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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幻者和三个朋友的波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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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幻者和三个朋友的波舞》
作者:特里·卡尔

正文 变幻者和三个朋友的波舞

  这一切发生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遥远的被称作“黑暗之边”的太空深处。在那里星系像沉默而光亮的鲸鱼一般游过黑暗。它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当从洛尔星所在的星系发出的光线经过几百万光年的运行后到达地球时,除了海洋里有少许忙于做它们的单调的单细胞活动的生物会有所注意外,这里已经没有生物来观看它了。
  然而,尽管是许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洛尔人仍然能够记得这个故事。每次当新的变幻了生命周期的人提出来要听时,洛尔人便以复杂、变幻的“波舞”来复述它。波舞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如果你看到过它们,而且如果我把故事原原本本地叙述给你的话,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请把它看作是一种翻译,而不要死钻牛角尖,因为当我说“水”的时候,我并不是指我们所说的氢氧化合物,再说洛尔星球上也没有地球上的所谓“天空”,而且洛尔人作为一种生物,他们的“思考”和“感觉”更不是我们所理解的那种。事实上,你可以把它看作纯粹是一种虚构,因为这里面真实的东西太少了一不过我确实知道它的真实程度。这与我为什么返回地球关系很大,要知道有四十二位朋友和同事死在洛尔星球上。他们从来就没有得到机会。
  有一个变幻者曾经用了三个生命期计划了一个特殊的周期高潮并开始了行动。他的名字其实并不叫明内亚罗,不过我将这样称呼他,因为它最接近我能够写下的关于他的个性、情感和各种有关的器质。
  当他作出决定时,他从他所站的鸟瞰洛尔海的岩石上下来,快步走向他的最好的朋友的人格之寓。对于第一个朋友阿斯特里亚,他说,“我打算自杀,”他用他最快活的语调“波舞”了这个消息。
  正如明内亚罗预料的,他的朋友笑了起来,但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接着就转身走了,留下明内亚罗一个人,因为近来已经有了好几起自杀,他有点耐不住了。
  对他的第二个朋友,明内亚罗来了一个承诺礼,并以极度的热情详述了所有的六十个环节,同时波舞道,“明天我将把我的身体投到大海里,如果有人来观看的话。”
  他的第二个朋友弗莱斯宽容地笑了笑,告诉他他会来观看表演。
  对他的第三个朋友,明内亚罗一边激动地又蹦又跳,一边描述着他在想象着当他沉浸在海水以后会发生什么。他传递出这些描述的舞蹈是复杂难懂,甚至是富于幻象的,因为明内亚罗花了第三个生命周期的大部分来构思它。它使用了动作、颜色和声音以及其它感觉诸如嗅觉等,所有这些被用来表现坠落,与水的撞击,紧接着迅速被淹没在海流中,昏暗下来的周围和失去知觉,然后是一片黑暗,最后苏醒过来——完成了生命的变更。明内亚罗有一种相当浪漫的思想过程,所以他想象自己重新结合了洛尔星球最伟大的英雄之一克罗林的生命尘埃,而形成了克罗林的本体。他甚至在舞蹈结束时使用光荣的提议和让别人模仿自己,这一点的确是太专横了。不过观看舞蹈的朋友的确在好几处为他频频地点头称赞。
  “如果结果只实现了你预料的一半,”这位叫珀尔的朋友说,“那我会羡慕你。不过你永远不知道。”
  “我想不是,”明内亚罗愁眉不展地说。他离开前犹豫着,因为我想珀尔是一个我不妨称之为女人的人,而明内亚罗非常希望她能够参加他的大海跳跃。然而她没有表示她的想法,只是平静地看着明内亚罗,等待他离开。所以最后他就离开了。 ,
  到了适当的时候,他的朋友弗莱斯从悬崖边观看他,明内亚罗进行了他最后的波舞——他很兴奋,而且很不协调,不过在这种场合这是可以理解的。他走近悬崖边,在空中跃起向下翻滚,一连翻了二十四个筋斗,然后触到了水面。
  弗莱斯匆匆回来把明内亚罗的自杀向阿斯特里亚和珀尔描述,后者在最紧张的关头大笑并鼓起掌来,所以整体上说这是成功的。接着他们三个人坐下来开始计划明内亚罗的复仇。
  ——好吧,我知道这里面很多并没有多少意义。也许这是因为我准备用人类的语汇来告诉你们有关洛尔星的事,而这对于像他们那样截然不同的生物来说是一种错误。事实上,洛尔人几乎完全是一种能量生命形态,他们的意识围绕着一个占据空间的中心链合起每一个生命周期,他们称之为“生命尘埃”。所以,如果你可以看见他们形成的能量形式(我本人曾看见过,使用了我们的活痘为此目的制造的一种感觉过滤器),有时它们看上去更像一个螺旋状的星云,或者有时像聚集在一块磁铁旁边的铁锉屑,或者也许像一片融化了一半的雪花。(那天明内亚罗看起来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因为自杀者和年老者看上去是这样的。)当然,它们的形态在不断变化着,不过每个个人通常保持接近于一种形式。洛尔本身是一个巨大的气态行星,其轨道是如此接近它的主星,以至于它的“一年”只相当于三十七个地球日。(在地球系中,这个轨道相当于处在金星之内。)行星中有一个固体的内核,以及许多像海岛一样的固体露头,但大部分的行星表面处于一种融化的或气态的状态,在风暴中旋转、沸腾和呼啸。如果你是类似人类的生物,它的确不是一个十分诱人的行星,不过它的确有一样东西引起了“大一统”的注意:采矿。
  你想过没有,在一个大多数金属都在高温或高压下成为液态的行星上采矿是怎样一种情景?大多数人对此都很少听说,因为这不是我们能够常常遇到的情况,但是它存在于洛尔星上,而且它非常非常有趣。仅举一例,因为我们的分析证明了有些迄今为止仅仅在电脑理论中成立,并且被认为只存在于恒星的核心之中的元素。那么如果我们能够获得一点这些元素……好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这种采矿上的潜力的确是意义非凡的。
  当然,要装备一次到那里的大规模的探险将耗尽地球上一半的财富。不过“大一统”只哼了2.8秒钟后发出了有关一切细节安排的详细指令。于是我们来到了那里。
  这样,在一个标准年后(五个标准年前)我到了那里,坐在熔结在洛尔星的一个“海岛”上的人造地球的山脉中,心里想着我到底到那儿干什么。因为我并非一个采矿工程师,也并非物理学家或技术专家,事实上,我压根没有受过像样的技术培训。我是搞公共关系的,根本没有理由派我来这个倒霉的、地狱般的、被上帝抛弃的、难以想象和根本无法居住的洛尔星上。
  不过有一个理由,当然这是因为洛尔人了。他们“生活”在那里,他们很有智慧,所以我们必须和它们谈判。这样我便来了。
  于是在以后的几年里,我们确定了行动,在我进行谈判和充当中间人时,我知道了很多有关它们的情况,足以把变幻者和他的三个朋友的“波舞”翻译过来,尽管是很不地道的。他们“波舞”的内容可以说相当于它们的传统民间英雄神话(假设它们有这种与我们相当的东西的话)。
  让我们继续:
  弗莱斯赞成在三人中建立一个协议,它们根据这个协议,各自轮流在缺少必要礼仪的情形下,以与明内亚罗完全同样的方式自杀,“这样我们就可以‘杀掉’这一自杀了,”弗莱斯在空气中以激动的波舞解释道。
  但是珀尔却更加现实,“这样的话,”她纠正他的话,“我们只能杀掉这一次自杀。这太没有想象力了,充其量是一种例行规矩,而明内亚罗值得我们为他做更多的东西。”
  阿斯特里亚似乎还很犹豫;他四处跳跃,闪烁着,消失了,然后又在几英寸远的边上以其它颜色出现了。他们等待他的发言。最后他稳定下来了,停落在地上,将自己稳住在那里。然后他用缓慢的小心翼翼的动作说,“我不能肯定他是否值得一次原始的复仇。毕竟,它不是一次新的自杀。再说谁来替我们复仇呢?”从他身上蹦出了一颗火星,“谁来替我们复仇呢?”他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有了更多的发音动作。
  “也许,”珀尔慢吞吞地说,“我们不需要复仇——如果我们的行为是足够伟大的话。”
  其他两个在他们的随意性的波舞动作中停了下来,思考着这一意见。弗莱斯由蓝色变成绿色,又变成鲜红色,接着又暗淡下来成了黄色。阿斯特里亚只是一闪一闪地脉冲着深色紫外线。
  “每个人总有人替他复仇的,”弗莱斯最后说,“你的意见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如果我们做某件十分伟大的事,”珀尔说,她现在开始辐射热能,这使得其他两个不愿意靠近她,“某件以前从来没有人以任何方式做过的事。某件不会有复仇的事,因为它是一件‘确实’的事—』是一次死亡变幻,不是一次摧毁或消失或遗忘,即便这些变幻也可以轰轰烈烈。它是一件‘确实,的事。”
  阿斯特里亚的紫外线变得越来越暗淡,直到他看起来更像是空气中的一个洞,“危险,危险,危险,”他用低沉单调的声调说,同时呆板地前后移动着~LL你知道这是不可能要求的——我们必须放弃我们所有的生命周期。因为世界上确实的事……”他闪耀着暗淡了下来,而且很久没有再出现。此时他所傲的是完全地静止,微微地跳动着,一边逐渐恢复着能量。
  珀尔一直等到他的颜色和色调表明他的意识已经恢复了,然后做了一个轻盈的波舞动作来吸引另外两个回到平静、理智的谈话中来,“我对此已经考虑了六个生命周期”她波舞着。“我一定是对的——没有人在一个问题上花了这么多时间。一件‘确实’的事。不会是危险的,不管三周期或是四周期理论是怎么说的。它是有益的,”她停了停,悬在半空呈现橘红色,“而且它将是新颖的,”她说着做成一个侠速的螺旋形,“噢,多么新颖啊!”
  这样,他们最后同毒执行她的计划。以下是该计划的大概:在洛尔海洋最深处有一命键远的突起的海岛,在那里,溶化的金属化合物在撕心裂肺的风暴中成为令人眩目的喷流。那里有一个威力无比的旋涡,每一个洛尔人在不可避免的痛苦和最后的死亡变幻时都远远地避开它。最古老时候的最古老的波舞说,这个旋涡总是在那里,洛尔人自己就是在那里出生的,或者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或者曾经欺骗了统治那里的法律。不管真相如何,这个旋涡是一个吞吃能量的巨口。它从远处吸引和捕捉任何进入它的势力范围的洛尔人或其它生物。(所有洛尔星上的生命都建立在能量上,即使是那些没有思维、飘流不定的食物兽——它们都是一样的灰色,没有体内运动,没有气味或音调,同时绝对没有意志。事实上它们在洛尔的生物链中不过是充当了食物。尽管有无数的食物兽在整个星球的空中到处飘流,洛尔人几乎没有注意到它们。他们饥饿时就吃它们,同时随时可以找到它们。)
  “那么你想要我们去摧毁这个旋涡吗?”弗莱斯嚷叫道,激动不安地左右舞蹈着。
  “不是摧毁,”珀尔平静地说,“它将是一次生命变幻,而不是一次摧毁。”
  “生命变幻?”阿斯特里亚低声地说,在空中摇摆着。
  她再说了一遍:“生命变幻。”因为旋涡一旦被创造出来,或者允许被创造出来后,洛尔人的元老,那些经历了结合和分裂的许多周期前的生物,就产生无数次的反应和变幻而成为今天的洛尔人。那么如果旋涡可以被创造一次,它就可以再次发生。
  “然而如何发生呢?”弗莱斯问道。他现在似乎显得很理智了,用准确的动作波舞了这个问题,同时保持着他原本就呈现的绿色。
  “我们将需要帮助,一珀尔说。她解释了她所听到的——从一只风鸟(风鸟是一种智力不高但有着完美记忆力的痘物)那里——在旋涡附近的一个人格之寓,有一个元老仍然生活在他的第一个生命周期中。在这个民族的最最古老的时候,当自杀被认为是周期变幻的极端方式时,这位元孝使用了一种叫负自杀的方式实现了他的变幻。他冻结了他的周期,于是他的意识和形态以一种自我重复的方式永远地继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朋友们经历了~个又一个的周期,变幻、成长和成熟为有着共同记忆的不同人种,而他,最后的元老,却停留在最开头的阶段。他只看见过这个开头,只记得开头,也只理解这个开头。
  由于这个理由,他的变幻成为所有洛尔人中最为悲壮的变幻(风鸟听说了此事的八个不同的说法,它把每一个说法都逐字逐句地说给珀尔听。自从那次变幻后的几个世纪以来,成百上千个洛尔人曾经试图为兀老复仇,但都没有成功),而且从来没有被重复过,这样这个元老就成了唯一的元老了。同时因为这个原因,他对于他们的计划是十分重要的,珀尔解释道。
  阿斯特里亚完成了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升腾收缩和明暗交替后说,“可是他怎么能够生活在旋涡附近而没有被它吞噬呢?”
  “这是我们必须找出原因的关键部分,”珀尔说。经过一套招呼和礼仪后,三个人便出发去寻找这位元老。
  此时变幻者和三个朋友的波舞用去了很多时间进行颜色、光线和明暗交替的宏大而复杂的变化,其间掺杂着跳跃、扑腾、闪烁和来回闪避等动作,从而表现珀尔、弗莱斯和阿斯特里亚出发前往古老之海的征程。我已经无数次看到过波舞,每次似乎都使我对波舞在洛尔人生命中的意义的理解大大地前进一步。就拿三人的颜色来说吧:阿斯特里亚是火焰般的红色,弗莱斯是耀眼的绿色,而珀尔则是恒定的:金色。我虽然看见和听见了他们的全部,但我只能感受到一种神秘拟的异化的美,而无法感受到它们对于洛尔人的恢宏、激荡和可畏的力量。
  当洛星三友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振动和涡流——这是在告诉他们已经接近了旋涡——时,他们停止了飞行,以一种交替的动作序列悬留在黑暗而汹涌盼大海上空。他们只进行短暂的色彩变幻,因为他们必须严密地保持形态,以抵御越来越强烈的旋涡的吸引力。
  “是在那里更靠近的地方吗?”阿斯特里亚脉冲出一道快速的绿光问道。
  “我想还要更接近旋涡一些,”珀尔说着冒险发出一束红光和紫光。
  “我们能肯定吗?”阿斯特里亚问;可是珀尔没有回答,从阿斯特里亚那里他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大海汹涌着咆哮着;他们周围的空气呼啸着。旋涡在拼命把他们往里拖。
  突然他们感觉到他们的动作序列违背他们意愿地改变了,很长一段时间三个人都害怕这是旋涡的引力在起作用。他们彼此靠得更近,旋转得更快,形态也更为复杂多变,然而这些并没有用。他们不可阻挡地被重新分隔开,同时三个人更挨近旋涡了。
  这时候他们感觉到元老正在他们中间。
  他加入到他们的动作序列中,这就是他们发觉动作序列变化和松散的原因——为了给他腾出空间。元老一边旋转和闪烁着,一边带领他们向可怕的大海的腹地飞去。当他带领他们、或者说拖着他们飞越风暴时,他辐射出热量,而他们则惊奇地观看着他。
  他,这位古代的元老,已经很难看出是他们中的一个了。他已经不再是能量了。他是一种半物质,以笨拙、老迈的姿态携带着奇怪的物质。当他的表层承受着他的被冻结的内核的重负越过空气时,几乎成僵滞的状态。(看上去颇像一片半融化的雪花,只不过暗一些,重一些。)另外,至少在目前,他完全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当他带领三个人安全进入了他的荒凉而平静的人性之寓时他才开始说话(他的人格之寓乃是一块被海水冲刷的小岩石)。在那号称“平静之锥”的岩石里,大海咆哮着但退却了,沙滩也朝它退缩了,甚至旋涡的威力也消退了。元老疲倦地说,“你们终于来了。”他以一种缓慢的来回波舞说着话,仅仅靠一丝暗红色来加强。
  对此三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珀尔最后冒昧地说,“你是不是一直在等待着我们?”元老脉冲出一种亮红色的光,一次,两次。他停顿下来。然后他说,“我没有等待——根本没有可以等待的东西。”他再次脉冲出亮红色的光,“人们等待未来,然而根本没有未来,你们知道。”
  “对于他,没有,”珀尔轻声与同伴说。弗莱斯和阿斯特里亚晃晃悠悠地停落在元老家的石头地板上,落下后仍在那里来回飘动。
  元老与他们一起停落下来,当他落地时却是纹丝不动的。珀尔飘过其他人头顶,保持着运动姿态,但无法保持恒定的蓝绿色。她对元老说}“不过你知道我们会来。”
  “会来?会来?是的,会来,已经来了,来到了。这只是今天而已,你知道,对于我。当其他人越过我时,我仍将是元老。我永远不会变,我的世界也不会变。”
  “可是其他人已经越过你了,”弗莱斯说,“我们在你后面很多个周期,元老——如此之多,连风鸟都数不清楚。”
  元老似乎把自身的物质梳理成更为垂直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在周围形成一个能量流。对于他自己的红色,他增添了一点嗡嗡声,当他说话时仅仅发出微弱的颤动,“在这里,在岩石里,没有东西在我之后。当你们来到这里时,你们已经离开了时间,正如我一样。所以;就你们在这里而言,你们现在一直在这里,而且会永远在这里。”
  阿斯特里亚突然发出了黄光,向上方平静的空气中舞去。当弗莱斯呆望着,珀尔迅速赶上去稳住他时,他~而再再而三地冲向“平静之锥”(那是元老的隐居地)的边缘上。每次他都被挡了回来,而每次他又再次地冲向风暴的边缘,试图穿越过去。他发出了数不清的颜色,奇怪的声波充满了这个平静之地,直到最后,在珀尔严厉的指令下,加上弗莱斯的怒目圆瞪,他疲惫地降落到石头地板上,“一个陷阱,一个陷阱,”他不断地发出脉冲:“这是它,这就是旋涡自己,我们应该知道,我们永远也无法摆脱了。”
  元老并没有注意阿斯特里亚的表现。他缓慢地说,。因为我已超脱在时间之外,所以旋涡无法接触到我。也是因为我处于时间之外:我知道旋涡是什么,因为我能够记得我自己就出生在那里面。”
  珀尔把阿斯特里亚留在那里,靠近了元老。她悬在他的上方,运用蓝色振动进行思考,然后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怎样出生的?——谁是创造者?’——那些新东西是怎样做出来的?”她停了一会,加了一句,“还有,旋涡是什么?”
  元老朝前靠着,似乎很疲倦。他的颜色再次暗淡成深红色,洛星三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能量场里物质的每一个原子。他说,“这么多问题其实只是一个问题。”接着他把问题的答案告诉了他们。  -
  ——而我却无法告诉你们这个答案,因为我不知道它。现在没有人知道它,甚至现在的洛尔人也不知道。现在的洛尔人乃是洛星三友经过几万亿个生命周期后的变幻。因为当洛尔人从一个周期到另一个周期的繁衍,他们的确开始变得不同了……变成了不同的“人”,同时经过这么多的变幻后,记忆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曾经有一个洛尔人这样向我波舞:“将来试试吧。”同时没有迹象表明他认为这是一个玩笑。)
  举例来说,今天的洛星三友已经几万亿次地离开了他们的自身,却仍然还是他们自己。他们还常常来观看变幻者和洛星三友的波舞,即使这是在说他们自己,他们仍然为此兴奋和感动,仿佛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故事,更不必说是亲身经历的事了。不过当一个波舞者搞错了一个动作,或颜色,或声音时(即使是极细微的瑕疵),洛星三友会马上纠正他。(而且,传说中的明内亚罗本人——他是这个故事的开创者——也许多次加入到这些波舞中来,虽然他常常在再现他的自杀舞时离去。)
  顺便说一下,尽管“大一统”有着复杂而精妙的技术,要把某一个洛尔人从其他人中区分出来有时还是很困难的事,“大一统”向我提供了各种的情感过滤器,加上频率仿真器,形态扫描器,特殊制造的重力引导器,还有一台微型电脑。后者占据了我的这个结合在洛尔星表面的地球小岛面积的一半以上。它在两秒钟里可以进行的思考和分析比我在五十年里能够做的还要多。在我停留在洛尔星的四年里,我“认识”了好几个洛尔人,然而即使在我居住的最后阶段,我仍然无法肯定我当时是在和“谁”说话。我可以完成大约十七或十八项测试,将情感过滤器与微型电脑联接起来,并以此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洛尔人一般都没有耐性,等我准备就绪时这位仁兄已经蹦蹦跳跳窜入了他们称之为空气的混沌中去了。所以通常我就向注意到我的反重力“眼睛”的洛尔人进行研究或随便的讯问,也不管碰上的是谁,而我发现我究竟是和谁谈话这一点并没有多大关系:他们中没有哪个比另一个表现出更多的情感。就我过去和现在的看法而言,他们都是完全疯狂的,无法理解的,愚蠢的,可笑的混蛋。
  如果这听上去像是我太刻薄的话,这是因为我的确很刻薄。我这边有四十二条被杀害的人命,我有理由刻薄。不过让我们回到这个古老而可敬的异星民族的伟大传说中来吧:
  当元老告诉了他们所有他们想知道的事后,洛星三友在空气中欢蹦乱跳地舞了一阵,珀尔也和其他几个一样。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而且比所希望的更多;这是对他们的探索和问题的完整的答案。它使他们能够创造和超越任何他们可以设计的负周期高潮。
  过了一阵洛星三友平静了下来,记起了礼仪的事。
  “我们以明内亚罗的名义表示感谢,我们正在为他的自杀复仇,”弗莱斯严肃地说,以表示尊敬的深蓝色螺旋波舞了他表达的内容。
  “我们也以我们自己的名义感谢你,”网斯特里亚说。
  “同时我们以虚无的人和物的名义感谢你,”珀尔说,“因为这是至高无上的感谢。”
  可是元老只是坐在那里,脉冲着暗红色的光,洛星三友则迷茫地互相看着。最后元老说,“接受感谢就是接受责任,在今天,在现在,就我而言,不存在任何责任,因位可能有新的行为。我是超脱时间之外的,你们知道,这几乎意味着超脱在生活之外。我告诉你们的一切只是以前告诉过你们的事,许多许多次了,而且将来还会告诉你们。”
  尽管如此,洛星三友还是逐~展示了表达感谢的全部礼仪。他们的声和光的表演一丝不苟,完美无瑕。接着是舞蹈和奉献他们的能量,等等。接着珀尔说,感谢一个很久以前的行为,甚至一个无心的行为,是可以做到的,而我们是以最高的崇敬做到了。”
  元老脉冲着暗淡的红光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洛星三友起身离开了他。
  有了他授予他们的知识,他们毫无困难就穿越了保护岩石——即元老的人格之寓——的屏障。很快他们再次孤伶伶地暴露在包围着旋涡的猛烈风暴之中。他们在半空中悬浮了很长时间,当风暴抽打着他们,旋涡将他们往回拉时,他们就以最密集的形态进行旋转和冲击。接着他们的形态突然解体了,并自动地冲进了旋涡的心脏部分。转眼间他们消失了。
  当他们卷进旋涡中时,他们既感觉不到运动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是一种没有感觉没有思考的变幻——从自我到非自我的变幻,从存在到虚无的变幻。他们只知道他们已经被旋涡所降伏,他们突然迷失在黑暗之中并且对周围产生了一种没有维度的虚无感。他们已经没有了思考,但知道如果他们发出声音,也不会有回音,同时从任何地方都不会看到有火星,甚至明亮的火焰。因为这是生命起源的地方,这里完全是虚无的。如果它将被充实的话,那么就要由他们来充实了。
  于是他们使用了元老给予他们的秘密,那是那些在混沌初始时的元老偶然发现的秘密,而且只有元老中的一个才能记住。在进入旋涡之前他们做好了若干准备。他们自动地、无意识地扮演起了各自的角色,这一切几乎像无生命的能量所出现的一种随机行为。当所有的角色都准确无误地完成后,在正确的时机和正确的序列中,创造生命的过程发生了。
  这是一个食物兽。它就在他们面前的虚无空间中形成,长大并发出浑浊的黄褐色的光,直到它完全成形为止。有一阵它飘到了那边,然后又突然被旋涡逐了回来,而且很猛烈,就像是被爆炸抛出来一样——从虚无、黑暗和平静抛到了外面昏天黑地的风暴中。而洛星三友也跟随着这个他们创造出来的原始生命状态。
  在外面的风暴中,洛星三友自动进入了他们最密集的运动序列,互相交替地旋转和发光,拼死抵御他们周围的暴风骤雨。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他们后面的旋涡的强大的拖力。他们知道除非他们能挺住,否则旋涡会再一次将他们拖进去,而且这一次将是万劫不复了。可是他们发现他们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在旋涡中所付出的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觉得现在生命已不在他们身上,而他们必须抵挡住旋涡和风暴的粉碎性力量的双重进攻。他们必须形成一种紧密结合的运动序列才能够从这个地方离开,回到平静和安全的地方。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保证他们做到这一点。
  他们结合得几乎像一个人一样,围向他们刚刚创造出来的没有思想的食物兽。他们吃下了它。这还不能说是变幻者和三个朋友的波舞的故事的结束——它还有一些事要交待,比如当三友返回时授予他们的荣誉,还有明内亚罗完成了他的变幻后的反应(他靠的是重新出现在一只垂死的风鸟留下的“生命尘埃”中),以及他们三个都退回了他们的荣誉,几乎立即就进行了他们的下一个变幻—』过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很留意这些其余的部分。我一向对故事中的有一点很是执着,即当洛星三友摧毁了他们的创造物、当他们空手而归时的那种极端矛盾的时刻。对于洛尔人来说,这是波舞中的感情高点。事实上,这可以说是波舞的全部意义。
  这些就是我必须打交道的生灵,同时他们的权利我也有义务加以保护。对于这个行星上的万物,我是派来的大使。是的,这是我现在回到地球的原因——也是这次探险的幸存者(那些活着离开那里的人)又回到这里的原因。
  如果你能够阅读我放入“大一统”里的录在十五卷微缩磁带里的报告(随便说一下,你是无法读到的;“大一统”总是掩盖起它的失败的),它告诉你的关于洛尔人的事不会比我告诉波舞的故事更多。事实上,它告诉你的还更少,因为虽然报告中有大量的洛尔星的确实数字,加上我遇到的和从微型电脑中发掘出来的每一个理论,它没有多少关于波舞的记述。而只有这类表明心态方面的资料,而不是那些智商指数、心理报告之类的东西,才能真正获得我们与洛尔人打交道的全部意义。
  我们在这颗行星上停留了四个标准年,我们与洛尔人建立了接触,交换了礼物、友善和信息,建立了我们的全部的采矿作业并且顺利运行了三年多——在这一切实现之后,袭击出现了。一天,整个地平线上出现一片昏暗的紫色光,当它靠近时,我发现那是洛尔人倾巢出动了,他们各自不同的颜色和波动融会成一片巨大的紫色。我正在地球山上没有随采矿分队外出,所以我看见了一切,而且我经历了这一切后竟然活了下来。
  他们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扑向我们这里。他们首先袭击了采矿机和疏浚机。金属被烧得通红,然后变成了白色,接着就熔化了,化作缕缕青烟升入了空中,形成一块波状的云雾。在这些波状云中,就包含着十七个人类所化成的元素,他们现在只是一些气体而已。
  我鸣响了警报器,把每个人都召唤进来,但能够进来的人已经很少了。当洛尔人蜂拥而来时,其余的人被困在了隧道里,而他们也化成烟气升空了。接着自动阀门关闭了,整个地球山被封闭住了。当洛尔人在外面前后蜂拥着清扫一切外围的残余时,我们六个人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屏幕。
  我派出了我的三个“眼睛”,但他们转眼间也化成了气体。
  接着我们就等待着他们来攻击地球山了……六个惊慌不已的人在电脑室里挤成一团,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是浑身出汗。
  但是他们没有来。他们拥挤成一个密集的螺旋形态,三次靠近了地球山,行了最后一次浴礼,然后旋转着升空消失了。只有很少一些人留在了下面。
  过了一会我派出了第四个“眼睛”。一个洛尔人走了过来,像一只萤火虫一样掠过它,变换着光谱,然后在它前方停住准备说话。那是珀尔——当然不是我们所知道和喜爱的珀尔,而是经历了几万亿个生命周期后的一个珀尔。尽管如此,它还是那个珀尔。
  我送出了一个光线和运动的序列,大意相当于:“你们那样干究竟是为什么?”
  珀尔发出了几秒钟的浅黄色的光,然后给了我一个无法翻译的回答。或者,如果它被翻译的话,就是“因为”。
  接着我又以不同的词语问了这个问题,而她也以不同的词语作了同样的回答。我问了第三次,第四次,她返回的是同样的东西。她似乎很乐于尝试波舞的各种变化,也许她认为我们是在做游戏。
  好了,那时我们已经发出了遇难信号,所以我们可以做的只是等待救援船的到来,同时希望在救援船来之前他们不要再次发动攻击,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与他们战斗的机会——我们是采矿的从业人员,不是一支军事远征队。不过无论如何,恐怕上帝才知道怎样一支军队才能打败由能量组成的敌人。当我们等待时,我不断地送出“眼睛”,而且不断地和一个又一个的洛尔人讲行交谈。救援船三个星期后才到达那里,我在这期间一定和上百个洛尔人交谈过。我所得到的回答可以归纳如下:
  他们消灭采矿作业的理由是无法翻译的。不,他们没有发疯。不,他们并不希望我们离开。是的,欢迎我们从洛尔星的海洋深处提炼出那种东西。
  另外,最重要的是:不,他们无法告诉我他们会不会再次发动进攻。
  我们就这样残缺不全地回到了地球。我们都向“大一统”作了汇报。正如我说过的,我们在报告中写上了我们所能想起的每一点数据,包括对洛尔星上的新元素的价值的估计。这些新元素的价值不亚于地球系的财富的六倍。我们向“大一统”提出了我们是否要返回去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大一统”已经嗡嗡作响了十个月,但它还没有作出任何决定。

  (白锡嘉 译)

《变幻者和三个朋友的波舞》 作者:特里·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