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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 全五卷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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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清澈冬天早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在平静的大海上时,贝蒂将军率领5艘战列巡洋舰(“雄狮号”、“猛虎号”、“皇家公主号”、“新西兰号”、和“大无畏号”)以及4艘轻巡洋舰到达了会合点。10分钟后,他看到蒂里特准将乘坐“曙光女神号”带领7艘速度最快的“m”级驱逐舰形成的哈里奇舰队的先锋。几乎与此同时,第一门大炮的闪光出现。在几英里后以最快速度紧跟着准将的“奥罗拉号”和第一与第三小舰队的“大胆号”和其他28艘驱逐舰立即与冯·希珀上将进行交火,后者率领“赛德利茨号”、“莫尔特克号”、“德尔夫林格号”和“布吕歇尔号”在4艘轻巡洋舰和22艘驱逐舰的护卫下正沿着威尔逊和奥利弗事先预料的时间和路线行驶。“曙光女神号”朝一艘德国轻巡洋舰开火,并且立即发出她已与“公海舰队”交战的信号。于是,三条进军的路线几乎在一个点上汇集。
  我们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冯·希泊上将决定这次远征。天亮时他将军舰分布成横行,以相当宽度并肩行进,毫无疑问是想搜寻英国渔船和轻型巡逻舰艇。接下来发生的事极其简单。当德国指挥官发现自己面对包括战列巡洋舰在内的众多英国战舰时,他立刻作出了决定,他将军舰聚集在一起,完全掉过头来全速往老家驶去。此时贝蒂上将以同样的热情加大了速度,已经驶过德舰的南面,8点钟他在距德舰14英里的后面与他们平行前进。一场巨大规模的、集两支海军最快军舰的赛跑现在开始了。由于后撤敌舰会往身后扔水雷,所有英舰都没有紧随敌舰的航迹,古迪纳夫准将带领的4艘轻巡洋舰位置稍稍靠北,蒂里特带领的所有驱逐舰和巡洋舰位置稍稍靠南,英国的战列巡洋舰位置更为靠南。
  陆地追逐,战场是静止的,而军队是移动的;海上尾追,军舰缓慢逐步地改变其相对位置,而战场却像战马奔腾一样一晃而过。于是,交战双方就在这种态势下持续了一阵子。同时,英国的战列巡洋舰不断加速,不久,她们明显地就要赶上德舰。到了8点30分,“大无畏号”与“新西兰号”的速度已达到26节,超过了设计速度一节。贝蒂上将打信号说,干得好,“大无畏号”!并且要求在短时间内连续加速至27节、28节甚至29节。这么高的速度只有他的3艘主力军舰才能达到:“雄狮号”在前,后面是“猛虎号”和“皇家公主号”。他打算赶上敌人,马上以他的3艘军舰与4艘敌舰交战。

  图07、多格滩作战图1,1915年1月24日
  line of bearing n nw,航向西北北;course se,航向东南;line
  ahead,前进路线;lion,“雄狮号”;new
  zealand“新西兰号”;p.royal,“皇家公主号”;tiger,“猛虎号”;

  落在最后的德舰与领先的英舰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这些超级无畏战舰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驱逐舰几乎跟不上她们。随着战斗开始,在与敌人接触之际,蒂里特带着40艘战舰正行驶在两支敌对的战列巡洋舰中队之间的航线上。这个位置颇不便利,因为向前进与战列巡洋舰并行——如同快速“m”艇那样——它们产生的巨大烟雾就会遮挡战列巡洋舰的视野。另一方面,以当时军舰行驶的速度,它们不可能移向南侧,试图在那里以最低27节的速度强行赶上。如果落在英国战列巡洋舰的后面,然后倾斜地拐弯,它们就会被甩出,永远没有机会加入这场围猎行动,他们无法赶上去拦截敌人,只得被困在英国战列巡洋舰内侧稍后的位置上。
  大约9点钟,“雄狮号”开火了。⑤直到1914年,军事演习时的最大射程是10000码。那年春天,我下令试射距离14000码,当时令世人惊诧的是试验立刻达到相当精确度。但是这个课程学习还未及娴熟战争就爆发了。现在,在这场超级无畏级战舰之间的首次角逐中,追逐的一方在迄今无前例的20000码距离开火。第二发炮弹飞越“布吕歇尔号”,此时“雄狮号”特意选中这艘军舰开炮。随着射程逐渐缩短,“猛虎号”和“皇家公主号”也加入了进来,落在“布吕歇尔号”上的炮弹几乎立即可以观察到。九点一刻,德国人开始还击。现在“雄狮号”向“德尔夫林格号”开炮,“猛虎号”和“皇家公主号”继续炮击“布吕歇尔号”。炮击对这两艘德舰产生了作用。第三次齐射击中了“布吕歇尔号”的吃水线,降低了她的速度;第四次齐射给她造成了巨大破坏,使她的两座后炮塔和200至300名水手丧失了战斗力。到了9点35分,“新西兰号”的射程达到“布吕歇尔号”,贝蒂上将向他率领的军舰发出信号,要她们与各自对手交火,一舰对一舰,而他自己则朝引导撤退德舰的旗舰“赛德利茨号”开火。“雄狮号”的第一发炮弹从17000码之外击中“赛德利茨号”,使她遭受重创,击碎她的船尾,打坏她的两个后炮塔。舍尔上将这样描述道,“两个炮塔上的全部炮兵顷刻之间便全都丧命;炮塔上升起的火焰有房子那么高。”
  然而与此同时,敌人也开始炮击。由于误解了命令,“猛虎号”和“雄狮号”一起炮击“赛德利茨号”,但是命中率很低。“皇家公主号”正确地向“德尔夫林格号”开火;“新西兰号”对“布吕歇尔号”开火;“大无畏号”还没有进入射程之内。这样,“莫尔特克号”摆脱了任何攻击,可以不受干扰地向“雄狮号”开炮。⑥所有德国的3艘主力舰都将炮火集中在“雄狮号”上;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这艘尊贵的军舰,挂着上将那面坚定不屈的旗帜,以最高的速度冲向风暴的中心。海浪在她的四周汹涌翻腾,几百吨的海水洒落在她的甲板上。一时间爆炸四起,弹片横飞。自九点半起,她就连连不断地被击中。将近10点钟时,她的最前面的炮塔被轰倒,其中一门大炮失去了作用。几分钟之后她的铁甲被一枚11英寸炮弹打穿。10点18分“德尔夫林格号”射出的两枚12英寸炮弹击中了她——其中一枚穿透甲板在甲板后面爆炸,导致几个防水舱隔进水;另一枚射穿吃水线下的铁甲板。上将不屑于呆在指挥塔里,索性与他的参谋人员一起站在露天舰桥上,继续指挥他的旗舰以最高速度向前猛冲,当时她还没有受大损伤,时时曲折行驶以便躲闪敌人的炮火。形势是有利的。我方的战列巡洋舰还没有一艘遭到重创,“无畏号”有能力对付任何受伤的敌舰。战斗的关键时刻现在来到。
  10点22分贝蒂上将发现他的军舰受到烟雾的严重妨碍,他命令战列巡洋舰“排成西北北方位线”⑦继续以最高速度行驶。他的目的是想躲开烟雾与水花,并使中队的后部能贴近敌人作战,此时敌人已形成以“赛德利茨号”的左舷为准的方位线。德国小舰队通过右转舵改变航线,威胁着让贝蒂穿过它们的尾迹,也就是说,让他进入可能会撞上他们布下的水雷与鱼雷的水域。这种“回马枪”式的威胁迫使贝蒂上将放弃他的包抄战术,顶着猛烈的炮火恢复了平行航线。“布吕歇尔号”此时燃起了大火,落在德国舰队外面;到了10点45分,贝蒂上将命令落在后面一段路但很快在赶上“布吕歇尔号”的军舰“无畏号”,“攻击向北突围的敌人”。贝蒂上将作进一步努力以靠拢敌人,但是到了10点52分,正当与“赛德利茨号”、“莫尔特克号”和“德尔夫林格号”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已经中了14弹的“雄狮号”突然又中一弹,这一弹不仅严重影响了她的速度,而且,如事实所证明的那样,对我们的全面胜利也造成最大的缺陷。她的左舷机器失灵,舰体倾斜10度,几分钟内速度降至15节。
  “雄狮号”渐渐落在方位线后面,“猛虎号”、“皇家公主号”和“新西兰号”迅速越过她,此时(10点54分),“雄狮号”前桅平台上贝蒂上将接到报告,在舰首右舷有潜望镜的水波纹,上将和指挥人员都看到了。如我们现在知道,德国的潜水艇当时就在那个水域。为了迅速躲避危险,贝蒂上将迅速作机动决定,他命令全中队一起朝左舷转向8点,即成直角穿过敌人的后部恢复他先前的航向。这个动作打算在最短时间内完成,4分钟后上将改变航向,发出信号“航向东北”。然而,事态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雄狮号”已远远落在了她伙伴的后面。她的无线电已被击毁,探照灯也被击碎,只有两条发信号用的旗绳还残留着。在这个危急关头,当巨大战舰(不管我们的还是敌人的)以将近30英里的时速劈浪前进时,稍一偏斜每秒钟都会改变她们之间的空间关系,载着体现整个作战精神与方向的贝蒂上将的“雄狮号”却瘫痪了,而且几乎成为哑巴了。她发出的最后两个信号,第一个是“攻击敌人的尾部”,第二个作为临别嘱咐是,“更紧地咬住敌人,重复上将此刻发出的信号”。但是没有一艘战列巡洋舰接到最后的命令,因为很难读懂末端被风吹到上边的信号旗。
  在此关头,面对这种情况,海军少将穆尔接管了指挥权,他的旗帜飘扬在方位线上排在第三的“新西兰号”上。我在海军部任职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任第三海军大臣,他的其杰出才能发挥了难以估价的作用。他一直渴望获得能与他的军阶和职位相称的海军指挥权。他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可是现在命运女神却以嘲弄和不可揣摩的姿态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起初他无法确定由他接管指挥权。权力从来没有正式移交给他。他不明白贝蒂上将为什么会突然急转向北。发现敌人潜水艇的事并没有向他报告。“攻击敌人的尾部”的信号在“雄狮号”上挂起时“航向东北”的方向信号还未收下。因此,所有的战列巡洋舰都把这两个信号视作一个,穆尔少将把信号解释为向被遗弃的孤单的“布吕歇尔号”发起进攻,当时这艘军舰正处于他的东北方向。无论是穆尔少将或是其他战巡洋舰都没有见到“更紧地咬住敌人”这个信号。他于是也就容忍了他的导航舰“猛虎号”按照对贝蒂上将命令的同样误解继续她的航线行驶。“雄狮号”脱离方位线后有将近个小时,直到11点52分之前,他没有发布任何命令。

  图08、多格滩作战图2,1915年1月24日
  3rd battle squadron,第三战列中队;battlc cruisers,战列巡洋舰;blüc her
  only,只有1艘“布吕歇尔号”;blüccher sunk,“布吕歇尔号”沉没;british batlle
  cruiser、英国战列巡洋舰;german squadron德国中队;german submarines
  hereabout,德国潜艇出没处;grand fleet大舰队;lion,“雄狮号”;lion
  only,只有1艘“雄狮号”;longitude east frorn greenwich,从格林尼治起的东经度;mine
  field雷区;noon正午;north sea北海;tiger leading
  squadron由“猛虎号”领航的中队;tyrwhitt with harwich force,蒂里特及其哈里奇海军。

  整个作战因此变得支离破碎。英国的4艘战列巡洋舰全都停止了对撤退德舰炮击,转而开始包围倒霉的“布吕歇尔号”,她已是千疮百孔,而且已被轻巡洋舰和“m”级驱逐舰缠住。到了12点10分,以拼死的勇气战斗到最后的“布吕歇尔号”终于翻倒沉入波浪之下。舰上将近1200名官兵中有250名被英国的驱逐舰和轻巡洋舰救起;如果没有德国水上飞机的干扰,不分青红皂白地朝快要淹死的德国人和英国抢救人员扔炸弹,还有更多人能够获救。与此同时,冯·希珀上将被命运之神把他从几乎肯定毁灭中解救出来,继续以最大速度朝80英里外的黑尔戈兰湾逃去,他留下来的3艘军舰中有两艘燃烧着熊熊大火,到处遭毁坏的设备,挤满了伤亡人员。已经进入毁灭险境的德国战列巡洋舰中队就这样再一次逃脱。
  根据海军部穆尔少将的上司们的意见,他当时所做的或未做的事情均已得到批准。他没有背离他的军舰接到的实际命令的严格含义。前面的命令没有被贝蒂最后发出的一个信号“更紧地咬住敌人的”所纠正,似乎表明有某种穆尔少将不知道的理由导致我们这位最大胆的海军将领突然终止战斗。当“雄狮号”落后时,指挥权是何时真正交到他的手中的?要确定这一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对贝蒂上将的信任越大,他接受指挥权的过程就越慢,对改变航向穿越敌舰队后部信号的印象就越深。这种考虑所占的时间有一刻钟可能就足够了,而一刻钟是一段很长时间。军舰在追逐时或者只保持各自的位置,或者与其他军舰保持着一定的位置,此时只能允许极小的速度差异,一旦稍稍偏离平行的航线,距离很快就会拉开。一旦他确信自己已掌握了指挥权,确信贝蒂上将不再指挥,他肯定明白应恢复平行航线,重新追逐失踪的冯·希泊的军舰。但是他进入有效射击距离之前肯定有长时间的耽误;他的中队本来始终可以更靠近黑尔戈兰湾和德国的公海舰队。

  06.
  执掌高级指挥权的海军将领们在海战中要经受的考验,较之陆军将领们在陆上战斗中要经受的考验更为严峻。海军将领要亲自带领舰队,如同舰队中的任何人一样,他也会遭到大炮的猛轰,也要冒很大的危险;而陆军将领却别无选择,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必须呆在完全宁静的指挥部里,这个指挥部可能距离战场有10英里、15英里、甚至20英里。陆军将领必须依赖别人送上来的报告,这种报告来自旅部、师部和军部,在和参谋人员商量完以后,他的命令又通过同样的渠道传达下去;而海军将领则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用自己的嘴唇发布会导致整个重大事件发生变化的命令。海军军事行动的各个阶段彼此连接,间隔时间只有两、三分钟;然而在现代战争中,陆军司令可以过两、三个小时、有时甚至要过几天才有必要作出新的决策。而海军一旦加入海战,整个战局都掌握在海军将领或他的继承者手中,只要他还能够发信号;然而在陆地上打仗,只要进攻发动时刻的钟点敲响后,战局暂时几乎完全脱离了将领的控制。
  陆战失败可以有上百个方法解释其原因和掩盖任何错误的后果。关于失败最简单的处置方法就是第二天换一个方向或换一个条件继续进攻。但是在海战中决没有第二次机会。敌人消失了几个月,战斗也就过去了。海军将领每分钟口头发布的命令都永远记录在参战军舰的航海日志上。海军舰艇除非其机械装置停止运转,就要准确而死板地服从人的意志发出的指示。每艘军舰在每一时刻的航线与航速全都记录下来。沉没的每艘军舰的价值都是众所周知的。沉舰的名单会被公布。人们制造了海图和罗盘,每艘军舰的位置和行动几乎可以精确无误地以相对其他军舰位置标出。战场是平展的,几乎没有变化。在每一个点上都可以要求作出正确解释,在历史的强光下可以再现和分析当时的紧张场面。我们在作出判断时必须牢记这一点。

  07.
  虽然这些严峻的事情就此定局,但远远落在后面并相信追逐正在继续的贝蒂上将,决定离开受伤的“雄狮号”,他将他的旗帜悬挂在“进攻号”驱逐舰上,继续向前追赶还在交战的我方舰队。可是,中午过后不久他看到他的军舰迎着他回来。在得知剩余的敌人已经逃脱感到十分懊丧,他命令恢复追击,然而现在没有机会取得成功。20或30分钟的宝贵时间已被耽搁,这就意味着与敌人的距离已经拉下两三万码。这是无法挽回的。意识到继续追逐已毫无用处,他只好返航驶向“雄狮号”,为这艘军舰提供安全保障,使她能顺利返回福斯湾。
  “雄狮号”的情况有一阵子显得岌岌可危;她的速度降到了八节,她的倾侧程度增大,人们对她忧心忡忡。最后,她的蒸汽机变得根本不能产生蒸汽,只好让“无畏号”拖行。就这样开始她缓慢、漫长而危险地驶向福斯湾的归程。24日整整一夜、25日整整一天一夜蒂里特准将率领的60艘驱逐舰一直团团围绕着她,保护她免遭鱼雷或潜水艇的攻击。准将命令,“如果发现潜水艇就狠打猛轰,别管周围的军舰。”26日白天“雄狮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安然抵达,在罗赛斯抛锚。

  08.
  多格滩的胜利暂时中止了已开始聚合的、反对我掌管海军部的不友好运动。贺词从各方不断涌来,我们再次享受到恰当的威望。“布吕歇尔号”被击沉,其他德国军舰遭到重创后逃跑,这些已被视为实实在在、无可争议的战果。证实德国皇帝再次处于1914年8月28日战争开始后承受的阴暗情绪中。德国海军部的一切宏大计划再次完全被压制,除了潜艇战之外,将近15个月期间北海以及全部领海都一直太平无事。中立国家将此次战役视作英国在海上至高无上地位的铁证,即便在国内,海军部也感到,人们信心与善意明显增加,这带来了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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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第六章。
  *原文第348页称其为上将。——译者
  ②指挥小舰队的军官蒂里特准将在海军中称为鱼雷准将,或简称“准将(t)”。同样潜艇艇长称作“艇长(s)”。
  ③请读者注意本章末所附的地图和计划。
  ④这份电报已发表在菲尔森·扬先生对此次军事行动的叙述中,见《与战列巡洋舰在一起》(with the battle
  cruisers)第174页。
  ⑤我的叙述主要根据官方历史学家的记载,并按照当时在“雄狮号”前桅平台上目击者菲尔森司令的口述修改,还依据其他第一手资料校正和补充。
  ⑥官方海军史错误地将“莫尔特克号”记作“德尔夫林格号”。根据德国人记述,很清楚“莫尔特克号”是未受攻击的军舰,只有她没有对手,也没有伤亡。
  ⑦“方位线”是一种梯形队形。





  第22章 再次思考和最后决定

  01.
  直到1月20日前后,大家似乎一致同意海军对达达尼尔海峡采取军事行动。陆军部、外交部和海军部的代表们似乎有同样有决心。战时会议已作出决定。这个决定确实并不是最终的或不可更改的决定。它只是授权海军部审察自己的资源和制订方案。如果这些方案在准备中出毛病,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向战时会议报告停止进行。但是谋划工作依旧进展顺利,所有有关海军将领的意见显然完全一致。但是到了1月底,当时与法国和俄国政府的谈判已大大提前,当时许多工作凭费希尔勋爵授予的全权已经准备就绪,许多命令已经发出,许多军舰已在行动,但此时费希尔勋爵却开始对这项计划表露出越来越多的厌恶与反对。
  此时,英国海军在北方海域采取攻势或两栖行动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渺茫。总司令与约翰·杰利科爵士的通信表明,他反对做进攻博尔库姆或进入波罗的海的任何事情。这个部门提倡的海军政策的要点和实质是千方百计加强我们的海军力量,给大舰队增添新战舰,但保持一种消极期待的态度。同时,由于霞飞将军反对约翰·弗伦奇爵士主张提前用武力在比利时海岸进军的计划,因而这个方案也宣告结束。显然,在北方战场上进行认真的海军进攻将是件遥遥无期的事,任何可能逐步完善这种进攻的任何计划,休想得到大舰队总司令的鼓励。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我更迫切想在地中海采取行动。那似乎是——无论失败,或因其他选择而耽误——为我们剩余军舰和军火保留的出路。这是唯一的出路,因为我们有着切实可行的方案,该方案由参谋人员妥善设计,有海军和政界舆论强有力的一致支持。
  然而,当总司令一得知战列巡洋舰“伊丽莎白女王号”和其他一些大型战舰被调往地中海战场时,他再次开始强调他的舰队力量荏弱,为他保留的余地不足。现在他第一次找到了知音,那就是第一海军大臣。费希尔勋爵突然讨厌起达达尼尔方案,这次似乎大部分由于,甚至主要由于他不愿采取炮轰和封锁泽布吕赫的做法。由于陆军已放弃沿比利时海岸进军的打算,这个行动现在尤其显得必要。战时会议、海军参谋部、特别是阿瑟·威尔逊爵士都强烈要求采取这个行动。1月4日阿瑟爵士写道,“如果我们不封锁泽布吕赫运河,我认为我们必将不可避免地失去更多的军舰和运输船只。如果上次炮轰时就封锁运河,我们就不会失去‘敬畏号’。我们不可能把军舰全部关在港口内而不让它们锈烂。迄今为止我们的军舰由于积极参战而蒙受的损失微乎其微。”我由衷同意这种观点。如人人知道,最后我们不得不在遭受惨重损失之后在极困难的环境下封锁泽布吕赫。第一海军大臣发现在这个问题上他完全孤立,变得非常焦躁不安。他对泽布吕赫行动的厌恶之情不仅发展成反对达达尼尔计划,而且进一步发展为反对任何没有大规模陆军配合的海军进攻敌人海岸的计划。他最终亮出了自己的观点,他似乎反对在任何地区进行任何形式的海军干预。这可是一个大大的转变,与他早先和后来的态度迥然不同,这种转变引起了我的关注。
  费希尔勋爵的论点没有采取批评这两个军事行动细节的形式。例如,他没有议论达达尼尔计划中的炮火配置或其他纯技术的问题,而任何有效的论据都无法回避这些问题,否则就得放弃计划。他坦言他现在担心的是大舰队的安全与对敌人优势的差距。我对这种说法太熟悉了。难道两个月前在11月讨论中,我们没有和总司令一起对全部理由与根据进行了探讨?当时并没有出现我现在碰到引起忧虑的任何实质性的东西。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后面隐藏着一个重要的事实。费希尔勋爵经再次思考,考虑了某种激励因素或其他原因之后,才转而反对这个此前他乐意支持的军事行动的。然而事情向前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仅仅因为存在一些模糊不清的忧虑就取消这个行动是不允许的。取消行动需要有充分的理由和新的事实。
  1月20日,我给第一海军大臣送去一份备忘录,对他那种真心的或佯装的担心作了回复。信中说:

  第一海军大臣:
  自任职以来,你对英国大舰队和德国公海舰队的相对实力的看法似乎有所改变。在11月,你建议从大舰队中抽调“皇家公主号”、“不屈号”和“无敌号”,外加8艘“爱德华国王”级,5艘“邓肯”级,总计16艘一流军舰,其中一部分用于执行临时重要任务,但是战列舰全部派往南方长期服役。这个部署完全贯彻。从那时起,总司令已经收回了8艘“爱德华国王”级以及“皇家公主号”;此外,他还得到了“大无畏号”、“勇士号”、“爱丁堡公爵号”、“黑王子号”、“格洛斯特号”、“雅茅斯号”、“卡罗琳号”、加勒蒂亚号”、“多尼戈尔号”、“海怪号”,外加16艘驱逐舰以及——我估计——大约50艘拖船和快艇。他的力量已大大加强。约翰·杰利科的部队没有得到大力加强之前,我们尚且不担心,现在并没有出现新的情况,敌人的实力也没有增强,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费希尔勋爵没有争论这个基本论点,但是他再次指责驱逐舰的问题,这个问题是我们最薄弱的环节。他要求将整个小舰队从达达尼尔海峡撤回。我不能同意这么做,因为这会使达达尼尔舰队瘫痪,从而断送参谋部慎重作出的计划。与此同时,阿瑟·威尔逊爵士仍继续迫切要求对泽布吕赫采取行动。
  这种双重压力使问题达到紧要关头。

  1915年1月25日
  海军大臣:
  我不想在战时会议上继续徒劳地抵制我不能苟同的计划,但是我要求在下一次会议之前将附在信中的文件印发给会议的成员。
  费希尔

  他的备忘录的观点是坚持舰队的“稳定施压政策”和保持消极态势,除非作迫使敌人进行决战的努力。其中段落摘引如下:

  在所有的战略态势中,德国采取的海军防守战略最难对付,此战略普遍被人看成怯于作战,这很危险,正如交战一方在陆上如我们一样的软弱,另一方在陆上如德国一样强大。然而,在我们的整个历史中,我们遇到过同样的局面。法国人在与我们进行的几乎全部海战中的策略,就是现在德国人采取的策略。我们今天的回答必须是与当时一样的回答,即满足于掌握对海上的控制权,节省实力,运用海上力量逐步施加压力,直到迫使敌人舰队在不利的形势下攻击我方。
  在七年战争中,法国人保持他们的舰队五年不进行决定性战争。纳尔逊在土伦海外长达两年。与之相比,约翰·杰利科等待六个月是短的,何况这六个月里已有过几次交锋,一定程度上消弱了敌人力量。
  与过去相比,如今海上力量产生的压力也许不是更小而是更大,它更能迅速地使对方投入战斗;但是,这仍旧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需要很大的耐心。到时候它几乎肯定会迫使敌人谋求海上决战,尤其当敌人意识到他们的陆地进攻已被粉碎之后。这是节省我们资源的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是,海上战争的延长与陆上战争相比,占优势的海军强国由于激怒中立国,更容易招来新的敌人。要遇止这种趋势,只有使他国确信,行使海上权力国家的背后有压倒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海军力量。
  如果我们贸然将战舰用于小打小闹,例如炮击敌人海岸,或没有陆军配合就进攻设防地区,那末我们就落入了德国人的圈套,因为如此我们将增加德国人有可能以接近平等的力量与我们舰队作战的可能性。炮击海岸和让舰队去进攻设防地区(例如处心积虑地让我们舰队长期炮轰达达尼尔海峡),只有一个正当理由,那就是迫使敌人在海上决战。迄今没有其他理由是正当的。
  只要德国的公海舰队保持着目前的强大实力与高超的炮击效率,除非英国舰队认为极为重要的和实际上必需,就不应采取破坏它目前优势的任何军事行动。……即便旧式战舰也不能用于冒险,因为它们的损失也就意味着人员损失,而人员是大舰队的唯一后备力量。
  我们的最大需要和困难就是保持消极态势,除非我们能迫使敌人放弃守势,并出动舰队进行决战。
  ……有人说,英国陆军的第一项职能就是协助海军取得制海权。在进攻泽布吕赫或强攻达达尼尔海峡这样的战斗中,陆军与海军合作可能分别将德国舰队与土耳其舰队引出,这个目的或许可以达到。然而,这一点现在显然做不到。英国陆军分明还要继续在法国的协约国前线分担一小部分战区,它在那儿不会比它在廷巴克图对海军更有帮助。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一支强大舰队能给予国家一切,我们就应该继续静静地安享这种有利条件,没有必要在不能改善我们地位的军事行动中消耗我们的力量。
  费希尔

  在我看来,除了最后有特色的几句外,这份文件并非出自费希尔勋爵之手。文件是根据他的授意拟写的。当然,它与我的信念绝对相反。肯定没有人会希望“在不能改善我们地位的军事行动中消耗我们的力量”。这样写是为了规避问题。但是从最后这句话体现出来的海军策略,使我们注定毫无作为。无所作为的策略无疑就是在我离职之后总司令与海军部奉行的,就是这种策略直接导致了1917年严重的潜艇灾难。

  02.
  26日那天收到俄国人发来我向大公报告达达尼尔计划的电报的复电。他们的答复当然是赞成,但无助于事。爱德华·格雷爵士把电报给我时附有下面这些话:
  这是俄国人关于达达尼尔计划的答复。它表明俄国人虽然不能帮忙,但是表明了他们对此行动的全部良好祝愿。大公认为它的成功有最大重要性。
  可以让奥加尼厄①了解这个事实,以表明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必须前进,要不然就会让俄国失望,并对陆军形势产生十分不利的影响,法国人和我们此刻都对它特别担心……
  现在我将把注意力放在第一海军大臣的文件上,我把它连同如下答复转给首相,并将答复的副本给了费希尔勋爵。答复如下:

  海军大臣备忘录
  1915年1月27日
  第一海军大臣文件的主要原则是无可争议的。我国海军政策的基础就是保持战列舰队及附属军舰处于安全的位置上,使她们能在任何时候在海战中击败德国的公海舰队,并保证这个目的高于和先于其他一切任务。这条原则已经得到并将继续得到全面而严格的遵守。
  英德双方参加星期天战斗(多格滩)的军舰,就各艘军舰的质量而言,十分公正地代表在舰队大战中将要对峙时两国军舰的水平。这场战斗证明,我方占五比四的优势是决定性的。在这种条件下,德国军舰只想到撤离,英国军舰想到的惟有进攻。德舰蒙受了惨重损失:4艘军舰中有一艘被击沉,另外两艘遭重创。如果战斗打下去,其余军舰将难逃覆灭的下场。
  我们现在已不再处于仅仅是猜测阶段。双方航海技能和炮术的相对素质已得到验证,结果证明我方丝毫也不逊色,同时我们的13.5英寸大炮的优越性和较厚装甲的效果,现在基本已经明了。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英国21艘最好的战列舰与战列巡洋舰可以彻底击败同等数量的21艘德国无畏级战舰。在这个数字上增加战舰必须看作是一种预防水雷与鱼雷造成意外损失的保险。
  宣战之初,双方可用的领海内军舰的最高数目为:英国24艘,外加两艘“纳尔逊勋爵”级;德国,21艘。英国随后有下列一流战舰陆续加入舰队:“伊丽莎白女王号”、“爱尔兰号”、“阿金库尔号”、“本鲍号”、“印度皇帝号”、“猛虎号”、“无畏号”;第二个月又有下列战舰加入:“不屈号”、“无敌号”,或许还有“澳大利亚号”;与此相比,我们损失了“大无畏号”。此外,大舰队和哈里奇打击力量还增添了18艘巡洋舰和36艘驱逐舰。②
  同时德国领海舰队没有增添任何新生力量,反而损失了下列现代军舰:“布吕歇尔号”、“马格德堡号”、“科隆号”、“美因茨号”,以及10艘或12艘驱逐舰。
  必须承认,舰型的不断改进十分显著,服役期超过12年的军舰只能在战争中起辅助作用。它们或许会由于速度限制而无法参加重要战争,除非同等军舰彼此作战;如果被最新式的军舰赶上,它们就难逃厄运。然而在这种前无畏级战舰中,我们也占有巨大优势。8艘“爱德华国王号”级已构成大舰队的一部分,而且两艘“纳尔逊勋爵”级③和剩余的6艘“敬畏”级可以随时加入大舰队以增强其实力。这支舰队肯定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整个德国前无畏级战舰组成的舰队。
  展望今年,我们可以得到8艘战列舰加强海军力量,或弥补战争损失,这8艘战列舰中有5艘航速在26节以上,全都装备了15英寸大炮,由它们组成的中队也许可以单独敌过德国海军的两个最好的中队。自从战争爆发,8艘轻巡洋舰已在领海服役;在随后的三个月里又会有8艘交付使用,再以后的三个月还会增添4艘。所有这些巡洋舰无论在速度还是在火力方面都比德国现有的轻巡洋舰优越。今年里我们还将得到56艘驱逐舰,50到75艘潜水舰,24艘执行协助任务的小炮艇,还有其他各种辅助舰舰。由此可以肯定,原本力量就已很充足的大舰队现在已得到大大加强,而且还将继续增加。第一海军大臣制定的第一条原则已经获得最全面贯彻。
  海军的第二个重大职责是保护贸易和控制海上交通。德国在国外的所有巡洋舰与炮舰或被炸沉、或被堵住、或被扣押,除了“卡尔斯鲁厄号”和“德累斯顿号”,这两艘军舰躲藏了起来。“卡尔斯鲁厄号”已有将近三个月销声匿迹,其效率大可怀疑。据信,有两艘德国武装商船(“威廉王公号”与“艾特尔·弗里德里希亲王号”)尚未捕获;其余42艘商船原准备武装之后,去货易航道上放手搞破坏,但已全部被堵住、扣留、击沉或俘获。……
  同时海军的其他一些任务也都得到了履行,包括控制英吉利海峡及其进路,巡逻多佛尔海峡,组织小舰队巡逻东海岸,建立哈里奇特别打击力量。
  除了上述事实,我们在满足所有海军要求之后,我们还富余下列战舰可供使用,这些战舰人员齐全,武器弹药等储备充足,它们是:
  5艘“邓肯”级军舰。
  6艘“老人星”级军舰。
  9艘“威严”级军舰。
  1艘“君主号”。
  4月初至7月末这段时间,我们还将得到14艘装甲厚、吃水浅的重炮舰:两艘装备两门15英寸大炮,4艘装备两门14英寸大炮,8艘装备两门12英寸大炮,最后这8艘将装备由“威严号”级军舰上拆下的炮塔。具备这种火力,有人建议便可以用她们执行特殊任务,如果必要,可以随时用于炮轰,以促成具有战略与政治重要性的目的,其中下列目的特别值得一提:
  1.达达尼尔海峡军事行动;
  2.支持陆军的左翼;
  3.炮轰泽布吕赫;接着
  4.夺取博尔库姆。
  我们相信,只要谨慎小心和方法得当,损失可以降到最低程度,与军事行动重要性和必要性相比,损失肯定是可以忍受的。虽然军舰(除了“邓肯”级外)已不需要了,也不适合打仗,但我们不能说使用她们就违背了第一海军大臣为海军制订的策略的任何健全原则。由于担心如果军舰损失将引起轩然大波,便不敢将它们用于需要的地方,这是错误的。如果在这些军舰上服务的皇家海军官兵中一定比例的牺牲可以达到重要的战争目标,可以挽救陆地上更多的我们的官兵和协约国官兵生命的损失,那末,我们绝不应当从这个目标面前退缩。
  w.s.丘吉尔

  第一海军大臣内心不会担心大舰队的实力。他知道我了解他对舰队是有信心的,他不打算虑假地继续讨论;但是却表示不愿参加第二天(28日)召集的战时会议开会。这当然不行。我坚持他应出席会议,并安排我们俩人在开会前起与首相处私下会晤。费希尔勋爵同意这一点。
  战时会议开会前20分钟我们如期来到阿斯奎斯的房间。这次讨论没有保留书面记录,但是谈话没有出现任何争议。达达尼尔委员会成员记录说,“除了如要求使用确切语言这样意义不大的几点外,阿斯奎斯先生与费希尔勋爵向我们叙述了这次私下会谈中发生的事情。”费希尔勋爵非常简短地表示他反对泽布吕赫和达达尼尔这两个计划,并表示他宁愿在波罗的海打一次大仗,或者让陆军在海军的强力支持下沿比利时海岸全面推进。达达尼尔委员会成员说,费希尔勋爵“没有对进攻加利波利半岛本身的是非曲直进行批评。他也没有向首相提到,如果他的意见被否决他有辞职的念头。”这是完全真实的。我当时争辩说,泽布吕赫计划与达达尼尔计划全都应该执行,但是,如果两者必舍其一,那就放弃泽布吕赫计划,对于这个计划第一海军大臣似乎尤其反对。听完双方的意见之后,首相表示同意我的观点,并决定放弃泽布吕赫计划,继续执行达达尼尔计划。费希尔勋爵总的来说似乎还满意,和他起下楼时我的印象是一切都不错。
  战时会议已经在等我们了,汉基上校记录了随后的讨论情况,它已公布在达达尼尔委员会的报告中。

  “丘吉尔先生说,他已向尼古拉大公和法国海军部通报了海军进攻达达尼尔海峡的方案。大公热情作答,并相信这(进攻)会对他有所帮助。法国海军部也发来赞成回答,并许诺给予配合。2月中旬开始行动,目前正在准备之中。他询问战时会议是否重视这个无疑包含某些风险的行动?
  “费希尔勋爵说,他明白这个问题不会在今天提出。有关此事首相清楚他的观点。
  “首相说,鉴于已经采取了步骤,这个问题不能搁置。
  “基奇纳勋爵认为海军进攻至关重要。如果进攻成功,其后果相等于新陆军成功地打赢一场战役。这个方案的一个优点在于如果进展不顺利,进攻可以中途取消。
  “贝尔福先生指出,进攻达达尼尔海峡成功可以取得下列成果:
  “‘它可以将土耳其军队切成两部分;
  “‘它可以将君士坦丁堡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
  “‘它可以给我们获得俄国的小麦的好处,使俄国能恢复出口;
  “‘它可以恢复俄国对外贸易,由于不能出口,俄国外贸下降引起巨大困难;
  “‘它还可以打开通往多瑙河的通道;
  “‘很难想象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军事行动。’
  “爱德华·格雷爵士说,它还能最终稳定保加利亚和所有巴尔干国家的态度。
  “丘吉尔先生说,地中海的海军总司令曾表示他相信进攻是可行的。他要求三个星期至一个月的时间完成此任务。所需舰只已在前往达达尼尔海峡的途中。在回答贝尔福先生的提问时,他说,法国政府对他的要求作了答复:法国人表示相信,奥地利潜水艇不会来到达达尼尔海峡那么远。
  “霍尔丹勋爵问,土耳其人是否有潜水舰。
  “丘吉尔先生说,他可以肯定他们没有。他估计我们在实际炮轰时不会蒙受太多损失,但在清除水雷时难免会有一些损失。在外围堡垒被摧毁之后,真正的困难才会出现,所以有必要进攻狭窄段。他借助地图解释了进攻计划。”

  然而,这份记录并没有记载下全部过程。在战时会议开会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后来传得沸沸扬扬。以下是费希尔勋爵本人所做的记述:④

  战时会议第9次开会,1915年1月28日上午11时30分。
  (注:会议前首相与丘吉尔先生和费希尔勋爵一起讨论了拟议中的达达尼尔军事行动,决定赞成考虑这个方案,反对费希尔勋爵的意见。)
  达达尼尔计划
  丘吉尔先生问战时会议是否重视拟议中的无疑具有风险的达达尼尔军事行动。
  费希尔勋爵说,他明白这个问题不应在这个会议上提出。首相清楚他(费希尔勋爵)对此事的看法。
  首相说,鉴于已经着手作了准备,这个问题不能搁置。
  (注:于是费希尔勋爵离开了会议桌。基奇纳勋爵跟在他身后,问他打算干什么。费希尔勋爵回答基奇纳勋爵说、他不想再回到会议桌旁去,他要辞去第一海军大臣的职务。基奇纳勋爵此时向费希尔勋爵指出,他(费希尔勋爵)是唯一异议者,达达尼尔军事行动是首相决定的;他力劝费希尔勋爵明白,他对国家承担的任务就是履行第一海军大臣的任务。通过进一步谈话,费希尔勋爵勉强听从基奇纳勋爵的话,回到会议桌旁。)*
  *此处必须强调有关基奇纳勋爵1915年5月14日向战时会议发表的声明中提到,费希尔勋爵认为,无论在战时会议或在其他地方与上司海军大臣丘吉尔先生争吵,对自己来说既不合适也不得体。正确的做法是要么沉默,要么辞职。

  会议结束之后,我们休会了几个小时。虽然战时会议作出的决定我由衷赞成,没有人反对这项海军计划,但是我认为我必须和第一海军大臣达成完全谅解。我注意到他离开会议桌,基奇纳勋爵跟他走到窗前与他争辩,但我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想的。午饭后我要他到我房间来看我,我们谈了很长时间。我强烈要求他不要在达达尼尔行动上退却;经过长时间友好的谈话,内容涉及到海军部的各个方面以及海军的地位,到最终他明确同意接受任务。以后有关此事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发生争执。“当我最终决定投入时,”费希尔勋爵对达达尼尔委员会成员说,“我就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下午我们又回到了战时会议,参谋长海军上将奥利弗与我们同来,征得费希尔勋爵的同意之后,我代表海军部宣布,我们决定承担战时会议如此迫切地给予我们的任务。我将此举看作最终决定。从此我绝不再回头。我们已经离开了讨论与协商、权衡与担忧的阶段。现在进入了行动的阶段。
  我对老海军上将持续施加了重压,对此我绝不隐瞒。由于基奇纳勋爵的个人影响力,由于战时会议的集体意见,由于首相的权威决定,这个压力尤显得沉重。它不仅是舆论的压力(舆论压力是压倒性的),而且是费希尔无法回答的说理的压力。就技术方面而言,海军部有极大的支持力量。费希尔勋爵后来说,“海军的观点一致,所有人都站在丘吉尔先生一边。我成了唯一的反对者。”
  向第一海军大臣施加这种压力错了吗?我不这么认为。战争就是一种有可怕压力的事业,加入战争的人如果不能坚强地承受压力,他们就必定失败。如果仅仅是一名政治家与平民,只要我对达达尼尔计划没有信心,我就绝不赞同它。我就会尽最大努力在争论中驳倒它,安排舆论反对它。如果我处在费希尔勋爵的位置上,并持有他的观点,我就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没有必要辞职。只有第一海军大臣才能命令军舰行驶,大炮开火。面临选择之际,第一海军大臣必须正视事实,果断作出决定。当一个艰巨复杂的计划已经展开,风险已经承担,牺牲已经付出,此时再对决策产生动摇,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在选择阶段,一个人必须不屈不挠地维护自己的观点。但是一旦选择已经作出,大家就必须齐心协力地贯彻这个事业。

  03.
  最近这些年来我常问自己:如果当初我接受了费希尔勋爵的意见,除非或直到战时会议负责动用足够陆军猛攻加利波利半岛,否则断然拒绝在达达尼尔海峡采取任何行动,那末,情况又会如何?如果我们坚持这种做法,我们会得到足够的陆军和一个完善的计划吗?我们能否拥有达达尼尔政策所有的有利条件,而又能避免为此我们不得不付出高昂代价的错误和不幸吗?达达尼尔委员会成员从截然不同的角度研究了这个事件,它显然觉得如果没有海军的作战计划,以后本来会出现策划周密、配合完美的真正的两栖进攻。谁也无法十分深入地探讨这种假想的局面,谁也不能据此妄下结论。但是我个人认为,正是亲眼目睹达达尼尔海峡的战略意义和实实在在的证据,正是进攻它对所有巴尔干及地中海国家产生诸多影响,才足以使人们心里明白,从主战场抽调大量军队是可能的,此外别无他法。我相信,除了这些巨大的希望加上急切的需要之外,别无其他因素能使基奇纳勋爵将陆军从法国与佛兰德抽出。没有热情进攻达达尼尔是决计做不到的。任何试图将大批兵力调往南方战场,只要这种主张是纯理论性的建议,都会被我们的总部与法国参谋部否决。一会儿他们会告诉我们,由于俄军失败,大量德军正回到西线发起最强大的进攻;过一会儿他们会说,他们一发子弹也省不出来,由于子弹短缺而深陷困境;以后他们又会说,他们有了发动巨大攻势的出色计划,它将粉碎德国人的防线并将他们从法国的大部分地区驱赶出去。事实上他们利用所有这些理由,其目的在于(我们将看到)破坏达达尼尔军事行动,甚至在这个行动实际开始之后仍然如此。他们会不遗余力否决任何有关东方战役的纸上计划。如果照他们的意愿行事,本来就不会有达达尼尔行动,也不会有这个行动带来的希望、光荣和损失,也不会有最终令人心碎的失败。
  但是谁敢说会发生其他什么情况?倘若意大利晚几周加入战争,倘若俄国在加利西亚的持续惨败将使意大利最终不可能加入战争。倘若保加利亚向我们宣战提前几个月,除了塞尔维亚之外所有巴尔干国家都会集在日耳曼旗帜下。大部分在加利波利半岛被击溃的土耳其陆军的精锐部队肯定会在某处与我们或我们的协约国军交战。高加索的俄军也不可能长时期逃脱灭顶之灾。我不相信采取消极态度我们就真的会有漂亮的、策划周密的两栖作战行动。我们根本不会有什么行动,遇到的将是整个在南方与东方战场上完全不利的外交与军事反应。扪心自问,我不后悔为这次行动所作的努力。我们能做到这一步是对头的。
  不坚持,那就是犯罪。

  ————————————
  ①法国海军部长。
  ②舰名略。
  ③两艘“纳尔逊勋爵”级军舰(即“纳尔逊勋爵号”和“阿伽门农号”),费希尔勋爵尚未将她们加入达达尼尔舰队。
  ④费希尔勋爵《回忆录》(memories),第80页。





  第23章 陆军进攻的起因

  01.
  截至此时,关于达达尼尔行动,战时会议和海军部都毫无疑问地接受了这么一个前提,即陆军将不参与进攻土耳其的战争。基奇纳勋爵在1月2日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中说:“我们没有军队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陆。……在几个月内我们不准备大干。”在1月3日发给卡登中将的第一封电报中我们问道:“你是否认为单用军舰攻击达达尼尔海峡切实可行?”在1月28日作出最后决定的战时会议的晚间会议上,基奇纳勋爵重申:“我们目前腾不出军队。”正是在这个原因,我们采取纯粹使用海军进攻的全部决策。但是随后出现了一系列新的事实与压力,因此逐渐并且不断地改变任务的性质,大大扩大了任务的规模。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在这些事态的影响下,把握不大但是代价与风险较小的海军进攻变成辅助手段,取而代之的是陆军的大规模卷入。海军部失去了对这个新计划负责的控制权。我们的建议不受重视,我们的批评不受欢迎;即便是询问我们也要拐弯抹角、小心谨慎。然而,这次陆军行动我必须承担成败的后果。
  毕竟有了陆军了。从最终决定纯粹使用海军进攻的那一时刻起,陆军便从各处冒了出来。从那时起,每人心中逐步产生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动用陆军的压力。由于放弃或无限期推迟沿比利时海岸进军的决定,原准备增援约翰·弗伦奇爵士的一部分军队解脱了出来;由于土耳其对埃及的进攻软弱无力并且已被击退,集中在那儿的大部分陆军解脱了出来;这支军队中的澳大利亚军和本土军在训练中不断进步,因而日益适合进攻作战;由于镇压了南非的叛乱,其他一些忧虑也随之解除。与此同时,第一与第二新军(总计12个师)训练中质量提高,装备改善,许多本土师装备齐全,状态良好,他们的训练现已大有进步,也可在国内使用。在英国国内有大量有组织的武装士兵,应该消除海外入侵的担心了。
  在随后的三个月里,部队实际上已断断续续地获得命令前往达达尼尔海峡:
  从英国调遣:第29师;两个一线本土师;皇家海军师;一个义勇骑兵师。
  从埃及调遣:两个澳大利亚师;外加一个澳大利亚旅;兰开夏本土师;一个印度旅。
  从法国调遣:两个法国师。
  所有这些部队此时都已作好出发的准备。由海上运输这些部队的交通工具已准备就绪。随后,这些部队,甚至更多的部队,全都派了出去。它们一起组成了一支至少15万人的大军。这支大军可以在3月底某个时候前集中在地中海东部,准备在任何选定地点进行干预。假如在1月份的任何时候就精心策划决定使用这支大军,根据妥善计划和坚定目的进行大规模的联合作战,旨在夺取加利波利半岛,从而为舰队打开通道,几乎没有人怀疑我们必将获得全面的胜利。另一方面,除了第29师之外,所有这些部队都是在战争爆发之后才招募起来或建立编制的。鉴于它们欠缺训练和弹药供应普遍不足,要开展一次大规模的新战役实在是一个极其严肃的决定。这就是主张海军进攻的正当理由。一种合乎逻辑的和前后一致的战争计划就是在此种条件下提出来的。计划是可以辩解的。但是对于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无法辩解,只能归因于人类的弱点。事先没有明确的决策和周密的计划,就一步一步地进入一场新的战役,这本来就让人们嘲笑。可是,在这些问题提出时一些人总是那么躲躲闪闪,而且夹杂的个人因素又如此令人困惑,因此战时会议不知不觉、不可抗拒地被拖入了深渊。

  02.
  基奇纳勋爵在这段时间心里的盘算形成的特色,几乎就像战争问题本身一样令人迷惑。他的声望和权威如日中天,成了陆军部在战时会议中的唯一喉舌。对他的性格人人都钦佩不已,在战争爆发后的最初几个月里发生的捉摸不定的可怕事件中,有他的指挥使大家增加勇气。只要是他作出的决定,无一例外都会被当作是最终决定。我相信,在无论巨细的军事问题上,他的主意从来没有被战时会议或内阁驳回过。所有部队的调度不仅要经过他的同意,而且要听从他的意见。会议上几乎无人胆敢与他争论。大家尊重此人,同情他辛勤为公,信任他的专业判断能力,并且相信他的计划比我们深谋远虑。因此,无论在战时会议还是在陆军部都没有人敢表示疑虑和进行争辨。他手握重权、不动声色、含蓄冷漠,当时凡涉及陆军的组织和调度的事务,他绝对控制我们的决策。
  然而,在这种不凡和辉煌的外表后面却存在许多弱点,这些弱点的明显表现,令人们越来越不安。战时国务大臣的重担压在他肩上,这付重担没有人能单独承担,即便三个像他那样有雄才大略的人也难以恰当完成。他已经把整个陆军部吸收进他宽广的个性里。参谋部已完全失去作用,变成了向他提供情报的机器。即便作为这样一台机器,它也软弱得令人可悲。参谋部和陆军委员会里的所有最卓越出众、最有主见的人——除了陆军军需主任约翰·考恩斯爵士——全都迫不及待地跟远征军跑到国外,如今驻在法国,他们感到,应该根据圣奥默英军总部高度的局部责任制的观点,控制整个战争指挥工作。在他们留下的位置上,充当极为重要职位的是些已列入退休名单的军官或其见解在英国军事理论界无足轻重的人。基奇纳勋爵的个性和地位使这些军官成了木偶。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表现出天赋的能力,敢于以人与人间平等的身份同他激烈争辩把问题争个明白。他穿着元帅军装,身为内阁大臣,巍然挺立在大家面前,而大家就像在练兵场上的下属向他行礼致敬。他们从来没有就战争的全过程向他提供经过周密思考的总体设想。他们准备尽其所能执行他的决定。他让战时会议的成员撰写有关战争的总体战略思想的文件,让财政大臣劳合·乔治先生了解俄国迫在眉睫的军事崩溃,并以准确无误的语言向内阁宣布。在没有全面军事计划情况下,毕竟容我提供了一种影响近东政治局势的方法。面对纷至沓来复杂多变的事件,基奇纳勋爵自己并没有清晰和精辟的理论和周密的分析作为他决策的依据。
  因此,他时而决定向东,时而决定向西,他的决策显然受他日常得到的印象的摆布,而这种印象却常常是短暂多变。结果是他的决策有时自相矛盾。两种鲜明的战争观点折磨着他,两种观点不乏力量与热情,以及大量事实与论据使他折服。英国陆军的所有主要人物以及法国高级司令部的权威都主张:通往胜利的唯一道路就是将全部士兵、大炮和炮弹都运到法国前线去“消灭德国兵”,在西部突破他们的防线。而战时会议的所有成员(当然包括已成为这一代公共生活中风云人物的人)的观点是,1915年的战役应该集中在南方与东方战场,基奇纳本人对东方的情况既有兴趣也有了解,所以强烈倾向于这个观点。他完全清楚这一地区的胜利将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也感到法国前线对他不断施加的另一种可怕压力,而我们却感觉不到同等的压力。
  这个问题并非不可解决。调和这两种表面上互相对立的概念不是不可能的。一份深思熟虑、精心制订的计划或方案可以在1月份设计出来,确定在3月、4月、5月、甚至6月在近东采取行动,随后在1915年秋季在西线集中兵力和进行大战,如果推迟到1916年春季在更有利条件下进行则更为理想,倘若能将有关重要权力部门争取过来,这两种政策完全可以恰当有序而成功地开展,因而每个政策得到完整执行,这是完全可能的。然而,结果是基奇纳勋爵屈从于相互冲突的势力和相互竞争的政策。
  面临这些考验与重担他肯定承受不起,此外,他还有招募、组织与装备新军这一大堆事务。随后又逐步出现一系列有关生产与购买军火的问题,其规模之大是此前任何人做梦都想不到的。这些问题涉及国家的整个社会生活与工业生活,触及世界的整个经济与金融制度。此外,每天还得去内阁和战时会议说明军事情况,这是基奇纳勋爵最难受和劳累的事务,也是他觉得最做不好的工作;另外,对庞大战场的军事行政事务的决策,包括重大战事和自成系统的远征。可以理解,落在国王这位最伟大臣民身上的重担比普通人所能承担的重得多。
  然而必须说,基奇纳勋爵绝不试图减轻这些可怕的重担。相反他敏感地憎恨任何人插手和检查他负责的巨大领域。他顽固地拒绝自1月份起有人试图将各种军火生产工作从他作为战时国务大臣的控制下转移出来。他尽量不把工作职责移交给下级。他试图仍旧采用一手包揽的方法领导这场大战,以前他领导那次小小的尼罗河远征战役,就采用了这种方法并且大获成功。他还使参谋部或类似的机构处于完全驯服和实际不起作用的状态。正如他的内阁办公室证实的那样,他甚至插手于政治领域,干预爱尔兰问题、戒酒法和工业组织。
  时至今日,无视或掩盖这些事实是懒惰的表现。事实是,只有全面了解基奇纳勋爵的性格和他的困难,才能真正捍卫他的伟大,保证他能永远获得子孙后代对他的尊敬与感激,他为了同胞的利益与安全,全心全意付出了巨大的精力进行战斗。如果这段叙述及其所依据的事实与文献反映了他的军事政策,那末我同时必须说明,他当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说明在我们经历所有困难与迷惑时他表现出来的则是非凡的耐心与勇气,说明他对我始终是不变的友善与好意。

  03.
  1月28日的战时会议最终明确决定,赞成使用海军进攻达达尼尔海峡,此外它还表明,它迫切希望获得一些陆军去影响巴尔干国家的政治局势。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能够召集起来的兵力会足以攻击加利波利半岛,这个行动在此关键时刻之前从未得到最小的赞同。当时全部希望只是从驻在英国但已待命赴法国兵力中抽调一两个师,包括第29师(我们剩余的一个正规师),并运用这支兵力作为杠杆,以鼓励m.韦尼泽洛斯和希腊国王及政府加入战争,站在我们这一方支持塞尔维亚。
  在与约翰·弗伦奇爵士详细讨论之后,2月9日的战时会议决定向希腊派去第29师(当时它还在英国)和一个法国师,条件是希腊加入协约国。我认为,除了海军进攻达达尼尔海峡可能产生的影响外,就这些援助的本身而言是根本不够的。我不相信希腊——更不用说保加利亚——会受这么一点有限援助前景的影响。实际上援助幅度之小其本身就是承认我们的虚弱。这个看法是有道理的,援助的建议很快被m.韦尼泽洛斯谢绝了。

  04.
  同时,海军进攻的准备工作稳步向前推进。指定执行这个任务的军舰已经到位或即将到位。得到m.韦尼泽洛斯的非正式同意,包括宽广的穆德罗斯海港的莱姆诺斯岛由我们支配,作为集结舰队的基地,皇家海军师的两个海军陆战营已被派往该岛。这支小部队的唯一目的是为卡登中将舰队提供登陆部队,当卡登作战时,说不定他们有机会在敌人抵抗事实上已停止的加利波利半岛的部分地区彻底摧毁已失去作用的大炮与堡垒。但是,亨利·杰克逊爵士与费希尔勋爵一旦知道可以得到相当多数量的陆军,他们便开始迫切要求将陆军用于达达尼尔行动。亨利,杰克逊在2月15日写道,“提供必要数量的陆军,能使这次海军大规模行动取得的成果永远不被忽视,运送陆军的船队看到狭窄的堡垒被制服之后立刻准备进入海峡。……海军炮轰不值得推崇,它不是一种完善的军事行动,除非有强大的陆军准备支持这种行动,或者至少在堡垒被制服后陆军立即跟上。”这番话中有许多混杂的想法。“支持这种行动”和“堡垒被制服后陆军立即跟上”这两句话有着根本的区别。而另一方面费希尔完全清楚。他希望加利波利半岛由陆军攻击和占领。当时无论是基奇纳勋爵还是战时会议都不持有这种想法。
  2月16日晚上第一海军大臣在给我的信中写道,“我希望你能说服基奇纳明天派几个师去莱姆诺斯!除非派陆军占领达达尼尔海峡,否则我们从黑海得不到一粒麦子。让50万军队留在英国而不派军队与海军舰队合作,这将是时代的怪事。
  “错失良机的战争!!!安特卫普为什么会陷落?
  “哈斯拉船队可以立刻驶往莱姆诺斯,因为迟早有人在加利波利登陆。”
  我依旧坚持海军计划的完整性。我知道目前的军事形势和我们陆军的状况,我不低估决定将英国军队投入加利波利半岛与土耳其人进行剧烈而前途未卜战斗的严重性质。我当然很早就认真考虑,如果海军进攻得手和英国舰队进入马尔马拉海,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期待只要土耳其的堡垒开始陷落,希腊人就会加入我们一方,他们的全部军队此后便会听凭我们支配。我希望英国舰队在君士坦丁堡海外出现以及“格本号”和“布雷斯劳号”的逃跑和毁灭,将引发意义深远的政治反应,结果,土耳其政府会要求谈判或退往亚洲。我相信一场大战后马上开展正确的外交活动能诱使保加利亚向阿德里安堡进军。最后,我确信不管俄国人在其他地方的需要如何,他们是不会对君士坦丁堡的命运无动于衷的,从他们那里即将得到进一步的增援。在没有陆军的情况下,我正是指望这些准政治因素能够起作用,帮助我们扩大与巩固舰队所取得的成果。读者将可以了解到这种思考究竟有多少依据。
  但是倘若最终基奇纳勋爵和战时会议觉得有必要在东方组成一支英国陆军大部队,大规模和成功的协同作战当然有非常大的希望。在埃及和希腊岛屿集结这么一支陆军,很可能成为决定和激励其他国家的运动肌。如果在舰队通过达达尼尔海峡后,土耳其人撤出半岛,陆军便可以夺取布莱尔地峡;如果与土耳其达成协议,陆军便可以立即占领君士坦丁堡。再说,如果在舰队穿越海峡时需要一支较大规模的登陆部队,人员可以由这支陆军提供。这样,在立即向东方派遣陆军的问题上,对以后步骤原来持不同意见的人们便基本达成一致。在互相冲突的意见中,在相持不下的计划中和在形势变化的紧急关头,想望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中海东部集结一支规模尽可能大的陆军,并让它由最优秀将军指挥,在我们海军部的所有人看来是自然的。因此,在任何时候的讨论中,我们都支持任何有助于促进与加快完成这种军事集结的计划。
  2月16日是作出正式决议的日子。包括首相、基奇纳勋爵和我本人在内的战时会议的主要大臣会议上,作出了下列决定,这些决定最终被写入战时会议的决议之中:

  (1)尽速将第29师派往莱姆诺斯,最好能在9至10天内完成。
  (2)如果需要,安排从埃及抽调一支部队。
  (3)所有上述部队与已经派遣的皇家海军陆战营,在需要时可用于海军对达达尼尔海峡的进攻。
  (4)动用运马船将第29师运出,海军部安排在黎凡特集中小艇、拖船与驳船。

  2月16日的决定是陆军进攻达达尼尔海峡的基础。达达尼尔委员会成员说:“虽然没有明确决定大规模动用陆军,但是他们的大量集结,为需要支援时作好准备。”这一天卡登中将得到通知,穆德罗斯海港可以供他用作基地,海军少将威姆斯被任命为该基地的高级海军指挥官。16日夜晚,为执行已作出的决定,我吩咐战时参谋长奥利弗将军以最快的速度为第29师准备运输船队,他当天就下达了命令。集结陆军的决定毫无疑问含有在发生某种意外事件时使用陆军的可能性。但是对意外事件尚未明确界定。
  17日那天,基奇纳勋爵似乎受到来自总司令部的巨大压力,要求第29师仍应派往法国。事实上,正如官方海军历史学家公正评论的那样,如何使用第29师成了我们秘密圈子里开始称为“西方”政策和“东方”政策之间的最重要问题。基奇纳勋爵成了这些斗争意见与势力的牺牲品,他陷入犹豫不决的巨大痛苦之中。
  至此,达达尼尔海峡还未打响一枪,但是我们已处于进攻外围爆垒的前夕。19日,当我们再次在战时会议碰面时,基奇纳勋爵显然已改变了主意。他通知我们说,他不能同意将第29师派往东方。他提出的理由是,俄国已虚弱不堪,他担心大量德军从俄国前线调回,转而进攻我们在法国的军队。我不相信这个论点对他真有这么重要。他一定知道,除去其他的一些不可能的因素外,德国人在两、三个月的时间内将大军从俄国运往法国前线,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那末第29师——仅仅一个师——恐怕也无补于事。他提出这个论点无非是在他经过最痛苦的思索之后作出的决定,来为其他一般理由作辩解。
  战时会议屈从了基奇纳勋爵的意志,尽管它的愿望和观点并没有改变。战时会议决定推迟第29师的出发,但同时指示海军部继续为第29师和其他部队准备运输船队。在20日这天我给运输处处长送去一份备忘录,要求“以最少的耽搁做好第29师登船的一切准备卫作。但是该师的调遣还没有最后决定。”
  20日是一个退缩的日子。基奇纳勋爵拒绝派出第29师。他甚至似乎反对在东方的任何大规模陆军集结。他给我写信(2月20日)说:“法国人关于你告诉他们我们将动用那末多军队一事十分热心。我刚刚见到了格雷,他希望我们不要承担法国特遣队去达达尼尔的任务。”他反对我在亚历山德拉集中4万人的运输船队作为事先预防的举措,这件事他以前曾经同意过。更有甚者他还派他的副官——勇敢而有功绩的菲茨杰拉德上校——去第一海军大臣和海军部运输处那儿,告诉他们第29师不准备出发了。于是第一海军大臣和运输处处长便以为基奇纳大臣和我已达成一致意见,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自16日起开始进行的为第29师集结和安排运输船队的命令就这样被取消了;在不通知我的情况下,由22条船只组成的整个船队也被解散,派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2月24日和26日又恢复了讨论,但是我们是在听到对达达尼尔海峡进行实际进攻的消息后开始开会的。2月19日开始了对外围堡垒的炮轰,虽然由于天气恶劣炮轰曾一度中断,但大家的感觉是行动一直都还顺利。而且,公开军事行动现在也已经展开。如果说16日是一个下定决心的日子,20日是一个退缩的日子,那末24日与26日可谓是妥协与折衷的日子。在24日,基奇纳勋爵说他“觉得如果舰队在没有援助的情况下无法穿越海峡,那末陆军承担的任务就应该有始有终。在东方遭到失败的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在那里绝无后路可退。”就这样,一下子海军放弃进攻的念头打消了,如果海军进攻证明困难太大,就放弃进攻转而寻求其他目标;大规模陆军作战的可能性似乎得到认可。对此,我在24日和26日再次顽强地提出理由派遣第29师,我充分利用海军进攻给予人们不断增加的希望与兴趣。
  基奇纳勋爵不顾他自己的声明,坚持拒绝派遣第29师。他指派熟悉并且信任的伯德伍德将军从埃及(他在那儿指挥澳大利亚军团)前往达达尼尔海峡,并报告陆军行动的前景和可能性。2月24日,陆军部要求海军部给卡登中将发去由亨利·杰克逊爵士拟的电报稿:
  “……陆军部认为,为了保证摧毁敌人永久性炮台这一首要目标的实现,占领半岛南端苏安代尔—查纳奥瓦西一线对于以后首要目标——消灭永久性炮台——的成功不是必要的军事行动。虽然陆军应随时准备支援在海峡两岸爆发的小规模战斗,以便摧毁伪装的炮台并与保卫炮台的敌人部队作战,但陆军主力可以留在莱姆诺斯兵营中直至海峡的通道落入我方之手,此时有必要扼守布莱尔战线以切断到达半岛的所有供给。你应在伯德伍德将军到达时与他讨论这个军事行动,然后再决定在军舰大炮射程范围之外的任何重大作战行动,并报告作出的结论。”但是两天之后,即2月26日,基奇纳勋爵授权伯德伍德将军率领澳大利亚军团“竭尽全力”支援舰队。
  然而,所有这些折衷的做法,任意假设事情的轻重缓急,明显改变了行动的整个性质,在我看来相当危险,因此在26日的战时会议上我正式宣布,对可能发生的任何陆军行动的后果不承担责任。我的不承担责任的声明载入记录。随后首相进行了一次罕见的干预,他最强烈呼吁基奇纳勋爵不要允许在东方可以使用的兵力中失去对东方有举足轻重的一个正规师,但毫无结果。会议之后我等了一会儿。我知道首相与我的意见是一致的,实际上除了基奇纳勋爵之外整个战时会议都赞同我的观点。我敦促首相行使有效权力,坚持将第29师派往莱姆诺斯或亚历山大。此刻我紧张地感到一种灾难临头的预兆。我知道现在是斗争的转折点,我确信其后果将铭刻在历史的纪念碑上。首相觉得已毫无办法。他已经尽力劝说基奇纳勋爵。他不能在这么一个问题上让他屈服或让他辞职,因为参谋部的全部陆军的意见和法国当局的意见都支持他。
  2月25日我准备了一份对整体形势的评估报告,并在26日的战时会议上使用这份报告进行辩论。这份报告打印出来,并送交首相、财政大臣和贝尔福先生。现在我在此转载这份报告,因为它比那个阶段的任何其他文件更清楚说明我的立场。

  评价报告
  1915年2月25日
  1.俄国——我们一定不能期待俄国在今后的许多个月中能成功地攻入德国。但是,虽然俄国的攻势已陷于瘫痪,我们仍旧可以指望她不仅能成功防守,而且能有效地将大量德军吸引在她的防线之前。没有理由相信德国能在任何时候将百万大军转移到西线;在4月中旬之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足以影响局势的大量德军抵达西线。
  2.英、法在西部的战线非常牢固,不可能被迂回。我们在法国的地位和力量之坚固是战争开始时不能比拟的,当时对付我们的有近四分之三的第一线德军。我们必须迎击最大规模的德军进攻。现在我们有很大把握击退他们;即使德军胜利使我们有必要退至另一条战线,德军优势的损失对我们也是一种很好的补偿。在今后的三个月里,西线的问题不应令人担忧。但是无论如何它不是四五个英国师能起决定性影响的问题。
  3.对我们而言,能夺取并保持主动权的有决定意义的唯一地方在巴尔干半岛。只要陆军与海军配合默契,运用现有的兵力,我们肯定可以在3月底之前拿下君士坦丁堡,俘虏或消灭土耳其在欧洲的所有军队(阿德里安堡的部队除外)。这个打击能在塞尔维亚命运决定之前实现。它对所有巴尔干国家的影响是决定性的。它将使土耳其不再是一个军事因素。
  4.我们可以立即得到(至少)下列部队:
  人数
  在英国第29师和另一个本土师…………………………………36000
  奉命前往莱姆诺斯的部队:皇家海军师…………………………12000
  从埃及抽调:两个澳大利亚师……………………………………39000
  法国师………………………………………………………(大约)20000
  俄国旅………………………………………………………(大约)8000
  ————————————
  合计………………………………………………………………115000
  5.如果现在就发布命令,所有这些军队可以在3月21日之前集中在布莱尔地峡的打击距离之内。如果海军的军事行动到那时仍未取得成功,这些军队可以用于进攻加利波利半岛,确保舰队穿过海峡。一旦达达尼尔海峡打通,他们就可以(a)从君士坦丁堡开始将土耳其在欧洲的军队彻底铲除;或者(b)如果保加利亚应我们之邀参战,将埃诺斯—米迪亚一线全部占领,他们就可以借道保加利亚去援助塞尔维亚;或者(c)如果保加利亚只保持友好的中立,但希腊站在我们一边,他们可以借道萨洛尼卡去援助塞尔维亚。
  w.s.丘吉尔

  在27日我又补充:

  我现在必须记录下我的意见:提供的陆军力量,即由9个海军营和一个法国师支援的两个澳大利亚师力量还不够,无法完成他们可能要执行的任务;没有用英国正规部队,一旦战斗打响,海军营和澳大利亚师将会面临不必要的风险。
  即便海军在没有援助下强力打通海峡通道,陆军力量的薄弱将会迫使我们放弃一大部分否则可以获得的战果。

  我仍旧希望26日会议之后一二天内基奇纳勋爵会改变心情,希望首相能设法让他接受众人的观点,希望第29师能够获准出发。战时会议虽然听从他的决定,但仍决定运输船队聚集一起准备运兵。26日的会议结束之后我询问运输处,想了解一下运输船队准备的确实情况,希望发现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当时我得知准备工作在20日就已被取消,船只已全部分散。听到这个消息我几乎站立不稳,当即写信给基奇纳勋爵表示抗议。我立即向运输处重新下达命令,但是发现要在3月16日以前重新集合所需船只和并使其适合运兵是不可能了。
  海军对外围堡垒的实际炮轰并获得成功(下一章将对此进行描述)进一步改变了人们的看法。引用达达尼尔委员会报告中的话,“战时会议的另一次会议于3月3日举行。在这次会议上,基奇纳大勋爵反对派遣第29师的态度已明显软化。对丘吉尔先生提出的问题,他说他建议将此问题留到3月10日再讨论,那时候他希望已经听到伯德伍德将军的报告。”然而,伯德伍德将军在10日前抵达达达尼尔海峡。他在5日给基奇纳勋爵的电报中说:

  “我很怀疑海军能否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强行通过。”……

  这份电报之后,在6日又来了一份电报,大意是:

  “我已经告诉你,我认为海军上将的预测过于乐观,虽然到3月12日我们或许能作出更准确的估计,但我仍怀疑他是否有能力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强行通过。”

  到了3月10日,基奇纳勋爵当时对其他战场的局势有所放心,也可能受到伯德伍德将军的报告的影响,他对战时会议宣布说:

  “他感到现在的形势已足够安全,有理由派遣第29师。”
  “……2月16日作出决定,这个决定的执行在20日停止,3月10日重新开始执行。在这期间,浪费了三个星期的宝贵时间。原本可以在2月22日出发的运输船队在3月16日之前无法登程。”

  我们不久就将面对这种延误造成的后果。计划的一再更改已经令人极度迷惑。但是,甚至在最终作出决定派遣包括第29师在内的陆军后,这支军队打算用在哪里依旧是一个斯芬克司之谜。当基奇纳勋爵心里决定,如果海军攻不下达达尼尔海峡,他便去攻击加利波利半岛,此时,他就应该将这个决定向他的同僚公布。即使不这么做,他无论如何应该在调度和组织部队时给自己留下各种供选择的余地。最重要的是,他应该让他的参谋部为可能发生的事情制定应急计划,而现在这种意外事情已明显发生。令参谋部科学地研究军事问题,或在恰当的时候选择一位指挥官,这根本不会要他承诺些什么。
  “自从作出2月16日决策起,”达达尼尔委员会成员说,“实际上只有两种选择是无懈可击的。选择之一是接受这么一种观点:由于我们在其他地区已有承诺,所以无法提供足够的兵力去东地中海从事远征行动;当一旦大规模陆军行动已明显不可避免时,我们面临的将是,如果局部失败将导致威信的可能丧失,从而不得不回到原先的方案上,即海军放弃进攻达达尼尔海峡。选择之二是勇敢地面对从其他地区可能出现的风险,立刻作坚决的努力,以强大兵力用迅速而组织良好的联合进攻,强行通过达达尼尔海峡。不幸的是,两种选择政府都没有采纳。……我们认为,丘吉尔先生对迟迟不肯从英国派遣第29师和本土师一事高度重视,是完全有道理的。”





  第24章 外围堡垒的攻克和希腊的第二次提议

  01.
  2月19日上午10点差9分,集聚在达达尼尔海峡的英国和法国舰队开始炮轰外围堡垒。①这些堡垒共计4个,配备了19门主炮。除了4门之外,所有其他炮都是老式的短程炮,最大射程为6000至8000码。只有在两个较小堡垒里的两对9.4英寸炮的射程超过11000码。所以,这些防御手段全都逃不了军舰从它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的距离外的轰击。
  进攻的舰队编成三个分队:
  第一分队:不屈号;阿伽门农号;伊丽莎白女王号;不可抗拒号;凯旋号。
  第二分队:复仇号;阿尔比恩号;康沃利斯号;高卢号。
  第三分队:萨夫伦号;布维号;查理大帝号。
  这些军舰共配备了178门51/2英寸以上的炮,其中大部分炮都比堡垒的炮先进,而且每一等级炮都比敌同级的炮更为猛烈,射程也更远。随后发生的战斗过程在官方的海军史里有详尽记载,每一艘军舰的运动以及几乎每一发炮弹所造成的结果都有生动的说明。在此我就不想重复了。
  进攻计划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远程轰击;然后以短距离轰击破坏堡垒,扫清一条通向海峡入口的通道。弹药用得很省。起先,军舰一直保持行驶。但是情况不久就表明,行驶中的军舰射击达不到足够的准确,在10点30分,所有军舰得到命令,在敌人大炮射程之外的地方抛锚,这样任何一艘军舰都可以从不同角度观测到其他军舰的射击。到了两点,我们认为缓慢的远程炮击已足以使我们能够展开近距离进攻,炮击的军舰可以靠近到距目标6000码的位置上。直到此时所有堡垒一炮都没有还击。但是在下午4点45分,“萨夫伦号”、“复仇号”和“康沃利斯号”前进到距目标5000码之内,两个配备先进大炮的较小堡垒开始行动了,这说明远程炮击并没有破坏其大炮。“复仇号”和“康沃利斯号”在“阿伽门农号”、“不屈号”和“戈尔图瓦号”的增援下进行还击,短时间压制住其中一个堡垒的开炮。副司令德·罗贝克海军少将——他的旗帜悬挂在“复仇号”上——希望继续近距离炮轰,但是由于时间已接近5点半,天色正在暗下来,总司令打出了“全面回撤”的信号,这一天的战斗就结束了。舰队总共只打了139发12英寸的炮弹。这次非决定性炮轰的结果似乎表明:首先,军舰必须在抛锚之后才能作精确的炮击;第二,直接射击比非直接射击更有效;第三,用海军炮弹打击堡垒是不够的,只有落在大炮上或炮架上才算是实际命中。最后这一点很重要。
  第二天,天气开始变坏了,接连五天不能战斗。25日这天,我们根据获得的经验恢复炮轰。“阿伽门农号”炮击海勒斯角堡垒,“伊丽莎白女王号”炮击塞德埃尔巴赫尔堡垒,随后又炮击海勒斯角堡垒,“不可抗拒号”炮击奥卡尼堡垒,“高卢号”炮击库姆·卡莱堡垒。所有军舰互相观察,检测纠正彼此的射击。堡垒也还击,但成效不大。炮击效果显著。事实证明,只要能取得良好的观察数据,海军炮轰可以取得很高的命中率。发射18发炮弹后,“伊丽莎白女王号”直接命中并毁坏海勒斯角堡垒里的两门先进大炮。“不可抗拒号”在那一天耗费了35发炮弹,先后摧毁了奥卡尼堡垒里的两门先进大炮。这样,我们只耗费了不多的弹药便逐个打坏或摧毁了守卫海峡入口的全部4门远程大炮。当天下午,军舰逼近堡垒,对所有堡垒进行了猛烈轰击。全部堡垒都被打哑了。土耳其人把配备了短程大炮的旧堡垒仅仅当作引诱炮轰的摆设,里面的守备部队早已撤出。停战之后,土耳其人声称,炮台和弹药堆放处全被摧毁,但是军火库都安然无恙。由于堡垒已被舰队的短程炮轰全部摧毁,堡垒里的人员都已撤离。双方的伤亡不大。事实上,虽然“阿伽门农号”被击中六、七次,舰队并无什么损伤。总共阵亡3人,受伤7人。
  我们可以看出,这一天是非常重要和令人满意的一天。除了81发英国12英寸炮弹和法舰相应大炮的50发炮弹外,15英寸的炮弹总共只用了31发。这次炮击清楚地证明:在12000码外抛锚的军舰,如果能获得正确角度对距离作良好观察,便可以摧毁土耳其的大炮,而且不必耗费过量的弹药。现在可以扫清海峡的进路和入口了,这项工作分别在25日夜晚和26日夜晚完成。3艘战列舰进入海峡,从里面彻底摧毁了外围堡垒。随后,我们又取得了一个更加显著和当时我们认为更有希望的进展。在26日和后来几天里,由50至100名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士兵组成的爆破小组在舰队炮火的掩护下登陆,他们用火药棉把塞德埃尔巴赫尔堡垒和亚洲一方两个堡垒的所有的炮炸成了碎片。他们并没有遭到土耳其人的认真抵抗。登陆小组一共摧毁或破坏了48门炮,自己仅伤亡了9个人。②
  这样到了3月2日,达达尼尔海峡的全部外围防御工事被毁,包括19门主炮被毁,其中有四门现代大炮。这些炮在数量和质量上大约占全部防卫海峡的大炮的五分之一。舰队现在已经能够畅通无阻进入海峡达6英里,直到凯佩兹布雷区。达达尼尔战争的第一阶段就此完成。
  海军部表示出了最大满意,这些日子里我的周围到处是笑脸。基奇纳勋爵告诉我,据他手下负责与海军部联络的军官报告,人们士气高昂、充满信心。倘若达达尼尔委员会的成员能在1915年3月的第一个星期而不是在1917年春季就接受专家关于军舰攻打堡垒的可行性证词,他们本来就会对海军坚持关于这些问题的意见的性质有深刻印象。他们还会感到惊讶,居然有这么多的人支持达达尼尔行动,并宣称愿对他们的主动行动作出贡献。总之,他们的工作本来会与调查试制坦克过程的皇家委员会的工作相似。
  每天在海军部战时领导小组的会议上,我都会邀请亨利·杰克逊爵士对舰队发来的电报作出评估。截止那时,他的评估都是非常令人鼓舞的。2月底,我给卡登中将发去电报,问他估计还需要多少晴天能够穿越海峡。3月2日他回电说:“14天”。看起来,我们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个方法,海军可以用这个方法在新的非常重要方面帮助协约国事业。然而,在2月26日的战时会议上,我告诉大家“海军部不敢保证成功,主要困难将在狭窄段出现。现在只能说,外围堡垒的铲除是成功的好兆头。”我还反复指出,纯粹海军作战不能保证无装甲商船能自由通过海峡。
  达达尼尔海峡的内部防线和中间防御工事现在已暴露在舰队的进攻之下。这些防御工事包括10个堡垒和在海峡的欧、亚两岸均匀部署着各种不同类型的炮台;还有靠近海峡的一道道的布雷区;以及有可移动的炮组和榴弹炮保护着堡垒和雷区。舰队要解决的就是这些问题。

  02.
  从2月24日起,我认为基奇纳勋爵在一定条件下有可能愿意动用陆军,不仅仅为了扩大舰队的胜利,而且实际上如果有必要,为胜利作出大规模的贡献。其他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他会做什么?何时做以及如何做?这些依旧无法探知。随着大范围陆军行动可能性的日益增加,我却担心陆军部的现状。我知道在那里军事参谋工作其实一点都没有做,也没有人去详细研究各种突发事件的可能性。为采取各种可能需要的行动所应当了解的有关数字、日期、供给和组织安排等,都还是一笔糊涂账,迄今在战时国务大臣无所不包的头脑里还顾不得考虑这些事情。他与远在达达尼尔海峡的伯德伍德将军保持着不断的联系。但是在此阶段他根本不允许参谋部或军需主任插手此事,也不让他们知道一点点在某种情况下他可能希望采取的、并在他心中正在形成的决定。目睹这一切,我在3月份的第一个星期里越来越担心出现军事崩溃。我决心不再为远比海军部采取的任何行动更为重大的行动分担责任,而在海军部行动之外,我绝对不控制任何军事行动。因此,3月初我要求首相安排我和基奇纳勋爵会见,并要求首相在场。面谈时我正式而直率地问基奇纳勋爵,他是否为可能出现的任何军事行动、尤其是为行动取得成功所需要军队的数量承担责任。他立刻回答说他肯定负责,于是海军部在3月12日将皇家海军师移交给他指挥。
  3月10日,第29师奉命前往莱姆诺斯,3月16日,首批运输船队启航。然而陆军部在第29师登船时没有按任何次序或组织编队,使他们到达目的地就可以投入战斗。

  03.
  海军对达达尼尔海峡外围进攻和首次深入海峡的成功在整个欧洲产生了有重大意义的反响,而间接影响显然遍及全世界。当时的德国军事使团首脑利曼·冯·桑德尔斯将军这样写道:“土耳其指挥部在2月底就预计敌人舰队会突破成功。他们已为将苏丹、朝廷和国库逃往小亚西亚腹地避难作了安排。”③而远在芝加哥的期货交易市场上,小麦的价格骤然下跌。
  在欧洲,俄国要求关于君士坦丁堡发表公开宣言。战争爆发之初,俄国的态度是十分正确的。她曾会同英法向土耳其保证,到和平时期,奥斯曼帝国的领土完整将会得到尊重。但是一旦土耳其拒绝了这个公正的提议,并且加入反对她的一方,俄国的态度就改变了。法国驻彼得格勒大使帕莱奥洛格先生在1914年11月9日写道:“土耳其的侵略震撼了俄国人的良心深处……。斯拉夫民族性中的浪漫主义理想突然醒悟过来。”④鼓励深陷灾难和失败中俄国成了当务之急。爱德华·格雷爵士早在1914年11月14日就指示乔治·布坎南爵士通知m.萨佐诺夫,英国政府承认“达达尼尔海峡和君士坦丁堡问题的处理应该与俄国的愿望一致。”这件事在当时是完全保密的。但是到了1915年,君士坦丁堡似乎有可能落入协约国手中,俄国的愿望有必要予以公开再保证。然而发表这样一个声明必定会引起希腊、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的不利反应。从另一方面说,俄国正在德国炮轰下摇摇欲坠,但她仍在英勇抗击,无论何时她是我们获取全面胜利的希望;在此关头我们能与她争吵或让她灰心吗?判断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首相在3月初邀请保守党领袖兰斯多恩勋爵和博纳·劳先生参加我们的战时会议,共同讨论这个问题。这样做令我感到高兴,这也正是我竭力主张的。我早就盼望看到全国联合的形成。我以巨大的不安注视着这个强大的保守党——自从自由党政策在战争爆发便告破产以来,它几乎变得无比强大——阴郁地在政府之外沉思的情景,它从各部门获得正确情报,却对天天发生的可怕事件不必负丝毫责任。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帝国需要他们的帮助。我们需要他们中的才智之士进入高层重要部门。在战争爆发后的头几个月里,我就时常将这种想法告诉阿斯奎斯先生,现在我向他指出,当东方出现某种胜利的成就和可能的时候,此刻对所有的人来说,正是两个伟大的政党在光荣的条件下实现必要联合的大好时机。对此首相也不是不明白,他知道,一旦战争局面恶化——这似乎很有可能——政治形势便会出现不稳定。我希望这次与反对党主要领导人的首次会面——贝尔福先生已进入我们的战时会议——可能导致向全国联合团结的方向迅速发展。然而,两位保守党领袖以他们的方式明白表明,他们不介意只为国家政策的很小一部分承担责任,但对卷入任何一件事都小心谨慎。这种情形是很自然的,但结果却不圆满。战时会议虽然作出联合决定,但进展并不令人满意。从整体上说,我认为结果是首相仍想维持国内政治的寒冷局面。
  3月的头几天,英、法两国通知俄国政府,作为胜利和平的部分条件,他们同意俄国吞并君士坦丁堡;这个重大事实随后于12日向外界公布。
  在巴尔干半岛,海军行动产生了电击般的效果。保加利亚的态度如闪电一样迅速地改变了。在两周内我们的情报表明,土耳其人正被迫向阿德里安堡后撤,建立针对保加利亚的防线。我们驻索非亚特别使团团长佩吉特将军在3月17日打电报给基奇纳勋爵,他说在觑见国王之后他确信“达达尼尔行动造成深刻印象,保加利亚已毫不可能进攻任何与协约国结盟的巴尔干国家,有理由认为保加利亚陆军不久将会配合达达尼尔行动攻打土耳其。”罗马尼亚的态度也变得友好但极为警觉。俄国虽然先前不能为巴尔干行动拨出1000多名哥萨克部队,现在愿意提供最全面的海军合作,并且开始集聚一个军团,由巴土姆的伊斯托米涅将军率领,准备参加攻打人们相信即将陷落的君士坦丁堡的战争。
  3月2日,我们驻布加勒斯特的公使来电,报告罗马尼亚首相说,他对意大利“不久就要行动”一事已更加确信。“我的俄国同事两次见到意大利公使,后者以前曾经常和他谈到……意大利……加入我们阵营,在最近这两次谈话中他的措辞比以前更加明确,事实上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提及夺取亚得里亚海沿岸,认为这是土耳其最终被瓜分之后意大利该得的份额。……意大利可以在一个月内有准备好行动的180万军队。……”其他一些同样的迹象也不断出现。3月15日我给爱德华·格雷爵士送去一份备忘录:“意大利的态度值得注意。如果能将她引入我们一方,奥地利的舰队就会失去力量,地中海就会像英国的内湖一样安全。当然,我们应该作出努力鼓励意大利向前走。让一个敌人的盟国对敌人宣战只有一步之遥。”外交大臣回信写道:“我不会坐失良机。”
  对希腊产生的影响最为重要。我们知道,尽管m.韦尼泽洛斯先生对协约国友好,而且也很想加入协约国,但是他在2月11日曾拒绝卷入战争,没有接受我们提供1个英、法陆军师微不足道的奉献。但是对达达尼尔海峡的进攻产生了立即的变化。3月1日英国驻雅典的公使来电说,m.韦尼泽洛斯先生提出了一个建议,希腊将派三个师组成的军团去加利波利。爱德华·格雷爵士立即回电说,陛下政府愉快地接受这个援助,另外还说海军部迫切希望希腊在达达尼尔战役中除了陆军援助之外再提供军舰援助。英国公使3月2日回复:“m.韦尼泽洛斯希望明天给我们一个确切的提议。……他已经觑见国王,”公使补充道,“根据我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国王赞成宣战。”
  3日这天英国驻雅典武官来电说,“希腊参谋部的一致意见是海军进攻应该得到陆军行动的支持。他们的计划是派四个或五个希腊陆军师在半岛的最南端登陆,然后朝迈多斯东面的高地挺进。他们必须攻克接连的三道防守阵地,但是由于缺乏调度军队的空间,土耳其人无法调集大量部队。如果再派一支数量可观的部队同时对布拉尔战线发起进攻,进攻部队或者在战线北面登陆,或者在克赛罗斯湾角登陆,土耳其人将不得不放弃迈多斯地区,否则将冒被切断的危险。”
  这样一来,我们此时不仅已经获得和即将获得澳大利亚军团和在埃及的所有部队、皇家海军师以及一个法国师,而且至少还可以得到一个由三个师也许更多部队组成的希腊军团,而一个俄国军团正在巴土姆集结。另外,从英国派遣第29师和一、二个本土师也应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有这么多军队为这个大规模行动计划发挥各自的作用,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现在就能够夺取加利波利半岛,4月底之前就能够夺取君士坦丁堡。在所有军队后面还有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她们也不甘心在君士坦丁堡陷落和土耳其帝国的崩溃时落在别人后面。再往前迈一步,再多使一把劲——君士坦丁堡就会落入我们手中,所有巴尔干国家就会不可逆转地加入反同盟国的阵营。且慢,谁能想到针对世界主要神经中枢发动的一次较小规模的海军进攻,迅速、轻易而稳稳当当造成的这种令人吃惊的形势,却被日后悲剧性局面所取代。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可怕而致命的事。在德国铁锤下屡屡失败后退的俄国处于弹药短缺和与协约国隔绝的境地,俄国不可挽回地破坏了这个光辉的大好联合。3月3日俄国外交部长通知我国大使:

  俄国政府不能同意希腊参与达达尼尔行动,因为这势必会导致局面复杂化……

  m.萨佐诺夫补充说:“昨天沙皇召见了他,声明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能同意在达达尼尔行动中与希腊合作。”
  这是不可改变的言词。难道没有人明确地给他警示,难道他的祖先没有在这个不幸君主面前显灵,告诉他皇室的崩溃、家人的遭殃——叶卡捷琳堡血腥的地下室?
  在雅典,俄国公使奉政府的命令正在积极活动,阻挠和抵制希腊的插手。尤其糟糕的是,希腊国王得知,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都不被允许率领军队开进君士坦丁堡。另有一些人建议,也许可以允许希腊派一个师参加,“这样做的好处是,国王不会亲自上战场了”。康斯坦丁国王因妻子是德国人,接受德国教育,他一方面受诸多亲德因素的影响,另一方又遭到粗暴的拒绝,他被迫后退,恢复他原先保持敌意的态度,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3月4日法国外交部发表进一步意见,内容如下:

  俄国政府将不惜任何代价拒绝接受希腊对君士坦丁堡远征的合作。……如果希腊政府愿意在对达达尼尔海峡的远征中合作,那末就应该让他们知道,希腊在战争中的合作必须是全面的,他们必须积极支持塞尔维亚。

  我国驻希腊公使,消息灵通而颇有警觉的埃利奥特使我们不再怀疑希腊的立场。他在6日的电报中说:

  “如果坚持让希腊支持塞尔维亚,那将毁掉希腊与我们合作的前景,除非在保加利亚发起进攻的情况下。首相本人相信参谋部提出的论证,即这种做法有战略上的危险。”

  英国武官6日来电说:

  “我的俄国同行今天对我说,他认为俄国将反对希腊国王来到君士坦丁堡,俄国可能会提出约定,接受希腊当前提议的条件是国王不来君士坦丁堡。任何类似的限制都可能导致希腊的整个建议的破产。我敦促他向俄国参谋部阐明这个建议的战略价值。希腊加入战争本身就是解救塞尔维亚,使其免遭奥地利进攻的最好保障,而保持希腊军队的完好无损,首先可以对保加利亚起到遏制作用,而这反过来又可以使罗马尼亚放开手足在布科维纳与俄国合作。法国得到的好处是获得科孚岛,作为亚得里亚海的海军基地。从而促使巴尔干的总形势朝有利于三国协约方向发展。
  他补充说:“国王最初将不会随军同行,但是当兵临君士坦丁堡时他可能会改变主意。如果那样,我们不难想象保加利亚国王可能会期待他的合作,共同对付土耳其军——这将会产生决定性的结果。“十分不幸的是,俄国对无论哪一个国王出现在君士坦丁堡都表示反对。”
  他总结说:“m.韦尼泽洛斯在今天的人群列队行进中受到热烈欢呼,他提出加入我们一方的建议甚得民心,其主要原因是希腊人希望他们的军队进入君士坦丁堡。”
  这种形势触及我的每一根神经,令我深为苦恼。那句小学生都知道的亘古名言——quos deus vult perdere,prius dementat——它的深刻含意在每个人的耳际回响,现在像古罗马那样悲剧性的、命中注定的局面再一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确目前就是这句可怕名言所说的那种局面——或许就是因为出现这种局面,这句名言才预示地流传下来。
  在6日深夜,我在痛苦中给爱德华·格雷爵士写信。

  丘吉尔先生致爱德华·格雷爵士
  1915年3月16日
  在这危机关头我要求你不要因看不清形势而犯错误。半心半意的办法会毁掉一切,百万士兵会由于战争的拖延而丧生。你一定要大胆要勇猛。你有权利做到这一切。我们的舰队正在进攻达达尼尔海峡。除了我们邀请的军队之外,其他军队都不能进入君士坦丁堡,但是我们别无所求,求共同事业的胜利。
  告诉俄国人,我们将怀着慷慨同情之心和他们会谈君士坦丁堡事宜。但是一定不要在与希腊合作的道路上设置障碍。我们必须有希腊和保加利亚,只要他们愿意过来。我十分担心你会失去希腊,并让俄国人操纵未来。如果俄国反对希腊的帮助,我将尽全力反对俄国得到君士坦丁堡。倘若没有我们援助俄国是破碎的国家。她别无出路,除非背叛——而背叛是她无法做到的。
  如果你不支持这个希腊——韦尼泽洛斯的希腊——你将会得到一个追随德国的希腊。

  我将此信一直搁到第二天上午,而就在那天上午从雅典发来了一份如下的简短电报:

  国王拒绝采纳m.韦尼泽洛斯的建议,内阁已辞职。

  我没有将信寄出,现在在这里发表它,绝不是要责备爱德华·格雷爵士或外交部。他们的心情和我们一样。他们做了他们力量所及的一切。但我发表此信是因为它记录了这场漫长斗争中的一个可怕时刻,这场斗争旨在拯救俄国,使她能摆脱敌人和作茧自缚的困境。

  ————————————
  ①见本书第534页(第37章06.)土耳其战场图也有帮助。
  ②塞德埃尔巴赫尔堡垒的10门大炮,只有3门被炮轰击毁。库姆卡莱堡垒中的10门大炮,有7门未被破坏。奥卡尼堡垒也被攻入,两门炮全遭破坏。塞德埃尔巴赫尔堡垒东面悬崖上的6门现代榴弹炮和不少较小的炮全被摧毁。
  ③利曼·冯·桑德尔斯,《在土耳其五年》(five years in turkey),第72页。
  ④莫里斯·帕莱奥洛格,《沙皇俄国》(la russie des tsars),第1卷,第187页。





  第25章 新的决心

  01.
  当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达达尼尔海峡时,当许多意义深远的反应在整个战场上出现时,产生过重大影响的海军作战行动开始动摇和失去活力。从3月3日起卡登中将的进攻步调不断放慢。天气经常不利于远程炮击,我们的早期水上飞机不但数量不多,而且效率不高,炮击与观察的配合,虽有健全的原理为基础,但由于缺乏经验,实际上还比较原始。敌人的移动榴弹炮从海峡两岸开始每天大规模炮轰,骚扰我们进行炮击的军舰,迫使军舰不停地移动。3月4日登陆的部队遇到比以前强硬得多的抵抗,他们未能到达堡垒群。扫除雷区的工作也遇到了越来越多土耳其野战炮有探照灯准确指引的炮击,为这个任务准备的扫雷拖网渔船证明不能胜任这项艰巨的任务。对于拖网渔船上那些平民出身的船员来说是非常严峻的考验,虽然他们熟悉水雷,但是过去从来没有遭受过炮轰。
  在3月2日至3月8日这段时间,我们对构成达达尼尔海峡内层防线的土耳其堡垒分别进行了三次持续炮击。
  第一次炮击发生在2日和3日。“老人星号”、“速捷号”、“康沃利斯号”、“阿尔比恩号”、“凯旋号”以及“乔治王子号”在不同的时间对各个堡垒进行了炮击,其中达达诺斯(8号)堡垒是炮击的主要对象。堡垒宁静了,没有一门炮开火,但是由于起先敌人用榴弹炮射击,军舰有时须绕圈行驶。军舰总共打了121发12英寸的炮弹。炮击的效果如何也无法作出确定的结论,可是弹药的消耗被认为是严重的问题。
  3月5日改变了方式,由“伊丽莎白女王号”对狭窄段的堡垒实施非直接炮击。她停泊在海峡外距离加巴山两英里处,隔着半岛进行射击。白天总共打了33发15英寸的炮弹,其中朝13号堡垒射了28发,朝17号堡垒射了5发。一切都取决于探明炮弹落点的安排上,这个任务由与击射线成直角的三架水上飞机和在海峡内活动的三艘战列舰(“不可抗拒号”、“老人星号”和“康沃利斯号”)担任。由军舰校正射击高度比较容易,但是它们所处的位置难以进行观察,无法校正射击方位。这就要依靠水上飞机了,可是就这个至关重要的目的而言,我们的水上飞机也难以胜任。派出的第一架飞机因螺旋桨在3000英尺高度断裂而坠毁。第二架飞机被步枪子弹射中六处后被迫降落,飞行员受伤。第三架飞机只校正一个目标。
  非直接炮击继续到3月6日。此时,土耳其人已将小炮和榴弹炮运上了加利波利半岛,向“伊丽莎白女王号”射击,迫使她将射程增加到20000码。老式的土耳其战列舰“巴巴罗塞号”也用11英寸大炮开始从海峡内迈多斯海外向她射击。我们所有的军舰都安然无恙,虽然全都被榴弹炮和野战炮击中过几次。
  现在我们知道炮击的结果如下:13号堡垒被击中11次,17号堡垒被击中约7次。两个堡垒后部兵营被击毁,一个弹药库被击中。大炮没有遭到破坏,但是炮火从没有防护的角度射来,这对土耳其炮兵起到了扰乱作用。如果能够使用飞机观测,无疑这两个堡垒将受重大创伤,只要弹药充足,每一门大炮都可以被摧毁掉。堡垒在这个方向完全失去保护,每门大炮和炮架全成为最大目标。原来海军部命令中包含的关于节省弹药的指示,以及由于空中观测的安排不充分,导致这种方式的攻击草草收场。这真是一件太大的憾事。“伊丽莎白女王号”的远程炮击是海军计划中的一个主要特色。15英寸大炮的炮弹供应充足,但是海军部不允许在3月18日以前动用这些炮弹。节省弹药的规定得到了遵守。在几周内加强和提高空中探明炮击成果的能力是可以做到的,事实上也这么做了。使用“伊丽莎白女王号”攻击堡垒所根据的、体现在原来海军部计划中的原则是健全的。失败应归咎于对弹药消耗量的限制和空中观测的不足。这两个方面随后都得到了弥补,但就在此时这种方法遭到猛烈的指责,以后再也没有重新使用。
  使用非直接火力进攻被认为已经失败,在3月7日由“阿伽门农号”和“纳尔逊勋爵号”恢复对狭窄段堡垒的直接进攻,射程为12000至13000码。法国中队也轰击7号堡垒和8号堡垒。那一天的进攻是非决定性的。8日,在“老人星号”、“康沃利斯号”和“不可抗拒号”的帮助下,“伊丽莎白女王号”又恢复进攻。由于暴雨光线昏暗,低垂的乌云又使得水上飞机无法观测。所有的军舰都遭到了榴弹炮的通常炮击,然而并没有给军舰造成重大破坏。堡垒的炮轰显然被压制住了,但是土耳其人声称他们是为短程炮击节省弹药,他们停止炮击是要清除周围炮弹爆炸飞溅在大炮内的碎石沙砾。
  进攻行动持续到12日,同时进行断断续续的炮击和试探性的扫除雷区作业。这些日子里我开始怀疑攻击之后是否有充分的决心。例如,在中将的在一份电报中,他报告扫雷船被猛烈的炮火赶了回来,他又补充说,炮火没有造成伤亡。想到西线正在发生的情况,协约国部队几乎每天都要接受艰巨的任务、遭受惨重的损失,这样的报告只能让我感到不安。中将在后来另一份电报中解释种种困难,并说他正在使用正规的海军人员重新组织扫雷工作。然而,直到进攻行动进入很迟的阶段,这个重组工作方才完成。与此同时,虽然又作了几次坚决扫雷尝试,而且侥幸没有遭受重大损失,但是雷区基本上保持原状。
  显然,我们必须作更加热情的努力。

  02.
  为集结在东地中海的部队任命一位陆军司令并将他派往作战现场,这一时机被大大延误了。到了3月第一周的周末,基奇纳勋爵实际上已选定了当时指挥国内中央部队的伊思·汉密尔顿爵士。然而,他一直没有向这位军官透露自己的决定,直到12日他才派把他召来,对他简单地说:“我们要派一支陆军去支援现在在达达尼尔海峡的舰队,你担任司令。”①
  等待这个决定,它却毫无理由地了一天又一天拖延下去,而此时军队和事态正在迅速变化,这种等待使我和费希尔勋爵极为难堪。原定在18日将运输船队集中起来,有关为大量人员和牲口提供吃饭、饲养、用水和组织等一大堆复杂而紧迫的问题急待在穆多罗斯解决。法国师也已经登程出海,他们指望我们给予指引和安排。在这些行政问题以外更重要的还有军队的使用问题。而在另一方面,尽管人们一再询问,基奇纳勋爵却稳如泰山,他还憎恶看来像是对他施加压力或者逼迫他动手的任何事情。我们急切等待他尽快派出不管什么部队,但与他打交道必须有老练圆滑的手腕。我是直到11日才确知他已选定了伊恩·汉密尔顿爵士。我立刻预订了一辆12日下午的专车以防万一有需要。
  以下是基奇纳勋爵写给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指示要点:

  (1)舰队已经开始了强行通过达达尼尔海峡的战斗。在此阶段,大规模动用陆军在陆上作战,只有在舰队在尽了一切努力之后仍旧无法穿越海峡时才加以考虑。
  (2)在加利波利半岛执行任何重大任务之前,所有选派远征的英国陆军都必须集中在一起,以便全部力量能够整体投入。
  (3)一旦参与进攻海峡的行动计划就不能有放弃此计划的想法。此次行动需要时间、耐心以及海、陆两军司令官有条理的合作计划。关健一点是,应该避免那种会阻碍我们获得战略上和政治上成功的挫折。
  (4)不排除进行小规模战斗的可能性,如肃清被土耳其占领的地区,防止他们在那里以炮击骚扰舰队,或摧毁已被舰队打哑了的坚垒。但是这种小规模行动应该尽可能限制在达到预定目标所必需的兵力,而且应该尽可能切实执行,要避免长期占领加利波利半岛上的阵地。

  无论对这些指示有什么样的军事批评,它们准确代表了此前战时会议所作出的决定。3月13日晚,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口袋里藏着这些指示,在一小批上一天任命的还是第一次晤面的参谋军官的陪同下,离开了查灵克罗斯前往达达尼尔海峡;航速30节的轻巡洋舰“费顿号”在马赛升火等候他,17日早上载着他全速驶往达达尼尔海峡。

  03.
  海军进攻日益陷入困境,而小股海军陆战队在2月底却轻而易举地在半岛登陆,这使得立即动用陆军的方案对海军部和半岛战场的指挥官很具诱惑力。此刻要判断陆军登陆的前景是困难的。没有人知道土耳其在那个地方部署了什么样的部队。卡登中将在2月23日的电报中说“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守卫部队大约有40000人。”这个数字也是陆军部假设的工作基础。现在我们知道当时在半岛上的军队实际上不足20000人,他们分成小股部队沿海岸零零散散地驻扎着,既无援助也无储备。如果在这个时候第29师在现场作战斗部署,如果从埃及抽调的无论什么部队就有可能不遭受重大损失而登陆成功,从而占领非常重要、或许有决定意义的阵地。此后登陆部队可能会遭受土耳其人沉重和越来越凶猛的进攻。但是他们没有理由守不住阵地,他们会得到来自埃及、以后还有来自英国的不断增援,增援的规模会远远大于敌人的增加。占据阿奇巴巴这个观测要点可以给海军的非直接炮火绝对精确地指引轰击狭窄段的堡垒。我们还可以把我们重炮和榴弹炮(包括新型的15英寸榴弹炮)运到陆地上,让它们在有效射程内轰击敌人。如果能取得这种局面,在合理时间内摧毁堡垒是必定无疑的,舰队通过海峡进入马尔马拉海也必定是水到渠成的事。然而,以这种规模动用军队必然要有一个新的严肃的决策。它意味着又要开始一场新的争论,动用陆军必须与继续坚持纯海军进攻进行比较、权衡利弊;而纯海军进攻至今尚未得出任何结论。
  我认为我不亲自宣布我的观点,而请求基奇纳勋爵代表陆军部观点发表正式声明是正确的。他的回答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1915年3月13日
  海军大臣,
  对你所提出的问题,我的答复是:除非我们发现我们是过高估计了奥斯曼在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力量,除非发现基利德巴尔高地上的阵地没有预料的那么坚固,否则,在第29师到达并作好准备参加可能证明有激烈战斗的艰巨任务之前,不能采取任何大规模作战行动。
  基奇纳

  我不批评这个决策。在当时的处境下这个决策似乎是最聪明的。错误是在更早的时候犯下的。如果第29师能按照最初的决定于2月22日以后就动身出发,它本来会在3月中旬抵达战场,而不是在三个星期以后。如果第29师在运输途中就作好战斗准备,它本来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几天内便可投入战斗。其他奉命开赴这个战场的部队,到3月17日或18日时,有的从英国和法国运往莱姆诺斯,有的在亚历山德里亚海岸等待运输船队。从20日起,就运输时间而言,他们全已严阵以待,参加进攻加利波利半岛的战斗。海军部履行了诺言,正好在规定的日期,即3月17日,准时将所有指定部队(包括法国师)全部集结完毕。18日海军进攻达到高潮。此时,土耳其没有大批增援部队到达半岛。但是没有第29师,陆军什么也不能干。它是最为关键的师,是唯一的正规师,它的调动和到达控制着全局。因而,指定到这个战场的部队有五分之四如预先安排准时集中,而那不可缺少的五分之一却晚到了三个星期,而没有它,其余部队则不能行动。于是所有的部队都不起作用。

  04.
  到了3月中旬,不仅海军行动而且整个战役都进入了一个转折点。截止此时我们还没有经历重大风险,还没有遭受损失,大部队还没有深深卷入作战。原先卡登制定的逐步铲除堡垒的计划依旧在执行。这个计划没有失败,但是它已经落后,现在执行得如此无力几乎陷于停顿。同时时间却在不断流失。自从开火以来已过去将近一个月。土耳其人在干什么?他们显然在德国教官的有力组织下增援部队、加强工事、布放新的水雷、安置新的鱼雷管、架设新的大炮。德国人自己又在干什么?将潜艇从易北河派往爱琴海可能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潜艇派出了吗?它们正在路上吗?它们可能已近在咫尺。这是一个令人日益担忧的问题,但也是一种鞭策。现在肯定已到检查我们整个立场和政策的时刻了。当初我们曾经预料,“如果形势的发展出乎我们的希望,如果堡垒的抵抗过于顽强,”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停止进攻——而现在我们正处在当初预料到的这种时刻。事实上,我们可以照这个预料行事。指挥棒一挥,集聚在达达尼尔海峡或正朝此地行驶的全部舰队——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拖网渔船、供给船、运输船——转瞬间就会烟消云散。傍晚时人们还能看到一支强大的海军正在进行一场举世瞩目的进攻,而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可能只见空荡荡的大海和静悄悄的海岸。
  进一步说,现在不是考虑取舍的时刻。对达达尼尔海峡的长期炮轰必定促使土耳其把增援部队源源不断地派往加利波利半岛和亚洲沿岸。土耳其人欠缺的大炮和各类军火供应已经从各处搜刮运来或正在运来的途中。再说,俄国人经过一次奋勇努力已大大恢复了高加索的形势。现在在海上的英、法部队也许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登陆并进攻加利波利的高地和山峦。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们占领并守住亚历山大勒塔的能力——从而将土耳其帝国的一块巨大版图切下,把威胁埃及的土耳其陆军的交通切断,并截断从东部运来急需物资和食品的供给线。为了这样的进攻,达达尼尔行动是一个最好的开端——一次真正的佯攻。
  所有这些考虑对我都没有什么价值。我太了解这些考虑了,所以我将它们一概拒绝。我坚定不移地维护主要事业。我相信,只要尽一切努力,我们能够拿下达达尼尔海峡,只要拿下达达尼尔海峡,我们就能取得真正的决定性胜利。但是那里的海、陆军将领和政治家们从不赞成这些清晰明了的结论,他们怀疑,一直怀疑这次行动的可行性,怀疑主力舰队的优势不足,怀疑这次行动对东方战场的作用!现在肯定是对他们有利的时机。现在肯定是对费希尔勋爵有利的时机。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已经给了长登计划一次很好的考验。我从来不太喜欢这次行动。行动没有成功,但是却是一次很好的表演。它愚弄了土耳其人,也帮助了俄国人。它实际上没有给我们造成任何损失,现在让我们完全停止行动,干一些其他事情吧。”后来,在4月份,我们已经更深地卷了进去,并且遭受了实实在在的损失和遏制,如果撤退,确实有人提出这种建议,必然损害我们的军威。但是现在结束攻打必定是一个引起争议的政策,在海军看来,撤退是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情。
  但是事实如何?第一海军大臣根本不想终止这次军事行动。他对这次行动的支持从没有像现在那么坚定过。他真心诚意地同意了一个新的决定:就是现在将逐步的、试探性的、承担有限责任的进军转变为凶狠的、坚定的、因而也是险象环生的进攻。他也赞同海军部的一些重要电报,这些电报是在海军部战时领导小组充分讨论之后由我起草的,当然也不断征求过首相的意见。他甚至要求亲自出马,悬挂起他的旗帜,去达达尼尔海峡指挥战斗,声称这次战役责任重大,只有最高领导才能承担。随后,虽然形势使费希尔勋爵的立场变得复杂,但他仍旧以非常坦率和英勇的方式亲自告诉达达尼尔委员会上述事实。
  至于书中提到的其他权威人士,谁也没有表示过丝毫异议。阿瑟·威尔逊爵士、亨利·杰克逊爵士、奥利弗上将以及德·巴托洛梅准将全都意见一致,同意继续进攻和加紧进攻,大臣们似乎也有同样决心。陆军部和外交部也都迫不及待而且充满希望。首相甚至认为,没有必要再召集会议将要点向大家解释一下。我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观点。我看到这次行动获得了如此之多的赞同和支持计划的力量而感到欣喜。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各方面未能将他们表现出来的坚定决心形成一个明确的结论,贯彻到底。
  如何解释众人的团结和决心?是胜利的前景点燃了内心的热情。所有人的思想全贯注于达达尼尔海峡和海峡之后的那个城市的巨大价值。被俄国在3月6日拆散的联合仍旧潜藏着。意大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和希腊的态度引人关注。人人都已是热血沸腾,个个都在摩拳擦掌。展开一次大规模海、陆作战所必须的意志力和内聚力现在已经具备。但是晚了一个月!
  在海军部战时领导小组的会议上大家都同意给卡登中将拍发下面电报。

  1915年3月11日下午1点35分
  101.你以前强调指出要小心谨慎和深思熟虑,迄今为止你在推进时没有蒙受损失,我们高度评价你的技巧和耐心。
  然而,如果取得胜利必须损失舰只和人员,那末我们获得的成果之大也足以证明这种损失是正当的。迂回恰纳克拐角可以决定整个战斗的成败,对战争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因此我们建议你考虑,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有必要选择一个有利的天气,集中最大数量各种口径的能轰击敌人的大炮,在有效射程内对狭窄段的堡垒实行压倒性的轰击。……
  我们并不想催促或逼迫你放弃自己的判断,但是我们都清楚,在战斗的某一阶段,你将不得不狠下决心作出决定,我们渴望知道你是否以为这个阶段已经来到。我们将支持你为争取决定性结果而采取的思考周密的行动,即便承担令人后悔的损失。

  15日又发一电:
  109.……我们理解你的用意:从布雷区中扫清一条航道,以便能最终在近距离内攻击狭窄段的堡垒,并保护战列舰队的各种火力对堡垒或对可移动的轻型炮组进行轰击,这项任务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扫雷工作完成之后,我们了解你打算在有效距离内对狭窄段的里全发起进攻,使它们事实上失去作用。然后,只要方便,你将继续进攻狭窄段以外的坚垒;如果必要进一步扫除水雷。倘若这就是你的用意,我们表示真心赞同。我们希望你不要太匆促地执行这些任务,但是也不要浪费时间。

  中将答复道:

  1915年3月15日上午9点15分
  我完全意识到形势,而且正如3月14日电报中所说的,打算对狭窄段展开猛烈的进攻,并在进攻的掩护下清扫雷区。关键是要有良好的能见度,有利时机一旦出现我会立即加以利用。……
  海军部的101号和109号电报是发给舰队的两份非常重要的电报。它们的主要用意就是让中将领悟到,如果他有决心打通海峡和因此遭受惨重损失,甚至整个作战行动中途失败,其责任将由他在国内的上司承担。他只需要考虑他自己的任务和他面前的敌人。

  05.
  有关进攻的一切事宜都已处理完毕,我休假了两天,去往约翰·弗伦奇爵士的指挥部(在那儿我当然有直线电话联系)等待结果。一到那儿我就接到了卡登中将致海军部的电报,声称他的医官决定他必须病休。他推荐德·罗贝克中将接替他负责指挥这次行动。他认为德·罗贝克中将“十分熟悉目前和将来的所有安排,而且在准备阶段发挥了巨大辅助作用。”
  这件事搅乱了计划。我们对卡登中将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他是海军逐步进攻方案的负责任的作者。他已表明他完全同意采取更积极进攻的方式。他已深深地卷入此事,必须将这场战争打到底。现在战役已迫在眉睫,他却突然垮了。我们又得重新与另一个人合作。我在过去的三年中熟悉了德·罗贝克中将。他在海军中享有盛誉。他是一名出色的海军军官,和能干的纪律执行者。战前在我的任期内他担任东海岸巡逻舰队司令达两年之久。我并不总是赞同他担任该职务时制定的一些应战计划。人们感觉不到在那个时期之前他的训练和经验已使他有能力从更高的战略与战术角度思考问题。他对事业的信心源于他的性格、个性和热情。事态的发展指定他为卡登中将的合适接班人。确实,他的资历要低于目前正在指挥穆德罗斯基地的威姆斯少将,但是在这次整个军事行动中德·罗贝克都担任副司令,所有的情况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威姆斯还在紧张处理因运兵船队随时到达而产生的迫在眉睫的行政工作。仅仅依据军衔高低来选拔这些军官看来显然是不对的。一心为公的威姆斯本人主动打来了电报:“如果你们认为应该提升德·罗贝克,我完全愿意服从他的命令。德·罗贝克和我完全一致,无论你们如何决定,我们都会忠实合作。”任命事实上是不可改变了。就这样命运之神在达达尼尔海峡小心翼翼地跨出她的脚步。
  我认为,我们必须完全了解德·罗贝克中将的是,彻底地弄清楚他是否完全与海军部意见一致,这样才能令他从卡登中将被迫放弃工作之时起接手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于是在和费希尔勋爵商量后,我从约翰·弗伦奇爵士的指挥部里给他发去如下电报:

  海军部致德·罗贝克中将
  1915年3月17日
  海军大臣密电,收件人亲启。我满怀信心委任你担当地中海特遣舰队司令,我相信你一定完全赞同海军部101号和109号电文以及卡登中将的回电,相信你在经过独立判断之后认为,所建议的行动是明智和切实可行的。如果你不那么认为,望你直言不讳。反之,望你尽速执行,一旦有利机会来到,切勿犹豫不决。请每日详细汇报,并与汉密尔顿将军紧密配合。若发现有适合下级指挥部的人选可以提出建议。威姆斯担任你的副手。祝你好运。

  德·罗贝克中将致海军部
  1915年3月17日上午10.点20分
  海军部海军大臣亲启,密电。
  228.德·罗贝克中将发。感谢您发来的电报。我完全同意你提到的电报。倘若天气许可,明日将开始行动。我的看法是,进攻狭窄段取决于我们扫除雷区的能力,这就需要在扫雷过程中遏制坚垒不使它开炮。汉密尔顿和达马德陆军将领以及威姆斯海军少将今天来我船上,会谈结果十分满意。

  第二天又发来电报:

  1915年3月18日
  天气良好。战斗即将开始。

  ————————————
  ①伊恩·汉密尔顿,《加利波利日记》(gallipoli diary),第2页。





  第26章 3月18日

  01.
  3月18日上午,协约国舰队全体出动进攻狭窄段。
  德·罗贝克中将的计划是同时制服守卫狭窄段的堡垒和保护雷区的炮群。指派10艘战列舰执行进攻任务,6艘战列舰每隔4个小时轮班替换她们。进攻开始由4艘现代战舰进行远程炮轰。当部分堡垒被遏制后,法国中队的4艘战舰将通过第一线的间隙,在8000码的距离外炮轰堡垒。一俟堡垒被控制住,扫雷船将扫清组成凯佩兹雷区的五道水雷线的900码航道。扫雷工作将在两艘战列舰的掩护下彻夜进行,此时其余军舰撤退。第二天早晨,如果航道已经扫清,舰队将穿过航道进入萨里锡格拉海湾,在近距离有效射程内轰击狭窄段的堡垒。当这些堡垒被摧毁或制服之后,扫清狭窄段雷区的工作将随即展开。
  任务的实际分配如下:

  a战斗编队
  在14000码距离外向狭窄段的堡垒炮击:“伊丽莎白女王号”、“阿伽门农号”、“纳尔逊勋爵号”、“不屈号”;
  对中间防御工事进行炮击:“凯旋号”、“乔治王子号”。
  b战斗编队
  随后在8000码距离外向狭窄段的坚垒炮击:“萨夫伦号”、“布维号”、“查理大帝号”、“高卢号”;
  夜间掩护扫雷工作:“康沃利斯号”、“老人星号”。
  替换:“复仇号”、“不可抗拒号”、“阿尔比恩号”、“大洋号”、“速捷号”、“威严号”。

  整个方案的目的是寻求战列舰作战和调动的水域,是完全扫除水雷和已知无水雷的水域。3月7日在炮轰区域内已找不到水雷,事实上已没有水雷。扫雷行动几乎每夜不断,扫雷范围达到距离狭窄段8000码处,在亚洲沿岸也进行了一些扫雷。然而,埃伦·凯威海湾的水雷大部分没有被清除。由“皇家方舟号”所做的一次实验“相信”,以及水上飞机或普通飞机在雷区上空飞行时辩认出,下面清沏海水里18英尺深处的水雷。水上飞机经常报告在正规雷区内发现水雷,依赖它们的报告,不但在积极意义上知道在某一区域有水雷,而且在更广泛和较不确定的非积极意义上知道,没有报告有水雷的地方就是没有水雷。我们现在知道“皇家方舟号”的试验是一种误导。水上飞机事实上无法探明土耳其人的正规布雷区,它们所发现和报告的只是一些极其靠近水面或网标已露出水面的水雷。必须充分考虑到任务的艰巨性和执行任务的手段的局限性。但是清除水雷为军舰开辟进行炮击区域,这是海军进攻堡垒前必须做到的初步工作;已清除水雷区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绝不能与严密防守的正规布雷区相混淆。正如我们现在所知,对正规布雷区的扫雷之所以没有完成,是因为扫雷船只数量与效率都达不到要求,这个事实直接导致了3月18日的进攻蒙受损失,间接导致了整个海军计划的放弃。
  因为在3月8日那个风急浪高的拂晓,当英国夜间巡逻的驱逐舰从海峡撤出之后,土耳其小轮船“努斯雷特号”在埃伦·凯威海湾又布下了20颗水雷,这条新的水雷线与海岸相平行,每隔100至150码放置一颗水雷。放置这些水雷的目的是要炸毁第二天再来此区域继续炮轰的军舰,3月6日和7日军舰就是在这一区域进行炮击的。确实这些水雷在大战中发挥了人们公认的作用。3月16日扫雷船发现并引爆了三颗水雷,但是由于没有见到更多的水雷,大家没有意识到这三颗水雷只是一道水雷线的一部分。在进攻前的10天里放置的其余水雷一直没有被发现,也没有被怀疑。当阳光明媚的3月18日到来时,这些水雷依旧隐藏在水下,而此时在德·罗贝克中将指挥下集合的庞大舰队浩浩荡荡地向前推进去执行重大计划。
  到了大约11点半,“伊丽莎白女王号”、“阿伽门农号”、“纳尔逊勋爵号”和“不屈号”以14400码射程对狭窄段的堡垒连续炮击,几分钟之后整个a战斗编队全部投入战斗。军舰立即遭到中间防线可移动榴弹炮和野战炮的猛烈轰击。所有的军舰都被大炮击中数次,但厚厚的装甲有效地保护了军舰免遭损坏。堡垒也开始还击,但是对它们来说距离军舰太远了。在11点50分只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伊丽莎白女王号”击中了20号堡垒;“阿伽门农号”和“纳尔逊勋爵号”也多次击中13号和17号堡垒。正午后过了几分钟,法国中队在盖普拉特将军的率领下勇敢地穿过炮击线,开始在更近的距离攻击堡垒。所有的堡垒猛烈还击,双方打得炮火连天,a、b两个战斗编队的军舰同时炮击堡垒和炮群。当时的景象被描述为既可怕又壮观。强大的军舰在碧波中旋转、变动位置,大炮小炮齐声轰鸣;在浓密烟雾和飞尘中的堡垒被巨大的闪光所刺穿;海峡两侧的山丘发出大炮怒吼的回音,海峡两侧的海岸上咆啸着野战炮的爆炸声;辅助驱逐舰和巡逻艇在四处穿梭,执行着危险的任务——一切都展现在的阳光灿烂的天空下和平静的碧波上,合起来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壮丽和危机四伏的印象。这个阶段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将近一点钟时,13号堡垒发出巨大爆炸声。一刻钟之后8号堡垒停止了炮击。“高卢号”和“查理大帝号”现在开始有规则地轰击13号堡垒和16号堡垒。一点半时堡垒的火力已明显减弱。到了两点差一刻时它们几乎停止炮击。堡垒里的人已被赶离大炮,或已撤离大炮,整个工事的内部堵满了瓦砾碎屑。
  扫雷船现在奉命前进。首当其中的法国中队被召回,替换的战列舰前去接替它们的位置。英国军舰几乎没有遭受损失,只是“不屈号”的前部船桥被击毁着火;有几艘法国军舰遭到重创。然而,就舰队整体而言,没有一艘军舰的战斗或驱动能力受损。在牢固的钢铁装甲的保护下,官兵的损失微乎其微。伤亡人数总计不超过40人。至此为止计划似乎执行得顺利。总体印象是堡垒已被控制住,如果不再有雷区,军舰就能够以极小的代价压制住堡垒并顺利通过海峡。无论如何,可以肯定我们已经有制服堡垒的办法。但是就在此时第一个灾难发生了。
  在1点54分,当“布维号”跟随着旗舰“萨夫伦号”驶出海峡时,在埃伦·凯威海湾她碰上了一颗水雷。水雷的爆炸引爆了她的弹药库,两分钟后她就在一团烟雾和蒸汽中消失在海面下,只有66人获救。“伊丽莎白女王号”上的人员认为她是被一枚重磅炮弹击毁的,而战斗没有因此而中止。①
  两点钟时堡垒全都沉默了,只有“伊丽莎白女王号”和“纳尔逊勋爵号”还在继续朝它们炮击。扫雷船现在奉命进入海峡;担任替换任务的b战斗编队的战列舰也同时推进,在更近的距离向堡垒开炮。所有堡垒又开始了一轮迅速却无效果的射击,而“伊丽莎白女王号”报之以排炮齐射。第二阶段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堡垒的炮击是断断续续的,没有给舰队造成破坏。毫无疑问,此时土耳其人的射击控制和交通联系都已被打乱。与此同时,扫雷船正顶着水流缓慢地朝凯佩兹雷区前进。扫雷船一路上引爆了三颗水雷,打捞起三颗水雷,这些水雷都是新近放入埃伦·凯威海湾的。德·罗贝克中将随后报告的就是这个时候的战况:“下午4点,狭窄段的堡垒实际上都已被制服,保护雷区的炮队也已逃跑,形势十分有利于清除水雷。”
  在4点11分,一整天都在未知的雷区以内或附近活动的“不屈号”报告说她触上了一枚水雷。她已经严重倾斜,情况显然危急。三分钟后发现“不可抗拒号”也舰身倾斜,显然无法行驶。到了4点50分德·罗贝克断定他所乘坐的军舰也触上了水雷。这些水雷出现在被认定是完全没有水雷的水域,舰队整天在这片水域活动使大家陷入惊惶失措。一排系留水雷能够放置在我们自己的水域里,当时认为是不可能的事,直到战争结束大家都不知什么原因。那末是什么神秘而可怕的武器给我们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它是从海岸旁或水底的某个隐藏的场所发射出的鱼雷?它是土耳其人在狭窄段上游抛下的一大批漂雷,此时才被海流冲入舰队?下午发现了几颗水雷顺流漂下,不畏艰险的巡逻艇把它们捞起。而且,就在炮击开始之前,有人见到4艘土耳其轮船在狭窄段等候,估计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放置水雷。②因此这是较为可能的解释。但是不管怎么说,军舰活动的那块水域显然布有水雷,不然就是有什么更加惊人的原因在作祟。
  在这种情况下,德·罗贝克中将决定中止炮击。这个决定是无可指责的。面对这么大的损失和不确定因素,要继续进攻堡垒是不可能的。准备夜间保护扫雷工作的两艘战列舰不能再留在海峡内。而且中间防线的堡垒(7号和8号)还没有被控制住。因此已无法进行扫雷工作,整个作战行动都必须中断。在大约5点钟发出了总撤退的命令,全部的注意集中到受伤的军舰和拯救船员的工作。“大洋号”在前往援救“不可抗拒号”的途中进入了同一片雷区,结果也触上了水雷。其余的事无须多说。“不屈号”安全抵达泰内多斯岛,在浅水区抛了锚。“不可抗拒号”和“大洋号”上的官兵转移到驱逐舰上,转移工作进行得非常娴熟和英勇,这两艘被遗弃的战列舰在当天夜里沉入海峡深处。
  3月18日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尽管战斗打得炮火连天场面壮烈,但双方的伤亡之少令人难以置信。土耳其在炮队和堡垒里损失的人数不足150人。整个英国舰队伤亡的人员只有61人。然而,法国人却不得不为“布维号”上的船员感到痛惜,阵亡船员将近600人之多。在舰只方面,“不屈号”有6个星期无法参加战斗;“高卢号”被炮火严重击伤;3艘老式战列舰被击沉。随后我们将看一下敌人及其防务的情况。

  02.
  18日这一天我是在比利时海岸沙丘上的法军战壕里度过的。在这儿,咆哮的战线从瑞士伸展到海边,铁刺网直抵海滩进入海水。挂在铁刺网上的尸体被海藻覆盖着,在腐烂的过程中经受着潮水的冲洗。其他一些尸体10人一堆或12人一堆躺在沙丘脚下,他们是在冲锋时被炸死的,但是从他们的姿势和排列可以清楚地看出进攻的意识和神态。这些阵亡士兵已经在那儿躺了几个月,沙土已渐渐地覆盖他们,模糊了他们躯体的轮廓。仿佛大自然正在将他们收回自己的怀抱。双方战线十分接近,有的地方相距只有几码。战场上笼罩着警觉的寂静,只被偶尔的炮声打破。在沙丘上的防御工事既复杂又新奇。我在战线的任何其他部分未曾见过这种防御工事所具有的特点。这是晴朗的一天,谢天谢地,我可以不去考虑我知道的发生大海另一侧战线上的事情。18日夜晚我回到英国,目的是要了解那些战斗的情况。
  消息是在上午传到我这儿的。只需第一眼人们就能看出结果不妙。后来的一份电报补充道:

  除去军舰的损失和受伤外,中队仍准备立即战斗,但是必须重新考虑进攻的计划并寻找对付漂雷的手段。

  我只把这个消息当作第一天战斗的结果。有一段时间我根本没有去想,我们不应在已经决定的限度内继续冒险,特别是在我们没有以某种方式作出新的决定之前。我发现费希尔勋爵和阿瑟,威尔逊爵士心情和我一样。俩人在上午一起见到我,都表示了要把战斗打到底的坚定决心。第一海军大臣立即命令“伦敦号”和“威尔士王子号”去增援德,罗贝克中将的舰队,替换受伤的军舰,此外“女王号”和“无情号”已在前去增援的途中。法国海军部部长发来电报说,他将派“亨利四世号”前去顶替“布维号”。我们全都去参加11点召开的战时会议。战时会议的态度也十分沉着坚定,在听取了我们的消息后授权“海军部大臣通知德·罗贝克中将,如果他认为合适,海军可以继续进攻达达尼尔海峡。”
  于是我们给德·罗贝克中将发去了一份鼓励电报,并告知他前去增援他的军舰。我们补充道:

  重要的是,不要让敌人修复堡垒,不要明显地停止炮轰,这会鼓励敌人。“伊丽莎白女王号”隔着半岛的非直接炮轰所需要的15英寸炮弹可以得到充分供应。
  20日德·罗贝克中将给海军部发来电报,详细介绍了他正在实施的重新组织扫雷工作的情况。他说,他希望能在三、四天内重新开始炮击;由于需要初步训练新的扫雷人员和驱逐舰,不可避免地要耽搁几天。不做好打持久战的充分准备,舰只不能进入达达尼尔海峡。

  那天晚些时候,他又来了一份电报,报告说他幸存的舰只其战斗力并没有被削弱,遭受破坏的部位仅限于烟囱、上层结构和甲板。
  因此迄今一切都是稳固和坚定的。第一海军大臣和海军部战时领导小组、首相和战时会议成员、法国海军部部长,还有德·罗贝克中将和战地法国海军将领——所有人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坚持贯彻已经庄严作出的决定。
  但是在23日突然来了一份性质完全不同的电报。

  德·罗贝克中将致海军部
  1915年3月23日上午6.点30分收到
  818.今天在与汉密尔顿将军和伯德伍德将军的会谈中,汉密尔顿将军告诉我陆军在4月14日之前不能承担任何军事任务。当舰队进入马尔马拉海时,为了保持我们的交通,有必要摧毁海峡所有守敌的大炮。这些大炮为数众多,军舰的炮火只能使其中少数几门失去作用。2月26日爆破小组的登陆显然令敌人吃惊。根据我们3月4日得出的经验,在将来破坏敌人大炮的战斗中看来必定会碰到顽强而有充分准备的抵抗。我不认为,派一支有足够能力执行在达达尼尔海峡内这项任务的部队登陆,是一件切实可行的作战行动。汉密尔顿将军同意这种意见。如果大炮不被摧毁,舰队所取得的任何成功都会付诸东流,因为舰队穿越之后海峡会被封死,我们有可能遭受重大物资损失,可能无法保证军舰在达达尼尔海峡的畅通。在到达马尔马拉海之前水雷始终是一个威胁,而且这种威胁会比我们预料的大许多。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彻底干净地解决着水雷和漂雷的威胁。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时间,到陆军能够行动时我们的安排也可准备齐全。所以,为了可能只是部分解决问题的行动而冒很大的风险,还不如等到4月中旬左右开展一场决战为好。

  念完这份电报,我惊愕不已。我担心长期拖延的危险性。我更担心,为促使陆军大规模进攻会使这项计划旷日持久地拖延下去。仅准备陆军登陆这一件事就能给敌人至少三个星期的额外时间,在我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大冒险。我觉得从各方面讲它要比海军进攻严重得多。更何况放弃海军计划又有什么理由?迄今为止我们的一切推理和结论都是建立在这个计划之上的。在海军行动中人员损失微乎其微。整个行动中只有一艘重要军舰(“不屈号”)被损坏,她只需要在马耳他造船厂花一个月或六个星期就能完全修复。至于那几艘旧战列舰,她们在任何情况下注定要成为一堆废铜烂铁。损失的每一艘军舰都已得到替补。就在20日中将还来电说:“基于18日得到的经验,我认为几天炮轰之后我们就能制服狭窄段的堡垒和守卫雷区的炮台,足以使扫雷船清除凯佩兹雷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呢?它正是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情。它正是我们决定要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在这决定命运的时刻改变主意,让陆军去承受这种不可预料的严峻的磨难?如果陆军进攻失败,我们将不可挽回地卷入海军进攻所无法解决的困境。风险会更大,赌注会更高。不管怎样我对应该给德·罗贝克中将下什么命令已经不再犹豫。于是立即召开海军部战时领导小组会议,将下面这份电文拿给他们过目:

  海军部致德·罗贝克中将
  回复你的818号电报。鉴于拖延会招致潜舰进攻的危险,鉴于陆军行动将要付出重大代价,并鉴于陆军行动在打通海峡上有失败或只能取得部分效果的可能,以及未必能解除水雷的威胁,所以我们认为,你应该坚定地贯彻在给你的指示和海军部109号电报中所确定的计划。你应做好充分准备,一旦机会来到立即恢复18日开始的进攻。你应该制服狭窄段的堡垒,清除雷区,然后在近距离内摧毁堡垒;掌握好你的时间,利用飞机和所有对付水雷的经改进的办法。摧毁狭窄段的堡垒可以为进一步推进打开道路。我们的一支足以击败土耳其舰队的舰队进入马尔马拉海,将对整个形势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你不必为嗣后的交通线担心。我们知道敌人堡垒弹药短缺,水雷供应有限。我们认为,放弃纯粹使用海军进攻达达尼尔海峡的计划的时机尚未来到。
  德·巴托洛梅准将今天出发,他会向你详尽介绍我们的观.点。同时,一切恢复进攻的准备工作应该着手进行。

  但是我立刻遇到了无法克服的阻挠。参谋长十分愿意发布命令恢复进攻,可是第一海军大臣却不同意这份提出的电报,阿瑟·威尔逊爵士和当时出席会议的亨利·杰克逊爵士也都不同意。费希尔勋爵提出的理由是,他此前之所以同意执行这个计划,原因是它得到战地指挥官的支持和推荐。但是现在德·罗贝克中将和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决定联合行动,我们只有接受他们的观点。事实上,这次行动最终又回到最初他和我们大家都乐意采取的形式,对此他感到大大宽慰。“我们还想要什么?陆军就要动手了。他们早就该动手了。”但是眼见着由于时间的耽搁和行动的暴露,形势已经变得对我们不利了,这是多么可悲和可怕,对此我不能容忍。我从这种没有坚定目的的心态中看到了可怕后果的前景。自从开战以来,八角会议桌周围第一次出现了舌战。我强烈坚持恢复海军进攻的义务和必要。德·巴托洛梅准将坚定地支持我的立场,但是他在这些人中间年纪最轻,我的意见难占上风。我在没有决议的情况下结束会议。会后我将我草拟的电报拿给首相看,发现他真心诚意地同意电文中的观点,贝尔福先生的态度也一样;那天我和贝尔福先生讨论了这件事。
  回顾此事,人们现在可以看出,这是首相出面干预,执行他的看法的时候了。至于我,我能做什么呢?如果辞职能实施这个决定,我会毫不犹豫地辞去职务。然而,我辞职显然只会使事情更加糟糕。我无论做什么都已无法说服这些明确地不改变观点的海军将领们。他们只要指出已发生的军舰的损失,所有的人都会站在他们一边。于是我万般无奈,只得放弃向德·罗贝克中将直接下令恢复进攻的打算。
  第一海军大臣想尽力安慰我。他在24日给我写信说,

  “毫无疑问,派巴托洛梅去那儿是正确的,③越早越好。……你这么担心和激动是非常错误的。千万不要忘了我们是十个迷路的以色列部落。我们定将获胜!!!我知道我是一个乐观的人!一直是一个乐观的人!!感谢上帝……让巴托洛梅赶紧动身!不要再拍电报了!随它去吧!”

  对照以后发生的一切来看,我“这么担心和激动是非常错误的”吗?等待后果吧。探索紧要的事情是正确的;但是要在还有时间余地时去探索它们。

  ————————————
  ①“布维号”被炸沉究竟是因为触着了水雷还是因为一枚炮弹击中弹药库,对此人们尚存疑问。她正经过那片新的布雷区,故而土耳其人认为她是被水雷炸沉的。
  ②事实上布水雷只有一艘船。
  ③这个方案没有执行。





  第27章 德·罗贝克中将改变计划

  01.
  达达尼尔海峡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军已经抵达。从陆军可以启程的最早时刻起,海军部就将全部军队准时运抵集结地点。伊恩·汉密尔顿爵士:是在海军进攻 狭窄段的前夕到达达达尼尔海峡的,他从“费顿号”的舰桥上目睹了进攻的最后景象。战列舰沉没的情景,受伤的“不屈号”倾侧地缓慢驶离海峡的景象,驱逐舰上 挤满了被救起官兵的场面,无一不给他留下强烈印象。这种景象在秉性过于高尚的他的内心中,激起强烈的想要帮助和拯救兄弟军种的愿望。正是在这种心情中他决 心致力于他将立刻碰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确实极其严重和令人困惑。假如海军要求援助,伊恩·汉密尔顿爵士会尽力而为。假如在半岛的尖端处登陆然后夺取基利德巴赫尔高地可以解决海军 的困难,他会努力去做。但显然不容延误时间。每一天,每一个小时,土耳其的防御和准备工作都会得到加强,他们的兵力会集聚起来。若是在两个星期 前,40000名士兵在半岛上登陆本来有可能没有多大困难而实现。但是现在登陆就必须预期有一场恶战。而且从3月初就一直在战地观察战斗进程的伯德伍德将 军,迫切盼望当时在那里登陆,他相信一次迅速的进攻可以克服对方的抵抗。
  但是现在,在这次军事行动中第一次允许参谋部有发言权。他们向司令官提出了大量的、令人信服的理由。炮火下登陆的准备工作需要有高度的组织。而且前 还没有做任何准备。最为重要的是,实行这样宏大的计划至少需要有一定比例受过严格训练的部队。这样的部队目前没有。澳大利亚士兵虽然勇敢和忠诚,但是和皇 家海军师一样,他们只受过部分训练。第29师才从英国启航,要在4月的第一周才能抵达。抵达时它又会怎样呢?这支部队乘坐着22艘运输船,根本不知道立刻 就要投入战斗。弹药集中在一艘船上,运输车辆装在另一艘船上,马具集中在第三艘船上,而机枪放在船舱的底层,如此等等。在这支训练有素的部队能投入战斗之 前,他们必须首先了找平静的水面或码头利用小船上岸,然后完全重新编队,按战斗序列组织起来。穆德罗斯海港(在莱姆诺斯)并不具备这些设施。此外尽管有将 近60000人已进入攻击加利波利半岛的范围内,但是供给物资却仍分散在地中海各处,医院也没有准备好,工作人员还从来没有集中在一起。
  面对种种不利选择,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参谋人员声称,不管拖延的风险有多大,也比贸然展开一次没有组织的进攻的风险要小。于是将军决定把他的基地 和部队从莱姆诺斯转移到亚历山大,以便与海军需要时他从埃及组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在达达尼尔海峡他只留下了执行小规模任务的足够军队。

  图09、达达尼尔海峡1915年3月18日战斗图。军舰、水雷和堡垒的位置(根据官方海军史绘制)
  actural minefield,实际雷区;agamennon,“阿伽门农号”; albion,“阿尔比恩号”;
  bouvet,布维号”;bouvet sunk by
  mine,“布维号”触雷沉没;chanak,恰纳克;charlemangne,“查理大帝号”;eren keut
  bay,埃伦凯威湾;gaulois,“戈尔图瓦号”;inflexible,“不屈号”;inresistible,“不可抗拒号”;inresistible
  mined,“不可抗拒号”触雷;inresistible abandoned,“不可抗拒号”放弃;kephez,凯佩兹湾;kilid
  sanp,基利德桑普;line “b” attacking,“b”攻击线; line “b” standing
  by,待命线“b”;little or no current within this line,这条线内无急流;lord
  nelson,“纳尔逊勋爵号”;m.f.b.,雷区炮台;m.h.,可移动的榴弹炮队;majestic,“威严号”;medjidieh,梅贾迪赫;mine
  field,雷区;mines,水雷;no 1 helle,第1号堡垒海勒斯;no 13 rumill medjidieh
  ,13号堡垒罗米尔梅贾迪赫;no 16 hamidishll,16号堡垒海米迪希尔;no 17 namazieh
  ,17号堡垒纳马泽赫;no 19 hamdieh,19号堡垒哈米迪赫;no 20 chemenlik,20号堡垒恰门利克;no 22
  derma burnu,22号堡垒德尔马布拉蒂;no 24 anadolu,24号堡垒阿纳多卢;no 3 sedd el
  bahr,第3号堡垒塞德埃尔巴赫尔;no 30 nagara,30号堡垒纳加拉;no 6,kum kale,第6号堡垒库姆卡莱;no
  8 dardanos,8号堡垒达达诺斯;no 9 vidizg,9号堡垒维迪兹;ocean,“大洋号”;ocean mined
  abandoned,“大洋号”触雷放弃;prince george,“乔治王子号”;queen
  elisabeth,“伊丽莎白女王号”;saffren,“萨夫伦号”;scale,比例尺;search
  light,探照灯;supposed mind field,假设雷区;swiftsure,“速捷号”;the arcs denote
  the ranges from fort no 13,弧线指13号堡垒的距离;torpedo
  tubes,鱼雷发射管;triumph,“凯旋号”;vengeance,“复仇号”;yard,码。

  02.
  德·罗贝克中将3月18日退出战斗时,他极希望利用最早机会恢复进攻。但是情况突然发生不寻常变化,它产生的后果我们已在海军部里见到。22日这天 在“伊丽莎白女王号”军舰上召开了一次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德,罗贝克中将、威姆斯少将、伊恩·汉密尔顿爵士、伯德伍德将军、布雷思韦特将军以及波伦舰长。 伊恩·汉密尔顿爵士记录了这次会议的情况:
  我们刚一就座,德·罗贝克就告诉我们,他已经很清楚,没有我们陆军的全力支援他无法通过海峡。
  布雷思韦特、伯德伍德和我在上船前就已拿定主意,不管这些陆地兵心里怎么想,我们必须让水兵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如果水兵们不主动向我们求助和宣布他们已放弃单纯使用海军打开通道的计划,那末我们就什么也不说,对登陆行动或两栖行动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
  结果他们求助了。……
  于是也没有进行讨论。我们立刻研究登陆计划。①
  显然,德·罗贝克中将在21日下午或晚上作出他的决定。这个决定影响深远。它将政府和海军部的政策完全抛在了一边,而在这之前中将曾亲自宣布过他完 全赞同这个政策。这个由舰队发起并获得中将和海军部同意的计划就这样被抛入九霄云外。新的决定使舰队退出了战斗,并将海军承担的责任加在陆军身上。它使陆 军在极为不利的形势下承担了一项极端险恶而且至关重要的任务。这个决定完全违背了3月18日战斗消息传出后德·罗贝克中将从海军部收到的最后那份电报的整 个精神和具体条文。它已经超越了命令限定的范围,而中将在接任指挥时曾表明他完全同意这些命令。确实,海军部3月15日109号电报中有这么一段话:“当 汉密尔顿将军抵达时,你必须将你认为有必要采取的任何大规模陆军行动与和他取得一致。”但是这段话无论从含意上还是从文字上都没有包含完全放弃海军进攻, 并由纯陆军行动取而代之。
  就这样,在22日会议上作出了两个重大决定:首先,放弃海军进攻以利于陆军全面进攻;其次,陆军应撤回到亚历山大做好这次进攻的组织和准备工作,尽 管这个过程至少要三个星期的延迟。陆军事实上到达得太迟,组织得太糟糕,不容易展开一次突然袭击,但是陆军的存在,有充分时间诱使海军终止它们的进攻计 划。
  然而,人们必须充分谅解中将和他所代表的海军的观点。对于政治家和陆军士兵来说,战争时间军舰不具有任何感情价值。军舰是使用的和用以冒险的战争机 器,必要时可以为了共同的事业和国家的基本政策而牺牲它们。在这些人看来,陆军士兵的生命完全与海军士兵的生命同样贵重,而一艘准备当废铜烂铁处理掉的旧 战列舰不过只是一个战争的工具,有充分理由把她们牺牲掉,就像为了掩护和支持步兵进攻发射炮弹一样轻易。但是对于有这种身份和教养的中将来说,这些旧军舰 是神圣的。当他还是一个年轻军官,初次踏上她们的甲板时,曾是大海上的佼佼者。抛弃一艘军舰的丢脸其至耻辱,好多年会深深铭刻在思想深处。眼见着一艘高贵 的战舰可怜地沉入大海,是一件令人惊诧和非常的大事,因为在一艘战舰上凝聚了多少赤胆忠心,她是日常生活的漂浮的住所。3月18日这么重要的一次战争只损 失不足30名英国水兵和两、三艘无多大价值的军舰,这会使普通人或陆军士兵感到欢欣鼓舞;而以这些微小的代价却换取了许多有价值的结论。但是德·罗贝克中 将却从心底里感到悲伤和惊愕,这种情绪同样也笼罩了白厅海军部的会议桌。
  在德·罗贝克中将的陈述和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陈述之间有着明显的差距。中将提到他改变主意是由于陆军将军向他“建议”所致,而陆军将军却明明白白 地说,“我们刚一落座,德·罗贝克就告诉我们,他已经很清楚,没有我们陆军的全力支援他无法通过海峡。”对此可能的解释是:直到21日晚间,中将还以为陆 军没有得到授权可以进攻半岛的任何地区,只有在舰队攻占航道之后陆军才可以占领布拉尔防线。一俟他得知陆军可以朝任何方向行动,而且只要他提出要求,伊 恩·汉密尔顿爵士已准备倾全部兵力占领半岛的南端,他便立刻放弃了海军进攻的计划,请求陆军打开通道。
  无论怎么解释,德·罗贝克中将电报的论点是决定性的。在海军部,他的论点坚定了一些人对这次行动的反对态度。在前线,他的论点使得舰队陷于瘫痪。

  03.
  24日这天,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及其参谋乘船去亚历山大,而所有装载军队的运输船只都经过地中海驶往那里。同是这一天,在敌人方面采取了重要步骤。 利曼·冯·桑德斯将军此前一直是德国驻土耳其军事使团的首领,但是他从来没有行使过行政指挥权。土耳其人的困境和忧虑以及各次军事行动造成的危机促使恩维 尔帕夏于3月24日将利曼·冯·桑德斯将军召到君士坦丁堡,交给他用于守卫半岛的土耳其军队的全部指挥权。冯·桑德斯将军在26日接受指挥权。他写 道:“3月26日以前马尔马拉海两侧分布5个师,这种部署必须彻底改变。此前他们按照完全不同的原则部署兵力,就像古代的边防卫士一样,部队沿整个海岸线 分散铺开。登陆的敌人会发现到处有抵抗,但是没有军队或后备队展开一次顽强而有力的反击。”②

  04.
  23日,我怀着悲哀的心情向内阁宣布海军中将和海军部拒绝继续进行海军进攻,这次进攻无论如何也要暂时放弃。自从1914年8月危机以来,我代表皇 家海军指派的许多任务,迄今为止全都得到圆满完成。首相、基奇纳勋爵和内阁目前又一次面临抉择: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撤消整个计划,然后以夺取亚历山大勒塔 来掩盖失败。我们伤亡的人数比西线的战壕突击战经常遭受的伤亡要少,而且没有一艘最起码的军舰沉没。对于这样一个决定,我将无可抱怨,虽然我对它可以有强 烈争论。但是没有必要争论了。每当事情一团糟时,基奇纳勋爵总是表现出君子风度。他没有责备,表现出自信、威严和宽容。在短短的几句话中,他承担重任,声 称他将使用陆军把军事行动进行到底。于是又没有任何讨论得出:战地海陆军将领意见一致,基奇纳勋爵的声明在内阁成员前面不需要再有讨论。有关进行陆军攻击 没有正式决议,甚至在内阁或战时会议的记录中也没有记载。当我们回想起,先前决定海军进攻前的那场权衡有限风险和代价的漫长讨论和研究,一定会把这次一声 不吭地就投入这场巨大的陆军冒险看作是一个不寻常的插曲。这个决定在三个月前显得何等安全、何等完善、何等可靠。但是现在呢?
  基奇纳勋爵承担使用陆军猛攻加利波利半岛的任务时,他以为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足以做好准备和开始行动。但是当他推翻2月16日作出的派遣第29师的决 定时,当他撤消征集运输船只的命令并随之将船队遣散时,当他有意将这个问题拖延到3月10日时,当他允许这个师不以战斗序列而以其他无序方式登船时,他实 际上已经死死地捆住了自己的双手。他现在已别无选择,只有等待几个星期,眼睁睁地看着危险和困难不断增大,或者就是干脆放弃整个行动计划。这后一个选择他 是绝不会考虑的。相反,他已经决意要干了,而事态继续稳定地向前发展。
  我仍旧希望海军能继续施加压力——即便在目前规定的范围内——能够起到鼓励中将恢复进攻的结果,从而也许能够使陆军免遭可怕的折磨。然而,他甚至不 采取有限的军事行动。他和他的参谋人员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为陆军登陆所必要的全面而复杂的计划中。“伊丽莎白女王号”没有再打过一炮,在随后的一个月里所 有军舰全都对着敌人一炮不发。我无法将海军行动拖出这个泥淖。所有消极的力量开始联合起来。
  从此以后,达达尼尔海峡的防御由于一道不可克服的心理障碍而得以加强。狭窄段开始耸立起一堵透明的、完全无法移动的墙,无论什么武器也打不倒这堵禁 止行动的墙。“不行”这条原则已在人们的心中建立,要根除它已经不可能。我再也无法引导海军部战时领导小组和战时会议赞成采取坚决的行动。我再也无法推动 第一海军大臣。“不行”原则已占据了我们的会议,并以其沉重的份量将我一直相信是世界之希望的东西压得粉碎。一个月后,德·罗贝克中将受到热情的凯斯③的 鼓舞,但仍不肯恢复海军进攻。他已不可挽回了。“不行”一旦占领人心,我再也无法将它消除,不久我自己也屈服了。威姆斯少将在接替德·罗贝克之后,向新组 建的海军部委员会递交凯斯的计划和表明他自己的坚定信念,同样没有结果。凯斯在10月份辞去参谋长的任命,亲自赶往伦敦向基奇纳勋爵和我的后任请求允许进 攻,但完全不起作用。“不行”获得了胜利,它得到普遍同意,结果带来无可估量的破坏。英国舰队再也没有能够恢复对狭窄段的进攻,这场进攻他们是根据3月 18日开始的命令进行的,而且充满信心地预料在短暂停歇之后会继续下去。结果相反,他们在那儿等待了9个月,成为陆军蒙受的苦难和巨大损失、以及由此获得 的不朽的荣耀的旁观者,他们一直期待能有机会进行干预,一直期待能轮到他们进行冒险和作出牺牲,直到最终他们却不得不忍着悲痛和耻辱带着残余的陆军,趁着 夜幕驶离了这个遭受不可挽回失败的地点。

  05.
  然而,倘若海军再做一次尝试,他们将会发现大门已经打开。他们经过改进的扫雷力量可以集中将埃伦·凯威海湾残留的少数水雷清除掉。所有的损失都能得 到补偿。3月18日战役可以在一个月后以压倒优势重新开始;如果重新战斗,在几个小时内情况就会很明显,战斗只能有一个结局。当时我们已经通过确实可信的 秘密渠道得知土耳其的军队已弹药耗尽。
  海军只需要重新开始逐步推进和炮击,我们就能惊喜地发现敌人事实上已经没有多少炮弹了。我们现在知道,当时很容易就能知道的一个真相:就那些能损伤装甲军舰的重型大炮而言,他们只剩下不足20发炮弹。
  在保加利亚加入中欧同盟国之前,德国不可能向土耳其提供一发重磅炮弹。我们现在知道,只要再继续进行扫雷,有一点就完全可以确定:那片水域已经没有什么水雷了。君士坦丁堡剩留的水雷——漂流的和系留的——如同炮弹的情况一样不足打,而且有漫长的6个月不会有水雷到达现场。
  根据土耳其部队德国总司令利曼·冯·桑德斯的参谋官所做的德国官方记载:

  “土耳其已消耗了大部分弹药。中型榴弹炮和野战炮己将储备的炮弹打掉了一半。对于5门25.5厘米(10英寸)大炮而言,此时也只剩余271发炮 弹,也就是说,每门只有50发炮弹。对于11门23厘米(9.2英寸)大炮而言,每门也只有30至50发炮弹。……远程高爆炸药炮弹的情况尤其严重,它们 几乎已经全部耗尽,而只有这种炮弹才能有效对付装甲。哈米迪耶堡垒只剩下17发炮弹;基利德巴赫尔只余10发。储备的水雷也用尽了。如果19日和以后的几 天里以同样的势头重新发动战斗,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呢?”

  英国的官方军事历史学家写道:
  3月18日夜晚土耳其的达达尼尔指挥部已完全听天由命了。一半以上的弹药已经告罄,而且无法补充。……重要的是理解,如果放弃君士坦丁堡,土耳其人 将无法继续战争。他们所有的武器和弹药生产工厂都集中在首都、英国舰队将会将其全部摧毁,从德国获得物资供应是不可能的。……原本不足的火力设施的来源已 经被严重阻断。
  土耳其的炮兵士气低落,如果舰队第二天继续进攻,甚至在场的德国军官也显然对成功抵抗不抱多大希望。”

  接着又写道:

  “在9道水雷线中,许多水雷已放呈在海中长达6个月之久,其中大部分据信已被海流冲走,或已下沉到船只碰不到的深度。至于其余的水雷,许多都是老式的,根本就不可靠,由于数量短缺,它们的平均距离为90码、超过舰只横梁三倍”

  土耳其官方记载这样写道:

  “为获取这样重要的目标,敌人应该不顾遭受到的较小的损失而继续大举进攻,他们本来会成功地从水路占领海峡。……哈米迪耶堡垒只剩下了5到10发炮弹,欧洲海岸的炮台情况也同样糟糕。”

  根据当时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我毫不怀疑——如海军部的电报表明那样——陆军承担的风险远远大于海军的风险,陆军要伤亡的人数将远远超出水兵伤亡的人 数。我们当时不相信,如现在已经揭晓的,土耳其防御舰队的力量是如此脆弱,并处于危急状态。但是没有人真正对土耳其抗拒陆军的巨大力量做过计算。陆军部估 计登陆以及作战取得决定性胜利要付出5000人伤亡的代价,而事实上仅仅为了在半岛上一个不重要的小小尖端取得个立足点就伤亡了13000人,而在扩大基 地的努力付出了更多的生命。这还不包括苏夫拉海湾战役之前那几个月里蒙受的惨重损失和浪费,也不包括那个战役中伤亡的40000人以及在最后撤出前遭受的 20000人的伤亡。
  我们现在必须要看一看那一幕幕的场面:洋溢着不朽的英雄主义的4月25日,沉浸在令人束手无策极度失望的5月,充满着悲剧的8月和连接出现毁灭性的 失败的12月。如果那些手握重权、肩负历史重任者的眼前浮现出这些场面,他们肯定会想到,最好还是按照已经发出的和已经接受的命令和任务去执行,坚定和忠 实地坚持海军进攻!

  ————————————
  ①《加利波利日记》,第41页。
  ②利曼·冯·桑德斯,《在土耳其的五年》(five years in turkey),第81—82页。
  ③凯斯准将,即后来的中将罗杰·凯斯爵士,1918时担任多佛尔海峡巡逻舰队司令和进攻泽布吕赫的指挥官。





  第28章 德国潜艇的首次失败

  01.
  叙述历史的要领是按年代顺序。然而,倘若众多事件同时发生,我们就不可避免地要将它们选择分类。有一些事件必须先放在一边,等到主要事件交代完毕再叙述;另一事件则可用插入的手法,在一般叙述之外提前交代。
  前面几章描述了达达尼尔海峡的作战行动,在这期间,全面的海战不停地在进行。主力舰队依旧不倦地、警惕地注视着对手。内阁依旧致力于改善和维持在海 上对敌人的封锁以及对改善和维持大洋彼岸精通海事法者的关系。部队增援和物资供应源源不断地流向法国。最后,要求海军部保护英国商船队免遭前所未有的新奇 武器的攻击。第一场德国潜艇大战已经开始,若要以明白易懂的方式叙述这段插曲,我们就有必要回顾一下过去,并向前略微跨越我们这个时代叙述未来。

  02.
  当我在1911年进入海军部时我们一共有57艘潜艇(11艘已过时的a级,11艘b级,33艘c级,2艘d级),与之相比,德国只有15艘潜艇。但 是,除了两艘d级潜艇外,我们其余的潜艇只能在沿海附近的水域活动。它们不能伴随舰队,也不能单独在大海里长期航行;而15艘德国潜艇里面有11艘至少可 以与我们那两艘d级潜艇相媲美。在我任职的那三年备战时期,潜艇事务由凯斯准将负责。早在1912年我们就开始设想利用远海潜艇这种新的方法保持对德国港 口的严密封锁,使用驱逐舰和其他水上军舰不再可能做到这一点。于是我们不断设法制造大型的有“远海”甚至“远洋”航行能力的潜艇。我们研制出了e级潜艇, 甚至还研制出了其他一、两艘更大型的潜艇。技术上的难题接踵而来,承包商和海军部门的拖延令人恼火。较大型的潜艇完全处于实验阶段,总有一些专家怀疑能够 克服制造超过一定规模潜艇的难题。此外,由于已经签定的合同,制造潜艇实际上指定由特定的企业独家承包,我们最初甚至在实验性工作中也遇到了相当大的阻 力。1912年,由凯斯准将建议,我们决定废除这些束缚性的合同,将不同模式潜艇的定单给予克莱德和泰恩两家公司。同时我们还从意大利和法国购买潜艇,以 便熟悉了解潜艇的设计。然而,进展却十分缓慢,每一阶段都受到怀疑的困扰。
  大战爆发时我们总共建造了74艘潜艇,31艘正在建造过程中,另外还预订或设计了14艘。德国已建造了33艘,有28艘正在建造过程中。但是在英国 的74艘已制造出的潜艇中,只有18艘(8艘属e级,10艘属d级)是所谓的“远海”潜艇,而德国33艘潜艇中至少有28艘属于“远海”潜艇。因此,当时 的形势是我们有大量的潜艇可以用于防卫沿海免遭入侵和保护海港,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远海”潜艇来对黑尔戈兰湾实行持久的全面封锁;这一级的潜艇没有德国 多。
  如果我们假装对这种状况感到满足,那是自欺欺人。但从另一方面说,倘若我们在大战前就开展大规模制造潜艇的计划,我们会刺激德国人发展相应规模的、 乃至更大规模的潜艇制造计划。这将使我们处于危险境地,英国潜艇数量的增加绝不能补偿这种危险。目前的状况很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英国和德国的海军部在战争爆发时谁都不知道潜艇能够发挥的全部作用。直到这种武器在严酷的战争条件下开始得到运用之后,它不寻常的海上持久能力才为 人所知。双方立刻认识到大型潜艇能独立无援地留在大海里呆上八天到十天,其船员依旧挺得住。两国海军迅速将海上滞留期翻了一番和两番。遇到恶劣天气潜艇非 旦不必返回海港,看来比其他类型的舰艇更能经受得住风暴。在潜艇里工作需接受勇气和毅力的极限考验,受过高度训练和高等教育的技术精湛的海军军官、水兵和 工程师,以难以置信的献身精神对考验作了回答。
  在大战之前,潜艇能做些什么是一个谜,能命令潜艇做些什么是另一个谜。
  1913年末,费希尔勋爵当时不担任任何职务,他在那篇著名的备忘录中探讨德国人使用潜艇对付商业航行的可能性,宣称他们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击沉商 船,因为根据战争法要求,他们不能将商船拖进自己的港口。这篇备忘录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费希尔勋爵的亲密下属、s.s.霍尔上校的技术知识。但是这位海 军老将的观点主导和支配着备忘录中的立论。我要海军大臣们和技术部门立即研究这个备忘录。
  无论是第一海军大臣还是我都不相信费希尔勋爵的论点,即德国人会使用潜艇不事先警告就击沉非武装的商船,并且不采取任何措施抢救船员。这种做法违背古老的航海规则和历来做法。路易斯亲王在写给我的信中认为,费希尔勋爵的出色文章“由于提到这一点而黯然失色”。
  我们不相信一个文明的民族会采取这种手段,那是我们以往的信念,如果他们敢于这么做,他们就会使全世界联合起来反对他们。特别可以肯定,以这种方式 违反法理的国家是不会区别敌国商船和中立国商船的,犯下这样的错误,不仅会引起道德上的愤怒,而且会迫使强大的中立国家向一个海盗国家宣战。费希尔勋爵对 德国人性格的分析是正确的,而海军部是错误的。但是即便我们采纳了他的观点,也很难知道在大战之前我们能采取什么特殊措施以防止这种攻击。
  在战争中潜艇是唯一不与其同类交战的舰艇。这并不是说潜艇之间从不发生战斗,但是这种战斗是个别现象,通常无足轻重。因此,一方的潜艇队的力量不应 以另一方潜艇队来衡量。制约它的力量不能只考虑敌方潜艇数量,而要考虑自己的作战方案和本国的特殊情况。假定大战之初德国的潜艇数量比实际上拥有的数量多 4倍,她将能获得很大的优势,并立即将我们置于严重的危险境地。将我们的潜艇也增加4倍并不能防止这种危险,我们这么做并不能置德国于同样的危险境地。

  03.
  如果说我拒绝海军部委员会的指责(战前我曾主持委员会的潜艇政策),那末我更不愿承认英国的潜艇军种在技术上和进取精神比德国人逊色。恰恰相反,我 要宣布,而且能拿出证据证明,英国潜艇的业绩逐月地证明自己无可争辩的优越。但是他们有一个我们的力量不能消除的巨大不利条件,那就是缺乏目标。德国人除 了几艘快速军舰到海上作几次突然飞驶,偶尔会有一艘巡洋舰出人意料地外出航行一圈,或者公海舰队在周密准备和精心保护下迅速出海炫耀一番外,德国海军一直 紧闭在防鱼雷的海港里;德国的商船活动范围不会超越波罗的海。而在另一方面,每个海洋到处都是英国的商船,每天都有几十艘大型船只到达和启航,而我们的舰 队在公海上来往频繁,我们执行巡逻任务的巡洋舰和商用巡洋舰保持时刻不断地和远距离封锁。如果换一个位置,我们允许自己攻击没有防卫能力的商船,那就会取 得更为可怕得多的成果。这不是凭空臆断的事情,有事实可以证明。只要说一说英国潜艇在马尔马拉海的战绩就能明了,当时仅e—11号一艘潜艇三度穿越极端危 险的10号重雷区、纳加拉网区和漫长而守备严密的达达尼尔海峡地带,在马尔马拉海总共停留了96天(一次47天),独自击沉101艘舰船,包括一艘战列 舰、一艘现代驱逐舰和三艘炮艇。荣获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内史密斯指挥官创立的辉煌功绩在潜艇战争历史上还从未被人超越过,虽然指挥e—14号潜艇的维多利 亚十字勋章荣获者博伊尔已接近这个记录。

  04.
  1915年2月4日德国海军部发布声明如下:

  特此宣布大不列颠和爱尔兰周围的全部水域、包括整个英吉利海峡均为战争区域。从2月18日起凡在此战争区域内发现任何敌人商船将一概予以摧毁,不再因船员与乘客的缘故使其有可能逃避危险。
  在战争区域内中立国的船只同样也面临危险,鉴于英国政府在1月31日下令可以滥用中立国的国旗,①更由于海战中可能发生难以预见的事故,不可能避免中立国船只被误认敌船而遭受攻击。

  我们现在面临的形势与费希尔勋爵在1913年备忘录中所预料一样。然而,此事并没引起海军部严重惊恐。我们的情报表明,德国拥有的可以封锁不列颠群岛的潜艇不会超过20至25艘。由于这些潜艇只能分三班轮流工作,所以同时活动的潜艇最多只有七艘或/八艘;考虑到进出英国众多港口的船只数量庞大。可以肯定只要我们的船继续大胆地出海,潜艇封锁事实上不会对我们的贸易产生显著影响。另一方面,我们确信德国发布这样的声明,和由于它造成对中立国不可避免的事故,将触怒美国,也许会把美国卷入战争;而且,无论如何我们实施封锁的地位将大大加强。我们期待美国政府施加的、要求我们放松封锁的压力,会有明显的减轻,我们已有在争吵中加强我方立场的全部实际理由。连续好几天我们在海军部里作长时间仔细商讨,随后我宣布我们将每周公布被德国潜艇击沉的商船,同时也公布进出英国港口的船只数目。

  05.
  与此同时,我们在海军部竭尽全力为对付潜艇进攻而增加我们的储备,并策划各种反击的方法。
  我们把穿越英吉利海峡的交通看作是首要和生死攸关的关注对象,于是我们就在多佛尔海峡布下防潜网,并建立全面的拖网渔船和驱逐舰巡逻制度。几乎每星 期都有新的师要通过海峡前往法国,为它们提供指导和护航时时刻刻都需要复杂精细的预防。我们也特别关注北方海峡(苏格兰和爱尔兰之间)、南安普敦—阿夫雷 护航线以及其他敌人潜艇有可能潜伏的海湾和隐藏地。我们还给英国商船的船长们送去详尽的指示,告诉他们如何对付或躲避潜艇的进攻;除此以外我们还采取其他 许多措施,这些在官方海军史中均有记载。②
  除了武装和使用我们主要依靠的庞大轻型快速舰队外,我们还有两个消灭德国潜艇的重要武器:伯彻姆防潜网和以后称为q船的伪装货船。防潜网是轻质灵活 的细钢丝幕帘,网孔大约6至10英尺,铺开的长度有200码。把它们连在一起,形成横贯特定水道的防线,由武装的拖网渔船时刻看守它们的浮标。我们冒险拿 自己的一艘潜艇做过试验,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系在网上的玻璃浮标一沉入水下,或者说钙光灯自动点亮,潜艇就会立刻暴露。拖在后边的网会裹住潜艇,很可能缠 住其推进器,同时,系在网上一根长线上的指示浮标则浮在水面,使得猎潜军舰能据以追踪不管去往哪里的敌人潜艇。1915年的头几个月里我们就定制了至少 1000英里长的这种防潜网;到了2月13日17英里长的多佛尔海峡已经被这种防卫网堵住。理论上是这么一回事,毋须说实践中当然遭受了很多困难和失望。
  伪装货船的发明也是简单的;产生这个想法的过程如下:在去年9月,在圣马洛和南安普敦定期航行的一艘运载水果和蔬菜的小轮船遭到了德国潜艇的射击。 朴次茅斯的指挥官、海军上将赫德沃思·穆克斯爵士因一般事务来海军部找我,在谈话中提到可以将大炮藏在小船的水果和蔬菜中。于是我们就这么做了。这种方法 一直没有机会使用,但随着潜艇战范围扩大,我们再度面临威胁,便又想起了这个办法。2月初我下令一批船只,以便诱捕和伏击德国潜艇。它们大多数都是普通无 固定航线的货船,但有一些是按照挪威渔船的结构和式样特别建造的。这些船安装着隐蔽的大炮,通过一个演哑剧用的巧妙的活门和一个活动遮板,大炮可以突然射 击。海军部各部门在发展这个构思中表现出伟大的创造力,在以后海战中由于使用这些船只才能最出色、最大胆施展谋略。
  此外,我们还坚持不懈地研究各种形式对付潜艇的科学方法。探测远处潜艇螺旋桨击水声的传声器或水下测音器已经发明,但在那时尚处于实验阶段。穿刺 弹、散花弹和亚克托安网(或称爆炸项链)紧迫地和同时研制出来。科学家、发明家和潜艇军官之间建立起紧密的、卓有成效的联系,海军中的精英都在集中研究这 个问题,无论是技术的还是战术的建议都不会受到海军部人员的冷落。

  06.
  德国的潜艇战,也称作不列颠群岛封锁战,于2月18日如期展开;就在那一天,一艘英国商船在海峡被鱼雷击中。到第一周的周末为止共有11艘英国船只 遭到攻击,其中7艘被击沉。在这段时期抵达或驶离英国海港的商船不少于1381艘。进攻开始后的第二周他们一无所获,只有3艘船只遭到进攻,但全都逃脱 了。进出的船只共计1474艘。到了2月底,我们已确信我们行动的基础无懈可击:英国的贸易照常进行,运输船队载着一师又一师的军队不间断穿过海峡运往对 岸。在整整3月份我们始终坚持发表每周的统计数字。在那个月的4个星期里多达6000艘船只抵达或驶离英国海港,其中只有21艘被击沉,合计只有 65000吨。4月份巩固了3月份得出的结论:在6000余艘抵达和驶离的船只中,只有23艘被击沉,其中6艘是中立国的船只,英国的只有11艘,合计为 22000吨。因此,德国潜艇战的失败已是举世皆知。
  同时,德国人自己也为其政策付出了惨重代价。他们为数不多的潜艇中至少有4艘被摧毁。3月1日,在达特茅斯附近的斯塔特湾有一艘潜艇被防潜网缠住, 第二天在水下被一颗散花弹炸毁。4日,在多佛尔海峡u—8号潜艇被防潜网和驱逐舰发现、跟踪并击毁,潜艇里的人员全都获救并做了俘虏。6日,一艘敌人潜艇 在阿伯丁海外被发觉,后来证实该潜艇是u—12号,我们的小军舰发挥了难以置信的穷追不舍精神和娴熟技艺,经过4天追逐终于将其摧毁,10名幸存者被俘。 16日发生的事更是令人叫绝:德国潜艇指挥官韦迪根曾于1914年9月在荷兰海岸外击沉3艘巡洋舰,因立下殊勋成为德国民族英雄,他在爱尔兰南部海岸外击 沉1艘商船,并从商船取走一门小炮作为战利品。18日在返回德国途中,驶至彭特兰湾附近碰上正在演习的大舰队。第四战斗中队现在由旗帜悬挂在“无畏号”战 舰上的斯特迪将军指挥。将军在福克兰群岛战役中交上的好运显然还没有离他而去,凭借舰长和导航军官的娴熟技巧以及“勇往直前号”的配合,“无畏号”在10 分钟内就炸中了潜艇。当潜艇头部竖起露出水面时,看清了她的编号为u—29,这艘潜艇连同全部人员永远沉入了海底。“克雷西号”“阿布基尔号”和“霍格 号”的毁灭者就这样毁灭了。
  其他那些返回德国的潜艇大多数只能汇报一些坎坷艰辛的经历。有一艘潜艇在多佛尔海峡被防潜网缠住,经过一番恐怖的历险之后才得以逃脱;另一艘潜艇被 处理得法的“索迪斯号”商船击中,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带重伤爬回了家;第三艘潜艇被驱逐舰“古尔卡号”追逐长达三个小时,最后才侥幸逃脱。类似的事情还有许 多。
  我们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多佛尔海峡上。正是在这儿我们取得了最完全的成功。4月初,u32号在多佛尔海峡被防潜网缠住,它宁愿绕道苏格兰北部回家也 不愿再遭受一次同样经历。她向德国海军参谋部汇报了多佛尔海峡如此这般的防御和障碍情况,以致所有潜艇都被绝对禁止作穿越海峡的尝试,所有潜艇驶往我们西 海岸都必须向北绕过苏格兰。这项禁令实行了一年多的时间。海峡的东部水域从此变得干干净净了,4月中旬以后多佛尔等戒线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船只被击沉的事 件。然而,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的措施与实施和不断精心设计这些措施的胡德将军的努力,取得多少成效。那个月的中旬我根据费希尔勋爵的建议派他担任其他指挥 职务,这对这位军这来说是不公正的;接替他的是培根将军,在这个极端重要的位置上似乎特别需要培根的机械才能和科学造诣。直到5月中旬,通过不断研究收集 到的情报,我才知道胡德将军的工作成绩有多么出色。此时我留在海军部的日子只有几天了。然而,要纠正这种不公正还来得及,任命他担任第三战列巡洋舰中队司 令,似乎是我最后一次行使职权。他万分欣喜的接受了这个丰厚的礼物。不幸的是,这项任命导致他在日德兰战役中光荣捐躯。
  综观4月份的形势,显然德国不但丝毫未能阻碍英国贸易、部队和物资供给的活动,而且他们整个政策依赖的命运攸关的潜艇却蒙受惨重的、超比例的损失。 到了5月份,他们不成熟的、虚弱的潜艇战已被完全粉碎,在以后的将近18个月里,尽管也发生了几次悲剧事件,但我们没有遭受到明显的麻烦。然而,为了对付 这种前所未有的进攻形式,我们采取的所有措施和着手建立的所有组织,无一不是经过卓绝努力才得以发展和完善的。我们的商船船长们已越来越熟悉各种对付或躲 避潜艇进攻的方法。我们日益增多的轻型快速舰队的警惕性和创新精神得到慷慨的奖励制度的激励。防潜网得到改进,并投入了大量生产。不倦的科研努力试图通过 水下测音器探测水下潜艇存在的秘密。最后伪装商船数量日增,它们的伏击战和计谋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我们把这次不起作用的潜艇战以及其后我们所作的种种 努力,以及安全地度过注定要经受的可怕岁月,归因于上帝的旨意。

  07.
  在我们与美国关系中经历的总是对我们有利的结果,我们封锁中欧帝国的全部效果依靠这种关系。自大战爆发,英国与美国及其他中立国家之间便出现了一些 涉及国际法问题,但本文无意讨论这些严肃而复杂的问题。双方的争论是技术性和无休止的,整个图书馆可以被这方面的文献塞满。在这些法律争执和策略的背后, 存在着血缘关系和对我们怀有好意以及对协约国事业的同情,还有对法国怀有感情和对德国表示义愤等重大因素;这些因素一直摇摆和最终成功地支配着美国的行 动。但是尽管如此,当时我们很有可能被迫放弃整个封锁,以免与美国关系破裂。
  近来出现了一种强烈趋势,即低估在这个阶段如果美国作出相反决定会产生的真实危险。美国的民族传统对我们并不利。1793年与普鲁士签定的捍卫“航 海自由”条约构成了美利坚共和国最早的国际关系。1812年的那场战争就是由于中立问题而引起的,美国人不会忘记。国际法的既定条文并没有涵盖大战中出现 的各种情况。战时由于军队和国家之间的区别大部分已消失的事实,限定禁运品的整个概念受到影响。正如事实已表明的那样,潜艇的问世已使旧的封锁法不再适 用。我们的行动总是不可能符合严格的法律条文。这一点引起一系列微妙而非常令人费解的讨论,大西洋彼岸的那些死板的法学家们在这个问题上立场十分强硬。另 外还有一些严重的政治上的危险:爱尔兰和德国的影响强大而活跃;参议院内有一个颇有势力的集团肯定持反英态度;有人怀着嫉妒之心警惕地盯着国务院,唯恐它 偏袒英国。在此关头,对待美国形势出一点差错,就会酿成最大危机。避免这个危险是爱德华·格雷爵士在我国驻华盛顿大使塞西尔·斯普林—赖斯爵士帮助下作出 的不可磨灭的贡献。英国和美国的感激之情也说明了对美国驻伦敦大使佩奇先生的怀念,他的睿智和慷慨风度捍卫说英语的国家及其命运免受难以估量的伤害。
  就在这些问题上,德国最初的潜艇战客观上给予我们最大的帮助。德国的声明不仅威胁了英国的商船,也威胁了中立国家的商船,这就完全改变了我们与美国 争执的整个状况。我们很快就感到如释重负。2月底,从美国启程为荷兰政府运输石油的挪威商船“贝尔里奇号”被鱼雷击中,这是使美国人的愤怒从英国实施的封 锁政策上转移到对德国的暴行上的另一次事件。整个工会里亲协约国的力量活跃壮大起来,而德国的影响相应减弱。我们可以对德国采取更严厉的措施,不会搅乱我 们与这个伟大的美利坚共和国关系的靠不住的平静。在佩奇先生的帮助和指导下,爱德华·格雷爵士才能以忍耐、机敏与和解的手段维护我们的立场,在整个3月和 4月间不与美国人争吵;而5月却发生了一件有决定意义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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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我们授权商船使用这个历史悠久的海军策略,深知这个办法会使敌人潜艇陷入困境。
  ②见本卷,原书第271一73页。





  第29章 日益加剧的紧张局势

  01.
  4月是在痛苦和恼人的悬念中度过的。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部队在亚历山大整顿;德·罗贝克中将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登陆的准备工作上。土耳其人在不断 地集中、组织和加强。意大利和巴尔干国家战战兢兢地保持平衡。我们与美国的关系极为微妙。俄国的前方和后方都令人深感担忧。陆军部供应军火的方法,显然将 面临全面失败。政治局势紧张了起来。

  02.
  3月18日之后,第一海军大臣的态度已变得接近超脱状态。由于陆军现在已接过重担,他感到如释重负。我或参谋长为他起草的任何业务电报他全都批准。 最后,只要是为陆军提供合适的支持,不管什么步骤他全同意。虽然他对派遣陆军的每一个行动都表示欢迎,但是对以任何形式增加海军支助他都要抱怨。他多次试 图将我的思想从达达尼尔海峡转回到北方战场上,然而,.我们在今后许多个月内不可能在北方战场上主动采取任何重大的海军行动。他对北海的局势越来越表示关 心。
  虽然我没有像费希尔勋爵那样对北海表示真实的或假装的担忧,我却认为4月份是关键的一个月。德国人肯定知道我们已经从主力中抽调了相当大的一支舰队 开赴海军的决定性战场,其中包括我们的几艘最先进的军舰。如果他们相信我们在达达尼尔的海军力量比实际更庞大,这正符合我们的希望。为此我们曾往地中海派 去了几艘假战列舰,希望借此引诱敌人在北海作战。
  经费希尔勋爵批准,战时参谋部发出进攻达达尼尔海峡的命令,其中有这么一段文字:“一些商船经过改造伪装成‘无畏级’战列舰和巡洋舰,三至四英里外 无法区别其真伪。……使用它们需要有适当的预防措施,以免暴露真实面目;应将它们作为舰队的一部分安置在达达尼尔海峡入口处之外,仿佛它们是后备力量。它 们可以使德国人误认为英国领海军力的转移。①
  我们现在知道,这些船只将土耳其人完全欺骗了,他们将其中一艘当作“猛虎号”向德国作了报告。当我看到第一海军大臣热忱地同意这种引诱战策略时,我不能把他那种一般性的担忧过于当真。他完全清楚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作战,若是海战开始,这正中我们的下怀。

  03.
  此时我设计并完成了战列巡洋舰队的组建。这支舰队包括三个中队,每个中队有三艘战列巡洋舰,并由一支轻巡洋舰中队护卫,轻巡洋舰中队由四艘最先进、 最快速的轻巡洋舰组成,还配备由最快速的驱逐舰组成的m小舰队。组织这支舰队的中心概念是速度。它体现了速度与力量的结合,远远胜于德国人可使用的任何海 军力量。首先,大多数轻巡洋舰都属于“城市”这个级别,航速最大不过27节,但是“曙光女神”级的舰艇很快就要开始服役,这将有效地改进中队的速度。为了 组织这支舰队,我给澳大利亚联邦政府发去一份电报,请求他们将“澳大利亚号”拨给我们支配。出于对共同利益的好意与忠诚,他们十分欣然地同意了。

  04.
  4月7日,第二、第三和第四海军大臣写了个备忘录,要求费希尔勋爵对某些有关指挥战争的要点,重新向他们作出保证。大舰队应该一直处这样的地位并保 持这样的实力,以便我们随时准备迎战敌人整个舰队,并对结果有肯定的保证。我们没有将这个原则置于危险境地,对此不知他是否感到满意?他们又问:进攻达达 尼尔海峡从高层次的政策角度看也许是完全正确的,但是我们是否经得起军舰的损失和弹药的消耗?这几位海军大臣在结尾中要求费希尔勋爵向他们保证,整个政策 都得到他的赞同,而且他对它感到满意。
  同一天费希尔勋爵以备忘录的形式正式作了答复。他声称他完全赞同保持大舰队实力的基本原则。
  “达达尼尔作战行动”(他继续写道)“无疑是这样的一种行动,即如果成功的话,其政治后果是值得牺牲一些物资和人员的;它肯定可以缩短战争时间,因为它除了可以打开黑海的通道之外,还可以在东方战场为我们争取到新的盟友,并且击碎德国—土耳其联盟的脊梁。
  “鉴于能用于这次行动必然只有有限的军舰,鉴于炮弹和炸药短缺,鉴于军舰进攻陆地堡垒和受其保护的雷区时必然会经常遇到的不肯定因素,我同意执行这项任务时有犹豫之感。
  “但是,正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政策方面的高层次问题必须由内阁决定;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可能获得的切实利益促使我最终同意他们的观点,条件是动用海军力量必须受到严格限制,从而使我们在北海这个主要战场上的地位和任何一个军种都不会受到危害。
  “目前我的意见是,我们在领海里的优势地位是牢固的,虽然抽调了一部分海军,如若德国的公海舰队出来作战,我们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是我同时认 为我们已达到了极限,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我们都已无能为力,因为我们已经无法再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我已很清楚地向海军大臣表明了这个观点,以后在这个 问题上如果内阁方面的驳回我的主张,我将要求海军同僚们对我所坚持的观点给予支持。……”
  第一海军大臣就这样很清楚地阐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已在公开场合下正式而且故意地表示自己支持这次行动。当议会提问②第一海军大臣是否同意3月18日 进攻,在此问题的备忘录送抵时,费希尔在手稿上写上回答:“如果费希尔勋爵没有同意这次行动,他现在已不是第一海军大臣了。”由此可见在主要问题上已经没 有争议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么一步,就不能再出现4月12日给我信中所说的“我什么都不会再给了”这句话。巨大的责任已经招来;最严重的战斗迫在眉睫;陆军 即将登陆。它迫切需要得到适当的支持。服从我们在北海的安全这一最高要求外,凡是需要的,凡是能合理省出来的,我们必须给予。德·罗贝克中将给好几个军官 打电报,要求他们支援登陆行动。费希尔勋爵勉强答应了这个要求,但他希望不仅对动用“伊丽莎白女王号”附加限制条件,而且对“阿伽门农号”和“纳尔逊勋爵 号”的使用也附加限制条件,这些限制在很大程度上剥夺她们对陆军的支持。我确实不能同意这么做,我的观点被接受了。但是只要达达尼尔海峡那儿需要任何一个 军官、一个士兵、一艘军舰或一发炮弹都成为摩擦的原因,必须由我不仅向第一海军大臣而且要向他的海军同僚们竭力争取。这实在是太累人了,虽然最终我不允许 任何由舰队向我提出的要求忽略过去,但这个过程令人心力交瘁。我毫不怀疑有许多要求还没到我手中就已经被窒息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提交,因为大家知道这类要 求不受欢迎。任何时候我们都有着充裕的弹药供应和许多强大的海军增援力量,若是支援出去并不会影响北海的安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海军部的新班子随后作出 的支援远比现在的规模要大,结果也没有出现不好的结果或不应有的风险。
  4月11日,我给费希尔勋爵写信道:

  我的朋友,说实话,你如此拐弯抹角、吹毛求疵地并不善意地刁难
  当时你原则上接受的行动,这不是有点不太公平吗?你要是一直这样,我会很为难的——每天总有点新鲜事;对于你,对于我们携手一起从事的伟大事业来说,这是不值得的。
  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与你一起工作。如果不包括达达尼尔行动,我们的合作将是不可能的。现在制造一些小麻烦或者增加在这些日子里我们必须承担的负担是不对的。
  恕我直言——但是作为朋友我有这个权利,作为同事我有这个义务。

  第二天他以同样的坦率回答我:

  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牺牲自己的信念去做像我看会使你高兴的事!——这是事实!……立即派遣“纳尔逊勋爵号”和“阿伽门农号”完全是我单独提出的建 议(希望她们能掩护“伊丽莎白女王号”和“不屈号”!)。德·罗贝克将会把他的旗帜悬挂在“纳尔逊勋爵号”上,而不是悬挂在他以前的旗舰“复仇号”上,这 一点你可以相信。就眼下正在做的工作来说,“复仇号”最适合于近战。然而我没有多说。外界都认定是我在逼迫你,而非你逼迫我!但据我所知,唯有首相一个人 持相反的看法。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一句,除了克里斯③、威尔逊、奥利弗和巴尔托洛梅,你可以相信他们四人是不会泄漏的!
  从一开始我就通过菲英杰拉德间接地鼓动基奇纳。
  我认为这次行动会成功,但是我想我不是吝惜失去那些旧军舰,而是非常宝贵的官兵要珍惜用在决定性的战场上。

  4月25日他又写道:

  我对我们的潜舰和水雷感到恶心透了,不朝齐伯林飞舰射击这件事也让我恶心(它们绝不可能飞得超越2000码,轻型巡洋舰肯定能把它们打下来)。说真 的,若不是达达尼尔海峡的事迫使我与你风雨同舟,我本来会走出海军部再也不回来了,寄给你一张明信片,让斯特迪立刻接替我的职务。要那样你会高兴坏 了!!!

  05.
  从那年年初起,战时会议几个的主要成员就对陆军的军火供应越来越感到不安。劳合·乔治先生和贝尔福先生坚持认为陆军部采取的措施根本就与我们的需要 不成比例,他们二人与基奇纳勋爵和我都是1月份建立的负责调查这种状况的内阁委员会成员。成千上万的人已应征入伍,现在正在接受训练。将英国陆军扩大成 70甚至100个师的计划已经制定,但是供应实际入伍士兵的步枪有三分之二以上尚未订购。订购的大炮也完全不够。新的和特殊的军需依旧没有得到重视。甚至 还没有制定计划建立符合需求规模的进行机枪生产的有效组织。各种类型的炮弹、尤其是高爆炸弹的供应,以及中型和重型炮的供应都少得可怜。迫击炮、炸弹和手 榴弹的生产还几乎没有开始。
  当怨言传到基奇纳勋爵那儿时,这位战时国务大臣和他的顾问们作出的回答是,所有的工厂和供应部门正在尽最大努力工作,发出的订单已远远超出了生产能 力,即便减少交货数量仍会有大量的拖欠。情况的确如此,但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人敦促陆军部,必须采取完全不同的措施以拓宽供应来源。陆军部回答 说,他们已经做了眼前可能做到的每一件事,他们努力的成果要过好几个月才能出现。他们引用了大量他们采取行动的例子,并且出示了他们向国外订货的订单,主 要是美国和日本。所有这些仍被认为做得不够,双方的争论变得激烈起来。
  批评者争辩说,陆军部的武器合同部门根本就不懂根据需要的巨大规模而去组织军火生产,这些部门太小太弱,无法应付制造业所需的那些巨大而复杂的问 题。对此陆军部反驳说,他们负不起责任,允许将这种关系重大的任务从职业军人领域转入文职人员、政治家或商人的手中,无论这些人如何好意和热情。于是双方 的火气积聚起来,温度和压力同时增加。
  紧张气氛每一周加剧。陆军的需求不断增长。随着每一个新增的师投入战场,每种军火的消耗规模与日俱增。眼见在国内的大量部队什么装备也没有。前线的 怨言滚滚而来。与此同时,军火的产量令人失望地低于承包商的许诺。基奇纳勋爵害怕将新增的师派往前线,即便这些部队已装备起来时也是如此,因为害怕进一步 暴露装备部队的主要工厂的生产能力不足。他绞尽了脑汁,但是培育他成为军人或行政管理人员时所受的训练,都不能使他适应组织如此宏大而新颖领域的工作。他 的助手寥寥无几,而且思想僵化,他本人对控制军队的重要性持有一种苛刻的观点。
  根据4月份我的同事向我随意透露的那种义愤之情,我毫不怀疑人们的情绪即将有一次非常强烈的大爆发。海军部的处境比较轻松。我们安然保持着一支全世 界无与伦比的、最为庞大的海军,我们的供应来源也具有同样的规模。而在另一方面,英国陆军的以我们在和平时期小量军队为标准估量建设的工厂为基础。海军根 据雄厚基础扩大规模一倍;而陆军从它的有限基础要求扩大约10倍或15倍。大战爆发之初,我们就向作为舰队后盾的大企业和造船厂订购了大量海军所需要的一 切物资。1913年我就采取特别措施使考文垂兵工厂保持开工,从而为我们的重型大炮的生产保留了一个新的额外渠道。甚至在1914年11月费希尔勋爵进入 海军部之前,我们就已按照考虑成熟的战前计划开始了大规模的生产。这位海军老将的干劲和创意更促进了这项工作。到了1月和2月,我们的工作全面展开,总的 来说,各个部门的工作都超前完成。我们的任务就难度而言不能与陆军部的任务难度相提并论。事实上,由于海军占有许多现有的军备生产能力,因此我们的效率加 重了他们的困难。话说回来,陆军部不设法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即使利用现有的生产线解决问题,也没有什么希望。
  日益增强的愤怒和害怕并不仅限于战时会议。基奇纳勋爵的困境迫使他以最严厉的条件限制战场上陆军对各类急需供应品的需求。他不得不对机枪、高爆炸力 炮弹和重型大炮的比例实行限制性规定,这种规定对那些不了解他难处的人看来是荒唐的,几乎是缺德的。在总司令部参谋部和陆军部之间出现了紧张状况。前线的 陆军将怨言通过无数渠道透露给议会和新闻界,虽然爱国主义和新闻检查制度阻挡了这种怨言的公开发表,但是焦虑和愤怒的浪潮与日俱增。
  如果当我们第一次剑拔弩张的庄严时刻,是处在各党派基础上的联合政府,事情也就好了。在8月份的那段日子里,当我们爱好和平的、几乎没有武装的人们 奋起反对侵略者时,可谓是万众一心。出现了空前绝后的团结和同志关系。人人同仇敌忾,没有时间犯方式方法上的错误,那时是宣布组织联合政府和实施全民兵役 的好时机。这当然是我的希望。但是时机失去了。在战争气氛中力量壮大起来的保守党却不让它担负监视战争中不可避免会出现的错误、缺点、意外事件和令人失望 的事情。它的领导迄今为止一直是精神受压抑的沉默而热心的旁观者。他们再也不能忍受这种压抑了。于是,无论在陆军部、在海军部、在法国或在达达尼尔海峡, 紧张的关系从内部和从外部增长为危机,而危机又上升到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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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重点是我加的。
  ②不是在最后提问的。
  ③克里斯上校,第一海军大臣的海军助理。





  第30章 海滩战役(1915年4月25日)①

  01.
  加利波利半岛伸入爱琴海52英里,其最宽处有12英里。②但是它的脚踝,即与大陆相连的地峡,在布莱尔村附近只有3.5英里;位于西南端迈多斯对面 的脖颈处,宽度也几乎不足6英里。这个举足轻重的地区山峦绵亘、崎岖不平、沟壑纵横。四个主要山丘耸立在平地之上;环绕苏夫拉湾的半圆形山链有600或 700英尺高;萨里拜尔山高度超过1000英尺;狭窄段对面的基利德巴赫尔高地的高度在600至700英尺之间;而离西南端6英里的阿齐巴巴峰有700英 尺高。
  海峡之外的登陆地点比较少。山崖陡峭地落入海面,偶尔看到狭窄的冲沟。覆盖半岛表面的大多为灌木丛,间或点缀着一块块的耕地。整个地区泉水、地下水 储量丰富,尤以苏夫拉湾附近为甚。另一个有实际意义的地貌特点也值得注意。从阿齐巴巴到海勒斯角半岛尖端的地貌是从海边渐渐升起的斜坡,而实际上这个重要 无比的尖端处呈汤匙形,因此它的边沿可以在很大成度上抵挡海军的直接炮轰。
  现在即将开展的这场作战行动,对作战双方提出战争中最难计算和最难肯定的问题。面对由勇猛军队和现代武器防守的早有仔细准备的防御工事作大批陆军登 陆,这种尝试从来没有人敢于想象,很有可能证实是完全行不通的事情。另一方面,两栖力量的神秘机动性同样令防御者感到危险和不安。我们已经清楚,利曼· 冯·桑德斯将军知道一支估计兵力在80000到90000的陆军已集结在埃及的穆德罗斯或离其不远处。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发起进攻呢?显然选择只有三个, 而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亚洲海岸、布莱尔地峡和半岛的南端。其中亚洲海岸最有利于大部队的登陆和运动。如果选择布莱尔地峡,可以从海路和陆 路切断半岛上所有部队的交通联系,这样用冯·桑德斯的话说,“提供战略决策的良好前景”。第三个选择,引用冯·桑德斯的话说,“加巴山每一侧的海岸狭窄地 带作为登陆地点最合适速战速决,因为宽阔洼地上只有一条平缓高地从那儿笔直指向迈多斯。”③还有在半岛南端,海勒斯角附近的登陆地点可以通往阿齐巴巴峰, 从那里可以直接控制狭窄段的堡垒,在这几个完全分离的潜在重要目标中哪一个将受到即将来临的攻击,敌人根本不知道。为应付这种不确定的、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的、却又至关重要的形势,德国指挥官被迫将土耳其第5军集团平均分为三支部队,每支部队有20000名士兵和50门大炮。无论哪个部队最先受到攻击,都要 在对方优势兵力下坚守二或三天,直到增援到达。为了尽量缩短这一危险的间隔,这三处之间的交通条件,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有尽可能多的改善。道路修起来了, 船只被聚集到海峡上的合适地点。然而事实依然是,利曼·冯·桑德斯只能首先使用已经平分的三分之一的兵力来迎击全部协约国军;而且战斗打响之后必须要等待 三天才能有大批土耳其增援部队到达。
  然而,事实上,可供英国司令官选择的比利曼·冯·桑德斯必须考虑到的要少。伊恩·汉密尔顿爵士根据基奇纳勋爵的命令,他的军队不能卷入在亚洲的大规 模战役,他既无兵力也无陆路交通工具来参与这样的战役。据判断,海军配备的小舰艇在此时不足以维持大批陆军在离穆德罗斯基地六七十英里的埃诺斯登陆以袭击 布莱尔。这样,实际上供协约国军选择的进攻地点只留下半岛的南端。冯·桑德斯不可能知道到这一点,但他必须继续对准备对付所有三处的紧急情况。因此,在战 斗打响的前夕,问题归根结底是可使用的英法联军的全部兵力(或两国政府还愿意提供的更多兵力)和占领着加利波利半岛南端的、有50门炮装备的、20000 名士兵的土耳其军之间的三天战斗。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任务是指挥陆军登陆,然后打垮或制服这20000兵力,夺取他们在狭窄段附近把守的重要阵地;他拥 有60000名士兵并得到舰队的威力巨大的炮火援助来完成此任务。这是一场残酷的拼耗实力的生死考验。首先难以估算的危险是,冒着炮火登陆此举可能会完全 失败。可以想象大批士兵上岸之前在船上就可能被击中,这谁也不能预言。但是,如果登陆成功,下一个危险就落到了土耳其人的身上:面对敌人的优势兵力,他们 不得不尽力至少坚守三天。土耳其人谁也不知道对方的优势到底有多大。这完全取决于基奇纳勋爵将动用多少兵力。但是,如果英法的兵力太少,土耳其人的抵抗坚 持三天,那末优势的天平将对协约国军不利。第三或第四天之后,攻击者将耗尽突然袭击有利条件。他们的选择暴露无遗,而这种选择是无法撤回的。土耳其人的大 批增援部队就会赶到,牢固的堑壕就会完成,进攻者最终将不得不对付从奥斯曼帝国各地调来抵抗他们的土耳其主力部队,因此,任何正确计划的成功关键在于开始 时攻占的迅速和果断。

  02.
  4月25日黎明,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开始了他对加利波利半岛的突袭。海滩战役的事迹曾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以后仍将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在大战 不绝的牺牲和普遍屠杀的阴暗背景的衬托下,这次战役以生动的外形赫然耸立。作战行动的独特性质,不同寻常的两栖战斗的壮观,双方军队同时受到的迅速致命的 危险程度,处于危急关头的最重要结局,士兵们——无论基督徒还是穆斯林——人人都了解其后果,下定胜利的决心,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段永垂史册的历史片段。 在这里不宜详细叙述那一天各兵种的实况,要公正地介绍它们,需要写整整一部书:每一场海滩战斗都值得写一章,每一个营都足以写一页。这里只能追述其主要特 点及其后果。
  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计划是两路合击半岛南端。第一路由第29师在海勒斯角附近5处不同地点同时登陆,第二路由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军团在迈多斯对面的 加巴山附近登陆。这两路中的任何一路若取得实质性的进展都会影响另一路的进攻,它们都利用半岛此端只有两个土耳其师的有利条件。此外,法军将在亚洲海岸特 洛伊遗址附近登陆,以便发挥暂时的牵制作用,皇家海军师登上运输船队由战舰护送,佯装将在布莱尔登陆。

  03.
  利曼·冯·桑德斯描述那天早晨登陆消息来到时,加利波利城的土耳其司令部情绪激动的情况。
  一大早前来报告消息的军官面色苍白,很显然,虽然敌人的登陆已尽在预料之中,但一下子在多处进行登陆仍令他们大多数人大为吃惊,充满恐慌。
  “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他沾沾自喜地地补充道(因为哪一路是真攻,哪一路是佯攻,他完全被蒙蔽了。),“我们无需改变我们的部署。敌人选定的登陆地 点正是我们认为最有可能被他们选中故而加强了防守的那些地.点。”他即刻向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进发。“我个人目前必须留在布策尔,因为此地时保持半岛不被 封锁有极端重要性。”他还立即下令在加利波利城附近扎营的第7师前往布莱尔。仅管已传来消息说半岛的另一端正在进行着殊死搏斗,他还是让这个师和第5师一 动不动地把守布莱尔战线长达一整天。直到当天晚上他才确信集结在克塞罗斯湾的军舰和运输船队只不过是作个假象,但即使此时他也只敢从这一重要地点通过水路 派送5个营去增援在迈多斯那边受强大压力的部队。直到26日的早晨,登陆开始24小时之后,他才下令第5师和第7师的剩余部队从布莱尔乘船开往迈多斯,而 他们在27日以前是无法赶到那儿的。因此用他自己的话说,“克塞罗斯湾的北部几乎已完全没有了土耳其军队,”最后只剩下“一个兵站的轻工兵连和几个劳工 营”占据着沿山梁的空帐篷。“从克塞罗斯湾北部海岸撤走所有军队,”他写到,“就我而言,在当时情况下这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决定,考虑到半岛南部敌人的巨大 优势,我不得不冒此风险。如果英国人注意到这一弱点,他们可能会大大加以利用的。”
  谁也比不了这位有才干的军人,他在这个紧要关头表现出来的对土耳其通过地峡交通线的担忧,这最清楚地说明地峡的重要性。根据这一事实,基奇纳勋爵的意见值得深思。“舰队一旦通过海峡,加利波利半岛上阵地的重要性也就结束了。”

  04.
  我们必须再回到海滩战役上来。就海勒斯角附近的五处登陆地点而言,第88旅所在地,即靠近已毁塞德埃尔巴赫尔堡垒的“v”海滩被认为是最重要的。都 柏林和芒斯特的燧发枪团和汉普郡团的2000多人拥挤在“克莱德河号”这艘专门准备运送登陆部队的轮船的底舱,将被运往离海岸几码以内的地方。按计划用两 艘驳船作桥梁停在轮船与海滩中间这段水面,部队可以一个连又一个连沿着这条堤道迅速登上海滩。同时其余的都柏林燧发枪手则乘小船靠近海岸。抵挡这次突击的 土耳其兵力不过四五百人,但是他们都机灵地躲藏在悬崖峭壁和废弃的建筑物中,有相当多的机枪防守,并得到水中和岸上的炸雷和铁刺网的保护。当爱尔兰军队从 “克莱德河号”的底舱冲出,或当船只达到在水下的铁刺网时,他们就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炮火的歼灭性射击。船只要么由于被铁刺网阻止,要么由于浆手死伤而不 能前行。驳船在水流的冲击下很难固定或停稳。冲出船外的士兵几分钟里就有一半以上被击倒。登陆船、驳船、跳板、水面,以及海滩边到处都是死人或垂死的人。 然而,幸存者穿过铁刺网、越过海水奋力向前,少数人抵达海滩。与此同时,都柏林和芒斯特的燧发枪手毫不犹豫地从“克莱德河号”底舱,跳入这个屠宰场,直到 上级官员下令才将他们阻止住。负责固定驳船和实际上也是负责制订“克莱德河号”使用计划的昂温指挥官和少数海军参谋人员,坚持在枪林弹雨中设法固定驳船和 不停地放置跳板,而另一部分士兵以无比的英雄气慨奋力抢救落水和垂死的战友,或者搭上岸路上的扶手。内皮尔在巴达霍斯海滩上永垂不朽的捐躯,再次展现壮烈 场面。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整个登陆行动遭到了血腥的阻挡。幸存者匍匐在海滩边缘,要不是韦奇伍德指挥官装在“克莱德号”船头上的装甲车中队的机枪火力,他 们可能已全被消灭了。旅长内皮尔将军阵亡,此时整个登陆行动停顿下来直到天黑。
  在“w”海滩进行的战斗同样可怕。在舰队的猛烈炮火之后,兰开夏燧发枪团由三四十只小艇连拖带划地送上了岸。土耳其人又一次将他们的火力保留到领队 的登陆船靠岸的一霎那才射击。其后果又一次是毁灭性的。登陆的这个英勇的营没有被步枪、机枪、水雷以及地雷造成的重大损失吓住,涉过浅水,穿过铁刺网,以 非凡的纪律,竟然沿海滩重新组成被削弱的队伍。从这个位置上,他们很难前进,要不是出现想不到的幸运事,这次进攻本来也会受阻。左侧,满载一连士兵的登陆 船转变方向驶往泰凯角突出部位下方的一些岩石堆。此处登陆的士兵伤亡不大,他们攀登上峭壁,猛扑正在扫射海滩的土耳其机枪,用刺刀消灭了机枪手。这个营已 登上沙滩的其余士兵得到了救援,设法移向悬崖的隐蔽处,爬上悬崖后稳稳地登上顶点。9点左右他们在此得到了伍斯特部队的增援,那天,他们逐步从这个方向赢 得的立足点并稳步向外扩大。
  皇家燧发枪团在更近的左侧,他们在“无情号”(舰长h.c.洛克耶)最近距离的有效支援下,在“x”海滩登陆。紧接着,因尼斯基林斯部队和博德团随之登陆,经过激烈战斗和坚决冲锋占领了泰凯角上方的高地,从而建立起与“w”海滩登陆部队的联系。
  在“x”海滩以左1英里处,两个海军陆战队营在“y”海滩登陆,无一死亡。入夜后他们遭到袭击,第二天一大早发信号召来船只重新上船。然而,他们将 临近的重要土耳其军队吸引过来,从而在一定时间内帮助了其他几处的进攻。在战线的另一端,即在最右侧被称作德托茨炮台的旧堡垒附近的“s”海滩,另一个营 轻松登陆,守住了一个孤立的阵地。当夜幕降临时,在“克莱德河号”上的剩余部队登上海岸,没有遭受进一步的损失。他们逐渐占领了“v”海滩的边缘和两侧的 零星阵地。就这样,随着这一天结束,攻击的5处海滩都有了立足点,已有大约9000名士兵上岸。其中至少3000人伤亡,幸存者危险地抓住这些来之不易而 且尚不稳定的立足点以及半岛的边缘地带。现在让我们看看第二路主攻的经过。

  05.
  布置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军团在加巴山附近登陆④,其目的是切断半岛通往迈多斯的脖颈。与第29师在海勒斯登陆不同,这次非同寻常的突袭计划在黎明前发 动,而且没有准备大炮。原希望趁土耳其军队在半岛顶端与第29师交火时,澳新军团可以在其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取得很大进展。进攻的安排是这样的:在驱逐舰的 配合下,部队从船上和汽艇上分批陆续登陆,每一次派出1500名士兵。选定的登陆地点在加巴山以北半英里崎岖难行的地方,估计不可能有严密防守。但是,黑 暗中长长的牵引船队迷了方向,实际抵达的海岸更偏北1英里,进入了一个悬崖突出的小海湾,此前称作阿里布尔努,后来改叫作安扎克湾。这次偏差导致进攻一个 敌人完全没有料到的地方。实际登陆损失很小,事实证明了悬崖脚下是很好的躲避炮火处。
  另一方面,这次偏差使澳大利亚进军路线离开了从加巴山到迈多斯的广阔洼地,进入的地方地貌错综复杂,有深沟从萨里拜尔山向四面八方延伸。这次偏差也进一步拉大了澳新军团的进攻与第29师在海勒斯角进攻之间的距离。
  当小舰队靠近海岸时,土耳其的巡逻艇开始散射;但是澳大利亚士兵从小船跳入海水中或沙滩上,然后爬上悬崖峭壁,在幽黯但逐渐明亮起来的晨曦中驱赶在 他们前面的土耳其军。驱逐舰近在咫尺又运来另外2500名士兵,几乎没用半个小时就有多达4000名士兵登陆。将近太阳升起,小接触逐渐发展为战斗,并移 向内陆,天亮时已取得了相当的进展。到了7点半钟,登陆士兵总计已达到8000人。尽管射向海滩的步枪与大炮的火力不断增强,到了两点钟,澳大利亚的整个 先头师——超过12000人——和两个印度山地炮兵连已登上海岸,占据了相当大一片半圆形的阵地。包括新西兰旅在内的第2师也随之而来,在24小时里总计 20000步兵和一小部分大炮已稳稳登陆。

  06.
  留下来面对协约国军大举进攻的无后援的两个土耳其师作了巧妙的部署。第9师的9个营防卫在从加巴山到莫尔托湾海岸线上可能登陆的地点;该师的其余3 个营和组成第19师的9个营全都作为后备力量集中在迈多斯附近。在第19师流传着一个关于“命运之人”的奇特故事。4月24日,穆斯塔法·凯马尔总督命令 他的最精锐的一个团,即第57团,在第二天早晨向萨里拜尔山(971号山)方向,进行野外训练。仿佛是命运注定,凌晨5点30分这3个营正要列队出发,第 一次登陆的消息传来,随后又传来消息说大约一个营的英国部队已在阿里伯尔努附近登陆,正朝着萨里拜尔进军。在半岛南端指挥的萨米帕夏和桑德斯本人都认为阿 里伯尔努的登陆是一次佯攻,于是命令穆斯塔法·凯马尔只是派一个营去对付。但是这位将军立刻占卜到这次进攻的力量和危险。他以自己的权力立刻命令整个57 团外加一个炮兵连一起前去迎击。他本人手持地图,领着先头连徒步出发穿越旷野。路程并不长,过了一个小时他就碰上了在猛烈前进的澳大利亚军队前面败退的土 耳其掩护部队。他立刻命令先头连摆开阵势发动进攻,他本人亲自在阵地上安装山地炮。他再一次毫不迟疑地未经上级批准就命令第77团加入战斗。到了10点 钟,当土耳其总司令骑马来到战场时,所有在半岛南部的后备部队实际上已投入了战斗,10个营和所有的大炮进入抵抗澳大利亚军的激烈战斗。⑤
  随后的战斗既惨烈又混乱。四肢顾长、体魄健壮的澳新军团士兵在登陆时像一窝蜂地冲出船外,勇气十足地向内陆所有方向挺进,目的在夺取他们能得到每一 寸土地。现在他们却遇到了一支部署得极好、指挥极其果敢的部队和不断加剧的炮火,在沟壑里,在岩石堆和灌木丛中,许多小型的血腥战斗战进行到底。没有人乞 求活命,也没有人饶别人的命;几股被切断的澳大利亚军战斗到最后一人;没有一个受伤的或不受伤的人被土耳其人俘虏。
  同时,双方的增援部队迅速投入进退不定的不规则的战线。战斗通宵达旦越打越激烈。在双方实际战线上投入战斗的士兵有一半以上伤亡。25日午夜形势显 得非常岌岌可危,战线后面严重混乱,伯德伍德将军和几位澳大利亚旅长建议立即撤回船上,他们认为此时必须作出决定,否则再也没有机会了。但是在这个关头, 总司令表明他对澳大利亚部队的士气的判断甚至比他们自己最信任的指挥员的判断更真切。在海军将领瑟斯比提出的坚定劝告下,伊恩·汉密尔顿爵士以书面下了明 确的命令:“坚持下去,坚持到底。”从那一刻起的随后几个月里土耳其帝国没有力量可以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军赶出自己的国土。

  07.
  4月26日的一整夜“v”海滩的情况一直危急。登陆点仍暴露在土耳其人步枪的火力下,进一步向前推进非常必要,否则便不可能取得任何成果。于是在 26日凌晨,先以舰队重炮猛轰,然后命令都柏林和芒斯特燧发枪团和汉普郡团的剩余士兵攻击塞德埃尔巴赫尔的城堡和村庄。这两支英勇的部队不惧损失、不畏艰 辛,前已连续战斗了24小时而精神饱满,坚决执行命令。他们在9点攻占了城堡,然后经过三个小时的逐屋争夺战,他们占领了村庄。再往前有一个防守牢固的土 耳其棱堡。这几个疲惫不堪的营在展开新的进攻前停了一下,“阿尔比恩号”战列舰对这个棱堡进行了猛烈而持久的炮击。当炮击停止时,英格兰士兵和爱尔兰士兵 混聚在一起,在共同决心鼓舞下,从分散的塞德埃尔巴赫尔房子里冲了出来,就在大白天他们集中力量奋不顾身地攻下了棱堡,杀死里面的顽固守军。这三个营剩余 的士兵经历长时间的、一而再而三的、似乎不知精疲力竭的战斗,他们的坚韧性、他们的意志力以及他们的吃苦耐劳精神,创下了军事上的光辉业绩,在这两个岛屿 民族的历史上,即使不是空前绝后,也肯定是罕见的。部队在海边重新组织,这些成功突击的准备和精神,是与对参谋官的纪念分不开的,他就是道蒂—怀利,也像 沃尔夫一样,在胜利时刻阵亡,陆军以他的名字命名他为之牺牲的那个被攻占的堡垒。
  到了26日晚,形成了一条沿“v”、“w”和“x”整条海岸线的连练弓形,实现了与在“s”海滩登陆一个营的连接,这是胜利的成果,是英军继续从各 个立足点向敌人施加压力的结果。由于土耳其军已是筋疲力尽、损失惨重和人员上的劣势,由于获得4个法国营的增援,协约国军占领线在27日改变为凹面弓形, 进一步向前推进到从泰凯角以北两英里处至德托茨炮台一线。加利波利半岛的顶端就这样被咬了下来,所有的海滩登陆点都得到了保护,摆脱了受步枪的射击,在陆 地上建立并巩固了重要的立足点。
  第29师的其余部分、皇家海军师和法国师也在26日和27日登陆,伊恩·汉密里顿爵士于28日命令从半岛顶端向克尔提亚村发起全面进攻。虽然土耳其 人已开始得到增援和整顿,他们仍觉得这一天万分危急。抵挡登陆的部队损失惨重,各个营的人数已减少到500人略强。到了中午时分,土耳其全部后备力量已投 入战斗。然而,英、法部队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迎着土耳其军的步枪火力向前推进。一旦进入汤勺地形的凹陷处,军舰上的大炮就帮不了多大忙了,而且他们没有 时间建立起自己的大炮支援。因此到28日夜晚已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如果在28日与29日能够再投入法国、英国或印度军的二三个师的生力军,土耳其的防线 必定会被击溃,一些有决定意义的阵地将会落入我们的手中。在这段时间里,布莱尔防线始终无人防守,只要能从海上登陆一支生力军,就将成为他们的战利品。需 要的额外军团在何处?它是有的。它份内应参加这场战斗的,它本应在这场战斗中蒙受惨重损失。此刻它若能出现肯定就能获得胜利,但它却无所事事地呆在埃及或 英国。
  下一步该轮到土耳其人了。源源不断的部队正迅速前去增援那两个受巨大压力的师。从布莱尔来的各师的先头团已陆续抵达。第15师由海路从君士坦丁堡去往基利亚利曼。第11师从亚洲海岸横渡海峡。29日和30日就在这种形势下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图10、海勒斯角。
  ——,路径;--------,水路(旱季除外);achi baba,阿奇巴巴;boomerang,布梅伦峰;cape
  helles,海勒斯角;contours figured in metres, 廓线高度以公制米标出;decreaing about
  7' annually,年减少约7分;detott's
  battery,德托特炮台;fort,要塞;helles,海勒斯;kereves
  dere,克雷韦斯河;krithia,克里西亚;lancashire
  landing,兰开夏部队登陆;magnetic,磁北;morto bay,莫尔托湾;redoubt,防守阵地;s
  beach,s海滩;saghir dere,萨吉尔河;sedd el bahr;赛德埃尔巴尔;tekke bumu特克布尔努;the
  haricot,哈里科特峰;w beach,w海滩;w,西;x beach,x海滩;y beach,y海滩;yards码。

  08.
  27日上午我们在海军部收到了德·罗贝克中将报告战况的电报。
  我立刻亲自将这份电报拿去给基奇纳勋爵。等到他见到电报时已有29000人登陆了,他表示心满意足。他似乎以为严峻时刻已经过去,一旦大批部队登上海岸,其余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但是在28日传来损失惨重的消息,其后收到的电报都表明战斗十分严峻和危急。于是,那一天我和费希尔勋爵一起去陆军部,我们联合要求基奇纳勋爵从埃及调拨大批部队去增援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同时还要求在英国的其他部队待命出发。费希尔的请求雄辩而尖锐,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基奇纳勋爵起先对需要更多部队持怀疑态度,但是我们表现出的明显的焦虑和惊恐打动了他。那天晚上他给约翰·马克斯韦尔爵士和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去了电报, 指派一个印度旅和当时在埃及的第42本土师去达达尼尔海峡。
  为什么不把这些部队和其他一些部队在发动进攻之前调拨给伊恩·汉密尔顿爵士作为后备力量?这无论如何是没有道理的。否则把他们运往半岛的准备,本来能与进攻的准备同时完成,在海滩准备好接纳他们的时候运输船队就可以将它们运到半岛。这些增援部队总计有12000至13000支步枪,它们在28日就可 以投入战斗,或者在29日凌晨重新进行攻击。然而,印度步兵旅事实上直到5月1日才登陆,而第42师的先头旅直到5月5日才下船。
  与此同时,土耳其人却源源不断地获得从各地赶来的增援部队和从海峡防御工事上撤出的大炮。到了5月1日,当地的德国指挥官佐登斯特恩觉得,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展开全面反攻了。在1日、2日和3日这整整三天里,他不断命令那些因行军或战斗已疲惫不堪的部队往前冲,作一系列殊死而互不联系的进攻,竭力想将协约国部队赶入大海。但是,即使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部队不够强大无法向前挺进,它也不会让敌人赶出它的阵地。5月3日,土耳其的进攻在遭受重大 损失之后被完全粉碎。土耳其人的第一批增援部队已经力竭,现在又轮到叙述协约国军了。滩头阵地已经建立起来;大量的供应物资、大炮和弹药也已经登陆。如果 此时能够得到额外的、与这种新的形势成比例的部队,无论如何要在4日和5日重新发动一次对士气低落的土耳其人的全面进攻。而实际情况却是在6日之前无法开 始进攻,部队如此短缺以致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发觉必须将澳大利亚第二旅和新西兰旅从安扎克地区撤往海勒斯角。
  新的战斗于6日上午重新开始,7日和8日两天战斗继续。战斗中有将近50000英法军和72门大炮,对抗他们的是土耳其的大约30000军队和56门大炮。结果令协约国痛苦地大失所望。在整条战线上他们只推进了几百码。英军和法军的损失十分惨重。从25日开始到8日晚停止,这段时间英军的伤亡人数将 近15000人,法军至少有4000人。
  这场战役结束后出现的形势是严峻的。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全部军队都被牢牢钉住在加利波利半岛的两个互不相连的地点上。他的两路主攻部队虽然有海上的联系,在其他方面现在彼此已完全隔绝。半岛上的关键性阵地个也没有在我们手中。土耳其人的一条绵延不绝的战壕线横拦在英军和阿齐巴巴之间,阻断了澳大利 亚军通往萨里拜尔山或迈多斯城的道路。这些战壕不断增加形成多条战线。由于法军被迫撤出特洛伊,土耳其在亚洲的军队可以不受阻挡地增援半岛。所有的英军后备力量,包括印度旅和第42师全投入战斗,在他们获胜机会失去后,这些部队均遭重创。每一个营的伤亡都很严重,目前办法没有弥补缺额的。即便向开赴战场的每一个师随后自动提供的百分之十的后备力量也没有给予第29师。9日,伊.恩·汉密尔顿爵士报告说,只靠他手中的力量已不可能突破土耳其的防线,战壕战的态势已经出现,至少还需要增援一个军团。从国内征调补充参战各师所需要的新兵和明白地要求增援的新部队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随着协约国军队不断消耗和土耳其力量日益增强,将会发生些什么事呢?主动权和机会已经落到了敌人手里。放在我们前面的是一场长期的代价高昂的战斗,现在肯定需要我们作出更大的努力。

  ————————————
  ①见原书第549页土耳其战场图。
  ②见原书第508页后插页,安扎克和苏夫拉海湾图,亦见原书第549页土耳其战场图。
  ③利曼·冯·桑德斯,《在土耳其五年》,第80页。
  ④见原书第508页插页,安扎克和苏夫拉海湾图。
  ⑤在澳大利亚官方史中对此插曲有全面的描述。





  第31章 登陆之后

  01.
  尽管陆军事实上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但伟大的登陆事件继续在整个欧洲产生影响。
  意大利、希腊、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想当然地认为,现在协约国大军确已登岸,他们可以而且也会得到从海上来的增援,直到摧毁土耳其的抵抗。意大利人想 要参战的势头一如既往;而巴尔干各国则继续抱紧张观望的态度。在英国国内,日益加剧的政治危机已明确消退。法国的高层当局曾告知反对派领袖,登陆行动可能失败,军队将在海滩被击退并遭受灾难性的伤亡。当这些预言被证明毫无根据时,他们自然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局势暂时得到了相应的缓解。
  5月5日,半岛上的战斗尚未见分晓,我不得不为重要目的前往巴黎。3月与4月间与意大利进行的谈判进入最后两周,具有决定性意义。4月26日签署了 伦敦条约,根据此条约意大利同意参战。5月4日意大利废除了三国同盟协议,以此宣布其政策的改变。爱德华·格雷爵士在医生的建议下4月初短期休假。在他休 假的这十天中,首相以十足的精力亲自与意大利进行谈判。当外交大臣返回时,他热情推进已取得的成果。促成意大利同意参战的那份秘密条约的条款公开已久,这 些条款以令人烦恼的清晰性表明了三个协约国在危急关头的迫切需要。陷于苦战之中的英国和法国要面临俄国瓦解的危险,而且自身也处于危急关头,为取得一个一流强国加入联盟,她们都不会对将要付出或答应付出的代价斤斤计较的。意大利的谈判者深知我们的焦虑之情,决心做成他们能为他们国家取得的最有利的买卖。
  意大利是从其边境地区、亚得里亚海区域和土耳其帝国取得的领土,收获是巨大的。还有极为重要的陆军与海军协议,补充这些政治奖励。英国舰队将在亚得里亚海与意大利海军积极合作,俄国将在加利西亚至少动用50万军队继续对奥地利展开猛攻。这样从海、陆两方面保证,意大利似乎可以安全地提前支取和占有她 要求的巨额奖品。促成这些安排的希望和计算很快就落空了。那些出发登上战争可怕航程的人,永远无法事先告诉你航程的长短和前途的凶吉,或者他们最终抛锚的港口。军事协议签署刚两周,马肯森就沿杜纳耶茨河进攻俄军,戈尔利采一塔尔努夫战役一打响,到处可见俄军撤退和后缩。南斯拉夫在战争结束时成为一个新出现 的强国,这就使意大利对亚得里亚海地区提出的索取条件明显无法实现。
  最后,战败的土耳其从和平条约的灾难中复活地站了起来,实际上又完好无损。意大利政治家派遣其同胞参加的不是一场责任有限并有巨大物质利益的轻而易举的战争。意大利像其他参战大国一样,将要浸透血与泪。一年又一年,她的国土遭入侵,她的男子一去不返,她的财富被消磨殆尽,她的生存与尊严处于危险之 中,她也必须奋力争得胜利,而胜利不能完全满足她的强烈欲望。虽然政治家们的计算失败了,但意大利民族的慷慨胸怀证明她经受得住斗争的长期磨难和失败,在 厄运之中有能力维护古罗马的声誉。
  最重要的是,海军协议的签署不容搁置或拖延,我以英国海军部全权代表的身份前往巴黎。意大利人担心,作为胜利的结果,俄国确立了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地位,塞尔维亚也扩大了自己的领土,那么这两个斯拉夫国家的联合将在达尔马提亚海岸或海岸外建立一个强大的海军基地。从达达尼尔战事出现的前景,俄国将占 领君士坦丁堡,迫使意大利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在亚得里亚海的地位,如果她不加入战争,协约国的胜利将使她的这一地位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害。因此,我们与法 国和意大利就意大利在战争胜利后的条件中获得达尔马提亚海岸的海军基地的问题,进行了两天复杂的讨论。在意大利提出的所有要求之中,最重要的要求是取得所 谓萨比昂赛罗运河的所有权。位于两个长形岛屿之间的这条狭长的可容最大船舶的良好锚地,它处在向南去往亚得里亚海的中途,炮火从岸上打不着,的确具有建设 为意大利海军基地十分理想的条件。其它的要求还有许多。每当协商令意大利人感到泄气的时候,我们就拿出英国的主要武器作为砝码,不仅答应他们对巡洋舰和小 舰队的要求,还答应提供一个中队的战列舰。由于看来德·罗贝克中将已明确放弃强攻达达尼尔海峡的努力,他的舰队显然有多余的军舰。最后在三国海军当局间达成了完全一致的协议。意大利人坚持要英国的战列舰,法国人对此也不反对,同意用相同数量的本国军舰替代从达达尼尔海峡撤下的一支英国海军中队。
  我于7日清晨离开巴黎,打算回英国途中去约翰·弗伦奇爵士的司令部呆上一天。7日晚到达圣奥梅尔,我得知两个消息。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电报表明他正处于酣战中,半岛战役仍未见最终分晓。第二,约翰·弗伦奇爵士打算与在其右翼对苏谢阵地作战的法军联合,对奥伯斯山脉发起全面进攻。这次重大行动定于9 日黎明。于是我就留下来观看这一场战役,很高兴不必去想别的事情了。
  读者清楚,我当时确信分配给英军和法军承担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前线的德军兵力与他们几乎相当,而且筑起了严密的防御工事,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进攻之前用榴霰弹轰炸铁刺网,这就向德军确切地指明进攻部队准备攻击的突破口,毫无疑问,德军已做好一切准备用火力消灭他们。不仅如此,英军的炮弹供应极其 有限,而能摧毁德军战壕所需要的高爆炸力炮弹几乎没有。我观战时尽量不冒无谓的风险。但是无论从远处高耸的教堂尖顶,还是靠近敌人的火力网边缘,除炮弹爆 炸和烟雾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不实际参加进攻就不可能估计真实的情况。要了解真实情况你必须亲身去感觉,而感觉到的还可能不是真实的。身处战斗之外什么都不 了解,投入战斗会受一种个人特殊经历的左右。这正是战争最痛心的特征之一。许多高级将领不了解战场的形势就命令自己的部队作战,而且又不对他们采取有益的 补救措施。
  在这个夜晚我还在战斗高潮中亲眼目睹了一个大规模伤员清理站的可怕场面。遭受各种严重创伤的一千多人中,有烧伤的、有躯体碎裂的、有子弹穿孔的、有咽喉梗塞的、有奄奄一息的,根据他们的伤势分成不同部分送往梅维尔修道院。修道院的入口处机动救护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每辆车都送来四、五个四肢断裂、倍 受折磨的伤员。每过一会儿就有尸体从修道院的后门抬出,抬往一直在工作的掩埋队。有一间屋子挤满了已不值得再送往别处去的重伤员,他们已毫无治愈的希望, 连优先动手术的资格都没有了。其他房间挤满了痛苦不堪的“能走动的伤员”,但大多数人精神不错。他们可以得到一杯茶、一支烟和另一次长途汽车旅行。手术室 外挤着长长的一排急重伤员,手术室的门敞开着,我经过时看到一位伤员在做开颅手术的可怕场面。那里到处是血和沾有血污的布片。在外面,战场上传来的轰轰炮 声宣告死亡与残杀过程仍处于高潮。

  02.
  “卢西塔尼亚号”沉没的消息也是这几天传来的。这艘巨大的邮轮恢复载客业务已有几个月,作为客轮已经进行了几次横跨大西洋的航行。在5月的第一个星期,她载着2000名英国和美国平民从纽约返回利物浦。她所载的货物当中有少量的步枪弹药和大约173吨重的榴霰弹炮弹。在“卢西塔尼亚号”启航前,纽约 就流传该船将被击沉的警告,事后追查到是德国政府所为。在5月4日和5日,在她驶近不列颠群岛时,据报告德国潜艇在爱尔兰海峡南部入口处把两艘商船击沉。 6日又收到进一步的潜艇在这个区域活动的报告。随后海军部在瓦伦西亚的无线电台反复发出特别警告和消息。

  5月6日凌及12点05分,致所有英国船只。
  ……避开一切海角。全速通过各个海港。行驶海峡中间航线。法斯特内特海外有潜艇。
  5月6日下午7点50分,致“卢西塔尼亚号”。
  爱尔兰南海岸外有潜艇活劝。
  5月7日上午11点25分,致所有英国船只。
  爱尔兰海峡南端有潜舰活动。最后一次发现在科宁伯格灯塔以南。确保“卢西塔尼亚号”得知此情况。
  5月7日下午12点40分,致“卢西塔尼亚号”。
  上午10时在克利尔角以南5英里处发现有潜艇朝西驶去。

  这些电报都及时收到。
  1915年4月16日海军机密备忘录中有如下一段记录:

  战争经验表明,快速轮船采用曲折前行的方法会大大降低潜艇突袭成功的机会,也就是说,以短暂而无规则的间隔改变航向,比如每十分钟到半小时改变一次。战舰在已知有潜水艇出没的水域巡航时几乎一律采取这种航行线路。潜舰在水下的速度非常慢,如果她不能事先知道或预测所袭击的船只的航线,要进入发动袭击的合适位置是十分困难的。

  尽管有这些警告和指示(海军部贸易处在这些工作中值得称赞),“卢西塔尼亚号”却并没有曲折行进,她以略快于四分之三的速度沿着寻常的贸易航线行驶,5月7日下午2点10分,在旧金塞尔海外8英里处,她被施魏格指挥官指挥的德国u—20潜水艇发射的鱼雷击中。共发射两颗鱼雷,第一颗击中船体中部,发出一声巨响几分钟后第二颗击中尾部。20分钟后她船头朝下沉没,随船沉没的有1195名乘客,其中有291名妇女和94名婴幼儿。德国潜水艇这种令人发 指的暴行在全世界激起回响。有大量公民丧生的美国,其愤怒声震憾全国,这个共和国的四面八方,美国人民中的最强硬分子等待着武装干预的信号。信号并未发 出,战争继续处于毁灭性的均衡状态。但从此以后在美国的协约国的朋友有了一件使亲德势力软弱无力的武器,在这种情况下,过了一段哀伤时期,这种冷漠无情的 政策注定要寿终正寝。
  即使在得知这场可怕悲剧的最早时刻,我就明白它所具有的意义。只有在反省这场大战的历史时,它的惨痛教训才能从当时的喧嚣与混乱中呈现出来。德意志帝国政府在两件重大事件上惨无人道、丧尽天良,它怀着罪恶的决心精心策划、蓄意切断维护世界文明和人类社会(尽管相互争吵)的根本纽带。入侵比利时和无限制潜艇战二者均求助于专家技术作为求胜的唯一手段。这些正是德国毁灭的直接原因。这些原因把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引入反德的斗争,并无情地耗尽了德国的实力。在大战的头一年,若非入侵比利时,德国将必胜无疑;在大战的最后一年,若非无限制的潜艇战,没有力量能否定胜利属于她。导致德国垮台和我们得救的原因,不是她敌人的人数优势,不是她敌人的资源或智慧,不是她海陆军将领在公开的战斗中犯了错误,不是她的盟国虚弱无能,肯定不是她的人民或军队在勇气或忠心上有缺陷;而是她犯下这两椿大罪和历史大错。

  03.
  与此同时,在达达尼尔的旗舰上正在展开最热烈的讨论。
  3月18日以来,海军的上层圈子里流行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激进的一方比任何时候更相信铲除堡垒、扫清雷区、最终打通海峡是切实可行的行动。他们毫 不怀疑舰队可以穿越海峡进入马尔马拉海。他们不断地提醒海军上将努力完成这项任务是海军的职责。他们对陆军遭受的惨重损失无限悲伤,他们感到无论如何难以 忍受的是,在海军接到命令和为他们制订任务后海军竟袖手旁观,无所行动。因此他们敦促中将向海军部提议恢复海军进攻。
  所有这些压力和陆军受折磨的景象对有胆有识的德·罗贝克中将产生了作用。他终于下决心向海军部发了一份电报,表达了自己愿意恢复海军进攻的意愿。这 份电报盖有好几个人的印章,也包括持反对意见者的印章。但是很显然,正如我们现在知道的,所有出席“伊丽莎白女王号”会议的人都相信海军部在收到此电报后 会立即下达作战命令。法国司令官盖普拉特上将打电报给海军部长,表示他充分期待参加决定性的进攻,并要求增加一艘更强大的军舰来增援法国中队。因此,海军 的所有参谋人员和指挥人员都等待着一项伟大而庄严的决定。为了执行这项决定,他们要做好面对一切危险和忍受一切损失的准备。

  德·罗贝克中将致海军部
  1915年5月10日
  加利波利半岛形势。
  汉密尔顿将军通知我陆军受阻,部队向阿齐巴巴每次只能推进数码,恐怕会出现类似法国北部的事态。因此,我在292号电报中指出的情况发生了:
  “如果陆军在向基利德巴赫尔推进中受阻,海军该不该在不摧毁沿岸堡垒的情况下强行通过狭窄段?这个问题完全取决于舰队在向狭窄段推进中能不能最好地支助陆军。舰队可以从恰纳克累下方推进保持交通线完整无损;舰队也可以从上方推进,但自己与基地的联系将被切断。”
  海军能给予前进中陆军的帮助虽然有效地压制了敌人炮台的炮火,但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大;在阻挡陆军的是战壕和机枪时,海军的支援就不大了;而阻碍陆军推进的正是战壕和机枪。
  从敌人抵抗的强度来看,舰队驶入马尔马拉海可能不会起决定性作用,因此有同样可能是达达尼尔海峡会在舰队驶过后重新封锁。如果敌人的抵抗能被及时制服,从而避免舰队由于缺乏供应而被迫撤出,那末海峡重新封锁就没有多大重要性了。
  如果舰队进入马尔马拉海,支持陆军进攻的任务将托付给巡洋舰和某几艘老式战列舰——包括那些并不适合于大规模炮轰狭窄段的法国军舰——这种支援的效果将显然远远小于目前整个舰队提供的支援。
  半岛上土耳其陆军的士气表明,舰队强行通过达达尼尔海峡,然后出现在君士坦丁堡海外,这件事本身并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决定的关键似乎在于:
  其一:海军强攻达达尼尔海峡能确保战斗的胜利吗?
  其二:如果海军受挫,那肯定将是一次严重的挫折,它会使陆军形势非常严峻,以至于危及整个战局?

  这个电报值得仔细研究。它的用意显然是直截了当地提出恢复海军强攻达达尼尔海峡的问题。德·罗贝克中将在电文中权衡了利弊,总的来说更强调不利的一面。但是同时他也明确无误地表示,如果海军部下令,他随时准备执行。这份电报令我不安。我当然一直主张恢复海军进攻。但是现在的形势与3月份和4月份的形 势已大不相同,而执行德·罗贝克中将3月2日的决定,我们就要遵行另一条政策路线。这期间已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陆军损失了近两万兵力才登上了加利波利半岛。目前陆军确实受阻,但基奇纳勋爵告诉我,他打算向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增援他所要求一个军团。在炮火下登陆一直是最可怕的战争特征。登陆已经成功,而且,既然土耳其人没能阻挡住登陆,看来他们必定也无法阻止陆军进一步向前推进,只要大量的增援部队能迅速地投入战斗。因此,如果足够的增援部队能迅速派往,有合理的可能性使陆军战斗取得成功。
  第二,意大利即将参战。根据刚刚签署的英意协议,我们必须派4艘战列舰和4艘轻型巡洋舰加入亚得里亚海的意大利舰队。我之所以采取这个行动是因为自3月22日以来德·罗贝克中将已明确地放弃了海军进攻,我们已决定动用陆军力量来解决问题。尽管法国增援军舰能起到缓解的作用,但从德·罗贝克中将的舰队抽调这些战舰是与进行坚决甚至是拼命的努力,单独以军舰强攻达达尼尔海峡的决定是不相容的。
  第三,我们长期以来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德国潜艇已经驶入爱琴海。有数次报道说在达达尼尔海峡附近水域已出现一艘或许两艘甚至三艘潜艇。“伊丽莎白女王号”的位置变得异常危险,而且在达达尼尔海峡整个舰队的安全都受到了不能低估的影响。不仅如此,如果舰队成功地强行通过海峡抵达马尔马拉海,它就会在 那一水域受到德国潜艇的骚扰。尽管这个事实不是结论性的,但舰队的行动可能会受阻,假设海峡在其身后被封锁,它在战略上发挥作用的有效期将会在一定程度上 缩短。
  除此之外,由于陆军已经登陆而且一直激烈作战,舰队的责任就大大增加了。正如奥利弗将军一语道出的那样——“3月18日海军还是个单身汉,现在它在岸上有个妻子了。”
  我脑子里考虑的全是这些事情,它们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大。当然,如果德·罗贝克中将展开决定性进攻的意愿不变,我们有可能在几周内重新创造能使他进攻的条件。我们的海军资源庞大,几乎与日俱增。到6月中旬我们就能够使他的舰队的实力大大强过以往,并且能够完成进攻准备工作的每一个细节。而且,到那时我们就可以知道,我们怎样对付在爱琴海的德国潜艇,就可以知道,其威胁又有多大。然而,目前反对海军采取决定性行动的理由有很大分量。
  另一方面,我极其渴望采取有限的作战行动。我希望海军攻击狭窄段的堡垒,从而验证一下我们所收到的有关敌人弹药短缺的报告是否真实。在进攻的掩护下,我希望能清扫凯佩兹雷区使它不再能阻止航行。现在扫雷部队已全部组织起来,这些是完全可行的行动。达达尼尔舰队尽管缩小了,但完成这项任务还是绰绰有余的。清扫了凯佩兹雷区本身就会开始危及土耳其人部署在半岛上的陆军的交通线。
  然而,我看得出费希尔勋爵处于严重的过度疲劳。74岁的年纪不饶人。在我前往巴黎参加英意海军协议谈判期间,他显得心力耗竭。他对独自负责海军部工作表示出毫不掩饰的苦恼和担忧。毫无疑问,当时的巨大压力和事态的发展使这位年迈的海军上将担心得几乎发疯。德·罗贝克中将的电报尤其让他伤神。他预计将要面对他最恨也是最怕的那个要求:恢复海军作战,而且要一直弄个水落石出。
  11日上午我们一起讨论形势。我一再努力讲清,我想要做的一切是要恢复攻打狭窄段的堡垒,并在炮火掩护下清扫凯佩兹雷区;我无意促使大家作最大努力强攻达达尼尔海峡和深入马尔马拉海。但是我没能打消费希尔的忧虑。毫无疑问,他认为如果行动成功,会大大加强后阶段重大进攻的理由;事实也的确如此。凯佩兹雷区是土耳其人的、也是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在我们交谈之后,费希尔勋爵在同一天“极不情愿地”送给我一份正式的备忘录,在这份备忘录中他全面而有力地重 申了对达达尼尔军事行动的观点,他的结论是他不会:
  在任何情况下站在德·罗贝克中将一边,除非两岸已经有效地占领,才同意他发动穿越达达尼尔海峡的进攻。……我因此希望大家清楚地理解,我与任何这类计划无关。
  在同一天我给他答复:我绝不会向他提出任何“突击”达达尼尔海峡的建议,在此事上我与他意见相同。我又一次提出,作为对陆军行动的一种支援,有可能要求德·罗贝克中将攻击堡垒和清除凯佩兹雷区。我再次表示,我希望在任何实际问题上我们一直是团结的。我向他呼吁:
  我们现在时历史上最重大的水陆两栖作战负有责任。你绝对负有责任。要将此事推向胜利需要最大程度的同志情谊、才智、坚毅、耐心。……
  他第二天写信给我说,由于我的答复没有明确放弃在陆军占领狭窄段两岸之前海军攻击雷区的想法,他已经将给我的备忘录副本递交给首相。
  关于你所说我绝对负有责任的话,我只能说,你必须明白(还有首相也一样),我勉强默认的范围没有扩展到那种进一步的冒险,如在陆军完成其任务之前重复3月18日的行动。
  由此可以看出,3月22日之后海军部和海军总司令永远不能同时作出进攻的决议。在21日他们还是团结一致的。此后则一方热一方冷了。在3月23日和 24日,海军部没有下达实际命令就强烈要求进攻,而在战区的海军中将则说“不”。到了5月10日,当战区的海军中将愿意进攻时,海军部则说“不”。到了8 月18日,受苏夫拉湾惨败的影响,海军部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并授权海军中将最大程度地使用他的旧战列舰,而此项提议却遭到了海军中将理由充分的断然拒绝。 最后,在最后撤退来临之时,刚刚接手指挥权的威姆斯将军在凯斯准将起草的进攻达达尼尔海峡的极为详尽的计划支持下,热情呼吁批准执行这个计划,但这次海军部又拒绝了。

  04.
  此时从俄国、法国以及达达尼尔海峡坏消息频频传来,根据我在陆军战场上得到的印象,我向海军部各个部门发出如下总备忘录:

  致战时国务大臣及海军部委员会成员
  1915年5月11日
  请通知海军部各部门首脑,据目前估计,此次战争不会在1916年12月31日前结束。海军部制订的一切安排与计划均应以此为依据。任何加强海军实力 的措施若能在此日之前发挥作用,均应予以考虑。这一点适用于有关人员、舰舰、武器和储备的所有问题以及舰队、船坞的组织与维护,所有这些都必须适应力量的 长期不断发展而不致过分紧张。我期待各部门提出发展与扩大它们活动的建议。
  w.s.丘吉尔

  05.
  5月12日晚,一艘德国水兵驾驶的土耳其驱逐舰在达达尼尔海峡用鱼雷将“歌利亚号”击沉,这一事件促使费希尔勋爵下决心召回“伊丽莎白女王号”,他 向我提出有关此类的最强烈反要求。我本人并不反对这么做。最初的两艘装有14英寸大炮的重炮舰(当时命名为“斯通沃尔·杰克逊号”和“法拉格特上将号”) 已准备就绪;如果派这两艘重炮舰和其他的炮舰、两艘“邓肯”级战列舰以及另外一些辅助军舰去替代“伊丽莎白女王号”,那末她可以返航回国。我同意了第一海 军大臣的意见。我的表态令他大大松了口气并深表感激。我们陷入了非常痛苦的处境。他希望不惜任何代价以减少损失,并从令人讨厌的境况中解脱出来。我却一定 要竭力推动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并全力支持正处于艰苦斗争中的我们的陆军,这不仅是出于信念、而且还出于荣誉的呼唤。
  我不得不向基奇纳勋爵宣布此消息。我邀请他来海军部参加5月13日晚的会议。我们围着八角桌而坐;基奇纳勋爵坐在我左侧,费希尔勋爵坐在我右侧,同 时在座的还有其他高级官员。得知海军部要撤回“伊丽莎白女王号”,基奇纳勋爵顿时怒不可遏,往日面对艰难考验的镇定自若,已不复存在,他以前忍受内心痛苦 时习惯性的克制态度消失了。他强烈抗议这种在他看来是在最危机时刻抛弃陆军的做法。而另一方面,费希尔勋爵更是大发雷霆。“伊丽莎白女王号”应该回国,应 该马上回来,当晚就该回来,否则他立刻离开海军部。”我们若能在这关键时交换一下这两位了不起大人物的位置,让基奇纳掌管海军部事务,而派费希尔前往陆军 部去抨击增援政策,俩人就会觉得快乐,一切都将进展顺利。但这样的解决方案是我们力所不能及的。我保持同意第一海军大臣的意见,并尽最大努力向基奇纳勋爵 解释,说明重炮舰能提供同样有力的支持,而海军实力受损的风险却要小得多。我还向他介绍了我们将要派出的军舰,并向他作出最郑重保证——我的这一保证得到 了海军参谋部的支持——我们决心以最有效的方法支持陆军。我想他在离开前有些放心了。
  因此在一系列的电报中我与费希尔勋爵意见一致。我们下令德·罗贝克中将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以最大速度派“伊丽莎白女王号”回国。我们通知他“埃克斯 默思号”和“崇敬号”马上归属他的舰队,在月底之前他将得到最早两艘重炮舰,它们是最新型的炮舰;他得到的补偿远远大于失去一艘“伊丽莎白女王号”。第一 批6艘重炮舰从造船厂接手后将派遣去他处。等到他所指挥的法国中队的战列舰总数达到6艘时,他要将“女王号”、“伦敦号”、“无情号”和“威尔士王子号” 在瑟斯比海军少将指挥下同样绝密地派往马耳他,准备和意大利舰队在亚得里亚海一起作战,以及满足英意海军协议中条款的规定。我们还通知德·罗贝克中将,我 们认为海军独立行动强攻狭窄段的时机已经过去,在现有的条件下不会再出现;所以,他的职责是支持向前推进中的陆军。
  发出这些电报——这些是我们一起所发的最后一批电报——费希尔勋爵和我就在那晚分手了。





  第32章 政府的垮台

  01.
  5月14日召开的战时会议火药味十足。我们面临的事实是: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部队在加利波利半岛上寸步难行,他们已陷入危险境地,要增援他们困难重重,要撤出他们更是难上加难。舰队已失去作用。费希尔勋爵坚持要撤回“伊丽莎白女王号”;德国的潜艇即将进入爱琴海,而我们为支持达达尼尔战事在那里大 量集中的舰只处于完全无保护状态。与此同时,英军在法国进攻奥伯斯山脉的失败已明确无误。约翰·弗伦奇爵士损失了近20000人却所获无几,于是总指挥部自然要求增加人员与弹药的供给。炮弹匮乏的危机已濒临爆炸——那天上午的《泰晤士报》披露了炮弹匮乏的情况——在这场危机后面又出现了另一场最上层的政治 危机。俄国的虚弱与溃败一个月比一个月明显。这次会议讨论的特点是官场上的彬彬有礼的风度抑制了与会者内心的强烈焦虑与极度愤懑。
  基奇纳勋爵一开始就发表一连串庄重而令人畏俱的抱怨。他说他之所以受到诱惑参加了达达尼尔作战行动,那是由于海军作出了攻占达达尼尔海峡航道的保证。现在海军放弃了进攻。尤其是无与伦比的“伊丽莎白女王号”影响了他的判断。现在这艘军舰即将撤回;当他已将陆军部队投入加利波利半岛的大规模战斗,他 的部队正在背对大海作殊死斗争的紧要关头她却即将撤回。说到此处费希尔勋爵插了进来,他说从一开始他就反对达达尼尔作战行动,这一点首相和基奇纳勋爵清楚得很。他的突兀插话招致了一阵沉默。随后战时国务大臣以极其悲观的语气概述了其他战场的情况。驻扎在法国的陆军消耗炮弹太快,其速度是以往军事后勤部门从 未承担过的。订购各类军火的定单全都延期完成。俄国的日渐虚弱可能使德国在任何时候将军队调往西线,恢复对我们的进攻。第三,他继续详述入侵的危险。他无 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情。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卫英国,如果其他方面失误,保卫英国就更加紧迫。鉴于当前的状况,他不能将先前许诺给约翰·弗伦奇爵士的4个师 派给他,这4个师必须留下来守卫家园。
  他一说完,会议就把目标转向我——几乎要向我发难了。于是我开始据理力争,所说的论据读者现在应该是熟悉的,这些论据构成了本卷书的主要内容。如果在三个月以前就知道在5月份可以有80000至100000人进攻达达尼尔海峡,海军单独进攻的方案就绝不会被采用。虽然许多事情搞砸了,令人大感失望, 但是我们没有理由灰心丧气或惊慌失措,更没有理由把情况描绘得比事实更糟,或采取不理智的行动。海军在达达尼尔海峡作战并不依赖于而且从来也不依赖于“伊丽莎白女王号”。制定计划时并不知道这艘军舰也会加入作战。现在要将她撤出是因为潜艇对这艘价值高昂的军舰造成了威胁。替代她的是重炮舰和其他一些特殊设 计的军舰,这些军舰在许多方面更适合于炮击,而且基本上不怕潜艇攻击。因此海军对陆军的支援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夸大“伊丽莎白女王号”的价值或认为一艘军 舰可以左右这样一场大战役,这没什么好处。至于炮弹的匮乏问题,只要我们竭尽全力生产。关于在兵力、大炮和弹药方面未占充分优势之前避免草率进攻,这个问 题可以补救。最后,侈谈入侵有何意义?海军部不相信任何武装登陆能够实现:即便实现了,敌人也很难维持下去并得到加强。敌人目前正全力以赴地对付东面的俄国,有什么理由假设他们会转过身来调回军队入侵英国或进攻西线?他们会抽调多少军队?调动军队需要多长时间?在准备好新的部队和积贮充足的弹药之前,我们 应停止在西线发动这种无益的攻势。集中可以得到的部队增援达达尼尔海峡,尽早供应他们在那里进行决战所需要的军火弹药。抛弃那种关于入侵岛国的恐惧,英国已不再像1914年那样缺乏军队,而是到处布满武装人员,还掌握先前从未梦想过的情报来源,并有比大战之初强大了许多的舰队守卫。让约翰·弗伦奇爵士得到 他要求的新增几个师,但是还是要在法国采取守势。
  叙述我们俩人的讲话,我并没有引用原话,只是提到谈话的主旨。简短的追述包含了全部内容。我的想法似乎在战时会议产生明确的印象。我们没有作出任何决议就散会了。然而,几个星期之后成立的联合政府几乎全盘接受了我的论证,论证依据的每一个推测也全都被事实所证实。“伊丽莎白女王号”的撤离并没有妨碍 海军对加利波利半岛上的陆军的支持,也没有妨碍陆军的海上供应。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英、法军队在法国发起的进攻连连失败,其结果是血腥屠杀愈演愈烈,我们 新组建的陆军被毫无价值地毁灭了。德国人并没有停止也不可能停止对俄国的进攻,事实上这种进攻还处在最紧张阶段的前夜。他们并没有挥师西进,在今后的好几 个月里他们也没有物质条件这样做。他们没有入侵英国;他们在这段时期从来没有想到要入侵英国,即使想要入侵也做不到。
  然而,此时英国政界出现意想不到的大事,这就注定了在达达尼尔海峡出现的成功的希望要化为饱影,同时也排除了任何迅速结束大战的可能性。
  会议之后我给首相写了下面这封信,我认为此信准确地表达了我的立场:

  丘吉尔先生致首相
  1915年5月14日
  我必须提请您注意费希尔今天的言辞,他声称“他反对而且一直反对达达尼尔作战行动”,他的话大意如此。第一海军大臣对于指导军事行动的执行电报都有书面表示同意的记录:如果这些电报得到成功的执行,那就应该归功于他。但是我对此并无怨言。我喜欢这位老兄,与他一起工作是极大的快乐。我想他同样有这种感觉。我的看法是,当在战地的海陆军将领们希望和要求冒一次险,以舰队进行大规模的决战时,在这些战斗中也许会出现机会。倘若我同意他们,我就得批准进行决战,我不能允许这样一位朋友的否决使我无法行动——这位朋友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会说,“我一直反对达达尼尔行动。”
  您会明白,在这种事情上总得有人承担责任。我可以承担责任——条件足我的决定必须执行——否则不行。
  不知道基奇纳在增援问题上愿不愿干,这令人感到不愉快。我们全都被牢牢地捏在他的手心里,我从未见过他的心情如此奇特——或者说如此不理智。基奇纳要惩罚海军部,他要从汉密尔顿的部队中削减几个师,原因是我们撤出了“伊丽莎白女王号”;费希尔要将“伊丽莎白女王号”撤回国,不然他就要辞职。
  以耐心和决心度过难关,我们就能取得世界历史上一个伟大的成果。
  但是我现在希望向您说明一点:那种口口声声说“我拒绝为失败负责”的人,不可能是对成功极为重要的措施的最后裁决人。

  那天我用了一个下午拟定几条建议,准备海军增援达达尼尔海峡和准备为我相信将立即增援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两个师护航。虽然我完全知道需要什么样的海军增援,但我还是不想使这种要求会让费希尔勋爵大吃一惊。于是那天晚上我去他的房间和他全面探讨整个形势。我们的谈话相当友好。他没有对建议中的具体措施提出反对意见,但是像往常一样,他不希望看到我们的资源被逐步耗尽,也不希望见到达达尼尔行动日益增大的需求给我们的整体安排带来的间接影响。于是我告 诉他这样做的确是不公平的:先阻挠在达达尼尔海峡采取必要的措施,一旦招致失败,又反过来说,“我早就告诉你,我一直反对这次行动。”他奇怪地看着我说: “我想你是对的——这样做不公平。”然而,他还是接受了备忘录,随后我们便和和气气地分了手。

  02.
  进入这段特殊时期之后,紧张的事态接踵而至,令人眼花缭乱,这时又发生了另一件事。那天夜晚10点左右我在我的房间里重新开始工作,这个习惯是在费 希尔勋爵进入海军部之后养成的。此时意大利的危机达到了顶峰。由于反对加入战争,意大利政府已经辞职。两个星期前我们就认为几乎已成定局的这件富有意义的大事,现在似乎再次变成未知数。临近午夜时分,意大利海军武官——一位热心支持协约国事业的军官要求见我。奥利弗将军拿着一益文件陪伴着他。海军武官说罗马目前动荡不安,一个星期前在巴黎商定的海军合作计划必须立即付诸实施。根据合作计划,我们要额外派遣4艘轻巡洋舰去亚得里亚海增援意大利舰队。这些巡洋 舰原定在18日拂晓抵达塔兰托。海军武官要求将抵达日期提前。如果巡洋舰能在16日上午抵达,英国与意大利之间明确的海军合作将成为既成事实,而这个事实很可能是决定性的。
  由于我亲自参加了与意大利人在巴黎举行的海军协议的谈判,对于其中的所有细节我当然了如指掌。协议的所有条款,包括派遣4艘巡洋舰在内,我全都征得 了第一海军大臣的同意。派遣哪4艘巡洋舰都已经确定。在文件的第二页上突出地有费希尔指示巡洋舰航线的绿色首字母签名。让巡洋舰提前48个小时出发既不涉 及原则问题,也不违背费希尔和我彼此已经确立的工作安排,也就是采取重大步骤须经协商。我一时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被看得如此之重,参谋长也没有提出我们应 该叫醒第一海军大臣。他大约在早晨4点开始办公,那时候他便可以得到这些文件。因此我就批准了立即叫巡洋舰出发,像以往处理此类公务时那样,我写道:“事 后请第一海军大臣阅。”
  十多年来,我一直相信这句话就是点燃导火线的火星。然而,费希尔勋爵的传记作家使我们确信,在他辞职之前他从来没有见到这份关于意大利的文件。海军 上将培根在他所著的《费希尔勋爵传》中,以克里斯上校的第一手证据为依据明确地说,这天晚上我向第一海军大臣建议,除了我们已经同意增援力量以外,再额外 增派两艘潜艇去达达尼尔海峡,就是这个事实最终导致关系破裂的“稻草”*。如果事实果真如此,这个借口同样是勉强的。至于这个借口背后的原因本章也许已明 白告诉读者。这位海军老将一大早醒来,再次面对那些建议增援达达尼尔海峡的备忘录,而对此他知道无法拒绝。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深地卷入一场他不相信和不喜欢 的事业中。他觉得这个事业濒临失败的边缘。他发现一位文职大臣(尽管有许多友谊纽带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正日益成为支持这个讨厌军事行动所需要的一切工作的 严厉而苛求的监工。他看到保守党对炮弹匮乏和战争普遍现状的严重不满。他还看到穿着军服的陆军元帅担任大臣,而他自己尽管在全国名声显赫,却屈居次位,在 这个位置上他受到一些理由与压力的逼迫,他须为他所深恶痛绝的军事行动承担责任,他无法抗拒,但他从不停止表示愤慨。现在爆发的时间终于到来了。

  03.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醒来后我发现第一海军大臣并没有按惯例将上午的信件送来。这是反常的事,他几乎总是把醒来时候想到的对形势的看法写信告诉我。 我必须在9点左右去外交部,在那儿逗留一会儿。在回来的途中在经过近卫军骑兵旅司令部阅兵场时,马斯特森—史密斯带着一脸焦急的神色匆匆向我走来——“费 希尔辞职了,我想这次他是当真的。”他把第一海军大臣写的如下这张条子交给了我:

  1915年5月15日
  海军大臣:
  经过进一步焦急的反省,我已得出遗憾的结论:我不能继续与你共事了。为了国家利益,就没有必要追根究底了——乔伊特说过:“千万不要解释”——但是 我发现要调整自己在日益增加的达达尼尔海峡战役的需要上迎合你的观点越来越困难。正如你昨天所说的那样,我总是一心要否决你的建议。
  这除了令我极不愉快外,对你来说也不公平。
  我立刻就要动身去苏格兰,以免人们问这问那。
  你的忠实的费希尔

  然而,最初我并没有认真看待此事。我记得本年早些时候为了空袭的事我曾收到过一封措辞十分正规的类似的信。在最近四、五个月里,为了各种大大小小事 情他已多次以书面和谈话的形式威胁或暗示要辞职。我总是确信只要和他友善地谈一次话就可以把事情化解。然而,当我回到海军部时他已经没有了人影。他不在大 楼里;他也不在住所里。他手下的人全不知道他在何处,只听说他打算立刻去苏格兰。他给其他几位海军大臣也送去了一封信,他们正聚在一起讨论那封信。
  我去首相那儿向他汇报了事情的经过。阿斯奎斯先生立即指派秘书带着书面命令,以国王的名义敦促费希尔勋爵回来履行职责。过了几个小时后才找到了第一 海军大臣。他断然拒绝再回海军部或履行任何职务。他重申要立即动身去苏格兰的决心。然而,最后他还是接受了劝告,同意回来见首相。他们谈话时我不在场。谈 话完了以后,阿斯奎斯先生告诉我,他认为他已经动摇了他的主意,不过他很烦躁。他建议我写封信给他,接着他又说:“要是你能使他回来,那就万事大吉;要不 然事情就很难办了。”我尽了我的最大努力。在信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劝他,但是毫无用处。
  他回信说:

  你执意要攻打达达尼尔海峡,没有办法使你不做这件事——没有办法。我太了解你了!我确实希望支持你,能证明这一点的最好证据就是在达达尼尔这件事情上我一直陪伴着你直到这最后时刻,而不顾我在达达尼尔防务委员会备忘录中所说的我一生中最坚定的信念。
  你要留下来而我必须离开——这样更好些。我永远不会忘记,当你掌握了你的政治生命时为了我采取的值得高度赞赏的立场,实际上我也为你努力工作作为回 报——尽我最大努力——但是现在的问题已经超越了我们私人间的义务。我向你保证进一步谈话只有痛苦,我已通知首相我必须离开。这个决定我绝不会更改了。无 论如何我不会改变主意。你满怀真情地说,离开我你会感到无比悲伤——我绝对相信。你内心清楚这一点:自从去年10月我与你合作以来,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忠实 于你。我已经尽力而为了。

  再坚持劝说已无济于事,于是我开始考虑新的组合。另外三位海军大臣是否也会辞职,对此我心里根本没有底。然而,星期天上午我得知几位海军大臣去与阿 瑟·威尔逊爵士商量,他告诉他们,坚守岗位是他们的义务、根本没有出现辞职的理由。据此事实,我问阿瑟·威尔逊爵士他是否愿意填补第一海军大臣的空缺。他 要求考虑一个小时,随后,令我感到欣慰也有点吃惊的是,他通知我说他愿意担任此职。到了星期天中午,我已在从各方面考虑重建海军部委员会。接着我便驱车去 见正在乡间的首相。我告诉他费希尔勋爵的辞职已成定局,如果他想要有一个改变,我的去留任凭他裁决。他说:“不,我已经考虑过这件事,我不想有所改变,但 是你能组成一个新的委员会吗?”于是我告诉他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将留任,阿瑟·威尔逊爵士取代费希尔勋爵的位置。我当时的理解是他已同意这种安排。后来他的 私人秘书在谈话中提到:由于炮弹匮乏的情况被披露和费希尔勋爵的辞职造成的形势十分严峻,首相认为在采取措施之前有必要和保守党领导人协商。由此我看出这 场危机无论如何不会局限于海军部。阿斯奎斯先生邀请我留下来共进晚餐,我们在那么多的麻烦事中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当天夜里我返回伦敦。
  星期一上午我请求贝尔福先生来海军部。我告诉他费希尔勋爵已经辞职,我认为首相将批准重新组建以阿瑟·威尔逊爵士为第一海军大臣的海军部委员会。我 还告诉他阿瑟·威尔逊爵士愿意接受这个职位,委员会的其他成员都将留任。我说如果首相在那天下午最后批准这项安排,我将向下议院立即宣布这个决定并且要求 辩论。贝尔福先生对费希尔勋爵的辞职表示愤慨。他说这件事会让他的保守党朋友们深感不安,他要亲自为此去向他们打招呼,稳定他们的情绪。他的态度无比恳切 与坚定。那天上午的其余时间我都在准备向议会发表的声明,预期有一场严峻的挑战,但是我相信我会成功。对于正在我周围和下面开展的剧烈的政治风暴我却是一 无所知。
  我带着一份完整的新委员会名单来到了下议院,并且作好了充分准备迎接一场舌战。在见到首相之前,我先去财政大臣的房间探望了一下。劳合·乔治先生当 时向我透露了下面的情况。反对党领袖已经完全掌握了炮弹短缺的事实,故而已通知议会要求辩论。在此关头费希尔勋爵提出辞呈造成一场政治危机。劳合·乔治先生深信,克服这场危机的唯一办法是组建全国联合政府。因此,他已通知首相他将辞职,除非立刻组建联合政府。我说,他知道我一直赞成组织这样政府,只要一有 机会我总是提出这个主张,但是我现在希望这件事情推迟一下,直到我重建委员会并掌握了海军部。他说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随后,我又按照事先的安排去见首相。他郑重其事地接见了我。我向他呈交了新委员会的名单。他说:“不,这样做不行。我已经决定与保守党组成全国联合政府,需要一次很大规模的改组。”他告诉我基奇纳勋爵将离开陆军部,在夸奖了我几句之后,他接着说:“我们该为你做些什么?”我立刻知道我离开海军部已成定局,于是回答说,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连续性,贝尔福先生可以接替我;好几个月来我一直让他参与我们的所有机密,了解我们正在进行的一切事务;任命他不失 为最好的选择。听罢我的提议,首相似乎极为满意,可以看出他心里也是这么盘算的。他又回到了个人问题上,问我“愿意在新的政府中担任一个职务还是愿意去法 国担任军队指挥”?就在此时财政大臣走进屋里。首相转而征求他的意见。劳合·乔治先生回答说:“您为何不派他去殖民部?那儿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我没有接 受这个建议,正当要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时房间的门又被推开,秘书进屋为我带来如下信息:“马斯特森—史密斯给您来电话。刚刚传来非常重要的消息。你必须立即 回海军部。”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的俩位同僚,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他们。
  回海军部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到海军部后我得知整个德国舰队正在出动。包括所有的三个战列舰中队、两个侦察舰队和70艘驱逐舰。德军总司令给舰队的电报中有这么一句话:“拟定白天进攻。”政治危机以及我个人在危机中的命运几乎完全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在没有第一海军大臣的情况下,我派人将参谋长奥利 弗上将和第二海军大臣弗雷德里克·汉密尔顿爵士召来,我们共同给主力舰队和一切能调动的舰队下达了出海的命令。我决定如果战斗打响,我要投入全部力量,而 且必须切断敌人的退路。那天晚上8点,当复杂的协调工作实际上已经完成时,我给约翰·杰利科爵士发了一份电报:
  有可能明天就是“那一天”。祝你好运。
  仔细审核我们可使用的实力,可以看出当时我们的处境格外有利。我们的优势在各方面都达到了最高点。我要求阿瑟·威尔逊爵士和第二海军大臣弗雷德 克·汉密尔顿爵士在海军部我的房间里就寝,为的是可以准备共同对付黎明时可能出现的危机。我没有再回下议院,而是一直留在海军部里。那天晚上很迟的时候, 来了首相的红匣子,里面有一张通知说,他已经决定成立联合政府,要求所有的大臣当夜将辞呈交到他手里。我同意这个要求,同时补充道:
  ……我十分赞成组建全国联合政府,在目前危机时刻,没有个人要求或利益可以阻止它的成立。离开海军部我将感到遗憾,在那里我是首当其冲的人,但是我始终相信您会对我在海军部的所作所为作出公正的评价。
  办完此事,我就上床睡觉了。这一天真够我受:上午准备迎接议会最挑剔的考察;下午经受了我个人政治生涯中的一大危机;晚上又要部署海上的一场大战。

  04.
  天刚破晓,我就去了作战室。从早晨3点钟开始,我们的无线电定向电台就开始收集敌人舰队的信号。敌人的旗舰在2点00分时位于北纬53°50’,东 经4°20’。因而,旗舰的位置在黑尔戈兰湾以西126英里处,离泰尔斯海灵岛大约40英里。全部的舰队都已出海。我们的大舰队在其他中队和小舰队的伴随 下迅速朝南驶去。蒂里特准将率领哈里奇小舰队在多佛尔的一些驱逐舰和11艘潜艇的支持下离开监视狭窄海域的泰瑟尔岛。敌人只有在南部海域才能开展有效的打 击,如企图封锁加来或布洛涅。倘若这就是敌人的目的,哈里奇的海军可以在夜晚对他们发起进攻,或在白天引诱他们向南追赶,从而进入我们的潜艇防线。不管用 什么方法只要能将德国舰队拖住在南部海域,大舰队就有机会在泰尔斯海灵岛附近或在去往黑尔戈兰湾的东边航道上拦截他们返回德国港口的归途。因而,黎明后的 形势有一阵子显得十分关键。
  在上午7点之前我们都没有获得敌人活动的进一步迹象。随后敌人似乎改变了航向,朝着东南方向而不是朝西行驶。我们的脸都沉了下来。除非敌人回转过来朝我们行驶,我们就不能使他们进入我们的罗网。整个上午的情况变幻莫测。9点钟我们得知德国的轻型巡洋舰“但泽号”在北纬54°40’、东经7°5’出了事故——可能是触着了水雷。压抑的气氛笼罩了作战室。出事地点十分靠近德国海岸。最后,在10点半左右,确切的消息表明德国舰队已在回家途上。事实上,就我们现在所知,德国舰队一直在掩护多格滩的布雷行动,自即日起那片海域就出现了雷区。完成了这个任务后,德国舰队在我们潜艇到达拦截阵地 前再度进入黑尔戈兰湾,这个插曲结束了。我们的各个舰队和中队灰心丧气地离去,重新开始长期的毫不松懈的守卫任务,而我也再次面对这场政治危机。
  但是我的时间已经过去,当天下午特别是第二天,我从可靠的渠道了解到,在那些新近掌握权力的人的眼中,我的立场遭到越来越多的非议。我被排除在他们 秘密会议之外,这些会议每小时都在以最大热情进行着。在这关键时刻,出来帮助国家的保守党领导人并没有提出修改政策方面的条件,却要求分享一半的职位和优惠。于是,阿斯奎斯先生不得不将他以前的同僚打发掉一半。凡在指挥战争中其行为被认为导致这个令人不快的结果的那些人自然成为自由党圈子里的众矢之的。直到星期一夜晚,已决定基奇纳勋爵应该调离陆军部,另去担任其重要性不亚于总司令某个的职务,但是到了星期二人们意识到他对维护国民的信心至关重要,任何一届政府都缺他不可。到星期三阿斯奎斯先生发表了安民告示,宣布基奇纳勋爵和爱德华·格雷爵士将全都留任各自的职务。
  在21日星期五这天,诺思克利夫勋爵发表了措辞强烈的攻击陆军大臣的文章,英国许多地区出现自发的公众愤怒浪潮,那份触犯众怒的报纸在交易所被人焚烧。紧随着这种激情,基奇纳勋爵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尚未颁发过的嘉德勋章,同时他还荣获了比利时利奥波德勋章的大绶带。于是他彻底得到了解脱。而我单独成了造成所有不安和不满的罪魁祸首。

  05.
  剧烈、严重的肉体创伤,在它突然来到时往往令人惊奇地能够忍受。在知觉恢复之前有一段久暂不确定的间隔。突如其来的打击会使人麻木,但不会使人麻 痹:伤口会流血,但不觉得剧痛。当遭逢厄运有许多人丧生时的情况也是如此。在我意识到在政治上我成了众矢之的之前我已辞去海军部大臣的职位。但是在星期三 晚上发生的事情深深地影响了我的感情和判断力。有一位海军大臣告诉我说,已临时担任第一海军大臣的阿瑟·威尔逊爵士写信给首相:除非我担任海军大臣,否则 他将谢绝担任第一海军大臣。

  阿瑟·威尔逊爵士致首相
  1915年5月19日
  尊敬的阿斯奎斯先生:
  读了今天早晨的有关改组政府的报纸的报导,我认为我应当告诉您,我同意在丘吉尔先生领导下担任第一海军大臣,是因为在我看来,在出现了这种不幸局面 下,这样做是维护政策连续性的最好办法。我不打算在任何海军大臣的手下担任职务,因为在这种环境下的压力是我的能力承受不了的。
  请相信我,
  您的诚挚的a.k.威尔逊

  这位海军老将对我表示出的完全信任出乎意料,令我吃惊。他以前一直显示出一种难以接近的矜持。我丝毫不知道他是怎么评价我和我的工作的。但我肯定绝对没有指望从他那儿获得最小的支持或赞誉。
  这件事把我搅乱了,现在要离开海军部我觉得很难。面对公众的谴责、报界的激烈抨击、议员的愤慨以及同僚的怪罪,但无论如何这里有一位裁制人,他有能 力,有教养,而且办事公正,他以行动而不是以语言宣布我不仅无罪而且正确。我很清楚阿瑟·威尔逊爵士的行为如果公诸于众,将会对海军产生深刻印象。此印象 将立刻消除被报界攻击(不可能答辩)造成的印象,从而恢复被破坏的信任关系。有人不断对文职部长鲁莽而无知地干涉海军作战行为提出指控,却没有其他方法给 予决定性的驳斥。获得了他的支持,我觉得有足够力量把我们承担的伟大任务向前推进,直至取得最终胜利。我觉得与威尔逊和奥利弗合作,有第一海军大臣和参谋 长能像从前一样团结无间,我们将在海军部的最高层重新建立起团结、协作和权威;只在有了这种团结、协作和权威,我们就能够承担风险,作出努力,踏上胜利之 路。这个消息是秘密透露给我的,我不能向公众宣布。但首相并没有向我透露这个消息。
  我相信,如果首相不屈从于财政大臣建立联合政府的要求,在两院的秘密会议上把海军和陆军的概况作一次全面的介绍,他和他所奉行的政策本来会获得大多 数人的支持。对陆军部在基奇纳勋爵领导下所取得的一切成就作一次生动而详尽的介绍,这将大大有助于安抚人们对一向受忽视的情况的怨言。我相信我能够证明海 军部政策的正确。更何况5月23日又传来了意大利对奥地利宣战的消息,这个消息压倒了国内的纠纷。首相在这件事情上所发挥的巨大的个人作用是有目共睹的事 实。我相信,如果他斗争,他原本能够获得胜利;如果他获胜,那时他可以以尊严和真正的权威邀请反对党来帮助他,而不是来拯救他。在这种信任、友爱和尊重的 基础上,才能建立进行战争的真正的全国联合政府;阿斯奎斯先生原本能够避免不信任同事的介入,避免分裂的或互相扯皮的协商,避免坐失良机,从而避免直到 1916年12月才结束这段插曲。
  在此我希望记下这样的意见:议会是政府依赖的基础,特别是下院在所有政治改革的重大时刻有权知道详情和进行商议。作为内阁成员执行一致同意共同政策 的人,其去留应由下院充分辩论,然后进行投票决定,这是唯一稳妥的做法。背离了这些简单的基本原则,就会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导致整个进行战争机器的崩溃。它 会在必须采取断然措施的时刻导致拖延,这种拖延将很快表明其后果是致命的。

  06.
  只有到1928年阿斯奎斯先生的《回忆录》问世时,费希尔勋爵给政府的最后通牒才公诸于世。这个最后通牒无比清楚、无比残酷地揭示,战争的压力使这 位海军老将忍受思想痛苦和精神上难以描述的激动。它也无比生动地描绘出这样一座火山,我在这座火山上长期生活着,我们的重大的战争决策和政策在这座火山上 制订出来。
  费希尔勋爵在最后通牒中写道:

  倘若能满足下述6个条件,我敢担保我能够胜利地结束这场战争,彻底消除潜舰的威胁。
  我想补充一点,自从1885年里彭勋爵希望让我担任海军大臣,但在我的请求下改任我为海军军械与鱼雷局局长,此后我在海军部9位大臣手下工作了17年,因而我对海军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
  1.温斯顿·丘吉尔先生不能留在内阁里以免他总是遏制我。我也不愿在贝尔福先生的手下任职。
  2.由于我将全力反对炮轰黑尔戈兰湾以及类似的轻率计划,a.k威尔逊爵士必须离开海军部、帝国国防委员会和战时会议。另外,他的政策与我的政策背道而驰,他接替我担任第一海军大臣,因而他要采取与我的观点根本对立的政策。
  3.将有一个全新的海军部委员会,这涉及几个海军大臣和财政秘书(他毫无用处)。新措施需要新人。
  4.我将承担海战的全面专业责任,加上舰队的单独部署和各级军官的任命。
  5.海军大臣的职权应该绝对限于制定政策和履行议会程序,他的地位对我而言应该像议员坦南特先生对基奇纳勋爵一样(他干得很好)。
  6.对所有的新设施和码头工程我应有单独的绝对权威,海军的全部民用机构也将由我全面控制。
  费希尔

  5月15日19点又补写:

  过去为了九位海军大臣,我耗去了百分之六十的时间和精力,我希望在未来我能致力于将战争成功地进行到底。这就是我提出六个条件的唯一理由。这六个条件必须一字不差地公布,以便舰队了解我的立场。

  不需说,对这份令人吃惊文件的答复就是草草地接受费希尔勋爵的辞职。

  07.
  组建新政府步履艰难。虽然根据被人们天真地称之为“自我否决法令”,各党派领导人同意,凡是正在前线服役的各党议员均不得进入政府,但是,要调整各 党派要求和个人要求,却出现大量难以克服的困难。虽然我独自留在海军部,但是对于这错综复杂而毫无意义的过程,我却了解得一清二楚。我不想在此披露这些事 情,我们可以放心地让格雷维尔和克罗克这样的人去写这段历史,后代、甚至我们这一代人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
  在这个新旧政府交替期间,我有幸受到基奇纳勋爵礼节性的访问。起先我并不知道访问的目的。在最后一次战时会议上我们对许多问题的看法分歧严重。此 外,在这个交替期间不可能对海军和陆军事务作出任何重大决策。我们谈论了一下时局。他谈了些一般性的看法之后便问我,离开海军部的事是否已成定局。我回答 说是的。他问我打算怎么办。我回答说还没有考虑过,一切都还说不准。他很友好地提起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几乎落入和我一样的命运。起身 告别时,他以那种惯有的感人而且近乎威严的态度回转身来对我说,“好吧,有一样东西,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你这儿夺走。舰队随时可以使用。”说完他就走 了。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我们仍在新内阁中共事,我注定要经常和他意见相左、要反对他、批评他。但是我仍不会忘记他这次出于朴实的善意、出于热心的礼貌前来看 望我。
  到了21日,决定由贝尔福先生掌管海军部。据我所知是首相的希望,我竭力劝说阿瑟·威尔逊爵士在他手下任职。他固执己见。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打动 他。他不无痛苦地解释说,他的决定并非出于对我的个人关心,纯粹由于他感到没有我的帮助他无法当此重任。尽管他这么说,但在他的行为中似乎有一种非同寻常 的友好之情,这一点在一年以后议会对达达尼尔行动进行调查时得到了证明。当时他不仅举出了对我有最大支持的证据,而且用了一个通宵起草了一份有说服力的文 件,从大炮射击的技术角度出发论述了我们制定的那个计划的正确,以他的权威来庇护当时人人急欲谴责的达达尼尔行动计划。
  21日的晚上我报告首相:

  我已经竭尽全力劝说阿瑟·威尔逊爵士听从在贝尔福先生的安排,但未能成功。在这种情况下,我推举亨利·杰克逊爵士。

  这个建议得到了采纳,与此同时组阁的过程也渐渐完成。阿斯奎斯先生一片好心,让我担任兰开斯特公爵郡大臣**。这是一个清闲而尊贵的职位。按理说我 不该接受这个职位,但是由于首相同时允许我将是内阁战时会议,或称战时委员会的成员。我觉得占据了这个位置,我便能够把获得的不论什么认识用来帮助达达尼 尔远征,以我未被剥夺的一切有效手段帮助与捍卫这次行动是我的职责。只要有这个条件,我就留在新政府内。
  直到26日新政府的全部名单才宣布,大臣们改变职位,行吻君王的手的仪式。在交替之际人们忧心重重。没有召开讨论战争事务的会议,所有有关政策方面 的问题全都留给新内阁去决定。没有再派部队去达达尼尔海峡,只有一天接一天作出决议。没有第一海军大臣。在这种情况下我尽最大努力做好工作。
  26日是我在海军部的最后一天,这天一大早便传来噩耗,“凯旋号”在达达尼尔海峡被一艘德国潜艇的鱼雷击沉。然而,我的任务已经结束,在动身前往白金汉宫之前,我给即将肩负海军部重任的那位政治家写了一封信:

  丘吉尔先生致贝尔福先生
  1915年5月26日
  我留给您一项需要您立即关注的艰巨的任务,即保护达达尼尔海峡的舰队免遭潜艇袭击。切勿低估这个危险的严重性。除非有办法对付它,否则将会有无穷的 后患。因为我已有将近两个星期没有作出重大决策的权力。您有独创性的思维冷静的判断力,将给予海军部必要的推动力。我提出如下值得注意的事项:
  1.军事行动贵在神速,以便缩短危险的时间。一切必要的、能节省的和可以利用的力量应当立即派出去,全部立即派出去。
  2.在恢复陆上决战以前,舰队必须安全地留在穆德罗斯港内——或苏伊士运河里。由于需要这些军舰掩护陆军,在装网驳船到来之前,舰队应有小舰队和紧扎在四周的空运输船的保护。
  3.必须尽早提供可以防鱼雷攻击的军舰。正如我在本月13日写给第一海军大臣的备忘录中特别指出的那样,9艘重炮舰只要做好准备就应立即出发;4艘 安装防雷船腹和为轰击目标使用的中型大炮的“埃德加”级战舰应该立刻派去。由于这里人事交替,有关派遣4艘“埃德加”级军舰的事情被耽误了将近两个星期。 在这些军舰到达之前,由于并没有准备进行陆上决战,军舰就应该尽量减少暴露。
  4.至少需要派去100艘拖网渔船和流网渔船,携带100英里的防潜网,还要派遣8艘驱逐舰(这些驱逐舰应在路上为运输船队提供护航);至于我们已采取的其他措施,有人会向您汇报的。
  5.为了防备潜艇,必须在加利波利半岛顶端的周围形成大面积布网区域,并由随时作好准备的大量武装的拖网渔船和海上飞机守卫。我在此要强调一点:作战行动必须规模大气势大。我们已经做了很多这类行动。
  6.目前我们已经在做的事情是:在亚得里亚海的出口进行监视和布网;搜寻小亚西亚的潜舰基地,在可能成为基地的地方布置水雷,不惜代价建立情报系统;您必须加紧推进这些措施。
  7.遭受损失必须坚强地忍受。
  在你身上压着令人焦急的任务,而你又如此忠诚和勇敢地挑起这付担子,我衷心希望你胜利完成。

  08.
  我在海军部的任期就此告终了。在34个月的备战阶段和10个月的战争阶段里,我肩负主要责任、行使主要行政权。坚持阅读本书到这里的读者,可以了解 到我处理工作中的困难、遭遇的、犯下的错误和完成的工作。在皇家海军前面仍旧有难以确定的岁月、众多的不幸、巨大的艰辛、痛苦的失望以及最终的解除职务。 但是现在,我有资格在书中记录下当时的形势和状况,就是在这种形势和状况下,我把我们海军的强大手段、拯救我们的强大手段交给我的后任手中。较之于英国以 往的历次战争,我们享有的制海权从来没有这样全面,制海权的获得也从来没有如此迅速,损失也从来没有如此之小。不但敌人在海面上的军舰已从世界各大洋上被 彻底清除,不但敌人在北海的舰队或被击败、或在威逼之下躲入海港;而且甚至敌人新采用的野蛮的潜艇战也遭到了挫折与遏制。在随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德国公海 舰队很少离开海港,即便偶尔离开,他们也不想打仗,他们暗地里的希望是,能够不被发现或平安无事地返回。在18个月中敌人的潜艇战实际上已经停止。尽管对 现代经济封锁的复杂性已有了解释,但对德国的经济封锁仍以最严格的标准建立和维持着。凡海军授权要拦截的任何船只乎没有一艘通过警戒线。我们在法国和东方 部队的给养,每个月以不断扩大的规模运往,这项工作主要依靠海军进行,它们在运输途中没有遇到最小的实质性的阻碍,这一点我们在前线的司令官都很清楚。英 国及其协约国的商船队可以自由地在各大海洋航行,百分之一的保险费为政府基金带来了丰厚的收入。自1915年至1916年的最后一个季度,情况一直如此。 在战争史上如此不受挑战的制海权是前所未有的。
  英国海军的实力同时也取得了持续而迅速的增长。大战爆发前与爆发后,我们每个月都能收获我们辛勤努力的果实。一二十艘战列舰、战列巡洋舰和轻巡洋 舰、几十艘潜艇、几百艘驱逐舰、几千艘小型舰艇正在建造和装配,并以源源不断和日益扩大的规模投入现役。为满足这个新的巨大建造规模的需要,我们提前一年 就完成人员的训练与安排。当代海军科学在大炮、鱼雷、炮弹、炸药、推进器、煤、石油,以及其他辅助设施方面已知的每一种需要,我们全都已预料到,并且以与 海军力量的扩展相和谐的速度提供给海军。在海军部,我们热衷于追求与战争有关的许多重大发明和构想;我们已经远远走在其他各国(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的前 面。坦克、烟幕弹、鱼雷飞机、定向无线电发射机、密码术、水雷防护器、重炮舰、防雷舰、扫雷器——所有这些都得到了积极的推进和发展。我们唯独没有发展毒 气——但是正如前文所说,不发展毒气并不是由于我们对它缺乏了解。甚至对于新出现的潜艇战,我们已设计了主要的防卫措施,已有将近18个月时间我们的舰船 未遭攻击;大量舰艇正在建造;伪装船已在发挥作用。
  此外,一代真正的海军领袖已从和平时期功绩的等级中脱颖而出;在贝蒂、凯斯、蒂里特、帕克南中间我必须添加刘易斯·贝利——虽然他暂时还不为人所 知。我们有能够与敌人在海上争雄和攻击敌人海岸的突击高手,他们的功绩足以与从前的海军名将相媲美。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设计与完善海军的进攻方案,这些方 案既凭借现代科学与发明,也不凭借现代科学与发明,这些方案将解放我们海军官兵被压抑的技能与胆量。目前在海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趁着这段时间 我们凭已有的和深思熟虑的研究可以制订出每一种计划。
  费希尔和我被永远剥夺了所有这些回报和机会,费希尔是因为他本人的冲动和决定命运的行为,而我则是因为本书中所揭示的种种原因。我们只得留恋徘徊作了个无望的旁观者,直到风平浪静的时期结束,国家的命运被再次抛入惊涛骇浪之中。

  ————————————
  *即加在骆驼身上以致压断其脊梁骨的最后一根稻草。——译者
  **即不管部大臣。——译者





  第33章 山雨欲来

  01.
  新政府在5月26日首次召开会议。从一开始它作为进行战争的工具就显露出诸多缺陷。原来的大臣为其政敌让出位置,这样做不是由于功勋,而是迫于压 力。新大臣们则对其前任的工作怀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假如他们以前就一直负责这些工作,他们毫无疑问也会犯下稍稍有点不同的类似的错误。保守党人对首相没有 什么信任可言。实际上,他们辩论最起劲的一个问题是,他们应不应该同意他留任政府首脑。劳合·乔治先生这位炙手可热的政治家,其行动曾迫使联合政府的建 立,可是在他成功之后却发现,自己所处的地位特别虚弱。他将财政大臣的职位拱手让给麦克纳先生,却在主要是他创建的新内阁中,发现一批极度厌恶他政治历史 的保守党头面人物。保守党下议院领袖博纳·劳先生原先很有可能觊觎这个显赫的位置,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受私心的影响,但他的朋友们一直为此感到痛惜。上一届 政府在处理有关战争的重大事务时只需要征求四五位大臣的意见,而现在至少要与十几个人商讨,这些人权力大、能力强、个性突出,而且都坚持自己的主张。
  于是处理公务的过程变得极度劳累烦人,尽管真诚的爱国主义与忠诚精神能纠正这些弊端,但是其总的结果却必定令人失望。那些知多识广的人要为过去辩 护;那些没有战争责任的人也没有战争经验。每逢讨论一件大事至少会出现五六种不同意见,每作出一个实际行动的决议都要经过一场漫长的、离题的、令人劳累不 堪的讨论。最常见的情形是大家辛辛苦苦熬了很长时间,最后达成一个谁都不满意的妥协方案。与此同时,毁灭性的战争却在无情地大步向前发展。
  虽然没有了实权,我仍受到新内阁的礼遇。我仍坐在基奇纳勋爵左手的老座位上。我被提名加入一个有9位大臣组成的委员会,该委员会的名称是达达尼尔委 员会,它实际上就是先前的战时会议。我受推举起草关于海军和整体局势的报告,海军部为我提供整理和核对事实的各种便利条件。也要求基奇纳勋爵从陆军部的角 度出发向新内阁提交同样的报告。这些文件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完毕。与此同时,我们要继续安排新任大臣们熟悉内部和中央观点,以及初步理解政府掌握的一些机密 和特殊情报。舆论表明日益赞同执行达达尼尔宏大计划,基本上与我对军事问题提出的看法相吻合。然而,直到6月7日下午达达尼尔委员会才召开第一次会议。参 加会议的有首相、基奇纳勋爵、兰斯多恩勋爵、博纳·劳先生、贝尔福先生、寇松勋爵、塞尔伯恩勋爵、克鲁勋爵和我。
  劳合·乔治先生虽然也是委员会成员,但是没有出席这次会议。实际上,从那时起有几个月时间他一直埋头于军火生产,并将全部精力投入这项工作。
  委员会郑重地讨论伊恩·汉密尔顿爵士5月17日电报中提出的增援要求。基奇纳勋爵以最坚定的语气宣布,赞成以最大力量进行达达尼尔战役。他声称,除 了低地本土师之外他还要再从新军中抽调三个师去增援伊恩·汉密尔顿爵士,低地本土师已在政府更替之前奉命出发。他说如果放弃进攻加利波利半岛,他将不同意 再对战争行为承担责任。委员会不仅宽慰而且满意地接受了这个明确的指导方针,意见是完全一致的。以下是记录下来的会议结论:
  1.将新第一集团军剩下的三个师派去增援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并准备在7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发起进攻。
  2.调派下列海军舰只,这些舰只比德·罗贝克中将指挥的军舰具有更好的防潜艇攻击的性能:
  “恩底弥昂号”和“忒修斯号”(刚刚安装了防潜船腹的“埃德加”级轻巡洋舰);4艘装备有14英寸大炮的重炮舰;6艘装备有9.2英寸大炮的重炮舰,4艘装备有6英寸大炮的重炮舰,其中一艘随后派去;4艘小型护航舰;2艘“e”级潜艇,目前已在途中;4艘“h”级潜艇。
  由此可见,由新的海军部委员会和新的战时会议决定的海军措施从原则上说与先前我竭力推动执行的、费希尔勋爵辞职前的政策是一样的,只是范围稍有扩 大。然而,有关陆军行动的决策要比基奇纳勋爵迄今为止赞同的规模大得多。除了计划中分别在5月17日和5月30日派出的两个师之外(其中一个师已经出 发),又增加了两个师;在派给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4个师中有3个师是新军师,当时人们认为这支部队比本土师要优秀,这种看法或许并不公正。
  达达尼尔委员会6月7日会议的决议在9日送交内阁;围绕着达达尼尔宏伟计划应该继续下去,还是应该偃旗息鼓以“减少损失”的这个基本原则,出现十分激烈的辩论。实际上辩论范围超出了达达尼尔委员会决议中达到的整个过程。然而,内阁的看法总体上说是明显地与委员会一致,最后内阁同意给伊恩·汉密尔顿爵 士增派三个师。
  然而,内阁中的意见自始至终分成了两派,虽然这种分歧并不以党派划线,却像是党的分裂,因而在达达尼尔作战行动后期的每一阶段引起严重困难。假如首相掌握着或者能够得到完全的权力,假如他能够在5月份和6月份不受打搅或干扰地行使这种权力,我相信,根据日常对事务的了解,他本来会采取的措施,即使在 这个阶段也能够获得决定性的胜利。但是自联合政府成立那天起,权力就分散了,决策有了分歧,每一项军事决策必须通过玩弄手腕、拖延时间与耗竭精力的同样过 程,这种情况在和平时期只有下议院讨论一项引起尖锐争议的财政预算时才会发生。谈论这些事实,目的并不是提出指责,因为大家都怀着同样真诚与良好的意愿, 而只是解释事态发生令人沮丧的转变。
  6月19日,我们最终作出了使宏伟计划取得成功所必要的决议。为什么不在接到伊恩·汉密尔顿爵士5月17日的电报后48小时内作出这个决议,而要拖 到6月7日和6月9日才作决议,没有任何军事上的理由可以解释。作出决策所必需的一切事实在5月17日那天我们已经同样掌握了;所有的部队都已同样准备就 绪,所有的论点也都已同样表露无遗。原因与敌人无关,完全是由这个国家统治工具出现混乱造成的,这使我们永远丧失了两到三个星期。
  结果是严重的。时间是首要因素。正如前文所说,两栖部队的力量只有在严格的限定时期内才能发挥出高度的机动灵活性和突击性。进攻能否取得突然、迅速和猛烈的效果,这完全取决于敌人在特定时期内的准备状态。一方采取一次行动,另一方就会采取反行动相抗衡。在这样的交锋中,力量与时间几乎同等重要,这两 者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划上等号。丧失一个星期的时间大约就等于丧失了一个师的兵力。2月份3个师就能轻而易举地占领加利波利半岛。3月18日以后需要用5个 师才能占领半岛。到了4月底用7个师也不够,需要用9个师才能够完成这个任务。7月份可能需要11个师才足以达到目的。等到8月7日用14个师的兵力可能 证明力量不足。更有甚者,一次延误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对加利波利半岛的下一次大规模进攻的日期取决于两个因素:新部队的抵达时间以及月亮的状态,后一个因素较为次要。我们认为在一个新的登陆点突然登陆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最易实现。因此,如果错过了7月份的月黑期,我们就必须等到8月份的同一个时期来到时才可以采取这种特殊形式的作战行动。据达达尼尔 委员会6月7日作出的决议,他们考虑把进攻日期定于7月的第二周,他们相信那时3个新增派的师已经抵达,时机将最为有利。倘若在接到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 电报之后立即作出决定,或者说,倘若在总的政策性的决策尚未作出之前、政府尚在考虑此事之际,就将增援的几个师派出,这个计划无疑是可以获得成功的。但是 实际情况是,现在决定为了7月份进攻派去增援的部队并没有而且也不可能准时抵达。事实上等到新军的3个师完全抵达,7月份已经过去。因而,安扎克和苏夫拉 湾的大战发生在8月的第二周而非在7月上半月,但本来在7月上旬进攻是完全可行的。在无端失去的一个月里,即从7月初到8月初,根据我们现在的确切了解, 土耳其向半岛的守军新增援了10个师或相当于10个师的兵力,除此还增派了一些重要的特遣部队。因此,我们最终决定增派的几个师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其作用就被抵消了,而假如这几个师能够准时抵达,我们原本是可以稳获优势的。更糟糕的是,在这段政府交替期内,由于疾病和伤亡,我们的陆军已遭受重大损失,舰队 也一直受到德国潜艇的威胁。德国人对土耳其军队的控制不断加强,从而大大改善了整个防卫体系的组织工作。6月与7月间俄国在加利西亚的溃败对半岛上的土耳 其人的士气产生了显著影响。被迫进入俄国主战场的伊斯托米涅将军的军队从巴土姆撤出,使土耳其得以腾出相当一部分部队,原先土耳其人不得不将这些部队集中 在米迪亚或其周围以防敌军在那里登陆。6月份还没有过去一半,我们就已经清楚增援部队无法及时到达达达尼尔海峡参加7月份的战役。8月份第二个星期是最早 的进攻日期,那时增援军队到达而且夜间没有月亮。
  我考虑到所有这些因素,下一轮大规模进攻问题令我忧心如焚。于是我尽力使用我能够使用的所有办法,以求得到更多的增援力量,尤其是使援军尽快出发。

  02.
  5月和6月俄国大撤退开始。直到3月末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战略目标一直在于包围并俘获俄国的全部陆军。他们首先于1914年11月向华沙挺进,但是要完成这么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仅凭德国与奥地利的力量是不够的,他们的企图被尼古拉大公巧妙地粉碎了。于是在1月份他们策划了第二次进军——这次是向北进攻俄国在东普鲁士的军队。尽管在马祖里湖区可怕的冬季战役中俘获了近10万俄军,但是在德军收紧包围圈时俄军的主力悄悄撤出,德军并没有取得战略性的结 果。“这次计划是好的,动用的军队也足够,但是选错了季节,冬季战役的困难被低估了。”①到了1915年3月初,整个东部战线再度陷入了堑壕战;3月22日,俄国的南部集团军群攻占了普热梅希尔,从而使得俄国可以抽出大量的兵力入侵匈牙利。兴登堡与鲁登道夫第二次想在东部进行决战的企图失败了。就在此时, 奥地利参谋长康拉德·冯·赫岑多夫提出建议,即突破某一段防线、将俄国人从战壕里驱赶出来。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仍想再来一场坦嫩贝格战役,他们反对奥地利的 计划,虽然上次已经遭受挫折,他们仍希望通过从北部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包围战以便取得战略性的结果。要发动这场战役,德国总指挥部却没有必需的人力和弹药,4月4日,继毛奇担任德国参谋长的法金汉决定采纳奥地利的计划,按照康拉德·冯·赫岑多夫的建议,企图在戈尔利采和塔尔努夫之间进行突破。塔尔努夫位 于加利西亚,靠近克拉科夫,在比亚瓦河与杜纳耶茨河的汇集处;戈尔利采位于喀尔巴阡山脉以北,在塔尔努夫东南大约25英里处。攻击面选择了俄军加利西亚防 线凸出部位的南侧,因此相当一部分俄军防线在德军推进路线以西,如果突破成功,俄军的这一部分防线将面临被切断的危险。这是由下往上的一击。
  德、奥军的进攻于5月2日开始。这次进攻由马肯森负责。在毒气和猛烈炮火的支助下,进攻立刻获得成功,俄军的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相继失守。证明康拉德·冯·赫岑多夫的战略思想是正确的,因为尼古拉大公并没有让缺口两侧的军队受侧冀进攻,他将这一段防线的部队全部撤了来。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德军进攻某一有限地段防线的战术一再重复,每次进攻都导致俄军防线的大撤退,最后整个加利西亚和波兰的俄军全部被扫除一空,俄军依赖的所有要塞和城镇全都相继陷 落。
  我们的地图在6月和7月间天天都记录下这种令人沮丧的发展,基奇纳勋爵变得日益不安,他担心俄国会全面崩溃,然后德国人会将大量部队从东线转移到西线。他不止一次地相信这种转移已在进行,敌人在法国的进攻迫在眉睫。由于上文已作充分解释的原因,我对这类忧虑感到不以为然,只要有机会我就努力消除它们。我相信俄国人能够在前线无限期成功地将大量奥、德军队拖住。我不相信德国人会放弃进攻俄国和回来在西线重新发动攻势。最后,我不断指出,达达尼尔战役 的胜利是我们办得到的、能挽回不利形势的唯一和最好补救办法。

  03.
  正当国内大臣更迭内阁讨论之际,达达尼尔海峡和加利波利半岛的局势已经经历了几个关键性阶段。5月19日,得知德国潜艇到达的消息的土耳其人发动了 最坚决和重大的进攻,企图将澳新军团赶入大海。在这场进攻中土耳其投入了4个师总计30000人的步兵,战斗在黑夜和白天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这场进攻在各方面都被完全彻底地击退了。战斗停止后,土耳其人损失了至少5000人,有3000具尸体躺在澳新军团的战壕前沿。另一方面,英国的损失不超过600人。 次日,土耳其指挥官要求停火以便掩埋尸体和收集伤员,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同意了这个要求。
  “5月19日之后,”土耳其陆军部在战斗结束后说,“我们意识到英军在安扎克的防守十分牢固,如果没有重型大炮和足够的弹药,我们攻打它无法实现任何目的。由于我们的防御阵地也十分牢固,于是就将战斗较弱的两个师留在战壕里,其他两个师撤了回来。”
  安扎克的阵地此后没有再遭到进攻。
  6月4日,英军与法军沿着海勒斯整条战线发动总攻。参加这场战斗的有第29师、第42师、第2海军旅和两个法国师。协约国投入了34000名步兵, 而土军为25000人。尽管大炮和弹药的匮乏令人可悲,英军仍猛攻土耳其中央防线的战壕。法军在右翼也有进展,但是随后被反击赶回。这样一来便暴露了海军旅和第42师的侧翼,他们只得相继放弃了大部分已取得的战果。结果是,协约国军整个战线只向前推进了两、三百码。双方都为这场战斗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土耳 其的损失达到10000人,而仅英国的损失就与此相等。如半岛上爆发的所有战斗一样,胜败的天平总是摇摆不定。土耳其人在只有两公里的战线上至少有25个 营(或营的残部)混杂在一起,没有任何良好的组织,处于极度混乱中。在这种困境里,土耳其的师长报告说,他们已经无法抵挡英军的再次进攻。土耳其参谋长在 争论激烈的会议上建议将整个防线撤到阿齐巴巴。敌人凭借其好运,在最大困难中于6月7日夜晚用一个新的土耳其师替换下了这些混杂的部队。
  6月21日,法军打了另一次重要的仗,他们斗志昂扬地进攻了海勒斯防线的右翼,占领了哈里科特和雷道特,并取得了实实在在的进展。次日土耳其发起反攻,又从他们手中夺回了部分战果。
  一个星期以后,也就是6月28日,英军得到了第52师的增援,对海勒斯防线的左翼发起了全面进攻。他们夺取了五条战壕,向前推进了约1000码。土 耳其动用了38000名步兵、16门野战炮和7门重型大炮。在这场战斗中,军舰的炮击证明非常有效,进攻的成功再次引起土耳其指挥部一场激烈争论。负责指挥南部战区的德国将军韦伯,希望将整个防线撤至基利德巴赫尔高地。然而,利曼·冯·桑德斯否决了他的意见,要求迅速发起反攻。为达到这个目的,土耳其又往 前线增派了两个师,并于7月5日黎明前发动了一场凶猛的突袭。土耳其人被击退,死伤6000人。
  卡尔韦尔将军在他对这次战役以冷静而有教诲的意味说②:“古罗对防线的右翼发动进攻之后,紧接着左翼就爆发了28日的战斗,这似乎表明,在这个关键 时刻,如果能有足够的后备力量投入海勒斯战线,可能证明是心理上的契机,有助于发动坚决的进攻,以夺取克里提亚这个令人垂涎的村庄和这个村庄后面的高地, 甚至可能夺取阿齐巴巴;然而,我们并没有样的后备力量。”在组建联合政府和使新大臣熟悉业务的时期,英国行政机构瘫痪,以致错失了良机。
  沿整个战线的第三次进攻发生在7月12日和13日间,所有的弹药和部队全都投入了这场进攻。整个战线往前推进了200至400码,但是没有取得重大战果。从7月初起土耳其人便得到了大量的增援,这是显而易见的。另一方面,英国陆军由于伤亡已可悲地减少。到5月中旬,经过第一场战斗,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5个步兵师已经只有23000人,这比战时的编制低百分之四十。陆军部派出的特遣部队从来未能弥补人员的不足。第52师和其余一些小批增援部队在6月 份陆续补充了进去,但这只能抵补损耗的力量。虽然新增援的几个师已在海上,而原先的几个师却在不断削弱。在5月、6月和7月这段时期,英国在半岛上和安扎 克的兵力从未超出60000人。
  弹药的匮乏比部队的减员更令人沮丧。指挥英国炮兵的辛普森—贝基将军说③:“在6月和7月这两个月里,海勒斯角的18磅炮弹总量从来没有达到25000发。在一次进攻之前炮弹常常达到最高数量,约19000发至23000发。由于必须保留6000至10000发炮弹作为后备以防土耳其人的反 攻,所以,18磅的炮弹总量限定在12000发左右。由于没有18磅的高爆炸力炮弹(除了6月4日用去的640发),我们只能使用榴霰弹。众所周知,榴霰 弹对于摧毁敌人的战壕起不了多大作用。”到7月13日,海勒斯的野战炮炮弹仅余5000发。迫不得已,我们停止了主动出击。
  在加利波利半岛上,为支持英军任何一次进攻而准备的野战炮炮弹总重量从未超过150吨。为了能够判断大炮使用炮弹的规模,我们不妨拿同年9月末的卢 斯战役作一比较,在那次战役的头两天就发射了1300吨以上的炮弹;在1918年8月攻势中,两天内常常发射25000吨炮弹。在每次战役中,防守一方的 步枪与机枪火力在每次战斗中一直是不变因素。所以在加利波利的军队就要承担艰巨的任务,而胜败经常取决于士兵的勇敢与献身精神。

  04.
  英国舰队在这段时期既没有进攻也没有威胁狭窄段的堡垒,也没有试图去清扫雷区,德国与土耳其的指挥官们便趁此机会将守卫海峡的中型能移动大炮调集在一起,目的是为了支援正在殊死战斗的土耳其第5集团军。首批大炮在4月27日开始转移。海军上将冯·乌泽多姆在4月26日执掌了达达尼尔海峡堡垒及所有海 上防卫力量的指挥权,他在5月23日报告德皇说,直到此时不顾别人抗议已将下列大炮移交给第5集团军:
  6门8.2英寸迫击炮,8门6英寸野战榴弹炮,2门4.7英寸速射野战榴弹炮,9门4.7英寸野战榴弹炮,12门4.7英寸攻城炮和12门野战炮。总计49门大炮。
  在6月与7月间,陷于困境的土耳其第5集团军使海峡炮兵防卫力量越来越严重地受到损害。冯·乌泽多姆上将写给德皇的信表明,他对海军大炮被挪作他用,以及对堡垒防卫体系和第5集团军都亟需德国军火的状况感到忧虑。他写道,得不到德国的军火,第5集团军的抵抗持续不了多久;土耳其必须不遗余力地通过 巴尔干国家获得德国的军火。
  这方面的努力并没有取得成功,冯·乌泽多姆在8月16日给德皇的报告中说:“将定购的德国军火经由罗马尼亚运来的努力全部失败了。”因而,他不得不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忍受着这种岌岌可危的局面。然而,我们必须看到,造成土耳其军火短缺的原因并不由他们控制,而造成英国军火短缺的原因纯粹在于,我们向各 个战场分配现有军火缺少正确的决策。

  05.
  对付德国潜艇在海上袭击我们运输,所采取的措施基本上遵循了业已证明完全成功的那些原则。舰队躲避在穆德罗斯港内;战列舰只有在执行某项具体任务时才允许暴露,在6月份我们只使用驱逐舰和轻型军舰向陆军提供一般性的海上炮火支援。
  这样做就已经足够了。军舰炮火的观察与射击的准确性每周都有提高。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不断,直到海军在加利波利半岛与陆上的合作成为战斗最有价值的因素。7月,重炮舰和装有“防潜船腹”的巡洋舰开始抵达。从此以后,土耳其亚洲沿岸的大炮受到控制,大部分被制服。到了7月末,已抵达战场的军舰有4艘装备 了14英寸大炮的大型重炮舰、4艘装备了9.2英寸或6英寸大炮的中型重炮舰以及4艘装备了“防潜船腹”的巡洋舰(“忒修斯号”、“恩底弥昂号”、“格拉 夫顿号”和“埃德加号”)。如果在最早向费希尔勋爵提出时就采取行动,这些军舰的到达日期还能提前三个多星期。但是这些日子的耽搁并没有给陆军造成严重的 不利,当整个重炮舰舰队到达后,海军对陆军的支援不仅完全恢复,而且有了很大加强。
  同时,我们一直不间断地使用大量小型浅水船向军队运输物资,所以到7月中旬,在海勒斯角和安扎克岸上的所有军队已积聚了24天的后备物资。从国内派遣的增援力量由海军护航到目的地,虽然有几个运输队遭鱼雷袭击,其中一次有上千人丧生。值得称道的是,所有重炮舰、防潜船腹的巡洋舰和浅水舰艇从来没有遭 到过潜艇的严重袭击或威胁。最后,大面积的设网区域证明是制止潜艇进攻的有效办法。虽然在设网区域不断有各类军舰来往,在整个战役中这些军舰没有一次遭到 防潜网的干扰。由此可见,只要坚持在一定规模上应用恰当的防范措施,我们就能够完全排除那些似乎具有潜在的、致命威胁的险患。
  随着德国潜艇对英国海上运输线的攻击被挫败,我们对敌人又施加了一种效果要大得多的压力。1914年12月,海军少校诺曼,霍尔布鲁克驾驶潜艇b—11号潜入达达尼尔海峡的雷区,击沉土耳其巡洋舰“梅苏迪赫号”,因此荣获维多利亚十字勋章。4月17日,为了配合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即将开始的登陆行 动,e—15号潜艇又试图进行这种拼命的计划。这次努力失败了。潜艇在达达诺斯附近的海峡搁浅,艇长t.s.布罗迪少校遇难,大部分船员被俘;经过一番激 烈的争夺战之后,潜艇的残骸最终被英国巡逻艇发射的鱼雷击毁。4月25日,当登陆正在进行时,澳大利亚的ae—2号潜艇不顾前车之鉴,勇敢而机智地在雷区 底下穿过,成功地潜入马尔马拉海。25日至30日她在这片海域袭击了土耳其船只,击沉了一艘大型炮艇。然而在4月30日,由于她已经受伤无法正常潜水,在 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之后被土耳其的一艘鱼雷艇击沉。但是我们并没有就此罢休。这条通道虽然危险重重,但并非不可穿越。损失了两艘潜艇令费希尔勋爵忧心忡 忡,但并没有阻止海军坚忍不拔的崇高精神。4月27日,c.博伊尔少校指挥e—14号潜艇下潜95英尺穿过布雷区,冒着堡垒的炮火在22英尺水下经过基利 德巴赫尔,在加利波利附近用鱼雷击中了一艘土耳其炮艇。从此以后直到战争结束,一艘或多艘英国潜艇始终不断地在马尔马拉海作战,她们几乎全凭自己的力量攻 击土耳其的海上运输线,给敌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e—14号潜艇从4月27日至5月18日一直呆在马尔马拉海,她不断遭到鱼雷艇和其他巡逻艇的追逐,不断遭受炮击使得她几乎没有喘息时间为电池充电以便继续行驶。尽管如此,她还是给土耳其的运输船造成了重大破坏。29日她攻击了两艘运输船,击沉了其中一艘。5月1日她击沉一艘炮艇。5月5日她攻击了 另一艘运输船,并将其他的运输船赶回君士坦丁堡。10日她攻击了由两艘土耳其驱逐舰护航的两艘运输船,并朝两艘运输船射击。第二艘运输船是一艘满载军队的 特大型船只,被鱼雷击中后接着是可怕的爆炸,那艘运输船迅速沉没。整整一个步兵旅和几个炮兵连、总计6000名土耳其士兵葬身大海。这场可怕的灾祸实际上 阻止了土耳其的海上运兵行动。e—14号潜艇已经用尽了鱼雷,5月17日她接到无线电叫她返航的命令。18日她再次冒着堡垒的交叉火网,下潜22英尺,她 以为是在雷区底下通过。然而,看情况她肯定是冒着极大的危险穿过几道水雷防线返回的。
  次日,内史密斯中校驾驶e—11号潜艇进入了马尔马拉海。他的潜艇新近装备了一门6磅大炮,几天巡航中她捕捉了一艘帆船,击沉了一艘炮艇和几艘船只。5月25日,内史密斯中校的e—11号潜艇实际上已潜入君士坦丁堡水域,并用鱼雷击中停靠在兵工厂边上的一艘大船。e—11号有几次搁浅,极为困难地 逃出敌人的港口。她现在给马尔马拉海带来了一片恐怖,攻击战列舰“巴巴罗萨号”但未获成功,与驱逐舰战斗,击沉好几艘军需船和轮船,几次死里逃生。6月7 日,她穿过雷区回归,途中缠住一枚水雷,她在左侧水平舵拖着水雷冒着两岸堡垒的猛烈炮火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她在马尔马拉海逗留了19天,击沉1艘炮艇、 3艘运输船、1艘弹药船和3艘军需船。
  6月10日,博伊尔少校第二次进入马尔马拉海,留在那儿23天,击沉了1艘大型轮船和13艘帆船。e—12号(布鲁斯少校)和e—7号(科克伦少校)分别在20日和30日穿过海峡,一共击毁7艘轮船和19艘帆船,并多次炮击沿海岸的公路和铁路。
  这条航道现在又增加新的危险。7月中旬,土耳其人完成了纳加拉防潜网。这道防潜网有10英尺的网孔,由金属线编成,并加固,除了一个小小的出入口外,这条超过220英尺深的航道完全封闭。5艘携带深水炸弹并特意安装了数门大炮的摩托炮艇守卫着这道屏障。
  7月21日,博伊尔少校驾驶e—14号潜艇第三次穿行海峡。在狭窄段附近一枚水雷擦着了潜艇,但没有爆炸,她凭借好运气穿过了纳加拉防潜网的出入口。7月22日她在马尔马拉海与e—7号相遇,两艘潜艇继续一起对船只进行了攻击。所有医院船不在攻击之列,虽然这种船只数量的增加,表明她们正被用于军 事运输。博伊尔少校最后一次返航是在8月12日,这是他第六次穿越雷区,他是这样描述这次返航的:
  我错过了出入口,碰着了防潜网。有可能防潜网现在扩大到几乎拦住整个航道。我在三秒钟里被从80英尺深处提升到45英尺,幸运的是只偏离我的航线15度。只听到一阵巨响,有摩擦声、撞击声、撕裂声和轰隆声,听上去仿佛有两个不同的障碍物,第一声巨响快停止时又响起了第二声,我们显然两次受阻。用了 20秒钟我们才穿过防潜网。在绕过基利德巴赫尔时我遭到了轰击,有一枚鱼雷从恰纳克朝我们射来,在我们后面几码处落入水中。在离恰纳克西南一英里处我们擦 着了一枚水雷,但我们并没有被阻挡住。在我露出水面后我发现有一些双绞电线缠在推进器上……船体的不同部位有被电线划痕。
  8月5日,e—11号潜艇(内史密斯中校)第二次穿行海峡。当她在70英尺深处行至凯佩兹海外时,一枚水雷重重地撞着她的侧边。为了突破纳加拉的防潜网,她潜到了110英尺深度,然后冲过去。防潜网缠住了船首,潜艇被剧烈地拉向上方。在沉重拉力下防潜网的金属丝咔嚓一声绷断,潜艇才得以脱身。一小时 以后,她向一艘运输船发射鱼雷;一整天她都受到巡逻艇的骚扰;第二天黎明她遭到了水上飞机的炸弹攻击。稍晚时候,她又向一艘炮艇发射了鱼雷。7日,她与沿 海岸公路上的军队发生战斗。8日,她用鱼雷击沉“巴巴罗萨号”战列舰,当时正发生苏夫拉湾战役,这艘战列舰在两艘驱逐舰的护航下正急匆匆驶往加利波利半 岛。在29天内,这种冒险和立功不间断地继续下去,最后,e—11号平安归来,她一共击沉或击毁1艘战列舰、1艘炮艇、6艘运输船、1艘轮船和23艘帆船。
  连续执行危险任务的有,e—2号、e—7号、e—12号、h—1号(皮里海军上尉)和e—20号(克莱福德·沃伦海军少校)以及法国潜艇“绿松石 号”。潜艇穿越纳加拉的次数总计达27次。每一次航行本身就是一篇史诗。进入或试图进入马尔马拉海的英、法潜艇共有13艘,有8艘被击毁,其中4艘潜艇的 船员全部或几乎全部丧身。e—15号和ae—11号的命运前文中已经描述过,除了这两艘潜艇之外,科克伦的e—7号在9月4日被纳加拉的防潜网兜住。受深 水炸弹的轰炸达16个小时,她下潜到240英尺的超深处,试图坠穿网底,最后科克伦俘到水面,却发现自己被网缠住无法挣脱,于是便命令水兵跳出艇外,自己 亲手将潜艇沉没。以后他被土耳其人俘虏,又经逃脱的历险,可以说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故事,充满勇敢与坚韧不拔的精神。法国潜艇有3艘在入口处被摧毁或在防潜 网中被俘获:“蓝宝石号”在1月份,“焦耳号”在5月份,“马略特号”在7月26日。“绿松石号”是唯一通过海峡的法国潜艇,她进入马尔马拉海不久就失去了活动能力,并在10月30日被俘获。敌人在“绿松石号”艇长的船舱内发现了他忘记销毁的笔记本。笔记本里记载了“绿松石号”将在11月6日与英国潜艇e —20号会合的地点。德国潜艇u—14号此时正在君士坦丁堡修理。这艘潜艇如期赴约,e—20号以为是朋友,被敌人的鱼雷炸得粉身碎骨。④
  英国潜艇在马尔马拉海总共摧毁了1艘战列舰、1艘驱逐舰、5艘炮艇、11艘运输船、44艘轮船和148艘帆船。土耳其的海上运输实际上已经瘫痪,这 给敌人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影响;到6月末,土耳其军队的粮食和弹药已经降至最低水平。只是在关键时候经过巨大努力,才组织起陆路运输度过难关。从此以后,加 利波利半岛上的全部供应都依赖于牛队在唯一一条100英里长的道路上运送,而且这条道路也容易遭到来自海上的攻击。
  英国海军史中最光辉的篇章莫过于对达达尼尔海峡英国潜艇英勇事绩的记载。他们以勇敢、机智、坚毅和不畏风险的精神建立功绩,是整个大战中潜艇作战的最优秀典范,此外他们的功绩还以严格遵守公认的战争规则为特征。这些官兵们被禁锢在钢铁制作的、雪茄形状的潜艇内,里面挤满了复杂的机器;他们在海底深处 的神秘莫测的障碍物中摸索碰撞;他们的四周堆放着爆炸物,只要碰上其中一个就会毁灭他们,如果他们一旦上升到阳光之下立刻就会成为大炮和鱼雷的靶子;他们 受深水炸弹的袭击、炮艇和驱逐舰的追逐、德国潜艇的跟踪;他们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在海底被炸死、窒息而死或在绝望中饿死;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愉快地接受了 一次就是几个星期的折磨;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却毫不惧怕。当我们想到他们的英勇业绩和献身精神却未能享受到胜利的喜悦时,我们确实感到痛苦。

  06.
  7月第一周的周末,基奇纳勋爵决定增加第53和第54本土师增援达达尼尔海峡。
  一切力量应为战争而聚集——在建立的所有军事原则中没有一条比这一条更为重要。军事史上的教训、历代名将的实践以及教科书中自古以来的嘱咐都重视这条规律。我们见到,拿破仑在每一次战斗之前总要急切寻求他能得到的每一个人,无论多么小的资源他都不会忽略,高兴地接受其他方面的风险,满足于人力能掌握 的有价值的任何东西。
  基奇纳勋爵在这次的准备的工作中看得出缺乏高度的深谋远虑。他迟迟不作出决定派第53和第54本土师去增援达达尼尔海峡,直到第二批增援部队已经不可能在战斗开始前抵达战场时他才作出决定,这样这两个师必须在经历三个星期的航行之后马上投入战斗。驻扎在埃及的部队的地位直到最后一刻依旧悬而未决。包 括派往达达尼尔海峡的小部队在内,我们在亚历山大、开罗和苏伊士运河一共集结了近75000人。只要我们对君士坦丁堡构成威胁,就不可能有土耳其入侵埃及 的危险。应该有可能从马克斯韦尔将军的部队中组织额外的至少30000名步兵作为后备力量,可以在关键时刻和有限时间内投入加利波利战斗。如果马克斯韦尔 将军得到命令组织这么一支部队,如果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得知他可以把这支部队算入作战部队之中,那末在制定战斗计划时,就可以将其考虑在内,这场战役的前 景本来会大为改观。然而,基奇纳勋爵对这个问题的处理方法十分令人费解。他发给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电报已经公诸于众,电文表明他时而认为,如果达达尼尔 战役需要,可以使用驻扎在埃及的大量部队,时而又指责伊恩爵士试图抽调这些部队。其结果是,在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部署和计划中,英国在埃及的驻军没有发 挥任何作用,只是与其他部队一样,投入战斗已为时过晚。
  在战斗前夕,也就是7月29日,基奇纳勋爵打电报给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告诉他“在即将展开的战斗中所拥有的部队总数达205000人”。将军在问电中说:“您所说的巨大总数并没有考虑到非战斗人员和伤亡人员;总数包括了第54师、第53师的一部分等增援部队,而这些部队不可能及时到达参加战斗;总 数还包括了义勇骑兵队和印度军,但是直到今天上午我还不知道这些部队已无保留地归我支配。在即将开始的战争中能使用的步兵大约只有您提到的一半,即 120000人。”陆军部也没有对这个数字有过明显的争议。
  我未能发现增援力量不足,也不知道埃及驻军作为后备力量可以使用处于模棱两可的情况。但是有一位来自达达尼尔海峡的年轻参谋7月份到达伦敦,他向我披露了弹药短缺的情况,并建议使用铁路而不是水路将军需物资运往马赛,这样还能在战斗开始之前及时交付军队。于是我便敦促基奇纳勋爵将最近一个星期的产品 全部经由铁路运输。平时对我提出的要求十分和气与忍耐,他把这次要求却看作很不恰当。我扬言要求内阁作出决定,我们两人突然分手。我花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 上的时间整理思绪,并通知首相我要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当交手的场地清理就绪,我已受邀陈述自己的理由,然而,就在此时基奇纳勋爵却将这件事平息了,他宣 布他现在发觉可以颁布必要的命令。三列满载高爆炸力炮弹的火车按时开出。
  在这样的序幕之后,现在才开演正剧。

  ————————————
  ①冯·弗朗索瓦将军,德国的一名权威所说。
  ②少将c.e.卡尔韦尔爵士,《达达尼尔海峡》(dardanelles),第160页。
  ③《加利波利日记》(gallipoli diarly),附录一,第281页;辛普森·贝基少将的陈述。
  ④海军上尉冯·海姆堡,《潜艇对潜艇》(载《周刊》(die woche),1917年3月10日)。





  第34章 苏夫拉湾战役

  01.
  回顾英国陆军漫长而多变的历史,其中最令人心碎的片断就是苏夫拉湾战役。眼见着就要取得辉煌战果,但转瞬间化成泡影,一些人表现得勇敢机智,另一些人却表现得庸庸碌碌,一些人竭尽全力,另一些人却麻木不仁,两个极端同时并存,战场上展示的恶运是我们历史上罕见的特色。这段事迹经常有人谈起,本文只想 综述一下战役的前后经过。①
  伊恩·汉密尔顿爵士计划的首要目标是占领971山头(科雅切门山),这个山头是萨里拜尔山脊的制高点,然后从那儿推进,占领自加巴山到迈多斯一线这个半岛的脖子。设想的步骤如下:
  (1)从安扎克发起突击,切断土耳其军主力与君士坦丁堡的陆路交通。
  (2)占领炮兵阵地,以便切断土耳其军主力与君士坦丁堡或亚洲海岸的海上交通。
  (3)夺取苏夫拉湾,使其成为澳新军团和在邻近作战的其他部队的冬季基地。
  为了达到这三个目的,陆军参谋部在7月份准备了极其详细的三个独立的进攻方案:第一,由6个师中的两个师在海勒斯角发起牵制性进攻,以防止土耳其人 从这段防线调出任何一部分军队,第二,由两个澳大利亚师,在新军第13师、一个英国旅和一个印度旅的增援下,从安扎克向萨里拜尔山脊的主要制高点发起大规 模进攻;第三,由两个师(第10师和第11师)组成第9军在苏夫拉湾登陆,占领阿纳法塔山脊,然后与右边安扎克的进攻相会合。
  海勒斯角由戴维斯将军指挥的35000人把守;伯德伍德将军指挥37000人的部队负责安扎克的进攻;斯托普福德将军指挥25000人的部队负责苏夫拉湾的进攻。加上各海岛上的后备力量和正在海上航行的部队约20000至25000人,战斗人员总计大约120000人。
  土耳其人相信英国军队已得到也许有100000人的增援,并预料8月初与登陆同时会有一场大规模进攻。他们已经意识到萨里拜尔山脊是通往狭窄段的关键;所以担心登陆地点会在库姆山附近或布莱尔附近。除此之外,他们还不得不防守亚洲海岸。他们知道苏夫拉湾和埃杰尔默湾也可能是登陆地点,但是认为这两个 登陆点还不足以成为他们进一步分散兵力的理由。
  到了8月6日夜晚,他们是这样部署兵力的:在海勒斯部署了40000步兵和94门大炮;在安扎克对面和在安扎克与海勒斯之间部署了30000步兵, 并得到76门大炮的支援;在布莱尔部署了20000步兵和80门大炮;在亚洲海岸部署了20000步兵和大约60门大炮。总体而言,包括防守海岸各处的小 部队在内,土耳其已经布置了20个师,约有120以刃步兵和330门大炮,其中实际在加利波利半岛上的有90000至100000步兵和270门大炮。
  由此可见,双方为这场战事动用的兵力大致相等。英军方面并不拥有进攻所必需的数量优势。一旦进攻全面展开,整条战线全部进入战斗,没有理由期望他们 能够打败土耳其军队。然而,在土耳其尚未调度好全部军队之前,英军有机会可以突然进攻抢占重要阵地。事实上,目前的形势正是4月25日形势的翻版,只是规 模更大而已。海军的优势再一次由于耽搁而得不到发挥,而敌人再一次有时间可以集结与我们旗鼓相当的力量;一场惊心动魄而令人怀疑的折磨再一次取代了计划合 理、稳操胜券的战斗;获胜的希望再一次寄托在部队的献身精神和领导者的指挥技巧上.所有一切都要再一次听凭时间和机会的摆布。

  02.
  8月6日下午,这场大战爆发了,兰开夏本土师和低地本土师进攻海勒斯角1200码距离的土耳其军防线。不巧的是土耳其人刚将两个新师调上这条防线。他们实力雄厚,战壕里挤满了士兵。一场激战立刻就爆发了,激战愈演愈烈,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战斗以一个葡萄园为中心展开,英军一开始就抢占了这个葡萄 园,而且顶住了敌人的多次反扑,直到12日它才被敌人夺回,次日英军又把敌人赶了出去,并且据守着这个葡萄园直到战斗结束。付出高昂代价的英勇气慨换取的 战果不只这一个。集中在半岛南端的土耳其的7个师只有一个能够撤出,在战役的真正危机中发挥作用。
  与英军在海勒斯角进攻同时,从6日晚上开始澳大利亚军对安扎克阵地右边的孤松山脊发动了进攻。这次进攻本身是安扎克重点作战行动的辅助性前奏,其目的是欺骗敌人,将敌人引往安扎克的右边,与此同时在安扎克的左边进行决定性的战斗。日落前澳大利亚第一旅开始强攻孤松山脊和山顶上的工事。土耳其的战壕上 覆盖着粗大的梁木,变成了完全封闭的坑道,由于榴弹炮数量不够,这些坑道是凭借人力掀开的。澳大利亚人从掀开处跳进去,将坑道里面的守军杀死或俘虏。大批 土耳其部队立刻展开了最凶狠的反扑。在这里激烈而血腥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7日进行战斗,9日以更大规模战斗,但是敌人始终未能夺回孤松山脊,直到战斗 结束孤松山脊仍在澳大利亚第一旅的牢固掌握之中。其他策应孤松山脊攻击的类似的进攻是澳大利亚军向防线中央各防守点发起的进攻,特别是对称为棋盘的棱堡的 进攻。尽管澳大利亚军作出了极大牺牲,却寸土未得,有几次进攻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当海勒斯角和孤松山脊的隆隆炮声在加利波利半上回荡时,安扎克的总攻开始了。提前一星期,每天夜晚都有强大增援部队秘密而巧妙地聚集在安扎克小湾,他们隐藏在坑道和掩体里,8月6日,伯德伍德将军的部队已经达到37000人和72门大炮。在没有月亮夜晚的黑暗中,16000人分两路纵队从安扎克阵地 的左边爬了出来,他们默不作声地沿海滩艰苦前进了一英里,然后向右,沿着通向萨里拜尔山顶峰的三条雨水冲击成的崎岖不平、灌木丛生的沟壑发起进攻。这次非 同寻常的进攻的第一阶段要求夺取三条沟壑左右两侧筑有工事的低地。承担这些任务的部队准时成功地拿下了两侧的工事,主力纵队夜间继续向山上推进,他们与黑 暗、大石块、灌木丛和敌人的前哨阵地进行搏斗。伯德伍德将军、伊恩·汉密尔顿爵士以及参谋人员都希望在天亮时能见到澳大利亚和英国纵队的先头部队占领丘努 克拜尔和科雅切门山的制高点。这段路程如果在白天不受阻挡的情况下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走完。而根据实际条件给部队的时间是六个小时。但是由于夜间行军、路 面崎岖和土耳其散兵的顽强抵抗造成的诸多困难,到拂晓时还没完成一半路程。部队已经疲惫不堪,又努力了几次均告失败之后,决定停下来巩固已夺取的阵地,使 部队得到休息和休整准备到7日或8日夜间重新展开进攻。
  这是重要的命中注定的事情。倘若能再派一支增援部队越过已疲惫不堪的部队继续进攻,中午之前整个萨里拜尔山顶就完全可能被我们控制。可是面对路面和供应造成的困难,没有人认为有可能组织这样的进攻。此时我们进攻的方向和规模却已完全暴露给敌人。

  03.
  说到此处,我们必须看看苏夫拉湾的情况。费希尔勋爵在1914年末曾为陆军在敌人海滩上登陆而设计了一种钢板摩托驳船,现在有一批驳船已经完工并运 到了达达尼尔海峡。根据设计,驳船一次可以运输500名步兵,航速为5节,具有防弹性能,船首还安装了登陆桥。驳船因其外形而在整个爱琴海得到“甲虫”的 绰号。第11师在前,第10师在后,乘坐着13艘“甲虫”,连同许多驱逐舰、驳船和运输船在一个强大的海军中队掩护下,在这个最漆黑的夜晚朝苏夫拉湾驶 来。离午夜前两小时,第11师的三个旅率先抵达海岸,第34旅在苏夫拉湾内的“a”海滩登陆,第32旅和第33旅在尼布鲁内西角以南的“b”和“c”海滩 登陆。尽管遭到了守卫海岸的土耳其前哨阵地的步枪射击,尽管有几艘“甲虫”还未到达海岸便已搁浅,尽管在“a”海滩附近地雷的爆炸引起混乱,三个旅在两、 三个小时内顺利登陆,损失也不大。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占领已干涸盐湖两侧的两个高地,即10号山头和拉拉巴巴;以及夺取北面通往基莱奇泰佩西尔特的高地。 以后作为第二步,部队从10号山头和拉拉巴巴向巧克力山发起联合进攻。如果进攻得手,部队就继续进攻崎岖不平、荆棘丛生、地形复杂的伊斯梅尔奥格卢山。参 谋人员认为除非意外遇到敌人的精锐部队,我军很可能在拂晓时占领所有这些阵地。然而,实际结果却大相径庭。②
  在拉拉巴巴山头守卫的土耳其半个营被赶跑,我军占领山头时是凌晨2点。与此同时,在“a”海滩登陆的第34旅的旅长发现海岸附近有一个沙丘,他把这 个沙丘当作了10号山头,于是在占据了这个沙丘之后就心满意足地守到天明。10号山头真正被占领时天已大亮,残存的守军慢慢退入了平原的灌木丛中。就这 样,7日早晨只有第11师完成了任务的第一部分,随着天色渐明,土耳其的大炮从山丘中隐蔽的阵地开始断断续续地朝各个海滩和登陆部队炮击。黑暗中最有经验 的军队也感到运动非常困惑和神秘莫测,以致参谋人员制定的时间表完全可以被认为要求过高。但是部队的表现也太辜负了合理的期望。英国情报部门相信守卫这段 海岸的土耳其军队有5个营,总计有4000人加上大炮。然而,实际上抵挡第11师的土耳其部队只有3个营,其中两个营是宪兵部队,总计约1800人和20门大炮。
  随后希尔将军率领的第10师也到达了拉拉巴巴附近的海岸,拂晓时分开始冒着零星的炮轰登陆。到上午8点,第11师的13个营、两个山地炮兵连和掩护 的军舰已全部投入战斗,跟在后面的第10师也有越来越多的部队登陆。随着白天的过去,这支部队增加到20000人,他们只要从登陆处前进3英里,肃清在他 们前面的1800名土耳其人残余,就可以占领这个地区水源丰富、具有重要意义的阵地。所有的登陆部队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在进攻巧克力山之前在拉拉巴巴附 近无所事事地呆了好几个小时,或沿盐湖周围的沙滩上忍受着白天的炎热行军长达5英里。这些年轻的士兵们受尽了干渴和劳累的折磨,经过一次猛烈进攻,他们终 于拿下了巧克力山,此时早已进入了深夜。夜幕笼罩着疲惫不堪的军队,他们的单位混杂在一起,供水也陷入了混乱,他们只完成了最初几项任务。已有上千人伤 亡,他们几乎全隶属于三、四个营。苏夫拉湾的头24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04.
  8月6日晚上,利曼·冯·桑德斯将军在加利波利的总部接到了战场上打来的电话,得知战斗已经打响了,几乎就在同时他也听到了大炮的轰鸣声。英军和澳 军在海勒斯角和孤松山已经展开猛烈进攻,与此同时,英军在塞克罗斯湾和米蒂伦对面发起的佯攻在汇报中被当作了实际的或即将发生的登陆。尽管分分秒秒都是宝 贵的,但在进攻者的意图完全暴露之前不可能采取任何措施。但是在午夜前传来的消息说,有大量的部队正从安扎克阵地的左边出动,并沿着海岸向北行进,随后, 又发现苏夫拉湾有众多部队登陆。于是,在迈多斯的两个后备师得到命令去增援萨里拜尔的守军。这些部队第二天肯定可以投入战斗。然而,苏夫拉湾的登陆却实实 在在出人意料,在那个地方事先作大规模的准备是不合乎情理的。谁能估量出进攻力度?一个师,还是两个师,还是一个军,还是两个军——谁也说不准。但是不管 入侵者力量如何,在他们和基雷奇泰佩西尔特、阿纳法塔山脊和伊斯梅尔奥格卢山重要阵地之间的只有德国少校维尔默率领的一个加利波利宪兵营、一个布鲁萨宪兵 营和第31团的一个营以及20门大炮。从南面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所有部队在那里全面爆发的战斗中都被拖住了。利曼·冯·桑德斯重复4月26日的做法,命令 第7和第12师立即从布莱尔出发前往苏夫拉湾,亚洲海岸的所有部队渡过海峡去加利波利半岛。亚洲海岸和布莱尔的重要防线再一次处于实际上无人防守的状态, 若是有新的部队登陆,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占领这些地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德国指挥官说,“塞克罗斯湾的北部已没有一兵一卒,整个亚洲海岸只有三个营和 几个炮兵连留下来防守。”土耳其第7师得到命令在8月7日凌晨3点40分出发,第12师在上午8点30分出发。两个师的出发地点都在布莱尔周围,他们将经 由两条向南的、沿着半岛的道路行进。从他们的出发地点到苏夫拉湾的距离超过30英里。
  在冯·桑德斯将军看来,在8日晚之前似乎无法使维尔默少校和他的宪兵得到有效的援助,因此在9日早晨之前无法展开认真的反攻。7日的日光暴露了英军 登陆的规模。海湾里挤满了庞大的舰队,军舰的大炮对各个山丘进行炮击,部队一拨又一拨蜂拥上海滩,然后在平原上聚集。这时,组成土耳其第16军的土耳其第 7师和第12师还远在北边,他们才刚启程。然而,在那天下午,令桑德斯万分惊讶的是,指挥第16军的土耳其将军费齐·贝报告说,他率领的两个师那天兼程急 行军,已经抵达阿纳法塔以东的目的地。根据这个消息,桑德斯便命令8日拂晓向阿纳法塔平原发起全面进攻。8日破晓前他骑马来到了部署进攻的地区。他四处转 悠却找不到部队,最后找到土耳其第7师的一个参谋,这位参谋报告说他正在寻找一个前哨阵地,第7师和第12师的大部分还远在后面,早晨发起进攻是根本不可 能的事。于是总司令命令进攻改在日落时开始。8日这一整天他一直忐忑不安,面对强大的入侵者,他除了一些精疲力竭严重减员的宪兵营之外一无所有。在伊斯梅 尔奥格卢山只剩下400人,他们是布鲁萨宪兵营和31团2营的残部。在基雷奇泰佩西尔特只剩下300人,他们是加利波利宪兵营的残部。在这两个地点之间已 经没有任何部队。卡瓦克山、泰凯山与两座山中间的低地绝对无人占领。面对这种局面,所有土耳其大炮,一门除外,全都撤到了阿纳法塔山脊背后,否则,这些大 炮似乎注定会被俘虏。傍晚时,冯·桑德斯将军从维尔默少校那儿获知土耳其第16军还没有抵达部署地区。他把指挥官找来,从指挥官那儿得知部队已经精疲力 竭,无法在9日早晨之前发起进攻。由于空欢喜一场,他觉得受到嘲弄,于是一怒之下解除了第16军将军的职务,将奥斯曼帝国的全部命运寄托给了另一位军官, 这位军官从前我们曾听到过——自从“那天晚上,”桑德斯写道,“我将阿纳法塔地区全部军队的指挥权交给前第19师师长穆斯塔法·凯马尔·贝。”

  05.
  我们现在必须再回来看看澳新军团和萨里拜尔的情况。7日一整天伯德伍德将军的部队都在休整,准备在拂晓时分重新进攻。由廓尔喀部队、英国部队和澳新军团组成的战线横亘在山坡上,距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一距离。但是现在山顶上的守军已相当于前一个晚上的三倍。
  8日拂晓前从安扎克重新发起了进攻。右边纵队和中间纵队从罗多登德伦山嘴出动,对丘努克拜尔展开了攻击。左边纵队从三条沟壑的最北端出动,对q山头 发起进攻,这个山头是主山脊上的一个圆丘,被科雅切门山的凹地断开。这就是进攻之初的战线形势。一场鏖战开始了,连续三天厮杀不断。天亮后不久右边纵队新 西兰军占领、制服并且守住了丘努克拜尔西南端的重要阵地,从而在主山脊上立住了脚。左边纵队和中间纵队由于得不到苏夫拉湾的任何支援,无法取得很大进展。 血腥战斗由于夜晚的降临而暂时停息。同时,土耳其的新部队不断到达防线,进攻一方却由于积水和地面崎岖造成的困难在进攻中得不到增援。
  9日的战斗照旧是那样激烈。澳新军团的右路依旧守着丘努克拜尔,其左路继续进攻q山头,它的中路则试图占领山脊以便将左右两个阵地连接起来。舰队和 陆军的所有大炮从战斗前就开始炮击并且一直不断。左路进攻由于天黑和地面状况而被拖延,进攻开始得晚所以未能攻下q山头。尽管如此属于中间纵队的第6廓尔 喀旅和第6兰开夏师的两个连竭力向上推进,占领了丘努克拜尔和q山头之间的山脊上的重要阵地。领导这次进攻并指挥第6廓尔喀旅的勇敢的军官塞西尔·阿兰森 上校,记录了随后发生的悲剧中他的经历③。8日到9日那天夜晚他是在战火纷飞的战线山上度过的:
  在大约35度的角度和100码的距离处是土耳其人。……那天晚上将级指挥官给我发来一份电报,要求在早晨5点15分进攻971号山头,从4点45分 到5点15分海军将炮击山项。我要调动周围所有的部队进行合作。……因为我只能得到英军的3个连,只得将就了。……我还剩15分钟的时间;预先的炮击声震 耳;那个几乎垂直挺立的山头似乎要被炮火炸飞了。我意识到如果我们想在炮击停止时登上山头,现在就应该向山顶进发。我将3个英军连与战壕里我的士兵编在一 起,告诉他们只要见我持着一面红旗向前冲,每个人就开始进攻。我构出手表看了看,5点15分。我从未见过这么猛烈的冲锋前炮击;敌人的战壕被炸得粉碎;由 于我们就在战壕下边,炮击的准确率令人叹服。到了5点18分,炮击还没有停止,我怀疑我的手表是否有问题。5点20分炮声平息了;我又等了三分钟,以便确 定炮击确已停止,因为风险太大了。然后我们就联合冲锋,全都手牵着手。……。阵势壮观、无与伦比。……在山顶上我们与土耳其人相遇;勒马尚德倒下了,刺刀 穿透了他的心脏。我的大腿也被刺一刀,在以后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与敌人展开肉搏,用牙咬拳击,把步枪和手枪当成棍棒;随后土耳其人掉头逃跑了,我感 到很骄傲。整个加利波利半岛的重要阵地落入了我们的手中,与结果相比,我们的损失不算很大。海峡就在我的下方,通往阿齐巴巴的公路上机动车和其他运输车辆 历历在目。环顾周围,我发现并没有部队支援我们,于是我想最好的解救办法就是追击在我们前面逃跑的那些人(土耳其人)。我们朝着迈多斯方向冲了下去,但是 只往下冲了约100码我们海军将重炮舰射出的6发12英寸炮弹落到了我们身上,顿时一片大乱。④这场灾难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我们显然被错当成土耳其人,于 是只好撤回。那情景惨不忍睹:第一发炮弹炸着了一个廓尔喀人的脸;一时间血流满地、肢体横飞,渗叫声不绝于耳。我们全都逃回了山项,进入山顶下面的旧阵地 上。⑤我和其他大约15人留在山顶上;景色太美了:下方是达达尼尔海峡。增援部队正从小亚细亚一边越过海峡,汽车在路上飞奔。我们已经控制了基利德巴赫尔 和阿齐巴巴的后方以及所有通往他们军队所在地方的交通线。……腿上伤处的疼痛使我拐看腿独自落在后面,伤处流血大多已经变硬。我看到敌人向苏夫拉海的挺进 已经失效,虽然我不能断定面对的敌人是否超过一二千,但是我看见大批土耳其援军正在朝那个方向涌去。我的电话线已经炸断。……我现在又向下回到昨夜的战壕 中,包扎好伤口之后,我就开始设法寻找我们这个团的人在哪里;我及时把他们召集回来,等待支援以便再一次登上山顶。天呀!增援部队根本就没有来,我们得到 通知要继续在9日到10日那个夜晚坚守阵地。那天下午,从5点到7点这段时期大批土耳其人向我们发起了五次反扑,但他们没有一次能到达我们防线15码以 内。……托姆斯上尉和勒·马尚德的尸体都埋葬在丘努克拜尔的最高.点。……我奉命回去报告情况。我已经虚弱不堪昏昏沉沉……我向将军作了汇报,告诉他除非 我们能得到强大的增援,并得到食物和水,不然我们就必须撤回,但要是我们撤回,我们就放弃了加利波利半岛的关键阵地。将军随后告诉我各处的进攻几乎均告失 败,次日凌晨我们团可以撤向较低的山丘。
  10日清晨展现出一派舍生忘死但劳而无功的奇景。12000人已经倒下,其中至少有一半人实际参加了严酷的战斗,而各个高地虽然烈焰熊熊却依旧未被征服。然而,澳新军团的右路增援部队坚守着丘努克拜尔的重要阵地,为了夺回这个阵地土耳其人正在秘密集结后备力量。

  06.
  我们已经知道利曼·冯·桑德斯将军怎样度过5月*8日这一天,他在阿纳法塔背后的山丘里不耐烦地等待布莱尔援军的到来。此时苏夫拉湾正在发生些什么呢?英国的军事史,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不乏令人望而惊叹的、据实记载的成就。
  第9军司令,中将弗雷德里克·斯托普福德爵士在7日白天与其参谋人员乘坐“长寿花号”来到。他呆在“长寿花号”里,为的是利用无线电和信号通讯的便 利条件。8日下午他上岸进行了一次察看。斯托普福德将军是一位和蔼可亲、颇有教养的绅士,15年前他曾参加过南非战争,在雷德弗斯·布勒爵士手下任军事秘 书。担任伦敦军区司令后,他于1909年离开军队,直到大战爆发之前他始终身体欠佳,过着不愉快的隐退生活。如同许多人一样,随着陆军大规模扩张,他也摆 脱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基奇纳勋爵委任他在英国负责训练一个军团的任务,现在他一生中头一次就任高级和负直接责任的位置,要面对敌人实际指挥作战。在这种环 境里,我们当然有权设想他应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
  想到夜间在敌人海岸登陆他的心情自然不安,这种不安刚刚因为登陆成功而轻松,另一些严重的问题又出现了。敌人的数量也许超出了参谋部的预料,敌人的 战壕也许比侦察飞机所报告的更多。不仅如此,敌人还随时可能恢复对几个海滩漫无目标的炮击,这种炮击在7日夜晚逐渐停息。面对这种形势,他认为当务之急就 是整顿已经登陆的部队,改善他们的补给尤其是水的补给,挖掘战壕以便确保已夺取的阵地,将尽可能多的大炮运上海岸以便支援军队进一步前进。8月8日,部队 就在这些已经占领的阵地上安然度过了登陆后的第二个24小时。参谋长里德将军与他的司令的观点完全一致,他起草了命令,安排在9日拂晓开始进攻。“第9军 在苏夫拉湾的第二天,”当时任陆军部作战局长的卡尔韦尔将军写道,“从战斗的角度来说,实际上是休息的一天。”⑥我们不妨看一下在8月份这个阳光明媚的下 午战线双方的景色。一方面是一位温和谨慎、年事已高的英国绅士率领20000士兵散落在海滩四处;前沿的士兵坐在浅浅的战壕顶上,有的在抽烟,有的在做 饭,偶尔可以听到一、两声枪响;其他几百名士兵则在碧蓝的海湾里洗澡,难得射来一颗炮弹打乱平静,使大战舰在海面上下浮动。另一方面,一位老谋深算的德国 人焦急得跺脚,他盼望着增援部队快速赶到,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那一点儿掩护部队会被一扫而空;与此同时,怒气冲冲的凯马尔正鼓励他狂热的士兵朝着战场急奔 而来。

  07.
  伊恩·汉密尔顿爵士作战处的参谋官阿斯皮诺尔上校奉命向总司令汇报苏夫拉湾的局势。总司令是8日上午到达的。他将自己目睹的太平景象作了生动的描述⑦。他在海岸巡视了一趟消除了他最初的怀疑后,就登上了“长寿花号”,军司令仍以这艘军舰作为他的司令部。
  ……斯托普福德将军见到我便说:“嘿,阿斯皮诺尔,大家都干得很棒,真了不起。”我回答说。“但是他们并没有占领那些山丘,先生。”他说,“是的, 但是他们已经上岸了!”我回答说,“我敢肯定,如果总司令知道部队并没有按照命令到达控制海湾的高地,他会感到失望的。”我提醒他,尽早向前推进是至关重要的,不然敌人的增援部队就会抢先一步登上那些山头。斯托普福德将军回答说,他完全知道争分夺秒的重要性,但是在士兵们得到休息之前不可能进攻。他打算次 日进行新的进军。
  我随后又登上了将军的旗舰,并向总司令部发去下列电文:
  “我刚登上海岸,发现一切平静。没有枪声,也没有炮声,显然没有土耳其人。第9军在休息。我深信大好机会正在丧失,我以为形势是严峻的。”
  发出这份电报后不久,我就听说总司令已经启程来苏夫拉湾,几分钟后他进入海港,上了海军中将的快艇。

  08.
  总司令的到来破坏了苏夫拉湾傍晚的和谐气氛。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听从了他的参谋的意见,认为在这场三地进攻的大战役中他的合适位置是在因布罗斯的正 规的司令部。7日一整天和8日上午他都留在那里研究前线各部分用电报发来的情报。但是到了8日上午11点30分,他因为苏夫拉湾没有消息坐立不安,他再也 忍受不了这种隔绝状态,决定立即去那儿。在这场战役期间,海军特意将驱逐舰“阿诺号”供他使用,于是他就给“阿诺号”发出了立即出发的信号。但是当地的海 军少将因为某些与锅炉有关的原因而命人将煤炉从船上拆下来,所以六、七个小时内船根本动不了。总司令发现自己已经被——用他自己的话说——“放逐到孤岛 上”,他感到又沮丧又恼怒。当地的海军少将见他抱怨,便请他乘“三合一号”快艇前往,快艇在下午4点15分出发去苏夫拉湾。将军的快艇在6点钟左右到达苏 夫拉湾。在那儿他见到了“查塔姆号”,并见到了船上的德·罗贝克中将和凯斯准将。他们对部队似乎陷于瘫痪状态向他表示深切不安。正说得起劲时,阿斯皮诺尔 上校来到。听完了他的汇报,总司令登上了“长寿花号”军舰,在舰上他看到斯托普福德将军,发现他在岸上走了一趟后有点疲倦,除此之外一切安好。斯托普福德 将军说“一切很好,进展顺利。”他接着解释说,士兵们已经很劳累,他还不能像他希望的那么快能把水运送给他们或者把大炮运上岸;因而他决定将攻占高地推迟 到明天,因为攻占高地“可能会导致一场正规战”;与此同时,各旅旅长们都得到通知,要求他们在避免激战的前提下夺取占领他们所能占领的阵地,但是实际上他 们并没有占领任何起作用的战术点。
  总司令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知道布莱尔的敌人援兵正在南下。他相信阿纳法塔山脊并没有了不起的敌军在把守。他有道理担心8日晚上可能兵不血刃占有的 地方,天亮后占有它就要付出血战的代价。他竭力主张立即向伊斯梅尔奥格卢山和泰凯山进军。斯托普福德将军提出许多反对意见,于是总司令决定到岸上师司令部 亲自察看。斯托普福德将军没有陪他同去。
  师长哈默斯利将军无法很清楚地介绍局势,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总司令决定亲自干预。哈默斯利将军告诉他可以使用在苏拉日克附近的第32旅,这支部队可 以向前推进。据此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用最明确的语言告诉这位师长,“他希望这个旅向前推进,在山顶上挖壕固守。”哈默斯利将军显然赞同这一点,后来他声称 他是自己负责采取行动的,他的行动不是直接命令的结果,而是总司令亲自表示其愿望的结果。就这样,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回“三合一号”快艇后,哈默斯利将军 指示第32旅集中力量,努力设法占领库丘克阿纳法塔以北的高地上的一个立足点。他特别提及第6东约克郡营,从目前阵地上召回而后集中。作完这些决策之后夜 幕就降临了。
  然而,第32旅的情况并不像他们的师长所想象的那样。相反,有两个营积极性可嘉,远远冲在了第9军其余部队的前面;他们并没有发现抵抗,一个营在阿 布里克雅占领了一个有利阵地,另一个营实际上已经在西米塔山上掘好四面战壕。奇怪的是,在这么一个宁静的日子里,距离不到两英里之遥的师部却不知道所发生 的这些事情。这两个营全被从他们已经占领的阵地上召回,然后集中起来向库丘克阿纳法塔挺进。这些举措打乱了原定拂晓时分发起进攻的总计划;同时又把西米塔 山的宝贵阵地让了出去,这个阵地后来费尽力气也未能再夺回来。而且第32旅最后还直到天亮才能发起进攻。
  9日拂晓时分英军终于恢复从苏夫拉湾的进攻。参与进攻的部队有第11师、第10师的第31旅以及新近登陆的第53本土师的几个营,进攻目标是从左边 的库丘克阿纳法塔到伊斯梅尔奥格卢山的高地。然而,就在同一时刻,利曼·冯·桑德斯也命令开始反攻。土耳其第7师和第12师的先头增援部队在前一天夜间已 经抵达,敌人的力量已相当于前一天的三倍,而且还在不断增强。第6东约克郡营从西米塔山撤出,土耳其人就占领了它。如果要对右边的伊斯梅尔奥格卢山展开有 效的攻击,事先占领西米塔山是必要的。第10师的第31旅于是就对这个山丘发起了进攻,但是却无法将它重新夺回,由于未能夺回这个要点,整个进攻的右路受 到不利影响。左路的第32旅同样也未能达到目的,整个战线的若干地段的英军被土耳其投入战斗的新来部队的锐气逐回,情况十分混乱。
  第53师的其余部队在9日登陆,10日上午战斗重新开始并且持续了一整天。西米塔山和伊斯梅尔奥格卢山都曾被部分攻占,但是在猛烈反击压力下又再度 丢失。当夜幕降临战场时猛烈燃烧的灌木林火光耀眼,第9军占据在的阵地与登陆头一天所获得的阵地相比几乎没有进展,大量土耳其军在所有重要阵地上筑起战壕 洋洋得意。在苏夫拉湾,7日的损失不超过1000人,而9日和10日两天官兵伤亡近8000人。

  图11、安扎克和苏夫拉湾
  a.beach,a海滩;abdel rahman bair,阿布德尔拉曼拜尔;aghul dere,阿古尔河谷;anafarta
  sajir,阿纳法塔萨吉尔;anzac covc,安扎克凹形地带;ari burnu,阿里角;azmak,阿兹马克;azmak
  dere,阿兹马克河谷;b.beach,b海滩;baka baba,巴卡巴巴;biyuk
  anafarta,比尤克阿纳法塔;brigton beach,布赖顿海滩;c.beach,c海滩;chaliak
  cheshmc,恰拉克奇什梅;chaliak dere,恰利亚克河谷;chazi baba,加泽巴巴;chocolate
  hill,巧克力山;chunk bair,春克拜尔;damakjelik bair,达马克雅利克拜尔;ejemer
  bay,埃热梅尔湾;gaba tepe,加巴峰;hell spit,地狱岬;hetman chair,海特曼切尔;ismeil
  oglu tepe,伊斯梅尔奥格卢峰;kajaik aghala,卡雅日克阿格哈拉;karakkuju,卡拉克库尤;karakol
  dagh,克拉科尔山;kavak tepe,卡瓦克峰;kazlar chair,卡兹拉切尔;kiretch
  tepe,基雷奇峰;kuchuk anafarta ova,库丘克阿纳法塔平原;kurija dere,库里雅河谷;lala
  baba,拉拉巴巴;lone pine,孤松;ocean beach,大洋海滩;old a beachl,旧a海滩;salt
  lake(dry),盐湖(干);sand hills,沙丘;sari bair,萨里拜尔;scimitar
  hill,斯西来塔山;sulajik,苏拉日克;susakkuyu,苏萨克库尤;suvla bay,苏夫拉湾;suvla
  point,苏夫拉岬;tekke
  tepe,泰凯峰;yards,码,道路和小径沟渠(除雨季外沟渠内干燥)以米标出等高线;yilghin burnu,伊京角。

  09.
  现在必须交代一下战役的尾声。当10日早晨阳光再一次出现时,来自安扎克的英军依旧在丘努克拜尔守住他们艰苦攻占的阵地。第13师的两个营——第6 北兰开夏营和第5威尔特郡营——将攻占这个山脊的疲惫不堪的部队替换了下来。他们在新的阵地上尚未安定下来就遭到一次猛烈进攻。穆斯塔法·凯马尔9日在苏 夫拉湾获得成功之后,穆斯塔法·凯马尔一整夜都在策划一次全力以赴的进攻,以便夺回这个极其重要的山脊。穆斯塔法·凯马尔亲自领导这场进攻,参加进攻的部 队有从亚洲海岸调过来的整个土耳其第8师,另外还有3个营,并有强大和集中的炮兵支援。上千名英国步兵——他们在狭窄的山顶上是可以找到退路的——在这场 凶猛的血战中被吞没和压倒。兰开夏营逃出的人客寥无几,威尔特郡营实际上已被彻底消灭。在胜利的鼓舞下土耳其人越过山顶,沿着陡峭的山坡以稠密的人潮汹涌 而下,企图将入侵者赶入大海。但是此时他们直接遭到来自舰队和安扎克英军阵地上的所有大炮和机枪的暴雨一般火力的袭击。在这种暴风雨般的痛击下,前进的大 批土耳其军事实上已被击垮。从朝海一侧山坡冲下来的三四千土耳其人只有几百人逃回山顶。但是他们却留在那儿,而且一直呆到战役结束。就这样,第二次试图夺 取达达尼尔海峡的巨大努力,到10日各处都在没有取得重大收获的情况下结束了。
  在最终承认失败之前又进行了两次重要战斗。第54本土师此时已在苏夫拉湾登陆,在这个师的支援下,第10爱尔兰师的两个旅在15日和16日沿环绕苏 夫拉湾北面的对基雷奇泰佩西尔特山脊发起进攻。这些由马洪将军率领的部队在海军炮火的有效支援下起初进展顺利。但是最终在反击和炮轰下被迫放弃大部分夺取 的阵地。这次战斗在英国人记载中没有占据太大的位置,其重大意义似乎也没有被充分认识。利曼·冯·桑德斯是这样评述这次战斗的:
  如果在8月15日和16日的进攻中,英国人攻占并守住基雷奇泰佩,第5集团军的整个阵地将被侧冀包抄。那时英国人有可能取得决定性的最后胜利。
  8月21日又开展了另一次进攻,这次的目标是夺取伊斯梅尔奥格卢山。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从海勒斯角调来了第29师,从埃及调来了不骑马的义勇骑兵 师,以加强已经在苏夫拉湾登陆的第10师、第11师、第53师和第54师。考克斯将军指挥的强大的澳新军团左路部队也参与配合。但是土耳其军现在已完全建 筑起防御工事,实力雄厚。英军用于支持进攻的大炮不足60门,其中只有16门是中等口径,炮弹供应也是少得可怜。战斗在熊熊燃烧的灌木林里激烈进行,突然 间一阵不寻常的浓雾妨碍了大炮的轰击,虽然澳新军团左路部队占领并守住了几个有价值的阵地,但是并没有获得全面战果。“这次进攻,”利曼·冯·桑德斯说, “是在土耳其军遭受重大损失,并投入最后包括骑兵在内的后备力量后才被击退。”英军损失、尤其是进攻最坚定的义勇骑兵师和第29师的损失惨重,而且一无所 获。在这个烟雾弥漫、火焰冲天的倒霉战场上,准将朗福德勋爵、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获得者肯纳准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获得得者约翰·米尔班克上校等英烈永远倒 下了。这是在加利波利半岛上发生的最大的战斗,同时也注定是最后的战斗。自从英国发动新的攻势以来,损失人员超过45000人,而土耳其损失的人员不少于 40000人。16日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就已经打电报给基奇纳勋爵说,要求再增加50000步兵和45000名特遣部队,否则无法继续进攻。英国政府发现 无法提供这些增援,原因将在下一章予以阐述。在双方遭受重创和精疲力竭军队之间的战线随后出现完全的僵局,于是又陷入了全面僵局。
  在这次战役的每一个阶段,甚至直到21日的最后战斗,胜败关键始终悬而未决。双方的行动先后次序稍有变动就足以改变天平的倾斜。可是第9军在苏夫拉 湾浪费了宝贵的48个小时,本来利用这段时间肯定可以占领那些对战役的胜负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阵地。桑德斯写道,“我们都觉得,自8月6日英军开始一批又一 批地登陆,他们的指挥员在海滩上呆的时间太长了,他们应该命令部队从各个登陆点不惜一切代价向内陆推进。”如果此时英军能运用富有战斗经验的第29师,如 果从一开始就使用埃及的义勇骑兵队,英军几乎可以稳操胜券。为了替换那些应对此悲惨结果负责的麻木不仁、能力低下的军官,从法国战场调来了一批最得力的指 挥官,他们是宾、范肖和莫德,但是为时已晚。新的将军们在灾难之后已无必要,他们的来到不一定可能取得成功。
  苏夫拉湾战役的许多方面都遭到了严厉指责和追究,但是历史宣布战役的失败原因不是在加利波利半岛,而是因为失去机会,机会难以追回。然而,尽管在战 事之初犯了一些错误和遇到些不幸,机会依旧一再落入我们手中。黄金时刻不是在8月份,而是在6月末或7月初。我们白白丢掉了这个黄金时刻。达达尼尔委员会 指出(结论5):“随着首次登陆而发起的进攻失败之后,为决定未来命运而制定方针时有过不必要的延误。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在5月17日就提交了报告。但直 到6月7日之前无论是战时会议还是内阁都没有讨论过这个报告。在这个最为关键时刻进行的政府改组是造成延误的主要原因。其结果是,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在报 告中要求增派的援军被推迟了6个星期。”由于拖延,由于忽视了利用埃及的多余部队,我们丧失了人数上的优势,而这种优势我们原是有能力获得的,它对于取得 胜利的进攻是必不可少的。从5月17日起我们才采取合理的行动,协约国的15个师合起来可以达到150000步兵,他们可以在7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对总计 70000至75000步兵的土耳其10个师发起进攻,下面的表格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与此相反,唐宁街和白厅所犯的错误不必要地迫使我们在8月份与敌人 打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迫使我们陷入极端严重的危险,最终导致我们的失败。战场上的失误和不当不能隐瞒,但这些失误和不当不能与最高阶层所犯的不可弥补的 方向性错误相提并论。
  我们可以根据这个表格明白无误地分析出失败的原因。⑧
  双方力量比较⑨⑩⑾⑿
  三次有利时机以横线标明。白厅只需要挥笔批准,这些机会就可以得到利用。

  ————————————
  ①见原书第509页的地图。
  ②所有这些阵地见509页地图。
  ③事后48小时所写。
  ④炮弹的大小和谁打的炮始终未能确定。
  ⑤据称共有150人被炮弹炸死。
  *按上下文此处应为8月。——译者
  ⑥见本书第三十六章。
  ⑦阿斯皮诺尔上校将他的书面汇报交我处理。
  ⑧见下章。
  ⑨所谓“可用兵力”,指的是那些已经作好准备、却无所事事的部队,他们可以在提到的日期派往战场,而实际上被派往战场的日期整整晚了一个月。
  ⑩来自国内:第29师、第42师、第52师、第10师、第11师、第13师、第53师、第54师和皇家海军师,计9个师;
  来自埃及:义勇骑兵师,印度师及其他小部队,计2个师;
  澳大利亚军: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军团,计2个师;
  法国军团(1个师和其他部队),计1个师;
  总计:14个师。
  ⑾土耳其投入战场上的师有:第1师、第2师、第3师、第4师、第5师、第6师、第7师、第8师、第9师、第10师、第11师、第12师、第13师、第14师、第15师、第16师、第19师、第20师、第26师和第27师。
  ⑿比7月份人数减少是由于这一个月这些师在半岛上有净损失。





  第35章 巴尔干诸国的毁灭①
  
  01.
  巴尔干半岛上信奉基督教的国家就像是一群受压制要反抗的孩子。四百年来他们忍受着土耳其征服者的奴役。他们只是在最近这一百年里经过残酷斗争才恢复了自由。艰辛的经历锻造了他们的民族特性。宪法和王朝是由这些经历产生的。这些国家的民众生活贫穷、性格粗犷而高傲。各国政府互相间因不可调和的野心与妒 忌而鸿沟甚深。每一个国家在历史上的某个阶段都曾是这一地区的霸主,虽然与希腊的荣耀相比,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的辉煌历史犹如昙花一现,但是它们都把各自 的鼎盛期视作衡量其历史权利的尺度。因此,所有国家都同时将几百年前曾占有过的土地视作自己有权拥有的领土。因此,所有国家都陷入了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
  正是这个原因,它们注定要忍受难以形容的苦难。对于这些小国家来说,要想摆脱这种悲惨境遇和危险的泥沼,或寻求一个立足之地并不容易。在这些国家中,除了各种民族集团互相纠缠不清之外,每一个国家里还存在党派和政治的分歧与仇恨,这些足以使强大的帝国倾覆。每一位巴尔干政治家通往权力的道路都是曲 折的,他必须经历各种复杂、危险的局面,经历令人目瞪口呆的变化,它要比大国国内斗争暴露出来的变化更凶猛、更激烈。掌握大权之后,他依旧受自己过去的牵 制,成了政敌和嫉妒心的攻击目标;而且,对于困扰之中和地位受到削弱的他,却不得不应付巴尔干政治多变的联盟关系,犹如受世界大战巨大冲击所发生的那种朝 秦暮楚的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三大协约国的政策。法国和俄国都有各自的利益和打算,都有各自喜爱的巴尔干国家,而且在每一个国家里都有各自喜爱的政党。英国并不明确地表示希望见到巴尔干国家团结一致,但那种高尚的中立和超然令人困惑。再加上巴尔干各国君主的日耳曼血统或与日耳曼民族的关系而难以抉择。其结果是,这 一地区的形势一直动荡不安,众多激烈的观点此起彼伏,使得英、法、俄三国的政治家从来也未能成功地制定出一种坚定、全面的政策。相反,由于他们单独的、半 心半意的、而且往往是互相矛盾的干涉,这就对混乱不堪的局面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导致这些小国家先后堕入最可怕的毁灭境地。
  然而,三大协约国和四个巴尔干王国的主要利益一直是相同的,只要有一项简单的政策就可以使所有利益都得到保护和发展。在牺牲土耳其帝国和奥地利帝国的基础上,所有巴尔干国家的野心都能够实现。大家都能够有足够的收获,而且比希望的更大。三大协约国的利益应该是联合巴尔干国家反对这两个帝国。巴尔干国 家如果能够团结一致,它们就会安全;它们如果加入三大协约国,就一定能得到它们所觊觎的领土。巴尔干国家联合加入协约国必定会造成奥地利和土耳其的崩溃, 从而迅速赢得这场战争。每一个国家都可以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对罗马尼亚来说,可以得到特兰西瓦尼亚;对塞尔维亚来说,可以得到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克 罗地亚、达尔马提亚和泰梅什堡的巴纳特;对保加利亚来说,可以得到阿德里安堡和埃诺思一米迪亚地区;对希腊来说,可以得到士麦那及其内陆地区;对所有这些 国家来说,可以得到安全、财富和实力。
  要想获得这些好处,巴尔干各国之间必须互相作出些让步。罗马尼亚可以把多布罗加还给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可以放弃马其顿的保加利亚区;希腊可以让出卡瓦拉;作为对希腊的直接补偿,可以将塞浦路斯作为保持平衡的筹码。作为最后手段,英国可以提供财政援助,协约国可以决定在这一地区运用陆、海军力量。
  令人惊讶的是,虽然所有的利益都是一致的,而且有这么多实现这些利益的强有力的手段和刺激,可是所有事情无一例外还是全搞砸了。如果在1915年2月,或在1914年11月土耳其宣战之后,英、法、俄三国政府能够就巴尔干事务达成共识,并派最高级别的全权大使去巴尔干半岛与各国在坚定、明确的基础上谈判,那末我们就能制定并实施一套统一、连贯的行动方案,各方面都会因此而受益匪浅。与此相反,我们总是根据事态的扑朔迷离的迅速变化而采取一些权宜之计 以应付局面。协约国前前后后所提供、所做的一切全都付诸东流,而如果能选准时机一次性做这些工作,目的是可以达到的。
  在1915年初,巴尔干国家给协约国外交提供了最大的选择余地。但是从来没有人像对待一场巨大战役一样认真研究、策划此事,而此事实际上就是一场大战。俄、法、英三国的政治家们唯一会干的事就是采取一些断断续续、零零落落、半心半意、变幻无常、互不相关的权宜之计。三国的公众舆论一致谴责巴尔干国家、谴责巴尔干的政治家或君主,这也是不公正的。罗马尼亚国王之所以犹豫不决,斐迪南国王之所以诡计多端、康斯坦丁国王之所以躲躲闪闪,这一切都源于巴尔 干问题的令人困惑性质和协约国缺乏良策。塞尔维亚确确实实展开了一场盲目的殊死搏斗,她除了自己的利益之外不考虑任何别人的利益,结果是自己受害不浅,直 到大战最后胜利才算得到弥补。罗马尼亚的生存自始至终面临威胁,连她的生存基础都被动摇。经过长时期的举棋不定、讨价还价之后,她终于决定加入战争;在打 还是不打这个问题上她的决定为时已晚,但她还来得及让别国把自己打得一败涂地。保加利亚不仅背叛了自己的过去,也背叛了自己的未来;她辛辛苦苦最后却落了 个战败国的悲哀下场。希腊凭借其勇气和智谋在最关键时刻得到拯救,她以极小的代价出现在战胜国一方,但她旧习难改,把自己所得到的一切又白白浪费了。然而,罗马尼亚有塔凯·约内斯科,他的观点总是清晰而正确;保加利亚有斯塔姆布利斯基,他敢于触怒斐迪南国王,长期监禁并没有让他屈服,他始终倾向英国和俄 国;希腊有韦尼泽洛斯,他道路曲折,经受了不可言状的难堪,战胜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凭他个人的努力保全了自己的国家,并且很可能也减轻了欧洲的苦难。

  02.
  1915年8月俄国的灾难达到了顶峰。到了6月末,德、奥的进攻将俄国人从加利西亚—波兰的巨大凸出地区的几乎整个南半部赶了出去。俄国占领的区域 缩减为一个跨度为170英里的半圆形,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在中心位置,而华沙几乎处在外围边缘上。伦贝格已经失陷。马肯森的战线现在几乎朝向北方,在他 前面有四条为凸出地区供应物资的铁路线。7月13日,他率领一个德国军和两个奥地利军对最南边的铁路线(科韦尔—乔尔姆—卢布林—伊万哥罗德铁路线)发起 了进攻,韦尔施元帅则在他的左面向东推进。到了8月1日,他已经在乔尔姆和卢布林中间穿过铁路线,四天以后,俄国人撤出了伊万哥罗德和华沙。在新格奥尔吉 耶夫斯克集结着85000名二流部队,这些部队做了一下防守的姿态,但是在20日就投降了。灾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在北方,在立陶宛,兴登堡率领的德国第8 和第10军在得到了南方德军(那里的战线已经缩短)的增援后开始推进,并于8月10日夺取了科夫诺。在科夫诺和里加之间的所有俄军,于是都陷入被包围的危 险,开始后退。即便是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这个被吹嘘了很久的模范要塞也未能长时间坚守。8月11日这个要塞三面临敌,26日西南防线的堡垒被攻破之后它 就被放弃了。这样一来,这片巨大凸出地区的最后外貌也消失了,俄国的防线除去防守里加的那一段向前弯曲处以外,已经接近于南北一条直线。俄军逃脱了被包围 和覆灭的命运,但他们在加利西亚的一切收获全都付诸东流,他们失去了波兰,丢下了325000名俘虏和3000多门大炮,此外还失去了许多步枪和其他一些 不可能替代的装备。最糟糕的是,沙皇因此剥夺了尼古拉大公的指挥权并派他去高加索。
  4月以来俄国的失败对意大利产生了最为不幸的影响。在1914年,奥地利只能让几个地方部队监视意大利边界。等到意大利宣战之日,奥地利设法调集了 122个营、10个骑兵中队和216门大炮对付意大利,这些部队都混合编队、驻守在精心建造的战壕里。但是此后增援部队从加利西亚战场上源源不断地涌来。意大利人在6月和7月向的里雅斯特发起了两次进攻,即所谓的伊松佐河第一战役和第二战役,在进入敌人领土6英里之后意大利人就如同西线上对峙的军队一样深 深陷入了堑壕战。意大利人在蒂罗尔展开的几次军事行动的结果,也仅仅就是占领了奥地利领土的五小块凸出地区。继俄国的灾难之后意大利又陷入了僵局;这两件 事对保加利亚人的心理都产生了灾难性的影响。

  03.
  然而,在苏夫拉湾战役未见分晓之前,巴尔干人全都把眼睛盯在加利波利半岛上。在这场战役失败之前,保加利亚人一直拿不定主意,在整个7月份一直还有 希望将他们拉入协约国一边。在2月份奥地利和德国似乎迫不及待要对塞尔维亚进攻,但在整个夏季的几个月未见行动。幸运的是,随着几个月的悄然流逝,塞尔维 亚的某些内阁成员所感到的、严重不安的入侵的巨大威胁,并没有得到证实。我不知道这次进攻拖延的其它原因,唯一的原因应该是达达尼尔行动对巴尔干国家和对 保加利亚产生的影响。巴尔干国家广泛相信英国不取得胜利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加利波利半岛上持续的战斗,人们知道大量援兵正源源不断的到来,以及这个战场 上即将爆发另一场大规模的力量较量,这些将决定保加利亚的行动;而保加利亚的行动事实上又转过来决定奥地利和德国对塞尔维亚的进攻。
  在7月份,我坚决主张我们不应当把我们的巴尔干政策全部押在加利波利战役的结果上,虽然我们应尽力赢得这场战役,但我们也应尽力争取保加利亚。只要 迫使希腊和塞尔维亚作出领土让步,再加上贷款许诺和达达尼尔战役胜利的期望,保加利亚是可以被争取过来的。塞尔维亚大祸临头,协约国能向她提供保护的条件 有限,在这种形势下她别无出路只有让步,如果必要,可以要她把马其顿这一无可争议的地区让给保加利亚,因为这个地区无论根据种族、根据历史、根据条约、还 是根据征服,都应属于保加利亚,直到第二次巴尔干战争时保加利亚才失去它。甚至在1914年遭到奥地利第一次进攻时的危急关头,塞尔维亚仍旧觉得有必要将 大量军队驻扎在马其顿的保加利亚地区以便镇压当地居民。考虑到让步的正确性和合理性,考虑到伸张正义的要求,考虑到自己的当务之急,塞尔维亚至少应该让出 这一无可争议的地区。除了在外交上进行一般性的规劝之外,协约国的君主和统治者也发出过特别呼吁。塞尔维亚的摄政王收到了来自沙皇的呼吁、来自法兰西共和 国总统的呼吁和乔治五世国王的呼吁,要求塞尔维亚作出让步,这种让步本身是正确的,对共同事业是必需的,对塞尔维亚的安全是至关重要的。但是塞尔维亚政府 和议会对所有这些呼吁置若罔闻。协约国的外交努力举步艰难,每一份电报和每一次举措都要征得其他协约国的同意,正当协约国决定除非塞尔维亚答应他们坚持的 要求,否则准备拒绝向她提供进一步物资或财政援助时,入侵终于爆发了。
  关于卡瓦拉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m.韦尼泽洛斯在大事情上几乎总能判断无误,他打算将自己在希腊享有的个人威望拿出来冒险,并且不惜违逆国王的意思而使自己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他宣布可以在一定条件下将卡瓦拉割让给保加利亚。如果协约国能够保证保加利亚立即得到在马其顿的一块无可争议的地区和卡瓦拉 港口,那末保加利亚人就很可能在7月份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开始向阿德里安堡进军。
  即便我们不能取得所有这些成果,但是希腊在协约国的敦促下将领土确实割让给保加利亚,肯定使得斐迪南国王不可能将他的国家投入到我们的敌人阵营。拉 多斯拉沃夫先生以十分坦率的语言对这几个月保加利亚的立场进行了完全真实的描述。然而,我们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措施,把所有精力集中在加利波利半岛冒险的 战役上。
  如果不承认爱德华·格雷爵士当时所面临的特殊困难,那是不公正的。他必须将四个大国的外交行动联合起来处理如此敏感而痛苦的问题,即迫使友好的希腊和受俄国特别保护的正在遭受苦难的盟国塞尔维亚在领土上作出令他们无比反感的让步。虽然外交上联合一致能发挥一些作用,但是只有在达达尼尔取得决定性胜 利,才能真正抵消俄国的惨败和防止在巴尔干各国引起的可怕浪潮。
  到了8月的第三个周末,在这个关键地区取得迅速胜利的全部希望已经化为泡影。当索非亚的军队掌权人物已经完全看清了我们的失败之后,保加利亚国王和政府终于下定了决心加入德国一方。从那一刻起,塞尔维亚的毁灭已经肯定而无可挽救。达达尼尔战役这道长时间来阻挡洪水的堤坝终于崩溃了。从此以后,奥德军 队的进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塞尔维亚虽然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面临危险,却依旧不肯听从各方面的呼吁,不肯作出实际的让步。直到最后关头她依旧占据着被她 征服的马其顿的保加利亚地区,面对正在集结准备进攻她的占压倒优势的军队保持顽强的姿态。

  04.
  一个新的大事件即将震撼日益恶化的局势。7月初在加来举行的一次会议上,英国的内阁代表,即首相、基奇纳勋爵和贝尔福先生,按照内阁压倒多数成员的观点,对1915年在西线展开进一步的英、法联合进攻表达了反对意见。他们建议协约国在法国和佛兰德的作战行动应该限制在所谓的“攻势防御”的范围内,更 准确地说,就是积极防守。法国方面同意了;霞飞将军也同意了。这是一个公开、正式的协议。正是在此基础上我们才开始了加利波利半岛新战役的准备工作。然 而,霞飞将军在离开会议后不久就把协议抛在一边,平静地重新制订对香槟地区发起大规模进攻的计划,他信心十足地以为,这次进攻可以突破德军的防线将德军赶 回去。直到苏夫拉湾战役终于失败和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地陷在加利波利半岛上时,我们才知道这件事。
  为了避免秘密文件不必要的流传,战时委员会的成员如果想阅读陆军部的每日电文,他们可以每天上午去陆军部基奇纳勋爵的候见厅里阅读。我每天都要在那儿逐字阅读文件。8月21日上午我正在那里读文件,私人秘书通知我说,刚从法国司令部回来的基奇纳勋爵想见我。我走进他的房间,见他正背对着光站在那儿。 他侧视着我,脸上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我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就等待着。犹豫了一阵子后,他告诉我,他已经同意法国人的计划,准备在法国展开大规 模进攻。我立刻回答说进攻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他说进攻的规模之大将超过以往的想象;假如成功,一切都将得到弥补,当然也包括达达尼尔战役的损失。他的神 态透露出一种压抑在内心的激动,仿佛一个人刚作出了一项重大却又非常没有把握的决策,现在正要将决策付诸实施。当然,他正在全力以赴准备一项声明,当天上 午他就要向战时委员会和内阁宣读这个声明。我始终没有被说服。11点到了,于是他就驱车带我去唐宁街。
  委员会成员到齐了。基奇纳勋爵无疑事先已经向首相汇报了此事,会议一开始就立即请他发表声明。他对我们说,由于俄国的局势,他不能再保持在加来与法国人商讨时同意的态度,即在西线展开真正的大规模进攻应该推迟到协约国做好准备之后。按照他对我们的解释,他本人也曾经敦促霞飞将军采取进攻。正如我们现 在所知道的那样,法国人已经计划和准备了很长时间,而且确实从来没有中断过,由此可见,这一定是未经商定的工作。我立刻提出抗议,反对这种背离决议的做 法,这个决议是经过内阁充分考虑并由加来会议批准的,同时我也反对展开一次只能导致大规模无谓屠杀的行动。我指出,我们既没有足够的弹药、也没有人员上的 优势可以保证对敌人的牢固防线发起这么一场进攻可以获胜。这么一场进攻并不能及时有效地解救俄国,不能阻止德国人在西线之外的其他战场上发动主动进攻:它 还将严重破坏我们打通达达尼尔海峡的计划。我的讲话保留在如下记录中:
  丘吉尔先生对此表示遗憾。德军在西线的兵力并没有减少,以200万对协约国的250万。协约国享有的优势为五比四,这点优势对展开进攻是不够的。自从最后一次进攻以来,我们的相对力量并没有改变,而德军的防御却加强了。
  他似乎认为,为了解救俄国,为了满足我们想解救俄国的伟大而发自本性的愿望,协约国可能要付出20万或30万人生命②以及(许多)弹药,有可能只取得少许进展。5月9日的进攻(费斯蒂贝尔—阿拉斯之战)已经失败了,战线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我们如果以这种方式消耗生命和弹药,德国人就会有机可乘,他们 就会觉得从东部将大量军队撤回是值得的。规定进攻所需要的优势是二比一,而我们(协约国)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我的这些观点没有引起严重争论,但有人竭力主张,法国人无论如何都要进攻,如果我们不予配合,联盟就完了。基奇纳勋爵小心谨慎,没有提出“决定性胜利”的预期,当要求他对“决定性胜利”下定义时,他援引了我的解释,即“战线发生了根本性的战略改变”。他说:“丘吉尔先生所言很有道理,但是不幸的是, 我们必须打仗,这是因为我们必须,而不是因为我们喜欢。”
  战时委员会会议结束后一小时又召开了内阁会议,我向内阁恳求不要因为法国失去耐心而让步,应该重新召开一次会议将所有的理由都摆出来,并最后请求他们放弃进攻。我得到了其他人的有力支持。我被迫承认,如果法国在听了我们的意见之后仍旧坚持他们的打算,我们当然应当配合他们;但是我强烈要求做最后一次 努力以避免即将到来的一场徒劳无益的、灾难性的大屠杀。约翰·弗伦奇爵士当时在伦敦,内阁征求他的意见。他也不愿意对胜利作出保证,他尤其对要求他承担进攻任务的那段地区感到极其不满。他现有的弹药只能维持7天的进攻。尽管如此,如果接到进攻命令,他将全心身地投入战斗。他在兰开斯特门过夜,我私下里去那 儿拜访了他,向他阐述了我的观点。他举出了应该和法国人协调行动的通常的理由,然后向我透露,霞飞将军准备仅在法国攻击地区就动用至少40个师。虽然我必 须承认战役的巨大规模似乎将这个问题引入了未知领域,但我依旧反对这次行动,我忧虑重重地告别了朋友。我感到在东、西两条战线上我们面临着一败涂地的前 景。

  05.
  在法国展开全面进攻的决定了立刻就导致了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军队出现了弹药和兵员的短缺,或至少是不足。虽然仍有大批士兵被派往半岛以弥补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在战场上的部队的缺额,但是这个数量对别处来说是个重大损失,在这儿却不足以产生有价值的结果。加利波利半岛上的战事停顿了下来,土耳其人急忙补 充他们的沉重损失,修筑那些摇摇欲坠、有几处已经被摧毁的工事。与此同时,疾病和失望情绪开始在我们的部队里蔓延。为差一点可以得到而终于失去辉煌胜利的痛楚,国内支持不足的意识,对政府今后意图的茫然,弹药的短缺,威胁地来临的冬天,官兵生活必需品的匮乏,使达达尼尔部队遭受最为悲伤的折磨。那些为数众 多、势力强大的反对这次行动的人,那些主张撤退的人,还有那些对立方案的吹鼓手,发现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形势令人沮丧,只有依靠英国军队的坚 忍不拔的毅力和澳新军团的不屈不挠精神,才能使陆军牢固的态势和它随后的存在保持下去。
  但是现在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偶然事件,它使英国政府大感困惑。要想确定或解释萨拉伊将军的政治势力和影响力的基础,当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位军官在7月份被霞飞将军解除使他成名的凡尔登司令的职务,但是他通过某种深刻的政治势力,受命接替严重受伤的古罗将军担任的法国东方部队的司令。不管对他 的军事业绩有何争论,他反宗教的信念却是无可置疑的。在法国的统治圈子里似乎对任命他担任东方的一个重要而独立的职务存在一种谅解,这个职务给他机会获得军事殊荣,而法国激进的社会主义份子决心让反教会的将军们在得到这些殊荣上不受阻挠。9月1日那天,在法国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准备工作正处于紧锣密鼓之际, 在达达尼尔海峡我们自己的军队所能得到的兵员和弹药的供应已经减至最低限度之时,海军部突然从法国的海军武官那儿接到请求,希望我们帮助法国海军部将4个 新的法国师从马赛运往达达尼尔海峡。我们的惊讶是可想而知的!随后我们得知法国政府决定单独建立一个由6个师组成的东方军团,这个军团归萨拉伊将军指挥, 并将在10月份在达达尼尔海峡的亚洲海岸登陆,然后从那儿向恰纳克的堡垒进军,以配合我们对加利波利半岛展开的新一轮进攻。法国人要求我们设法替换下海勒斯角的两个法国师,目的是将这两个师与新到的4个法国师合在一起组成一个独立军,以便执行新任务。一时间,由于法国政治力量发挥的作用,那些我们无论怎样 尽心、尽力、尽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了。我们已陷入困境的委员会顿时迎来了柳暗花明。我们匆忙接受了法国人的建议,基奇纳勋爵立即答应派两个师去接替海勒斯角的法国部队。贝尔福先生马上着手筹集必须的运输船队,博纳·劳先生和我共同要求增派更多的英国部队,以便“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英国的 内阁啊!他们十分清楚地看到事情的本质,他们的基本观点也正确无误。他们失败,并不是因为判断失误,而是因为意志薄弱。在这种时代,天国只能用武力夺取。
  但是随后我们又产生了疑问。“霞飞将军已经同意了吗?”调查表明他确实表示有条件的同意。他自己的地位还没有牢固到足以不理会来自政治左翼的压力。他被迫调兵遣将,但条件是:在即将爆发的战役的主攻开始之前,以及在战役是否能取得决定性的结果知道之前,增援达达尼尔海峡的4个师不能离开法国。在9月 11日的加莱会议上,当基奇纳勋爵要求知道确定这一点需要多少时间时,他说在第一个星期的战斗结束时无论如何他将会知道:如果到那时仍旧无法迫使德军在西线全面溃退,所有指定去达达尼尔海峡的部队将可以离开法国;如果德军全面溃退,那末所有的部队都要穷追不舍。10月10日是确定先头部队登船出发的日子。 然而,我们发现萨拉伊将军并没有听从基奇纳勋爵的强烈要求,赶到达达尼尔海峡在现场观察形势并完善他的计划,相反,他宁愿呆在巴黎处理无疑是一些重要的公 务。

  06.
  9月20日坏消息传到了伦敦:保加利亚即将开始总动员,这个国家已经肯定加入了中欧同盟国的阵营。次日,保加利亚首相在一次会议上对其追随者说,协约国败局已定,保加利亚不能站在失败的一方;他还说,关于被占领的无可争议地区在战后应如何处理,四国同盟只向保加利亚提出了一些含糊的建议,如果保加利 亚参战,同盟向她保证罗马尼亚会保持中立。22日午夜,土耳其人签定协议,同意将杰贾加赫铁路让给保加利亚,就在同一天,塞尔维亚发出警报:奥德军队正向她的北部边境逼近。担心已久的南进就要开始了。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保加利亚在下狠心投入战争之前,曾耐心等待苏夫拉湾战役的结局,但是当另一场规模要大得多的战役眼见着就要在法国爆发的前夕,她的统治者却毫不迟疑地表态。德国人不可能不注意到大批大炮和部队在阿图瓦和香槟集结的动向,事实上他们已经做好充分准备迎接这次攻击。但是他们对结果的信 心使保加利亚参谋部有相同的感觉。

  07.
  9月26日凌晨,西线的大战役爆发了。英、法的大约30个师从洛斯发起辅助性进攻,而主攻则由法国的40个师在香槟展开。为了与法军联合行动,约翰·弗伦奇爵士被迫放弃自己更正确的看法,接受了进攻任务;但是一旦同意遵从霞飞将军的计划,他便以其固有的决心全力以赴执行任务。法军在香槟展开的进攻 被描述为“放手进攻”,即投入进攻的部队可以“觉得无影无踪地”尽情推进,充满信心地期望他们不仅可以夺取已遭受炮击的前沿阵地,而且可以夺取敌人后方可 能碰上的所有阵地和防御工事。参谋部荒谬的错误观念认为,投入大批骑兵便能使胜利成为决定性的结论。遵从致命的信号,勇敢的士兵们迎着炮火冲了上去。法国 步兵的斗志丝毫不低于英国步兵。然而,人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德国人对他们防线上的敌人的力量以及需要多少兵力才能守住防线所做的计算是精确无误的。 他们进攻俄国和对付巴尔干的计划都进展顺利。英法进攻的第一个星期在各点上得到没有战略意义的微小进展,夺得了几十门大炮,抓获了几千个俘虏,为此付出的 代价却是30多万人的伤亡。
  霞飞将军把部队抽出来派往东方的时候到了,但是他当然不愿意承认失败。他通过继续战斗来掩饰希望的破灭,派往达达尼尔去的4个师动身的日子一周又一周地拖了下来。与此同时,冬季却日益向加利波利半岛上的部队逼近,巴尔干的灾难也降临了。
  9月25日,保加利亚军队开始总动员。对于向我国军方和法国军方所提供的有关法国战况的乐观描述深信不疑的那些人,是不可能相信德国人能腾出新的兵力去征服塞尔维亚,因为德国不仅在西线面临可怕的进攻,而且在广泛的东部战场上也负担着巨大的战争任务;因此,他们直到最后一刻还表示怀疑。在9月的第三 和第四个星期,大量奥德军队在多瑙河以北集结已是确凿无疑了。10月4日,我们的情报表明,马肯森已经在蒂米什瓦拉出现。虽然为时已晚,协约国还是极尽许诺与恫吓之能事,拼命想制止保加利亚人,但所有这些均碰了钉子,保加利亚军队的动员照常进行。斐迪南国王依旧不折不扣地推行他的经过深思熟虑的、十分危险 的政策。铁的纪律控制了农民出身的士兵,无情的镇压平息了议会的各派势力。直到最后一刻仍执迷不悟的塞尔维亚人已做好迎接毁灭的准备,他们一方面向协约国 大声疾呼,另一方面要在战场上决一雌雄。
  我们现在必须要研究一下这些事件的影响。此时能够及时给予塞尔维亚援助的唯一国家是希腊。因此,协约国所有国家终于联合起来恳请希腊投入大战。希腊曾经两度将自己交由协约国支配,但她却两度遭到断然拒绝。现在轮到协约国求她了。根据条约,希腊有义务援助塞尔维亚抵抗保加利亚的进攻。康斯坦丁国王和支 持他的希腊人声称,这个条约不适用于目前这场战争,因为塞尔维亚不仅遭到保加利亚而且遭到另一个大国的入侵。塞尔维亚拿出这个条约要求希腊支援,同时也呼 吁协约国派150000名士兵。m.韦尼泽洛斯已通过选举再度担任首相并且是议会多数党领袖,他要求协约国派军队赴萨洛尼卡,以便能让希腊加入战争,履行 其光荣义务。作为一种直接援助塞尔维亚的军事措施,协约国军此时在萨洛尼卡登陆是荒谬的。除非希腊进行支援,否则,在有效的援助到达之前,集中在塞尔维亚 东部和北部战线上的敌军将彻底蹂躏那个国家。但是作为一种鼓励和催促希腊采取行动的政治举措,向萨洛尼卡派遣协约国军队是合理的。但是问题是:抽调何处的 军队?显然要抽调达达尼尔的军队,而且也只有抽调达达尼尔的军队。于是,在9月份的最后几天,从伊恩·汉密尔顿爵士的处于强大压力下的部队中又抽调了一个法国师和一个英国师,只能腾出这两个师,只有这两个师能及时赶到萨洛尼卡。
  将达达尼尔的军队调出起到了事与愿违的作用,能够了解这个问题实质的读者对此一定不会感到吃惊。康斯坦丁国王一生受的都是军事教育。他十分仔细地研究了本国的战略形势,并在这方面以权威自居。只有完善的军事计划才能打动他的心,从协约国那儿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计划。当他得知协约国将从达达尼尔海 峡撤出两个师前去增援的消息时,他得出的结论自然是达达尼尔行动计划将要被放弃了。他觉得,倘若他加入战争,要不了多久他将不仅对付保加利亚人,而且还要 对付目前被拴住在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土耳其主力部队。他从英国和法国的行动中看出,这两个国家已经清楚承认达达尼尔行动计划即将失败,这个行动计划的成败在 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一直主宰着东方的战争形势。要从国王的心中消除这些忧虑是不可能的,何况他对德国原来就颇有好感,这一切终于对他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弗 朗西斯·埃利奥特爵士(10月6日)说:“部队从达达尼尔海峡调往萨洛尼卡这件事令陛下感到不安。他认为这是放弃远征计划的开始,并将使土耳其的全部军队 得到解脱,可以去增援保加利亚人。”
  这两个师已经启程上路,英国海军在萨洛尼卡海港布下了防潜网,此时康斯坦丁国王却解除了邀请协约国部队的韦尼泽洛斯的职务。协约国因而发现与他们打交道的希腊已经变成了一个亲德国的、并且决心拒绝履行其对塞尔维亚承担的条约义务的希腊。这样一来,远征萨洛尼卡的目的便完全消失了。但是英国与法国的那 些主张这次远征的掌权人物却执意坚持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塞尔维亚人与强敌展开殊死搏斗所遭受的苦难,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小的盟国被蹂躏而感到的耻辱与悲 伤,加之对达达尼尔战役的厌倦和忧虑,这一切形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舆论浪潮。我一再指出达达尼尔海峡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要想让保加利亚改变行动计划,并让 塞尔维亚免遭毁灭,唯一的机会就是使用海军打通海峡。甚至到了最后关头,英国海军进入马尔马拉海仍旧可能改变局面。已经动员起来准备向一方发起进攻的保加 利亚人有可能会转而进攻另一方。如果德·罗贝克将军和第一海军大臣亨利·杰克逊爵士愿意动手,贝尔福先生虽然完全准备承担主要责任,然而,他觉得自己没有 理由强制他们或用别人替代他们。因此,只有等待灾难降临了。
  内阁对这种绝望的局面已忍无可忍,显然,法国政府也有同样的焦虑。人们产生了一种速派部队去援助塞尔维亚的强烈愿望。部队要及时到达是不可能的,但是解释这一点也无济于事。在10月6日星期五这一天,内阁展开了一场激烈而混乱的讨论,随后决定由海军部和陆军部的联席参谋会议认真判断这种纷乱的形势。 人们向帝国参谋长和第一海军大臣召集的由陆、海军专家出席的会议,提出了一个重大的问题:怎么办?整个星期六和星期日这些军官们一直在考虑和准备他们的报 告;在10月9日星期一这天,大臣们开始传阅一份不同寻常的文件。参谋部与在法国的总司令部忠实地保持一致意见,并根据几乎所有的正统军事观点,建议应该 将一切力量集中起来支持洛斯战役,他们认为从这场战役有可能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在这一点上,不仅1915年的事件,而且1916年和1917的事件都证明 了他们的错误。英国军队在最大的支持下用最充份的弹药继续在那里战斗,但是他们不仅来能突破德军的防线,而且由于德军的反击他们还丧失了原来的很大一部分 战果。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在1916年的索姆河战役和1917年的帕斯琴达尔战役,耗费了大量弹药和生命尚且不能取得任何决定性的战果,约翰·弗伦奇爵士 在1915年依靠那么一点进攻力量还能有什么机会吗?最好、最正统的军事观点此时已经与现实大大脱节,以致参谋部至今还在考虑使用大批骑兵突破德军的防 线。突破防线之后骑兵又该怎么办?对此他们却没有解释。
  但是在关于法国进攻的一般问题到东方局势所提出的特殊问题的讨论中,陆军参谋部和海军战时参谋部以肯定的语言反对萨洛尼卡行动计划和支持继续进行达达尼尔战役。主张萨洛尼卡行动计划的人正是那些强烈要求将争执不下的问题移交给海、陆军专家作公正判断的人,可是他们对于他们诉请裁决的专家的决定却完全 不愿接受。
  10月9日夜晚,这些问题被提交给战时会议(其成员已经增加,争执双方的头面人物都包括了进去),显然,在萨洛尼卡和达达尼尔之间无法达成任何一致意见。在另一方面,尽快派大批部队去增援东方战场已是双方的共同立场。由于部队调动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似乎有理由可以认为,在这个时间形势的发展可能最 后使双方达成一致。会议的最后决定是从法国撤出6个师派往埃及,至于这6个师以后怎么办的问题留待以后再解决。首相感到自己同意这种安排是迫于无奈,在我 看来,他的个人意愿一直是想在达达尼尔海峡坚持下去,他竭力耐心地运用各种手段引导大家支持这个观点,以便保证能尽早作出必要的决策。操之过急有可能会使 政府破裂。我始终强烈认为让内阁垮台也许会好得多,与其保留所谓的“全民团结”牺牲至关重要的实际行动,不如让内阁中这个或那个派别完整地贯彻自己的一套 主张。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与法国人之间出现的麻烦。

  图12、巴尔干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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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政府此时已全力主张萨洛尼卡计划。他们宣称打算派萨拉伊将军的军队去萨洛尼卡而非去达达尼尔,并且要求我们尽力支持他们。于是,内阁围绕着这个 建议又爆发了新的一轮争辩,该建议要求将已经奉命奔赴埃及的部队转而开往萨洛尼卡,从而放弃打通达达尼尔海峡的进一步的大规模行动。大家再一次求助于军事 专家.参谋部在一份文件中表明,拯救塞尔维亚人已无任何可能,萨洛尼卡行动是一个危险而无效的、使军队力量分散的错误方针;以后发生的事件完全证实了这份 文件的观点。有了所有陆、海军专家的明确结论做后盾,内阁拒绝了法国人的建议,坚持要将英国的增援部队按照协议派往埃及,在那儿更换亚热带装备等等。为 此,法国政府派霞飞将军来到英国。香槟战役失败之后他已没有资本抗拒自己政府的强有力倾向,也不太想让萨拉伊将军留在巴黎。他来到英国后,由于首相一时生 病无法见他,会见了内阁的主要成员。我受排挤未参加这次会议,因为大家都知道我肯定不会买他的帐。会议结束之后内阁获悉,霞飞将军保证他军事判断万无一 失,确认萨洛尼卡远征是必要而且也是可行的,他还威胁说,如果英国不给予有效的合作他将辞去法军司令的职务。尽管英军参谋部坚决拒绝,并最坦率表示不考虑 他们的意见,但内阁还是在这种粗暴的威胁下屈服了。
  英国政府的最终政策虽然在方向上有错误在时间上已经太迟,但仍有其崇高之处。10月12日英国向罗马尼亚和希腊发表了下述声明:
  能够帮助塞尔维亚的唯一有效方法就是由罗马尼亚和希腊立即向奥、德和保加利亚宣战。如果宣战,英国政府将毫不迟提地与罗马尼亚签定军事条约。根据条 约,英国将保证在巴尔干战场上投入至少20万人的军队,这不包括已经驻扎在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军队。如果法国也派部队——他们现在正在考虑这么做——他们的 部队将投入20万军队;如果他们不派,英国政府将独自提供全部的军队。
  这支军队将包括几个最训练有素的师,他们将代表我们协约国留在这个战场上直到完成任务。一旦运输条件具备,部队将陆陆续续而且源源不断运去。我们估计到11月底15万人将可望抵达,到年底20万人将全部抵达。
  在军事条约中将清楚地列出这支部队各个单位的抵达日期。我们将向希腊重申这个提议,如果罗马尼亚准备立即行动,我们将敦促希腊立即履行其对塞尔维亚所承担的条约义务。
  如果在三个月以前能表现出这种精神,我们就可以避免这场灾难,而正是因为大难临头才激发起我们的这种精神。如果在8月或9月能向加利波利半岛或亚洲 海岸派出这么一支军队,我们就可以击垮已经精疲力竭的土耳其军队,从而反败为胜扭转整个东方的战局。现在我们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并非出于先见之明,而是迫 于形势发展的压力,可惜这些优厚的条件已无人理睬。对罗马尼亚和希腊全然不起作用。
  在这种痛苦的挣扎中,由于未能挽救塞尔维亚,爱德华·卡森爵士辞去了职务,由于试图挽救塞尔维亚未成,德尔卡塞先生也辞职了。

  08.
  10月9日,毁灭的风暴席卷了巴尔干半岛,马肯森率领9个德国和奥地利师渡过多瑙河,从北面进入了贝尔格莱德。两天后保加利亚人从东面入侵塞尔维 亚。这种两面夹击是难以抵挡的。于斯屈布在10月22日陷落,尼什在11月2日陷落。又过了一个月,莫纳斯提尔沦陷,到了12月中旬,塞尔维亚军队被消灭 或者被赶出塞尔维亚土地。
  由于保加利亚人严酷无情的追逐,溃退的塞尔维亚军队和人民受尽了战争和冬季的折磨。成千上万失去保护的塞尔维亚人丧失了生命,整个国家惨遭蹂躏,陷 入了被彻底征服的境地。与此同时,大批开始在萨洛尼卡集结的英、法军队成为这些事件无用的旁观者,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协约国军队被闲搁着,达达尼尔海峡的英 国舰队依旧无所事事。

  ————————————
  ①见原书第527页后巴尔干半岛地图。
  ②显然这儿指的是”士兵”,即伤亡的人员。





  第36章 放弃达达尼尔海峡

  01.
  前一章所描述的事件直接导致了攻打达达尼尔海峡的行动计划的放弃。首先,德国与土耳其之间的即将开放的交通线,似乎能使土耳其人得到各类物资 的大量供应,尤其是重型大炮和弹药。我们驻扎在加利波利半岛上的部队,他们的阵地无法局部撤离,因而遭受敌人炮火大大加强的威胁。其次,萨洛尼卡远征一定 会成为达达尼尔行动利害的竞争对手,进一步削弱那儿已经陷入困境的军队的现有力量,截住或转移本来应向他们提供的增援力量和物资。到处充斥对临近失败(如 果不是最终灾难)的忧虑。撤离加利波利半岛和放弃整个行动计划之所以被耽搁了一阵子,只是因为我们害怕士兵会在海滩上被屠杀,部队会因此而损失大半。作为 撤离的第一步,基奇纳勋爵在10月11日给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去了一份电报:
  如果我们决定撤离加利波利半岛,并且以最小心的方式执行撤离计划,你估计部队可能会遭受什么样的损失?①……
  伊恩·汉密尔顿曾经声称撤离是“不可想象的”,他在12日的复电是:
  理智地计算一下,我们撤出加利波利除了会损失必须要使用到最后的大炮以及贮存物资、轨道设备和马匹之外,还可能使部队损失过半。……我们或许会很幸运,损失会比我估计的要小得多。
  10月14日,政府决定召回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并派门罗将军去接替他的位置。这位军官曾在法国指挥过一支部队,西方的观念在他的头脑里根深 蒂固。在他看来,这场大战战略的最高概念就是“杀德国佬”。能杀德国佬的任何办法都是好办法。不能杀德国佬的任何办法都是没有价值的,即便这种办法能使别 人杀德国佬和能杀更多的德国佬,或者能够制止德国佬有能力杀我们。在他这种人的心目中,占领君士坦丁堡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摧毁土耳其的军事力量或将巴尔干 国家团结在协约国的周围只不过是些政治把戏,所有的军人都应对此嗤之以鼻。内阁并不了解门罗将军的奇特的观点。何况他所谈的都是纯军事性的。他应对下述问 题发表见解:加利波利半岛是否应放弃还是作另一次努力占有它;需要多少军队才能够(1)占领半岛,(2)保证海峡通畅,(3)拿下君士坦丁堡。②在这个从 根本上说属于两栖作战的行动中,他的话没有提到舰队可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大量的军队正离开法国奔赴东方战场,应如何部署这些军队还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 题。形势紧迫,大家焦急万分地等待着门罗将军的报告。
  然而,用不着悬念。门罗将军是一位决策迅速的军官。他来了,他看了,他决定投降了。10月28日他来到达达尼尔海峡,到了29日他和他的参谋 人员什么也不讨论,只讨论撤离。30日他在加利波利半岛登陆。没有去海滩以外的地方,他只用了六个小时就熟悉了安扎克、苏夫拉湾和海勒斯角长达15英里的 战线的情况,在每一处他都会对主要指挥官扔下几句令人泄气的话。他在各个军指挥部将师长们叫来,分别挨个问他们类似这样的问题:“假如你再也得不到任何兵 员补充,面对土耳其人从德国得到源源不断的重炮和弹药的大量供应,你能顶得住吗?”用这种方法他搜集到了一些含含糊糊的答复,带着这些答复他回到了因布罗 斯。从此以后,在他执掌指挥权的任期内他再也没有踏上半岛一步。他的参谋长也是一位主张撤离的热心分子,他根本就没去过半岛。10月31日门罗将军发来了 电报,建议完全撤离加利波利半岛,彻底放弃这场战役。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认为除了整个战役宣告失败之外,部队将损失30%到40%,也就是要损失4万官 兵。这是他准备接受的。两天后他动身去埃及,将达达尼尔的指挥权临时委托给伯德伍德将军。
  门罗将军要求“撤离”的电报,对基奇纳勋爵来说犹如晴天霹雳;震惊之余,他又鼓足力量挺立起来,这时候他体现出了我们民族性格中的不屈不挠的本质。

  基奇纳勋爵致伯德伍德将军
  绝密,1915年11月3日
  门罗送来的报告你想必已经知道。我将去你那儿;明晚动身。我已见过凯斯舰长,相信海军部会同意由海军作强行通过达达尼尔海峡的努力。我们必须尽力帮助他们,我想我们的军舰一旦进入马尔马拉海,我们就夺取布莱尔地峡,如果土耳其人依旧坚持到底,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地方向海军供应物资。
  在克塞罗斯湾的顶端的沼泽地附近仔仔细细寻找最佳登陆点,以便我们可以获得一条横贯地峡的道路,让军舰守在两头。为了调集军队执行这项任务,我们将不得不把战壕里的士兵人数降到最低水平,也许我们要撤离苏夫拉湾的一些阵地。我们要调集所有优秀的战士,包括你的安扎克小伙子们和我能在埃及召集到的所有士兵,让他们集中在穆德罗斯港准备执行这个行动计划。
  海军指挥层可能会有一些调整,在这次行动中将任命威姆斯负责指挥海军。
  至于陆军指挥权,全部军队都归你负责,要仔细挑选指挥官和部队。我推荐英德、范有、马歇尔、佩顿、戈德利、考克斯这几位人选,让其他人依旧坚守防线。请制定行动方案,或把你觉得最好的替换方案制定出来。这次我们一定要成功。
  我绝对不会签署撤离的命令,我认为撤离将会酿成一场最严重的灾难,将会导致我们的战士大量阵亡或被俘。
  门罗将被任命指挥萨洛尼卡的部队。
  这才是基奇纳的本色。无论布莱尔是否是最佳地点,从这份火辣辣的电报中我们看到了一位不列颠帝国相信他是坚定、自信、有创造力、有雄狮胆魄的人,千百万人信任他。

  不幸的是,到了第二天:

  基奇纳勋爵致伯德伍德将军
  1915年11月4日
  我即将依照安排动身。……我越研究这个问题,越看不到出路,所以你最好悄悄地和秘密地制定一个将部队撤出半岛的方案。

  02.
  我们可以再一次利用我们的特有便利,把目光穿越敌人的防线,了解一下德国当局是如何判断形势的。10月31日这天,也就是在门罗将军发电报给基奇纳勋爵要求撤离的同一天,德方冯·乌泽多姆——读者会记起就是负责指挥达达尼尔堡垒和海峡所有海军防卫力量的那个海军上将——发送给德皇一份急件,报 告过去一个月里局势的发展。他写道:
  “由于8月7日在阿里布努防线以北从新的登陆开始的进攻被阻止,我们一直预期的陆上战线的大规模进攻并没有发生。9月底,敌人部队和车辆调动 的报告增多。来自萨洛尼卡的情报证实军队正从达达尼尔战线调往该地。然而,我并不认为敌人会不经过激烈战斗就撤离阵地。为了把敌人赶出去,我们必须准备全 面彻底的炮击,为达到这个目的,战场上或可以提供到战场上的弹药是不够的。”
  他接着阐述了削弱海峡要塞防御力量的危险做法,整个防御系统所依赖的可移动大炮、尤其是榴弹炮正不断被撤走。除了5月和6月有49门榴弹炮和 可移动大炮连同炮弹被撤走之外,在8月和9月他还被迫让出了21门最有价值的榴弹炮和可移动大炮。整个至关重要中间防线的堡垒此时仅存20门可移动榴弹炮 和迫击炮。

  03.
  此时,德·罗贝克中将的参谋长凯斯准将已经对达达尼尔海峡的局面忍无可忍了。他一直深信,舰队在做好准备之后可以随时以充分的力量突破达达尼尔海峡进入马尔马拉海。夏天时,在他的指导下海军参谋部为这次行动制订了详细的方案。这些方案已经完成,凯斯准将声称自己对方案的成功抱有信心。在他看 来,他得到了威姆斯少将最有力的支持。后一位军官实际上比德·罗贝克中将资历更深,但由于前文中已解释过的环境,③在3月18日战斗前夕他接受了副司令的位置。他在战争中表现出来的优秀品质和判断力使他注定了要从海军少将晋升为第一海军大臣。在这个高级职位上他最终肩负起了这场大战最后14个月的重任。因 此,回顾起来,他的观点具有很高的权威性。然而,德·罗贝克中将并没有接受参谋长和副司令的共同意见。于是凯斯准将就要求解除对他的任命,以便可以回国向 海军部委员会展示自己的方案。德·罗贝克中将表现出了宽宏大度的姿态,他要求凯斯保留自己的职位,并允许给凯斯假期和完全的自由,以便能寻找一个“公正的 地方”陈述自己的想法,但是要讲清楚,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再对下一步的海军行动承担责任。于是凯斯准将就立即起程,10月28日他回到伦敦。
  凯斯方案以大胆的作为令人注意。方案摒弃了逐步推进的方式,迄今为止只有这种方式才可能得到海军方面的全体认可。方案将舰队分为4个中队,其中3个中队参与进攻,而第四个中队为陆军提供支援。第二中队由大约8艘旧战列舰和巡洋舰组成,4艘非常旧的战列舰担任供应任务,尽量多采用伪造的战列舰, 用一些商船运输煤和弹药。所有这些舰船都要安装水雷防护器。第二中队由4艘最好的扫雷舰开道,并由8艘驱逐舰和两艘侦察舰护航,在黎明前不久进入海峡;天明以前要躲开被照明区域,天明时中队以最高速度穿越狭窄段。凯斯准将提议亲自带领这个中队。他坚信,配备经过改进的扫雷艇和水雷防护器,借助于烟雾和黑 暗,只要能出其不意,中队的大部分舰只肯定可以到达纳加拉上方。未被击沉的战列舰立即就可以从敌人暴露无遗的后方攻击狭窄段的堡垒。
  同样也在黎明时分,第一中队从凯佩兹雷区下游同时发起对狭窄段堡垒的进攻;这个中队包括“纳尔逊勋爵号”、“阿伽门农号”、“埃克斯默思号”、2艘“爱德华国王”级、4艘法国军舰、“光荣号”和“老人星号”,并有8艘小型护航舰和10艘驱逐舰扫雷。第三中队的任务是掩护陆军,并从加利波利 半岛的另一边配合对狭窄段堡垒的进攻;这个中队由2艘重炮舰和“速捷号”以及5艘巡洋舰和轻型巡洋舰组成。三个中队对狭窄段的堡垒一起开炮,扫除被第二中队经过时搅乱了的雷区,工作要一鼓作气刻不容缓进行。参谋人员拟定的一份深思熟虑的备忘录规定这次进攻的每一阶段的行动,在命令第一中队经由狭窄段最后推 进之前,这次进攻很可能要持续两天,如有需要甚至三天。简而言之,凯斯方案原则上与老方案相同,即在扫除水雷的同时采取远距离和连续的炮轰制服堡垒,但是 所增加的是运用最旧军舰只在进攻前出其不意迅猛突击,其目的是为了打乱敌人的防守,清扫并突破雷区和获得可以从那里以相反方向炮击敌人堡垒的位置。凯斯准 将写道:“(在参谋的备忘录中)建议的这次行动采取起始突击与坚决和陆军进攻相结合的办法,它普遍代表了许多有经验军官的观点,他们强烈主张使用海军进攻 达达尼尔海峡,并对胜利抱有信心。如果取得胜利,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土耳其军队将完全依赖于布莱尔地峡供应一切。这条交通线将会被日夜骚扰。”这个方案最后 还包括详细的安排,为成功进入马尔马拉海攻击土耳其交通线的军舰进行维修。

  04.
  11月2日首相改组了战时会议或人们迄今所称的达达尼尔委员会。新的机构称为“战时委员会”,它的成员仅限于首相、贝尔福先生、基奇纳勋爵、 爱德华·格雷爵士以及劳合·乔治先生。在保守党的压力下,10天后又增添了博纳·劳先生。我被排挤在外。据称,这个新的委员会将对指导整个战争向内阁负 责。11月3日,新委员会开会讨论从达达尼尔海峡撤离的问题。基奇纳勋爵的观点在那天给伯德伍德将军的电报中已经表露无遗。他先前还给门罗将军去过电报,问他半岛上军长们是否赞同他的观点。他得到的回答是:宾将军赞成撤离,他认为只要能在德国的大规模增援到达之前撤离苏夫拉湾,我们就不会遭受太大的损失; 负责海勒斯角指挥任务的戴维斯将军同意门罗将军的意见,但是指挥安扎克部队的伯德伍德将军反对撤离。负责指挥埃及部队的马克斯韦尔将军也单独打来电报,主 张应进步坚持下去。这样一来,陆军的观点有分岐。委员会还把由威姆斯少将签署的凯斯准将的方案交给他们研究,有关这个方案海军战时参谋部没有宣布决定意 见。凯斯还只是一个挂准将军衔的上校。他被认为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军官,但是他没有担任高层指挥的资历,并不具备足够的权威可以压倒德·罗贝克中将的消极观 点。倘若在此关头,具有多佛尔巡逻舰队指挥官的名声的他,能获得委员会的重任,这场大战的历史就有可能大大缩短。
  在当时的条件下,对新的战争委员会来说,要将作出最后决策的倒霉日子拖延下去并不是困难的事。基奇纳勋爵去达达尼尔实地调查情况,并提出下一步的建议。这位战时国务大臣于11月4日离开伦敦,他显然十分赞同凯斯准将的方案。在途经巴黎时他发表了极其坚定的谈话,并指示凯斯准将向法国海军部长拉卡兹上将解释这个方案,然后全速追赶他去达达尼尔。拉卡兹上将完全赞成这个方案,当即答应增派六艘旧法国战列舰去执行方案。
  基奇纳勋爵于11月9日抵达达达尼尔海峡。亲自视察了部队和防御的情况之后,他相信部队能够守住阵地,除非面临德国的大规模增援,而这在近期内是不可能的。然而,在凯斯准将没有出席的情况下,与德·罗贝克中将的几次会晤又使他放弃恢复海军进攻的想法。为取代这个方案他设计了一个新的计划,打算在亚历山大勒塔湾的阿亚什登陆,其目的有两个:一是要堵住土耳其入侵埃及的道路,二是要掩护即将开始的从加利波利半岛的撤退。这个计划既没有推荐给海军部 也没有推荐给战时委员会。这两个部门手头上已经有达达尼尔和萨洛尼卡两处的战事,他们自然不愿意对一个新的和完全独立的充其量只能达到一些次要的复杂计划 承担责任。于是他们通知基奇纳勋爵不同意他的观点,同时还宣布,他们已经决定将加利波利问题委托给几天后就要在巴黎召开的大会作最后裁定。

  05.
  5月底在我离开海军部之后在新政府中得到了一个位置,此后我一直觉得我有责任尽最大力量支持达达尼尔战役,而且希望借助于自己在战时会议里的席位应该能够做到这一点。这就是我接受这个挂名职务的唯一条件。现在这个条件已经不存在了。我的观点与大多数人的观点发生了冲突,而首相最终屈从于他们的 观点。由于意见对立而迟疑不决也让我感到烦恼,这种对立在当时屡屡出现,使得作战指挥陷于瘫痪。凯斯准将和威姆斯少将的方案遭到拒绝令我倍感绝望。我确信 既然打算撤离加利波利半岛,那末撤离必然会作为结果而发生。
  这个决定具有可怕的风险,如果不从海上或陆地采取大规模作战行动,那末执行这个决定将是不可避免的。与其让部队在得不到支援的状况下被毫无目的地逐渐消耗掉,还不如让他们早早撤离。假如英国的内阁或海军部不能承担海军进攻的责任,那末此时采取进一步的陆军行动仍然为时不晚。集结在近东、埃及和 萨洛尼卡的几支重要的新军可以在贝希卡湾登陆,然后沿亚洲海岸推进;或者在塞克斯湾的某处登陆,切断布莱尔地峡。这两处铁陆都需要大量额外的小船,如拖网 渔船、驳船、“甲虫”*等,只要在德国人炮和弹药的大量供应来到使驻守加利波利半岛的协约国军防守不住之前,不论在何处登陆都是可以实现的。无论哪一种情 况,土耳其人没有足够的后备部队可以抵挡新的入侵。协约国军不论在哪里取得胜利,集中在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土耳其军全部20个师将被消灭或俘虏,而我们的 14个师将因此而解脱出来成为新的力量。保加利亚已加入了我们的敌人一方,塞尔维亚已遭到蹂躏。但是我们依旧可以争取希腊和罗马尼亚,依旧可以占领君士坦 丁堡,依旧可以打通与俄国的交通联系,依旧可以将土耳其赶出欧洲——即便不能把她彻底赶出战争舞台。
  但是无视多数人占优势的意见而只顾宣扬自己的这种策略是没有意义的,即便我在战时委员会里获得了一席之地也无济于事。明智的做法是,应该给已经占主导地位的那套战略和政治思想一个机会,让信奉这种思想的人将其完整地运用于实践。我了解得太多,又过于敏感,所以不能接受内阁给我的位置,不能为我 相信是完全错误的作战概念承担责任。于是,在11月中旬我请求退出政府。
  当时,要想在议会中讨论本章所揭示的这些严重而令人感到痛苦的争论点,已经是不可能了。我心里别无他念,只有我对同僚和首相的最友好的个人情意,凡是会给他们或给国家增添麻烦的话我一句也不说。当我们的事业如此糟糕之际,我无法再保留这个报酬优厚的挂名职务,放弃这个挂名职务,我感到心满意 足。
  我试图揭示在这场悲剧中各种势力活动和各种事件所产生的后果的交错影响。可以写大量文件,以说明和诠释这场悲剧的各个阶段的情况,若要将许多小插曲都包括在内只能,那只能引起混乱。但是根据已写的文件,我们不难理解,那些竭力想要忠实、认真履行自己重大职责的人(不论其持什么观点)所面对的可 怕的困难和痛苦的困惑。我已将自己当时的看法记录了下来。未来如何尚不得而知。没有人什么都知道。专家们会常常出错。政治家们则常常正确。外国政府的愿望 经常与我们的政策背道而驰,他们自己也被与我们同样的内忧搞得焦头烂额。没有真正的成就作为资本,就没有权力发号施令,从而赢得别人绝对的尊重。权力被广 泛分布在许多重要人物手中,而就是这些人在这段时期组成了统治机器。大家对情况的了解程度也是很不相同的。人们对所有这些复杂的问题的各个方面都会产生无 数片面的争论。而局势本身在不断和剧烈的动荡。我们任何时候未曾再有主动权,我们总是被局势牵着鼻子走。我们从来没有能够跟上局势或把握局势。简明的解决 办法自始至终都是存在的,这些办法可以迅速地给我们带来宝贵的胜利苗头。
  作为本章的结尾,我或许可以重说一下有普遍重要意义的话,这些话是我用来解释我辞职原因的:
  没有理由对战争的进程感到灰心丧气。我们正在度过一段困难时期,在形势好转之前也许会变得更为困难,但是只要我们坚韧不拔,形势一定会好转的,对此我坚信不移。以往的战争是由各个阶段的战役、而不是由战争的趋势所决定的。在这场战争中,趋势比阶段战役重要得多。不取得战役的辉煌胜利我们仍会 赢得这场战争。即便我们遭遇一连串极其失望和气恼的挫折,我们还是可以赢得这场战争。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赢得这场战争去逼迫德国人的防线后退、迫使他们退出 所有占领的领土,或试图去突破他们的防线。虽然德国人的战线伸展到远离其边界的地方,虽然他们的旗帜正在别国被征服的首都和被奴役的省份里飘扬,虽然表面 上他们正耀武扬威,但假定协约国军在战争的第一年就进攻柏林,而不是在前线对抗,那相比之下,德国在战争第二年或第三年的失败更是命中注定的。
  ……毫无疑问,看到像保加利亚这样一个国家的政府,在经过全面调查之后居然相信胜利将归属于中欧同盟国,我们不免要耿耿于怀。所有的小国家都 被德国军队的壮观和精确所迷惑。他们看到的是华丽的外表和历史的片断,他们没有看到或理解与德国人交战的那些古老而强大的民族具有的能力,她们能够忍受逆 境,能够忍受失望与失策,能够恢复力量和振奋精神,能够在无比的苦难中以无比的倔强精神走向事业的成功。

  ————————————
  ①《加利波利日记》,第249页。
  ②《伦教报》(london gazette):c.c.门罗将军的电文。
  ③见原书第397页。
  *指一种驳船。——译者





  第37章 1915年的结果

  01.
  达达尼尔战役临近尾声时我正在拉旺蒂附近的近卫步兵第一团第2营服役。我从内阁和总司令部的朋友那儿得到时局的进展情况的消息。在那个时候,与那些 优秀的军人研究他们整顿军纪、陆军堑壕战中无与伦比的方法,以及在冬季的严酷条件和敌人的炮火下与他们共度同甘共苦的日常生活,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快慰。我 在近卫师体验军旅生活期间得到亲切接待,对此我将永远铭记在心,感激不尽。在11月的某个夜晚的阴影中,我首次带领一个近卫步兵排穿越一片通向我们战壕的 湿地,一路上看到此起彼伏的大炮明亮的闪光,间或听到流弹呼啸的声音,这时我心中产生了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这些单纯的士兵和他们的指挥官们为了共同的事 业,将最终能够以自己的美德弥补参谋部、内阁、海陆军将领们和政治家们的错误和无知,当然也包括许多我的错误和无知。但是,为此要付出多少毫无必要的代价 呀!在获得胜利之前,这些已经经历了许多个腥风血雨的日日夜夜而生存下来的官兵们,在未来无尽的磨难与困苦的岁月里还要经历多少次屠杀!

  02.
  11月22日这天,在阿亚什湾方案被否决之后,基奇纳勋爵批准撤离苏夫拉湾和安扎克。他仍旧希望保留海勒斯角,德·罗贝克中将也强烈主张保留这个地 方。然而,战时委员会决定将三个立足点全部放弃。对于这个决定,德·罗贝克中将表示了不同意见。他反对撤离苏夫拉湾和安扎克,当11月25日有人特意问他是否同意撤离海勒斯角时,他坦率地说他“不明白这个决定。”然而,由于他对使用舰队所持的态度,局势已经无法挽救。由于长期辛苦工作,他的健康暂时欠佳。 于是他请了一段时期假,立即动身回家了。
  指挥权现在移交给威姆斯将军。新上任的海军总司令并没有因为过去事情而气馁,为了挽救局势,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在一系列的电文中,他强调了冬季撤离 的危险性。他研究了撤离的困难,同意门罗将军的估计,即在撤离时可能会损失30%的兵力;他要求再做一次努力,以求转败为胜。以皇家海军中无可指责的精神,他坚决主张舰队应该发挥它的作用,即便陆军不能配合,他也要贯彻凯斯方案,以海军单独力量夺取达达尼尔海峡。
  这个强硬的决策又将一切彻底推翻。内阁反对新的战时委员会作出的决定。最后达成的一致意见是,在没有与法国人进一步协商之前和在新建立的协约国常务 委员会定于12月5日在加来开会之前不作决定。基奇纳勋爵又振作了起来。他与英国参谋部采取一致态度,强烈反对整个萨洛尼卡远征计划。12月2日他给门罗将军发去如下电报:

  亲启,机密。
  内阁一整天都在讨论加利波利的局势。鉴于其政治后果,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反对撤离,即便是部分撤离。普遍的看法是我们应该保留海勒斯角。
  如果萨洛尼卡多达4个师的部队由你指挥,然后你发动一次改善苏夫拉湾阵地处境的进攻,这样的进攻能否及时实施?能否占领更高阵地并向纵深处推进,从而确保能守住苏夫拉湾?海军将发起进攻配合你的行动。

  03.
  与此同时,英国潜艇在马尔马拉海的活动几乎切断了土耳其军队的海上交通,而且还阻碍了他们沿马尔马拉海岸的陆路供应。在最近这两、三个月里,危险局 面明显、稳步和急速地接近,为了对付这种危险局面,德国参谋部从土耳其的铁路主干线上又建立了一条支线,通往塞克罗斯湾顶端的卡瓦克。这条支线完成得正是 时候,当海上运输线失去作用之后,它成为加利波利半岛上的20个土耳其师供应、补充或增援的唯一交通线。从新建的卡瓦克铁路终点站,所有物资都靠牛车或骆 驼沿穿过布莱尔地峡的道路运送,这条道路经常遭到舰队炮火的骚扰。12月2日,威姆斯少将利用“阿伽门农号”、“恩底弥翁号”和一艘重炮舰的炮火成功地炸 毁了卡瓦克桥的二个中央桥孔。道路也被炮火炸得弹坑累累,带轮子的交通工具完全无法通行。土耳其第5集团军陷入了严重困境。英国得到的情报表明,由于伤 亡、疾病、供应物资短、缺严冬气候和海军炮火的日益猛烈,敌人的士气已越来越低落。我们现在知道这些情报是确实的。食品、衣物、靴子、弹药都极其匮乏。土 耳其士兵一周又一周地守在战壕里,他们经常是光着脚,衣衫褴褛,饥肠辘辘,这次激起他们的德国主子在惊诧之余动了恻隐之心。当时的德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梅 特涅伯爵在利曼·冯·桑德斯的陪同下于12月视察了半岛上的土耳其防线。战后他谈起这些事情时说:“假如你们当时知道土耳其军队的处境,我们的处境就不妙 了。”然而,我们并不是缺乏情报,我们缺乏的是将情报化为战果的集体意志力。
  威姆斯少将及其参谋部现在深信,即使不强攻海峡,他们有力量不仅能够阻止德国运来大规模的大炮增援,而且能够严重威胁加利波利半岛上的全部土耳其军 队的生存。这样一来,战场上的希望又重新燃起。就在这个当口,当强有力的海军指挥部第一次宣称有把握获得胜利之际,上面终于作出了没有远见的撤离决定。 12月8日,联合参谋会议在法军总司令部召开,一致宣布立即组织保卫萨洛尼卡和立即撤出加利波利。自此,英国政府的困惑宣告结束。他们一直牢牢地坚持这个 怯懦的决定。然而,得到凯斯支持的威姆斯少将并没有轻易屈服;这两个水手现在要与内阁、战时委员会、英法联席会议、海军部和陆军部的联合力量抗争,形成未 来英国海军历史学家喜欢谈论的一段插曲。为了为皇家海军主持公道,至少必须将威姆斯少将12月8日的电报录在下面:

  “海军正准备攻取达达尼尔海峡,并准备无限期地控制海峡,切断土耳其人从马尔马拉海由水路运来半岛或者从亚洲海岸跨越达达尼尔海峡抵达欧洲海岸,然 后再运到半岛的全部供应。他们剩下的唯一运输线就是沿布莱尔地峡的道路,这条道路几乎完全可以从马尔马拉海和塞克罗斯湾加以控制。因此,我们可以向陆军提 供的帮助就是实际、完全切断土耳其人的所有运输线,并摧毁达达尼尔海岸上的大量储备物资。
  “首先,我强烈主张海军进攻应与陆军攻势同步展开,对陆军别无所求,只要他们作好准备在机会有利时发动进攻。这里的海军准备发动这次战役,有成功的完全把握。假如您能提供11月24日的信中所提到的那些部队,胜利的希望将大大提高,可能的损失将大大降低。
  “我可以断定,海军部422号电报所说的军方一致意见自然是受了查尔斯·门罗爵士的军事评估报告的很大影响。我没有读过这些报告,但是从谈话中我已 了解了报告的要旨。我知道,军长们以最大的疑虑看待撤离。正如我在电报中所概述的那样,强攻达达尼尔海峡的事从来没有提交给他们讨论过;我相信,考虑到海 军进攻胜利会产生的一些成果,尤其是考虑到半岛上土耳其军队的低落士气(对此我们已有了充分证据),海军会对按照上面指出方针发起的进攻表示支持的。
  “我确信,德国在整个近东地区开展大规模宣传攻势以及花费大量的资金,其用意绝不仅仅是把近东战事作为欧洲战争陪衬的次要问题。
  “两大主要战场的战线出现僵局,似乎是目前形势的自然结果。希腊的军方高层人士自由表达了这个观点,看来是受德国人的鼓励——这一点值得注意。
  “我们在胜利在望之际放弃阵地,等于帮助敌人取得市场,而敌人掌握市场就能够在已经开始的消耗战中拖垮协约国。
  “进攻得手可以一劳永逸地驱散疑云,可以解脱大量的船运能力,可以解决希腊和埃及问题。
  “我不知道有关君士坦丁堡的问题是怎么决定的,但是假如告诉土耳其人我们进入马尔马拉海是防止德国人占领君士坦丁堡,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分裂,他们的力量因此也就会被削弱。
  “我担心不战而退对海军产生的影响不好。
  “虽然除了我接近的参谋人员和海军将领们之外,我没有对任何别人提及过进攻二字,但我敢肯定,所有官兵都会觉得我们是还没有充分运用海军这个最强大的力量便早早放弃了战斗。
  “处境非常紧急,以致没有时间再拘泥礼节,我建议让现在必须执行进攻或者按照命令撤离的伯德伍德将军,做一次局势评估。
  “因此,依照逻辑得出的结论是,选择撤离或选择强攻达达尼尔海峡。我认为从战术和战略上讲撤离将是灾难性的,而进攻则是可行的,只要部队留在安扎克,进攻就能产生决定性作用。
  “我深信积极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我对于胜利满怀信心。”

  04.
  8月18日海军部曾打电报给德·罗贝克中将,授权并含蓄地鼓励他动用舰队中的老式战列舰攻打达达尼尔海峡,但是却被德·罗贝克中将委婉拒绝了。如今 情况倒了过来。12月10日,同样是这个海军部委员会却答复说他们并不打算授权由海军单独攻打狭窄段。这个冷冰冰的否决再也不可能推翻了。

  图13、战初概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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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在一定环境下准备冒险,往往会出现某种最奇怪的心理:为了躲避灾难,他们会发挥一点点胆量,这一点点胆量往往取得成功。相反,例如,现在出现在 英国政府和海军部前面有两种风险选择:一方面,按照所有专家们的意见得出的概率,撤离会损失40000人,而撤离如果成功也只能是造成这场战役的彻底失 败,另一方面,在进攻中可能会损失一个中队的旧军舰和少数人员,但如果进攻得手,就可以使战局一举反败为胜。然而我们却发现,内阁和海军部能够面对第一种 选择,而在第二种选择前面畏缩。当时间绰绰有余时,当前景相当乐观时,当可能得到无法估价的成就时,他们却谨小慎微、犹豫再三、半心半意、裹足不前,不敢 行动。在战局不利、前途不妙时,他们只能作出孤注一掷的决定。当一切充满希望时,他们舍弃有希望的积极行动,当形势充满可怕的失望时,他们心中只有逃跑, 能取得胜利的精力和信心在考虑逃跑方案中消耗殆尽。
  英国政府不惜一切代价作出让步的决心坚定不移。海军部重申撤离苏夫拉湾和安扎克的命令。12月12日威姆斯少将“怀着最大的遗憾和忧虑”屈从于这些命令。人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仔细制定出的撤离计划现在已经完成,少将确定12月19日或20日夜晚为撤离行动的日期。
  希望完全绝灭。下达撤离苏夫拉湾和安扎克的命令中,政府同意暂时保留海勒斯角,保留这个阵地就保留了重新发起海军进攻的可能性。为了确保海勒斯角, 少将亲自在那儿坐阵指挥,在戴维斯将军的全力配合下,他精心制定了一个由舰队和陆军对阿齐巴巴发起联合进攻的方案。从重炮舰和带防潜船腹的几艘“埃德加” 级军舰发射炮火的控制能力和准确性已经达到了很高水平。戴维斯将军写道:“在进攻中进行合作现在已成为现实。”因此,这两位战地海陆军指挥官的意见完全一 致。没有必要预测这次进攻行动的前景,因为此时门罗将军从萨洛尼卡返回,自从他对加利波利半岛视察了一天又去埃及逗留了一下之后,他就一直呆在萨洛尼卡。 12月1日他就禁止伯德伍德将军和各军指挥官在未经他的允许下与海军少将协商。10日,他断然禁止伯德伍德将军与海军少将讨论任何军事问题。14日,他给 国内去电报,声明他和海军少将的观点没有关系,并且抗议威姆斯海军少将对陆军事务发表意见。然而,他也同意海军和当地陆军的观点,即不占领阿齐巴巴,海勒 斯角不可能无限期保留下去。由于占领阿齐巴巴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事,完全撤离加利波利半岛就这样最后决定了下来。

  05.
  12月19日夜晚,这次重大的撤离行动没有流血就顺利完成。我在法国听到这个消息后既感到忧郁又感到如释重负。最高荣誉应归属于那些不折不扣按计划 完成所布置任务的海陆军军官们,以及那些全面成功地执行计划的海陆军将领们。一切全依赖于天气,在至关重要的48小时里天气一直良好,土耳其人完全没有怀 疑。确实,当黎明降临时,花费了昂贵代价才夺得的那些战壕和著名的阵地上已经空无一人,就像环绕在它们周围的坟墓一样寂静,面容憔悴的土耳其士兵们和他们 不屈不挠的长官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的地位,他们国家的地位以及他们以英勇顽强保卫的这个国家的首都,转瞬间从极度危险转变为更新的和复活的力 量。尽管他们在数量上和各类资源上都处于劣势,尽管他们的地位从战略上说具有天然危险性,但是高级指挥部牢固保持信念、决心和争取胜利的意志为他们赢得了 保卫战的胜利。我们的权力顶层缺乏这样的品质,从而使攻击者未能赢得对全世界有重大意义的应得的胜利;他们压倒性的潜力和资源、他们实际的人数和装备、他 们的勇敢、他们的献身精神和他们遭受的可怕牺牲,他们应该有权赢得胜利。
  1月8日撤离海勒斯角,进行得同样井然有序,运气也同样不错,达达尼尔的这段插曲终于宣告结束。一些浅薄与不知内情的人对这个结局喝彩叫好,仿佛取得了一场胜利。

  图14、土耳其战场
  adrianople,阿德里亚诺波尔;aegean sea,爱琴海;black
  sea,黑海;bosphorus,博斯普奋斯海峡;brusa,布鲁萨;chanak,恰纳克;chatalja,恰塔尔 贾;constantinople,君士坦丁堡;dardanelles,达尼尔海峡;dedeagach,代顿加赫;enos,埃内兹;eregli, 埃雷利;g..of
  enos,埃内兹湾;g..of eros,伊兹米特湾;gallipoli,加利波利;ganos,加诺斯;gulf of
  smyna,士麦那湾;gulf of xeros,萨罗斯湾;imbros,伊姆罗兹岛;injir
  liman,英吉尔湾;ismid,伊兹米特;karak,卡拉角;karak,克拉克;kum kale,库姆卡莱;lemnos
  nudros,利姆诺斯努德罗斯岛;lesbos,莱斯沃斯岛;marmora,马尔马拉岛;midia,米迪亚;mitylene,米蒂莱内;panderman,班德尔马;rodosto,罗多斯托;sea
  of marmora,马尔马拉海;seddel bahr,塞德埃尔巴赫;smyna,士麦那;tenedos,特内多斯岛

  06.
  可是,不但有必要叙述随后发生的事情,而且有必要概括一下这些事件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达达尼尔战役的每一个阶段都因在法国的法、英最高指挥部反对从战争的主战场上抽调部队和军需品而受到供应不足和严重削弱之苦。放弃达达尼尔海峡导致 了协约国军事力量的转移,其规模之大超过最热情鼓吹者曾经想象的。塞尔维亚已被摧毁;保加利亚加入了敌人一方;罗马尼亚和希腊保持恐惧的中立不敢动弹。但 是,只要英国的旗帜在半岛上飘扬,英国的舰队在海峡外游弋,土耳其的主力就会被拖住、就会陷入瘫痪。撤离使土耳其在半岛上的20个师得到了解脱,从此土耳其便可以在色雷斯与保加利亚组成共同战线,进攻俄国、援助奥地利、威吓罗马尼亚。土耳其同时还有能力威胁埃及和增援美索不达米亚。撤出的13个英国师①经 过休整之后还要防范最后的两种新危险。由法国和英国从法国战场调拨过来的全部新军总计有7个师,这些部队是指定去守卫萨洛尼卡的。除了澳新军团之外,协约 国的这20个师在大战的其余时候几乎都没有和德国人打过仗;在将近6个月的时间里,这些师几乎没有一个与任何敌人有过直接接触,而在这同一时期得到解脱的 20个土耳其师中有13个师加入了其他战场上的敌军阵地,即11个师去了高加索,2个师去了加利西亚,这两股力量增加了俄国不得不承受的负担。于是,我们 可以用不同方法计算撤离加利波利半岛的初步结果:协约国的力量总损失达30到40个师,其中一半是一流的部队。显然,仅仅由于这个原因,战争就必定会延长 许多时间。
  一旦放松了对土耳其帝国的心脏施加的压迫并让它得到喘息的空间,它的广泛伸延的四肢在德国人的刺激下就会恢复并增加力量。在萨洛尼卡、埃及和美索不 达米亚已经或即将爆发的三场战役迅速发展为极大规模的战事,三处战事继续到大战最后一天,使得英国的资源耗费巨大,法国也耗费了资源,虽然不及英国那么 大。到了1918年,英国和印度的7个师组成了一支27万人的部队(不包括随后补充的人员)在美索不达米亚作战。起先守卫苏伊士运河,后来又通过入侵巴勒斯坦攻击土耳其,发展成为一场单独的战争,这场战争若发生在任何其他时期,将引起举世瞩目。我们不去直捣土耳其的心脏君士坦丁堡,不去打击她的腋窝亚历山 大勒塔或胳膊肘海法,却从她的手指尖向北开始攻击。我们缓慢而痛苦地前进,没完没了地消耗自己的力量,以人力与组织的惊人业绩走过沙漠,在几百英里的灼热 的沙漠上用自己身躯刻划出一条条人工河流。我们受尽千辛万苦,在战斗中一英里一英里、甚至一码一码地向前推进,从加沙到耶路撒冷,从耶路撒冷到大马士革, 从来也未能让敌人付出超过我们三分之一的代价。大战停火时,由12个英军师组成的一支将近28万人的军队(不包括随后补充的人员)陷在巴勒斯坦和叙利亚作战。萨洛尼卡的战役同样可怕地扩大。在1917年末,12个英国和法国师和两个意大利师正在联合对付土耳其军和保加利亚军;如果达达尼尔战役坚持下去,这 些土耳其军队可能早就被逐出战争舞台,如果我们采取及时和慎重的政策,这些保加利亚军队就有可能站在我们一边。这次协约国大规模部署的唯一额外收获就是, 在国家毁灭之后从海上过来的6个塞尔维亚师和韦尼泽洛斯先生与康斯坦丁国王闹翻之后招集的4个希腊师。最后,守在萨洛尼卡的前线上的协约国部队达到了63万人。
  为了支持这三次长距离海上远征,使英国的海上资源十分紧张,加上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到了1917年春季我们几乎达到完全崩溃的境地。那些只顾及大舰队的海军将领们和那些只顾及主力部队的陆军将领们现在应该明白,拒绝命运之神最初提供的大好机会如今遭到何等残酷的报复。
  虽然在方法上是浪费和绕圈子的,但是促成东方政策的战略概念最终证明是正确的,经过三年战争后保加利亚的垮台成了中欧同盟国普遍垮台的信号。

  07.
  与俄国建立直接和持续联系的希望随着达达尼尔战役的结束化为泡影。本可以建立一条通往摩尔曼斯克的1200英里长的铁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增援物资可以穿越4000英里运送过去;但是建立人员与军需物资方面的密切合作,南俄小麦的大量出口,扩大生气勃勃的贸易,这些只有通过黑海的门户进行,可是现在 已经永远失去了机会。
  放弃加利波利半岛令俄国人梦想破灭。在最困难的岁月里,俄军在鲁登道夫的沉重打击下被赶出波兰,被赶出加利西亚时,当她的军队忍受着灾难而且经常手无寸铁面对死亡时,当生活费用在她幅员辽阔的封闭帝国里持续上涨时,俄国总是以君士坦丁堡这个巨大的战利品鼓舞自己。现在俄国各阶层人民已深感灰心,那种 根深蒂固的疑心也随之出现。英国人并非真心要攻打达达尼尔海峡。从英国同意俄国对君士坦丁堡提出要求的起,她就没有一心一意要拿下这个城市,她已经失去了 对这次行动的兴趣。她行动不坚定,意见出现分歧,这些都被归因于这个国家内心隐藏的秘密动机。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俄国正经历一场人类历史上任何民族未曾经历过的残酷战争,俄国正在流血牺牲。这些原是人们窃窃私语,但德国人熟练的宣传机器使它生上翅膀,现在已遍布沙皇的整个领域,紧随其后各种颠覆势力从中获得 力量。最后,战争不可避免的延长证明对俄国是致命的。在我们终于注定要打一场被吹捧为军事思想最后启示的消耗战中,俄国将是第一个倒下的,她垮台的本身或 许会掀起使几百万人生灵涂炭的浪潮。直到今天我们依旧感觉得到这些事件的后果,它们将给我们子孙后代的世界投下阴影。

  08.
  达达尼尔远征的失败对基奇纳勋爵来说是致命的。在整个1915年期间,他独自负责英国的全部陆军战事,在11月份以前所有重大问题都要服从他的意思。与旧内阁中的主要成员一样,新内阁现在也已经对他领导战争失去信心。加利波利战役的指挥十分清楚地表明了,这位伟大人物晚年在这种严峻形势下作为一名 组织者和执行者的局限性。他主张在法国发起攻势,结果在洛斯和香槟遭到明显失败,这些都被记入了史册。加利波利撤离给他带来的痛苦使得他的意志力出现明显 崩溃,在处理这个可怕的问题时显示的一连串自相矛盾的决定,凡是了解情况的人都看得明白。
  在11月份基奇纳已经遭到冷遇。他打算在亚历山大勒塔湾重新登陆的方案,虽然他是在实际战场上制定的,但是仍旧遭到了内阁新的战时委员会和协约国会议的决定性的否决。一系列的电报毫不含糊地表明这么一种意向:鼓励他把去达达尼尔的明确使命改变成一次对东方的一般性的广泛视察。他迅速返回伦敦,这说明他本人对自己地位的变化已有所察觉。自苏夫拉湾和安扎克撤离之后,他决定的英军在东方的部署肯定无助于挽救他日渐衰落的威望。埃及在他的心目中份量额外 重,这是自然的事。他的一生几乎都是在那儿度过,他的声望也是在那儿建立的。现在他相信自己心爱的国家正面临土耳其大规模入侵的威胁。为了挡开他想象中的 威胁,他将一个又一个师派往埃及,当然考虑到为保卫苏伊士运河在不久将来的殊死搏斗。在较早时期,例如1914年末至1915年初,土耳其派两万人去威胁 苏伊士运河,制造尽可能多的混乱,因为这样做可以拖延协约国将军队从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调往欧洲战场。但是随着东地中海战场的战斗规模在全年中不断增 大,这种行动的意义和可行性不复存在。德国和土耳其的参谋人员满足于威胁和吹嘘,以公开声张其意图来取代真正的调兵遣将。恩维尔帕夏在12月扬言:“埃及是我们的目标。”随着这么一个简单的骗局,使英国热情地实施在埃及集中兵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美索不达米亚形势出现逆转,对此基奇纳勋爵没有直接责任。汤申德将军挥师巴格达,战时委员会相信基奇纳本人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策动者。美索不达米亚的总司令尼克松将军并没有通知战时委员会,他的这位莽撞但迄今取得光辉成功的下属已经书面记录了他对这次行动的担忧。在这次行动中,汤申德的大约两万人的部队在克泰西封(ctesiphon)进行激烈争夺战之后于11月25日被迫后撤,经过迅速而损失重大的撤退才得以逃到库特的一个临时避难 所。
  12月3日战时委员会决定在陆军部重建一个富有效率的帝国参谋部。这是一个重大决策。让陆军元帅担任战时国务大臣的尝试已经结束。基奇纳勋爵可能依 旧掌握着陆军部的大印,但是他以前那种压倒一切的包含和体现大臣和职业军人双重领袖的权力,现在被局限在一定范围以内,这种受限制的权力是担任国务大臣职位的政治家所愿意接受的。在法国的参谋长威廉·罗伯逊爵士被召回白厅,颁布了枢密令,为他确定了严格而广泛的权力和责任。这样一来,不但基奇纳勋爵享有的 特别个人权力被废除,而且他的职位历来固有的一些权力也被废除,对此他都默认了。
  他伟大的经历即将结束;他漫长的一生充满战斗,艰苦奋斗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很少有哪一个英国人曾掌握像他那样大的权力,他得到了大英帝国所能给予的一切尊重和荣誉,但现在所有这些正在阴影下衰退。那个夜晚巡洋舰的突然爆炸沉没,*他和他的名望注定要保留在北方的深水区域,不使他留在浅滩处。
  “与其在岩石上渐渐腐烂,不如轰然一声沉入海底。”
  他担任英国安全的守护人站在最前面的庄严时代已经结束了。在他的指导下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人作好战争的准备。像斗士一样地死去是他忠于职守的一生最好的结局。在大战中,作为战略家、行政官和领袖人物,他的业绩将不能由我们这一代人、而要由子孙后代去评价。我们希望他们能够记住,在最艰苦考验的岁月里 他的性格和个性曾给他的同胞带来莫大的安慰。

  09.
  要将一长串丧失的重大机会都罗列出来是不可能的,这些机会的丧失阻止了对达达尼尔海峡的进攻,却没有感到恐惧。最后回顾起来,前后出现过十几次敌人没有能力控制的形势,其中只要我们能把握任何一次,作出与前不同的决策,就可以稳获胜利。倘若在决定发动海军进攻时我们就知道可以得到一支陆军的协助,那末当时就可以在陆军的善意支持下决定对加利波利半岛展开一次海陆联合突然进攻。假如不派陆军参战,在3月18日受阻之后,有组织良好扫雷设施的海军原本可以恢复进攻,假如恢复进攻,我们就可以很快使土耳其堡垒的弹药消耗干净,并扫除雷区的水雷。假如派遣第29师的命令没有在2月20日撤消,假如这个师以准 备就绪状态登上运输船,一登陆就能投入战斗,伊恩·汉密尔顿爵士在3月18日之后几乎立即可以进攻加利波利半岛,并会发现半岛的防守相当薄弱。6月与7月 的战斗紧张到了极点。给进攻部队以实实在在的增援将会起决定性的作用。5月份组织联合政府期间行政工作的瘫痪,使英国的增援部队推迟了6个星期才到达,这 就让土耳其的军队力量增强了一倍。7月初的有利时机就这样丧失了。8月份的苏夫拉湾战役的特点是战争中同时发生几件不寻常的坏事。倘若不是真实发生,那末英国第9军和整个苏夫拉湾登陆战的遭遇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费希尔勋爵辞职,我又被解职离开海军部,而达达尼尔战役由于人们的无知而不受欢迎,这使得海军部 委员会中我们的后任心有余悸,不敢承担必要的风险责任。1914年希腊要求与我们结盟并提供军队但遭到了拒绝;1915年我们请求她结盟并提供军队没有成功;俄国人不顾一切地排斥希腊;保加利亚在作出重大决策时依赖了那种微妙平衡;1915年9月巴黎的特殊环境导致任命萨拉伊将军,并促使法国政府建议派一 支大规模远征军去占领达达尼尔海峡的亚洲海岸,这是一项具有许多成功机会的政策,但随后又被废弃。在1915年临近结束时,把所有可以使用的部队从达达尼 尔海峡和君士坦丁堡极为重要的目标派往参加萨洛尼卡战役,损失浩大、而近三年没有结果;当土耳其军队的处境已经万分危机而英国海军信心十足之际,我们作出 了撤离加利波利半岛的最后决定——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幕幕独立的悲剧。

  10.
  达达尼尔战役的结束意味着大战的第二大阶段告终。在陆地上除了消耗战之外我们一无所获,不仅军队精疲力竭,国家也一样。打仗不仅没有战略指导,而且 战术也难得运用;只有因交换生命而越来越衰弱的双方陷入单调的衰竭,只有双方成倍增加武器来更快地消耗它们。绵延不绝的战线现在不仅从阿尔卑斯山脉延伸到 海边,而且横贯巴尔干半岛、横贯巴勒斯坦、横贯美索不达米亚。中欧各帝国已经成功地保卫了它们的南翼,即巴尔干国家和土耳其。它们的胜利同时也消除了任何 企图攻击其北翼波罗的海的可能性。所有这些想法都已经寿终正寝。现在军事艺术的唯一表现就是老实、简单、一直向前的正面进攻,让那些勇敢的血肉之躯扑向铁 刺和机枪,单纯的纯“杀德国佬”的口号,其结果就是协约国军被德军杀死的人数比平常多一倍,召唤40岁、50岁乃至55岁的人和18岁的青年上前线,把伤 员几次三翻送进屠杀场。最后的结局是,三年之后,一大批身着制服的、曾经在僻静的办公室里沾沾自喜地操纵这场令人敬畏的战争的官员们,将胜利献给自己的已 精疲力竭的国家,此时,这个胜利对胜利者来说只是比被击败者的灾难小一点而已。

  ————————————
  ①法军已经离开。
  *基奇纳勋爵因乘坐的“汉普郡号”巡洋舰在奥克尼群岛附近触水雷沉没而失踪。——译者


  (第二卷完)





  第三卷 1916—1918年

  本卷叙述一战的第三阶段1916—1918年。前两年双方处于势均力敌的僵持状态。法英发动过索姆河战役、阿拉斯之战、梅西纳之战、帕森达勒之战和康布雷之战。德国则试图攻取法兰西荣誉与精神的基石——凡尔登。但双方均无建树。
  海战方面,日德兰会战中英国多次坐失良机。丘吉尔对此有详尽描叙,深刻剖析了英海军主帅的保守思想。但英国在海上击败了德国潜艇战。
  由于德国遭海上封锁,由于无限制潜艇战促成美国参战,因而力量对比发生变化。德军士气一旦出现低落,便发生兵败如山倒。日耳曼帝国崩溃、投降。





  第38章 血的考验

  01.
  1916年,这个疯狂而悲惨的世界升起了新年之光,它照亮了遍布欧洲的庞大战场的全貌,战场上基督教世界最高尚的民族处于相互杀戮的混乱之中。可以肯定,这场战争将持续到以毁灭告终。双方的庞大武装力量势均力敌,因此战争中彼此必然使对方遭受的损害无法估量,谁都不能幸免。两大联盟的所有参战国都陷 入不能自拔的罪恶之中。
  遭受德国入侵并在其占领下的法国北部诸省,强大的抗战激情鼓舞着法国人民将敌人赶出自己的国土。两军僵持的战壕线不是沿国界延伸,而是贯穿法国的腹部,如果是沿国界延伸,或许可能进行谈判。肃清法国领土上外来压迫的呼吁已经家喻户晓,它坚定了每个公民的决心。另一方面,虽然德军几乎遍布在其征服的领 土上,但竭尽全力浴血奋战也不能获得应有的效果,也无法因初始估计失误而应偿付的惩罚代价,更难以补偿她所犯的错误。凡提出明智而公正的不主战方针的不论 德国哪个朝廷或政府都将被推翻。因此,法国的失利与德国对其领土的征服同样迫使两国继续进行战争。类似的因素对俄国也起作用;此外,战争失败即意味着国内 发生革命,这种判断坚定了所有当政者继续打仗的决心。在英国,对其遭受苦难的盟国,尤其对比利时所承担的光荣义务,不容许有松懈或退缩的丝毫表示。面对这 决定性的光荣任务,岛国人民的心中迸发出一股自拿破仑垮台以后蕴藏着的、受抑制的强烈热情和决心,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不畏任何风险去争取胜利。
  支配其他国家参战力量的愿望同样急迫。意大利新近参战的目的是因为得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承诺;这些具体承诺载于伦敦条约之中。奥匈帝国是一个大国, 如不最终崩溃她绝不甘心接受给予的条件。英、法接受俄国对君士坦丁堡的主权要求,等于宣判了土耳其接受类似如此的命运。所以,对奥地利和土耳其两个帝国来 说,失败不但意味着一败涂地,而且意味着国家的解体。至于保加利亚,她只能指望从协约国的胜利中得到过去被塞尔维亚拿走的那些可怜的份儿。
  因此,各方面的利害关系都极端严重,甚至是致命的。两大联盟的各成员国都绑在各自的联盟之中,每个成员国又有无形绳索分别与其敌人捆在一起。这种无形绳索唯有战火方能熔化或炸掉。

  02.
  本章有必要要求读者,在1916年的战事开始之前从粗略的统计数字上了解一下整个西线战争的状况,并察看一下战争的主要片段的特点、力量对比和相互关系。
  战事本身自然地分为三个时段:第一,1914年;第二,1915、1916和1917年;第三,1918年。也就是最初的冲击,僵持和最后的震荡。第一阶段极为简单,也最为紧张。德、法两国训练有素的部队始则相互发起猛攻,继而激烈搏斗,然后短暂地脱离接触,劳而无功地相互迂回包抄;多次短兵相接、 殊死肉搏,又多次脱离接触;然后是自阿尔卑斯山到北海的漫长战线上两军气喘吁吁、虎视眈眈,均不知将欲何为。没有一方的兵力足以压倒对方,也没有一方拥有 发动有效攻势所需的优势手段和方法。在此情况下,双方相持达三年有余,而未能展开一场决定性的战役,自然不用说作战略推进。直至1918年,双方的主力部 队才同时投入类似1914年的决战。简而言之,西线战事自身分为两个激战阶段,两阶段中间有一个为时三年的僵持期。
  1914年最初冲击波的规模和强度,甚至没有被受过很好教育的法国公众所充分理解,而在英国,公众对此根本不理解。最初,伤亡人员总数在各参战国都受到严格的新闻检查的封锁。后来战况为较多人所知时,人们在新的危险中无暇回顾较早时期发生的状况;且自开战以来,公众从未得到实在的消息。英国人的眼睛一直注视列日之战、蒙斯之战、勒卡托之战、发生在巴黎近郊的马恩河战役的一部分,以及伊普尔周围殊死战斗的生动场面。其余战斗则处于阴暗不明之中,到现在 才可能为大家知道。
  自8月最后一星期至11月底头三个月的实际战斗中,当时德军向沿海峡各港口发动的强攻已经告终,首次大规模入侵已被确实阻止,法军阵亡、被俘、受伤计85.4万人①。同期,相当于法国战斗部队之七分之一的少量英军,损失8.5万人②,协约国军损失共计93.9万人。与之相比,德军同期损失66.7万 人③。虽然德军入侵,取明显进攻之势,其杀敌之数却大于己方受损之数,这一事实当归咎于法军在理论、训练和战术诸方面的严重错误,以及霞飞将军不健全的战 略部署。法军损失的五分之四以上是在遭受最弱的冲击中造成的。自8月21日主要冲突发生,直至9月12日明确完成马恩河之战的胜利(近3周期间),法军或 死或被俘,损失近33万人,这个数目占整个52个月战争期间战死和被俘总损失人数的六分之一以上。上述永久性损失应加上28万名伤员,在此短期内仅法军伤 亡总数已逾60万人;在这触目惊心的总数中,有四分之三的损失是8月21日至24日、9月5日至9日,即不到8天时间内蒙受的。
  即使包括最初俄国蒙受的几次大灾难和1918年西线的最后阶段,也没有任何参战国在如此短期内蒙受的损失能与此次集中屠杀相比。法军从骇人听闻的屠杀中幸存下来。犯了遭受屠杀的显著错误,他们忍受长途跋涉的艰辛撤退,竟然保持了令人惊叹的、能使军力恢复的战斗素质,这是他们刚毅意志和献身精神的最有 力证明,这理应载入史册。假设在最初冲击中这支英勇军队得到审慎的指挥,有一个深谋远虑的战略计划作指导,对现代火器效力和运用铁刺网和壕堑有实际知识, 无疑德军在入侵法国疆界30—50公里处遭受巨大损失之后,就会停滞不前。然而,战事发展所示,法军在最初数周的战争中受到了近乎致命的创伤,且长期难以 治愈。上述损失中最严重的是,大量正规营团军官的损失,他们以无限的忠诚献身捐躯。在很多营里在最初几次战斗后仅有二三位军官幸存。整个法军的干部,因训 练有素的职业军官的成批死伤而严重受损。法军在嗣后几年蒙受的损失,无疑因战斗单位军事知识的贫乏而加剧。尽管德国人常常哀叹其初始战斗中军官的严重损 失,其实他们所受的损失并非如此严重,到鲁登道夫发动的几次攻势以后,他们一直拥有必需的专业参谋,指导和管理陆续接纳的新兵。
  11月底局势稳定之后,西线开始了长期的堑壕战。德军在法国和比利时领土上,沿着为建高级铁路网而选定的路线,建筑了防御工事;而协约国军在三年多时间里,力图突破德军的防线并迫使其撤退,但无不以失败告终。
  协约国军总共发动了五次大规模攻击:
  (1)1915年春和初夏,由法军在香槟和阿图瓦发起。
  (2)1915年深秋和冬季,法军在香槟发起;英军在洛斯同时发起。
  (3)1916年7月至10月,英、法军在索姆河共同发起。
  (4)1917年4月至7月,英军在阿拉斯发起,法军在埃纳河发起。
  (5)1917年秋、冬,英军实际上单独在帕森达勒发起。
  在上述1915、1916和1917年的几次攻势中,法军和英军无谓地消耗了自身力量,遭受了几乎双倍于德军的伤亡。在此期间德军仅进行了一次大的反攻,即1916年春法金汉向凡尔登发动的持久进攻。此次军事行动表现的特点,将在适当的地方加以叙述。
  这些持续多月规模巨大的血腥的冲突,往往被不严格地称之为“战役”。从不同时间参加作战的人数看,从所使用的大量火炮等武器看,从骇人听闻的伤亡总 人数看,这些冲突,如每次都视为是一个整体,当然属于军事史上最重大的战事。但是,我们切不可受术语的误导。如果称之为“战役”,这只是表述的一般方法, 虽然它完全可以不受指责地通过,但它会混淆视听。可是军事指挥官和整整一派作家,曾试图将这些持久的战事称之为堪与历史上决定性战役相比拟的、而且规模更 大、意义更为重要的战役。听从这一貌似有理的论断,则势必陷入对军事科学和第一次大战实际发生的事态完全错误的观念。
  什么叫战役?我在1918年3月5日写道:“势均力敌者之间的战争……应该有一连串的高潮,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这些高潮上;所有的力量都投向它,从它 那里可以得到永久性胜负的决定。这些高潮通称战役。战役的意义在于,在军事行动的单一片断过程中,任何一方拿出全部资源集中用于打击敌人。”战役的规模必 然与两军的整个战斗力成适当比例。7个师之军出其5个师交战,可以打一场战役。但70个师之军打同样规模的仗,虽彼此遭受伤亡数与上述相等,只能降格为小 冲突;连续发生此类冲突只增加伤亡量,但不提高战事的规模。
  此外,恰当地说,考虑是否是一场战役,不可脱离时间因素。击溃敌军之右侧,我军则处于可进攻其中央暴露的侧翼或后方的地位;突破敌之中央,我有可能 包抄其两翼;夺取某山头,我可控制其交通线。然而如果初步军事行动耗时过长,则敌可完成重新部署,例如敌可缩回被攻破一边的防线,并加筑防御工事;若在敌 山头失守之后先撤退军队,敌方仍能控制其交通线,那末就得不到这些本来会有的优势。如果敌方争得时间有效地采取这些措施,那末第一次战役即告结束;第二阶 段即为第二次战役。敌军所需时间不是无限的。完成新阵地的掘壕与重新部署,一个晚上就够了;48小时之内铁路可将大量增援人员与大炮运到任何受威胁的地 点。因此,进攻方就要面临新的形势、不同的问题、一个独立的战役。把这些不同环境中重新开始的进攻称为原先战役的一部分,或将一连串此类不连续的战事描述 为一场长期战役,这均属用词不当。由若干个互不相连片断组成的、且延展数月、其间又为许多全新形势所间隔的战事,不管其规模怎么大,切不可与——几个近代 例子——布莱尼姆战役、罗斯巴赫战役、奥斯特利茨战役、滑铁卢战役、葛底斯堡战役、色当战役、马恩河战役或坦嫩贝格战役等相提并论。
  大战的真正的战役,从长长一连串不完整的、但代价高昂的战事来看,其特点不但在于伤亡人数巨大,也在于双方同时参战的师团之多。1914年,自8月 21日至24日共4日内,德军80个师与法军62个师、英军4个师和比利时军6个师交战。自9月6日至9日的马恩河之战的决定性4天内,卷入了为数差不多 相等的兵力;实际上双方投入了全部后备兵力,利用军队的全部力量达到极点。1915年春阿图瓦战事历时3个月,法军付出45万人的代价,④双方在任何一次 战斗中都没有同时投入15个师以上之兵力。1915年9月25日开始的洛斯—香槟战役中包含一次法军44个师暨英军15个师(共59个师)向德军大约30 个师发起的进攻。但在3日之内其决战期可以说已经过去,英法联军方参战兵员数锐减。1916年有凡尔登之战和索姆河之战。这一年,战斗几乎持续不断;英 军、法军和德军死伤逾250万人;仅7月1日一天,在索姆河畔协约国军同时参战兵力即达22个师之多。索姆河之战的其余日子尽管杀戮甚多,每次战斗参战人 数协约国军不超过18个师,在大多数战斗中,英法军在三、四个师之间,敌人人数还不到其半数。在整个所谓“凡尔登战役”中,法军和德军参战兵力之和从未有 过一天在14个师以上,几乎决定凡尔登堡垒命运的真正关键性的初始进攻,是由不超过6个师的德军与二、三个法军师之间展开的。1917年,尼韦勒将军就任 法军统帅之后,试图发起一次决战,一日之内法军投入28师之多,然而其结果是灾难性的。此后的多次军事行动再次降为毫无意义的血腥屠杀。英军在佛兰德发动 的秋季战事是以5到15个师出击的一连串进攻。
  我曾于1917年10月写道:“在有限时期内,凭我军攻势之规模与强度可以获得成功。我们力求征服敌人的军队而非敌人的阵地……两军间如此均衡的消 耗政策断不能导致胜负的决定。消耗敌人后备力量,必须消耗得非常迅速,令其溃散之师不可能恢复与补充……除非这个问题能满意解决,否则我们只能相互作大规 模的消耗,蒙受骇人的牺牲而一无所得。”
  直到1918年3月21日,当时战争的第三阶段即最后阶段开始,鲁登道夫重新开始大规模战役。德军此时在西线聚集的大量火炮,足以同时向协约国军发 动三、四次大规模进攻;而任意发动其中一次进攻的威力都显示鲁登道夫作战的突然袭击的特色。他率领和投入大量后备部队,虽经过四年大屠杀之后,仍似最初入 侵时的残酷无情,沿整个西线一下在这里一下在那里展开,致令对方部队及其一切攻防组织的整个结构紧张到了极点。德军攻势在7月份达到高潮。鲁登道夫威严地 彻底使自己的军力耗尽,疲乏不堪;然后协约国军在等量大炮的支援下反攻开始了。随着攻势的发展,所有军队都卷入了持续的运动战;协约国军近90个师在许多 天里同时与德军70或80个师交战。终于决出了胜负。
  上述战况的基本比率,若以每周替代每天为检验标准,将更为明显。据此,让我们用师的数目乘以这些师在某一周内积极作战的天数。“边境战役”表明自8 月21日至28日约为600个师/日;从9月5日至12日为时一周的马恩河战役表明总数近500个师/日;1915年9月25日至10月2日一星期的洛斯 —香槟战役,总数约为100个师/日。凡尔登战役第一周的持续战斗紧张程度仅为72个师/日,尔后再未达到这一水平;索姆河战役的起初一周也是最重要的一 周,为46个师/日,1917年4月尼韦勒将军的进攻在一周内为135个师/日。帕森达勒战役的任何一周内按战斗日累计的师,从未超过885个。鲁登道夫 1918的攻势在3月21日至28日达328师/日;1918年整个夏天,全部参战军队的师有许多星期多次表明为300个师/日;最后,福煦在8月、9月和10月的总攻击,最高强度达到一周每战斗日为554师,在战斗最激烈的一个月每周保持平均强度逾400个师/日。

  03.
  战争期间英军和法军的参谋们惯于宣称:他们进攻给德军的重创远大于己方所遭受的损失。敌军也发表类似的断言。鲁登道夫持有与英法军高级司令部相同的职业军人的观点。甚至在战争结束之后,根据他记忆中的实况或他刻意找寻并予处理的材料,他写道:“在两种〔策略〕中,进攻要求较少的兵员,这样不会造成较 大的损失。”⑤我们可以把三大交战国军事学派的这种断言和理论置于血的考验,试看他们是多么冷酷无情,轮番让他们英勇军人奔赴毁灭。自停战以来事实已经真 相大白;但在列举具体数字之前,以先作一次一般性的考察是合适的。
  德国人口不到7000万战时动员了1325万人服兵役;根据最近德国官方统计,所有战线包括俄国战线在内,死亡、受伤或被俘者逾700万,其中死亡 近200万人。⑥法国人口3800万,动员略多于800万人;不过,其中包括法国人口基数以外的相当比例的非洲部队。约500万人死伤,殒命者150万。 不列颠帝国,从6000万白人人口中动员了近950万,死伤逾300万,其中近100万人死亡。
  英国伤亡总数不可与法国和德国的伤亡数直接比较。英军中有色人种部队所占比例很大。在西线以外战场和服役于海军的非白人死亡数均很大。
  然而,法军和德军的伤亡数字可以进行非常密切的比较。战争自始至终,法、德两军均以全力拼搏。两国都对其人口提出了最大可能的需求。在此情形之下,法国和德国公布的官方数字相当准确,这并不令人感到惊讶。德国动员了其全人口之19%;而法国虽有外加的非洲兵源,本身动员了21%。考虑到非洲兵源,则 可以看出,在这场生死攸关的战争中,德法两国对成人男子提出同样力度的要求。如果这个基本论点正确——它当然合乎道理——则法国和德国伤亡数与所动员人数 之比较明显一致。德军伤亡数与动员总数之比是10:19;而法军的这一比率为10:16。德国和法国的死亡与受伤人数之比几乎完全相等,即均为2:5。最 后,这些数字反映了西线德军与所有其他战线德军的损失状况(死亡数和受伤、失踪、被俘数)约3:1。所有计算都是以表列数字为基础,根据这些表格数字产生 全部比例数有权威性,是一致的。
  表a:西线损失(阵亡、医院死亡、失踪、被俘、受伤,其中包括军官)⒀⒁⒂⒃⒄⒅⒆
  表b:西线损失(阵亡、医院死亡、失踪、被俘、受伤,其中包括军官)⒇○21
  1922年3月,英国陆军部发表了《大战期间不列颠帝国的军事努力统计资料》⑦。在这本卷幅浩瀚的汇编中有一部分记载了1915年2月至1918年10月整个时期西线英军战区英军与德军伤亡的比较数字。英方的数字是根据陆军部的官方记录汇集的,德方的数字从波茨坦联邦档案馆获得。计算结果总结如下: 英军“军官”伤亡总数115741人,德军“军官”伤亡总数47256人,英军“其他军阶”伤亡总数2325932人,德军“其他军阶”伤亡总数 1633140人。因此英军“军官”伤亡与德军“军官”伤亡之比约为5:2,英军“其他军阶”伤亡总数与德军“其他军阶”伤亡总数之比约为3:2。
  同书中提供了显示在各反攻期双方损失的比较表。⑧
  上述《统计资料》刊有比较表,它表明双方在各次进攻时期的损失○22。
  没有理由怀疑这些权威的官方计算结果的基本准确性及其所展示状况的真实性。自1918年以来德国和英国均提出伤亡补充报告;这些伤亡补充虽必须计算在内,但并不使状况有重大改变。两份一览表根据最新资料以最简单的形式,显示了西线三大主要交战国分别的伤亡总数。在变化不定的情况下建立的一套精心制作 的数字,要求达到极为准确的程度,这是办不到的;表中供使用的数字也没有必要如此精确。表中说明每组数字是有根有据的,又作了一切必要的修改;因此我相 信,表述的事实是正确合理的。

  04.
  至此,我们进而根据数字作出结论。这些结论可能甚至在最谙军事的行家圈子里也根本未曾受过重视。我最简明地提出两点。
  整个战争期间,德军在作战的任何一个阶段都从未遭受过比对手法军更大的损失,常常使敌方蒙受双倍于己的伤亡。在由法国当局所划分的任何一个战斗时 期,法军从未在伤亡、俘虏方面得到最满意的结果;他们无论是打防御战还是进攻战,其结果都一样。无论是在德军入侵的初始突进中,还是在凡尔登德军的进攻 中,或者在法军向德军防线的大举进攻中,甚至在前线壕堑战的长期消耗中,法军总是要付出1.5至2人的鲜血才能使一名德军受到相应的伤害。
  表中说明的第二个事实是,英军在所有进攻中,其损失从未低于3:2,且往往几乎双倍于德军的相应损失。
  然而,试将法军和英军在西线对付德军的军事努力作一比较,就会发现法军在所有时期,不管哪类军事行动,其遭受的损失都比给予敌人的损失沉重;而英军虽在所有进攻中遭受较大的损失,但在遭到德军进攻时他们给德军造成的损失比自己大。
  在1915年整个春、秋两季由霞飞发动的一系列大规模进攻中,法军遭受了近130万人的伤亡;而在同一时期和同一战事中,他们只给德军造成50.6 万人的伤亡。他们既未争得任何值得一提的领土,也未获取任何种类的战略优势。这是霞飞统率军队的形势最严峻的一年。尽管边境战事的错误严重,尽管最初冲击 中的错误令人注目,他们还是因愚钝、顽固和理解力的缺乏而毫无起色;在没有人数上的巨大优势、没有足够的大炮和弹药、没有新发明的机械装备、没有突击或策 略手段、没有取胜的合理希望下,他们继续驱使英勇的,但数量有限的法国男子,扑向坚不可摧的敌军战壕,扑向割不断的铁刺网和无数冷酷的机关枪。福煦必须分 担造成这一可悲局面的次要责任;他奉霞飞之命,作为一名热情的信徒,他指挥了阿图瓦最劳而无功的和损失极大的长期春季攻势。
  在1916年的索姆河战役期间,英军承担了主要的拼杀任务,所以法军和德军的损失相差不太悬殊。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在凡尔登运用的僵化防守方法(这个问题马上就要谈到),导致法军遭受远比进攻的德军严重得多的损失。
  面对已经发表并列入表中的官方数字,有关“消耗战”论点的正确程度如何?如果在我攻敌守的战斗中我方军官损失数是敌方的三、四倍,士兵伤亡也接近敌 人的2倍,我们怎能削弱敌人呢?历次进攻的结果是我们变得比敌人相对更弱,在某些情况下要弱得多。自1915年至1917年历次战役的累计结果(减去德军 进攻凡尔登时双方的损失)是,法、英死伤412.3万人,德军死伤总数216.6万人。这是真实数字,也体现了部队的真实素质。在进攻中倒下的是最勇敢的 人,最优秀最英勇的战士损失最大。在防御战中,则伤亡平衡地分布于暴露在火力下的全体部队。消耗过程会起作用,然而消耗造成的削弱落在我方,而不是落在德 军一方。
  或许有人争辨说,如果一方人数较之对方占压倒优势,则可指望消耗敌人,如格兰特*在1864年里士满一役之前那样,甚至不惜以2:1消耗南方邦联军 获得成功。但是,该论点不适用于西线的战争。第一,协约国军不拥有经得起人员悬殊牺牲的优势;第二,德军每年征兵额足以弥补其任何年度遭受的永久性损失。
  现在我们来考察一下德军在西线所受损失的总数○23○24○25○26。
  必须从阵亡、失踪、被俘和受伤人员一览表中设法得到军队永久性损失的状况,即丧失继续参战能力人数。我们统计所有阵亡、失踪、被俘和仅占l/3的受伤人数。据此,德军在西线三年相持战期间所受永久性损失总数如下:
  1915年:33.7万
  1916年:54.9万
  1917年:51万0
  总计:39.6万○27
  从上表可见,在几年相持形势下德军在西线所受损失平均每年为46.5万人。德军从青年男子中的征兵额每年逾80万人。由于需要紧迫及青年的从军热 情,他们每年的征兵数大大逾额。自1915年正常征兵月5月至年底,他们征兵107万人⑨;1916年相同期间,超征兵员不下于144.3万人。1917 年他们只征62.2万人。然而,上述数字中的最小值也远远超过协约国军几次进攻中给予的消耗量。1918年,德军接受新兵降至40.5万人。如若举国抵抗 尚未崩溃,则其1919年征兵额可能上升,因为德国及龄青年稳步增至一年80万人。三年相持期间德军损失与补充的数字如下:
  分析上述数字,哪里可以看到纯消耗的结局?根据1915、1916和1917年的情况,德国的人力资源足以无限地维持下去。协约国军在西线进攻的三 年期间,德军实际得到的兵力比损失数超过173.9万人。如我在1918年3月初所写,事实上我们“只不过在以世界上空前惊人的规模交换生命,同时又因如 此规模,不足以产生决定胜负的结果。”
  直到1918年德国发生致命的变化。英军与德军之间的战事出现了一个损失较明显逆转的时期。这个时期的到来不是像粗心读者可能期望的那样,发生在我 军夺取阵地、攻击壕堑防线、捣毁设防村庄、集合战俘和战利品的时候,也不是我们国内外的宣传机器迫不及待地声称胜利浪潮来到的时候;而是出现在多数人的心 目中可能象征西线战争最令人痛苦和最令人惊慌失措的阶段,也就是德军取得重大胜利和英军处于最可悲逆境的日子。在1918年鲁登道夫的攻势中,在3月21 日后的多次战斗中和在利斯河战役中,德军官兵的伤亡,尤其被击毙人数,特别是军官被击毙的损失第一次扶摇直上,超过了他们以为的,被他们击败而我们知道是 被迫后退的军队的损失。
  是德军自己的进攻而不是我们的进攻,终于促成他们的崩溃。他们的削弱,并非霞飞、尼韦勒及黑格所致,实乃鲁登道夫所为。再看看1918年3月21日 起至6月底那些无情的数字:在仅仅3个月的时间里,德军单与英军作战就遭受了1.6万名军官的伤亡○11,士兵的死伤达41.9万人。差不多与此同时。他 们单与英军作战就有3860名军官阵亡;而在此前整整两年里被英军击毙的军官数总共才3876名。在同样的3个月里,主要在最后5周,与法军作战德军损失 官兵25.3万人。在13周内,其伤亡总数即达68.8万人,在战争末期剩下的短期内这个数字中很少有人能重返前线。战争末期,即战争最后9个月里,德军 兵员补充减至40.5万人。因此,他们在相应兵员补充不超过15万人的一段时间内消耗了近70万人。德军削弱即在于此,它出现在德国民族精神因4年过分损 耗和遭到封锁产生累积效果而消退的时候,德军的削弱导致了德军在西线的撤退,导致向安特卫普—默兹河防线作有效撤离,导致拟利用撤退提供的一切谈判可能性 的失败,并导致1918年11月德军抵抗的最终突然崩溃。
  但是有人会说,人员数量的消耗不是唯一的考验,还有士气的消耗,士气的削弱还不断打击了敌人的意志力。敌军不得不放弃阵地,损兵折将,丢弃大炮和战 利品;敌军目睹最坚固的防御工事被攻破;战线连连后撤。尽管击毙德军一个士兵,德军常常要击毙二个或三个进攻者,但这种经历也令其精疲力尽。可以承认,现 代战争中防守部队所受的折磨不比进攻者轻。但是对处于极度痛苦的士兵的最大激励,莫过于知道对敌人造成的损失。在可怕的炮轰下堑壕中守军蜷伏在自己的机枪 旁,目睹成百成千人组成的长排,一批接一批地倒下去,因而防线中彼此的距离也越拉越大,士兵心中明白守军人员已所剩无几。士兵知道他们的射击目标数量很 大。每当击退进攻,他们便获得新的信心;而当最后他自己倒下去时候,在他身后还有别人,他们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们知道哪一方损失更大。
  不过,让我们也用事实来考察一下士气消耗的情况。德军的信心及其相对人力,在1915年洛斯战役和香槟战役击退英、法军之后,均有所增强,这一点能 有争论吗?这些战役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他们对俄国的压力?难道不就是在这些战役期间德军几个师征服了塞尔维亚并蹂躏了巴尔干国家?德军最高司令部不是 在索姆河攻势高潮中还能从各战线抽调十多个师击败罗马尼亚吗?哪支军队对1917年尼韦勒的大举进攻表示欢欣鼓舞?是谁在阿拉斯战役后的长期战斗中出现最 大信心?帕森达勒战役结束时,英军疲惫不堪,七零八落,每师被迫从13个营缩编为10个营;德军进行训练和休养,并从俄国得到增援,准备大举空前的军事行 动——此时两军的相对地位如何?
  从整体上考察战争,1918年夏季以前,在协约国英军或法军发动进攻的情况下,德军的力量相对有所增强,这一点是肯定的。如果德军不是在1918年 鲁登道夫的最大攻势中大量浪费力量,那末他们就没有理由守不住在法国的防线;这条防线整整一年实际上没有变化,后于冬天从容地撤退到默兹河。
  但是,有人会问,如果长期局面都是:凡是进攻,攻击者都要受到同样的创伤,那末战争如何进行?各自坚信谁发动进攻谁就要失败,那末拥有大军的双方就 应停战,年复一年地瞪目而视,这样行吗?这种争论不是往往会得出无效结论吗?那末应该采取怎样的积极方针呢?根本不必极端地认为,协约国军的每次攻势本来 是不该发动的。其实,至少有5个“局部”的短暂突袭的范例——阿拉斯战役的开局,攻占梅西纳山山脊,法军攻克杜奥蒙堡,攻克马尔迈松,以及康布雷战役的第 一天——它们本身均为光辉的战争。所有这些战争,要是能以初始突袭的战果告终,则德军付出的人员与名声的代价会比协约国军大。的确,凭借此类插曲,协约国 军“积极防御”的威望便可能得到维护。但问题是:一味地追求实施最大规模的长期攻势,以求用消耗来削弱敌人,这是明智的策略吗?我们自己在法国不寻求进 攻,难道我们不应该在任何时候迫使敌人发动进攻吗?如果我们的整个战略战术都指向这一目标,不是会更早地赢得最终胜利吗?
  一旦敌人发动进攻,我们可以让他们遭受残酷惩罚。那时将是敌方的青年不是我方的青年,爬过铁刺网,至高无上地牺牲于机关枪前。战争的故事该到此为止 了吗?战争不能简单地受坚定性格的控制和教科书格言的束缚。机智、预见、对局部和全面实际状况的深刻掌握,善于谋略、运用手段,凡此一切是大兵团指挥官必 须具备的。
  假定我们法军和英军在战线后面训练军队达到灵活机动高效率的标准;假定我们有钢筋水泥的永久性工事和一切现代化设备的一段战线,而我们绝不从这段战 线退却;假定我们早已选定并巧妙地故意削弱一部分战线,那里我们可以让出20—30公里阵地;假定我们诱敌进攻那部分战线后面,在薄弱和准备让出的地方设 一个袋形埋伏区;那末,正当敌人自以为向前推进夺取最后胜利的时候,我军运用精密计划好的运输通道运输大军,作最大规模的独立反攻。我军不攻打敌人筑有工 事的战壕线,而是打击其侧翼游移不稳固的战线这不是更好吗?这样,岂不是要敌人为我军退出阵地付出血的代价,最后又为我们勇敢善战、富有朝气、训练有素的 军队提供突然获得光荣胜利的机会吗?
  眼光为什么局限于双方精锐大部队相遇的战场?海军力量、铁路交通、外交政策,都是在两军僵持区以外寻找新的侧翼的手段;机械科学从铸造车间或实验室 为陆、海、空的军事行动提供无穷新颖的和惊人的可能性。设想一下,如果将1915年洛斯—香槟战役中英法军死伤45万人所体现的战争力量,使用于夺取达达 尼尔海峡或联合巴尔干各国,那将会怎样!
  为了建立比例意识,让我们暂时离开西线去考察战争的一些“小节目”——其中许多受到不公正的判断——以便侧算我们总兵力的分布。陆军部所作并公布在 《军事努力》○12上的计算,当然不是根据伤亡数字而是依照战场使用的兵力乘以作战天数得出的。以下的比率即据此统计,现将达达尼尔海峡之战作为单位1, 列表如下:

  兵员/每战斗日(军官除外)
  达达尼尔:1.00
  萨洛尼卡:6.40
  北俄:0.08
  巴勒斯坦:12.20
  美索不达米亚:11.80
  东非:8.20
  法国:73.00

  “积蓄力量”不也是优点吗?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大敌当前,我们不能不临时扩军备战。国家的精华、它的成年男子、它的企事业、它的才智人物都拿了出 来。但是没有时间训练和组织他们就消耗殆尽了。用劣质金属制造笨重不合格的武器,一投入使用便很快断裂报废了,于是又被同样不完善的别的武器取代。前线必 须防守,战争必须进行,但是,在部队还不成熟和尚未找到对付机枪的办法前,肯定不应热切寻求进攻的策略。假如索姆河战役牺牲的英军——我国最精锐之师—— 能保存下来加以训练和发展它的全部潜力,到1917年夏,或许装备了3000辆坦克,或许装备了占压倒优势的大炮,完善了各种装备,设计出继续进军的科学 方法,难道运用最厉害的一击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吗?
  或者问:当法国和英国完善其计划和积蓄其力量的时候,其他协约国会怎样?俄国会怎样?意大利会怎么样?他们能坚持如此长久吗?但是如果打败土耳其给 俄国以直接援助,如果引导巴尔干各国对付奥地利,以此来援助意大利,这两国不是可能免遭其实际面临的灾难吗?打一场长期进攻战,攻方遭受几乎双倍于守方的 损失又得不到战略利益,这有何作用?不明智的高昂代价,削弱自身力量的行动,这怎能帮助盟国呢?此刻,暂时减轻对盟国的压力,从长期来看不是要它付出双倍 利益的代价吗?发动进攻只有失败,或者本身被削弱两倍以此代价来“削弱敌人”,这有什么意思呢?无法控制的战争激情,协约国之间缺乏充分的团结和领导,民 族强烈情绪的浪潮,几乎总是迫使各政府或指挥官采取缺乏远见的行动;必须体谅他们知识和能力的局限。英军指挥官自始至终就深受法国情绪和形势的影响。但 是,我们不要掩盖事实的真相。不要将结论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之上。不要把悲惨的结果赞扬为战争艺术的完美典型或一个伟大构想的胜利实现。

  ————————————
  ①《议会报道》(journal officiel documents parlementaires),1920年3月29日。
  ②《不列颠帝国的军事努力》,载《每月报告》。
  ③德国联邦档案,见《帝国档案》。
  ④该数字以及其他类似数字包括前线平静部分偶尔发生壕堑战的正常消耗数字。官方统计数字使我无法区分实际战线与一般战线;但无论如何,统一扣去八分之一可能是足够正确的。
  ⑤鲁登道夫《我的战争回忆录》(my war memories),第2卷。
  ⑥《中央核查局》(zentral nachweiseamt),法国军事史学家科尔达中校也提供了相同数字。见其著作《世界大战》(la
  guerre mondiale)第413页。
  ⑦以下简称《军事努力》(the military effort)。
  ⑧见《军事努力》第358页及后续部分。
  *格兰特(grant,simpson,1822—85),美国南北战争期间,1864年任联邦军总司令。1868年和1872年两次当选总统——译者
  ⑨这些数字中包括已康复的伤病员和从各行业中征集的人员。
  ⑩《军事努力》第62页。
  ⑾其中包括平静的6月。
  ⑿第742页及以下部分
  ⒀可以从双方所有数字中扣除1/8,作为每个时期非战线的前线各地的伤亡数。
  ⒁波茨坦联邦档案(帝国档案)(reichsarchir),1918年12月31日数字。
  ⒂《致议院的正式报告——议员马兰的分析》,1922年3月20日。
  ⒃《不列颠帝国的军事努力》,《每月报告》(monthly returns),第253—271页。
  ⒄或许可从英军各时期伤亡总数中减去不到2%,德方把仍在服役的轻伤员也包括在内,这样的数字更为精确。
  ⒅将德军在俄国前线和其他前线的伤亡数,即169.7万人加入,使德国损失总人数达708万人,其中死亡200万人。
  ⒆该数的估计方法,请参阅附录i,表iii。
  ⒇出处和扣除额同前表。
  ○21德军使俄军蒙受的大量伤亡数字不包括在内;亦不含英军对土耳其军造成的伤亡数。
  ○22德军授衔军官在每个军事单位中的人数较英军中烧。
  ○23参见前面表b。
  ○24包括比利时军给予的损失。
  ○25估计其中10万人为英军给予德军的损头。
  ○26不包括德军各时期补入的补充伤亡数。
  ○27不包括德军未公布的伤亡数,充其量有8%的变化





  第39章 法金汉的选择

  01.
  1916年的开场戏在德国总司令部会议厅里上演,其主角是法金汉将军,中欧诸帝国事实上的总司令。1914年9月14日夜间,当时任陆军大臣的法金 汉被德皇任命为德军参谋长。冯·毛奇将军在马恩河之战胜负已经分明时对国王说了“陛下,我们已经输掉这场战争”之后,身心俱裂地从这一职位隐退下来。这位 德国陆军新指挥官还在一段时间内保留陆军大臣一职;新年伊始他交出后一个职务,但后来继任人仍是他自己。因此,法金汉集军事大权于一身,在几乎整整两年的 时期里他继续行使无可争议的权力。他继承了一份支离破碎的遗产,那是他的前任押下并输掉了的大赌注。向巴黎的突然袭击,对比利时的蹂躏,以及用一次打击结 束战争的所有希望均告失败。这使德国在世界上名声扫地,迫使英帝国动用财富、海军和不断增长的陆军力量与她兵戎相见。在东方,奥地利军在朗贝尔战役的失败 抵销了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胜利,因而他们的军队停滞不前,他们的领土受到封锁,海上贸易受阻,德国统治者必须准备与人口和财富几乎双倍于己的诸国联盟进行 一场持久战;这些国家借助于海军力量,不但控制了全世界的资源,而且在关键时刻掌握了在何处进行下一次打击的选择权。

  02.
  战争的道理是绝对的。但是指导运用这些道理的原则必须根据每一战事的环境推断出来,而环境总是不同的。因此,断无绝对的准则可以作为一切行动的指 南。研究历史,对训练思维和积累知识是极有价值的手段;但如果对具体事实及其重点、关系和主次不作深思熟虑的识别,那不会有什么帮助。
  和英国的军事方针一样,德军在整个大战期间摇摆于两种对立的战略思想之间。简而言之,这两种对立的理论可表述如下:攻其强或攻其弱。一旦针对达达尼 尔海峡的所有尝试最终被排除在考虑之外,英国除了攻其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余地。如果失去巴尔干各国,那末在巴尔干半岛或土耳其将产生决定性结果,此时所需 兵力的规模,将超过能使用的海军力量。胜利果实因此会消失或者缩小,以后为取得这些胜利果实需付出的努力将成倍增加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但对德国来说,凭其 所处的中心位置和优良的铁路系统,一直拥有两种可供选择的方案,德国领袖们在困惑的折磨中,时而倾向于这个,时而倾向于那个。
  如果认为这两种理论之一完全永远正确,而另一个完全错误,那是将论点推向常识界限之外。显然,如果你能打败敌对同盟中最强大的对手,你就应该打他。 但如果你不能在主战场上打败最强大的对手,同时他也不能打败你.或者如果你不大可能去打他,或者失败的代价太大,那末,此时你肯定要考虑通过击溃其最弱的 盟国或较弱的盟国之一,能否实现你的最强敌人的垮台;攻击弱敌可能出现一些政治、经济和地理的有利条件,不过从而起达到上述目的作用。每一事例必须根据情 况的是非曲直以及对战争整个环境的关系加以判断。它不是一个用一般词语作严格或绝对决定的问题,但是,建立在深思熟虑基础上的理论往往有一种强烈的倾向 性,它在冲突和混乱的各种事实是分辨是非的正确向导。
  通过这一论述,读者对作者的观点将不会有任何怀疑。自始至终我都认为,一旦两军主力在法国处于僵持局面,那末双方的正确战略就是以最快速度和最大兵 力攻击敌对集团中的弱者。按照这一观点,德国在1914年8月进攻法国是不明智的,尤其愚蠢的是为此入侵比利时。她应该打垮俄国,让法国在德国深沟高垒的 防线面前一筹莫展。如此行事,无论如何能够在大战初期,对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作战阶段,避免与英帝国交战。德国决定首先进攻最强之敌,导致她在马恩河和伊 瑟河的失败,因此她被毫不宽容的英帝国的日益强大的力量缚住了手脚。1914年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1915年德国转向了第二种选择,她的这一决定大获成功。德国置法国堑壕防线上受创的英、法军队于不顾,挥师东进,率诸盟军直取俄国;结果当年秋征服了俄国大片领土;俄国的所有堡垒系统和战略铁路系统全落入德国人手中,俄国的军队大部被击溃,整个国家满目创夷。
  协约国可望救助俄国的唯一途径是夺取达达尼尔海峡。这是能取得成功的唯一反击行动。倘若此举大功告成,则可建立俄国与其西方协约国之间的直接和永久 的联系,可以迫使土耳其,至少在欧洲的土耳其军队退出战争,很可能把塞尔维亚、希腊、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等巴尔干国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奥地利和德国。这 样,俄国就可以得到直接援助。此外联合起来的巴尔干诸国立即对奥匈帝国施加压力,自己可大大地松一口气。
  然而,英国海陆军将领和法军司令部的狭隘和局部的观点,阻挠了这一不可或缺的策略的实施。这个清晰的战略概念不但未得到参谋部和各位司令权威的一切 支持,反而遭到抵制、阻挠、扼杀。这一失误使德国获得了时间,俄国的失败又产生新形势,从而德国于9月能进一步推行进攻弱者的方针。法金汉组织了一次对塞 尔维亚的进攻。保加利亚被争取到了德国一边,塞尔维亚被征服,于是建立了中欧各帝国与土耳其之间的直接联系。达达尼尔海峡之战的失败与最终放弃,这样不但 决定了巴尔干各国的命运,也决定了俄国的命运。法军和英军在灾难性香槟之战和洛斯之战中的失败,证明德军在西部的防线是牢不可破的。德国和土耳其之间建立 起直接联系,通过接纳保加利亚把土耳其牢牢控制在手,打开了通向东方的道路。因此1915年是德国大获成功的一年,法金汉有充份理由宣称,因为敌人的错误 和德国本身采取了进攻弱者的方针,她及时地挽救了她在1914年底陷入的灾难性局势。机遇和主动性回到了德国一边,下一步行动掌握在她手中。未来局势将如 何发展,人们在紧张期待中,看到了1916年的曙光。

  03.
  德国久已拟伺机作出的选择,首先便是罗马尼亚。罗马尼亚毗邻有两个强大的帝国,彼此勾心斗角,这个相形见拙的小国觊觎着被双方夺走的重要省份,她在 执行政策时是必须仔细盘算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的年代,罗马尼亚认为,自己在1878年俄土战争后被俄国骗去了比萨拉比亚。她向匈牙利提出下列土地的 要求,既顺乎常理又雄心勃勃。锡本布尔根、特兰西瓦尼亚以及布科维纳(程度上稍差些)主要是罗马尼亚族人的居住区,尤其是在特兰西瓦尼亚,罗马尼亚民族感 情受到匈牙利政府的严厉压制。团结这些未回归省份,让边远的同胞回归祖国,以这种或那种形式建立统一的单一人种的大罗马尼亚,始终是布加勒斯特最高和最主 要的动机。这些目的,世代以来俄国和奥匈帝国都是明白的;她们不抱幻想,全副武装地注视罗马尼亚事务的每一动向。罗马尼亚在其他边界上与两个巴尔干国家发 生过摩擦。她为最终恢复对蒂米什瓦拉的巴纳特的权利而与塞尔维亚的野心对抗;她利用1912年巴尔干战争的危机,从保加利亚夺得多布罗加。罗马尼亚对俄国 和奥匈帝国的成见颇深,因而长久来还增添了对保加利亚复仇的担心。
  上述严峻的对外关系,因国内和王朝政治的复杂化而更加严重。以马若雷斯科为首的罗马尼亚保守党倾向德国;以新任首相布拉蒂亚诺为首的自由党倾向法 国;官僚集团以外著名的政治家站在协约国一边的是塔凯·若内斯科,站在德国一边是卡尔普。国王不但是亲德份子而且是德国人,又是霍亨索伦家族彻头彻尾的忠 实子孙。王储阿帕伦特亲法,而其妻亲英。国王及其继位者都有好几个嫔妃。诗歌《卡门·西尔瓦》受到广泛的喝彩;王后玛丽的勇气历经暴风雨的考验而不减。简 而言之,一旦战争来临,罗马尼亚可以左右逢源地越过危机而面对金光灿灿的奖赏,在任何一种情况下她都将找到一个甘心情愿执行其政策的政党或者王室。选择将 是一场可怕的冒险;但是不作出选择,徘徊于无效的中立状态,又可能丢掉罗马尼亚民族史中最好的机会。
  当雄心勃勃的罗马尼亚正在实施她的复杂的政策时,大战爆发了。俄国和奥匈帝国相互作殊死搏斗,此时在欧洲舞台的上空升起了德国闪闪发光的利剑。各方 纷纷出价换取罗马尼亚的支持,并撒出诱饵希望罗马尼亚参战。但是列强施诱所采取的形式,不是割让自己的领土给罗马尼亚国王,而只是允诺,如果她帮助他们打 赢战争,可以把他们对手的领土割让给罗马尼亚。罗马尼亚必须作出决断的问题是,谁将赢得战争?这很难说:毁灭还是建立帝国,取决于正确的判断。罗马尼亚迟 疑良久方才作答。
  从一开始其同情心倾向于何方是毫无疑问的。像所有的中立国和超然的观察家一样,罗马尼亚知道中欧大国所作所为臭名远扬,他们如何恶劣地铸成大错。权 衡利弊,罗马尼亚可望从奥匈帝国的垮台获取的好处,远比从俄国的失败所能得到的大得多。当时是亲法的布拉蒂亚诺内阁掌权。塔凯·若内斯科和希腊的韦尼泽洛 斯一样,从来坚定不疑地相信英国永远是胜利者。同情心、颂扬、关注和情感都投向了英国、法国和俄国。站在另一方的是国王长罗尔,他良心上想履行条约——在 心里又怕国家的毁灭。
  谨小慎微则势必久拖不决,在这种气氛下主张结盟和联合奥地利的任何建议都是不可能的。罗马尼亚政府效仿意大利的榜样声称,由于没有对奥地利进行不宣 而战的进攻,所以条约中规定的条款还不能成立出现。罗马尼亚宣布中立,国王卡罗尔只好对此表示满意。此后,切尔宁对罗马尼亚的政策作了如下尖酸刻薄的描 述,如果不理解当时罗马尼亚的困难,这些话是可以认为是公正的:“罗马尼亚政府有意识地而且是处心积虑地置身于两大强国集团之间,允许自己受每一方的驱 使,从各方获得最大的好处,等待能够看清谁是强者的时候,以便那时去攻击弱者。”
  老国王在世时,尽管发生了朗贝尔之战和俄国进入加利西亚,但他的影响还足以阻止罗马尼亚向奥匈帝国宣战。可是国王卡罗尔于1914年10月10日去 世。至此时已经很明显,战争将是长期的;且在罗马尼亚人看来,战争结果实在是难以预料。1915年春、德军开始攻破俄军的战线,俄军蒙受的巨大灾难和后 撤,此事主宰了罗马尼亚人的情绪,并使领土互不相连的英、法与俄国的外交活动瘫痪。另一方面,英国向达达尼尔海峡发动进攻、君士坦丁堡预期会陷落,以及英 国舰队抵达黑海,这些抵销了俄军失利的影响。1915年一整年,虽然俄军节节败退,但预期英、法战会战胜土耳其,这使罗马尼亚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战争中 保持中立。她接受双方的金钱,把补物和石油卖给德国,但是她阻塞德军军火运往达达尼尔海峡的通道,却不封闭对协约国极端重要的进出大门。随着达达尼尔远征 的失败,随着保加利亚加盟日耳曼事业,随着对塞尔维亚的入侵和占领以及最后英军从加利波利半岛撤离,所有的军事因素都发生了逆转;1916年初罗马尼亚处 于孤立境地并为中欧帝国所包围。

  04.
  然而有一个因素引起了罗马尼亚的注意。一支以萨洛尼卡为基地的协约国军沿保加利亚的南部边境与之对峙。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个冒险事业奇怪的开端;如果这些还值得一述,那末更不可思议的,便是导致将此次冒险事业交给萨拉伊将军指挥的原因了。
  萨拉伊1915年9月抵达萨洛尼卡,在该镇及其附近驻有一个英军师和两个法军师。塞尔维亚人正冒着隆冬严寒赶在德、奥、保入侵之前撤退。数支法军特 遣小分队奉命沿瓦尔达尔河谷北上;但是无论萨拉伊还是协约国军,要给塞尔维亚人提供任何有效支援,当然已经为时过晚。萨拉伊既无兵力又无交通工具,因而无 法有效行动。正如英军参谋部于10月份向其政府小心翼翼地解释的那样,他们腾不出足够的兵力,即使腾出来了,也不能及时在萨洛尼卡登陆;即使在萨洛尼卡登 陆了,也无法运输和留在塞尔维亚。现存的铁路和公路,车皮和所有机动车辆,无力将一支足以认真干预塞尔维亚倾覆悲剧的大军运往北方。同时,国王康斯坦丁的 态度已经变得公开亲德,以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危险,那就是萨洛尼卡变为以此为基地的向前推进的法国特遣队后边的敌对城镇。在此形势下,萨拉伊匆匆将部队召 回萨洛尼卡镇,决心无论如何守住这一基地;塞尔维亚军的残部最后设法逃到亚得利亚海海边,在那里的法国和意大利军舰让这些坚强不屈的幸存者登舰,经海路绕 道到萨洛尼卡。萨洛尼卡远征之劳而无功的第一阶段于1915年11月就此告终。
  但是如以后事实表明的那样,这不过是整个事件的开端。虽然塞尔维亚被征服了,但它军队的余部已经获救;保加利亚委身于中欧帝国一方;尽管希腊的有效 合作变得无望,但萨洛尼卡政策要继续执行。1915年初,劳合·乔治和白里安都有派遣一支大军前往萨洛尼卡对巴尔干国家施加影响的想法。他们当时还没有权 力实施这一计划,尽管这个计划能提供巨大回报;不过当所有可能的有利条件消失之际,这两位性格多有共同之处的卓越人物已大权在握。他俩都忠实坚持最初的想 法,两人似乎都不理解计划成功的机会已大大减少。此二人对重大事件的影响很大,以至于以巨大代价,无视军界的意见,在大多数最初设想的政治目标业已消失之 后,大批协约国军运抵萨洛尼卡或正在运往途中。开始时反对大规模遣派萨洛尼卡远征的意见似乎占压倒优势;英国政府中多数人反对这一计划;参谋部也强烈反 对,基奇纳勋爵多次威胁说,如果强行实施这项计划他就辞职。站在这两股联合势力对立面的是劳合·乔治。海峡对岸的情况类似:霞飞和法军总司令部反对从主要 战区调出军队的建议,克列孟梭激烈反对;但是,老练而能言善辩的白里安现已担任总理,他有大量的支持者。霞飞的地位因香槟之战的失败已经削弱,于是在他和 法国内阁之间达成和解,和解的显著特点是霞飞拥有在法国的军队和萨洛尼卡集团军的总指挥权;作为回报,霞飞必须在协约国会议上全心全意支持萨洛尼卡计划, 当然有人力物力资源供其调遣。如此团结起来的法国于是倾其全力向英国内阁施加影响。最后在劳合·乔治的帮助下,劝使英内阁成员依从。
  在海峡两岸激烈进行的有关萨洛尼卡远征的争论,由于出现引人注目的事实而平息下去:中欧帝国的最终崩溃正是在这个受大量非议的战线上首先开始的。德 国最弱的盟友保加利亚的消失,在德国产生反响,这对他们士气的衰落就像他们在西线遭受的最沉重打击一样严重。萨洛尼卡政策,尽管对我们海运和资源造成负 担,尽管转移了兵力,尽管向罗马尼亚发出了错误的信号,尽管它是劳而无功的军事行动,但它造成的结果,经实际考验证明是基本正确的。保加利亚对德军在法国 的失败感到惊恐,无论如何至少如同其部队遭受实际军事压力一样,是她崩溃的强有力因素。反响是相互的:德军的失败破坏了保加利亚抵抗的基础;而保加利亚的 投降,又拔掉了与德国联盟的栓销。

  05.
  德军高级司令部的反应是渴望和焦虑。负有主要责任的人煞费苦心地解释其原因。1915年圣诞期间,法金汉弹思竭虑地写了一份备忘录给德皇过目。该备 忘录已在他的回忆录中发表。这份文件给人的印象并不深刻,是文过饰非以迎合其威严主子的口味的证据;不过论点和结论肯定是清楚的。法金汉不赞成却没有试图 否决奥地利进攻意大利的计划,他不同意在东方向英国发动进攻:
  “在萨洛尼卡,苏伊士运河和美索不达米亚取得了胜利,只有这些胜利才能加强已经在地中海沿岸各国和伊斯兰世界出现的信心,使它们认为英国并不是无懈 可击的,这对我们是有帮助的。……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指望毕其功于一役,就像鼓吹作一次亚历山大向印度或埃及的进军,或者像鼓吹在萨洛尼卡发动一场压 倒性打击的人士所希望的那样。……”他抵制继续攻击俄国的计划:“根据各方面的报告,‘巨人帝国’的国内困难正在迅猛增多。即使我们或许无法预见一场大规 模的革命,我们也有理由相信,俄国的内部麻烦将迫使它在较短的时期内屈服。……除非我们再次准备将不相称的重担加于我们的部队,而这是我们储备状况所不允 许的。鉴于天气和地面状况,我们想在4月份以前在东方进行一次旨在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攻势是不可能的。乌克兰的富饶国土是可以考虑的唯一目标。①通往该地区 的交通工具肯定不足。可以假定,我们应该要末得到罗马尼亚的忠诚,要末下决心将它打败;不过两者暂时都不切实际。直捣彼得堡,如果这一行动获得成功,那里 有上百万居民,我们还不得不用自己捉襟见肘的储备养活他们,所以此举也不是最后胜利。向莫斯科进军将把我们不知带往何方。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完成任何上述 任务。由于所有这些理由,作为我们反攻的目标,俄国必须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法金汉继而进一步考察了西线战场。“在佛兰德,远至洛雷特山脊,由于地 面状况任何纵深军事行动在仲春以前都不可能施展。在该山以南,当地指挥官认为大约需要30个师的兵力,而北部的进攻也需要相同数量的部队。但是我们不可能 将如此数量的兵力集结于我们战线的一个点上。……此外,从我们的敌人大规模进攻的失败中应该得出的教训是,绝不可模仿他们的战争方法。大规模突破的进攻, 即使拥有高度集中的兵力和物资装备,面对装备精良、士气旺盛,且人数并不处于严重劣势的敌人,也绝不能认为已有了成功的指望。防御者通常都能成功地弥合缺 口;如果他决定主动撤退,就能轻而易举地办到,想阻止其撤退几乎不可能。企图阻止而形成的突出部,大量暴露在侧面火力的射程之内,有成为屠场的危险。指挥 与供应受敌包围的我军大量部队,在技术上困难极大,实际上达到不可克服的地步。
  “我们必须同样反对以较不充分的手段进攻英军战区的任何企图,只有在进攻可达到合理程度的目标时,我们才赞成采取这种行动。但当前没有这种目标;我们必须至少把英军完全赶出大陆并迫使法军退到索姆河后面,如果达不到这一起码目标,则进攻将是无意义的。……”
  议论完所有上述选择之后,这位将军经深思熟虑后推导出结论:“只剩下法国了,……法国的紧张局面几乎到了爆炸点。……法国进行没有把握的大规模突破 是不必要的,无论如何不在我们考虑之列。我们进攻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是在西线,法军防线的后方有几处法军总参谋部不得不投入所有兵力死守的目标。如果法军 死守,他们将浴血奋战,因为不存在自愿撤退的问题,不管我们是否能达到目标。如果他们不进行死守,我们达到了目标,将对法国士气产生巨大影响。就一次狭小 战线的军事行动而言,德国不会被迫如此集中去耗精力,因为所有其他战线实际上都已逐渐收缩。
  德国能够满怀信心地面对可能出现在那些战线上的敌方为解救自己的进攻,而且的确可以希望有充足的现成兵力,用反击回答这些进攻,因为她有充分自由, 可随时根据自己的目的加速或延长进攻,加强或者突然停止进攻。法金汉说“现在我要讲的目标就是贝尔福和凡尔登。上述考虑适用于这两个目标,不过必须将凡尔 登置于优先地位。法国在那里的战线距德国的铁路交通线不到12英里。因此,凡尔登是(法国人)②企图用相对小的军事代价,造成德国在法国和比利时的整个防 线无法防守的最强有力的支撑点。在圣诞节,我决定实施由这一推理过程形成的观点。”
  执行法金汉的新政策需要差不多完全放松对俄国的压力。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得知1916年不再进行任何针对俄国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而且他们不能指望得到 任何增援。全部德军从加利西亚战线撤到南方,同时兼有威胁和优势的这个战场完全托付给奥地利军。与此同时,奥地利人不听从劝阻,继续准备在特伦蒂诺向意大 利发动进攻;为达此目的,他们还从东线撤出了一定数量的精锐部队。于是北方和南方中欧帝国不再理会东方战线和他们的重大问题,投入西方孤注一掷的冒险;让 俄国在它们身后恢复元气,让罗马尼亚怀着焦急的心情沉思所发生的一切。
  此举的确是一个重大决策,它引出法金汉将军完全转变1915年用以恢复德国局势的政策。法金汉放弃对较弱对手的优势,选择最强敌人的最强点作为 1916年德国大规模军事行动的目标。事态发展证明这是一个灾难性的决策。但是也可能有人早已认识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它首先建立在对法国庞大战线实行 进攻和法国防御条件的错误评估的基础之上,建立在大战可望于1916年由于某一方面的强有力的军事努力而结束这个错误信念的基础之上。第二,它完全用过分 狭隘、过分纯军事的观点看待德国及其盟国的整个地位。
  德国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打破封锁。除非她能得到远比在四国联盟边境内所能找到的多得多的资源,否则全世界陷入的这场长期战争,必然以德国的财尽力竭和 失败告终。她没有打破海上封锁的机会。中立国的花招有可能损害封锁的效果;但是,粮食匮乏和现代军队必需物资的匮乏在无情而持久地发挥作用。英国舰队的巨 大力量巍然耸立,因而没有人真正怀疑海上一决雌雄之战的结果将会怎样。海军强国与陆军强国相互严阵以待,如果德国不能在海上打败英国,她将转向何方?只有 一个方向才能得救,即如果她不能从海上打破封锁,它就必须从陆上打破封锁。如果说海洋是封闭的,那末亚洲则是开放的。如果说西线被三国军队对峙阻塞,东方 没有任何障碍。只有在东方和东南方以及亚洲,德国才能找到提供给养之地和呼吸的空间——不,还有人力——没有这些,其军事力量无论怎样令人畏惧,也不过是 一支不断衰竭的防卫力量。轴心国只有将其边界扩展到新的广大地区,中欧帝国才能成为功能齐全的自给自足的有机体;只有成为这样一个有机体,它们才能剥夺敌 人的最终致命武器——时间。

  图15、战线(1916年1月)
  armenia,亚美尼亚;b,巴尔干;bagdad,巴格达;baltic sea,波罗的海;berlin,柏林;black
  sea,黑海;bosnia,波斯尼亚;br,英军;bulgaria,保加利亚;busra,布斯拉;caspian
  sea,里海;caucasus,高加索;constantinpole,君士坦丁堡;erzerum,埃尔祖鲁姆;f,法军;gap,缺口;hamburg,汉堡;i,意军;london,伦敦;mediterranean
  sea,地中海;miles,英里;minsk,明斯克;moscaw,莫斯科;odessa,敖德萨;paris,巴黎;persia,波斯;persian
  gulf,波斯湾;petrgroad,彼得格勒;r,俄军;r.danube,多瑙河;romania,罗马尼亚;salonica,萨洛尼卡;scale,比例尺;sofia,索非亚;suez,苏伊士;suez
  canal,苏伊士运河;switzland,瑞士;t,土耳其军;valona,瓦洛纳;venice,威尼斯;verdun,凡尔登;vienna,维也纳;vilna,维尔纳。

  1916年在德国前面的真正和确实的唯一可以达到的政治目标是:最终击破俄国并把罗马尼亚争取到中欧帝国一方来。这是两个协调一致的目标,第一个目 标的成功就能有助于达到第二个目标,罗马尼亚对德来说至关重要。鲁登道夫就1916年10月的局势写道:“没有罗马尼亚的谷物和石油我们就不能生存,更不 用说坚持战争,这点我现在看得相当清楚。……”但是,如果说遭到入侵和被征服的、遍体鳞伤的罗马尼亚在本年底对德国说来是必不可少的话,那末在开始时拥有 丰富资源和庞大兵力的罗马尼亚作为盟友该是多么宝贵。在1915年时,德国与罗马尼亚的一次会议确保了对日耳曼大国重要的谷物和石油的供应。到1916年 1月,德国可能顺理成章地寻求这方面更有利的发展,保加利亚已经加入中欧帝国一方。达达尼尔海峡已安全地封闭。俄国正摇摇欲坠。因此,罗马尼亚几乎已经被 包围,俄国的进一步崩溃都将使她完全孤立。如果罗马尼亚觊觎匈牙利的特兰西瓦尼亚,难道她不想要俄国的比萨拉比亚?在此关键时刻,德国如有一项远见的政策 便可以对罗马尼亚恩威并施,以高额奖励和极端胁迫,诱导她与邻国联合。
  继此之后,看来1916年德国的真实战略目标是黑海和里海。这些都是她囊中之物,不需要她作力不能及的努力。向俄国南方各地继续推进,进入乌克兰直 逼敖德萨,可以用比较微小的代价为日耳曼民族的国家获取充足的粮食。在德军支持下,由德国将领组织的土耳其军直插北方,可以征服高加索。用德军科学临时组 建的大小舰队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这两片内陆海。控制了这些水域,将同时对沿5000英里海岸线各点构成威胁。每个德军士兵收编10名消极抵抗的俄国士兵, 可以几乎无限地增加继续向前推进的机会。被完全包围的罗马尼亚由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切断来自法国和英国的援助,从朗贝尔向敖德萨挺进的奥德联军切断她与俄国 军队的联系,她除了加入中欧帝国将别无选择。灵巧地运用15—20个德军师,鼓励奥地利军和土耳其军的战斗力,将肯定而轻易地扩大滋养德国的领土,到 1916年夏末将包括整个东南欧、黑海、高加索和里海。只要使用比守住现有东方战线稍多一点兵力,奥德对俄国的战线就可以从里加一直延伸到阿斯特拉罕。这 些大规模联合军事行动的每时每刻、每个阶段都将增加对俄国及其败军的压力。在每个阶段,在东方,俄军及其盟军如试图阻挡汹涌而来的敌手,将毫无成效而被击 溃;在法国,向德军壕堑作疯狂攻击则纷纷倒毙于枪林弹雨之下。
  这本身只是德国军事力量有机会进行的陆上扩张和战略威慑过程的一个阶段。一旦海军控制里海,波斯便是容易到手的廉价战利品,根本不必像亚历山大大帝 那样,以大批军队远征东方。实际上数千德军即可控制波斯北部,出波斯继续向东便是阿富汗,可威胁印度。德国实施这一方针的后果,必然会使英国在其印度帝国 所作的所有战争努力陷于瘫痪。在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和印度的全部英军和印度军将被迫无奈地处于将至的入侵和反叛的忧虑之中,而日耳曼之鹰的荣耀和即将来到 的变革的感觉,将传遍整个亚洲各民族。
  但是,德国受诱惑离开了东方能向她展示的一切成功机会。本来会出现俄国的最终毁灭,罗马尼亚的慑服与转变,一座又一座粮仓和一片又一片油田被征服, 英帝国亚洲殖民地受无限期威胁,以及由此将使英军注意力的转移与分散,等等,凡此一切都被法金汉几句枯燥贫乏的话放弃了。他要德国集中全部可以进攻的力 量,攻击由覆盖森林的群山和永久性防御工事构成的凡尔登坚强堡垒。德国用进攻凡尔登白白浪费的军事努力的一半和人员伤亡的四分之一,本来是可克服“乌克兰 的富饶土地”上有缺陷的交通的困难;在南方,俄军在勃鲁西洛夫指挥下获得出人意外的胜利之前,德军早就可以将其消灭;有50万大军与宝贵的粮食和石油供应 的罗马尼亚,本来早就可以作为盟友投入战争而不像后来作为敌人投入战争。但是,公式派战胜了事实派,职业军人的思想倾向压倒了务实倾向,对理论的顺从取代 了对现实的探究。进攻最强者的最强点,而不进攻最弱者的最弱点,再次被宣称为德国军事方针的指导准则。
  自从获悉盟军全部撤离加利波利半岛之时起,德军总参谋长冯·法金汉将军趁大好机会应当喊出“罗马尼亚”这个词,然而他喊出“凡尔登”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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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重点号系作者所加。
  ②括号内文字系丘吉尔所加。





  第40章 凡尔登

  01.
  凡尔登的戏剧性事件或许始于1915年6月,当时法国议会军事委员会的一个代表团视察了那里的要塞。代表们听到谣传说,那里由于不安全而忧心忡忡, 因为德皇太子的军队就在前面。接待代表团的有指挥东方集团军群的迪巴伊将军和凡尔登地方长官库唐索将军。迪巴伊将军解释说,在经历了列日之战和那慕尔之战 以后,永久性堡垒的实际使用价值已经不复存在。它们肯定能被重榴弹炮摧毁,因而仅仅是当地驻军吸引炮弹的设施。凡尔登唯一有效的防御手段是一支扼守环要塞 延伸的防线的野战军。根据这个有充分理由的想法,堡垒的装备已经拆除,亟需的枪支、驻守部队和仓储物资已分散到各部队。地方长官库唐索将军生性鲁莽,发表 了不同意见。他认为堡垒仍具备很高的价值,应该与阵地防御一起发挥重要作用。迪巴伊将军对其下属如此插言勃然大怒,并对他进行了非常严厉的斥责,以致代表 团返回巴黎之后认为,必须吁请陆军部长保护这位敢于直言的长官,使他免遭惩罚与羞辱。然而,事实上相隔数周之后库唐索将军被调离凡尔登地方长官之职,由埃 尔将军接替。1916年2月初,在德军进攻开始的前夕,包括凡尔登守军在内的军队的指挥权从迪巴伊将军转移给德朗格勒·德卡里将军指挥的中心军群。因此, 忽视该地区全面扩展防务的责任是不集中的,所以也就难以追究了。

  02.
  从军事意义上讲,凡尔登对法军和德军都没有特殊重要性。凡尔登堡垒的火力装备已经拆除,凡尔登没有真正的弹药库;它对任何有意义的战略点都无防护作 用。它距巴黎220公里,即使德军攻取该地,也不会对首都或整个防线的安全产生任何重大影响。法金汉和鲁登道夫都说,它是危险的出击口,危及不足12英里 外德国主要铁路交通线。但是由于凡尔登只有两条蹩脚的铁路线,而德军在这段战线的占领区已得到不下于15条铁路的补给,因此德军设法预防凡尔登出击应该是 轻而易举的事。攻取凡尔登充其量对德军只是得到军事上的方便,对法军也只是较小程度上的不方便。
  但是当时存在一种依附于凡尔登的情感。一位法国历史学家说①,“它是骄傲地面对梅斯的伟大要塞,它的名字许多世纪来不停地萦绕在德国人的脑海中,它是法国最进步的城堡,是法国东部边境的主要堡垒,它的陷落将在整个欧洲产生反响,马恩河和伊瑟河的胜利将永远黯然失色。”
  这便是当时法金汉决定德军进攻凡尔登的思想基础。对凡尔登的攻击不是“突破”性的攻击,攻击者不会陷入遭受四面火力包围的口袋。他们将向法军射击, 不停地向法军的、自豪感决定的寸土不让的阵地的攻击。奉命执行任务的19个德军师和大量火炮将使法国部队精疲力竭,“血流成河”。凡尔登将成为一块砧铁, 法国军人将被德军火炮在砧铁上锤打至死。法军以爱国激情坚守固定的阵地,可能在那里被炮火炸得血肉横飞。当然,如果法军不愿悲壮牺牲,如果他们认为,不必 为守住筑有空堡垒的凡尔登的这几个山头而作出巨大牺牲,那末,德国人的天才的计划也必然失败。我不想将这一论述说得太远。凡尔登是一块胜利纪念碑。对德军 的挑战,法军必须以所有人力物力来应付;但是,如果每个阶段皆以让敌人付出最高代价为唯一目的,就应该在冲突中牺牲土地像牺牲兵员一般。给防御提供较大的 运动回旋余地就能使法军在整个战事中大大减少牺牲,并能减少法金汉将军计划所搜集的这种论据。但是这位德军司令虽然在其他方面错误很多,却正确测定了法兰 西民族的心理。
  我在1916年8月撰文时,曾力图揭穿和分析促使德军进攻凡尔登的可能动机。②
  “……假如你炸开了面前的缺口,怎么办?你打算穿过缺口向巴黎进军吗?如果你攻破了防线而别处军队并未被击败,那末下一步会出现什么情况?你真的会将脑袋伸进洞口吗?”
  “不”,司令部回答说,“我们没有这么愚蠢。我们追求的不是凡尔登,我们追求的也不是炸开一个洞,我们更不想穿过这样一个洞口进军。我们的目标与此 大相径庭。我们力求耗竭敌人,不是打一个缺口;我们要打碎一个民族的心,不是要在防线上打穿一个洞。我们选择了凡尔登,是因为我们认为法国人必定要不惜一 切代价保卫它,是因为我们能够将大炮部署在他们战线的最高点的周围,我们可以用有利射程和优势火力对敌人最重要阵地狠狠打击,迫使我们的敌人将一师又一师 的部队暴露在这块砧铁上,任我们敲打。”
  法金汉选择凡尔登作为德军进攻点的战略仅仅是心理构想,在战术上与他去年从戈尔利采—塔尔努夫攻击俄国成功的实例中获得的印象相混同。在那里战事不 很激烈的战线上发动了一阵猛攻,继之以包围,在集中大炮与毒气弹的支援下,导致俄国防线的总撤退,这种方法德军曾一再使用。法金汉进攻凡尔登的计划就是用 精锐部队和空前猛烈的炮火对狭窄的战线进行剧烈的突击,在固定阵地的这块砧铁上锤打法军;如果成功,向对方战线的左右延伸,作为纯粹的辅助发展。为了实施 这一计划,他额外拨给皇太子近2000门大炮,包括各种最新式的大炮和大批炮弹,但只给扼守防线的德国第5集团军增加4个军的力量。他规定确切的进攻正面 宽度和规模,并对这些人数不多的军队严格限制在可以进攻的范围之内。
  法军壕堑呈半月形,突出于凡尔登永久性堡垒前5000—60000码③。该阵地被默兹河切分为不等的两部分,在这个季节河面宽近1公里。因此有左岸 防御工事(西岸或法军左翼)和右岸防御工事(东岸或法军中心)之分;向东较远处(法军右翼)便是沃夫尔平原和构筑防御工事的默兹河东岸高地。在默兹河与沃 夫尔平原之间的法军中心防地就是敌人剧烈突击的方向。德军司令部相信,如果法军中心被突破到一定深度,两翼守军行将随之自动撤退,或者进一步施压可轻易使 他们撤退。德军在战前对地形作过战术研究,他们认为,除非法军中心的撤退而使其左翼阵地遭到损害,否则该阵地特殊坚固,是难以攻破的,所有这些结论和决策 都及时告知皇太子和以克诺贝尔斯多夫将军为首的第5集团军参谋部。
  在战争的狂热和宣传中,皇太子受到苛刻的评价。他被同时描写成傻瓜和暴君、不成熟的年轻人和摩洛神*;被指斥为不负责任的过路客和难辞重大灾难性军 事错误之咎的指挥官。上述互相矛盾的指责均与实际情况不符。无论指挥集团军或军团的德帝国皇子皆受到严格控制。行动由总参谋部决定和管理一切,不论是主要 的事务还是局部事务。这位倒霉的当然继位人的职能主要是:承担参谋们错误计算的臭名和在战争头两年接受他们的谦恭礼仪。随着长期矛盾的加深,连这些礼仪也 变得形同虚设。然而皇太子还是有其势力。他常以儿子的身份受到父皇的召见。无论在哪位位高权重的将军面前,他都有权发表观点,提出问题并要求给予回答。他 最早知道皇帝的确切观点。他是国家的拥有人。大战中所有战斗人员都在为他的生命、身体和命运冒风险;但对帝国皇位的继承很明显取决于战争的总结局,这一点 从战争开始时起,就对他的此前无优无虑的思想提出警告并引起他的注意。也可以说,没有哪支德国军队比他所率领的部队更一贯地取得成功;有迹象表明,他的个 人影响——不管是什么影响——往往举足轻重。
  皇太子对1916年向凡尔登的进攻感到不安。他认为首先在东方了结俄国将是更为明智之举。当然他渴望“再次统领身经百战考验的忠诚部队与敌人厮杀疆 场……”,但他长期受到抑制。然而法金汉屡次宣称法军必将在凡尔登“流尽鲜血”,这使他感到不安;他不相信流尽鲜血只发生在法军身上。这种状况可能发生在 霍亨索伦王室身上。此外,冯·克诺贝尔斯多夫将军及其参谋人员对于进攻战术的看法也许激起皇太子的疑虑;他们的观点是,如果一定要进攻,进攻就应该在更广 的战线上铺开,包括在默兹河两岸同时出击,从一开头就应当有大批后备军,以利用主动突然袭击的有利条件。皇太子派克诺贝尔斯多夫向法金汉面陈上述主张。法 金汉则坚持自己的计划。他根据自己心目中的整个形势制订计划,连最小的细节也坚持己见。凡尔登将成为一块砧铁,要在狭小的战线上发起冲击,要有一个无比的 炮队和正好足够的步兵去获得成功。他们将一步一步前进,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每一段都用大炮夷平。因此,无论凡尔登陷落与否,法军将遭灭顶之灾,法兰西民族也 就厌倦战争了。这本来是世界范围重大问题的简单解决办法,如今成了法金汉的解决办法,而他掌有最高控制权。克诺贝尔斯多夫很快被法金汉的决心和上司的权力 强行说服,皇太子此后受军事等级制的支配机械地趋于一致。这些就是事实。当时的报纸在这些日子里刊载了诸多历史学家的评述说,由于他的虚荣心和无情的骄 傲,这位帝国皇位继承人无休止地将德国男子驱入凡尔登的炮火。但是实情完全不同。皇太子对这场屠杀感到震惊和悲哀,他反对这场战争,并不断地运用自身所能 发挥的影响试图结束这场战争;我们掌握的鲁登道夫的证词说,当最终作出那种决定时,皇太子表示欣慰。

  03.
  最初关于凡尔登防御的无准备状态的警告,经非正规渠道传到法国政府。南锡的众议员德里昂上校,在凡尔登前沿战线指挥一批轻步兵营。11月底这位军官 兼议员赴巴黎度假,应议会军事委员会之请举行听证会,12月1日,他向同僚议员透露了该要塞缺乏组织和防御普遍不足等状况。军事委员会证实了德里昂上校提 供的叙述,他们的报告由该委员会送给陆军部长。警觉的加列尼已从其他方面获悉类似的报告,12月16日致函霞飞将军。他在信中说,不同消息来源谈到,前线 的组织状况显示某些地点的防御有缺陷,而其中尤以默尔特河、图勒和凡尔登等地区为突出。前线大部分壕堑网尚不完备。此种状况倘若属实,将会有严重混乱的危 险。在此状况之下,一旦为敌人所突破,则非但霞飞将军责无旁贷,连整个政府也难辞其咎。近来的战争经验充分证明,第一道防线可能被强行突破,但第二道防线 的抵抗能够阻止哪怕是成功的进攻。他要求对方保证,在前线各地至少设计部署两道防线,并建筑一切必要的防御工事——铁刺网、护城河、鹿砦等等。
  总司令匆匆于12月18日复函,此函在翻旧了的官场档案中占有一席之地。他明确地断言,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政府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以绝不是法国军界要人专利的那种特别的职业口气结束这封信,他说:
  “既然这些担忧乃因断言防御状况存在缺陷的报告引起,本人恳请阁下将这些报告转达于我,并其体指明其作者。本人不能容忍我统领之下的军人通过其他渠 道越级向政府表示有关执行我的命令感到的不满或提出抗议。本人也不愿对我不知其来源的含糊其词的污蔑作自我辨护。政府鼓励此类消息的传送,但无论来自应届 议员或直接间接地来自前线的现役军官的消息,都当视为严重扰乱军中纪律。写报告的军人知道,政府重视他们反对其长官的意见,这些长官的权威受到了损害,全 军的士气也因这种不信任而受到报害。
  “我不能让自己容忍这种事态继续下去。我要求得到政府全心全意的信任。若政府信任我,它就既不能鼓励也不能容忍那种有损于本司令部道义权威的做法;没有这种权威我不能继续当此重任。”
  显然,在凡尔登前沿壕堑里的众议员德里昂上校面临了来自不止一方的危险。
  肯定加列尼将军无意容忍此类事情,他草拟了一份既强硬有力又言辞粗鲁的反驳。但是同僚们用息事宁人的方式进行劝阻。陆军部长非常同意安排对总司令部 各主要负责人普遍提出起诉,但他接受劝告将此特殊案例大事化小。无论如何,他最后签署了一份措辞温和的答辩。霞飞和总司令部证明了他们权威的正确,陆军部 和鲁莽而多管闲事的议员们也就循规蹈矩了。但仍有许多涉及德军的事情需要考虑。
  证据在不断积累,某种忧虑开始逐步地与尚蒂伊的保证交织在一起。他们自己派往视察凡尔登防御工事的军官,用谨慎的言词对总司令给陆军部长复函中流露 信心十足的断言表示怀疑。阵地守军及其指挥官们坚信他们很快会受到攻击。而防御工事依然令人不满。议会各委员会的议论越来越多。最后于1月20日,陆军少 将德·卡斯泰尔诺将军,也是霞飞将军实际上的副司令和潜在继任人,刚从萨洛尼卡返回即亲往凡尔登视察。他发现防御多有不尽人意之处,于是下达指示对各疏漏 点采取补救措施。一个工程兵团火速赴往现场;供应加强筑垒的必需物资;交通状况得到改善,各项工作全面铺开。但眼下时间已非常紧迫。大批德军正迅速集结, 敌人的大量弹药与日俱增,其重炮的大量集中日趋完善。
  1月初,二局(情报局)开始指出凡尔登为德军即将进攻的地点。有确切报告称:在蒙福孔以北地区和默兹河两岸,德军炮队和部队在不断增加,明确迹象表 明,“突击”师在阿通沙泰勒附近出现,奥地利大型榴弹炮已经抵达。二局局长杜邦将军坚信不疑地宣称,凡尔登将成为迫在眉睫的大举进攻的目标。
  据皮埃尔弗精采的报道④,法国作战参谋部似乎慢慢地抛弃他们怀疑会受攻击的观点。当然,法军防线上似乎有多处对敌人的进攻具有较大的吸引力。但是到 2月中旬,对德军将大举进攻凡尔登持怀疑态度者已寥寥无几,参谋部大多数人终于坚信时间已经接近,所有的人——我们听说——都切望这一天到来,并对其结局 充满信心。然而人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机械化部队的猛攻将是什么状况。

  04.
  2月21日凌晨4点,一颗14英寸炮弹在凡尔登主教宫的爆炸声发出了战斗打响的信号,在一阵短暂但威力十分强大的炮击之后,三个德国军向默兹河右岸 法军战线的最高点推进。前沿阵地里受到攻击的部队,除了向东侧运动,就只能被迫向要塞后撤。22日和23日战斗继续进行。英勇的德里昂上校在掩护其部下轻 步兵撤退时在林地中阵亡。法军在杜奥蒙附近的山山脊重建防线;但是德军6英寸大炮由牵引车曳进,向新阵地射出密集炮弹形成一片火海,主要把守阵地的法国师 完全崩溃。24日下午,负责指挥凡尔登地区的将军,和部署在凡尔登的集团军群的司令(朗格勒·德·卡里)打电报去尚蒂伊,建议迅即撤退至默兹河左岸,随后 放弃凡尔登镇和要塞。

  图16、凡尔登·第一阶段
  aire,艾尔河;aisne,埃纳河;argonne,阿戈讷;avocourt,阿沃库尔;bar le
  duc,巴勒迪克;conflans,孔夫朗;domvillers,当维尔;douaumont,杜奥蒙山;dun sl
  meuse,默兹河畔丹;elain,埃兰;franch divisions
  arriving,法军师团抵达;fresnes,弗雷讷;meuse,默兹河;miles,英里;montfaucon,蒙福 孔;nalillous,纳利卢;omes,奥恩河;railroads,铁路;romagne,罗马涅;scale,比例尺;souilly,苏 伊;st
  mihiel,圣米伊埃尔;ste menehould,圣梅内乌尔德;third
  army,第3集团军;vaux,沃;verdun凡尔登;xxth a.c. detraining,第20军修整。

  这些出乎意料的不幸事件丝毫未使霞飞将军惊惶失措。他自始至终保持那种引人注意的、令人钦佩的镇定自若。他在杜奥蒙山巅无疑由于这种态度显得不同凡 响。22日他同意调动第1和第20军,还同意请求道格拉斯·黑格爵士调出与英国军队一起作战的法国第10军去增援凡尔登。在其他时候他保持像奥林匹斯山那 么平静,他镇定自若、饮食正规和睡眠酣然,以此鼓舞了周围所有人的信心。德·卡斯泰尔诺必须采取较少超然的观点。不久以前由于英军的增防,战线上法军第2 集团军所受的压力便减轻。这支法军经过休息和训练处于最佳状态。其参谋部还没有受到强制每个参谋军官与战斗部队一起轮班值勤这一法军新规定的影响。其指挥 官贝当在战争中已经获得最高名声。2月24日晚,德·卡斯泰尔诺将军去见霞飞将军,建议将全部第2集团军全部调到凡尔登。总司令对此表示同意。当夜11 时,卡斯泰尔诺在接到最严重性质报告后,用电话请求准许以全权代表身份亲赴凡尔登。皮埃尔弗对此后发生的情形有所记述。此时总司令已经入睡。他按几乎一成 不变的习惯在10点钟就寝。当班值勤的军官声称不能打扰司令休息。起初,卡斯泰尔诺遵从了。但是几分钟以后,从凡尔登传来预示默兹河右岸全军立即撤离的进 一步消息;卡斯泰尔诺接报,不能容忍再次被阻。亲自赶往这位伟大军人下榻的普瓦雷别墅。侍从武官奉这位少将的明确命令,负责去敲响威严的双锁的门。最高长 官读完全电报后,立即授予卡斯泰尔诺将军以全权,前往宣布不准撤退,然后回卧室休息去了。
  卡斯泰尔诺在午夜稍过时即刻出发;在朗格勒·德·卡里的指挥部暨集团军群中心阿维兹,他平息了那里存在的悲观情绪,并从那里打电话到凡尔登,宣布他 即将抵达,并要求埃尔将军“遵总司令之命不能放弃阵地,而要逐一坚守阵地”,他还警告对方说,此令若不予执行,“对他(埃尔)的后果是极端严重的”。25 日白天卡斯泰尔诺抵达凡尔登,发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被击溃战线后方常有的混乱与骚动的惨景。各种报导都一致认为,卡斯泰尔诺在25日的影响和权威,使这场 防御战起死回生,并暂时恢复了稳定的局面。他无论到何处,决策与命令皆随之而行。他重申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守默兹河高地和阻止右岸敌人前进的命令。此刻已 抵达战场的第20军和第1军,即遵循这一意图投入战斗。在采取这些紧急措施的同时,卡斯泰尔诺已电告贝当,命令他不仅指挥现在正在移动的法军第2集团军而 且指挥凡尔登设防区的所有部队。
  26日晨,贝当接到卡斯泰尔诺的战斗指示,他继续指挥战斗,同时掌握当地的局势。由于没有重视要誓死保卫的要塞阵地和永久性防御工事,现在给法国部 队留下了残酷的后患。在永久性堡垒的前方,既没有连续的壕堑线,也没有强大的火力点的有效系统。电话系统和交通壕极少或者没有。堡垒本身皆空空如也,装备 已被拆除;甚至它的机枪和它的顶塔都被拆掉,位于侧面的炮台没了。所有这些残缺现在都必须在紧张的战斗中和猛烈的炮火下予以修复。除了指挥战斗,部署兵力 和迅速增加大炮之外,贝当还作出一系列重大决定。马上严密防守四条连续的防线。与累遭批评库唐索将军的观点完全一致,贝当指示立即重新占领并重新武装所有 堡垒;每个碉堡他派驻一支守备部队,备足14天的口粮和饮用水,并庄严命令绝不投降。这些碉堡地下坑道的巨大价值现在将要得到证明,在坑道里一整营部队可 以绝对安全地生活直到反攻时刻的来到,最后,这位新司令官建立起凡尔登和巴勒迪克山之间一套极佳的机动车运输系统,每24小时内往返穿梭于该运输线的车辆 不下3000车次,在战斗进行的7个月里,每周平均输送9万人员和5万吨物资。沿这条名副其实的“神圣通道”,法军有至少66个师开赴前线接受战火考验。

  05.
  到2月底,德军的第一次猛攻已被遏止。双方的大部队在要塞周围相互厮杀,越来越多的增援部队和弹药源源不断从整个法国和德国涌向战场,越来越多的满 载伤员的火车从这里迅速地像落潮般退去。这已经成为德、法之间一场实力与军队荣誉的考验。鲜血喷出来而头颅掉下去。法金汉在圣诞节写下的话毫无影踪:德国 将“完全自由地加速或延长其攻势。随时可以加强或中止攻势,这视其目标而定。”这场战争现在关系到他个人的职业、官位和声誉。酒已经斟满,必须干杯。法、 德两军均怀着满腔的怒火继续战斗,互相把对手撕得粉碎,德军大炮的威力,日复一日给人数较多的法军造成惨重的损失。
  德军于2月21日进攻时,依照法金汉的计划,只动用了在中心的三个军,另外三个军在两翼按兵不动。如果整个攻击兵力一次投入,则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 法军阵地从一开始就难以坚守,这几乎是不容置疑的。3月6日位于侧面的三个军加入战斗,整个3月和4月进行了新的一系列浴血奋战,主要为了占领默兹河左岸 称为“男子死亡地”的山头和右岸的科特杜普瓦夫尔。但是德军所获的战绩难以与开始进攻时相比。战斗状况趋于势均力敌,两军同在弹坑累累的巨大战场,在枪林 弹雨中厮杀得难解难分,成千上万的德法步兵倒在一起。到4月底,法德两军在这一致命地区死伤近25万人,但这对世界大战的力量平衡并未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在厮杀战斗之外还有宣传战和公报战,在这方面法国占明显的优势。他们日复一日不断地公布德军每次进攻所受的巨大损失。因为德军显然在猛攻壕堑和堡 垒,所以世界上大多数人容易相信德军的伤亡必定比法军大得多。“直到3月,”鲁登道夫说,“人们的印象是,凡尔登是德军的一次胜利”,但自此以后舆论变 了。当然,在4月和5月期间,协约国和各中立国都相信德国在向凡尔登的进攻中遭受了严重的挫折,在那里虚耗了它的精锐部队。
  我本人当时也误有这么一般印象,认为德军遭受的损失一定比法军惨重。然而所有的报导表明,法军受到损失是巨大的。他们被迫防守各种阵地,不论其好坏 不加区别,他们被迫在无情的炮火下连续反攻,为每寸土地而战.显然,他们是不惜牺牲打这场防御战的。我当时写道,“法军英勇而顽强地坚守着不寻常的阵地, 他们遭受了比一般防御战所遭受的更大损失。对付大炮进攻像板球手接板球一样:手往后缩,球的震荡就会消散。手后退一点就柔和一点,冲击力就大大减弱。尽管 德军顽强、狂热和怀着光荣牺牲的信念去战胜法军,但他们在凡尔登受的损失远远大于法军。⑤
  后来我怀着惊讶的心情获悉事实真相,别人闻此,同样会感到惊讶。从2月至6月的防御阶段,法军在凡尔登的损失:阵亡、失踪和被俘者不少于17.9万 人(军官除外),26.3万人受伤,总计44.2万人,令人触目惊心;若包括军官,可能高达46万人。而另一方面,德军虽然是进攻者,但投入的人力少得 多,大炮多得多;因此,其损失,包括军官阵亡、失踪和被俘者不超过7.2万人,受伤20.6万人,总计27.8万人。从双方总数中居然得出,法、德两军在 战场对阵中常见的伤亡数1:8。但统计结果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下面的明显事实:法军防守凡尔登蒙受的牺牲,与进攻方德军的损失之比约为3.3比2。因此,从 这方面说,法金汉方案所依据的战术与心理概念证明是正确的。
  从凡尔登战役的最初阶段起,霞飞将军的个人地位下降。准备凡尔登阵地防御工事的疏忽、拆除碉堡群的武器设施、总司令及其参谋总部对这样重大问题的情 报明显不足、让议会委员会提出警告的事实、接受这个警告的固执和厌恶的态度,所有这一切都已成为巴黎政府和各反对派普遍知道的事实。霞飞和卡斯泰尔诺在凡 尔登局势的第一次严重危机中各自所起的作用,也广为朝野所了解。在这整个插曲中,很难发现有人对总司令及其被尖刻地称为“尚蒂伊”的总司令部这一庞大组织 的信任。鉴于所有上述事实,加列尼将军做出了一系列判断与决定。第一,他希望将霞飞召回巴黎,让他自己在巴黎中心行使全面指挥法国全军之职,无论在法国国 内还是在东线,该职早已委任与他;第二,加列尼希望擢升德·卡斯泰尔诺将军任法国国内各军司令;第三,他建议在某些方面削弱尚蒂伊擅自攫取的不适当权力, 并恢复陆军部在很大程度上被剥夺了的行政职能。加列尼于1916年3月7日向内阁提交了表达上述意向的建议,只是没有具体提名卡斯泰尔诺。现在法国有机会 获得在最主要战场上对本国军队及协约国军队的军事领导权,同时又可从霞飞世界的威望中得到的一切有利条件。
  内阁惊骇不已。他们担心在凡尔登大战高潮时出现最高司令部危机和政治与内阁危机。白里安运用灵巧辩术进行干预,但加列尼将军决心已定。可是加列尼突 然受到疾病的打击,他必须及早接受大手术的,因此,他不得不把他认为是他的遗嘱和他能为法国做的最后未竟事业交付给同僚。当他的忠告仍被拒之门外时,他便 立即愤然辞职。有好几天他的辞职秘而不宣。后来解释说他的卸任是由于健康的原因,陆军部长一职由海军部长临时接替。最后当发现加列尼的决心不可动摇时,便 物色了一位毫无生气但圆滑老练的人物罗克将军为继任者;此人系霞飞的密友,而且实际上是由霞飞推荐的。因此,霞飞将军又得到权力,续订租赁权,足以使他能 在凡尔登高价购买的桂冠之上,再添一枚代价更贵的索姆河胜利纪念章。
  至此,加列尼将军永远退出政坛了。在辞职后的两星期内,他进入一家私人医院接受手术——在他最危险年纪——但如果手术获得成功,则有迅速恢复活动与 健康之望。终因手术引起的多种感染,他于5月27日去世。怀念和笔述他的事迹的不但有他的同胞,还有他的协约国友人,他们从他的才智、洞察力和优秀品质获 益,要不是他在伸张正义中失败,本来人们会从他那里得到更大教益。

  06.
  在蒙受1915年严重灾难之后,英、法、俄三国政府作出真诚努力,以期协调他们1916年的行动。白里安一就任总理之职就立刻使用精辟表示协约诸国 意志的最伟大和最明显需要的口号“统一战线。”统一战线并不意谓统一指挥。这一思想,许多人虽有隐约认识,但尚未进入可能实现的范围。统一战线的意思是应 该把协约国与中欧帝国交战的整个巨大范围,看作是一支大军或一个国家在与之对垒,应统一加以组织;战线的一个部分的一切计划应与整个战线的其他部分的所有 计划联系起来;摒弃一系列互不相关的进攻,三大协约国应同时作联合的努力,压倒并摧毁敌人的抵抗。对于这些明白而健全的思想,阿斯奎斯先生、劳合·乔治先 生、基奇纳勋爵、白里安先生、霞飞将军、卡多尔纳将军、沙皇和阿历克谢耶夫将军以及所有四国政府和四国参谋部取得完全一致的共识。
  为了贯彻实施这一思想,决定在夏季几个月期间,在东线和西线对德国和奥地利展开一次大规模的联合猛攻。俄军须到6月方能准备就诸,英军要到7月。因 此一致同意当年前6个月里尽可能遵循等待政策,其间俄军重整装备并扩充兵力,而英军则在完善新兵训练并集结大批枪炮弹药。四大国从此时起都全力投入艰巨努 力。
  大国还进一步一致认为,俄军应努力尽可能将德军牵制在东线的北部,而俄军的主要进攻应在南方战场的加利西亚实施。与此同时,或者说与此密切相关的是 作出了如下决定:英军和法军在索姆河两岸携手并进,发动一次超过以前想象规模的进攻。此举旨在力图突破一个宽70公里的战线缺口;英军在索姆河以北突破自 埃布特尔纳至马里库尔的25公里的防守;法军攻击索姆河两岸,但主要在索姆河以南突破从马里库尔一直到拉西尼的45公里战线。英军进攻的是由艾伦比和罗林 森所率第3第4两个集团军,包括25—30个师;法军第2、6、3等3个集团军,包括39个师,由福煦指挥,负责法军进攻地段。上述整整5个集团军,总计 逾150万人,在四至五千门大炮的支援下,在他们希望德军与其奥地利盟友在东线已卷入激战之际向德军猛扑。这场惊人大战的初始计划是协约国参谋部于 1915年12月在尚蒂伊举行的首次联席会议上草拟的,其最后计划是在2月14日第二次联席会议上决定的。
  这些协议刚签就,凡尔登的大炮就开始轰响,德军成功地向久已忽视的防御工事推进。当然,可以有商榷余地的是:法军本应明智地在凡尔登周围与德军周 旋,尽可能多地节省自己的兵力,在任何有必要的地方让德军用高昂的血的代价占领土地,千方百计将敌人引进包围圈或其他对其不利的阵地。这样做可以让德军遭 到惨重的损失而自己则免受巨大风险;我们可以预见,他们肯定会挫败法金汉企图削弱法军并在铁砧上把法军击得粉碎的计划。到6月底,德军可能消耗了其大部分 进攻力量,也许在毫无决定性战略意义的地面推进10余英里;而与此同时,法军本来会积聚巨大力量,以压倒优势的兵力进攻索姆河。
  可是,法军的其他意图占了上风,或者我们应称之为激情占了上风,全法国和全部法军投入围绕凡尔登的斗争。这个决定不但枯竭了法国的后备力量,消耗了 军队的进攻力量,而且极大地削弱了英军正准备的进攻的潜在份量。在德军进攻开始之前,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就已经接防法军战线的一段防线,我们知道此举腾出 了法国第2集团军,因而能够恢复凡尔登的局势。凡尔登之战刚开始,霞飞即请求黑格再接防一段新的战线,这一部署也相应地于3月上旬完成,如此便腾出了法军 整个第10集团军。而英军的为备战而整休与训练的部队的数量从一开始就明显减少。随着3、4、5月凡尔登战事的延续与加剧,法军的战斗力和可调遣的后备队 遭受损失日益严重。而当7月将临时,法军原计划的39个师缩编至18个可使用的师。这极大地缩短了战线并减弱了打击的份量。可使用的人数起码减少了 1/3,受打击的战线必然从70公里缩短至约45公里。尽管原来想法由法军担任主攻,较小的英军大力配合,而现在迫于事态的发展,两者的角色便颠倒过来 了:主要军事行动必须由英军实施,法军作为次要角色尽全力配合。

  07.
  正当全世界的目光集中于凡尔登惊心动魄的疯狂激战,正当协约国军对索姆河反攻的重大准备日趋完善之时,东方重要军事行动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俄国 正每天、每小时在恢复力量,俄国正在集结其取之不尽的兵源和日益增多的军火,那些知道这些内情的人看到,德国在向凡尔登的进攻,感到难以言状的宽慰。俄国 在去年冬季,用其后卫部队封闭自己残缺不全的防线之前,即秋天处境非常艰难;但毕竟避免了致命的创伤,其军队得到了解救,其战线得以保持,现今在战线后 面,“整个俄国”正在不辞劳苦地重整装备和恢复军力。
  大战中的插曲很少有比俄国1916年的复苏、重整武装和恢复军力的巨大努力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这是沙皇和俄国人民在双双坠入毁灭与恐怖的深渊之 前为胜利所作的最后一次光辉的努力。1916年夏以前的18个月中几乎被解除武装的俄国,1915年连续遭受了一系列惨重失败的俄国,经过自己的努力和协 约国提供的资源,实际上在战场上建立了60个组织有序和有武器装备的军,取代开战之初原有的35个军,并分别部署就位。横跨西伯利亚的铁路复线修建了 6000公里,向东最远到达贝加尔湖。一条在隆冬严寒中以无数生命为代价修筑的长1400公里的新铁路,将彼得格勒与马尔曼海岸终年不冻水域连接起来。经 由这两条渠道,英、法、日兴办的工厂生产的、或英国用信贷从美国购得的军火,与日俱增地源源不断地涌入俄国;国内生产的各种类型战备物资,同时也增加了许 多倍。
  然而不容否认的事实是,俄国的新军,尽管人数众多,武器装备也比前精良,但有一个致命的、协约国援助无法弥补的缺陷,即军中缺乏受过教育的士兵,缺 乏起码能读会写的士兵,缺乏训练有素的军官和军士,因而可悲地削弱了人多势众的战斗力。人数、体力、大炮和炮弹、高级指挥官的技能、爱国部队的勇敢构成综 合战斗力。不是因为缺乏高级军事科学,而是因为缺乏中小学校教育;因为几十万士兵在执行所有次要和下属任务中缺乏独立思考和以合理效率做事的能力,他们的 力量就要损失三分之二,而这种能力正是每一个庞大组织——大多数现代战争组织——有效工作的基础。这个巨人的强大肢体得到了武装,他头脑中的概念非常清 晰,他的心地是忠实的,但是能将决心与计划转变为行动的神经发育不全或者根本没有。这一缺陷当时无法弥补,导致了致命的结局,但它丝毫无损于俄国的成就或 功绩;俄国的丰功伟绩作为彼得大帝缔造的帝国的至高无上的纪念碑将永垂不朽。
  夏初,自波罗的海至罗马尼亚边境绵延1200公里的俄国战线,由三大集团军群防守,总数达到134个师:北线集团军群由老将库罗帕特金指挥;中线集 团军群(平斯克与普里佩特之间)归埃维尔特统领;南线集团军群(在普里佩特以南)属勃鲁西洛夫管辖。针对这一阵势,中欧帝国将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所部德军部 署在北线,巴伐利亚王子利奥波德和冯·林辛根所辖军队部署在中线和中南线与俄军对峙,弗雷德里克大公率奥地利三个军部署在南线。由于凡尔登的消耗和特伦蒂 诺的诱惑,德军已经从东线抽调或转移了后备军和增援部队以及实际上所有重炮。在普里佩特以南的整个战线,包括全部加利西亚和布科维纳,没有一个德国师留下 来支援奥地利大公的军队与勃鲁西洛夫的部队作战。
  最初计划预定,7月1日为协约国军在西线和东线同时发动总攻的日期。但是意大利从特伦蒂诺发出的呼声和法军在凡尔登所受的明显压力,导致向沙皇请求 在可能的条件下提前出兵。于是在6月4日,进行30小时的炮轰之后,勃鲁西洛夫出动100多万大军,总攻普里佩特与罗马尼亚国境之间350公里防线。其结 果令胜利者和失败者、朋友和敌人同样震惊。提前进攻日期本身就令俄军感到相当惊讶,而这种惊讶在一个月以后是不会引起的。奥地利军队对这次猛攻的势头、强 度和巨大范围肯定是全无准备的。东方漫长松散的战线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西线的那些条件;西线的大炮高度集中,有复杂的防御工事系统,连成一体的机关枪火力 区,有密集的公路和铁路网给前线提供给养并能将成千上万后备兵力在数小时之内投入任何受威胁点,这些在东方完全没有。此外,奥地利军中有大量捷克军队,他 们受胁迫为自己不拥戴的事业和一个他们希望它崩溃的帝国打仗。
  决没有人比法金汉更感到惊讶的了。他写道:⑥
  “在立陶宛和库尔兰的三月攻势失败之后,俄国战线保持绝对静止。……没有理由不相信,该战线经得住当时与它对峙的军队发动的任何进攻。……康拉德· 冯·赫岑多夫将军……宣称,俄军在加利西亚所发动的进攻,在我们获悉其来犯时起的4—6周内不可能有任何成功的希望;俄军的集结至少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这 是到达此地必要的准备时间。……然而,此类调动的迹象还没有被发现,更不用说宣布此类调动了,我们的盟友康拉德的求援的紧急呼吁已于6月5日到达德军总司 令部。
  “俄军在勃鲁西洛夫将军的指挥下,已于前一天几乎全线出击,从卢茨克以南科尔基附近的斯特尔河河湾直至罗马尼亚边界。在较短时间的炮火射击后,俄军 便冲出壕堑向前冲击。在少数几处他们不怕麻烦地集结后备队组成进攻集团。这不单纯是真正意义上的进攻,而且应该说是一次大规模的侦察行动。……
  “当然,勃鲁西洛夫有充分的理由低估他的敌人抵抗力量,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才有可能进行像这位将军那样的‘侦察’。在这一点上他的估计没有错。他在 沃伦和布科维纳发动的进攻均大获成功。卢茨克以东奥匈战线全被突破,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在防线上打开了足足30英里宽的大豁口。守卫此处防线的奥匈联军第 4集团军之一部溃不成军。
  “驻守布科维纳的奥匈联军第7集团军的遭遇同样糟糕,它全线溃退,当时无法断定它是否能够和在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停下来。……
  “因此,我们面临的局势已经发生根本的变化。这种全面的失败当然是参谋长(他本人)没有估计到的。他一直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俄军沿全线越过了奥地利军的防线,或者在防线上突破了一个大裂口。在北面,卡列季涅部队在3天内把70公里战线挺进了不下50公里,占领卢茨克。南 面的列奇茨基部队成功地向德涅斯特河一线和普鲁特河一线挺进60公里之后,包围切尔诺维奇。林辛根所辖德军防线凡遭进攻之处均固守未破,或因邻部奥军撤退 而作有序后撤。但是,在进攻开始的一周内,奥地利军被俘10万人,而当月月底之前,奥军被打死、打伤、逃散和被俘的人数近75万。切尔诺维奇和整个布科维 纳实际上已被收复,俄军再次雄踞喀尔巴阡山山麓。胜利的规模之大与败方在人员、物资和领土方面的损失之巨,均创东方战事之最。
  奥地利军向特伦蒂诺的进攻立即陷于瘫痪;召回8个师驰援支离破碎的东线。尽管凡尔登之战正处于高潮,且法金汉全力以赴至少欲求那里有一个精神上的决 断,但当他连续几周见到索姆河那边暴雨欲来乌云密集时,仍觉必须从法国撤出8个德国师去修补东线因无远见而忽视了的那些堤坝,或者无论如何也要堵住那些从 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洪水。兴登堡—鲁登道夫的几个集团军成功地经受了俄军向其防线发动的次要进攻,此后也奉命大举增援南方;德军努力作战封闭了裂口,并重 建南部防线。到6月底,寄以极大希望的1916年奥德联合军事行动的失败已经显而易见。特伦蒂诺的攻势陷于瘫痪;用鲁登道夫的话说,凡尔登是“一个人所共 知的消蚀性的溃疡!”⑦本已向日耳曼进取心展示最为硕果累累前景的东线,如今那里也遭受了最大的灾难。但这还不是结局。当年的主要战事即将在西线打响,罗 马尼亚目睹乘胜前进的俄军直逼其国门而忐忑不安,在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下感到前途大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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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科尔达:《世界大战》(la guerre mondiale),第187页。
  ②《伦教杂志》(london magazine),发表于1916年11月。
  ③见本章后面地图。
  *《圣经》:腓尼基宗教中信徒焚烧儿童祭其供奉之神。——译者
  ④《总司令部》(g.o.g.),让·德·皮埃尔弗著。该军官于战争期间奉命起草法军司令部官方公报;他享有最佳机会去准确了解所发生的一切,是一位笔锋异常犀利、特色鲜明的作家。
  ⑤《伦教杂志》,写于8月,1916年11月发表。
  ⑥《1914—1916年的总司令部及其重大决定》(general headquarters 1914-1916 and its
  critical decisions),法金汉将军,第224—227页。
  ⑦《大战回忆录》(war memories),第1卷第267页。





  第41章 日德兰:开端

  01.
  战斗有两种:一种是双方希望实力与技能进行全面较量;另一种是一方不想将战斗进行到底,而只想噢在没有造成于己不利或丧失军威之前退出战斗,因为力 量相差甚大;两者之间性质完全不同。在短暂的遭遇战中——不管其规模大小——指挥官面临的问题和战斗本身的条件,均与对实力作重大考验的战斗有很大区别。 在力量明显悬殊的两军遭遇战中,弱方的目的是走而避之,强方的目的是捉住而消灭之。对双方倾其全力死死咬住不放,直至决出胜败的那种战斗来说,指挥者所采 用的许多战术方法与策略,并不适合于另一种战斗,即强者欲咬住弱者不放、而弱者则欲走而避之的那种战斗。
  此种说法与日德兰之战开始时的情况相一致。战斗接近的方式、舰队的部署、火力的形成、对付与避开鱼雷艇攻击的方法,自然要根据对敌人意图的看法进行 修正。如果对方试图战斗到底,己方就没有必要仓促行事;有充分理由在最初阶段减少损失,让每艘军舰和每座大炮在最危急时刻发挥最充分作用;另一方面,如果 敌人一旦发现自己面对绝对优势对手而决心逃逸,如果在我方决心迫其作战的情况下,就有必要派遣较强舰队冒较大风险。不但轻型舰只与快速重型舰只向前攻击, 而且战列舰队本身也应加速前进,让最慢的中队与最慢的舰只殿后尾随。如此,追逐的各中队不能同时作战,但能陆续投入战斗。
  此外,现代发明为舰队的撤退提供了新的有利条件。撤退的舰队可以引诱敌舰穿过只有己方知晓的航道的雷区,或者进入精心设置的潜艇埋伏水域。它可以向 后投抛水雷。它可以向追逐舰队的航道发射鱼雷,而自身处于鱼雷射程之外。由于这些和别的技术原因,毫无疑问,强迫敌方就范作战会给较强一方的舰队带来风 险,这种风险远高于双方愿意接受或追求的实力较量所引起的风险。在对日德兰半岛海军遭遇战的研究中,必须统一思想的第一个问题是:英国舰队希望迫使德舰交 战从而击毁它们,那末英国舰队的战术中所承受的超高强度战斗风险到什么程度是值得的。不提海上总的战略形势,这个问题是难以解答的。
  假如德国舰队于1916年5月31日在日德兰海外的战斗被决定性地击败,那末协约国就能大大减轻压力,并获得有利条件。对德意志民族产生的心理影 响,虽然难以估计,但可想而知是深刻的。如果德国战列舰队被消灭,这对不列颠是一个重要的宽慰,因而海军部供应大舰队所需要的人员和物资可以调去支援陆 军。于是进入波罗的海立即可能实现。1916年冬和1917年春英国海军中队在波罗的海的存在能否阻止俄国革命,是一个值得推测的问题。但它毕竟不可忽 视。德国在海上的大失败对其正在积极准备的1917年潜艇攻击战将造成多方面的影响。一方面,德国大多数战列舰的消失可能导致技术人员和资源更多地集中于 潜艇战的发展;另一方面,英国大小舰队的解放和控制海洋意识的增进,可能引导海军部对德国各河口采取更主动的出击行动和更早地挫败德国的潜艇战。然而,这 些重要的有利条件,必须与如果英国海军遭到决定性失败作比较,与失败对英国及其他协约国可能立刻产生的后果作比较。如英国失败,不列颠岛屿的贸易和粮食供 应将处于瘫痪。我们在大陆的陆军与基地的联系将被德国优势海军切断,协约国的所有交通运输将处在危险之中并受阻。美国就可能不介入战争。饥饿和入侵将降临 到英国人民头上。最后的彻底毁灭将压倒协约国的事业。
  英德两国海军殊死战斗的后果会有巨大差异,切不可排除在我们的思考范围之外。在英德海军之间根据英国条件进行一场决出胜败的激战,我方由于占优势总 是能合乎情理地获得胜利,到1916年春天我方优势之大可保胜利万无一失。这在较早的时候,对撤退之敌的零星追击战无论如何就感觉不到有这样的保证。我们 知道,德国人一直梦想,成功地把我舰队的一部分诱入其布置的水雷或潜艇的陷阱,将我威力最强大的8艘或9艘军舰炸毁,其余舰只在英军战舰主力赶到之前,可 能被德国舰队炮火击败。但是,当海上形势完全有利于我方时,指挥官当然没有借口让英国舰队去冒此种性质的风险,英国海军部也没有有任何口实极力向海军将领施压,要他们违背自己的较正确的判断去获得惊人的战绩,或者在双方猎取对方的目标相当悬殊的情况下冒过分的风险去战斗。如果我们能够没有障碍或阻力地在世 界任何部分的海上进行一切业务、调动军队、给全国国民提供给养、繁荣商业,这就意味着拥有了制海权。如果这些是检验标准,那末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威已经在我 手中。我们占了上风,我们拥有优势,我方把握时间——当时看来是这样,最后证明是这样。除非在这样的条件下,胜利在心理上有十足的把握,而严重失败看来绝 不可能,否则我们不会被迫进行海战。一位英国海军统帅,只要他以这些严肃而可靠的理由作为他思考问题的根本和他的所有决策产生的基础,那末他就不会受到非 难。
  在有关日德兰海战问题的激烈争论中,海军中思想最敏锐的将领们分析了各种迹象。对每个细节都进行了权衡。在军事行动每段时间对每艘大小舰只的速度、 航线、位置都作了详细考察。每个将领在每一时段所掌握的情报都给予审核、衡量和讨论。海军思想与政策的主流派对约翰·杰利科爵士观点作了严厉的批评。他们 否认有任何个人的原因或动机;他们断言,不论何时,如果英国海军再次作战,其传统与未来均需要有一种不同的理论、不同的方法,最重要的是使海上的舰长们具 有生气勃勃的另一种精神。他们宣称,这样的断言对公众来说,比个人感情、得体地保持外表、维持表面的和谐更为重要;也比在主战场上肩负难以估量的巨大责任的总司令有权要求得到的尊重更为重要。
  约翰·杰利科爵士在资历和管理能力方面比任何英国海军将领,毫无疑问都要胜出一筹。他对自己的专业各领域和细节都了若指掌;无论身在军舰上或任职的 海军部,其智慧、精力和效率都赢得上司和下属的信任。同时,他是一位出色的海军军官,有能力在最艰难的气候与航海条件下指挥由他负责的庞大舰队。他在不止 一次的战役中以出众的勇敢和才能参战。在战前他就以高超的指挥才能闻名。战事刚刚开始,他就负此重任,他的任职受到举国上下和海军的普遍欢迎。将近两年的 紧张战争加深了部下官兵对他的信任和爱戴。在评论他的履行职责时,我们必须考虑的,首先是他的认识和观点,其次是战争的特定条件,第三是激励皇家海军的精神。
  英国大舰队总司令的立场是独一无二的。他的责任与所有其他等级的人不同。发布在两三小时内即可能决定谁赢得战争的命令可能落到他的身上,而不是别人 诸如国王、政治家、海陆军将领的身上。如果英国战列舰队毁灭,那是决定性的。杰利科是双方能在一个下午输掉战争的唯一人物。首先最重要的是,总司令头脑中 拂之不去的决心,便是不能让战列舰队面临危险。去冒受鱼雷和水雷水攻打击的风险,英国战舰的优势可能由此毁灭,这使他忧心如焚。这种担忧远远重于对火力造 成结果的考虑。这是海军部战前全神贯注的所在,从战争开始,大量船只因水下爆炸于倾刻之间灰飞烟灭的情景,不断加深了这种忧虑。在海军最高层当局中仅有雷金纳德·卡斯坦斯爵士坚持相反的观点,不遗余力地纠正他认为夸大了的“白头鸟”鱼雷的重要作用。我几次三番听见他争辩说,在大海战中鱼雷仅仅起很不重要的 作用,重要的结果都是由火力与策略的联合作用来决定的。日德兰海战的结果似乎证明了这一反流行观点的正确性。英德两军主力舰队在海上日夜紧密接触达12小 时,在数十艘威力最大品质最好的鱼雷小舰队中间,在100多艘受到威胁的军舰中仅有3艘大军舰被鱼雷严重击伤。夜间英军驱逐舰受命消极静候,可以部分地说 明这一结果。这当然与英国多数海军主要权威人士的战前预期大相径庭。
  大舰队的安全和占压倒优势的实力是杰利科的全部目标。其实力必须不断扩充,必须以最大规模和最高效率不断发展对战列舰队的各项辅助服务。北方各港口 可容纳的每艘军舰都必须供他调遣。因怀着这一目标,总司令在其致海军部的公函中,以及经由其他一切可行渠道均反复强调他可使用军力的弱点和不足,又同时夸 大敌人的实力。这是他在和平时期向政府争取资金多年养成的心理习惯,现在已在他的性格中根深蒂固。
  按照他的观点,敌方的军舰数量比海军部情报处承认的多。他们的性能最好的军舰重新装备了威力大得多的大炮。这些军舰的航速比我们所知的更大。几乎可 以肯定,他们还保留了一些令人吃惊的意想不到的武器。他于1914年12月4日致函费希尔勋爵说,“德军将拥有由88艘鱼雷艇驱逐舰组成的8支小舰队,所 有这些小舰队肯定将在某个时刻准备就绪;每艘配备5颗鱼雷,总计440枚——除非我能先发制人,”然后他表白说,他的驱逐舰可能已减少到32艘甚至28 艘,他又接着说,“你知道在舰队作战中避开或不追逐敌人会有困难和阻力;但如果受到这方面的威胁,我一定会采取行动,除非我方鱼雷艇、驱逐舰能阻止敌舰行 动或使敌舰行动失效。”此时他坚信,海军部情报处正确认定的德国鱼雷最大射程为1万码的距离太小;1.5万码才是他可以信赖的安全边际。甚至在他的指挥行 将结束,大部美国海军与我协同作战,协约国舰队力量至少4倍于敌的时候,他依然严重担心战列巡洋舰的相对力量。显然,事物有一定限度,超过了限度的这种观 点就不再对赢得战争的胜利有任何积极作用。不过这并不影响主要论点。
  杰利科的全部思考集中于他有朝一日必须进行的海战上。1914年10月14日他致函海军部,表述了他的坚定信念和他的一贯意向。这里有必要就此加以多方引述。

  “……德国人已经表明,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依靠潜艇、水雷和鱼雷;无论如何毫无疑问,在舰队作战中他们将尽力最充分利用这些武器,尤其是因为在这些特殊领域他们拥有实际上优于我们的力量。因此,必须针对这些形式的攻击考虑我们自己的战术方法。……
  “德军的潜舰,如果按预期与战列舰队协同作战,能使用下列方法之一:
  (a)与巡洋舰或可能与驱逐舰同时作战;
  (b)与战列舰队同时作战。
  “在第一种情况下,潜舰可能以巡洋舰为先导,在前进中部署在有利于攻击我战列舰队的阵地;在第二种情况下,潜艇可能滞留在敌战列舰队后边或侧面位置,敌战列舰队向需要的方向移动,诱我舰队与潜舰接触。
  “在(a)情况下的第一种行动可以被我巡洋舰击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巡洋舰,就能以干扰潜艇战术的速度,迫使敌巡洋舰作战。……
  “在(b)情况下的第二种行动,可由我战列舰队用明智而谨慎的措施对付它;可以拒绝遵循敌人的战术,避开他诱导的方向。例如,如果敌战列舰离开前进的舰队,我们应假定其意图在引我遇到水雷和潜舰,故应拒不受此诱惑。
  “本人尤其希望引起诸位大臣们对这点的注意。因为此举可能被视为拒绝作战,预期尽快迫使敌舰交战的希望实际上很可能落空。
  “此种结果势必为英国全体海军官兵所绝对不容;但必须设计新的战术对付新的未经试验的战争手段。
  “本人以为,这些战术如果不被理解,我可能会被厌恶;但只要得到诸位大臣们的信赖,我就要根据自己深思熟虑的观点,置知识浅薄的意见与批评于不顾,采取击败并消灭敌人战列舰队的策略。
  “形势是艰难的。如果走错一步,我战列舰队之半数,尚未来得及开火,完全有可能,即因水下攻击丧失战斗力;因此我以为,必须念念不忘遭受水下攻击的 巨大可能性,从战术上作准备以防止其得逞。“对潜舰的防范手段包括,在敌人部署尚未完成或炮火轰击尚未开始之前,将我战列舰队高速向侧翼运动。
  “此举将使我离开敌人欲战的阵地;当然,可能造成的后果是敌人拒绝追击我。……
  “此函目的在于向诸位大臣们详陈本人的观点,使诸位注意改变先入为主的海战战术,因为这些先入之见是舰队海战出现潜艇和布雷艇之前迫使我们形成的。……”

  费希尔勋爵、阿瑟·威尔逊爵士和海军参谋长斯特迪海军上将都十分重视这封信;此信当然仅仅是源源不断来自总司令的报告、公文和私函之一。他们毫不怀 疑应该给予什么样的答复。他们告知我说,约翰·杰利科爵士的陈述应该得到海军部委员会的普遍赞同。我完全同意他们的意见。意见相左的答复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当时出现的战略形势下,如果告诉英国舰队总司令,即使他怀疑德军舰队的退却意在引诱他落入水雷和潜艇的陷阱,在此情况下,他也要穷追不舍;倘若他无视任 何风险,采取违背自己良知判断的穷追策略,却又未能迫使敌舰交战,那末遭受损失,他将难辞其咎。发这种指示是在发疯。选择策略的最充分的自由,最有力地保 证个人信心,是独当一面的任何一位军官不可剥夺的权力。此外,1914年10月,我们的优势差距正处于低谷。众多战舰中仅有六七艘“无畏”级战舰肯定可以 指望获胜。我们在战斗中还从未遭遇过敌人的大型舰只。无人能肯定地说出,敌人的火炮或鱼雷实际达到了多么高的精良程度,或者其发射装置与战术是否具有完全 出人意料的特色。因此,在海战的第一阶段,除了在最有利的条件下是没有任何理由主动求战的。
  我要对当日批准由第一海军大臣阿瑟·威尔逊爵士和参谋长当时建议我所作的答复负全部责任。如果我没有对此表示同意,我就不会允许答复通过而不受任何 反对。不过我当时根本不同意总司令对英德海军舰队的相对力量和质量的看法。我一直相信英军战舰可与德军舰一对一地作战,在这种条件下我们绝不拒绝作战。我 一向认为每次均等力量的增加,在我方就是预防性的有利条件,如此也不一定取得胜利,但是它在海战中对英国的利害关系远远大于对德国的利害关系,因此证明是 有理由的。三个月后1915年1月24日英国海军上将贝蒂率5艘战列巡洋舰与德国海军上将希珀率领的4艘舰只的遭遇战证明这些观点是正确的。此次战斗的第 二天,即1月26日,我致函约翰·杰利科爵士,其内容如下:
  “星期天的军事行动证明了我关于英、德相对实力的全部看法。很清楚,在我方5舰对敌方4舰的情况下,对方不假思索地一逃了之,在这种差距上的战斗只 能有一个结果。13.5英寸大炮的巨大威力对战事的进程和敌人的心里显然是决定性的。我对你关于与力量对等之敌交战的思想不感到丝毫担忧。我仍然认为,如 果你的优势不是非常接近6对4(当然超过5对4),甚至在更坏的比例条件下作战,那将是我方的失策。
  1915年1月24日下午3时45分,我写信给首相说:

  “此次战事为我们提供了判断一般战斗结果的可靠方法。大致说来,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们或许应以6对4作战,而今天是以5对4。”

  在现在要论及的重大战斗中,英军的优势不是5对4,也不是6对4,而是至少2对l。约翰·杰利爵士指出,他10月14日写的信,足以证明他在紧张战 争中的指挥与他长期冷静思考的目的和他已向海军部委员会陈述的总的战术方针是一致的,他的这番话是完全正确的。但是我并不代表1914年的海军部委员会, 为总司令于18个月以后在上述完全不同的一次战斗和在他信中所述完全不同的战术环境中所作的实际指挥承担任何责任,因为那时的相对力量已不同于1914年 10月时的力量;认为在某特定形势下不应进行决战和决战不能以巨大风险为代价,如今这一观念不应该造成只是防御性的心理习惯或只是防御的战术方案。
  在这些初步观察之后,对事态的发展可以用最简明的方式进行表述,间或停下来审核一下关键时刻出现的问题。

  02.
  本文的前面我记述了,保证让海军部读懂敌人在付诸实施之前的计划和命令的对我们无比有利的那些事件。没有密码破译部门就不会有日德兰之战。若没有那 个部门,整个海战过程就会不同。英国舰队长期在海上巡游必然会很快消耗自身的人员和机械装备;除非它几乎连续留在海上,否则德军就会每月两三次炮轰我东海 岸各城市。对海图最简单的测量结果表明,德国的战列巡洋舰和其他快速军舰能够抵达我海岸,对我造成破坏,且每次都能安全地,或至少不遭到优势火力攻击情况 下返回本国基地。当然,此种事态不一定改变战争的最终进程。但是举国上下将被迫认识到,东海岸各城市所受的破坏就是对自己的考验和磨难,就如法国许多省份 遭受破坏就是法国全国遭受的破坏一样。国民的忿恨在一二届政府或海军部委员会的卸任而消失之后,坚定的人民所面对的事实,必然会带给他们进行抵抗的新的精 力。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免受了这场特殊的磨难。1914年10月德国轻型巡洋舰“马格德堡号”在波罗的海被击沉时,德国海军密码本落入俄国人手中,并被 秘密送往伦敦。这些密码本和与之相关的海图又呈送白厅的一个研究室,研究室忘我无私的勤奋和想象的天才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借助于这些密码本并据其推 理,海军部获得了译读部分德军无线电报的能力。尽管非常保密,诸多事件的巧合还是引起了德国人思想上的怀疑。他们知道英国海军中队不可能一直在海上巡游; 然而往往当德舰发起袭击时,便发现有英国海军重兵部署在拦截点或其附近。因此,他们对密码加倍采取预防措施。同时,他们本身也在一定程度上破译了英军密 码,他们在新明斯特设置了电台,将截获的英舰电报发报给他们的舰队。尽管如此,在战争中期海军部还是能源源不断地向英国舰队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1916年5月最后一周,海军参谋部发现德军舰队即将有军事行动的特殊征兆。情报局根据其他消息来源报告了德国任命海军上将舍尔为舰队总司令。这位 将军当时以鼓吹海上进攻战政策闻名。他提倡无限制潜艇战。他任此职是由无畏者提尔皮茨提名的。从1914年8月底率舰队攻入黑尔戈兰湾以来,德国海军直接 听命于国王,它所采取的谨慎甚至胆小的战术现在将被摒弃。舍尔上将策划对英国海岸的攻击行动,旨在引诱英国舰队出海进入预设的潜艇埋伏,然后如果吉星高 照,便攻击已被潜艇削弱的英军舰队,最好是攻其与主力分开的一部分,打一场争夺制海权的决战。海军部根据整个情报机构掌握的情况推断,一场重大军事行动已迫在眉睫。
  5月30日5时,海军部通知舰队,有德国舰队出海的迹象。已先期奉命升火的舰队前往朗福蒂斯浅滩以东集结(约苏格兰海岸以东60海里)以备不测。
  两支大舰队于1916年5月30日夜间出海,形成世界史上海军力量的最高展示。尽管德国舰队力量巨大,但无论在数量、航速或大炮火力都不能与英国舰 队相比。英军部署28艘“无畏”级战列舰和9艘战列巡洋舰与德国海军上将舍尔所率16艘“无畏”级战舰和5艘战列巡洋舰对阵。此外,德军有6艘“德意志” 级的前“无畏”级战舰,其低速与粗劣武器装备是德军司令焦虑不安的根源。英国舰队的航速占绝对优势,最慢的战列舰航速达20节,而由4艘“伊丽莎白女王” 级军舰组成的第5战列中队是海上威力最大、航速最高的战列舰,航速可达24—25节。速度最高的德国战列舰只能行驶21节,而6艘“德意志”级旧战列舰使 战列舰队的平均最高航速降至16节。
  英军的炮火优势更大。约翰·杰利科爵士的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装备重炮达272门,而德舰是200门。这个数量上的优势因大炮口径的巨大优势而扩大: 英军大炮口有48门15英寸、10门14英寸、142门13.5英寸和144门12英寸;德军只有144门12英寸和100门11英寸大炮。舷炮齐发,英 军威力为396700磅,德军仅为189958磅。
  两支舰队的鱼雷实力,包括各级别的鱼雷艇,在数量上几乎相等。英国鱼雷艇拥有382支21英寸和75支18英寸鱼雷发射管;德军有362支19.7 英寸和107支17.7英寸发射管。双方小型短程级别鱼雷在白天作战中几乎不适合使用;英军21英寸鱼雷在射程和速度方面略优于德军的197英寸鱼雷。因 此,甚至鱼雷武器上的明显优势也在英军一方。
  英军主力舰的巨大优势是由巡洋舰和驱逐舰充分保卫的。英国在海上31艘巡洋舰,其中8艘是前“无畏”级战舰时代的威力最强的装甲巡洋舰,德军拥有 11艘。在长期待战的日子里,约翰·杰利科尽管没有配备哈里奇打击力量的巡洋舰和驱逐舰,但他掌握85艘驱逐舰对德军的72艘。如大型舰只一样,巡洋舰和 驱逐舰的数量优势,还由于大量增加了各种级别的大炮威力以及巡洋舰的速度和驱逐舰之吨位的巨大优势而得到加强。英军舰队觉察不出在任何一点上,在任何重要 武器或其他要素方面具有劣势。
  由于海军部三令五申的结果,约翰·杰利科爵士于5月31日上午从斯卡帕湾和克罗默蒂调动了24艘“无畏”级战列舰、3艘战列巡洋舰、3支巡洋舰中队 和3支巡洋舰小舰队集中在朗福蒂斯海滩。他派遣海军上将贝蒂率6艘战列巡洋舰、2支轻巡洋舰中队、2支小舰队,还外加4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舰,从在他 前面约65海里的福斯湾出发。两支舰队按这样的编队向黑尔戈兰湾行驶;至下午2时如果未发现敌情,贝蒂往回驶至战列舰见得到的水域,战列舰队则转向朝东进 一步向霍恩礁前进,然后返航。主力舰队与其强大的侦察力量之间距离为65海里,一直被批评为太大。间隔这一距离,舰队两部分之间相互看不到,而且在大规模 战斗的最重要开始阶段妨碍二者之间的协调配合。如果贝蒂抵达指定集合地时发现那里的敌人或者在附近,杰利科就不可能进行战术联系,且因距离太远而无法作 战。不过这种部署以前运用过几次,贝蒂凭其快速强有力舰只有力量独立作战。两位将军经常出海进行这种搜索,尽管遵守一切预防措施,但根据得到的起码情报, 两人没有认真想到过与敌人遭遇。
  是日天气晴朗,风平浪静。随着时近中午,他们满怀的那些希望慢慢离去。最后的一线希望终于被海军部下午12时35分发出的讯号消灭,信号说:11时 10分定向无线电指明敌人旗舰在亚德。两位将军中途停航,检查几艘可疑的拖网渔船,他们距预定位置还有几海里,并超出他们计算战列巡洋舰应转向北行驶靠近 战列舰队的时间①。贝蒂将军已发出几乎完全向后转的信号,下午2时15分,他的所有重型舰只已遵命行事。他所乘巡洋舰的屏护舰队正转向新方向时,轻巡洋舰 “加拉蒂亚号”见到约8海里外一艘汽船显然遭到两艘不明身份船只的阻拦和骚扰。2时20分,“加拉蒂亚号”发出信号:“发现敌人。可能是两艘敌人巡洋舰向 东南不明航线行驶。”下文所附图解展示当时情况的全过程。身份不明的舰只是德军第2侦察组的两艘先导鱼雷艇。英军所有轻巡洋舰开始自动驶向“加拉蒂亚号”,8分钟以后“加拉蒂亚号”开炮。德国轻巡洋舰和驱逐舰一艘接一艘出现,从模糊不清的海平线薄出轮廓,船后升腾的漫长烟云宣告大批敌艘舰来临。

  图17、海战图
  1st s.g.(hipper),第1侦察组(希珀);2:30pm.,下午2时30分;2nd s.g.,第2侦察组;5°east
  from greenwich,格林尼治以东5°;57 sea miles,57海里;65 miles 338°,65海里338°;c
  in,c总司令;galatea,加拉蒂亚号;german battle fleet,德国战列舰队;hom
  reef,霍恩礁;jutland日德兰;lion雄狮号;norway挪威;scheer舍尔;skagerrak斯卡格拉克海峡;the
  naze内兹娜。

  “加拉蒂亚号”2时20分发出的信号和接着2时28分的炮声足以引起贝蒂将军的警觉。敌人的某种阴谋正在进行,德军战舰正在海上。2时32分,已用 信号向护航舰告知其意图的“雄狮号”再次调头,加速至22节出发追击,驶向霍恩礁海峡,旨在拦截任何可能驶出港口的敌舰。所有战列巡洋舰尾随“雄狮号”执 行海军中将的命令。但是在后面4.5海里的第5战列中队继续执行以前的命令,沿左侧向北成之字形正好朝相反的方向行驶了8分钟,似乎忘却了形势的重大变 化。在这8分钟里,第5战列中队以40海里以上时速与战列巡洋舰越来越远。当最后它们在2时40分转向时,它们已经落后先头舰只10海里;在开战之前它们 尽了最大努力,也无法完全挽回这一距离和时间上的损失。
  有关日德兰海战诸多争论之一是以第5战列中队延误调头一事为中心。一方面,有人争论说,指挥该中队的海军少将埃文·托马斯直到2时40分才看信号旗 ②。另一方面,有人宣称:他在2时20分就已得知敌舰出现;他的旗舰“巴勒姆号”在2时30分就已收到无线电获悉“雄狮号”行驶的航向;③他得到的总的主 要命令是保持离“雄狮号”5海里的支持位置;无论辨读信号旗的难度有多大,战列巡洋舰的行动是显而易见的;在“巴勒姆号”驾驶台上的人不可能望不见 9000码外的6艘巨型英舰突然调头朝东驶向敌舰;根本不需要旗语信号或发无线电命令要求海军少将埃文·托马斯的战列中队与整个舰队和司令的运动保持一 致,托马斯的全部目的和职责就是支援舰队。这就是针锋相对的两种观点,就此作出决断并非难事。各方之间的共同点是:埃文·托马斯将军一旦看清形势,应竭尽 全力弥补损失的距离,他利用向同一方向汇聚和调整航向偏差,他实际上已缩短原先距离4海里。然而,由于他调头耽延8分钟,无法挽回地使他和他指挥的重型大 炮在最关键的、生死攸关的最初半小时里不能投入战斗,甚至此后使他处于最远射程位置。
  不过讨论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贝蒂将军立即转向追击敌人是正确的吗?难道他不应该首先集合第5战列中队,再使他的10艘巨舰一起调头?对这个问题的 答案似乎也很清楚。无论何时只要可能,集中优势兵力投入战斗是指挥官的职责。但是贝蒂所率6艘战列巡洋舰本身在数量、航速和大炮威力上都超过整个德军战列 巡洋舰,即使当时还不肯定,德军6艘战列巡洋舰是不是全在海上。因此,对这位英国海军上将来说,问题不是应否集中优势兵力,而是在集中优势兵力以后,是否 应该驶离敌人6分钟的距离,以期集中占压倒优势的力量。驶离敌人6分钟可能意味追击中6000码的损失。上一次贝蒂见到德国军舰是16个月前在多格滩,当 时希珀的战列巡洋舰消失在受创的“雄狮号”视野之外。每分钟都很重要这一认识在贝蒂思想上占主导地位。每次纸上分析和对实战的回忆判断,认为他的兵力当时 已足够强大,为什么还要等待增加实力呢?如果当他调头的时候第5战列中队也在调头,那末当战斗发生对我方处境不妙时,它就能接近支援。集中了足够的兵力之 后,一位将军还要拖延,冒丧失全部机会的风险,去集结更大兵力的理论,甚至应用于战列舰队,这纯粹是教条,它将使快速侦察舰的行动失效。然而,如果战列巡 洋舰和第5战列中队的最初巡航编队比较严密,那末形势无疑更为有利。但是事实是,当2时32分贝蒂确定,来到的敌人有足够力量,有理由将重型舰只调头返 回,此时,他断定立刻以最快速度朝敌人方向驶去是他明显的责任。毫无疑问,将军当时心中无疑充满冲动和热烈献身精神;不过这些感情与最冷静的战争科学和海 军史颂赞的观点交融在一起。
  在德军侦察屏护舰队后面,不可能没有尾随实力更强的敌舰;但是直至此时仅出现了几艘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大约3时20分,“新西兰号”在右弦船首方 向发现5艘敌舰;从3时31分起,“雄狮号”清晰辨认出鱼贯而至的全部5艘德军战列巡洋舰。在持续一小时的时间里,德军舰队司令冯·希拍的经历颇类似于英 军贝蒂将军的遭遇。他的轻型巡洋舰已急速插进英军侦察舰群。希珀急忙向前支援。3时20分,他面前突然出现贝蒂所率6艘战列巡洋舰全速向他压来,随行的还 有几支小舰队和数艘轻型巡洋舰,还有遮蔽西方天空竖立的黑烟威胁着他。就像1915年1月24日一样,他立刻采取行动,马上调头显然想逃向老巢。不过这一 次有两个新的因素发挥了作用。贝蒂从他们在海上的相对位置认定,他有能力迫使敌人作战。希珀心里明白,他正在诱使贝蒂落入前进的公海舰队的虎口。历历在目 的是,这些壮观的中队乘风破浪,它们行将被大炮痛击,双方指挥官各怀最大的希望。英军司令欣喜欲狂,因为他有把握压倒敌人;德军司令则暗怀他布置陷阱的秘 密。所以在一段时间里两支舰队静静地向前行驶。
  在日德兰海外主力舰遭遇之前的战列巡洋舰战斗是一场有节制的插曲。两位舰队司令,除战术之外,希望较量一番舰只的实力和品质。人类从未如此果断地运 用过如此可怕的武器或如此严密的毁灭组织。双方使用着威力最大的火炮,威力最大的炸药,投入了已下水的最快最大的舰只和英德两军官兵中的精华,双方都使用 了海军军事科学所达到的最高成就,在这场激烈的虽然是断断续续的决战中互相进行较量。每一方轮流面对敌人的数量优势;每一方后面有支援力量,只要有援军, 它们就要致对方于死地。希珀指望公海舰队,而贝蒂一直以四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舰为后盾。双方轮番在优势兵力前后退,试图引诱对手陷入极端劣势。双方的 官兵表现出丝毫不受司令官决定的影响,操纵着可怕的武器相互攻击,他们的战斗显示努力作战的紧张、全神贯注和巨大的消耗。这场战列巡洋舰的战斗与主力舰队 之间的大战相比,当然逊色。不过,因为从没有出现这类重大的战争,所以贝蒂和希珀之间两小时的交锋,成为现代海战的奇迹。
  这场海战的细节别处已讲得很多,讲得很好,在此只需简要重复一下即可。德国和法国的报导都极为精采,而英国的官方纪述堪称准确又激动人心的专业描述的典范。其显著特色任何人均能领会。

  图18、战列巡洋舰下午3时50分作战状况
  13th flotilla to champion,第13小舰队去尚皮永;9th flotilla,第9小舰队;about
  16300
  yards,约16300码;birmingham,伯明翰号;derfflinger,德夫林格号;dublin,都柏林号;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indefatigable,不倦号;lion,雄狮号;lützow,吕措号;moltke,莫尔特克号;new
  zealand,新西兰号;north(true),真北;nottingham,诺丁汉号;queen
  mary,玛丽女王号;regensburg,雷根斯堡号;royal
  princess,皇家公主号;seydlitz,赛德利茨号;southampton,南安普敦号;tiger,猛虎号;von
  dertann,冯·德尔坦号。

  双方同时审慎地注意测算有效的攻击距离。3时45分稍过,“吕措号”首先开火,“雄狮号”立刻还击。每艘军舰分别与各自对手交火;由于英军以6艘战 列巡洋舰对德军的5艘,所以“狮雄号”和“皇家公主号”得以集中攻击敌旗舰“吕措号”。双方在战斗中的概率导致选择攻击目标的差错,有时候两艘英舰同时向 一艘德舰开火而置另一艘于不顾,德舰的情况也是这样。舰距约14000码,开炮后两分钟,“雄狮号”连中两弹;“皇家公主号”第三次大炮齐发,击中了“吕 措号”。双方每次有4门大炮开火,双方每次发射重约半吨的4颗炮弹,成排地击中目标或落在水里。在持续约两小时战斗的前37分钟里,英军军舰三分之一被击 毁。4时整,“不倦号”与“冯·德·坦号”激战12分钟后,被齐发的4枚炮弹中,爆炸沉没,几乎无人生还。26分钟以后,“玛丽女王号”被“德夫林格号” 齐发的俯射炮弹击中正中部,顿时火焰笼罩,船体倾覆,30秒钟后一声巨响,向空中升起一道800英尺高的烟柱,沉舰带着它前进了200英尺。“猛虎号”和 “新西兰号”以寻常火车的速度尾随“玛丽女王号”,相距仅500码,刚刚来得及急转向,避开了她的残骸。“猛虎号”穿过漆黑的烟云,司炮官无法开火,便趁 着一片漆黑的有利条件将四座同转炮塔的指挥控制器重新校正到基准射击角度④。与此同时,“雄狮号”在战斗8分钟后被一颗炮弹击中舰体中部q号回转炮塔;要 不是有人临危不惧和谙熟的抢救行动,舰体将受致命创伤。
  炮塔上的全体人员,除了指挥官(皇家海军炮兵)赫维少校及其中士之外,皆顷刻毙命;赫维少校一条腿被炸伤,另一腿炸断。主力舰上的每座回转炮塔都是 独立整装的系统,它像碉堡一样安装在舰体上;它从可见的装甲炮室向下延伸50英尺,至舰底龙骨。它错综复杂的水压机,与弹仓和火药库相通的圆形弹药通道 ——全都能转向双管炮所指的任何方向。“吕措号”发射的炮弹炸毁了回转炮塔,使炮塔起火。剧烈的震荡将其中一支炮管弯向上方,20分钟以后在炮尾的弹药筒 滑出,弹药筒着火并引燃了炮室中的其余弹药。“玛丽女王号”沉没之际由此处发出的火焰沿圆形弹药通道漫延到舰底的弹药仓,炮塔上的人非死也已气息奄奄。第 一颗炮弹的爆炸使周围一切尽毁。配电室的人员和弹仓控制人员顷刻被无烟火药的火焰烧死。爆炸气浪穿过炮塔的各通道和基座,飞腾到裂开的塔顶上空200英 尺。但是弹药仓的门是关闭的。赫维少校虽然遍体鳞伤,躺在血泊中感到窒闷和焦灼,但还是通过传话筒向下发布命令:“封闭弹药仓门,给弹药仓注满水!”就这 样,“雄狮号”一路前进,对自身所处的险境浑然不觉,也不知道这种危险是英雄怎样用最后一口气成功地避免的。在皇家海军漫长、艰辛、光荣的历史上,就所表 现的英雄气概与产生的后果而言,还没有一个名字与业绩堪能与此相比。
  与此同时,海军中将在驾驶台上踱来踱去,水中飞起的弹片在其身旁乱舞,就像从前纳尔逊身处敌人猛烈的炮火中一样,他知道“不倦号”和“玛丽女王号” 已被击毁,他自己舰内的弹药仓正受到炮火的威胁。人们很难把海战和陆战作一比较。但是每艘战列巡洋舰至少比得上一个完整的步兵师;因此,他所率6个师中已 有2个师于眨眼之间被消灭了。英军以6艘对5艘不能打败敌人,现在敌人以5艘对我们4艘。远处5艘德国战列巡洋舰依然完整无缺,看来无懈可击。“尽管如 此,”官方纪要说,“我们的中队毫不气馁地继续前进。”但是此时此刻,这些盲目的没有生命的钢铁堡垒的运动,完全受一个人的精神的控制。如果他稍有畏缩, 如果他不以真正征服者的观念看待英国的战机,那末所有这些海上巨大机器和战争力量便会在毫无意义的混乱中颤抖。这是一个英国海军史学家们津津乐道的时刻; 因此其事实真相值得记述。“不倦号”已消失于巨浪之下。“玛丽女王号”化为火柱飞上了天;“雄狮号”在烈火中燃烧。大量齐射炮弹击中尾随她的“皇家公主 号”,或落在她周围,使她消失在溅起的水花和烟雾之中。信号手奔上驾驶台报告说,“长官,‘皇家公主号’被炸!”闻此,海军中将对身边的旗舰舰长说,“查 特菲尔德,今天我们的军舰似乎做错了什么。转左舷225度!”这就是说,更接近敌人22.5度。

  图19、敌战列舰队示意图,下午4时40分
  111/2 miles,11.5海里;2nd cs.,第2轻巡洋舰中队;about 20000
  yards约2万码;beatty贝蒂;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high
  seafleet;公海舰队;hipper,希珀;könig,柯尼希号;north(true),真北。

  于是,战斗的危机被克服了。德军给我方的全部损失是开头半小时造成的。随着战事的进展,英军战列巡洋舰尽管减少到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但开始占敌人的 上风,他们的炮火越来越有效力,自己却再没有遭受严重损伤。在随后一个半小时里,德军火力精确度和发射率明显地每况愈下。双方轮番巧妙地靠近或远离敌人以 期达到挫败对手的目的。从4时10分起,第5战列中队开始自1.7万码距离向德军舰队司令冯·希泊的最后两艘军舰射击。这个迟来却及时的介入产生了影响, 英国官方记述者似乎只对它轻描淡写。德国的记述倒对它作了充分的评述:埃文·托马斯所率4艘威力强大的军舰十分精确地将15英寸炮弹越过英舰与德舰后方的 遥远距离,如果他们再近5000码,那末希珀中队必然即使不全军覆没也得大败而归。托马斯的舰队未能更靠近5000码,完全是因为开始交战时,他们把握战 机太慢。然而此时他们以雷霆万钧之力投入了战斗;假若当日没有其他德军舰只出海,那末英军这支舰队在进入有效射程后不用一个小时便能取得决定性胜利。双方 战列巡洋舰以最快速度在不同射程不断地相互炮击。第5战列中队越来越靠近,火力越来越强,双方的驱逐舰攻击和反击凶猛,但是从4时30分起,都明显地减轻 了战斗的强度。
  率整个公海舰队前进的德国舰队司令舍尔,于下午2时28分几乎在轻巡洋舰之间初次交战刚一发生之后便得到了这一消息。3时25分,他又获悉英国战列 巡洋舰的出现;3时45分,从“侦察参谋长”处得到的消息表明,舰队司令冯·希泊在东南方向航线上与6艘敌战列巡洋舰交战。舍尔清楚地知道,希珀正在向他 退来,舍尔希望把英国战列巡洋舰吸引到德军主力舰队炮火下来。他于是继续前行,如有可能使追逐的英舰处于背腹受敌之境,但数分钟之后当得知“伊丽莎白女王 号”也出现在战场时,他感到有责任直接驰援现已在数量上居劣势的他的战列巡洋舰。4时刚过,他便率舰成纵列以17节时速向北驶去,让老旧战列舰全速随行。 此时,两支敌对的舰队以43海里的时速互相逼近。
  在贝蒂前面保护他免遭突然袭击的第2轻巡洋舰中队首先发现敌方舰队。4时33分,悬挂古迪纳夫准将大三角旗的“南安普顿号”发现长列的德军战列舰的 先导出现在海平面上,它打信号用暗语示意“战列舰出现”。关于敌轻巡洋舰的报告几乎在传到“雄狮号”的同时,贝蒂本人也望见了公海舰队。他当机立断,不失 时机地率所剩4艘军舰来了个180°大转弯,径直回航驶向杰利科。已和舍尔取得联系的希珀,马上转向穷追不舍。因此,两位舰队司令的形势刚好颠倒过来:贝 蒂力图将希泊和德军战列舰队引向杰利科;希珀则追赶后退之敌,不知自己正越来越接近英国大舰队。海战的这个阶段被称为“奔北”,此时双方战列巡洋舰的炮火 持续不断;不过此时日光对英军大大有利,因此德军战列巡洋舰经受了英军火力的重创。
  在发现德军主力舰队时,贝蒂极迅速调头,以致他的舰只很快遇到全速前来并继续向南行驶的第5战列中队。当两支中队相互逆向而过时,“雄狮号”发信号 给“巴勒姆号”要求跟着调头。“雄狮号”的回航信号是4时48分升上的。4时53分,当信号旗还在空中飘扬时,她与“巴勒姆号”已相距2海里;海军少将埃 文·托马斯在三四分钟以后对信号作出回应。或许是因为投入战斗行动过慢,海军少将宁愿慢一点退出战斗。这一间隙时间很短,但是全部军舰行驶的速度足以使第 5战列中队与德军战列舰队的先锋进行交战。德舰队先锋由第3中队组成,包括“柯尼希斯号”和“恺撒斯号”,均系德国海军中最精良和最新舰只。现在4艘“伊 丽莎白女王”级军舰,在每艘军舰陆续转向的地点遭到特别集中的火力攻击。两艘领航军舰“巴勒姆号”和“勇敢号”与敌战列巡洋舰交战;殿后军舰“沃斯派特 号”和“马来亚号”与德国舰队中实力最强的整个中队作战。这场明显力量悬殊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除“勇敢号”以外,其余军舰均被最重炮弹反复击中,仅 “沃斯派特号”就身中13弹,“马来亚号”中7弹。然而这些舰只皆坚固异常,既没有一座炮塔失去战斗力,其航速也未受任何影响。
  双方主力舰队正在迅速靠近,所有舰只在一个紧要时刻都汇集和到达这个战场。所有舰只在同时调动;经过一段几乎难以觉察的间歇之后,双方战列巡洋舰的决战便与一场舰队大会战的序幕融成了一体。

  图20、返回北方,下午5点
  1st d,第1分队;2nd d,第2分队;3rd d,第3分队;45.5 miles from
  lion,距雄狮号45.5海里;4th d,第4分队;5th b.s.,第5战列中队;5th divion,第5分队;6th
  d,第6分队;about 17500 yards,大约1.75万码;beatty,贝蒂;grand fleet;大舰队;high
  seas fleet,公海舰队;hipper,希珀;n(true),真北。

  ————————————
  ①本文记述的主要事实与时间均摘自《海军部官方日德兰海战纪实》(the official admiralty narrative of
  jutland)。
  ②《官方纪实》(official narrative):杰利科勋爵的陈述,见附录g,第106页。
  ③海军部对杰利科勋爵陈述的注释。
  ④《日德兰战记》》(fighting at jutland)。





  第42章 日德兰:会战

  01.
  至此,我们所叙述的事件虽然惊心动魄,但毕竟属于前奏的范围。以前战列巡洋舰已彼此有过较量,因此双方的舰队司令对战斗的特点、武器的威力和磨难的 程度都心中有数。此外,如前所述,任何一方的战列巡洋舰都未曾使用孤注一掷的力量。但是现在双方战列舰队本身正以每小时35海里以的上的迎面速度相互逼 近,随着分分秒秒的消逝,我们即刻进入既是决定性的又是未知的境地。
  多年以来,英德两国海军部思索和努力所集中关注的最后时刻现在来到了。双方几乎将全国为海军所作的努力都奉献给战列舰队。无论如何在英国海军中,大 海战的图景主宰了任何其他思想,它的需要先于其他一切需要,优先得到满足。不惜任何代价造出了占压倒优势的、种类齐全的兵器群,因此,德国的战列舰队肯定 将在顷刻之间葬身火海。舰只数量、火力、人员素质、训练都竭英国国力,并将科学之所能提供给总司令。除非出现完全意想不到的因素和某种难以估计的意外,否 则毫无理由怀疑,在两条平行战线之间、在1万码距离以内、30分钟的交战之中,我方将取得完全胜利。
  杰利科多年来在集中思考海战的最简单阵势是:单行排列和平行航线;远程大炮战.对付鱼雷攻击防御战。在这开始阶段以后的一切,都是复杂难测的。如果 开始阶段令人满意,或许其他胜利将接踵而至。海军部只能为总司令提供各类舰只的大量优势,而无法展望战事的前景。投入战斗的方法和时机以及战术手段,悉由 总司令一人决定。现在有人争论说,如果不把注意和努力集中于大致平行航线排列的两支舰队作远射程炮战,而是采取更灵活的手段,由舰艇分队交战,将最快的战 列舰与较慢的战列舰分开使用,以及根据当时的需要随机应变,那末战果将会更佳。后果很可能如此。如果在战争中英德舰队之间发生过几次战斗,甚至遭遇战,那 末毫无疑问将会总结出一套更高超的战术方法。不过像这样的特殊战例既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纳尔逊风格”是在当时最强大军舰之间作战的那些年份出现的。纳 尔逊的天才使他能正确推测出任何决策的后果。但是那种天才只在准确的实际资料之上发挥作用。他在特拉法尔加角战役以前多次观察到较小规模的同样情形。纳尔 逊不必担心水下攻击的损害。他对舰队作战中将发生的事情胸有成竹。杰利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只知道一次完全的胜利不会决定性地改善业已有利的海战形 势,而一次完全的失败将输掉战争。他准备根据自己的条件应战;他不准备打有严重危险的仗。因此,那仗将按他的意愿打,或者干脆不打。
  然而,我们虽然可以根据国家政策的广泛基础证明总司令对打决战的条件所持总的态度是正确的,但这并不等于称赞或同意他在舰队中制订的指挥与训练体 制。事无巨细皆集中于旗舰;除了回避鱼雷攻击之外,中队和分队领导人的创议皆被否定。因此,需要从旗舰源源不断发出的信号调整舰队的行动和火力分布。这些 信号规定每艘军舰的航向和速度,以及每一次机动性转弯。在演习中,这种集中化可能产生较好的训练效果。但是在实战的浓烟、混乱与变化无常之中,这一程序太 嫌复杂。舰队太大,不可能以单一的组织作战,也不可能由一个人的手指指挥。德国海军,仿效陆军的指挥系统,他们战前已经预见到,在舰队的战斗中必须有彻底 领会他们上级总意图与精神的下属的良好合作。取代严格的和集中的控制。此时此刻,他们迎上来的队形,实际上是三支各自为战的独立机动中队前后相随。杰利科 的体制不但否定小舰队的主动性。在战斗中,他始终力图亲自指挥整个舰队。但是正如他自己的记述所说①,他只能目击或了解战事进展的一小部分;且因任何人在 一定的时间内只能接受有限的信息,所以他的控制作为全局的指导力量已不复存在,他只能他人的进取计划作一次复核而已。
  现在我们来考察一下德国舰队司令舍尔的情形。他根本无意与整个不列颠舰队决一雌雄,他对对方炮组的相对实力不存任何幻想。如果把他的舰队与对方排成 平行航线,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因为对方发射比他重两倍的炮弹,而对方的人员的科学知识、航海技术和坚毅意志是令他真诚尊敬的。他从来没有要进行一场激战 的想法。他从来不愿意在无望的劣势下作战。如果遭遇较弱或势均力敌的对手,或遭遇他有公平竞争机会或有可能取胜机会的任何对手,那末他愿意为德意志荣誉献 出全部军事技术和勇气决一雌雄。但是从得知他正面对联合大舰队并目睹整个海平面因其宏伟气势而颤动的时候起,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尽快不失体面地逃出致命的陷 阱。他此举完全获得成功。
  他小心周到地在鱼雷攻击和烟幕的掩护下实施了调头行动,列队的每艘军舰各自转圈,向相反方向行驶,即使队形成了一条弧线或因“干扰”而无序也不能不执行这个命令。德国舰队的两次成功逃脱,应归于舍尔的这一随机应变,归功于各舰长对他的策略的透彻理解。
  综观两位司令的脾性和意图,其各自的战略问题,其地理位置,其相对速度以及他们相遇时还剩留三小时的白天,不难看出要在5月31日打一场舰队大会战的机会还非常遥远。

  图21、海战部署图
  fig 1,图1:b=benbow,本鲍号;c=colossus,科洛苏斯号;direction of
  enemy,敌舰航向;id=iron
  duke,铁公爵号;kgy,kgy号;m=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orion,奥赖恩号;speed 18
  knots,速度18节;纵队为首舰只同步转8点(90°)等速行驶。需时4分钟。如果敌舰在中间纵队右前方并采取同一方向,则适用。
  fig 2,图2:at 15 mins,15分钟后;b=benbow,本鲍号;c=colossus,科洛苏斯号;direction
  of enemy,敌舰航向;id=iron
  duke,铁公爵号;kgy,kgy号;m=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orion,奥赖恩号;speed 18
  knots,速度18节;等速行驶如日德兰的部署需时22.5分钟。敌舰转向右舷60°距铁公爵号舰首7海里。
  fig 3,图3:at 15 mins,15分钟后;b=benbow,本鲍号;c=colossus,科洛苏斯号;direction
  of enemy,敌舰航向;id=iron
  duke,铁公爵号;kgy,kgy号;m=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orion,奥赖恩号;speed 18
  knots,速度18节;中间纵队的部署。左翼两纵队独立调动以跟上右翼的纵队。左翼纵队可以减速,或者改变航向16点(180°)。采取这一态势会使英国战线靠近德国舰队4000码。

  02.
  现在读者应该把注意力停留在“铁公爵号”的驾驶台上,该舰在这次遭遇时间里一直引导英国战列舰队的中心前进,约翰·杰利科爵士阅读了贝蒂将军所率轻 巡洋舰和战列巡洋舰发出的每一个信号。因此,他参照海图,对从“加拉蒂亚号”首先报告发现可疑舰只,到古迪纳夫准将宣告公海舰队出现等一系列事件的过程了 若指掌。他所指挥的军舰呈大新月形运动。其南角就是贝蒂独立指挥的一支舰队。在北边或较隐蔽的侧翼是胡德将军率领的与贝蒂类似但规模较小的舰队,由第3战 列巡洋舰中队和2艘轻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战列舰队最前部由8艘前“无畏”级装甲巡洋舰后跟4艘最新轻巡洋舰(“卡罗琳”级)掩护。
  总司令知道,其南冀的全部强大先进的侦察舰正在交战,一次重大的战列巡洋舰战斗已持续了近2小时。从听到警报的最初一刻起,他逐步将舰队调整到最高 联合速度,而他的全部24艘战列舰②现在正以20节速度行驶。他刚一得悉德军战列巡洋舰出海,随即命令胡德将军率数艘“无敌”级和其他战舰增援贝蒂。他赶 紧向海军部发去正式电报“舰队作战在即”;在遥远的沿英国锯齿状海岸的各地军火库、船厂、医院皆立即投入了早已准备就绪的紧张行动。
  现在的任务是舰队的部署。在此双方大舰队正互相靠近之际,我们得离开话题片刻,让非专业读者了解几个有关的技术性问题。
  冲击战术时代的骑兵的发展和现代舰队的发展相似:都是纵列逼近,横列战斗;骑兵和舰队训练主要包括快速和有条不紊的队形变化。此时大舰队正成群按4 艘军舰组成的6列纵队队形前进,纵队间距1海里。舰队旗舰“铁公爵号”居从右算起的第4列纵队之首。尽管这个队形的宽度超过1万码,它完全在总司令控制之 下。③他此时对接触的理想是从正面碰上敌人舰队,为此目的,他可以使用在一定限度内改变方向的能力,正如高明的骑兵使他的坐骑正好面对栅栏。虽然庞大队形 可方便地用于逼近或机动调整,但是对于骑兵师或大舰队都一样,一旦这种阵势被已作横列部署的敌人夹住,就非常危险。
  在英军战列舰队能作战之前,它必须部署为横列。总司令将整个舰队逼向敌人越近,就越有把握引导舰队正好对准正确方向;但他等待的时间越长,完成部署 之前越接近敌人,舰队处在极其不利条件下遭夹击的风险也就越大。这需要在两组对立的危险之间选择正确时机。如果总司令有神机妙算或者吉星高照,引导全部战 列舰向敌舰队的准确方向前进,恰好与敌正面相遇,那末他的部署可迅速而且轻而易举地完成。他只需根据形势将各纵队领航舰只向右转或左转即可,整个舰队将在 4分钟内排成一排横列战线便可全力开火。然而,如果因受无法控制或判断等条件的影响,不能使舰队对准正确方向,或如果他仍无法判定敌人的准确位置,那末他 还有别的部署方法。他可令一侧纵队趋前,其余各列依次相续,直至完全形成战线的单一长列。这第二种方法具有更可能适应意想不到局面的优点。敌人一旦露出海 平面,可以命令不论哪一侧的领航舰选择与敌舰队航线正好相关的航向行驶,其余舰只则连续尾随其后。尽管当日英国大舰队按第一种方法部署为横列仅耗时4分 钟,但是跟随一个侧面纵队后面的部署(通称“侧翼部署”)却需要24分钟以后才能充分施展火力。当其时,敌人的整个舰队可能和我们一部分已部署成战斗横列 的军舰作战。
  要达到正确部署的目的,准确及时获取敌舰队所在位置的情报至关重要。总司令受他直接控制的巡洋舰和轻巡洋舰的保护,她们力求不断观察敌舰队的动向, 并每隔数分钟向他报告敌舰队的去向和队形。在部署前一刻钟,这些侦察舰队或其中数艘,应既能看见敌人又能看到自己的旗舰。最复杂也可以变为最简单。在此关 键时刻除了探照灯闪光发出的直接可见信号外没有任何应当相信的东西。这差不多与人们在彼此交谈一样。在如此重大的问题上完全信赖视野之外的巡洋舰发回的无 线电报告,无异在冒不必要的风险。无线电报告诚然高度重要,有时可以揭示准确形势;但如果需要做到万无一失,探照灯信号在舰队部署时刻最可信赖;而确实可 靠的情报是无法从总司令视野之外的、或是他能看到但在视觉上无联系的巡洋舰那里获得的。
  双方的舰队和所有巡洋舰都在高速运动,其相互关系时刻在变。看不见的巡洋舰很可能在激烈战斗,紧紧咬住敌方舰队,应变前进,或突然转变以躲避炮火或 鱼雷。巡洋舰肯定不在总司令的视线之内。她们的报告必须写下来、译成密码、发出,在这里接收、解译之后才能送呈总司令。这过程很可能费时10分钟;但战事 不容有10分钟的耽搁。此外,从各侦察舰发回的报告也不尽一致;可能同时有三、四种不同的说法抵达总司令手中,其中没有一种是绝对精确的。因此,生死攸关 的部署行动应该始终不渝依据确实见到敌舰队的侦察舰发回的视觉信号。在部署行动前要正确知道敌舰队位置的唯一可靠方法是一种原始办法,即命己方轻型巡洋舰 处于敌我均能望见的位置。有此视线网络,即可确保对位置这一重大问题的准确认识。
  挨近德军公海舰队并不断用无线电向贝蒂和杰利科报告敌人行踪的职责,最初是由贝蒂的侦察舰队和轻巡洋舰承担的;而古迪纳夫准将及其中队执行这一任务 令人钦佩。没有任何理由批评“雄狮号”在激战中未能从轻巡洋舰发出信号。“铁公爵号”已同时阅悉经无线电传递的一切。但是从60、50、40甚至30海里 以外的轻巡洋舰传回的信号,证明是相互矛盾而且错误的。我们现在知道古迪纳夫在距敌4海里之外,他尚不能正确判定舰只方位,而“铁公爵号”的距离则在6海 里以上。发自贝蒂的任何一艘处在海平面以远、非视力所能及的舰只的报告,是杰利科据以了解战事一般进程和来犯之敌的非常重要的手段。但是不能也绝不应该依 赖这些报告,因这些报告取代了他直接指挥的侦察巡洋舰发回的报告。
  总司令也不是没有配备必要的舰只。除了分派给贝蒂的先遣部队的14艘轻巡洋舰之外,杰利科保留了4艘最新“卡罗琳”级轻巡洋舰供自己专用。他还另有 8艘前“无畏”级时代的装甲巡洋舰(“防御号”、“勇士号”等)。接到第一次警报,他命令这些旧军舰只增快到全速作正面掩护;但由于她们的航速最高只有 20节,而他的旗舰航速最初是18节,后升至20节,所以在关键的2小时里它们并没有明显地赶到他的前面。然而“卡罗琳”级轻巡洋舰设计时速是29节。如 果知道贝蒂的舰队正在海平面以远处作战,那末总司令便会审慎地调用他的4艘“卡罗琳”级专为他获取及时准确的情报,并以此作为部署的依据。他亲自下达的战 斗令宣布,在能见度小于12海里的情况下提到敌人所在经纬度是毫无意义的,并强调与巡洋舰取得联系,保持视觉的接触是极端重要的。
  在两个小时里,扇形编队的“卡罗琳”级轻巡洋舰本可以轻易追上15海里外朝敌人总方向行驶的“铁公爵号”;然后她们便能看到英国装甲巡洋舰;从大舰 队完全可以看见这些巡洋舰。此时“卡罗琳”级诸舰的能见距离至少有7海里。因此,总司令只要愿意,本可以通过视觉信号获得20海里以外德国舰队的方位和前 进队列的准确情报。这原是外加的一种预防措施,使他能将巨大编队的舰队安全地带到准确位置,在那里运用4分钟编队法部署在交战的正确航道上。

  03.
  双方舰队的所有舰只在英舰完成部署之前半小时已经汇聚成一大群。在此期间发生了如下重大战争,大部分是同时出现的。贝蒂的战列巡洋舰,后面紧跟第5 战列中队,匆匆北驶与大舰队接近并诱导敌舰驶向大舰队;希伯和海军少将伯迪克尔率第1和第2侦察舰队也向北行驶,掩护德军公海舰队向前推进。贝蒂和希珀在 大致平行的航线上交战,第5战列中舰队与领航的德军战列舰和希珀的战列巡洋舰激战。其时,在“无敌号”上的胡德将军,率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以轻巡洋舰 “切斯特号”和“坎特伯雷号”为先锋,在英舰列队的北侧前进。于是,约5点40分时,两支德军侦察舰队直插英舰新月形(现已成马蹄形)列阵的中心,新月形 的南角(贝蒂)迅速后退,北角(胡德)迅速推进。

  图22、遭遇战,下午5时30分
  1st division,第1分队;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1sts.g.,第1侦察组;2nd
  division,第2分队;2nd lcf.,第2轻巡洋舰舰队;2nd s.g..,第2侦察组;3rd
  b.c.s.(invincible),第3轻巡洋舰中队(无敌号);3rd division,第3分队;3rd
  l.c.s.,第3轻巡洋舰中队;4th division,第4分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57°n,北纬57°;5th
  b.s.,第5战列中队;5th division,第5分队;6°00e,东经6。;6th
  division,第6分队;a.d.hood,胡德海军上将号;b.c.f,战列巡洋舰队;barham,巴拉姆号;black
  prince,黑王子号;calliope,卡利奥佩;canterbury,坎特伯雷号;chester,切斯特号;cochrane,科克伦号;defence,防御号;duke
  edinburgh,爱丁堡公爵号;falmouth,法尔茅斯号;galatea,加拉蒂亚号;goodenough,古迪纳夫;hampshire,汉普郡号;iron
  duke,铁公爵号;könig,柯尼希号;lion,雄狮号;magnetic,磁北;minotaur,弥诺陶洛斯号;nnw 5
  miles,西北北5海里;shannon,香农号;sir robert
  arbuthnot,罗伯特阿巴思诺特爵士;southhampton,南安普敦号;warnor,勇士号。

  希珀率第1侦察舰队向西南发起新的攻击,到5时36分时,为胡德将军执行侦察任务的“切斯特号”突然与德军第2侦察舰队遭遇。5时40分,组成德军 侦察舰队的四艘轻型巡洋舰中的三艘迅速从烟雾中冒出,“切斯特号”“几乎顷刻之间被大火吞没。”④差不多所有大炮被炸毁,甲板上一片混乱。但是,英舰新月 形列队的中心仍迅速推进;5时47分,“防御号”(海军少将罗伯特·阿巴思诺特爵士的旗舰)和“勇士号”,她们是直接掩护大舰队前进的装甲巡洋舰队的中心 舰只,看到从相反方向过来的德军第2侦察舰队,于是用猛烈炮火向它攻击。正在兴冲冲追击受创的“切斯特号”的伯迪克尔率领的轻巡洋舰群,调头躲避这些已到 中年而雄风犹在的舰只,结果却遇上了更可怕的英国对手。
  胡德将军率3艘战列巡洋舰突然转身驶向开炮处,冲出浓重硝烟,5时55分,用她的12英寸大炮向德军轻巡洋舰群猛击,于数分钟内使“威斯巴登号”失 去战斗力,并重创“皮劳号”和“法兰克福号”。北面突然出现的主力舰“如雷暴似的扑向伯迪克尔将军”,⑤从后边远处传来贝蒂巡洋舰激战的巨声。这个新对手 想必是英国主力舰队的前锋。伯迪克尔立即转向以求虎口逃生,让受创的“威斯巴登号”尽快逃离危险。胡德大炮的爆炸声向希珀发出了同样的警告,下文再述。
  与此同时,阿巴思诺特的“防御号”,由“勇士号”尾随,追击德军第2侦察舰队。他发现“威斯巴登号”沉重缓慢地逃脱;他决定将其击毁,于是“全速向 其冲去”,⑥再次处在英国战列巡洋舰前面与希珀交战的“雄狮号”,也向同一目标驶去。阿巴思诺特斗志昂扬,强力调转舰首,迫使军舰离开原来航向,全中队万 炮齐发,用自己坐舰烟囱的浓烟遮盖敌人的目标。他跟威斯巴顿号不超过6000码,他转向右面使全部舰舷炮对准目标;此时继续在前进的希珀将大炮对向他,此 时德军的战列舰也进入了射程。转瞬间“防御号”连续被重炮击中,发生可怕的爆炸巨响;6时19分,军舰连同近800名官兵,消失在巨大的烟柱中。千孔百疮 的“勇士号”看来行将遭遇同样命运。然而同时,更大的战斗即将发生,大舰队的部署已于6时15分开始。

  图23、海战部署,下午6时19分
  11th flotilla,第11小舰队;11th 1/2 flotilla,第11半支小舰队;
  12th flotilla,第12小舰队;12th 1/2 flotilla,第12半支小舰队;
  13th flotilla,第13小舰队;1st flotilla,第1小舰队;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
  1st 1/2 flotilla,第1半支小舰队;2nd squadron,4th s.g.,第2中队,第4侦察组;
  3rd flotilla,第3小舰队;4th flotilla,第4小舰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
  5th & 7th flotilla,第5和第7小舰队;9th flotilla,第9小舰队;
  acasta,阿卡斯塔号;agincourt,阿金库尔特号;ajax,阿贾克斯号;barman,巴受号;bellerophon,贝勒罗丰号;benbow,本鲍号;cables,1链=185.3米;canada,加拿大号;centurion,森图 里昂号;collingwood,科林伍德号;colossus,科洛苏斯号;consequerer,征服者号;defence,防御号;derffiinger,德夫林格号;duke edinburgh,爱丁堡公爵号;erin,爱尔兰号;
  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following westfalen some distence astern,阿斯特恩跟在威斯特法伦之后一段距离;friedrich der grosse,弗里德里希大帝号;frinzregent luitpolo,弗林茨雷根特·卢伊特波洛号;grosser kurfurst,大选帝侯号;helgoland,黑尔戈兰号;indomitable,大无畏号;inflexible,不屈号;invincible,无敌号;iron duke,铁公爵号;könig,柯尼希号;kaiser,皇帝号;kalserin,女皇号;king geogre v,国王乔治五世号;kronprinz,皇太子号;lion,雄狮号;lützow,吕措号;magnetic,磁北;malaya,马来亚 号;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marxgraf,马克斯伯爵号;mercules,默库莱斯号;moltke,莫尔特克号;monarch, 君主号;nassau,拿骚号;neptune,海王星号;new zealand,新西兰号;oldenburg,奥尔登堡号;orion,奥赖恩号;ostfriesland,东弗里斯兰号;posen,波森号;princes royal,皇家公主号;revende,复仇号;rheinland,莱茵兰号;rostock,罗斯托克号;royal oak,皇家橡树号;scale,比例尺;sea meles,海里;seydlitz,赛德利茨;shark,盆号;st vincent,圣文森特号;super,超级号;temeraire,勇往直前号;thunderer,雷神号;thüringen,杜林根号;tiger,猛虎号;valiat,勇敢号;vanguard,先锋号;von der tann,冯·德·坦号;warrior,勇士号;warspite,沃尔斯派特号;westfalen,威斯特法伦号;wiesbaden (disabled),威斯巴登号(失去战斗力)。

  在这些战斗过程中,向北方行驶已告结束。5时25分,贝蒂与希珀再次交战;此时阳光对英军有利。“巴勒姆号”和“勇敢号”的15英寸大炮也朝德军战 列巡洋舰开火,它们渐受重创。正当此时,5时42分,东北方传来“无敌号”攻击德军第2侦察舰队的炮声;希珀闻此,有充分理由感到自己已陷入优势兵力的包 围,而且在实际交火中受制于敌,他迅速命所率军舰调头向公海舰队撤退。当对手向右方离去,贝蒂首先采取同样行动,然后以战斗中的自然行动朝正东绕住他,也 有意阻止无论转向哪个方向逃逸的希珀发现英国战列舰队。正当此时,“雄狮号”见到“铁公爵号”。后者的出现令杰利科甚感惊讶。根据贝蒂发来的无线电信号推 算,“铁公爵号”以为他已东去甚远;两舰推算的累计错误不小于11海里。事实立即取代了计算。“雄狮号”就在6海里之外,在“铁公爵号”的右边,比推算的 位置大出近45°。因此有理由设想,敌战列舰队的位置也超出同样的角度,更偏向西面;这意味着杰利科不会迎头或差不多迎头与敌人相遇,敌舰在自己45°的 右前方。
  形势严重、紧急而模糊。总司令觉得敌人的呼吸就在他的右颊和右肩,他此刻显然想指令舰队转朝新的方向。但是这部分转舵⑦需时15分钟,而他没有这么 多时间。当他望见贝蒂在战斗中以全速驶过他的舰首,他迅即用探照灯发信号询问:“敌战列舰队在哪里?”(6时01分。)一分钟后,由于贝蒂舰队的出现并确 定了其方位,又来不及转舵,他下令各分队领航舰向南行驶,以占据那个方向的水面来改善接近敌人时的阵线。这个举措没有损失时间,想法也绝对正确,但是它使 舰队变成由分队排列的梯队形式,完全不便于舰队部署,而德军舰队很可能就在附近。它随时都可能从六七海里外的雾中冒出来并立即开火。6时06分,总司令恢 复了原来的队形,此举虽然所指方向欠准,但仍为他的部署提供了最大的选择余地。
  与此同时,在“马尔伯勒号”(战列舰群右角上的舰只)前仅2海里的贝蒂回答说:“敌人的战列巡洋舰朝向东南。”⑧闻此,总司令重问,“敌战列舰队在哪里?”对此,“雄狮号”无法回答。希珀目前已消失,“雄狮号”看不到任何敌人。
  杰利科时而焦虑地翘首凝望海平面上有威胁性的天幕,时而低头注视海图的矛盾与模糊之处,在紧张的捉摸不定中,又坚持向前行驶了8分钟。豁然明亮的时 刻终于到来。6时10分,“巴勒姆号”发现舍尔所率战列舰在东南偏南方向;因它的无线电台已被击毁,由“勇敢号”报告这一消息。杰利科于6时14分得报。 几乎与此同时,“雄狮号”报告见到公海舰队在西南偏南方向。这两份报告确定敌人在我右舷舰首45°,或按军队用语的说法,右半舵。方向是正确的,但是把德 军先头战列舰“柯尼希号”的位置比实际所在说近了3海里。据此,似乎不容再有迟疑;决策的时刻已到。《海军部纪实》称:“部署舰队已刻不容缓。”
  遭遇发生的角度这样不理想,以分队向左舷或右舷迅速部署舰队都不可行。这样做不能使舰队进入与敌人可能的战线保持确当关系的阵势队列。只剩下22分 钟的侧冀部署法了。杰利科认为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让最靠近敌人的右边纵列驶在前头,其余皆跟着它,另一种是让距敌最远的左边纵列为先导。如果选择前者, 他就要冒敌人集中火力攻击先导舰只而舰队其余舰只无法还击的风险。假若选择后一种方法,他的战线就要离敌人更远1万码。他放弃部署舰队本可立即投入战斗和 开火的方法,愿意将舰队部署在炮火有效射程以外;因此,他在战场上的开始行动便是退却。
  根据我们现在的认识得出的结论是:他本可以没有风险地按右舷冀趋前法部署,第5战列中队有无比威力的大炮、装甲和速度,实际上是将处在由旧“无畏” 级战舰组成的“马尔伯勒”的分队在前面担任先锋;贝蒂所辖战列巡洋舰已经居前行驶在准确航道上,在所有舰只前面更远处,胡德自然会率领舰只转向驶入编队。 整个舰队本可望协调一致地在决定性的射程内全力作战,所有快速大型舰只处在战线的右端,可切断敌人与基地的联系。但总司令选择了较为安全的方针。谁也不能 说,根据他当时所了解的情形,这是一项错误的决定。双方都有充分的理由,而他毕竟是受命作出抉择的人。假如他在朝向敌人那个侧翼进行部署,再假如英军先头 中队被德军战列舰队的火力压倒,或者假如我舰队先锋遭重型鱼雷攻击,假如我全线在部署中由此而受牵制乃至混乱不堪,而且有四、五艘舰只被击沉(这有可能就 在部署的数分钟内发生),那末势必不乏对舰队司令不谨慎决定的批评。而批评是严重后果中最不重要的。
  不过,对约翰·杰利科爵士来说,的确还有第三种方针,它没有上述艰难选择的不利条件。尽管涉及复杂的位置变换,但它原则上仍不失为一个非常简单的方 法。事实上,它是所有方法中最简单和最原始的。他可以以自己为中心进行部署,并由本人带头。皇家海军中有一道沿用已久、众所周知的指示信号,它能使总司令 率领其分队驶出舰队,令其余舰只依他所选任何序列紧随其后。这只须升挂一面“a”字形三角旗,旗下悬示指定各舰后随顺序的连续数字。这样做要求在左面两个 分队的每艘军舰或者减速或者向左绕一整圈以免失速,同时右边分队排列在总司令后面。舰队并未遭到炮火攻击,因而该项策略是切实可行的。简而言之,它的意思 就是“跟我来”。没有无所适从的混乱,没有令人痛苦的两难窘境,这是有把握的、慎重而适宜的中间办法。采用此法完成部署之后,约翰·杰利科爵士仍保有控制 他舰队的最合适方法。较之对敌侧翼部署,他多享有3海里的缓冲距离和10分钟的宽裕时间;他将避免从前进的敌人面前退却;他将率领他的舰队,而全舰队将紧随其后。
  看来似乎奇怪的是,在对他所采取的行动的说明与解释中,他竟然从未试图运用这个供选择办法。这或许也不难解释。约翰·杰利科爵士是按一种确定的事先 想好的计划行事。他处在可能是世界最大海战开端的威吓之下与神秘之中,尽可能严格恪守自己的规则。毕竟他在海战的所有部署中只想到布置左边或右边战列舰纵 列领头的方法。结果是,大舰队战斗令中的例行指令信号体系,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司令旗舰领先的部署方法。旧的指令信号为将士所熟知。只要信号旗升起,其含 义立即为全体官兵所理解,然而上述这个方法最终被弃而不用,当时总司令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他同样没有想到的是,为防止并不会危及自己舰队安全的敌人逃脱应采取何种明显的预防措施。他小心部署外部侧翼,为更加迫切地弄清楚前来作战的敌人的 位置。欲达此目的,他只需命令第5战列中队的4艘“伊丽莎白女王”级舰只分别攻击敌人未与我交战一侧即可,而不必稳稳地集合在敌人阵线的尾部,浪费她们独 一无二的速度和力量的优势。这些舰只不会有受敌人数量优势威胁的危险,其航速比德军舍尔舰队的联合行驶时的速度快8—9节。一旦遭到猛烈攻击,她们可随时 脱离战斗。既然有如此之多的保障,那末,她们对老旧“德意志”级中队发动突然袭击并在数分钟内重创或击毁二、三艘敌舰,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吗?如果这样, 舍尔就不得不停下来,去援助“德意志”级诸舰;在背腹受敌的形势下,他将非全力应战不可。这正是我在海军部工作时的主要目的之一,这正是花巨额经费和费诸 多周折建造超级航速、火力与装甲的“无畏”级战舰分队所希望出现的形势。但是总司令和这些战舰的将领都没想到更好地使用这些战舰,让她们徒然以17节时速 跟在舰队后面,而她们本身的航速在24节以上。
  因此,到下午6时15分,以信号和无线电同时发布命令,令舰队作左翼部署。在微风中飘动的决定性的军旗被降了下来。命令开始执行,英国战列舰庞大横列的六分之五转向,开始扩大与敌人的距离。这就是战列舰队在日德兰采取的第一个行动。

  04.
  贝蒂和第5战列中队一贯适合于按右翼部署法就位。向左舷部署迫使贝蒂以全速横过战斗队形的前面,以便在前锋就位;胡德在贝蒂之先驶入列队。战列巡洋 舰冒出的烟雾模糊了战列舰的身影;6时26分,杰利科命舰队减速至14节,让战列巡洋舰驶到前面。信号未能迅速传到各舰,开始发生拥挤和重迭,尤其是在转 弯处。第5战列中队,因落后太远无法横过杰利科部署队形的前面,又没有得到独立行动的命令,只好决定在后面就位,在德军战列巡洋舰和先头战列舰的集中火力 攻击下来了个左转弯。装备15英寸大炮和13英寸铁甲的快速战列舰再次与占大量优势的敌舰展开激战,双方都受到了沉重打击。“沃斯派特号”因舵轮一时发生 固障而脱离中队,由于失去控制又加之受到猛烈炮火的攻击,便迅速绕了个大圈。这一圈使她来到受重创的“勇士号”近旁,混乱中的“勇士号”,感谢拯救者非有 意识的侠义行为,艰难地驶向安全地带。

  图24、舍尔第一次脱逃,下午6时35分
  1st & 2nd b.c.s.,第1和第2战列巡洋舰中队;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1st
  s.g..,第1侦察组;1st squadron,第1中队;2nd c.s.,第2巡洋舰中队;2nd
  l.c.s.,第2轻巡洋舰中队;2nd squadron,第2中队;3rd b.c.s.,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3rd
  l.c.s.(part),第3轻巡洋舰中队(部分);3rd squadron,第3中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battle
  fleet,战列舰队;canterbury,坎特伯里号;chester,切斯特号;cockrane,科克伦号;fifth
  battle
  squadron,第5战列中队;galatea,加拉蒂亚号;hampshjre,汉普郡号;invincible,无敌号;magnetic,磁北;minotaur,弥诺陶洛斯号;scale,比例尺;sea
  miles,海里;shannon,香农号;yard,码。

  6时25分,部署还在进行,舰队开始开火;约三分之一的军舰找到了攻击目标,或者向倒霉的“威斯巴登号”开火,它停在两条战线的中间,化作一团火光 熊熊的残骸;或者射向敌舰队前面的第3中队(“柯尼希”级)。因烟雾浓重射程难以校准,能见度差。但是杰利科的方位变化使英舰获得最有利的光照,敌人仅能 看见我炮火的闪光。当舰队的一半渡过难点时,杰利科似乎想到改变小分队的航线向敌人接近。舰队当时所列“l”形战阵,他可能觉得改变航线的行动不切实际, 因而在这个行动尚未开始,发出的信号便取消了。到部署完成时(下午6时47分),英舰队半数已经开火;德军第3中队连连中弹,而英军战列舰秋毫无损。
  其间,胡德率第3战列巡洋舰中队一直在与希珀的战列巡洋舰交战,战绩斐然。可是6时31分,“德夫林格号”的一阵齐射将“无敌号”击毁。用《官方纪实》⑨的话说:
  接二连三发生几响震耳的爆炸声,大量煤尘从撕裂的船壳漏出,熊熊的火舌笼罩舰身,桅杆纷纷倒下,舰身裂成两段,巨大的黑色烟幕升向天空。烟幕消散之后犹见舰首和舰尾竖立在水面,似乎告示世人,这里是一位将军的长眠之地。⑩
  舰上1026名官兵,仅有6人幸存。
  现在我们看一看德军在这一段时间的动态。舍尔发现从6时25分起他就一直遭到英军战舰的炮火攻击,他误以为胡德的战列巡洋舰是英军舰队的先锋。因此 他认为自己将被包围。他不对英舰队采取正面直角拦截的策略,倒误以为英军将对他进行这样策略。因此到6时35分,他命全体舰队的每艘军舰以最快速行动,同 时调头,朝西向英格兰驶去,与此同时派一支小舰队以鱼雷攻击和施放烟幕弹掩护其撤退。这个十分老练的设计获得成功,甚至恰到好处。尽管有战斗的压力和混 乱,杰利科因受到一连串鱼雷的威胁,仍按自己长期坚持的方针转向离去。两支舰队迅速分离;德舰队消失在雾层里,舍尔发现身后已无追敌。
  但是随着发生一起令人震惊的事件,完全出乎合理料想之外,这样的事件往往成为历史的转折点。舍尔向西行驶约20分钟之后,刚发现自己脱身,又立即命 各舰右转调头,重新向东行驶。其目的何在?返回港口之后他声称,这是寻找机会进一步与英国舰队较量。“当我注意到英军的压力已不复存在,而我掌握的舰队依 然完好无损失时,我便调转头来,认为战斗不能如此结束,我应该寻机与敌人再比高低。”○11这一解释得到了德国官方历史的赞同。然而似乎更有可能的是,他 预计这一行动将使他插入英国舰队的后部,他希望穿过舰队的后部击毁殿后的英舰并重新在靠近本国的一侧作战。我们知道,他当时认为英国战列巡洋舰群是英军战 斗队形的先锋。由此他头脑中必然得出的结论是,英军战列舰队在战列巡洋舰所处位置之后5海里。基于上述设想,他的行动将恰好插入英舰队的后部。然而与他假 想不同,他正好钻进了整个英国舰队的中心,这当然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局面。这个错误本来可能对德舰造成致命的结果。不可能有比这更危险的局势了。杰利科的 舰队无疑准备得不太顺利,他正率各分队向南成梯队行驶。事实上,此刻(下午7时12分)对他最初的部署来说他是在最不喜欢的处境中被德舰抓住的。不过尽管 如此,实际上没有出现严重困难。当德国舰一艘接一艘从迷雾中出现时,所有射程看得清的英国战列舰均向其猛烈开火。德军先锋,庞大的“柯尼希”级诸舰,目力 所及四面八方均是一片炮火闪光。密集的火力持续了约6分钟,炮弹如狂风暴雨在德国军舰上爆炸。希珀的多次受创的、令人敬畏的侦察舰队,再次遭到最沉重的打 击。“赛德利茨号”突然猛烈燃烧起来,“吕措号”摇摇晃晃退出战线。这是最猛烈的海上炮击战。
  战事持续时间不长。舍尔一旦意识到所陷入的境地,虽不够冷静,他还是重复了6时35分运用过的策略;7时17分,他再次将战列舰队调头向西,又发动 了一系列小舰队攻击,释放更多的烟幕,命令喘息未定的战列巡洋舰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攻击,以掩护他的撤退(一次“死亡之旅”),再次迅速西驶。杰利科又一次 听任舍尔西去,为躲避纷纷射来的鱼雷,第一次转22.5°,然后又转22.5°。在地图上一望可知,这里无论如何有一个极佳时刻,很容易将英国舰队与率领 右分队的第5战列中队分开,对敌人进行两面夹击。但是这位英军总司令全神贯注于躲避鱼雷攻击,不断转变方向。射程扩大了,两支舰队分离了,舍尔再次从杰利 科的视线内消失了——这一次是永远地消失了。

  图25、舍尔第二次脱逃,下午7时12分至下午7时20分
  11th half flotilla第11半支小舰队;1st l.c.s.(less
  galatea),第1轻巡洋舰中队(缺加拉蒂亚号);1st s.g.,第1侦察组;1st squadron,第1中队;2nd
  l.c.s,第2轻巡洋舰中队;2nd s.g.,第2侦察组;2nd squadron,第2中队;3 boats of 3rd
  flotilla,第3小舰队的3艘小艇;3rd l.c.s.,第3轻巡洋舰中队;3rd squadron,第3中队;4th
  l.c.s.,第4轻巡洋舰中队;4th
  s.g.,第4侦察组;b.c.f.,战列巡洋舰舰队;barham,巴拉姆号;benbow,本鲍号;colossus,科洛苏斯号;duke
  edinburgh,爱丁堡公爵号;fired 3 torpedoes,发射3枚鱼雷;friedrich der
  grosse,弗里德里希大帝;iron duke,铁公爵号;king george
  v,国王乔治五世号;könig,柯尼希号;lion,雄狮号;magnetic,磁北;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rion,奥赖恩号;scale,比例尺;sea
  miles,海里;smoke screen,烟幕;southamton,南安普敦号;yard码

  在6时与7时30分之间,德军小舰队发动了不下七次对英国战列舰队的攻击。对这些攻击的真正回答是英军小舰队和轻巡洋舰中队的反击,其中后两次反击 很有效,而且接近成功。本当命令这些舰队前进,打掉敌人的鱼雷艇,这一点完全能做得到。杰利科舍此积极的战术于不用,每次都叫战列舰转身躲避;因而停止与 敌人的接触。在此整个阶段,德国小舰队仅仅损失了一艘舰只,而它们却有效地保护了舰队死里逃生安全撤退。
  然而贝蒂仍力求重新交战;最最重要的是驱逐德军舰队向西驶去,离开其老家。“雄狮号”望见了敌人;但是英国战列舰队并未向“雄狮号”靠近,几艘战列 巡洋舰不可能单独与舍尔交战。7时45分,贝蒂通过“弥诺陶洛斯号”向领航的英国战列舰报告敌人的方位;7时47分,向总司令发去经过反复斟酌的电报: “建议战列舰前锋随我行驶;我们能切断敌人舰队的归路。”电报刚发,他改变航向逼近敌人。其时,舍尔回家决心已逐步使公海舰队从向西改为向南航向。两支舰 队再次相遇,双方的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开始射击。英国战列巡洋舰将很快进入战斗,可是我战列舰队前锋在哪里?杰利科接到贝蒂的信号后,在他向第2战列中队 发出必要的命令——其中无重要言词——之前,让一刻钟时间白白过去。指挥该中队的海军中将杰拉姆没有指挥该中队加快航速,也没有叫它驶到主舰队前面,也没 有向“弥诺陶洛斯号”询问“雄狮号”的位置。他只是保持航向,心中对总的局势捉摸不定。因此,“雄狮号”及其护航舰只在日德兰海战中单独与敌巨大军舰作最 后一次遭遇战,就像她最初与敌作单独遭遇战一样。严重受伤的德军战列巡洋舰不具备作战条件,此时日光仍对英军有利。从“猛虎号”发射的炮弹从0.9— 1.3万码的射程击中各舰。“德夫林格号”上残留两个炮塔之一被打得不能开炮。“赛德利茨号”和“吕措号”几乎一弹难发。突然,老旧的“德意志”级战列舰 前来救援希珀的受重创的英勇的舰只;在暮色中与英德舰的巨炮作最后的互射。15分钟之后,德舰再次调头西去,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05.
  夜已经来临,到9点黑暗笼罩了大海。因此,海战的条件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强者的力量在昏暗中被削弱得与对方相等。远程的巡洋舰成了瞎子。友好的驱逐 舰变成了对受其保护的军舰有危险的东西。大炮无法校准射程,此时此刻,鱼雷开始主宰。两支敌对的海军,相距不过6海里,在黑暗中向前行驶,双方保持沉默, 互不相见,可能在5分钟内转向任何方向,谁也不知道对方将欲何为,或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图26、夜幕降临时舰船的位置,下午9时
  1st l.c.s.,第1轻巡洋舰中队;1st s.g.,第1侦察组;1st squadron,第1中队;2nd
  c.s.,第2巡洋舰中队;2nd l.c.s.,第2轻巡洋舰中队;2nd squadron,第2中队;3rd
  l.c.s.,第3轻巡洋舰中队;3rd squadron,第3中队;4th s.g.,第4侦察组;5th
  b.s,第5战列中队;benbow,本鲍号;calliope,卡利奥佩号;colossus,科洛苏斯号;comus,科穆斯号;constance,康斯坦斯号;derfflinger,德夫林格号;f.luitpolo
  f.,卢伊特波洛号;friedrich der grosse,弗里德里希大帝;iron
  duke,铁公爵号;karotine,卡罗琳号;king george
  v,国王乔治五世号;könig,柯尼希号;lion,雄狮号;magnetic,磁北;marlborough,马尔伯勒号;orion,奥赖恩号;royal,保皇党人号;scale,比例尺;schlesweg
  holstein,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号;sea miles,海里;westfalen,威斯特法伦号。

  但是舰队司令舍尔早已打定主意,他的航向虽然险象环生,却是明明白白的。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其决心建立在理性判断的基础之上。他心里明自,一支优 势兵力的敌人舰队正在他与本国港口之间,若被发现处于这样的位置上,到明天白天极可能意味彻底的毁灭。夜晚短暂,到2时半就将破晓。他必须刻不容缓地行 动。他的计划很简单:冒一切风险,不惜任何代价,走最短路路程尽快回家。倘若发现英国舰队挡道,便强行突破。如此行动,双方会有多艘舰只被击沉,但是德国 海军的大部分可望逃回海港。这无论如何也胜过在海上被占压倒优势的敌军捉住,在日光下战斗18小时要好。9时14分他用无线电发布如下命令:“我主力舰队 继续前进驶入本港,保持航向东南偏南,即1/4东;航速16节。”于是公海舰队从正南航向转为东南偏南,由小舰队和轻巡洋舰中队为先导,以最高联合速度直 驶霍恩礁。谁也不能怀疑他采取这一行动的正确性。
  约翰·杰利科爵士要处理的问题比较复杂。此时他的敌人所处的位置肯定不是德军事先拟定的计划的组成部分。他正确地放弃了夜战的打算。拂晓进行的任何 战斗都不必担心陷阱或精心预设的埋伏。它将是一场在海上决出胜负的直截了当的战斗;他的实力超过敌人一倍以上。其显而易见的最高职责就是迫使敌人作这样的 战争。可是怎样才能达到这一目的呢?
  自战争开始,德军就在黑尔戈兰湾设置了两个水雷区,以阻遏英国舰队的进攻。德军此举得到了英国海军部的帮助——其原因须作进一步解释。由于双方的努 力,该湾大片水域被英、德敷设的水雷封锁。但是德军在这些水雷区像扫出三条宽阔的航道:一条经通往北方霍恩礁;第二条处于黑尔戈吸湾正中,第三条经埃姆斯 河通往南方。双方对对方的水雷区完全了解。水雷区像暗礁和浅滩一样在海图上标得一清二楚,因而双方同样有把握避开它们。英国海军部不但了解水雷区,而且知 道通过这些水雷区的德国三条航道,所以,约翰·杰利科爵士在他的海图上注明摆在舍尔上将面前的三条航道。
  还有第四种选择:舍尔完全可以根本不去黑尔戈兰湾,一到天黑立刻转向朝北,向回国方向经卡特加特海峡驶入波罗的海。他将选择这四条航道中的哪一条? 任何处在英军总司令地位上的人都难以判定。杰利科作出的任何决定,必然有多种难保万无一失的风险。对他的唯一指望便是他能根据合理的可能性行事,让其余的 一切听天由命。因此,本章必须考察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他是否按合理的可能性采取行动了。

  图27、下午9时各舰队的位置及其至次日黎明前2时30分时的大致航迹
  注:德军舰巡弋航迹为1st s.g..,第1侦察组。
  am=上午;amrum,阿姆鲁姆;area,海域;b.c.s.,战列巡洋舰中队;battle fleet,战列舰队;east
  from
  greenwich,格林尼治以东;heligoland,黑尔戈兰;hornsreef,霍恩礁;lion,雄狮号;midnight午夜;mined,布雷;n,北纬;north
  limit of mined areas,北方布雷海域界限;pm=下午。

  可以马上排除那些对敌人最小可能性的选择。经由卡特加特海峡退入波罗的海无法确保舍尔不在白天作战。这个选择需驶近350海里的航程,给较快速的英 国舰队提供一整天在公海追逐的时间。杰利科只消为这一航道采取简单措施(然而他并未采取),即派遣数艘轻巡洋舰监视该水域,便可保证在拂晓及时得到情报。 埃姆斯河这条路漫长而曲折,也可因不存在可能性而不予考虑。因此,四种选择减少到两种,即霍恩礁航道和黑尔戈兰岛航道;而这两条航道相距并不甚远。如果约 翰·杰利科爵士认为霍恩礁和黑尔戈兰岛两条航道都可能为敌人所利用,那么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在这两个基础上有一个良好的可以实施的行动的机会。将舰队 驶往霍恩礁灯塔西南10海里的地方,在拂晓时他便可占据一有利位置迫使舍尔作战,无论后者去往霍恩礁还是黑尔戈兰湾。英国舰队的航速比德国舰队至少快3 节,因而在夜色降临时更接近该地点。
  可是杰利科似乎已经形成这样的看法:德国舰队的选择在黑尔戈兰湾和埃姆斯河两条航道之间;他不提霍恩礁这一显而易见最有可能的可能性。他说○12, “我不愿放弃阵地优势,这种优势可产生于朝东或朝西的航向○13,因此我决定向南行驶,可以在那里于白天重新交战;而且只要敌人驶向黑尔戈兰湾或埃姆河并 由此沿德国北方海岸返回基地,那末我也可处于拦截敌人的有利地位。”这根本不是最合理的设想,它不但没有得到,反而排除了重大的有利机会。沿此航向一直行 驶到凌晨2时30分,将使英国舰队处于霍恩礁西南43海里和舍尔驶向黑尔戈兰岛直接航线以西25海里的地方;因此在这两个地方都不能获得与敌交战的机会。 让舍尔无论取道霍恩礁还是经由黑尔戈兰湾,或者只要他愿意,穿过卡特加特海峡自由自在地撤退,仅仅经埃姆斯河这一可能性最小的航道被封锁了。
  晚上9时1分,英国战列舰队以分队为单位转向,按17节时速朝几乎是正南方向继续行驶。9时17分,舰队采取密集列阵,以三列纵队的夜航编队形 式.9时27分,驱逐舰小舰队奉命在舰队后5海里处航行。该项命令可达到双重目的:防止战列舰队在黑暗中与己方小舰队靠近,因而能把所有鱼雷艇认定为敌 人,如果鱼雷艇一旦出现,即可将其击沉;它还延长了英舰队行列,增加了拦截敌人的机会。然而并未向驱逐舰小舰队下达攻击敌人的命令,所以它们消极地保持距 离行驶,没有得到任何指示或情报。杰利科向小舰队发出的信号被设在新明斯特的德里监听站截获,该站于夜间10时10分向舍尔报告,“驱逐舰群在敌主力舰队 后5海里就位。”约10时50分,德军第7小舰队报告它发现英驱逐舰群。因此,德军舰队司令,如果获悉了新明斯特的情报,从此时起便对两支舰队的相对位置 有了相当清晰的认识○14。夜间的行动的第一阶段就此结束。英国舰队正以17节时速向南行驶,每时每刻都为敌人最近最可能的退却路线敞开了方便之门。德国 舰队正以16节时速驶向霍恩礁,将径直通过杰利科舰队的尾部,德舰队的驱逐舰群已经擦及其尾部。不过还来得及挽救局势。
  约晚上10时30分,德军第4侦察舰队与跟随我战列舰队的第2轻巡洋舰中队接触,传来一阵剧烈的炮弹爆炸声。“南安普敦号”和“都柏林号”损失惨 重,德军老旧巡洋舰“妇女颂号”被一枚鱼雷击沉。这场遭遇战的大炮闪光和探照灯曳光的情景,几乎在大舰队各舰的航海日志中都有记载。这一个所在地的炮战, 尽管不是证据,但至少暗示敌人在驶向霍恩礁的途中正在设法穿过英国舰队的后部。不过有决定性质的确证即将到来。
  在遥远的白厅,海军部一直在监听德军的无线电。他们已经收听到并破译了舰队司令舍尔晚上9时14分向公海舰队下达的命令。“铁公爵号”于10时41 分收到电报,11时30分译出电码,约翰·杰利科爵士读到了以下令人震惊的情报:“德战列舰队于9时15分下令返航,战列巡洋舰殿后。航向在南偏南,东 3/4。时速16节。”○15如果该情报值得相信,这就意味也只能意味德舰队打算经由霍恩礁返航。首先与一般可能性联系起来,其次和队尾传来的炮声联系起 来考虑,加上海军部的情报(除非完全错误),就几乎是确凿无疑的。假若杰利科决定据此采取行动,他只要将舰队转向与德舰队平行的航线,以便确保于拂晓时与 敌作战。如此行事既不冒夜战危险,也不会增加鱼雷攻击的现实危险。
  可是海军部的情报可信吗?约翰·杰利科爵士不以为然。他无疑记得当日早些时候,即发现敌战列巡洋舰群前数分钟,同一官方来源的情报告知他,德公海舰 队可能尚未出海,其旗舰正从海港发信号。当海军部所提供的舍尔的航线在“铁公爵号”的海图上标绘出来时,因细微差错,似乎刚好使德国舰队处于杰利科本人的 旗舰当时所在位置。这实在荒谬。此外,他于10时15分接到“南安普顿号”的报告称,敌舰仍向西行驶。总之,他认为敌人位置并不明确,因而他置海军部情报 于不顾,继续以17节时速南行。
  难以认为,此项决定与证据的重点不是相矛盾的。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约翰·杰利科爵士依照海军部的情报采取行动——即使事实证明情报是错误的——他就 有理由为自己的行动辩护,其行动也绝不可能受到非难。当他加速南驶时,他不理会如此之多的有利机会,对后果考虑又如此之少,因此难以猜透他内心的想法。当 然,上面所说怀疑与矛盾的因素也必须予以充分考虑。
  11时30分,公海舰队的航向几经细小变动之后,撞上了英军第4小舰队,紧接着是一场短暂的激战。驱逐舰“蒂泊雷里号”和“布罗克号”丧失了战斗能 力、“喷火号”与战舰“拿骚号”相撞,“雀鹰号”与受伤的“布罗克号”相撞,德国巡洋舰“埃尔宾号”遭到“波森号”的撞击并失去战斗力;“罗斯托克号”被 鱼雷击中。英国其余小舰队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但它们又重新转向回来,再次冲向敌人。此时驱逐舰“幸运号”和“热情号”均被炮火击沉。午夜稍过,脱离 舰队正力图归队的铁甲巡洋舰“黑王子号”突然闯入德军“超无畏”级战舰中队1600码以内,立即被炸成碎片,750名官兵无一幸存。12时25分,此时正 位于英国舰队左舷方位的德舰队的先头舰只冲入英军第9、第10和第13小舰队并击沉驱逐舰“汹涌号”。在上述意外冲突中,对尽职守紧跟大舰队的英军各小舰 队,遭受严重损失有如正规实际攻击一样。最后一次与敌遭遇发生在2时10分,第12小舰队发现敌人已绕到左舷,在舰队长斯特林率领下积极主动和明确进攻, 击毁了“波美拉尼亚号”,全体700名官兵丧生,还击沉德国驱逐舰v—4号。战斗到此告终。
  直到午夜之后半小时,杰利科还有时间及时赶到霍恩礁进行白天战斗。甚至此时以后,还可能切断德舰队后部和掉队舰只。重炮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巨大爆炸 发出的闪光、自西向东连续摇曳的探照灯光柱——难道没有可能多次说明问题?但是大舰队继续坚定不移地向南行驶;当它在凌晨2时30分调头向北时,德国舰队 已经永远无法追上了。北上的航向也仍然使英国舰队脱离退却之敌;显而易见,从此时起总司令已经彻底放弃了重新交战的一切希望。剩下的任务只是集合舰只,打 扫战场以期发现掉队舰只,然后回港。凡此皆按计划完成。
  日德长之战就这样结束了。德国人高呼胜利。其实谁都无胜利可言;不过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对自己的年轻海军表示满意。它打得巧妙成效不错。它从压倒优势 兵力夹缝中逃脱。与此同时,它使对方在舰只和人员方面所遭受的损失比自己更大。英国战列舰队从未认真作战,仅有一艘军舰“巨人号”为敌舰炮弹击中,舰上2 万余名官兵中两死五伤而已。英国竭多年最大努力装备了这支举世无双的海上劲旅,它在数量、吨位、航速首先是火炮威力方面都远优于其对手;而在训练、个人技 能和勇气方面至少与敌人不分高下。举国上下的失望情诸是深重的,立刻出现的责备和反责备的论调持续至今;对这些论调,本篇的叙述力求忠实与公正。所有人都 希望给他们另一次机会,热切从战斗的教训中找寻教益。歼敌制胜的良机,第一次是在部署的时刻提供的,第二次是在一个小时以后当舍尔重大估计错误的时候提供 的,第三次是将近午夜时总司令决定不理睬海军部情报的证据时提供的。三次良机可谓多矣!

  06.
  尽管如此,还是提供了迫使德舰作战的最后机会。日德兰之战六周以后,8月18日夜,德军舰队司令舍尔再次出海。其目标是炮击森德兰,并希望一旦英国 舰队干预,就将它诱进他的潜艇小队。17艘潜艇组成的主力小舰队部署在英国舰队可能经过的两条航线上:一条在布莱斯海外,另一条在约克郡海岸外;同时12 艘“佛兰德”级舰只组成的小舰队停泊在荷兰海岸外。4架齐柏林飞艇在彼得黑德与挪威之间巡航,3架在纽卡斯尔与黑尔之间英国海岸外巡航,l架在弗兰德斯湾 巡逻。由慢速“德意志”级诸舰组成的德国第2战列中队,此次未获准与舰队同行。这样,德国舰队既受到飞艇的保护,四周又有潜艇巡弋,而且摆脱了老旧舰只的 拖累,因此一路上大胆行驶。
  德国海军的初步行动并不是没有引起英国海军部的注意。18日上午,大舰队各战列中队奉命在朗福蒂斯浅滩集结,战列巡洋舰在稍南海区汇合,哈里奇舰队 在雅茅斯以东海面集结。26艘英国潜艇——5艘在黑尔戈兰湾,8艘在弗兰德斯湾,1艘在荷兰海岸外,12艘在雅茅斯和泰恩河海外——依次分布拦截敌人。

  图28、1916年8月19日,北海
  3.18 a.m.,上午3点18分;3.57 p.m. grand fleet returns,下午3点57分大舰队返航;7.3
  a.m.grand fleet turns north on report of nottingham being
  torpedoed,据报“诺丁汉号”被鱼雷击中,上午7点3分大舰队北转;9.0 a.m. grand fleet turns to
  south,上午9点大舰队南转;a. position of german fleet at 5.5 a.m. as
  reported by e23 at 9.16
  a.m.,英e—23号潜艇上午9点16分报告上午5点5分德国舰队的位置;a.m.,上午;ameland,阿默兰岛;aug.20,8月20日;august
  19th 1916,1916年8月19日;b.position of german flagship
  (directional)12.23,12点23分时德国旗舰(指挥舰)的位置;b.c.s.,战列舰队;british
  battlefleet,英国战列舰队;cromer,克罗默;falmouth
  (torpedoed),法尔茅斯号(被鱼雷击中);german battlefleet,德国战列舰队;german
  battlecruisers,德国战列巡洋舰队;german minefield,德水雷区;german s/m
  line德潜艇布雷线;german s/m line flanders i,德国潜艇布雷线侧翼i;german s/m line
  flanders ii,德国潜艇布雷线侧翼ii;grand fleet,大舰队;hartlepool,哈特尔浦;harwich
  force,哈里奇舰队;high sea fleet,公海舰队;hull,赫尔;iron duke joins grand
  fleet 4.50 a.m.,上午4点50分“铁公爵号”加入大舰队;l channel,l航道;m
  channel,m航道;noon,中午;north sea,北海;nottingham
  (torpedoed),“诺丁汉号”被鱼雷击中;p.m.,下午;r.humber,亨伯河;scarborugh,斯卡伯勒;terschelling,泰尔斯海灵岛;the
  wash,沃什湾;westfalen returns,“威斯特法伦号”返航westfalen
  torpedoed.,“威斯特法伦号”被鱼雷击中。

  两支舰队19日的行动大致轮廓如海图所示。当日的战斗行动始于双方的潜艇攻击。早晨5时5分,德国战列舰“威斯特法伦号”被英国潜艇e—23发射鱼 雷击中,于7时22分转向返航。舰队司令舍尔率舰队余部坚持他的航向前进。大约在上午6时,贝蒂所率先遣巡洋舰队之一“诺丁汉号”被德国潜艇u—52号发 射的两枚鱼雷击中,6时25分再次被击中,于7时10分沉没。起初,它究竟被水雷还是鱼雷击沉,尚存怀疑。但是6时48分,旗舰“铁公爵号”收到“南安普 顿号”发来报告,才肯定“诺丁汉号”确系被鱼雷击沉。大约与此同时,收到海军部发来的信号,确定了德国舰队的位置。然而约翰·杰利科爵士似乎依然认为“诺 丁汉号”是被水雷摧毁的;因此,他怀疑有一个陷阱,于是他于上午7时整命令大舰队调头北驶2小时以上,直至9时8分。
  令人迷惑不解的是,即使假定“诺丁汉号”是被水雷炸沉的,大舰队北驶有什么必要?航向的相对细微变化就会使大舰队离开可疑布雷水域许多海里,如此便有可能使自己处于德国舰队与其本国海岸之间。
  然而德国潜艇u—52的攻击比英舰队先前知道的更加猛烈。大舰队再次转向面对敌人去恢复失去的阵地花了两个钟点。总共损失4小时,因此拦截公海舰队 的机会大大减少。不过不能说这就是战斗未有结果的原因。后来出现了性质不同事件的干预:此时蒂里特将军率哈里奇舰队到达南面集合点附近。下午,舍尔收到了 飞艇发回5份报告——1个关于大舰队,4个关于哈里奇舰队。他还收到了潜艇发回有关大舰队情况的3份报告。北驶的英国舰队看来正离他远去,似乎在那个方向 集结。然而中午12时35分,德国飞艇l—12号报告,向南约70海里处有英国强大舰群,这些军舰在上午11时30分是在北方。这当然就是哈里奇舰队。舍 尔上将立即得出结论,这就是英国大舰队,危及他的撤退。他于是在3时15分命舰队完全调头,待其战列巡洋舰驶到他前面之后全体返航。其时,约翰·杰利科恢 复了他损失的距离,于下午1时30分收到海军部确定德军旗舰在12时33分时的位置的信号,此刻他以19节时速驶向舍尔刚刚撤离的水域。“铁公爵号”上的 海图似乎表明一场舰队战斗即将发生,约翰·杰利科爵士作好了与敌交战的一切准备。他布置战列巡洋舰在他的右舷,第5战列中队在他的左舷,向前行驶近两小时 之后,他仍见不到敌人的踪影。3时57分,大舰队放弃了与德军相遇的全部希望,重新转向归途,途中又损失另一艘轻巡洋舰“法尔茅斯号”,是被德潜艇发射的 鱼雷击中的。约6时许,哈里奇舰队发现德国舰队;但是大舰队距离太远,不能提供任何支援;下午7时,蒂里特将军转向驶回基地。8月19日的军事行动就这样 结束。

  07.
  我觉得本章如果不从上面描述的事件中得出某些结论而结束,未免不太合适。首先在物质上,3艘英国战列巡洋舰迅速被毁的原因何在?“无敌号”的侧装甲 厚度仅为6—7英寸。她是在1万码射程以内交战的,她的弹药仓很可能是被直接穿透吃水线以下装甲的重型炮弹引爆的。可是“玛丽女王号”被致命的齐射炮弹击 中时正在1.8万码射程以外作战;在她爆炸前一二分钟时,她处在完好的队形中,以25节时速前进,舰上所有大炮都在向敌开火。“不倦号”同样轻易地被毁于 最大射程。这只能有两种可能的解释:要末是弹药仓被炮弹穿透,要末是回转炮塔中爆炸的炮弹引燃了炮塔中的弹药,火花和火焰沿60英尺高的升降机下窜进入弹 药仓。毫无疑问,英国战列巡洋舰的弹药仓对远程炮火的防护能力不足。大战中考虑海战的射程比战前考虑的要大得多。因此,我国军舰建造者们事先并未充分考虑 到甲板和炮塔顶部将承受炮火的穿透力。德国战列巡洋舰铁甲的分布就比较合理。此外,由费希尔奠定基础、杰利科大事扩充的英国战列巡洋舰,虽然装备的大炮大 于德国同类舰只,但铁甲的强度不及后者。以新的眼光审视1911年建造的军舰结构时,我对那种战列巡洋舰感到不安,因为当时耗资200万英磅,建造一艘威 力最大和速度最快的军舰,而这种军舰竟不敌强大的战列舰,这在我看来纯属徒劳之举。因此我反对增加我们已经处于优势的战列巡洋舰,并成功地说服海军部委员 会取消了提出的战列巡洋舰建造计划,建造5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代替1艘战列巡洋舰和4艘航速较慢的战列舰。我还排除了1913年度和 1914年度计划中每年建造战列巡洋舰的计划。这些事情在本书前面已作过充分论述。

  图29、炮塔顶部遭炮击对战舰各部分的影响
  armoured side,装甲侧面;caol,煤仓;codite charges,无烟炸药包;dynamo
  room,发电仓;forecastle deck,前甲板;hoist,升降机;hydraulic engine
  room,液压动力室;l.w.l.,载重水线;magz.ne,弹药库;main deck,主甲板;path of
  flash,火花掉入通道;path of shell,炮弹弹道;protective
  deck,护甲板;revolving,旋转;shell room,炮弹库;turret,炮塔;upper deck,上甲板。

  “玛丽女王号”和“不倦号”更有可能是因沿炮塔弹药升降机而下的火花,而不是炮弹穿透甲板被毁的。直接暴露于俯射炮火之下的炮室顶部装甲厚度仅3英 寸。从这些炮塔操作室有弹药输送管道直接通到60英尺底下的弹药仓外的操纵室。从现代铁甲舰问世之初,一直认识到爆炸引起的火花沿输送管道而下存在危险。 然而和平时期舰只之间炮术演习忽略了各种预防措施。输送管道底部的弹药仓门没有加装双重门,因此,在战斗中单一的仓门很难保持一直关闭,甚至也没有用厚的 毡幕遮挡。封闭提升弹药的升降机的活动遮板在某些情况下为了提高装卸速度已被拆除。由于如今使用的是无烟火药,滋长了漫不经心的习惯。英国炸药的丝质包装 的防火性能不及德舰上铜质弹壳安全,尽管铜质弹壳有许多其他弊端。自炮尾沿输送管道而下至弹药仓,至少有4组双份无烟炸药包构成一个完整的输送炸药系列。 在炮室内爆炸的重型炮弹的火花或者在那里无烟炸药引发的明火,几乎同时有可能漫延到弹药仓本身。“玛丽女王号”和“不倦号”被炸毁的原因,最可能于此。我 们知道“雄狮号”险些遭受同样的命运。
  1915年1月多格滩之战,向德国海军警告必须防止这种危险,因而他们预先作了准备。当时一枚13.5英寸炮弹穿透了“赛德利茨号”的后炮塔,当时 炮管中填装的火药和一个小型“应急弹药仓”燃烧起来,熊熊大火吞噬了整个炮塔并经通道蔓延到另一炮塔,结果将两座炮塔的内部彻底烧毁,造成200余名官兵 死亡。由于这个教训彻底改变了德舰军火供给的保护和训练,日德兰海战后,英军舰只也采用了同样方法。
  我国海军专家们总是争辩说,尽管后来的德国战列巡洋舰——我们有关于她们的灵通情报——装备比英国对手更厚的装甲,但这一优势早已被我更大的火炮和 炮弹所抵消。然而战斗的考验证明,英国重型穿甲弹在穿甲爆炸的能力上不及相同规格的德国炮弹。这样的结果应该永远根绝我国海军军械署技术部门的自鸣得意情 绪,应该促使继任的海军部委员会反复详察它们提交的科学数据,并以虚心的态度将这些数据与外国的进行比较。
  万一进行一场决战到底的舰队大会战,这些缺陷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是一个带根本性的问题,同时也可以找到明确的答案。
  在多格滩之战和日德兰之战中,德国最重型炮弹没有一次成功地穿透英舰7.5英寸以上厚的铁甲。所有命中9英寸铁甲的炮弹都受到甲板的有效抵挡。参加 日德兰之战的所有英国战舰的要害部位都受到13英寸、12英寸、11英寸或至少9英寸厚度铁甲的防护。因而可以断定:如果英国主要战列舰队在日德兰进行认 真的战斗——除了运气不好偶然一次有火花落入弹药升降机——它是不会遭受德舰炮弹的重创的。我们知道一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舰在承受德国战列舰队威力最 强大的舰只和战列巡洋舰的猛烈轰击之后,其主要武器装备和机器皆完好的无损。5发命中的12英寸炮弹,没有一发穿透其厚甲板。“马来亚号”一座回转炮塔顶 部(4.5英寸厚)被一枚重型炮弹击中,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因此可以得出结论:英国战列舰队的铁甲防护,足以抵挡在日德兰海战中德军最重型大炮的12英寸 炮弹。
  另一方面,在多格滩海战中,英舰的13.5英寸炮弹穿透“赛德利茨号”炮塔的9英寸厚装甲板,在塔内爆炸;在日德兰海战中,英舰一枚15英寸炮弹穿 透“赛德利茨号”d号炮塔前部10英寸厚装甲,一枚13.5英寸炮弹穿透其9英寸厚的装甲。然而在后两次穿透中其爆炸力在装甲外耗尽。在日德兰海战中, “吕措号”显示了类似的结果:至少有一枚13.5英寸炮弹穿透8英寸或12英寸装甲,并在内部爆炸,而另一枚射入炮塔10英寸厚装甲,引起炮塔内部燃烧。 至少一枚15英寸炮弹穿透“德夫林格号”炮塔的10英寸或12英寸一厚的装甲,并在塔内爆炸,引发猛烈大火将炮塔内部完全烧毁。以上是两舰队远程交战产生 的结果,这种例子还有不少。假若战斗是在中程或短程趾离进行要决出胜负,则双方大炮的穿透力势必增加;但是英军重型炮弹,将在任何即离都保持其优势地位。
  必须以确凿的事实为依据,来考虑敌我舰队在数量上的实力。英军舰队以37艘“无畏”级战舰对德军21艘同样的战舰,英舰舷炮有双倍力量,这些都是战 阵上的优势,可以恰当地称之为压倒性的;数量和大炮力量足以保证英舰的安全,足以将上述重大缺点减少到很小的程度,并为意外事件留出充分回旋余地。
  在战术领域,显而易见的是恐惧水雷或鱼雷造成水下破坏,担忧那种“未放一炮,舰队便损失一半”的危险主宰了英军总司令的思想。这一危险尽管没有当时 设想的那么严重,然而是实际存在的,而且是可怕的;加上战斗对敌我海军曾造成的不相称结果,这两个原因迫使约翰·杰利科爵士采取极端谨慎的方针。这项方针 是他经过长期思考之后慎重采取的,不但在日德兰海战之前和海战期间坚定遵守,而且在海战后依旧不变。不能因为这个方针导致了不能令人满意的插曲,不能因为 没有立刻充分认识到反向航行或鲁莽行事完全可能造成致命后果而谴责这个方针。然而,充分承认这一点,并不遮掩日德兰之战中几个极端严峻的形势,也掩遮不了 8月19日德舰队突围产生的严峻形势。在这些情况下,大舰队本可采取抓住敌人不放的战术行动,这无论如何不会增加被诱入水下陷阱的危险。如果推行了更灵活 的舰队训练和演习体制,便能实施这种战术行动。在战斗中将如此庞大的舰队的整个指挥集中于一人之手,这种尝试是失败的。总司令尽管具备最坚定的意志力,却 看不见甚至无法获悉战事进展的情况。他根本不曾试图使用快速战列舰分队(“伊丽莎白女王”级)与敌交战,使敌不得脱身。他没有运用英国轻巡洋舰中队和小舰 队,去挡开并消除敌人鱼雷的攻击,而仅仅命令全舰队消极地改变航向去对付它。总司令的为防止被诱入陷阱的稳健而审慎的推理,并不适用于当时的形势,那时敌 人惊恐万状、与其港口隔绝,敌人处于完全预见不到也无法预见的紧急境况。值得赞美的谨慎养成防御性的心理习惯和战术构想,这种习惯和构想,阻止了大舰队在 不需要谨慎的特定条件下采取正确行动。
  约翰·杰利科爵士在两年中忠心耿耿的指挥,虽然难说他是胜利地、成功地肩负沉重而辛酸的责任而无可辩驳地赢得了举国一致的永久敬意;但是皇家海军必 须在敌人身上和一切场合找到最合适的时机,通过大战将过去敢于冒险和克敌制胜的传统发扬光大,新的一代人的目光将转而注视贝蒂和他所率的战列巡洋舰,注视 泽布吕赫之战中大显身手的凯斯,蒂里特及其哈里奇打击力量,注视不怕任何天气和风浪对敌作战的驱逐舰和潜艇小舰队,注视伪装猎潜船的大胆冒险和英国商船队 的坚定不移的决心。

  ————————————
  ①《大舰队》(the grand fleet)。
  ②再加4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共计28艘。
  ③原书第635页图显示从这一队形可能出现的一些演变情况。
  ④《官方纪实》,第36页。
  ⑤同上。
  ⑥同上。
  ⑦水兵意作“依导向装置改变方向(如此多)度数”。
  ⑧“前进”二字省略。
  ⑨见原书第635页图。
  ⑩《官方纪实》,第49—50页。
  ○11《官方纪实》。
  ○12“总司令公文札”,见《日德兰海战文件汇编》(jutland papers),第21页。
  ○13即他向东或向西航行。
  ○14据说他回到港口后才得知这一情报。
  ○15《官方纪实》,第72页。





  第43章 索姆河战役

  01.
  年底,驻法国的英军指挥部出现变动。我们已经知道,约翰·弗伦奇爵士在怎样的情况下怀着怎样的疑虑于上年9月在洛斯让自己卷入愚蠢的法国香槟的巨大 攻势。他忠诚地最后甚至满怀热情地遵奉基奇纳勋爵的愿望和遵照英国内阁的默许行事。但是这一切在失败以后对他很为不利。那些既无信心也无决心阻止进攻那场无望的人士,在进攻必然失败之后对进攻的指挥提出苛评。12月份开始对他提出指控,因此到年底约翰·弗伦奇爵士由驻法英军司令改任本土武装部队司令,这个高级职位由他的第一集团军司令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继任。
  无论从办事效率还是专业素养方面看,道格拉斯·黑格爵士都是英国陆军中第一流的将领。他学识渊博,具有各种经历,担任过各种要职,堪当总司令重任。 他是一个有社会地位和独立财产的骑兵军官,他的一生都致力于军事理论研究与实践。曾任团副官,参加该团马球队;后毕业于参谋学院;南非战争中他担任骑兵师参谋长,在战场上获得荣誉晋级令和勋章,担任过纵队司令;在印度曾任军队司令;后供职陆军部;又曾在奥尔德肖特指挥过两个师,这两个师组成唯一的英国军, 从这个职位上他率英国第一军开赴法国。在约翰·弗伦奇爵士指挥期间,每次战斗他都担任主要角色。在第一次伊普尔战役的最危险时刻,英军各战斗营和炮兵连疲 惫不堪,寡不敌众,节节后退,而这位全军司令策马缓步在全体参谋官之先,沿炮弹纷飞的梅嫩公路深入实战前线;此情此景,令全体将士深受鼓舞。
  任何一位军官尽管他担任过一系列职务,或他的不寻常资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与黑格实际担承过的工作相比。战前英国军事制度认为重要的各项必备条件, 黑格都具备,而且非常出色。多年以来,在其事业的各个阶段,上司和同僚皆一致认为,只要此人身经百战而幸存,就必将晋升到英国陆军的最高职位。斯通沃尔·杰克逊传记的作者、在黑格毕业期间任参谋学院教授的亨德森上校,就曾作过上述这样的预言。黑格在战争第一年的表现不负众望;因此在约翰·弗伦奇爵士离任时 他被任命为总司令,既不使人感到惊讶,也未引起任何不平,更没有招来他人的嫉妒。军事职业培养了他的信念,在三年空前规模战争中出现的形形色色的遭遇、失 望和错误判断,都不曾使他的信念发生过丝毫动摇。
  敬重他的军界同僚们发现,在他的自信中有一种健康的互为补充的心理。他知道升任此职是因为他的功绩和正确;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竞争对手;且他担任此 职,既不是因为受宠,更非夺权。这种心态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他的心态、决心以及平和的脾气结合在一起,使他在战争失利和灾难的冲击时能沉着应付,而且能忍受由于与协约国军和与英国内阁的关系所引发的较为复杂的和同样是恼人的事端。他作为英军首脑对自己充满信心,如同一名乡村绅士,在祖先世世代代耕作过土地 上,为耕耘献出他的一生。可是这次大战没有专家;谁也不能应付战争产生的众多新奇问题;谁也不能控制战争的飓风;谁的眼睛也不能洞察它旋卷起的尘云。在本 书叙述的过程中,为了将来的利益,有必要十分诚恳地探讨一些可相信的真实事情和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探讨完毕时,事实依然是,一般英王子民所难以接受的严酷 的考验,这个考验便是道格拉斯·黑格爵士以沉着、坚忍与刚毅精神迎接挑战的命运。

  02.
  一种势在必战的感觉笼罩了索姆河战场。英军热情高昂,指挥官们信心百倍,我们协约国的需要和企盼呼吁十分迫切,决定性胜利的结果似乎就在眼前,以致 谁也不能阻止决战的尝试。整个春季法军战斗在凡尔登,牺牲在凡尔登,无数成年男子祭献在那座铁砧祭坛上;新来英军凭自己的侠肝义胆去救助法兰西,同时也受到牺牲和勇敢精神的激励。勃鲁西洛夫的惊人成功,如果属实,令英军将领们信心倍增。他们相信,他们将击败敌人并攻破敌人入侵法国的战线。他们信赖自己所率 部队的献身精神,而且了解这种献身精神是无限的。他们相信战争中积贮了空前巨量的大炮和炮弹,因此,他们怀着最高的使命感和最坚强的必胜信心发动进攻。
  进攻计划所依据的军事思想的特征很简单。法军和英军司令的方针是,选择无疑是世界上最牢固和最完备的防守阵地作为他们的进攻点。
  “在近两年的准备中,”(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写道)①“他们(敌人)不遗余地力把这些防御工事加固得坚不可摧。第一和第二体系各由数条深壕构成,筑 有防弹掩体,由无数交通壕把它们连接起来。每个体系的壕堑前沿有铁丝缠绕物防护,其中许多是宽达40码的双股铁丝,竖起铁桩,用带刺铁丝交织其间,铁丝常常有手指那么粗。
  “在这些防卫体系之间的树林和村庄已变成名副其实的堡垒。村庄中通常随处可见深深的地窖,许许多多白垩地层的坑穴和采石场,都被用来作为机枪和迫击 炮的掩体。原有的土窖又精心加筑了地下掩蔽部,掩蔽部往往有两层,由地下深达30英尺的通道互相连接。敌防线的各突出部是敌人可以从那里向正面进行纵射的部位,建成的设施齐全的堡垒,且常有布雷区保护;同时,各阵地构筑了坚固的多面堡和混凝土机枪掩体,一旦己方壕堑被攻占,可以从那里对之进行扫射。这样的 阵地可以观测炮弹在敌方的落点,敌人还巧妙地部署了交叉火力网。
  “这些防御体系连同它们之间构筑工事的地点和其他支援点全都选址刁钻,可以相互提供支援,而且机枪和大炮可纵射和侧射,有最大可能的发挥。总之,这些体系不但形成连续的防线,而且是强大的纵深复合体。
  “敌人第二道壕堑系统的后面,除了树林、村庄和其他准备作防御用的牢固据.点之外,他们还另有几道业已竣工的防线:我们根据飞机侦察获悉,敌人正奋力改进和加固这些防线,还在这些防线之间和更后面挖掘新的防线。”
  所有上述情况清楚地向英法军参谋部指明了适合于我方进攻的战场;可以肯定,如果敌人在此地被击败,他们将比在其他防守较为薄弱的战场受挫更为沮丧。
  道格拉斯爵士还描述了他自己的战备状况,这些状况既全面又正确可靠:②
  “大批弹药和各种储备必须先期集聚在我前线的适当距离以内。为了修筑许多英里标准窄轨的新铁路,敷设了壕堑电车轨道。所有可用道路都经改善,并增筑 了多条别的道路,还筑起了几条越过多沼泽的低凹处的堤道。……必须挖掘数十英里深壕交通线和铺设电话线的浅沟,以及供集合与突击用的堑壕,构筑大量枪炮掩体与观察哨。”
  因此,不存在突然袭击的机会。没有任何办法遮掩两军之间直截了当的实力较量,或阻碍攻击部队方面展示勇猛的气慨。德军观察了将被进攻的部位的前方所 进行的毫不伪装的全面战备达数月之久。一周以来,变化无常但空前剧烈的进攻前的炮轰,把钢铁与火焰射击敌人的壕堑。蹲伏在深深的白垩洞里顽强的德军步兵,因炮轰而常常短缺食物和饮水,但他们在等候信号去修复炸毁的胸墙。英军榴霰弹在敌人倒刺铁丝网中炸开小路,但小路都受到严密监视,机枪放在准确的位置上扫射进攻者,或者用侧翼火力交叉封住进路。熟练果敢战士手中的一挺机枪可以毙伤五百名敌人;沿着攻击线有上千挺这样的武器精确地部署在几道防线上静候猎物。 在远处,德军炮手们没有经受过炮轰的滋味,正准备向英军前线及其交通壕各集合点施放防御性排炮。
  博拉斯顿上校的记述对于7月1日他的长官寻求的目标故意写得含含糊糊。英法联军的计划就是确定无疑地要突破德军在许多公里防线上的整个壕堑系统,然 后顺利地向前推进——英军向北和东北,法军向东南——从两冀包抄德军防线的暴露部分;英法骑兵师已整装待命,准备通过这样打开的豁口向前推进。法军的目标是夺取佩罗讷以南、索姆河以东的高地,而“英军的相应目标”则是占领“从勒特朗卢瓦附近经巴波姆至大阿谢的半圆状高地”。③但是博拉斯顿上校说,这些并不是首次攻击中期望达到的目标。“这些索姆河阵地是相关的军队占领的目标,而不是一直执行进攻任务的军队的目标。进攻军队的穿插程度是达到纵深阶段的标 志。……协约国军根据足够深度便将注意力转向战斗的第二阶段,就是说,包抄突破点侧翼的德军。”④肯定从一开始就预料这将是一场长期的恶战;但是我们将看 到,时间因素是完全不确定的。有人依然认为,这种穿插推进和向外运动是否能在数日、一周、两周或更长时间之内实现,相对说来无关紧要。可是这种论点是站不 住脚的。战斗计划的整体效果取决于其实施的速度。例如,假设纵深穿透与外向运动之间出现两或三天的间歇,则敌人防线势将从豁口的两侧迅速反扑合拢,一整套 新的防御工事网将阻挡我继续前进。打开敌人一个巨大缺口,继之以包抄两翼的全部成功希望,有赖于前进步伐的迅速,因而敌人不可能构筑和组织新的防线。如果霞飞—黑格计划打算除了仅仅消耗敌人之外还要获得其他成功,那末推进就必须连续而快速,预定的目标必须最迟在两三日内达到。这一点得不到保证,则大进攻将会失败。虽然随后可能制订其他进攻计划,也可能取得局部成功,但是打开敌人防线一大缺口的设想肯定就此完结。
  不难证明快速推进实际上已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志在必得。黑格对炮队的运用清楚地表明了作为其目标的直接雄心。英军的炮队不是将火力集中在行将攻击第一 线,而是在作战中分布的第二线和更远的防线,乃至远在后面的许多巩固的据点,很明显,他希望在第一天或第二天的战斗过程中完成所有这些目标。紧邻战斗前线 的英法骑兵的阵地也明显地展示了指挥官们的希望和预期。
  7月1日晨7时整,英法军从战壕中一跃而起,头戴钢盔和防毒面具,配合各种最新式兵器,炸弹、迫击炮、轻重机枪,在所有炮火支援下,扑向45公里战 线上的敌人。14个英军师和5个法军师几乎立即进入战斗。⑤在索姆河以南的战线,德军完全措手不及;他们不相信法军在凡尔登遭受重创之后还有能力采取任何 重大的攻势。他们预计充其量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已。德军没有作好对付法军的准备,因而法军的进攻,尽管不幸地采取不合时宜的小规模,但俘虏和击溃了整个第一道壕堑系统中的德军。
  英军的命运截然不同。所到之处他们发现敌人皆有充分准备备,七天的炮轰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安全地躲在地下深处掩体内的守军和他们的机枪实际上 完好无损;在攻击的时刻或者甚至在进攻的浪潮真正从敌人头上越过奔向后方时,敌人却从掩体出来发挥致命的效力。尽管德军战线有多处被穿过,但我军向其阵地 的大推进除了在右翼之外均告失败。右翼的英军3个师攻占了蒙托邦和马梅茨以及宽4.5英里深1.5英里的区域,从而将南部的弗里库尔孤立起来。该村以北的第21师也有所推进,深入了近1英里。但是,尽管弗里库尔的守军因此几乎被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强攻该村的企图还是失败了。再次向北进攻的第3集团军的两个 师,虽然向前推进1000码,尽管反复努力,仍未能占领波济耶尔高原漫长山嘴上的拉布瓦塞勒或奥维莱。到夜幕降临时,这一部分战场的进展仅占领敌人阵地中 的两块孤立地区或突出部。第10军以三个师发动的进攻在蒂埃普瓦山嘴和高原的强大防御工事面前受挫。尽管占领其两个强大火力支援点,即莱比锡和士瓦本的两 个棱堡,但对蒂埃普瓦的所有进攻都失败了,因为未能拿下蒂埃普瓦,并导致了从士瓦本的撤离。在最左边博蒙阿梅尔对面,虽然第8军冲到德军战线后,但又被赶 回自己的壕堑。第3集团军对戈梅库尔发动的辅助进攻完全失败,长时间的炮轰实际上对德军防御工事没有造成损坏。

  03.
  让我们从总体观察转入细致地看一看一个师的战况。第8师在战场上有完整的3个旅,他们进攻奥维莱山嘴;中心一个旅直上山山脊;其他两个旅从两侧穿过 山谷。两条山谷受到拉布瓦塞勒和蒂埃普瓦前面德军阵地纵向火力的射击。对抗这3个旅的是德军第180步兵团,该团的两个营把守正面防御工事,第3营驻波济 耶尔以北作后备队。把一个营的后备队计算在内,德军有10个连约1800人,对付我军第8师3个旅,共约8500名步兵。

  图30、索姆河战役图,1916年7月1日至18日—·—·,英军与法军的边界线;——,1916年7月1日的战线;achiet le
  grand,阿希勒格朗;albert,阿尔贝;allenby,艾伦比;ancre,昂克尔河;bapaume,巴渡姆;barleux,巴尔洛;beaumont
  harmel,博蒙阿梅尔;biache,比阿谢;bray,布雷;chaulnes,绍讷;chilly,沙利;comble,孔布 勒;cueudecourt,屈尼库尔;cutchy,屈希;fayolle,法约勒;flers,弗莱尔;fouraucourt,富罗库 尔;fricourt,弗里库尔;gommcourt,戈默库尔;gough,高夫;grallemont,格拉莱芒;hebuierne,埃布耶 内;la
  boissell,拉布瓦塞尔;lashigny,拉西格尼;le maisonette,勒迈松内特;le sars,勒萨尔;le
  translioy,勒特朗斯卢瓦;mamel,马梅尔;maranuch,马拉努什;maricourt,马里库尔;maurepas,莫雷帕;micheler,米舍莱克;miles,英里;mt
  st
  quenlin,圣康兰山;nesle,内勒;ovilurs,奥维吕斯;peronne,佩罗讷;poxcieres,帕格西埃 勒;pressoir,普雷苏瓦尔;proyart,普鲁瓦尔;remy,雷尔尼;rosieres,罗西埃;rowlinson,罗林森;roye,鲁 瓦耶;sailiy
  sallisel,赛利—萨利塞尔;scale,比例尺;serre,塞尔;somme,索姆河;st
  pierre-divan,圣皮埃尔—迪万;tiepvat,蒂埃普瓦;tortille r.,托尔蒂勒河;villers
  curbonnel,维莱屈尔邦内尔。

  7时30分,英军大炮齐射向前延伸,壕堑迫击炮中止射击,三个旅的各先锋营跃出战壕向前推进,每营拉开正面宽度400码。德军阵地整个战线的机枪和 步枪立即猛烈开火,尤其是从拉布瓦塞勒和奥维莱的隐蔽机枪据点的火力更加密集;几乎与此同时设在奥维莱后面的德军炮队向“无人地带”并沿英军战线和辅助战 壕进行幕射,请看德军目击者的记述:
  “大家意识到猛烈的炮轰是最后步兵攻击的前奏。因此掩体内的士兵们准备就绪等候命令。他们腰系挂满手榴弹的武装带,手握步枪,倾听炮轰从前沿防御工 事区向后面的防御工事延伸。至关重要的是必须争分夺秒地在空旷处摆好阵势迎击紧随大炮幕射前进的英军步兵。通过伸出掩体入口的高高的战壕潜望镜向英军壕堑 望去,可以看见露出胸墙上面的许多钢盔,这表明他们的突击部队已作好冲锋准备。早晨7时30分,炮弹的飓风如突然来临一样突然中止。我们的战士立即从掩体 爬上阳光照射的陡峭的通风口,单个或成群地奔向最近的弹坑。机枪搬出了掩体并匆匆架设就位,机枪手们把沉重的子弹箱沿梯级拖上来放在机枪旁。就这样迅速建 立一条难以穿越的火力线。刚一就位,就看见许许多多英军步兵拉开的队形从英军战壕向前移动;第一队似乎永远不断地连续向左右分开。随后紧跟着第二队,然后 是第三和第四队。他们以稳健而轻松的步伐走来,似乎期望我正面战壕里没有活人。……正面第一排敌人此刻正在“无人地带”的半途上,前面有稀疏的一排狙击手 和投弹兵,“预备!”的口令沿我们的防线从一个弹坑传向另一个弹坑。士兵占领好观察效果最佳的最后阵地并把机枪架固之后,他们的头露出弹坑边缘。几分钟后 当领头的一排英军进入100码以内时,沿整排弹坑上的机枪和步枪爆发出哒哒的射击声:有的跪着射击,以便更好地命中不平坦地面上的目标;另一些士兵当时万 分活跃,不顾自身安全站起来向时面的人群扫射。红色的曳光弹飞入蓝天向炮队发出信号,顷刻之间后方的德军炮队发出无数炮弹飞经长空在敌前进途中爆炸。成批 的敌人纷纷倒下,后边以密集队形的敌军迅速散开。在这阵炮弹呼啸之下,推进很快瘫痪。只见沿途的敌兵抛掉武器,随后倒下再也没有动弹。重伤者痛苦地翻滚, 轻伤者爬向最近的弹坑躲避。然而,英国军人不乏勇敢精神,他们一旦投入战斗,便义无返顾地坚持到底。其伸展在前沿的队伍阵线虽已严重动摇并出现许多缺口, 却更快地向我逼进。他们加快脚步,以跑步方式冲刺。不出几分钟,先锋部队已距我前沿战壕只有一箭之遥,我们一部分人继续进行近距离射击,另一些人向他们扔 手榴弹。英军投弹手还击,而步兵装上刺刀冲锋。厮杀之声难以形容。英军一边冲锋一边声嘶力竭叫喊,其声清晰可闻,盖过了机枪和步枪急疾密集齐射与炸弹的爆 炸声,盖过大炮隆隆声和炮弹的爆炸声。在这些震耳声中夹杂着伤员的鸣咽声和呻吟声,求救的呼喊和重伤者的最后尖叫声。英军步兵向前伸展的队伍在德军的防御工事面前被打碎,就像海浪拍在崖石上只能被打回。
  “这是双方史无先例的英勇无畏和顽强决心的惊人悲壮的场面。”⑥
  在猛烈炮火下幸存的英军攻入了德军壕堑的几个地方。他们在任何地点的力量都不足以维持他们的阵地;到9点钟,活着未受伤的部队,有的返回自己的战线 的壕沟,有的躲在“无人地带”的弹坑里,有的被切断归路在攻占的德军战壕里拼命自卫。师司令部立即命令发动新的进攻。但是旅长们报告他们没有兵力再次进 攻,于是从第2军司令部派来一个旅。然而在该旅还没有遭受同样命运之前,进入德军战壕的英军在战壕中继续战斗的一切迹象已经消失,结果取消了重新发动突击 的命令。
  在两个小时略多一些的时间里,那个师全体参加战斗的300名军官中损失218名,8500名士兵中损失5274人。到7月1日夜,德军第180步兵团重新占领了其全部战壕,当日战斗中他们的损失是有8名军官和273名士兵死伤与失踪。他们3个营中仅有两营参战,没有必要命令后备营支援。

  04.
  夜幕笼罩了依然炮声隆隆的战场。近6000英军官兵倒下,或死或伤或成为敌人手中的战俘。这是英国陆军史上在一天之内遭受的最沉重的损失和最残酷的屠杀。在进攻的步兵中,近半数非死即伤或被俘。以此为代价,不计算土地,我们抓获了4000名战俘并缴获20门大炮。博拉斯顿上校写出下面的话是需要相当 勇气的⑦:
  7月1日的战事……证实了英军高层指挥部的结论,并充分肯定了所采取战术手段的正确性。”
  新闻检查掩盖了灾难的程度;灾难的严重性也被仅投入4个师以及继续进行规模小得多的战斗所掩饰。左边被打散的各师置于高夫将军指挥下,其指挥部原名“后备军”,旨在接纳休整中的部队,现改称“后备集团军”,奉命对敌战线保持“一股有序的缓慢压力”。此后,战斗降格为小规模军事行动,在较小的战线上继 续进行。然而,这一阶段随着德军发动多次猛烈的反攻,双方的损失较为平衡。
  “总结这5天的战斗结果,”(黑格非常精确地说)⑧”在6英里多的战线上……我部队横扫了敌军整个第一线最牢固的防御工事系统……迫使敌人后退了一英里多的距离,并攻占了4座精心设防的村庄。”
  然而,这些进展是用我近10万精锐部队的损失换取的。战斗继续进行;现在的目标是占领已经被摧毁的村庄和炸得七零八落的树林,每一阶段攻克地区的宽度和深度都十分有限,没有任何战略效果。7月14日向巴藏坦勒格朗发动的凌晨进攻取得了局部成功;人们奔走相告,说第7龙骑禁卫军的一个中队实际上策马远 至海伍德,翌日始自该处撤回。
  “敌人的第2道主要防御工事系统(道格拉斯爵士写道)⑨,有3英里多的战线被攻占,我们迫使其后退1英里多……另有敌人4座设防村庄和3片树林经过坚决战斗从他们手中夺取,我先头部队已深入远至其第3道防线。”
  不幸的是,敌人“在其原来战线的前后挖掘了多条新的战壕并安装了电话联络线,他们还增派了新部队,完全没有可能对这些敌人采取突然袭击。因此,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非常艰巨……在此关键时刻,不利的天气又增加了任务的难度。”⑩
  随着专门准备参战的几个师连续被击溃消耗,它们的余部被派往战线的平静部分把守战壕,从而腾出此前尚未参战的各师,轮到他们接受严峻的考验。直到7月20日战斗才再次扩大到大规模军事行动的程度。当日及后续两天,由英法联军17个师在波齐埃尔富科库尔前线组织了一次大进攻。损失义是很惨重,尤其是英 军,沿前线平均推进了几百码。
  战斗再次降格为两三个师局部兵力的、却是血腥的拼搏,人力补充像消耗那么快、消耗得像补充那么快。到7月底,我军在敌人防线上突破约两英里半的缺口,向前推进了不超过两英里。为取得这个进展死伤英军有17.1万人○11。我军抓获了11400名德军战俘,但是有该数两倍以上的英军战俘和伤员落入敌 人之手,其中许多人在恶劣的战斗条件下,由于得不到朋友和敌人的救助,死于敌我战线之间。
  对凡尔登之战和索姆河之战的剖析结果相同。战场是既定的,环绕该战场构筑了两层,三层乃至四层由无数大炮组成的壁垒。在壁垒后面修筑铁路提供给养,炮弹堆积如山。所有这些是几个月艰苦努力的结果。因此这个战场为成千上万各种类型的火炮所包围,炮队之间留出一块宽阔的椭圆形空地。各部队所有的师,在四 周大炮的不停猛击下,鱼贯穿过这个可怕竞技场,好像它们就是两只咬合的齿轮相互碾磨的牙齿。
  最猛烈的不间断炮轰持续了一月又一月;由英雄们组成的威武之师一月复一月在这可怕的轮流中被打得七零八落。接着冬季来临,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叫人寸步难行,在他们的大炮鹰眼前升起了雾幕。竞技场上——正如在古罗马时代的圆形剧场时常发生的那样——洪水泛滥。成千上万的车辆,几十万士兵和几百万颗炮弹 将无边无际的泥土搅成血红色泥浆,代替了爆炸扬起的尘土。战斗仍在继续。无情的车辆仍在转动。无数的大炮仍在怒吼。最后士兵的腿不再能够动弹,他们只得绝 望地在泥泞打滚和挣扎。他们的粮食和武器弹药落在他们后面被炸毁和阻塞的道路上。
  随着战斗的发展,进攻与防御的条件更趋平衡。战壕被夷平,铁刺网被彻底摧毁。战斗越来越成为在弹坑累累的旷野战。随着几星期过去,敌人的损失增加。9月25日和以后几天,战斗再次上升为大战;11月13日又发起沿吊克尔河支流的数起大规模进攻和对博蒙—阿梅尔的猛攻,战绩辉煌。
  尽管德军几乎在每阶段使用的人数比进攻的英军少得多,但是这些较少人数的防守经历或许比进攻者更加可怕,眼睁睁看着阵地、战壕连续被攻占,其守军或死或俘,德军士气无疑深感沮丧。而英军,虽然蒙受的损失大得多,但觉得自己在不断地推进,并为缴获战利品和抓到战俘而振奋不已,以致坚定不移的德国军人也 不免有这样的印象,即他们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更强大的敌人吞噬。这种影响是持久的。虽然德军的突击部队和进攻师在后来的战役中表现了极高的素质并取得了非凡 的战绩,但是德军大多数一般士兵再也没有像在索姆河那样进行战斗。
  防守吉耶蒙的德军第27师是在那里参战的最精锐师之一。其军史载:

  “无可争辩(在索姆河)战斗达到了最高点,以后再也没有接近这一点。我们当时的经历超过以前所有的想象。敌人的炮火不曾停止一小时。炮弹不分白天黑夜地落在战线上,在我守军队伍之间撕开可怕的缺口;炮弹落在战线临近,因而向前线调动任何部队根本不可能;炮弹落在通向后方的战壕和大炮阵地,炸得血肉横 飞,军需物资狼藉一片,其惨状空前绝后;炮弹甚至不断飞到前线后面很远的休整营,造成非常令人痛苦的损失;而我们的大炮没有力量抑制它。”

  又称:

  “在1916年索姆河战斗中表现出的英雄主义精神,此后在该师再也不见踪影,不管它(这个师)多么引人注目,直到战争结束”……“1918年的官兵失去了他们的前官兵那种坚韧不拔、吃苦耐劳和牺牲的精神。”○12

  随着进攻部队经验的积累,地下深筑的掩蔽体系转而对德军不利。“协约国部队,”鲁登道夫写道:○13“越来越渗入了德军的防线;我人员和物资遭受沉 重损失。在战线还牢固地扼守着的时候,士兵在掩体和地下室躲避敌人的炮火。但敌人紧跟烟幕弹冲上来,在我军爬出藏身之处之前他们就冲进了战壕和村庄。结果 是,不断地有人成为敌军的战俘。由于体力和精力过份疲劳,各师一次只能在战线坚持数日……可调用的师的数量在减少。……各单位无望地混编在一起,弹药供应 越来越短缺。……西线的局势引起的不安比我预料的更大。但当时我尚未认识到其全部意义。不过这倒也好,否则我决没有勇气采取重大决策,将更多的师从激战的 西线调往东线,以恢复那里的主动,并给罗马尼亚决定性的打击。”
  由于日益增长的想压倒敌人的念头和不惜一切代价作一决战的强烈希望,9月份发生了十分缺乏远见的履带式军车的泄密事件。首批履带式车辆于1月初在哈 特菲尔德公园进行演习,在场观看的有国王、基奇纳勋爵和几位高级官员。基奇纳勋爵对它有怀疑;但是劳合·乔治先生对它很热情,英军司令部则表示了适度的兴 趣。高度秘密地研制的50辆此类军车已经完成,故意起了一个误导的名字叫“坦克”(水箱)。它们在索姆河之战的早期阶段运抵法国用于实验目的和操作人员的 训练。当发现它们在英军战线后面设置的试验场上轻而易举地越过战壕并将铁刺网碾平时,其设计威力对法军指挥官们产生了吸引力。此前一直不甚热情的总参谋 部,现在却希望将它们马上投入战斗。但是劳合·乔治先生认为把如此少量新武器部署作战时间尚不成熟。他将正在进行的讨论情况通知了我。将这一高度机密以如 此之小的规模并仅仅在我认为非决定性的军事行动中作为无足轻重的武器暴露给敌人,我对此建议感到震惊;因此,我请求与阿斯奎斯先生作一次面谈,对于他我当 时是十分明确的反对派。首相非常友好地接见了我,并十分耐心地倾听了我的呼吁,所以我认为已经成功地把他说服。然而,如果真的如此,他也并没有贯彻他的意 志。9月15日,首批坦克,或如公报所称“大型装甲车”,在进攻孔布勒谷壑与马丁皮什之间的第4集团军前线投入战斗。
  在数月前由当时组建坦克兵团的斯温顿将军撰写的回忆录中说,有人极力主张使用坦克引导进攻,应投入尽可能多的数量,在坦克后面立刻紧跟大量步兵联合 出击。但该建议未被采纳。不论在哪里,这些坦克都分作三三两两进攻某些坚固据点或单独执行特殊任务。它们被当作完全无足轻重的武器使用,运往法国的59辆 坦克中,49辆抵达战场,其中35辆抵达它们作战出发点,它们中31辆越过德军战壕。尽管深受初期不健全状态的制约,且因驾驶员大多未受过训练,但立即证 明坦克是一种新的要素被引进了战争。在最早的战斗中,一辆坦克发现进攻的步兵在弗莱尔前面被铁刺网和机枪挡住,它便爬过德军战壕,在战壕后横冲直撞,完好 无损地立即迫使据守战壕的300多名敌军投降。仅仅9辆坦克克服重重困难在步兵的前面进攻。不论何处只要一辆坦克达到目的地,它的出现足以使惊呆的德军非 逃即降。10天以后,即9月25日,另一辆凹形坦克,后跟两个步兵连,横扫吉尔德战壕1500码,除毙伤大量敌军外,还俘获8名德军军官和362名士兵, 而英军总共仅损失5人。让这些插曲与上文讲过的第8师惨败作对照吧。
  其时,为取得这些微小的成功,为教育职业军人,使其思想向前推进一步,将只要运用得当本可以在1917年取得一次震撼世界的胜利的战争秘密,毫不介 意地泄露给敌人。然而幸运的是参战者规模之小也模糊了德军参谋部的视线,甚至遮住了鲁登道夫的敏锐目光。同样地,德军1915年在伊普尔小规模地使用毒气 暴露了他们的秘密计划,当时他们没有现成的储备来扩展最初的成功。但是他们的敌人并未忽视在那次事件中所获得的信息。

  05.
  整个7月份,公众与内阁连续得到保证说,德军在索姆河之战蒙受的损失远远超过了我方。前面一章即“血的考验”中的伤亡人员表说明给人的印象是虚假 的。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在当时并没有得到在总部情报部门他的顾问们的忠诚服务。○14向位高权重的上司报告他最喜欢听的事情,是一种诱惑,这是导致错误政 策最常见原因之一;因此领导人对他在生死攸关事情决策上的观点通常较无情事实所允许的要乐观得多。
  然而,对事件作回顾考察时,似乎不应当一味为这次战役指责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神秘主义的佛教徒相信,在每一生命的终结时又有一新的生命产生,作为 其先辈之善与恶的继承者。1916年的悲剧是1915年的事件决定的。协约国政府针对那年实施打败土耳其和联合巴尔干国家反对中欧帝国的努力宣告失败,从 而失去了有利的行动手段。法军在凡尔登遭受的极度痛苦,迫使英军的新部队尤其是大量扩充的炮兵,为营救法国攻击部队遭受最沉重损失,在充分训练之前,就在 法国进行救援性的反攻。坦克虽已有设想,但尚有待生产与完善。现存的财力物力不足以沿战线同时发动数起进攻,本可以以此使敌人直到最后时刻都无法断定那里 是真正的进攻点。缺乏必不可少的准备,同样无法做到必不可少的突然袭击。然而进攻的要求是义不容辞的,而且刻不容缓。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和西线的所有指挥 官一样,只要他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将领,无疑会反对在1915年可能实施的欧洲东南部大回转运动,仅此运动的结果就可能在1916年产生决定性后果。他有把 握而且坚信能打破在索姆河的德军防线。但是即使他对进攻德军阵地的勉强态度与热情兼而有之,他也不可能按兵不动。各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有如命运之轮的转动一 样,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带到一起。
  尽管如此1916年西线的战役自始自终就是一场血淋淋的残杀,在结局已定之后英军和法军的力量与德军相比,较战役开始时更弱,实际战线除了凡尔登有 所缓解外并无明显的改变,而凡尔登给予德军的缓解不比法军少。我方没有取得任何战略优势。法军的大量伤亡把德军进攻凡尔登决策的愚蠢掩盖得一干二净,即法 军防守中表现的过分英雄主义的牺牲差不多抵消了德军在总战略方面的愚蠢。德军长期保持的威望因未能攻克凡尔登而蒙受的损失,但它在另一战场上获得成功,得 到了补偿而有余;同时他们一直固守索姆河牢不可破的战线。
  但这个暗淡的判断——后世有可能用更敏锐的语言赞同这个判断——丝毫没有减少英国陆军的真正荣誉。它是一支年轻的军队,但是它是我们曾拥有过的最精 锐之师;它在炮轰声中仓促组建,人人都是志愿军人,激励他们的不但是对国家的爱,他们普遍深信人类自由受到了军国主义和帝国暴政的挑战,他们不惜作任何无 效牺牲,不畏任何毁灭性的磨难。他们踏过战壕的泥泞与污秽勇往直前,穿过横尸遍野、弹坑累累的战场,在大炮的耀眼火光和隆隆震耳声中,在致命的机枪射击 中,他们意识到自己在为民族献身,为自己的事业感到自豪,他们扼住欧洲最可怕军人的咽喉,杀死他们,迫使他们节节败退。如果指挥官要求付出两条甚至十条性 命的代价去杀死一名德军,我战斗部队从来没有半句怨言。无论进攻如何无成功希望或损失惨重,他们永远保持高昂斗志;再惨重的伤亡也阻挡不了他们恢复冲锋; 在无论怎样严酷的物质条件下他们都保持对指挥官的服从和忠诚。烈士和生还的战士一样多,他们完成了深受其鼓舞的崇高使命。索姆河的战场成了基奇纳军队的基 地。人们告别各行各业宁静的平民生活,响应不列颠的号召而来,(如我们依然希望的那样)应人道之召而来,从英帝国最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慷慨的年轻生命之 花在1916年永远地凋落了。除了死亡他们是不可征服的,他们征服了死亡,他们建立了一座民族美德的丰碑。只要我们海岛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这座丰碑 将永远受到世界民族的感叹、敬仰和感激。

  ————————————
  ①《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公文札》(sir douglas haig's despatches),j.h.博拉斯顿,第22—23页。
  ②同上书,第21页。
  ③《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的指挥》(sir douglas haig's command),第93页。
  ④同上书。
  ⑤见原书第669页地图。
  ⑥《昂克尔河畔士瓦本之战纪实》(die schwaben an der ancre)格斯特。
  ⑦《道格拉斯·黑格爵士的指挥》,第103页。
  ⑧《道格拉斯·黑格爵士公文札》,第27页。
  ⑨同上书,第30—31页。
  ⑩同上书,第33页。
  ○11即19.6万人减去平静区2.5万人,(《军事努力》每月统计表,第253页及以下)。
  ○12《世界大战中的第27步兵师》(die 27 infanterie division im krieg)。
  ○13《我的战争回忆录》,第244页。
  ○14在此,读者当查阅我的未经节选的回忆录(《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1916—1918年,第1卷)的备忘录全文,可以看出我在索姆河之战正在 进行之际我所写的对真实形势的看法;该备忘录全文当时由弗雷德里克·史密斯爵士(现在的伯肯黑德勋爵)提交内阁传阅。它有助于支持我的声称,即我没有根据 事后知道的消息强烈批评司令官指挥失当,除非存在文件证据证明,在争论之前或争论中确有同一批评记录在案,而当时所有争论点还不为人所知。





  第44章 罗马尼亚的灾难

  01.
  我们已经知道,1916年初处于孤立地位的罗马尼亚,多么容易受威逼利诱加入日耳曼强国阵营。我们已经看到法金汉如何把矛头转向西方对准法国,并让 奥地利将矛头指向意大利,从而减轻罗马尼亚受到的敌对压力,因而它可再保持6个月骑墙的观望态度。现在一系列有决定性的重大事件即将发生。
  法金汉愚蠢地策划的两起重大灾难,8月底,第二起灾难落到了中欧帝国头上,即罗马尼亚对其宣战。尽管勃鲁西洛夫6月初的胜利使罗对其宣战的危险步步 逼近,德国为阻止危险的发生采取了重大的预防措施,但实际宣战比德国政府预料的还要快得多,这一点令德国舆论为之震惊。一场表示愤怒与憎恶的自发运动席卷 德意志帝国;德国的地位在此关键时刻,的确比最终崩溃前的任何其他时期都更为危急。凡尔登战役仍在大量消耗德国的资源,那里即将发生最严重的精神上的失 败。索姆河之战正处于高潮,英军并未因遭受的损失而止步,继续将新的部队投入战斗,而且间隔不久就发动可怕的攻击。德军在西线受到的压力非常沉重;凡尔登 之战的失败感和在索姆河慢慢被优势兵力压倒和消耗殆尽的感觉,影响了军队的士气。物资的消耗和战斗中的损失使德军的储备捉襟见肘。前线吃紧,严冬御寒物短 缺,德军要在此情况下挨过许多星期的危机和应付捉摸不定的局面。与此同时奥地利的失败令人注目,东方的整个南部战线变幻莫测。俄军似潮水般滚滚向前,势不 可挡。20多万捷克军争先恐后地投降敌人,并作为独立的兵团编入俄军。意大利向伊松佐河的反攻正在开展。奥匈帝国的全部抵抗力量渐渐分崩离析。此时,一支 勇敢和训练有素的50万罗马尼亚新军投向了天平的另一端,在日耳曼国家最薄弱和最易受伤害的战区参战。至关重要的罗马尼亚谷仓和油田丧失了,连匈牙利大平 原本身也岌岌可危。长期封锁的压力大伤德国民众的元气,多方面牵制并恶化了战争物资的生产。
  在此暗淡绝望之时,理解德国民众情绪的皇帝求助于战争的两个伟大军人,他们以寡不敌众的兵力长期阻止了东方敌人的推进,在他们的眉宇间仍闪烁着坦嫩 伯格胜利的光彩。8月28日,即罗马尼亚宣战的第二天,法余汉接到皇帝军事会议主席冯·林克伯爵的通知说,皇帝陛下已决定召见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法金汉理 解这是罢免他的暗示,于是马上辞职;当晚,兴登堡任参谋长,鲁登道夫任副参谋长并享有同等权力,二人共同执掌同盟国战时最高指挥权。
  此二人之间关系如何?兴登堡将他们的关系描述为美满的婚姻。“在这样的关系中,”他写道,①“第三者怎能清楚地分清我们两人的功过呢?我们的思想和 行动同出一辙,往往一个人说的就表达了另一个人的愿望和感受。当我了解鲁登道夫将军的价值之后,而且是很快了解的,我就了解我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尽快充分 发挥他的智慧力量,充分发挥其近乎超人的工作能力和不倦地贯彻参谋长的决定,如果有必要便为他扫清道路,扫清我们的共同愿望和共同目标所指向的道路。…… 我们的军事政治信念的一致性构成了我们关于正确利用国家资源的共同观点的基础。意见的分歧不难调和,任何一方都不曾产生被迫服从的感觉而妨碍我们的关 系。”
  这位年事已高的陆军元帅,因爱国主义和没有妒忌的性格而始终精神振奋,他已年迈,他军旅生涯黄金时代已过去,由于战争发生的巨变,他甘心情愿地将创 议、准备和执行等机会几乎完全交给性格暴烈的同僚,他自己则对完全同意的最重大决定,凭借位高权重清除执行道路上的障碍和反对意见。他们在整个大战期间表 现了绝对的团结。
  但是如果我们透过表面看事实,那末毫无疑问的是,鲁登道夫支配一切,而兴登堡主要是被挑选出来使他能支配一切。重大决定是在鲁登道夫的脑子里作出 的。经过兴登堡有能力的手,调动与控制整个德国军队以及军队以外诸多事务。鲁登道夫就是德军总参谋部的主人。这位军事神父,他完全是德国的控制与驱动力 量,不但在整个大战的52个月期间,而且很大程度上在战前和造成战争的形势中就起着这样的作用。参谋部的成员由职业的志同道合和信奉共同信条这种最紧密的 纽带联系在一起。他们和陆军其他部分的关系有如鼎盛时期的耶稣会教士与罗马教会的关系。他们派在每位指挥官身边的代表和在总部的代表,说的是参谋部的语言 和维护对参谋部的信赖关系。担任德国各军、集团军和集团军群司令的将军们,连兴登堡本人在内,被这一伙人几乎难以置信地视为傀儡,往往仅此而已。参谋官安 排一切,而对将军们的权威、意见或希望不屑一顾。参谋部指挥战事、制定决策并将这些决策通知下属机构。鲁登道夫俨然是一位无可争议的主人;在他与第4集团 军参谋长的多次谈话中,从来不提兴登堡的名字来支持一个决定或证明决定的正确。
  不过这丝毫无损于兴登堡的名望,他宽宏大量地顺从进程,他肯定这样的进程是符合皇帝和国家的最高利益。但是有必要指出,凡是可以相信的那便是真的。

  02.
  罗马尼亚期待已久的宝贵机会不但已经来临,而且已经过去。
  一俟俄国的胜利明白无误,布拉蒂亚诺内阁即果断决定参战。长期的困惑、迟疑和讨价还价结束了。此时罗马尼亚得到了或者说从未得到过的为实现国家的雄 心和罗马尼亚各民族的统一完整全力以赴而战的时机。一旦作出这一决定,就应该不失时机地据此采取行动。当勃鲁西洛夫的军队在加利西亚滚滚向前的时候,当奥 地利的波希米亚部队成千上万争先恐后地投降的时候,当吃惊的俄国士兵收缴战俘、武器和物资等大量战利品的时候,当德军还没来得及从北方和西方调来军队重建 其支离破碎的防线的时候,正是罗马尼亚介入的时机。对罗马尼亚军队的总动员令,若在6月10日左右发布,本来可望在月底之前当同盟国的整个东南战线处于一 片混乱之际,将相当数量的罗马尼亚部队投入战斗。此举的影响必定有深远的意义,且可能证明是决定性的。
  讨价还价,静待事态的发展,力求化险为夷,遇事谨小慎微等习惯,在布拉蒂亚诺的政策中根深蒂固,以致浪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化于谈判。在罗马尼亚政府 作出承诺之前,务求事事定当,对方必须给予最高的回报,以及保证她实际上完全不受伤害。规定俄国军队和萨洛尼卡军队可能的调动以及武器弹药供应等军事协 议,与政治、金融以及领土问题一样,通过电报往来与各协约国政府进行了大费周章和细微末节的讨论。英法两国政府——对即将来到的索姆河战役的胜利寄以厚望 ——现在突然急切地想不惜代价地得到罗马尼亚的帮助。俄国为了即将揭晓的理由,显得不那么热情。然而必须有俄国的同意一切,主要军事安排才能决定下来。在 这种频繁的讨论中,6月所剩时间和整个7月悄悄地迅逝了。
  与此同时,法金汉并非无所事事。德国部队在东线各地与俄军对峙,增援部队从德国前线各地拼凑起来匆匆赶赴勃鲁西洛夫侵入的地段。到6月底,俄军的推 进放慢了,到了7月中旬,奥德战线重新连接并或多或少地稳定下来。维也纳、柏林和索非亚理所当然地充满对罗马尼亚态度最严重的担忧。因此在6月和7月,奥 地利和保加利亚军队尽最大可能稳步地进入靠近罗马尼亚边界的预防阵地。
  直到8月27日罗马尼亚向奥匈宣战,命令全国总动员并准备将军队开进特兰西瓦尼亚。她从协约国得到以下军事许诺:一、俄国对奥地利军队尤其在布科维 纳的奥军采取强有力的军事行动;二、俄军派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在罗总动员的第一天派往多布罗加;三、与罗马尼亚参战的同时,协约国从萨洛尼卡发起进 攻。
  所有这些措施和协约国的政治上的补充手段加在一起也抵消不了罗马尼亚政府因讨沦而损失的那一个月或6周宝贵时间的价值。谨慎变成了轻率,求安全反被 慎小和过虑所害。同盟国在没有忍受新对手攻击之前逃脱了勃鲁西洛夫加予她们的灾难和毁灭。罗马尼亚的攻击已不再是意外而是预见到了的,只要同盟国的资源允 许就得加以防范。罗马尼亚大地上有23个组织良好的师,有超过150万能够扛枪的兵员,如果罗马尼亚切断谷物和石油的供应,那末其敌友看来,这才是德国及 其惶惶不可终日的伙伴必须面对的最严重打击之一。
  03.
  当德国和保加利亚合围的乌云向罗马尼亚四周聚集的时候,我们必须考察一下萨洛尼卡前线的形势,罗马尼亚一直期待从那里得到直接的及时援助。
  图31、萨洛尼卡局势——,1916年9月底;----,1916年11月底;cerna,采尔纳河;dorran,多兰;florina,弗洛里 纳;koriza,科里扎;miles,英里;monastir,莫纳斯提尔;ohrida,奥赫里达;prilip,普里利普;salonika,萨洛 尼卡;strumitza,斯特鲁米察;vardar,瓦尔达尔河;veria,韦里亚。
  协约国以萨洛尼卡为基地的军队的来到是罗马尼亚决策的重大因素之一。法军、英军、塞尔维亚军、一个意大利师和一个俄国旅五国近40万人现在分布于沿 保加利亚周围群山脚下和在它建立的边防线一带。罗马尼亚在协议中讲定:如果可能,这支军队要在她参战的前两周,或在最糟的情况下及与她参战同时,向保加利 亚发动次全面进攻。对此英法政府均表示同意。根据这个协议,霞飞有责任命令指挥协约国军队的萨拉伊将军不迟于8月10日出动他的军队。“在认为适当的时候 东线军队联合所有部队沿希腊边境向敌人联军发起进攻,如果成功,即向索非亚方向追击敌人。”这一雄心勃勃的命令与现实不符。英军总司令米尔恩将军报告说, 对保加利亚军的进攻不会成功。他认为破釜沉舟的敌军能够长期守住保加利亚阵地。战线过广,合适兵力的缺乏,三.国部队之间合作的困难,处于左翼的塞尔维亚 军的可疑素质以及重炮品质欠佳等,都属于他所想的不利条件。威廉·罗伯逊爵士记录了自己的意见:保加利亚军队在他们自己国内是极好的卫士,塞尔维亚军队尚 未从灾难中恢复元气,所以没有一名英军军官赞成这一冒险行动。英国政府根本不信任萨拉伊将军,因此他与英国同事之间的摩擦持续不断。

  图32、罗马尼亚战役,1916年初
  (1)舒尔杜代尔坎;(2)罗特图尔姆;(3)菩雷代亚尔;(4)布召;advancc of german ninth
  army德国第9集团军(法金汉)进军方向;alexandria,亚历山德里亚;bendcr,本德;black
  sea,黑海;braila,布勒伊拉;bucharest,布加勒斯特;carpathlan
  mts,喀尔巴阡山脉;cernavoda,切尔纳沃达;constantza,康斯坦察;craiova,克拉约瓦;dobruja,多布鲁加;fagaras,弗格拉什;five
  austro-hungarian
  divions,5个奥匈师;fokshani,福克沙尼;galatz,加拉茨;hermannstadt,赫曼斯塔特;ismall,伊斯梅 尔;jassy,雅西;kalafat,卡拉法特;karakal,卡拉卡尔;kronstadt,克龙斯塔德;miles,英里;odessa,奥得 萨;orsovva,奥尔索瓦;passes,通道;piteschi,皮特斯基;ploesti,普勒斯蒂;r.alt,阿尔特河;r.danube, 多瑙河;r.pruth,普鲁特河;r.sereth,谢列特河;romanian
  first army,罗马尼亚第1集团军;romanian fourth army,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romanlan
  second army,罗马尼亚第2集团军;romanian third
  army,罗马尼亚第3集团军;rustchuk,鲁斯丘克;silistria,锡利斯特拉;sistova,锡斯托瓦;sofia,索非亚;transylvanian
  alps,特兰西瓦尼亚山脉;turturkia,图尔图凯;varna,瓦尔纳。

  这些悲观仁义的看法并没有完全得到后来事实的证明。塞尔维亚军队经过重组、训练、补充给养之后,在时机来临时表现自己是一支毫不宽容的军队。但值得 注意的是,英国内阁不顾提交给他们的报告,仍然同法国一道怂恿罗马尼亚依赖萨洛尼卡军队的有效进攻。的确在巴尔干,协约国军无法阻止保加利亚投入其主要兵 力对付罗马尼亚。结果作出的安排是,米尔恩将军率英军以积极防御保护萨拉伊的右翼,而萨拉伊本人不得不将霞飞命令的总攻击降格为佯攻,并由塞尔维亚军发动 一场包抄进攻。纵然如此,他还得沿一条单线铁路为8个师提供给养。在整个战线他只能调集不超过14个师,用以对付在坚固的山区设防的保加利亚和德国23个 师。连这些有限的军事行动的日期也延迟到了9月底。其时,德保联军首先发动攻击,虽然在别处被打退,但还是攻抵海滨,并于9月18日在卡瓦拉俘获一个希腊 师。在这种情况下值得注意的是,萨拉伊居然成功地攻占了莫纳斯提尔。在进攻的实际战线上双方几乎势均力敌,每一方调集了19万人和800—900门大炮。 但是这个成就根本没有对决定罗马尼亚命运的斗争产生影响。即使指责萨拉伊将军的脾气和性格有种种缺点,假设,这些缺点一一为无可争辩的美德所取代,形势也 不可能获得更好的结果。

  04.
  罗马尼亚从宣战之时起,其岌岌可危的地位日益明显。王国的主要部分是一舌状地带,长约300英里,宽100英里。北以南喀尔巴阡山脉为屏障,南以宽 阔的多瑙河为界,大致在舌状地带的中心处即其首都布加勒斯特。奥德军队集结在南喀尔巴阡山脉背后;而保加利亚军队蜷伏在多瑙河对岸。四个月足以夹碎罗马尼 亚,就像钳子中间的核桃。
  关于罗马尼亚四周边界还要说几句。多瑙河貌似可靠的屏障,它流经此地的大部分河段穿过平原上的深水槽,多处宽近1英里。河流在锡斯托瓦、图尔图尔卡 伊和锡利斯特里亚等主要地段筑有堡垒,在重榴炮弹出现前被认为是难以攻下的要塞。多瑙河流至河口,将多布罗加省包围在其水域与黑海之间,该省是罗马尼亚在 第二次巴尔干战争末不费一枪一弹从衰竭的保加利亚夺取的。军队进入多布罗加,左侧是多瑙河,右侧是黑海海岸,这个想法激发每个保加利亚人的雄心壮志,要切 断罗马尼亚这条舌头的舌根。
  北面的山脉是比多瑙河边境线更加有效的防御体系。南喀尔巴阡山脉高度为6000—7000英尺,山体有森林、多草台地和圆形岩峰三层。这一壁垒由自 北向南的四条主要通道贯穿2000—3000英尺深许多英里长的陡峭裂缝,由较窄的小路穿过,其中最西的一条小路与武尔坎通道相接。南喀尔巴阡山脉在最东 端成直角折入喀尔巴阡山脉,此处即是俄国普鲁特河边境,即是罗马尼亚北方省份摩尔达维亚。这里就是新战争的战场。
  罗马尼亚8月27日动员了23个师,其中10个师训练有素,5个师次之,余皆为后备队伍,总计超过50万人。然而罗马尼亚军队的大炮力量弱,且弹药 供给严重不足。她主要军火库又在参战前数日神秘地发生爆炸。她的战场电话装备非常落后,拥有的飞机廖廖无几,既无壕堑迫击炮也没有毒气。罗马尼亚的政治家 们起初似乎寄希望于——回首往事这真是异想天开——保加利亚不会向它宣战。当这个希望在9月1日破灭时,罗马尼亚仍然相信萨拉伊将军的介入将把保加利亚兵 力牵制在萨洛尼卡前线。她还希望德军因受到强大压力而抽不出大量兵力,她还依仗明确答应的俄国强大而迅速的援助。罗马尼亚的兵力分为四大集团军,其中第3 集团军守卫多瑙河和多布罗加,第1和第2集团军扼守穿过南喀尔巴阡山脉的各通道,第4集团军希望以后得到第2集团军的合作,穿过喀尔巴阡山脉入侵特兰西瓦 尼亚。5万人组成的中央后备军防守布加勒斯特。
  起初,在特兰西瓦尼亚仅有5个疲惫的奥地利师,但9月上半月4个德国师已经接近。且自9月6日起法金汉亲自担任这些部队的指挥。3个保加利亚师和1个骑兵师,以及调自萨洛尼卡前线的1个德国师之一部分集结在令人敬畏的马肯森麾下,屯兵多瑙河对岸直指多布罗加。
  尽管罗马尼亚军队拥有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但只要研究一下作战地图就不能不令人焦虑不安。当时任战时国务大臣的劳合·乔治先生向我全面解释了那里的局 势:我们在沃尔顿希思的一次长谈中双方都感到惊恐。此后,他写信向首相提出虽为时已晚但却是严肃的警告。萨拉伊和萨洛尼卡的军队不能投入战斗;剩下来只有 俄国的援助了,而这件事又运气不好。由于罗马尼亚老国王在战前与奥匈帝国签订了条约,俄国一直视罗马尼亚为潜在的敌人;因此,南俄铁路系统不通到罗马尼亚 边界,在俄国铁路终点站列尼与最近的罗马尼亚的加拉茨铁路线之间实际上有20英里的空隙;所以俄国不可能很快援助她的新盟友。阿列克谢耶夫和精明能干的俄 军参谋部了解罗马尼亚问题的程度远远胜过缺乏耐心的西方协约国,协约国对俄国就罗马尼亚的介入持冷淡态度显然一直忧心忡忡。
  正当接纳一个新盟友的欢呼声依然响彻法、英新闻界之时,令人吃惊的消息来到。9月1日,马肯森入侵多布罗加。9月6日,他率领保加利亚军队和德国榴 弹炮队摧毁了图尔图尔卡伊的多瑙河要塞,俘虏25000名罗马尼亚军并缴获100门大炮。马肯森迅速前进通过多布罗加,到9月底已差不多到达与黑海之滨康 斯坦察平行的地方,途中占领了罗军放弃的锡利斯特里亚要塞。到10月第三个星期攻克康斯坦察。他留下一半军队建筑自多瑙河至黑海的壕堑线防守征服的领土, 率领余部(又增加一个土耳其师和保加利亚师)横渡布加勒斯特对面的多瑙河,离布加勒斯特只有40英里,对都城形成很大威胁。这一威胁不是没有目的的。在保 加利亚入侵多布罗加的同时,法金汉也正在探察南喀尔巴阡山脉的通道,不断地到处寻找强行通过的道路。然而罗马尼亚第1、第2集团军坚持顽强抵抗,而自喀尔 降巴山脉出来的第4集团军,继续驱使奥地利军节节西退。但是图尔图尔卡伊的灾难、多布罗加遭到入侵以及马肯森对布加勒斯特的威胁,已经占用了5万名罗马尼 亚中央后备军。任南方前线指挥的阿韦雷斯库将军断然要求:罗马尼亚第4集团军应从特兰西瓦尼亚召回,第2、第3集团军应减少至合适防守各通道的最低限度, 罗马尼亚的全部力量应对付保加利亚军。这无论如何是一项军事计划。它遭到了任北方司令的普雷森将军同样强烈的抵制。矛盾相当尖锐,争论不分胜负。结果不出 所料达成妥协,依照这一妥协,普雷森将军继续入侵特兰西瓦尼亚,但因兵力薄弱无法奏效;阿韦雷斯库将军虽从扼守通道的部队调集足够部队,但仍不足以打败保 加利亚军,反而危及了各通道的防御能力。
  现在罗马尼亚已参战两个月,11月初,法金汉的军队增加了的5个德国步兵师和2个骑兵师。得到如此强有力的增援,他便努力地进攻武尔坎通道。到11 月26日,他强行通过这条通道进入罗马尼亚平原,沿日乌河谷而下,并意外地切断了把守奥尔绍瓦附近舌尖部位的罗马尼亚军的对外联系。德军的这一行动使其他 通道的防御连续受损。到11月底,法金汉已同来自多瑙河对岸的马肯森会合;12月6日,总计达15个师的法金汉与马肯森联军与罗马尼亚军队残部之间进行了 三天激烈的争夺战之后,胜利地进入布加勒斯特。顽强自卫的罗马尼亚军向东朝着现在终于来到的大批俄军方向撤退。尽管大雨如注,严冬恶劣气候,法金汉和马肯 森仍跟踪追击。道路已不复存在。部队缺乏粮食和各种必需品。根据法金汉所说,鲁登道夫发来“一连串令人讨厌和多余的电报”②。既无冬衣,也没有补充给养。 尽管如此,德军仍坚持不懈,主要同俄军进行了一系列激战之后,于1月7日抵达谢列特河。德军的推进到此为止,罗马尼亚之舌状领土已被从舌根处切断。这个不 幸王国只剩下北方省了。在这环绕雅西镇的狭小地区,四个月前满怀信心参战大军的余部忍受了数月的困苦甚至饥饿;不但成千上万的战士而且数量更多的难民悲惨 地死去。就这样,罗马尼亚终于遭受与巴尔干所有民族同样骇人听闻的不幸。
  人类是多么地难以教化,在感情的驱使下人类又是何等盲目!大战给如此之多的人带来痛苦,大战曾给巴尔干各国信奉基督教的人民以无上的机会。其他民族 不得不接受辛劳、挑战和苦难。他们只需要宽恕和团结。只要自觉地认识到他们的共同利益,那末采用某种国际手段建立起来的,以君士坦丁堡为联合首都的巴尔干 联邦,本来可以成为欧洲强国之一。协同一致的武装只需宣布中立,继之以在选定的时机对他们的共同敌人土耳其和奥地利进行决定性的干预,可望轻而易举地满足 每个国家合理欲望的大部分,各国都可望得到安全、繁荣和力量。然而它们宁愿选择同饮自相残杀复仇的毒酒。现在这杯毒酒尚未喝干!

  05.
  现在有必要考察一下1915年5月底英国组成联合政府之后我们离开了的英国政治领域。据当时观察,新内阁尽管由诸多杰出而正直的人士组成,但对于进 行一场大规模战争来说,它是一个累赘的不能令人满意的机构。从组阁之初起某种值得注意的裂痕和个人决定的倾向就很明显,这些裂痕和倾向并非遵循正规的政党 路线,而是各党中成员常见的种种性格和意见的反应。有聚集在首相周围的老自由党人一派,他们不愿意为进行战争而采取激烈的国内措施。在保守党中他们也不乏 共鸣者。这一派对我国为最大规模地装备自己和盟友必须支付美国人量款项因而产生的财政困难,感慨甚深,他们反对为获取最大的军需品产出而在工业领域采取极 端手段,他们尤其反对推行义务兵役制以维持战场的作战部队;正是在这些问题上意见和感情的分歧日益明朗。
  到1915年中期,热情的志愿兵队伍已远远超过我们装备和组织他们的能力。自愿挺身而出者已逾300万人。他们表现了不列颠民族最高尚最强烈的爱国 主义精神。但是到1915年夏天,消耗额已大于补充数。显而易见,若不采取全新措施,1916年就很难维持英军的70个师,更不用说100个师了。以首相 为首的严格的自由党一派赞成进一步努力推行自愿招兵制。大多数保守党大臣,在劳合·乔治先生的支持下——在我退出政府以前包括我本人——坚信立即实施义务 兵役制是难以避免的。可是基奇纳勋爵由于他几次三番呼吁人民志愿参军,因此得到全国极好反应而理所当然感到自豪,此时倾向阿斯奎斯先生一方,使天秤不利于 实施义务兵役制。但是战争继续在困难中进行下去,到1916年1月初,在战争的巨大压力下,重新引起征兵问题上激烈争吵的内阁危机。
  现在,严酷的实际需要,由于广大人民群众热情的道义性质运动而变得更为迫切。有350万人志愿从军。但仅有他们是不够的,因为他们自愿参战就不考虑 其中有许多人曾屡屡受伤,难道令其重返前线吗?一方面千百万健壮青年尽可能地过着平静的生活,另一方面却把年老、体弱、伤残的志愿者投入战斗,行吗?难道 服役期已满的本土军中的公民和正规军战士必须继续服役,而不应该强制那些尚未作出任何牺牲的人们开始服役吗?有350万个家庭,他们所钟爱的负担生计者、 他们的英雄,自愿地为祖国的事业贡献自己的一切。他们代表民族生存所依靠的最坚强因素。这些家庭提出要求:不能因为一些人拒绝履行他们的义务,使胜利延 迟,让残杀延长。基奇纳勋爵终于在1月底改变了立场,阿斯奎斯先生也作出让步。结果只有一位大臣约翰·西蒙爵士辞去政府职务。一项征兵法案提交议会,并迅 速以压倒多数通过。
  然而,正如从产生征兵法案的内部斗争可以预料到的那样,新法案是一次不能令人满意的妥协的产物。它既不能保证所需要的兵员数,也没有满足此时激烈要 求的牺牲均等。4月,内阁中出现了有关扩大征兵范围的新危机。以前的斗争在双方都留下伤痕,在全体同样珍视国家事业的同僚之间暴露出深刻的性格差异,这次 似乎可以肯定,劳合·乔治先生将辞职,内阁将破裂,必须精心拟订计划组成一个强大的反对党以保证实施极端的战时政策。
  有人建议,下议院中这样一个反对党领袖应是劳合·乔治先生和爱德华·卡森爵士,我受到多方面人士的敦促站到他们一方。我曾在佛兰德有好几个月指挥的 苏格兰营因兵员不足被解散,我获准重返议会。5月,议会依法任命两个调查委员会对美索不达米亚和达达尼尔海峡的军事行动进行调查,我立即在近一年时间里卷 入了苦恼地继续履行我在本书前面叙述过的自己的责任。我是以了解机密问题的无公职的议员的立场将后来12个月的事件记录下来的。

  06.
  1916年4月的征兵危机被阿斯奎斯先生方面进一步的让步避免了。通过了一项新的国家兵役法,劳合·乔治先生仍留在政府内。夏、秋期间,联合政府尴 尬地凑合在一起,受多种压力和苛求的折磨。因1916年罗马尼亚的崩溃和全部希望的破灭引起的指责使内阁中的两派的斗争再起。劳合·乔治先生的辞职立刻导 致政府的垮台。伴随这一事件出现的内阁人员千变万化的组合和重组,有朝一日将成为英国宪法史上发人深省的一章。
  12月5日,阿斯奎斯先生向国王递交了他本人及其内阁的辞呈。国王召见的博纳·劳先生建议,劳合·乔治先生是唯一可能的首相继任者。尽一切努力劝说 阿斯奎斯先生参与新政府,但没有成功。在除了劳合·乔治先生以外的所有自由党同僚的追随下,阿斯奎斯先生退出政府加入爱国的反对派。劳合·乔治先生、博 纳·劳先生和爱德华·卡森爵士组成的新三人小组负责国务管理,实际上握有独裁的权力。这些决定没有受到议会的挑战,不但为全国所接受,而且博得新闻界的喝 彩。
  新首相希望我参加他的政府;但是这一念头引起了此次危机中举足轻重的要人们的极大不快。诺思克利夫勋爵对我有强烈敌意,此时活跃起来。他急急忙忙在 《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上撰文宣称,已经作出不变的决定将那些对战争失败负有责任的人排除在政府之外,公众将“欣慰而满意地获悉不请丘吉尔先生在新政 府中担任任何职位”。他还力图否决对贝尔福先生外交大臣一职的任命,幸而未获成功。四位被视为新联合政府中不可缺少的杰出的保守党成员或签名或发表声明, 要求以我和诺思克利夫勋爵不担任大臣作为他们就职的条件。因此就这点而论——虽然这或许不是对他表示恭敬的方式——诺思克利夫勋爵的观点得到有力的支持。 在达达尼尔海峡委员会提交报告之前我任海军大臣时的行为尚在审察中,这当然是一个被引证的充分理由。劳合·乔治先生在这种形势下根本无法抵制这一临时纠合 但势力强大的阴谋小集团。因此,几天以后他通过一位我们共同的朋友里德尔勋爵捎信给我说,他决心达到他的目的,只是暂时反对势力太强。我通过同一渠道回答 他说,发表政治独立的书面声明。
  然而我同新首相的关系,尤其是我在5月10日的秘密会议上发表演说之后,已经发展到我虽无职务却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他的同事。他反复同我讨论战争的方 方面面,以及他的许多秘而未宣的希望与担心。他向我保证,他的决心是要我和他同舟共济。我正是从处于这一有点反常的地位,注视以后6个月里的潜艇战危机和 尼维尔将军在法国的灾难性进攻。
  新首相具有能应付这个动乱时期的两种性格特点:第一,立足于今天却不短视。对他来说每天都充满了希望和重新开始的冲动。他考察每日清晨的问题时,目 光不受先入之见、过去言论和先前失望与失败的阻挡。在和平时期这种心态并不总是令人钦佩的,往往也不总是成功的。但是世界千变万化,所有的价值和关系因某 种惊人的事件及其无法估量的反应而改变,处于这种严重危机之中,为追逐胜利这个主要目标,人们会产生无穷无尽的精神活力,这是一种难得的优点。他的直觉能 力用于应付危机,较之严格头脑的逻辑推理更加合适。
  立足于今天和每日重新开始的特点,直接导致他发挥第二个宝贵的才能。劳合·乔治先生在此时期似乎拥有从不幸本身汲取未来成功之手段的特殊力量。从德 国潜艇的劫难,他想到护航制度;根据卡波雷托灾难的教训,他建立最高战时会议;从3月21日大灾难的日子起,他组建了联合指挥部,并得到大量的美国援助。
  他在英国政府中的和在协约国各委员会的崇高地位是在重大灾难中登上的。他不坐等事件本身的发展再作出事后聪明的裁决;他抓住最重大问题力求解决它 们,不因错误及其产生的后果而灰心丧气。他几乎也不受传统和习惯的干扰。从来不谋求将某个陆军或海军人物树立为偶像,他可以藉其名声得到庇护。对陆军和海 军等级制度他只略加点指与压力,使其调整以适应迫切的需要。他吸收议会外的精力充沛的能人志士,委以各部大臣之职。他对见到的事情绝不忽略。所有的政府任 务需要他全神贯注。他活着完全为他的工作,从不嫌工作太重。只要有需要,他便作出决定。工作的重担似乎从来压不垮他。他天生具有管理民众和行政机构的干练 能力,现在又具备制定战时政策的高度平衡能力和对陌生事物探究根源的能力。在他的治理下把本岛和帝国都有效地组织起来以适应战争。他组建的帝国战时内阁, 成为英王朝在全世界资源的单一管理的中心。是他提出挫败德国潜艇海上攻击的护航制度,给予在巴勒斯坦压倒土耳其人的前进推动力,是他促使在法国的统一指挥 有益于胜利,等等,为执行政策在作出重大努力和决心方面,谁也比不过王国政府的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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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冯·兴登堡元帅,《我的生活片断》(out of my life),第84页。
  ②《第9集团军征战记》(der feldzug der 9 armee)(1916—1917),第2部分,第93—100页。





  第45章 美国的介入

  “鉴于德意志帝国政府已对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和人民屡屡采取战争行动,因此美利坚合众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在联席会议上决定:兹正式宣布美国与德意志帝国 之间处于由后者强加给美国的战争状态;总统特此授权和指示运用美国全部海、陆军和政府资源进行对德意志帝国的战争;为使战争胜利结束,美国国会特此保证提 供国家的全部资源。”
  (1917年4月6日国会决议案)

  01.
  1917年初的显著标志是发生了三起惊人事件:德国宣布无限制潜艇战,美国的介入和俄国的革命。这些事件加在一起构成了战争的第二次大高潮。这二起事件的先后顺序有决定性作用。如果俄国革命发生在1月而不是3月,或者如果德国等到夏季宣布无限制潜艇战,那就不会有无限制潜艇战,因而也没有美国的介入了。如果协约国无望地面对俄国的崩溃,得不到美国介入的支持,似乎可以肯定法国在当年就要失败,战争就会通过谈判和平地结束,换言之,以德国的胜利告终。 如果俄国少维持两个月而德国又多忍耐两个月,那末事件的整个进程就会彻底发生变化。依照这一顺序,我们辨认出命运女神的脚印。必须有俄国的忍耐或德国的急 躁才能确保美国的参战;两者皆做到了。
  德国的彻底失败,归因于三大主要错误:决定经过比利时进军不顾将英国引入战争;决定发动无限制潜艇战,不顾将美国引入战争;第三,决定使用省出进攻 俄国的德国部队,于1918年在法国进行最后的猛攻。如果没有第一个错误,他们本来可以在一年之内轻易地打败法国和俄国;如果没有第二个错误,他们本来可 以在1917年满意地媾和;如果没有第三个错误,他们本来能在默兹河或莱茵河上设牢不可破的防线与协约国军队对抗,在保持自尊的条件下媾和,以减少屠杀。 所有这三大错误都是由同一股势力犯下的,那就是扼杀德意志帝国的扩军备战的那股势力。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权力支持德国扩张的德军参谋部应为所有三大致命决策 负责。由于过分发挥用以建立统治的聪明才智,许多国家及其人民坠入了毁灭的深渊。
  无论争论持续多久,交战国之间在德国潜艇战的是非问题上绝不会取得一致看法。德国人从来不明白,将来也永远不会理解,其敌对国和中立世界是怎样怀着 恐怖和义愤看待潜艇攻击的。他们真诚地相信所有强烈抗议不过是矫饰宣传。海事法和惯例已很陈旧,它们是在数世纪过程中形成的,尽管在个别事例中时有违反,但基本上在国与国间许多激烈的战争中仍有其重要性。即使在公海上抓获一艘敌国商船,对俘获者也是有严格约束的。将中立国船只变为战利品的行为,震惊了国际 法的整个历史。但是在虏获一艘船只与击沉一艘船只之间存在巨大差异。海上中立国船只的俘获者,依照沿用已久的惯例,必须将所虏船只带进港口交由战利品法庭 审理。任意将其击沉已是令人深恶痛绝的行为;而将其击沉又不为船员提供安全,任由他们在救生艇上自生自灭或溺毙海中,这在所有航海国家看来是令人憎恶的行 为,除了海盗,迄今绝没有人蓄意这样做。因此,航海历史悠久的国家,尤其是英国、法国、荷兰、挪威和美国,认为对商船,特别是对中立国商船进行潜艇战是十 恶不赦的暴行。船只已经破碎沉没,攻击一方的船员的恶意听任无助的商船船员们让无情的大海吞噬,这确实是丑恶的。
  不过,德国人是海上新手。他们几乎不在意这些航海的古老传统。在他们看来任何形式的死亡都是一样的,都是结束人的生命,只不过痛苦有大有小。难道给 海水呛死比被毒气闷死更加可怕?或者在救生艇上饿死比在“无人地带”因伤处腐烂苟延残喘更加可怕?英国的封锁把整个德国当作被围困的堡垒,试图迫其全部人口——男女老少、伤者、健者忍饥挨饿至屈服方休。假定与潜艇战类同的后果发生在陆地而不是海上,假定美国人和中立国人把大量粮食和炮弹运进德军炮火下的军 事区域,假定知道他们的护送部队要通过某些道路奔赴前线,那末谁会有片刻的犹豫不去连续攻击压倒他们,并把他们从地面炸飞呢?谁会因为村镇中聚集了手无寸 铁的非战斗人员而迟疑不向敌人开火?如果有人进入了炮火的射程以内,他们就得碰运气了;那末为什么这个道理就不能用于鱼雷战?为什么大炮杀死出现在前面的 中立国人员或非战斗人员为合法,而在海上鱼雷杀死同样的中立国人员或非战斗人员就是骇人听闻的暴行?划分这两种情况区别的道理在哪里?政策可能布置设计好 的圈套,但是在逻辑上其思路是清晰的。是的,无论什么人进入我火力之内阻碍我们赢得这场战争,如果有必要,我一定将其击毙,不分陆地和海洋。这些就是德国 海军参谋部的思想。但是中立国所持观点与此截然相反。
  德国向商船最初发动潜艇攻击是出于海军上将提尔皮茨粗犷和精力充沛的个性。我们已经知道他最初军事努力的命运。1915年2月4日,他宣布自2月 18日起“在环不列颠群岛海域以内发现的每艘协约国船只将被摧毁,故不可能避免对其船员与乘客造成的危险,”进入该战区的中立国船只亦将招致危险。当时, 可供提尔皮茨调遣的适用潜艇不超过20—25艘,其中仅三分之一即7—8艘可同时出动。考虑到英格兰诸岛交通之频繁与港口之多以及我防卫措施之有力,我们 认为这种攻击的效果对我国的贸易量将肯定是比较无关紧要的。于是我立即宣布,我们将对由德国潜艇造成的商船沉没数,连同进出英国港港口的船只数每周予以公 布。结果证明我们的自信是完全正确的;到1915年5月,提尔皮茨如此微弱的力量阻止海上贸易的失败已昭然于天下。
  新的海战激起的中立国的愤怒和美国的威胁性态度,连同这种海战实际造成的无足轻重的后果,在“卢西塔尼亚号”和“阿拉伯号”沉没后,使德国皇帝、宰 相和外交部都坚信提尔皮茨的做法是错误的,必须予以限制。因此,德国潜艇的行动受到接二连三命令的限制和动摇政策的阻止,到1915年秋,潜艇战完全停止 了。过早暴露这种战争手段的实力不足对英国大有帮助。自1915年初英国海军部在我的指挥下立即最大规模地研究各种对抗手段。小型武装船只的建造与改装在 速度上增加了许多倍;竭力装备武装商船;完善伪装船——此后更多称为神秘船;针对潜艇攻击进行防卫的各项科学设施成为不断试验和生产的目标。德国最早的潜 艇攻击奇怪地失败了,但是已经开始研究的对抗它的手段,在整个1915年和1916年由贝尔福先生及其主持的委员会继续全速进行。我们的最后获救手段在很 大程度上归功于危险明显消失以后的仍在作努力的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
  1916年春,提尔皮茨重新向德国宰相施加压力,要求获准恢复潜艇战。他调集了所辖全部兵力准备向贝特曼—霍尔韦格发起攻击。法金汉将军被说服了。海军上将冯·霍尔岑多夫热情高涨。提尔皮茨在1916年2月的备忘录中写道:

  “立即无情地依靠潜舰武器有绝对的必要性。任何继续拖延采用无限制潜舰战将给英国进一步研究海军和经济防卫手段提供时间,最终给我们造成更大损失, 并使快速成功化为泡影。潜艇战开始得越早,成功就实现得越早,英国以消耗战打败我们的希望也就破灭得更快更惨。如果我们打败了英国,我们也就折断了敌人联 盟的脊梁。”①

  1916年2月23日,提尔皮茨肆无忌惮地觐见皇帝并要求作出决定。德皇毫无疑问了解各方面正在向他和宰相施压,乃于3月6日召集了一次会议,并有 意把提尔皮茨排除在外。出席这次会议的有宰相,法金汉和霍尔岑多夫;结果决定无限期延缓进行无限制潜艇战。实际上已经发布的于4月1日开始的潜艇战的命令 取消了。提尔皮茨立即要求辞职,这一请求于3月17日获准。然而海军参谋部和舰队司令舍尔把潜艇战保持下去。1916年春季有约50艘合适的潜艇用于潜艇 战,而上一年为20—25艘。
  可见提尔皮茨只有不到20艘潜艇投入连续作战。考虑到英国对抗手段的进展,绝无理由相信这个稍大数量的潜艇会给我国的海外供应造成严重紧张。但是除 了可使用的50艘潜艇之外,列入德国1916年财政年度正在建造的不下于157艘。当这些潜艇在1917年初竣工时,问题第一次显得性质严重。1915年 2月使用25艘潜艇进行攻击是荒唐的;1916年2月50艘潜艇发动的攻击也会轻易地被击败;但1917年2月200艘潜艇的攻击,情况就可能不一样了。 如果提尔皮茨发挥几乎超人的远见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在至少准备好200艘潜艇之前不发动对商船的攻击,同时不刺激我们作反潜准备,那末谁也说不准结果将 会如何。所幸补救措施与危险俱增。德国潜艇威胁的范围日益庞大而可怕,但是
  “对于最后将造成危害的早期疾病,人体抵抗力会随它的发展而发展,随它的增强而增强。”
  到了1916年年底,在严冬给予交战国的喘息时间里,德国领袖们疲惫不堪地审视着这死气沉沉的情景。尽管法金汉决定置东线于不顾,向凡尔登发动进攻 遭到灾难,德国还是挺了过来。她在凡尔登使法国人血流遍野;她在索姆河顶住了英军的攻势;她修补了勃鲁西洛夫造成的破坏;她甚至还有力量打败罗马尼亚;她 还捧着胜利的奖杯走出这一年的混乱。但是吓人的危急、与日俱增的压力、资源的枯竭、前线的紧急、民众受封锁的钳制,所有这些压力沉重地压在德国领导者的身 上。在西线,协约国正准备在春季实施更可怕的打击;俄国的抵抗并未削弱,甚至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在重振旗鼓。但是200艘德国潜艇已经首次准备就绪,它 有可能用这些潜艇饿毙英国,即使出现与美国交战,也能“折断协约国的脊梁”吗?提尔皮茨写道:

  “如果我们在德国能够预见俄国的革命,或许我们就没有必要把1917年的潜艇战看作最后依靠。但是在1917年1月还根本看不到革命的迹象。”②

  11月和12月期间,德国宰相和陆、海军头目们的不休争论令皇帝痛苦不堪:——德国现有200艘潜艇,是否值得1.2亿美国人横渡大西洋;不列颠不但称霸公海是否也控制他们海面下的水域,讨论这一令人痛苦的问题,紧张程度超过了罗马与迎太基战争的转折点!
  毫无疑问,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承担作出决定的责任。提尔皮茨已不复在职。他甚至争论说,实施无情潜艇战的时刻已经过去,并略带犹豫作出评论说,“为时 已晚”。但是德军司令部早已改变立场,认为需要不惜切代价充分运用潜艇这一武器。他们认为鲁登道夫是一位无所畏俱的参谋长,最大的冒险总是对他的思想产生 明显的魅力。年迈的陆军元帅赞成或者说采用他的决定。他全力以赴反对宰相。海军将领们插话,许诺能迅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文职力量感到局势已经对己方不 利。他们所作的和平表示遭到协约国毫不客气的拒绝。那年的最后一周兴登堡与贝特曼—霍尔韦格之间措辞强硬的电报往来标志德国宰相抵制军方的终结。宰相随即于1月9日表示投降。在历史前面能为坚持正确主张而下台对他会更好些。谁也不能怀疑他的信念,现在我们知道这些信念是对的。从此事态开始了新的进程。

  02.
  的确,命运之神对任何国家都没有像待俄国那样恶毒。俄国之舟于港口在望之际沉没了,它实际上挺过了狂风暴雨,然而突然之间一切付诸东流。它作出了一切牺牲,历尽了千辛万苦。正当大功告成之际绝望和背叛攫取了指挥权。
  长期的退却停止了,军需品的匮乏局面改观了;武器源源而来;更强更多更好装备的军队在防守漫长的战线;健壮的男子挤满了补给站。阿列克谢耶夫统率陆 军,高尔察克指挥舰队。此外,现在不需要采取艰难的行动,只要维持现状;只要对德国伸展的遥远的防线施加沉重的压力;不需要特别行动就能将对方已经削弱的 兵力牵制在前线;一句话就是持续下去——这便是俄国摘取全面胜利果实要做的一切。1916年底,鲁登道夫审视当时的局面时说:
  “尤其是俄国,组成了实力强大的新编制,师缩减为12个营,炮兵连减至6门大炮;多余的四分之一的营和每个炮连的七分之一或八分之一的大炮组建新的师。这一改组大大增强了战斗力。”③
  这实际上意味着俄帝国为1917年的战事集结了比她参战时规模远为庞大、装备更为精良的军队。3月份沙皇安然在位;俄帝国及其人民巍然屹立,前线安然无恙,胜利可以保证。
  人们指斥沙皇政权是愚蠢和腐败无能的专制政府,这是那个时代浅薄的流行观点。考察一下她与德国和奥地利30个月的战争就会纠正这些模糊的印象,并揭 示主要的事实。根据其所承受的打击,根据其所经历的灾难,根据其所提供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力和根据其恢复的能力,我们便可测定俄帝国的力量。在各国政 府中,当进行重大战争时,其国家首脑无论为谁,都被认为应对失败负责,但成功证明其正确。无论是谁付出辛劳,谁策划指导战争,最高负责当局都要为战争结果 受指责或赞扬。
  为什么这一严格的检验标准就不适用于尼古拉二世?诚然他犯过许多错误,但是哪个统治者没有错误?他既非伟大领袖亦非伟大帝王。他只是个忠实而纯朴的 人,能力平平,性情善和,毕其一生对上帝的忠诚的信念支撑他的日常生活。但是最高决策的沉重压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在最高层,那里所有问题都简化为“是”与 “否”,在重大事件无力解决和不能理解的地方,他必须给予回答。他所起的就是指南针的作用:战还是不战?前进还是后撤?向右还是向左?民主化还是牢固控 制?放弃还是坚持下去?这些全都是尼古拉二世的战场。何以他从中得不到荣誉?俄军1914年为拯救巴黎忠诚发动进攻;因弹药匮乏被迫撤退承担着压在心头的 痛苦;徐徐重新集结兵力;勃鲁西洛夫获得了胜利。俄国进入了1917的战争,她不但没有被打败,反而实力更强大了。难道其中没有他的一份功劳?尽管错误多 而严重,但他主持的以他为象征的政权,他个人的品德给予这个政权充满生机的火花,此时正为俄国赢得战争。
  他行将被打倒。一只黑手,最初带上愚蠢的手套,现在伸出来干预了。沙皇退位。给予他和他的所爱通通非伤即死,贬抑他努力的成就,诽谤他的行为,诋毁 他在别人心中的印象;但是且慢,请告诉我们另有何人堪当此任。谁或者什么组织能够领导俄罗斯国家?智勇双全的人,有雄心和勇猛的人,大胆和有威严的指挥者 ——这些全不缺乏。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决定俄国生命和声誉攸关的几个普普通通的问题。正当胜利在握时她轰然倒地,像古代的希律王一样被蛆虫活活地吞噬。但是她的英勇行为并非徒劳:身受致命重伤的巨人,及时拼尽临终前的力量,将火炬向东*越过大洋传递给了长期犹疑不决的新的提坦,现在他站起来慢慢地拿起武器。 俄帝国于3月16日崩溃,美国于4月6日参战。

  03.
  在德军最高司令部的所有严重估计错误中,没有哪一项错误能与其不理解与美国交战的意义相比。这或许是愚蠢地将战争政策单独建立在计算物质要素基础上 的最突出的例子。1.2亿有良好教育的人民有科学武装,拥有无法攻击的世界即新大陆的丰富资源;他们的战争努力,是不能以他们现在可以使用的受过训练的士 兵和军官、铸成的大炮和战舰的数量来衡量的。认为他们能被称为潜艇的机械武器永远打败,这正证明对存在于这样一个社会里固有力量的无知。仅仅寄希望于他们不会及时地抵达战场的概率,来抵消世界上最大(如果不是最重要)的文明国家的敌对军事努力,这是多么的草率!强令饱受战争创伤的、疲惫不堪的和在人数上已 处于劣势的英勇的德国人民与这个新参战的强大的无情的对手作殊死搏斗,这是多么艰难!
  没有必要夸大美国给协约国提供的物资援助。凡可给与的都毫不吝惜地尽快送达,无论是人员、舰只还是资金。但是早在美国的物力作为决定性的甚或首要因 素送来之前,战争已经结束;它是在两百多万名美军踏上法国国土而告终的。倘若1919年仍有战争,则将有大量美军继续参战,这个数字到1920年很可能高 达500万人。与这种潜在力量相比,请问占领巴黎有什么价值?至于德国机械化的希望所在的200艘潜艇,依然有英国海军对付;在此期间,海军在占压倒优势 的战列舰队保护下,保持有3000艘以上的武装舰船在海上巡游。
  但是,如果说美国的人力在打败德国当中实际上使用的并不多,例如仅有数万德军败于美军之手;但是美国参加协约国的士气效果的确是战争中起决定作用的因素。
  战争已经持续将近三年,所有最早的交战国都处于极度紧张状态。对交战双方来说,远在不断变动的双方接触线后面的其他危险之大,也不亚于战线的危险: 俄国已经屈服于这些新危险;奥地利正在解体;土耳其和保加利亚正日益衰弱;德国本身甚至在全面交战状态中被迫承认其人民享有意义深远的宪法规定的权利和选 举权;法国处于绝望之中;意大利差不多快要进入毁灭;甚至在不动感情的英国,人们眼中也出现了不同的目光。突然一个拥有1.2亿人口的国家亮出了它的旗 帜,站在已经是较强的一方;突然之间,长期以法官姿态出现的、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民主国家被投入战争,不,是她自己投入战争的。在这一新的实力增强中忘记了 俄国的丧失。失败主义运动在一方被压制,而在另一方正如火如荼兴起。两种对立的状况遍及各交战国的每个角落,一方认为“全世界都在反对我们”,另一方认为 “全世界站在我们一方。”
  美国历史学家们或许将相当详尽地向后世确切地解释,为什么美国在1917年4月6日参加世界大战,他们为什么不在早些时候参战。此前美国商船就已被 德国潜艇击沉过;乘坐“卢西塔尼亚号”丧生的美国人人数与宣战前不久被击沉的五艘美国轮船上的死亡人数相等。至于协约国的整个事业,如果说它在1917年 不错,那末它在1914年不也是同样好吗?美国在长期等待后到1917年才站出来自有其充分的重大政策理由。
  协约国对德国义愤填膺,战争打得精疲力竭、血流遍野、濒临死亡,目视大西洋彼岸大国的态度冷漠、审慎、超然,感到惊讶,这是很自然的。尤其是英国, 对美国回避战争的态度难以理解,那里的法律和语言本是两国之间相互沟通的桥梁。但是如此理解问题有欠公平。美国并没有感到任何直接危险,时间和距离妨碍他 们对事物的最低洞察力。从事和平职业的人民大众,正抓住时机开发他们继承的尚未开发的大陆资源,专心致志于国内的生活和政治,受悠久的宪政传统的熏陶回避外国的纠纷,他们的思想兴趣领域与欧洲人的迥然不同。世界正义对所有人都有吸引力;但是请问,美国人对世界正义问题的局势有何责任?这个问题,协约国设身 处地想一想,不是也一样简单吗?将无数赤手空拳的民众千里迢迢投入这样一场争斗的狂暴中心,这种责任不可怕吗?真正的奇迹是,一切阻碍参战的因素都被克服 了。应该对那些从不怀疑、从一开始就洞察必然途径的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美国具有严格的宪法,其政党机器具有巨大的规模和力量,选举行政长官和代表有固定期限,因而美国总统较之任何大国首脑在战前拥有更大的独断专行的权 力。这个国家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民族、兴趣和环境多种多样,48个主权州的立法机构的安全阀功能,造成全国舆论集中的困难,除了固定的大选时期外,联邦 政府拥有不受舆论左右的特殊的独立性。很少有这样的现代政府,它几乎不需要关心在选举中被击败政党的意见;更无一个政府让它的最高行政长官(既是国家元首又是政党领袖)具有如此直接的个人权力。
  国王或皇帝登基的世袭继位事件平均每隔25年发生一次。在此漫长期间,以及在他即位前的一生中,君主的品质和气质需接受其臣民的考察,在此期间各政 党和各阶级往往能对君主个人行动设法进行考察和反考察。在权力责任由首相承担的有限君主政府中,国家的选择领导人通常落在生活在公众之中的政治家身上;他 们而且又是立法机构的成员,在任期内继续对国家负有责任。但是美国选举规模非常宏大,具有自己的特点,因而任何终身政治家要成为成功的总统候选人越来越困难,虽然还不是实际上不可能。政党首领们的选择越来越倾向于落在个性鲜明、美德堪称风范的杰出公民身上,这些人从未深深卷入政治或政府圈子之中,因此他们 没有那种好斗性与焦虑经历所养成的仇恨和错误。数以千万计的人民的热情和理想所选出的优胜者,他常常对国家事务缺乏经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推上了 眩目的卓越地位。政党斗争中厮杀得污迹斑斑的老手们,在多次激烈的内部争论后,挑选了一位无可指责的、令人尊敬的人物,由他来高擎党的旗帜。他们为他制定 纲领和政策,如果在竞选中大功告成,便把他推上国家的最高职位四年,在此期间赋予他直接的行政职能,这种职能的实际重要性堪称全球之最。
  凡对重大问题作概括一样,前段所述也有许多值得注意的例外。但是威尔逊总统不在这些例外之列。在他的全部优点与不足中,在他的崇高品质与瑕疵中,尽 管他长期从事学术研究,只担任过短期的州长职务,但是对于1912年使他成为最高统治者的大人物来说,他是一位令人难以知晓的深不可测的人。对于整个世界 来说他更是神秘莫测。出于崇敬的心情谈论他,似乎可以毫不夸张地宣称,在可怕的善恶大决战时期,对世界历史产生了巨大影响的美国的行动,取决于他的思想与精神,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因素。他对决定世界各国命运所发挥的作用,较之任何其他人都无可比拟地更加直接。
  正因为如此,豪斯上校的《回忆录》特别令人感到兴趣。这位总统的真实面目透过回忆录的字里行间展现在读者的眼前。他深居简出,生活与尼古拉二世一样 的简单和节俭,除友人与侍从外都闭门谢客,但对他们十分宽容。高居国会之上,内阁仅仅是他的工具,从不受公共生活“铁匠铺”的锻炼和锤打,以美国宪法规定 的“经常反复思考的首要原则”为指南,伍德罗·威尔逊这位高不可测、睿智的、其判断影响亿万人民生命的法官,永远是一座高耸入云发人深思的纪念碑。
  首先,他自始至终是一位政党人物。他的主要忠诚献给将他推上总统宝座的那个伟大的政治组织,同时他真诚地坚信人类的最高利益有赖于该组织的持续繁 荣。我们看到美国参战高潮中的他,当联邦不分阶级、不分政党毫不吝惜地将一切奉献给当时政府的时候,他运用自己的正常的职权毫无顾虑或者没有明显的自省为 国会中那些民主党的代表们获益。在他执政时期,从来没有因政党间仇恨把那些暂时性牺牲强加在欧洲国家身上,增加它们的危险。战时美国的权力和威信尽可能集中在当时各级官员和政党机器手中。此种情况令那些送儿上前线、自己大量捐钱表现了高度爱国主义热情的政治反对派滋生憎恨;一俟战事结束,这种憎恨证明对威 尔逊总统和他的希望是极其不幸的。其次,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美国人,一位有学者风度的自由主义者和一个真诚地厌恶战争和暴力的人。大西洋彼岸的欧战压力和 美国政策的所有内部压力相互起着强烈的作用,这种作用落在他内心的容易调和的个性上。面对四大连贯的难题使他绞尽了脑汁。如何确保美国不介入战争?如何赢 得1916年的总统选举?如何帮助协约国打赢这场战争?和最终大战结束后如何统治世界?
  如果他对欧战中正义在哪一方得出了明确的结论,这对他执行自己的使命会大有裨益。像德军挺进比利时或击沉“卢西塔尼亚号”等重大事件的意义,于敌于 友都是显而易见的。这两件事都表明,要无限制地使用兵力直至打出个最后结果,这种前景直接影响美国的利益也实际上影响她的安全。如果德国获胜和作为强国的 法国与英帝国的同时消失,经过一段时间后,爱好和平而未武装的美国人民必受强权主义的无限威胁;日耳曼帝国在其胜利之后的年代里,在陆上和海上势必比美国强大得多。她在对日本关系上能容易地处于比美国有利的地位。在此种形势之下,日耳曼帝国对南美洲命运的看法,美国就不可能有效地抗拒。因此,无论如何美国 需要大规模地扩充武装力量,迟早一定会爆发一场美国突然发现只有自己在孤军作战的新冲突。
  然而在战争的头两年半期间,威尔逊总统并没有让自己的思想去琢磨德国无限使用武力的问题,更未考虑德国获胜的最后结果。因此,他并不觉得美国的利益 从开始就卷入了欧洲的战争。他怀疑和抑制由比利时的沦陷或“卢西塔尼亚号”沉没在他胸中升起的愤怒情感;他没有真正发现美国人民的天性。他低估和轻视了美 国人民支持协约国这深厚和崇高的感情。直到亲自向国会发表著名的战时咨文时,他才明白在众多纷杂的美国民意中,过去与现在国民占主导地位的意志力之所在。直到此时他才自信与深信向前迈步;直到此时他才以不逊色于任何协约国政治家的言词重中协约国的事业;直到此时他才向美国人民宣告,根据他的判断世界正义在 哪里,和他们自己的生命和物质利益濒临什么样的危险。
  德国战争失目不顾一切行径的后果,最终无路可逃。1月31日,德国将其开始无限制潜艇战的意图照会了美国。2月3日,美国发给德国驻华盛顿大使出境 护照,召回驻柏林代表,总统向国会宣布断绝与德国的外交关系。威尔逊先生还有另有措施。他绝不相信德国继宣布其意图之后不会采取任何“公开的行动”。2月 26日,因为担心德国的攻击,美国航运实际上受阻,这迫使总统要求国会授权武装美国商船。2月26日,一艘美国船只被击沉,8名美国人溺毙。与此同时,英 国情报局查明,德国外相黑尔·齐默尔曼已经指令驻墨西哥的德国公使,一旦德国与美国交战,德国即与墨西哥结成同盟,并向墨西哥人抛出得克萨斯、亚利桑那和 新墨西哥等美国领土作为诱饵。这份文件还论述了拉拢日本对付美国的种种可能性,3月1日美国政府将此文件公布于世。3月期间,4艘美国船只被击沉,12名 美国人丧生。4月1日,“阿兹特克号”被击沉,28名美国人溺水身亡;2日威尔逊总统经国会授权宣布,美国与德国之间处于战争状态。
  总统被步步紧逼,走投无路。他一反自己最珍视的希望,一反自己最严重的怀疑和自己最根深蒂固的倾向,在30个月的大屠杀中他所说所做和所说未做的一 切完全归于徒劳。在此情况下,他被迫才发出他所担心的和厌恶的信号。他自始至终都处于美国人民感情的真正主调之下。在他们的政策后面有合理的解释和大量的 论据,而所有的解释与论据必须尊重一位力求使自己的国家免受战争的毁灭和恐怖的政治家的动机。但是没有办法把他1917年3月以后的言论与他以前发布的方 针调和起来。他1917年4月采取的行动本可以在1915年5月付诸实施。果真如此,那末可以减少多少屠杀,免除多少痛苦,什么毁灭,什么灾害,早就可以 避免;多少家庭今天就不会留下空着的坐椅。胜败双方都注定要共同居住的这个破碎世界将是多么不同!
  但是无论如何现在一切有了定局。曾经指责战争不过是“一场醉鬼的打闹”,“没有胜利结局的和平”,但4月2日这些引起创痛的话去哪里了呢?在骑兵卫队的马蹄声中,总统来到参议院;他向国会和全人类宣读咨文。他最终宣告协约国事业之正义性的著名阶段开始了。
  “各种各样的船只,无论挂的什么国旗,无论涂有什么标志,无论装载什么货物,无论驶向什么目的地,无论执行什么使命,都被无情地送到了海底,既不发 出警告更不考虑时船上那些人给予救助或怜悯,友好中立国家的船只连同交战国船只全都一样。甚至医院船和给比利时痛失亲人的人和患者运载救济品的船只,尽管 后者持有安全通行证穿过由德国政府自己指定的航区,且有准确无误的识辨标志,都同样毫不留情不讲原则地被击沉了。……世界和平和各国人民的自由陷入危险, 和平与自由受到威胁,原因是存在有组织军队支持的独裁,而军队完全受独裁意志所控制,而不是由人民的意志所控制。……一定要使世界秩序对民主政治是安全 的。……一定要使人们认识到正义比和平更为宝贵,我们将为我们一向扎根于我们心底的理想而战——为了民主,为子民们争取在他们自己的政府中享有发言权,为 了弱小民族的权利和自由而战,为了将和平与安全带给所有民族并使世界最终实现自由,为自由人民一致争取的普遍正义而战。”
  众议院对此宣言立即作出反应,4月6日决定正式宣布战争状态。“为了胜利结束战争,美国国会特别保证向国家提供一切资源。
  从大西洋沿岸到太平洋沿岸,这一号召都得到了响应和服从。义务兵役法这一铁的法律,受到大多数人口参与的、互相制约的社会的有力肯定,立即得到统一 舆论的拥护,谁也不能抵挡这一潮流。和平主义、无动于衷、坚持异议在前进道路上被扫除,并在凶狠追逐下消灭;缓慢积贮起来的过去受抑制的愤怒吼声如今压倒 了喧嚣中一切不和谐的叫嚷,美利坚国民立即拿起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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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冯·提尔皮茨,《回忆录》(my memoirs),第2卷,第419页。
  ②同上书,第2卷,第442页。
  ③鲁登道夫,《我的战争回忆录》第1卷,第305页。
  *地球是圆的。——franc.she





  第46章 尼韦勒将军的试验

  01.
  正当凡尔登之战高潮迭起的时候,注定要改变战争进程的几位新秀在隆隆的炮声中开始崭露头角。贝当手下最成功的指挥官是一位名叫尼韦勒的将军;此人原 是一名炮兵军官,凭其勇敢和举止脱颖而出,从一般职位擢升为军长。尼韦勒的得力战将是名叫芒然的将军,有必要对这位将军作一简要介绍。芒然原属于法国殖民 地军,在摩洛哥和突尼斯成名。1898年,他曾率领马尚德的前锋部队到达法肖达。在战争开始数天内在大部队的前锋作战,在迪南和沙勒罗瓦建立殊勋。继法军 初战屡败之后,在无能军官指挥下普遍溃散之时,芒然继任一个士气低落师的师长,他下令将一个不称职的长官调离。曾任该师参谋部书记的一位年轻保皇党人写 道:“芒然来此上任之后,我们这个活的废墟实际上拥有了法军最优秀的将军之一。”①芒然并非徒有虚名。古铜色的脸,表情严肃,浓密乌黑的头发直立竖起,鹰 单似的脸形,双目炯炯有神,牙齿洁亮;他朝气蓬勃,行动敏捷,性情暴烈,生活奢华,盛气凌人,贪得无厌——从各地包括从敌人那里收集来的十几辆汽车,在这 位上校旅长出行时排成长长的行列。对所有人冷酷无情,对自己也同样,只要能从指挥部抽身,他便手持步枪身先士卒向敌人冲锋,在电话里怒吼给部属下达毫不宽 容的命令,必要时也敢顶撞上司。历经胜败的芒然,素有英雄美誉与屠夫恶名(如果换一个角度看)的芒然,在凡尔登的铁砧上成为法国最凶猛的战将。
  春季,贝当将最重要的军事行动交给尼韦勒指挥,尼韦勒则主要责成芒然付诸实施。3个月的战斗之后,4月份贝当从凡尔登晋升集团军群司令时,尼韦勒接任战事指挥,他把芒然带走。
  兴登堡—鲁登道夫体制最早的决策之一是停止对凡尔登进攻;自8月底开始,使皇太子甚感欣慰的是,德军面对凡尔登堡垒采取了纯防守的姿态。这个决策在 灾难性形势下是聪明的,但它给法军提供良机。漫漫数月的战斗使德军的防线呈楔形。实际接触中处于最尖端的杜奥蒙堡立即成为法军的最近和最大目标,德军在凡 尔登战事的失败成为定局,没有比法军收复举世闻名的杜奥蒙堡更引人注目了。这便是尼韦勒和芒然决心做到的事情。
  法军作了长期和彻底的备战:凡尔登守军在普通大炮外又增加了530门重炮,包括一个新编16英寸克勒索炮兵连,重炮全部集中指向德军阵地的突出部 ——受攻击的防线每15码1门大炮。准备进攻的3个师的实力和效能已准备到最高点,并在前线后面打算出击的地方接受了一个多月的训练。10月中旬开始炮 轰,炮弹猛烈地落在德军防御工事和组织系统上,主要目标是德军的炮队。到20日,近三分之一德军大炮失去了战斗力。22日下午2时,法军向德军防线轰击的 火力突然延伸,射程延长。该项策略获得成功。攻击的时刻已到;一直隐蔽的德军158门大炮开火,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的阵地和防卫性弹幕系统。当实战时刻来临 时,德军158门大炮中仅90门仍在射击。
  10月24日以前三天天气晴好,但24日这天浓雾遮盖战场。法军司令部就是否应推迟进攻进行了短时间的讨论;可是芒然正确地判断:浓雾固然牵制进 攻,但至少也同样妨碍防守;他的观点占了上风。以空前规模秘密集结的法军战壕迫击炮——一种新特点——向德军战线猛烈开火,德军战壕已经变成弹坑,战线就 在弹坑上面;两小时以后,法军步兵沉着冷静、义无反顾地冲向宿敌;又过了两个小时战事全部结束。德军的楔形突出部给咬掉了,三色旗重新飘扬在杜奥蒙堡上 空,6000名德军战俘落入芒然的牢笼。德军曾轻率地称它为凡尔登“柱石”的这个地方重被法军占领;凡尔登的名字已作为德军一个最大不幸载入史册。
  然而在这一辉煌的局部胜利中撒下难忘的挫折的种子,我们很快就会看到。

  02.
  霞飞将军1917年的军事行动计划很简单,它就是索姆河战役的继续,在极端严酷的冬天中仅有一个最短暂的间歇。计划由英、法军的汇合攻击咬掉德军防 线的突出部。此时刻不容缓地重新部署军队,不容拖延地完成人员增援和实现协约国新大炮与弹药计划。计划定于2月1日开始新的战斗。用于进攻的全部英军和法 军的北方集团军群准备向正东方进攻,英军从维米到巴波姆,法军进攻索姆河与瓦兹河之间;与此同时,另一支法军中央集团军群自兰斯方向向北进攻。预计上述各 路大军激战两周后,德军即使不被击溃也会被紧紧咬住,此时法国第5军在上级后备部队支援下突然插入以解决战斗或扩大胜利。德军将陷入巨大包围圈,或处于大 力夹击中间,如果他们的战线明显退缩,他们将首先面临众多人员被俘和大量物资的损失,其次其战线将出现十分巨大的难以弥合的裂口。
  这些便是法军总司令于1916年11月16日在尚蒂伊会议上向协约国政治家和军事指挥官提出建议,他在11月27日的指示中作了精确的详细说明: “我决定英军在巴波姆和维米之间采取类似军事行动的同时,在索姆河与瓦兹河之间实施总攻,力求打开敌人一个缺口。此次攻势要为2月1日开始的行动作好准 备,根据协约国的总体军事形势确定这个确切日期。”
  随着叙述的进展将会看到,自2月初以及在整个2月份发动了这些大规模军事行动,本想在德军处于极其不利的时刻打败德军。在经历了如此之多令人遗憾的 不幸和估计错误之后,也许霞飞最后可能获得不受挑战的桂冠,但是这些可能性依然在未知的迷雾中;因为正当此刻霞飞调离了司令部,最高指挥权落入他人之手。
  尽管凡尔登和索姆河名声被新闻界和宣传机关大肆吹到地球的最遥远角落,但是巴黎有教养的舆论对这两个战役不抱幻想。凡尔登的光荣属于法国士兵,他们 在卡斯泰尔诺、贝当、尼韦勒和芒然等人指挥下保持了法兰西的荣誉。这个战役中对防御体系的忽视和不足,显然可以追溯到总司令身上。他在1915年12月与 加列尼的令人震惊的通信,已于7月份在秘密会议上向内阁宣读;尽管白里安曾经支持总司令,但他清楚地暗示,对他保留总司令职位必须在比较合适的时候再行审 核。他强烈地认为,在凡尔登战役处于高潮之际,正当总司令协同英军对索姆河进攻刚刚开始的时候,在该战役以及关于该战役的一切希望还没有得出结论之前,就撤销他的职务,是不符合法国利益的。但是现在索姆河战役已经过去。其最后交战已经结束,尽管士兵们表现了高度的英雄主义和牺牲精神,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成 果。德军战线虽然受到了强大压力,依旧保持不破。不但如此,入侵罗马尼亚的一些部队②实际上是从西线调去的。罗马尼亚已被彻底打败,当这可怖的一年在杀戮 的腥风血雨中走向尽头的时候,德军又重振了昔日的威风。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
  每个大国处于危机的时候都有它自己的行事方式。德国人依靠他们的皇帝——全能上帝,他的话就是法律,但他们也为皇帝操心。居德意志帝国顶层不断变换 的占统治地位的名人,以这种或那种方式设法取得帝国的神谕。我们英国也有自己的方法,对这种方法或许比任何其他方法都更难向外国人解释清楚,总的来说比较 不完善、比较不成熟和比较笨拙。但是它们能起作用。法国人也有他们的方法。研究法国人的战争政治,首先给人印象是其政治的极端复杂性。涉及的人数众多,他 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整个安排不断变化,既迅速又顺利,所有这一切使局外人在事件过程中感到困惑,事后追述起来感到厌烦。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一群蜂全都一 块儿嗡嗡作响,但是每只蜂,或几乎每只蜂都完全心中有数,为了蜂巢的实际利益必须做什么。
  此时白里安,也是第一次认为,他发现了恰当而合适的霞飞继任人。法国陆军的三大领袖,作战前线的三匹战马,从大战开始以来担任集团军或集团军群的司 令官——福煦、卡斯泰尔诺和贝当——在当时看来,似都有充分的理由被排除在外。关于卡斯泰尔诺,据社会主义左派称,他的宗教思想太浓。说到贝当,有人抱怨 他对待造访其司令部的议会各委员会议员和其他知名人士不够殷勤有礼。据说,萨拉伊将军于1915年8月与克列孟梭交谈中提到贝当的时候说,“他不是我们中 的一员,”对此,那位庄重的老人答道,“我管那些干嘛?只要他能为我们赢得胜利。”但是克列孟梭的腾达之日尚未到来,而萨拉伊的暗示在贝当所到之处,都起 败坏名声的作用。关于福煦,到处传播一种尖刻的宣传,但不知其由来,“他的健康垮了,他的脾气和神经都已经失去控制,他完了。”关于卡斯泰尔诺、贝当和福煦,就说这么多。
  不过现在冒出了一位新人物。尼韦勒凭充沛的精力指挥了后期凡尔登之战并获得成功,芒然遵照他的命令收复了著名的杜奥蒙堡。根据当时的气氛,霞飞已经 选定尼韦勒取代福煦。于是诸多知名人士立即奔赴凡尔登,首次结识这位新任陆军司令。他们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位谦逊的、个性和清晰谈吐都散发出普遍魅力的军官 之前。赞美之词源源不断流向巴黎。尼韦勒将军对他所接触的诸多资深政界人士产生的吸引力是不容置疑的。白里安及其部长们与内阁的代表们,正如几个月后的劳 合·乔治和英国战时内阁一样,很快获得了深刻印象。有了这些愉快的印象,再加上新近取得了无可争议的军事成就,挑选总司令的决定因素,在此令人厌烦的时刻 全都具备了。
  12月27日,霞飞晋升法国陆军元帅,同时被解除总司令职务。皮埃尔弗用他的神笔把这最后一幕从个人角度描写得委婉动人,他是关于霞飞将军最严厉也 最知详情的批评家;他对事件有最充分的了解,是以第一手观察者身份对事物作了仔细的探索和研究后下笔的,所以他对霞飞的传奇生涯的批评,较之法国业已公开 发表的所有其他攻击和揭露,更有决定作用。不过皮埃尔弗频频运用灵巧而富有人情味的笔触,使霞飞严肃画面生辉。他描写了不同寻常的两年里霞飞在尚蒂伊的生 活中奇怪的情景。“办公室没有地图”;“办公桌上没有文件”;总司令在阅读和答复来自世界各地表示钦佩的颂词中度过漫长的时光;他舒适地处理无特色的例行 公事;他的神态悠闲安详;他的胃口极好和有固定的习惯;他在无情的炮声中整夜熟睡不醒,“这就是这位伟人处在战争高潮中的生活。”他讲到霞飞遇到敌人或政 府造成的困难时习惯于用手拍拍自己的大脑袋,以滑稽的口气大声说,“可怜的霞飞。”皮埃尔弗还讲到他的小个子侍从武官图泽利耶上尉,一位在此期间大家熟悉 的人物,在总司令部各办公桌之间敏捷地来来往往,所到之处人们都叫他“图图”。霞飞在心情好的时候总是叫他“可爱的图泽利耶”,以示特别的赞赏。对历史真 正价值的认识,正是从此类小事细节中获得的。然而现在这个画面正在褪色,乃至永远消失了。
  “新任元帅在普瓦雷别墅召集手下的主要军官向他们告别;仪式充满了悲伤的气氛。所有到场的人想到将与这位长期指挥他们的杰出人物分别就感到痛苦;人 人心中都为显得暗淡的未来感到焦虑。依照军阶有权享受三名勤务军官的霞飞元帅问,在场的人中谁希望陪伴他过退休生涯。只有侍从武官图泽利那自动地举起了 手。正当元帅显得有些惊讶时,甘末林将军轻声对他说,“不要对那些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人耿耿于怀。”当然霞飞从来不这样耿耿于怀。当所有与会者离去之 后,元帅向哺育如此之多荣誉的房子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他面带微笑友善地拍了一下忠心耿耿的图泽利那,用手抚摸他的头,嘴里说出他最爱说的话“可怜的霞飞——可爱的图泽利那。”③
  对尼韦勒将军的任命显然是一个很成问题的举动。挑选一位职位较低的军官担任全国陆军或舰队的司令,无论有多大的成就为理由,总是存在巨大的危险。由 一位像尼韦勒那样仅仅担任五个月的集团军司令的将军,不但接替霞飞,而且占先于福煦、卡斯泰尔诺、贝当,这是一个只有用极不寻常的结果才能证明其步骤正 确。对尼韦勒将军来说,他凭自己的杰出的作为和真实的本领一步一步地跻身高级指挥层,这本来会比较幸福。

  03.
  其时,法军参谋部在霞飞下台时形成了新的战术思想。以往“大炮征服阵地,步兵占领之”的原则,在1915年和1916年发挥令人欣慰的作用,但有点 贫乏。此刻在很大程度上已被舍弃,人们主张更大胆的进取精神。尼韦勒—芒然于10月24日在凡尔登的功勋成为法军参谋部的典范;它不但是尼韦勒将军声誉的 基础,也是他的坚强信念的基础。这点体现在他的全部通信中。他相信他和手下的主要军官找到了一个迅速打破德军防线的可靠方法,他还进一步认为,他的方法可 能最大规模地运用。将此类进攻的规模扩大10—15倍,则其产生的优势将以更大的倍数增加。正如法金汉在拟订进攻凡尔登的计划时心中想着戈尔利采—塔尔诺 夫的胜利一样,尼韦勒一年以后也将自己的希望和推理建立于他在杜奥蒙堡所获成功的基础上。
  没有人会低估获得10月24日胜利的战术的价值。这些战术是参战将军们在最激烈炮火中千锤百炼的产物。然而,无论在战争中或在其他领域都不能由此断 定,用于小规模成效很好的方法,用于大规模也将得到圆满效果。当军事行动扩大时,它们变得比较沉重缓慢,而且时间因素开始引起各种复杂反应,本来在几天足 以准备好的事情现在可能需要数月。秘密能够保持几天,但在几月中容易泄密。制胜的关键是突然袭击,由于人员和大炮的增加,较难突袭确保成功。在尼韦勒—芒 然的方法中和执行这些方法的精神里确有获得决定性成功的要素;但是方法的制订者不知道怎样将这些方法用于他们现在参予的庞大规模战事;1917年他们也不 拥有必要的各种类型的兵力的优势。尼韦勒所设想的战术,却留给鲁登道夫于1918年3月21日去施行,他把行动的大胆与真正的价值感相结合,进行长期准备 而不过早泄密,对50个师组成的防线实施战略突袭。但是,由于环境不同没有许多相同的条件,所以不能进行这种比较。
  尼韦勒于12月12日升任总司令。他于16日抵达尚蒂伊;同日,法军最高司令部发表了一份关于新的进攻(凡尔登)方法的备忘录,迎接新首长的来到, 这份备忘录无疑是在上个月起草的,当时霞飞仍在总司令任上。尼韦勒将军立即采取行动,用他自己的话发挥了这一主题。12月21日,他在致道格拉斯·黑格爵 士的信中和给自己集团军群的指令中写道:

  “法英军队应该寻求的目标是摧毁敌人的主力,这一结果只有作为决战的后果才能获得。”

  24日,在他给他集团军群司令们的进一步通知(传送英军参谋部)中,他断言:

  “敌人防线的缺口(深入到敌人炮兵群的后面),运用24或48小时的猛攻,在狠狠一击条件下是有可能打开的。”

  1月29日,他向担任主攻的三个军的总指挥米舍莱将军强调:

  “在进攻中必须猛烈。粗暴和迅速的特色,尤其在第一阶段,是突破的条件。”

  这些引语是尼韦勒将军、他的凡尔登的兄弟们和尽职责努力追随他们的法军总参谋部连续不断指示和教导的典型,他们把这些主张一周接一周地大大量地灌输给他们的军队和协约国军。
  读者一定还记得战前年代的那位军事学院院长、进攻的使徒德·格朗迈松上校,他每次都要高喊“不惜牺牲迎着刺刀前进”等等。战争已召他去见祭司。德· 格朗迈松上校遗体躺在坟墓里已腐烂——应让人人知道,躺在这座坟墓里的是一位热切地献身祖国和自己理论的勇敢绅士。他倒下了;但是他的理论在尼韦勒将军的 参谋长达朗松的心中找到了短暂的安息之地。皮埃尔弗对这位在舞台上悲剧性地昙花一现的军官作了生动的描述:他颀长而瘦削的身材,黑色的头发,浅黄的皮肤, 容貌憔悴,沉默寡言,表情严肃,充满了一股被压抑的热情——是一个坚守于自己的信念和主张的人。尼韦勒令人瞠目的青云直上,把达朗松作为一颗附随的明星带 上了军旅生涯的中天。不过关于此人有一件事应予指出——他只能活上一年了,由于已处于结核病晚期,所以他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因此也只能有一次成功机会。尽 管来日无多,却仍有一事需做,此举可望赢得永久的荣耀。这样的一个人的思想,对一位特别需要的切合实际的常识和判断力的参谋长都是不利的。
  命运之神刚刚把尼韦勒将军举上权力的顶峰便将他抛弃。从他执掌法军指挥权时起,事事都和他作对。他从一开始就较成功地激发政治领袖们的热情,而军界 首脑们却对他无动于衷,他和英国政府的关系比和本国政府的关系好。他立即着手扩大经过霞飞深思熟虑的巨大军事行动的范围。在对德军突出部的全面进攻中,霞 飞一直小心冀冀地避开英军在1914年就非常熟悉的沿埃纳河自苏瓦松到克拉奥纳30公里令人畏惧的一段。尼韦勒将军下令对这段防线再次发动进攻,另一处攻 击在东面的莫龙维利耶。霞飞原计划尽早进攻,即使这需要牺牲一定程度上的备战。尼韦勒不但需要规模更大,而且他的准备必须更详尽全面,为此他愿意付出更多 时间。霞飞领导下法军参谋部为他确定的目标是“力求打开敌人部署的缺口”,而尼韦勒则要求至少“摧毁敌军的主力”。霞飞原打算以更大的规模在比较有利的条 件下重开索姆河之战,在数周期间发动了三、四次对德军战线和军力连续的大规模进攻。尼韦勒主张突然全面猛攻的理论,要在24小时以内或最多在48小时内决 定胜败。霞飞本想在2月上旬发动攻击,而尼韦勒的扩大进攻需要延期到4月份。尼韦勒更改霞飞计划的主旨是使进攻规模大、更加猛烈、更有决定性和时间较迟。
  12月20日,尼韦勒向道格拉斯·黑格爵士解释自己的想法并请他修改原先的计划,将英军右翼从布沙韦斯讷扩展到自亚眠至鲁瓦的公路。法军和英军司令 部之间关于各自在前线所应承担任务的讨论——甚至可以说是争论——在整个大战期间持续不断。所有的讨论全都是同一程式:法方强调他们防卫的公里数,英方则 强调他们面对的德军师团数,双方都提醒对方他们将要发动或要求支持一个重要的攻势,以加强这些有说服力的理由。然而这一次,黑格并非不愿满足法军司令部的 希望。他赞成在法国重新发动进攻,并准备就进攻的方向和范围同意尼韦勒的观点。此外,当法方表示愿意承担新攻击的主力并要求得到为实现这一目标的支持时, 英方更没有拒绝的余地。因此,黑格于12月25日致函尼韦勒表示,“我原则上同意您的建议并愿竭尽全力在您提出的各条战线上协助你。”他还从2月1日开始 将英军防线扩展远至亚眠—圣康坦公路。尽管如此,黑格和英军司令部都对法军执行尼韦勒将军雄心勃勃的计划中所指定的任务的能力表示极大的怀疑。他们进一步 全神贯注于法军维持的北部省铁路状况,该铁路此时已完全不足以承担指望英军采取的重大军事行动。因此,他们迫切要求改善交通状况,并声称在这一最实际问题 未解决之前不能确定英军进攻的日期。
  在这些讨论的过程中,重新进攻的建议及其改变方式的最早暗示于12月26日传送给英国战时内阁。已在伦敦的里博先生声称,新任法军司令的想法是在广 阔的敌人防线突破宽阔的缺口,保留一支机动部队在防线突破之后发动进攻。为达到这个目的,英军必须将现有防线增加30—40公里。劳合·乔治先生起初反对 在法国再次发动攻势,尤其反对像索姆河之战一样再次开展长期攻势。在他担任首相之前,在我们之间的所有谈话中,我发现他同情我对这一问题总的看法。他掌权 后作出的最初的努力便是要找到某种可供选择的措施。在1月初他出席的罗马会议上,他提出了向奥地利战线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建议,主要由意大利军队在英法大量 炮兵集中火力的支持下进行。法方在尼韦勒的影响下反对这个计划;威廉·罗伯森爵士也不支持它,于是该计划只好提交几国参谋部研究。首相自意大利乘火车归国 途中,在北方加雷等候时尼韦勒将军觐见他,并概括地阐明了自己的计划。双方都留下了令人愉快的初步印象。尼韦勒应邀去伦敦于1月15日会见战时内阁。他立 即获得成功。英国大臣们以前在会议上从未见过一位强有力地连贯论证自己主张的将军,他们更从未见过一位能够直接听懂英语的法国将军。尼韦勒不但言辞明白晓 畅,而且讲英语;他不但攻克了杜奥蒙堡,而且有一位英国母亲。他解释说,他的方法不是重新开始持久的索姆河战役,而是一次短暂、突然、决定性的突破。自从 在法国北方省的加雷会面以来,劳合·乔治先生对这个新进攻计划的抵制迅速消除,变成了热情支持。黑格也在伦敦.他和罗伯森应召赴内阁委员会,于是起草了备 忘录,并由三位将军签字,正式批准不迟于4月1日在西线重新开始进攻,于是先进行英军防线的扩展。
  至此,一切进展都很协调,首相在改变先前反对进攻的过程中有了进一步的设想。他已经精心策划建立联合指挥部这一重要而简单的设想。和战时内阁一样, 他也为尼韦勒将军的个性所吸引,并愿意全心全意支持他。相信,可以从这位法国人那里获得更优秀的军事指挥。还相信——这点更有理由——在整个西线应当实行 一个人的控制。正如劳合·乔治在战争后期同意尼韦勒的观点时说,“并非一位将军比另一位高明,而是一位将军比两位将军高明。”于是尼韦勒带着首相作出的事 实上的许诺,即黑格和英军置于他的指挥之下返回尚蒂伊。这些外加的重要发展状况此时并未由首相或战时内阁通知罗伯森或者黑格。

  04.
  1月份时,北方省铁路的车辆不足变得十分显著,以致在英方多次强烈抗议后2月26日在加来又召集了一次会议。当时法方出示了一份在法国组建联合总司 令部的详细计划。它规定在一位法国总司令下设置由法英军官组成的参谋总部,由一位英国参谋长领导。名义上保留英军总司令,但只做副官长的工作,对军事行动 的决定没有影响。英国将军们的立即抵制,导致该建议搁置一旁;作为替代草拟了一项协议,把即将进行的战事单独由尼韦勒将军控制,英军在这个期间服从他的命 令。对此,黑格和罗伯森——唯恐出现更糟糕局面——表示同意。
  这一插曲——其本身就不同寻常——明显地损害了英法两军司令部之间的关系。在英军高级司令部看来,尼韦勒一直试图参与本国政府事务,如果不是实际上 替代政府,也要使之隶属于他。英军最高指挥部从一开始就带着几分惊奇看待越过所有最著名的军人任命的这位新总司令。现在又加上了怀疑和不满。当尼韦勒借新 职位之威力,以命令的口气向黑格发号施令,命他放弃筹划已久的英军向维米山脉的进攻,去支持进一步向阿拉斯以南进军,此时黑格拒绝服从。他向英国政府提出 申诉,并“请求得到指示:战时内阁是否希望英国远征军总司令应该受到一位外国年轻司令官的如此对待。”气氛十分紧张。最终还是达成妥协,但是英、法两军参 谋部之间存在很久的友好亲密合作,此时经历了令人注目的衰退,尼韦勒因造成这种不利的后果在法国军界高层受到批评。
  05.
  此时发生了一起意想不到的事件:鲁登道夫插了进来,德军采取了行动。德国在急需中发现的杰出军事人物披挂上阵,在兴登堡的支持下,进行了一次重击便 全盘推翻了尼韦勒将军的战略。近2月底时,德军撤离自阿拉斯至努瓦永整个区域。留下一支掩护部队占领被放弃的阵地,在那里开枪放炮,德军已从受威胁的突出 部后撤50英里,从容不迫地审慎地进入此后通称兴登堡防线的经过深思熟虑的新阵地。德军参谋部用代号“阿尔贝里希”称呼这一经过长期策划的军事行动;“阿 尔贝里希”是尼贝龙根传说中居心险恶的矮子的名字。德军让对手留在索姆河弹坑累累的战场上忍受严酷环境的煎熬,因为德军将所放弃的地区化为一片废墟,远远 超过战争中用斧、火所能做到的。
  已有一些日子风传德军后撤,这一行动首先被英国第5集团军战线察觉。2月24日,德军大炮轰击自己的战壕线的举动引起了怀疑。英军巡逻兵发现敌方战 壕空无一人。当晚第5集团军作战命令称“据信敌人正在后撤。”夜间巨大的烟云和纵火的火光告诉人们,敌人已无情地离去。25日,据报敌人在某些地区已后退 1.8万码;2月28日,英国情报机构告知德军后撤至兴登堡防线。
  一位指挥官无论怎样全心身投入考虑自己的想法,同时往往也必须考虑敌人的想法。霞飞的计划是要在2月咬掉德军的巨大突出部,这个计划是否能获得成 功,谁也不能断定。尼韦勒的计划是在4月份以更大的兵力咬掉它,但是到了3月份这个突出部已不复存在。尼韦勒所部拟投入攻击的5个集团军中的3个,现在已 被的一大片荒原的鸿沟与目标隔断。所有的铁路和公路,所有的库存弹药都远离敌人的阵地,以致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运抵前方进行新的战斗。剩下的两个集团军除 了对德军旧防线的最牢固部位发动断断续续的正面进攻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可能出现的任务。
  在此形势之下,尼韦勒向其所指挥的英军发布的指令是颇为耐人寻味的。

  总司令部
  1917年3月6日
  最高指挥官令
  在英军第5集团军前面敌人的退却形成一个新的局势,必须研究它对法英军队联合攻势产生的影响,迄今为止德军的退却仅限于英军第5集团军前面。退却可能扩展至索姆河与瓦兹河地区。但无论如何没有迹象使我们可以假定,敌人将要在除了后备军群以外的贵部第3和第1集团军所进攻之前线来取类似行动。相反,根据所谓兴登堡阵地的部署,我们英军与法军战区的主攻之方向是从侧冀包围敌人,然后从反方向攻击之。

  就此而言,德军的撤退即使成为总撤退,可能对我方完全有利;我的第一项决策即基于这个设想,这项决策不会从根本上修改已经决定的军事行动总计划。④尤其要坚持我方发动攻击的确定日期。
  不过必须承认,我方所有军事行动不能按安排方式实施;因此,我将继续考察英国各军和法国北方集团军群前线所采取的姿态。
  距离、人数、方向——都发生了变化;但是依然命令说,原则毫不动摇,原计划应该执行。
  我们已经看到由尼韦勒将军所发展的霞飞计划的战术特点:进攻的巨大规模;向德军突出部的合围,对细节的仔细研究令全体官兵理解;以及第四项,最宝贵 和最重要的是残酷、猛烈爆发的突袭。在这四项特点中,规模已经减半,合围实际上被德军的撤退阻止;其余两项——细节和突袭——注定要互相抵触。
  英军和法军在防线的大规模备战情况,以及向敌发动进攻的有关地区进行的大规模备战情况,能从空中不断地看到。从阿拉斯以南到苏瓦松以南,近150公 里的战线,德军知道自退却以后他们不可能受到攻击,阿拉斯前方20公里地区和处于香槟地区的约100公里,依然是仅有的危险防线。在这些地区前线,敌人每 日都能观察到进攻部队的聚集。由于有准确的情报和通过空中观察,关于进攻的主要突破点将在何处发动的微小不确定性能进一步缩小。而且非常准确而肯定的情报 很快便落入敌人手中。
  因为希望所有官兵领会计划的精神,要求营长甚至连长掌握计划的整个意图。尼韦勒将军命令将各种重要文件在前线各部队中传阅。其中第一份就是前面引述 过的于12月16日签发的关于进攻新原则的著名的参谋部备忘录。让这样一份文件传入据守在距敌往往不到100码的防线的部队手中,如此轻率,很快就受到了 惩罚。3月3日,德国皇太子一个师发动的一次袭击,缴获了这份致命的文件。皇太子写道,⑤“这份备忘录包含的材料有特殊的价值,它清楚地表明,此次毫无疑 问是一场有限的进攻,但是估计即将发生一场大规模的突破性的攻击。……最重要的是备忘录还暴露了进攻方所策划之突袭的特点。它建立在所谓的对我方的观察的 事实基础之上;即我方的防御大炮对对方进攻前的准备性大炮轰击,一般只作出微弱的回击,因此,法军想到不再为进攻部队,尤其是为大炮长时间挖堑壕和筑工 事。”……“冯·舒伦贝格伯爵……立即为防御制订了合理的应对措施,对敌方的准备性大炮轰击不但要强有力地回击,而且要以集中大炮火力把一切察觉得到的敌 方进攻准备,事先予以摧毁。我们大胆地希望,用这个方法能十分有效地对付突破,并拔掉第一次攻击的螫刺,经验表明这是最有力和最好的措施。”
  整个3月份,尼韦勒将军的突袭准备一直是敌人注意的焦点。“到了4月,”皇太子写道,“从已获得的大量情报得出的结论是,预计不久将向阿戈讷以西的 第7和第3集团军以南防线发动重大攻击。情报机关进一步证实了已缴获的法军进攻备忘录所留下的印象。……大炮的纵深延伸,弹药的大量供给,在敌人第一道防 线正前面集中布置无数炮兵阵地,炮兵阵地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用简单的掩体挡住对方的视线,完全停止敌对行动。……”他又写道,“4月6日,由第10后备 师在萨皮纳发动的一场巧妙攻击,使我们掌握了法国第5集团军的一份进攻令。进攻令中一一列出了法军进攻单位的名称。第5集团军的目标是普鲁韦—普罗维瑟— 奥默南库尔一线,准备从北方作包围运动夺取布里蒙(阵地)。这就提供了预期的法军进攻方法的最新情报。掩盖法军攻势意图的最后一层面纱被撕掉了。”
  这一次,德军是在最完整的情报的激励和帮助下准备他们的防御手段的。军队的指挥进行了重组。2月,当尼韦勒的备战开始最早明朗化时,德国皇太子指挥 的范围向东扩展,包括了第7集团军(属鲁普雷希特亲王集团军群),从而统一掌握了将遭受攻击的整个防线的控制权。3月份,在第7和第3集团军之间又增加了 整整一个集团军——第1军集团。皇太子的指挥部从斯特奈移至沙勒维尔。整个3月份,他的增援部队持续不断,机枪、大炮、作战飞机、情报机构和工兵营大批涌 向这个受威胁的防线。德军从突出部撤退缩短了防线,因而得到了缓解,他们便有更多的兵力集中对抗迫在眉睫的法军进攻。德军昼夜不停热情艰苦地建筑整个地区 的防御工事。从苏瓦松到兰斯和兰斯以远的阵地,或许是敌人防线上最牢不可破的部分。克拉奥讷高原、舍曼代达姆岭漫长的鬃丘、阿戈讷地区森林覆盖的悬崖和山 脊,全都用热情和辛劳筑成了由战壕和坑道组成的一个结构均匀的迷宫;里面聚集了无数战斗营和机枪,布满纵横交错的铁刺网。年初,8—9个德军师驻守该防 线;到尼韦勒完成其突袭计划时,已经有不少于进攻者之数的40个师在等候他的光临。

  06.
  尼韦勒将军周围开始出现其他一些需要全神贯注的事情。他一直是法国政府选出来的人物,政府的声誉与存在很大程度上与他连在一起。总理白里安、陆军部 长利奥泰都是他的担保人,此二人无论如何不能和他分开。没有哪个后继的政府能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人们改变了对前届政府竭力提升的军事首脑的看法。但是现 在突然之间这一可靠的支持倒下了。3月早期,利奥泰将军陷入议会的罗网。他突然辞职,而他的下野又拖倒了白里安和整个政府。新统治者们登上了权力的祭坛, 尼韦勒和这些人之间除了敌对关系之外没有任何交往。在里博政府中,潘勒韦任陆军部长。
  保罗·潘勒韦是一位有明显知识分子特征的人,热心政治,数学出类拔萃,是忠诚的左翼党人,随时乐意遵从该党提出的公式化的构想,只要符合广义解释的 公众利益。在原白安里内阁中,潘勒韦曾任教育部长,负责可能适用于军队的发明的研究。在这个职位上他频频自由地走访前线,和大多数重要指挥官,不但讨论发 明而且商谈军事计划。他全认识他们,大多数将军都欣赏他的敏锐才智。潘勒韦认识了贝当。这位将军对议会委员会的议员们冷谈而不苟言笑,所以在权势人士圈子 里不受欢迎。但是潘勒韦钦佩贝当的独立性格,或许贝当对这种赏识作出了回应,提名潘勒韦继任霞飞职位者便是贝当。当白里安在1916年10月底重组内阁 时,他是以对霞飞的庄严清算和任命尼韦勒接替为改组的基础。当提出给潘勒韦的连任时,他拒绝留任,理由是他不同意对尼韦勒的任命。他作出这一决定——政界 人物在战时采取的一项严肃决定——之后进入议会,不但受到左派的尊敬,而且几乎受到普遍的致意。现在他担任了陆军部长,是年老总理领导下法国新政府中最重 要的人物。这位部长不像白里安那样把希望寄托在尼韦勒的成功上。他不管怎样尊重他的下属,还是公开地和事先证明对尼韦勒的任命是一个错误。
  但是潘勒韦反对尼韦勒,不是限于个人方面。潘勒韦以及当时他所代表的政治势力是公开声明反对西线大反攻的。他赞同贝当的意见:法国不应该流血至死, 法军的生命必须得到珍视;当年在该战区不存在取得突破的机会;逐步夺取有限的目标是唯一可望得到的回报;不太高的目标和节约法军士兵的生命是当前军事政策 的主要原则。尼韦勒站在相反的极端:最大规模的进攻,法军当先锋;极端信任军队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打开德军防线上的巨大缺口,大批机动部队自缺口长驱直 入;恢复旷野的战争,将入侵者驱逐出法国领土。这些原则分歧也不是纯学术性的。尼韦勒正在积极筹划法军从未采取过的最为雄心勃勃的进攻;潘勒韦身为陆军部 长,他必须为尼韦勒可能采取的一切行动对议会和历史承担责任。很难说这两人中谁处于更不愉快的境地。

  图33、尼韦勒将军的试验,1917年4月16日5月5日——,4月16日晨战线;-------,4月25日战线;……,5月5日战线;1st,第1;1st
  cav.,第1骑兵师;1st
  col.,第1纵队;ailette,艾莱特;ailles,艾塞;aisne,埃纳河;amifonlaine,阿米丰莱讷;anizy-le-cheteau,阿尼齐堡;bermericourt,贝梅里库尔;berry
  au bac,贝里奥巴克;braine,布赖讷;brimon,布里蒙;canal,运河;chemindes
  dames,舍曼代达姆岭;corbeny,科尔贝尼;cracy sur
  serre,塞尔河畔克雷西;craonnelle,克拉奥纳;duchene,迪谢纳;fifth
  army,第5集团军;fismes,菲斯默;fort de cord,孔德堡;fourtharmy,第4集团军;french
  cavalry,法军骑兵;front prescribed for 10th army on the everning of
  april 16,规定4月16日晚第10集团军的战线;front prescribed for 10th army on the
  everning of april
  17,规定4月17日晚第10集团军的战线;hewlebise,厄尔莱比塞;iiird,第3;iind,第2;iind
  col.,第2纵队;ixth,第9;jurincourt,朱兰库尔;la
  fere,拉费尔;laffaux,拉富;laon,拉昂;malmaiaon,马尔迈松;mangin,芒然;marles,马勒;mazel,马泽尔;miles,英里;montcornet,蒙科尔纳;mt
  spin,斯潘山;nanteuil-la-fosse,南蒂伊尔—勒福塞;oulches,乌尔舍;pierrepont,皮埃尔 蓬;pinon,皮农;prouvaie,普每韦埃;rheims,兰斯;sapigneul,萨皮尼厄尔;scale,比例尺;serre,塞尔 河;sixth
  army,第6集团军;soissons,苏瓦松;st gabain,圣加班;snippe,叙普河;tenth
  army,第10集团军;territorial divions,本土防卫师;third
  army,第3集团军;vauxallion,沃埃隆;vesle,韦斯莱;vi,第6;viith,第7;vth,第5;xviiith,第18;xxth,第20;xxxiind,第32;xxxviiith,第38;zone
  of operations 10th army,第10集团军战区

  假设潘勒韦按自己的坚强信念行事,在这件事情上证明他的信念是对的,那末他本来会撤销尼韦勒的职务,任命贝当担任总司令,他信任贝当,而且他和他的 政党都完全同意贝当总的军事观点。但是各种实际困难和许多有根据的考虑,阻止了他作出这些决定;如果他坚持这些决定,本来会证明他的作为将使他享有盛名。 可惜他迎合了潮流,在自己所处的局面中,随遇而安。他在习惯力量和环境逻辑面前,在事态的沉闷趋势消逝中屈服了——试问,身居要职者谁能不如此行事?他默 认了尼韦勒;听从了他那些已经向前推进得很远的计划。
  所有的事实无情地朝他而来,尽管从各方面来的各种压力越来越沉重,尼韦勒将军显示了惊人的韧性。2月,他获悉贝当的怀疑态度和英军司令部对他的总体 计划的疑虑。当德军的撤退明朗化时,他的亲信,特地选定担任主攻指挥的米舍莱将军写信指出,一切都已发生变化,并询问在新形势下仍指望“运用具有快速特点 的向前进军”是否明智。4月1日尼韦勒答复说,“猛烈、残酷和快速的特点必须保持。我步兵向第3层和第4层阵地快速突袭将获得突破的成功。不应当有任何实 质上削弱进攻热情的考虑”。尽管已经警告尼韦勒,敌人已有充分准备,他也知道已发出的详细计划已落入敌人手中,尼韦勒还是对突袭的优点赞不绝口。支持他的 达朗松上校,双眼通红只有一年的寿命了。在他身边的是令人敬畏的芒然,充满火一样的战斗热情,坚信在进攻的第一天晚上他的骑兵将驰骋逐敌于拉昂平原。但是 在其他地方,在部队高层指挥部和参谋总部的各单位,充满了怀疑和缺乏信心。
  潘勒韦于3月19日出任陆军部长。尽人皆知进攻即将开始。“20日”潘勒韦写道,“甚至在我就任部长以前,我就获悉,可以说从公众议论中得知,进攻 定于4月8日,因此英军将于4日在阿拉斯进攻。这些日期因天气不宜日复一日推迟,最后延期定于4月9日和16日。3月22日,陆军部长首次会见总司令,潘 勒韦告诉对方,众所周知他对陆军总司令人选原有不同意见,不过那已成过去,现在他可以得到他的全力支持了。然而潘勒韦进而指出,原来的军事行动计划已经受 到一系列头等大事的影响。德军的退却、俄国革命的爆发、美国肯定立即对德宣战。的确,这些是要求修改计划的因素。他以政府的名义敦促将军审时度势并敞开地 重新考虑他的处境,不必受他本人以前预期的或向人表露过的任何期望的束缚。“新的形势就应该用新的眼光去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