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嗨网首页>书籍在线阅读

侯卫东官场笔记3

  
选择背景色: 黄橙 洋红 淡粉 水蓝 草绿 白色 选择字体: 宋体 黑体 微软雅黑 楷体 选择字体大小: 恢复默认

侯卫东官场笔记-小桥老树 3

侯卫东想了想,道:“今天晚上如果没有大的安排,我请易处长吃晚饭,行不行”
“我和洪秘书长有事要外出,晚上你自己安排。”
周昌全挥了挥手,道:“我只管方向和原则,哪里有时间管这些细节。以后,凡是确这的事情,你自己斟酌处理。”
下班之前,市委常委、秘书长洪昂走到周昌全办公室,道:“周书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出发。”周昌全起身的时候,洪昂就取过来挂在衣架地羊绒大衣,递给了周昌全,同时,洪昂眼光瞧向了侯卫东。周昌全道:“小侯不去,他另外有安排。”
等到周昌全与洪昂离开了办公室,侯卫东就给季海洋打电话:“季书记,我是侯卫东,给你汇报一件事情,省委三讲督导组易中达处长是益杨人,我想以家乡人地身份请他吃晚饭,你是益杨领导,能否出个场。”
季海洋虽然是分管组织副书记,可是与省委组织部的同志并不容易见面,满口答应道:“好啊,几点钟,在什么地方?”
侯卫东忙道:“如果易处长同意,就安排在交通宾馆。季海洋道:“老刘的地方不错,好,我等着。”
拨通了易中达电话,侯卫东热情地道:“易处长,我是市委综合科侯卫东,今天益杨县委副书记季海洋到市里办事,您晚上有事没有,他想代表家乡人请您吃饭,同时汇报益杨工作。”
易中达略显矜持地道:“我已经要安排了,季海洋书记也太客气了。”侯卫东听其语气并不坚决,道:“易处长,您还是抽空接见我们基层同志。”易中达这才道:“好吧,既然是家乡父母官来了,我把其他安排先推掉。”
将事情大体上定下来,侯卫东给市交通局副局长刘林义打了电话。
刘林义是益杨老交通局长,当过一届副县长,以后就调到了市交通局当了副局长,侯卫东调到市委综合科以后,他特意来找了一次,还拍了胸脯,道:“侯秘书,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客气就见外。”
刘林义接到侯卫东电话,果然没有食言,道:“侯秘书,这事就交给我了。”又问,“吃了饭,搞不搞点娱乐,打麻将,还是唱歌,如果易处长喜欢唱歌,我要到办公室调几个会唱歌跳舞的年轻女同志,不能冷落了省委的领导。”
“那就辛苦刘局长了。”
一个月之前,季海洋、刘林义等人,都是高高在上的领导人,如今位置变了,他们便很积极地配合着侯卫东,侯卫东未变,而是他的背景变了,以前他仅代表着县科委,如今他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周昌全,而周昌全这个名字则代表着沙州市委。
侯卫东最早来到交通宾馆,刘林义已在交通宾馆的豪包里等着,见了侯卫东的面,就直说抱歉,道:“滕局到省里开会去了,不能来陪各位领导。”
他一边说一边将电话递了过来,侯卫东接过电话,里面传来地滕局的大嗓门,“侯秘,你和督导组易处长、季海洋书记能到交通局,是瞧得起交通局,我正在省里陪钱厅长,不能赶回来,我让刘局,陪你们吃好,玩好。”
季海洋从益杨赶到了交通局以后,侯卫东又给易中达打电话,易中达处长又拖了七、八分钟,这才来到了交通宾馆。
第三百七十~七十二章 青岛
易中达还在益杨读高中的时候,刘林义就已经是益杨县有名人物,易中达毕业以后,刘林义当了县交通局副局长,尽管如此,以现在身份,易中达却是理所当然地坐在主位,季海洋和刘林义分座两边。
易中达用高脚玻璃杯倒了小半杯,与季海洋等人碰杯以后,只是用嘴抿一抿,无论众人无论如何劝酒,都不肯多喝。
酒宴就在不愠不火的状态下结束,刘林义建议道:“易处长,楼下有一个内部歌厅,我们去吼两嗓子,放松放松。”易中达委婉地道:“刘局,我平日也喜欢唱歌,但是今天确实有事,改天我请客,各位父母官一定要赏脸。”他态度尽管委婉,可是很坚决,不容置疑。
刘林义、季海洋等人都顾及易中达敏感的身份,没有多劝,三人将其送到楼下,向着易中达频频招手,小车尾灯消失在三人视线中,刘林义迅速将目光抽了回来,道:“易处长走了,我们哥三个还得去吼吼,市交通局的女同志唱歌还是挺不错,她们等了许久了,你们不能让别人失望。”
季海洋正在抬手看表,刘林义就道:“海洋,你若走了,就太不够意思了。”刘林义在益杨县当副县长的时候,季海洋刚调至县委办,老领导发了话,季海洋尽管想直接回益杨,却还是留了下来歌厅确实是内部歌厅,音响不错,装修风格却与会议室有几分接近,交通局几位女同志也很漂亮大方,
侯卫东与女同志跳舞之时,腰挺得笔直,眼光平视前方,用手指尖搭在了那位女同志的腰上。他此时的心境已与数年前大太一样,如今与李晶、段英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情人关系,他心里却总也轻松不下来。此时见到年轻、漂亮、热情的女孩子,便主动地退避三尺,稍不注意惹火烧身,则是一件麻烦事情。
与侯卫东共舞的是最年轻的女大学生海宁,今年才从西安交通大学毕业,听说要陪领导跳舞,她开始还挺不愿意,此时见市委书记秘书长得挺有男子汉味道,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快就在音乐声中消散了。
“侯秘书。你是哪个大学毕业地。”海宁好奇地问道。
侯卫东不想与海宁深入交谈,顺口道:“我是田坎大学毕来的。s”
海宁是城市里长大的女子,对于农村陌生得紧,猛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道:“田坎大学,不太出名,我没有听说过。在岭西省吗?”侯卫东反而被逗笑了,道:“对,就是益杨县。”海宁这才醒悟过来,道:“侯秘书,你逗我开心,田坎大学,呵、呵、呵。”
跳了三曲,都是海宁在说,侯卫东在听。
凭心而论,海宁是一位挺可爱地姑娘。侯卫东却有意识地制造了一个屏障,小心地将海宁的热情拦在外面。有了段英与李晶两个情人,他内心挣扎的次数已经足够多了,不想再去招惹这种芳心初动的小姑娘。
十点半,小型舞会这才结束,刘林义笑呵呵地对手下的美女们道:“现在时间还早,大家肚子饿不饿,等一会到船坊吃宵夜。”
女同志们一阵欢呼,海宁用目光来看侯卫东,侯卫东假装没有看到。躲过了这道热情地目光。
“老季,船坊是沙州特色,吃了夜宵回益杨,不过半小时的事情。”刘林义当过副县长,又当了多年副局长。在政治上已没有过多追求。他在交通口干了二十多年,业务精通。并不担心被人排挤,所以在工作之余就喜欢吃喝玩乐,按他的话说:“辛苦了几十年,在退居二线的时候,也应该享受享受。”
季海洋连忙推辞道:“算了,已经打扰了刘局长一晚上,客走主人安啊。”
刘林义也没有强求,将季海洋送走以后,侯卫东也准备告辞,刘林义握着其手不放,道:“侯秘,你是沙州的未来之星,有一件我可以拜托给老弟,我家地臭小子大学要毕业了,他是学中文的,我想让他进市委办,要不然就得去教书,你在合适的时候帮着说句话。”
刘林义久历宦海,知道进入市委办意味着什么,眼看着儿子就要毕业,他开始费尽心思地为儿子谋个好路子,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他想趁着自己还在位置上的时候,将儿子送到最好的位置上。
侯卫东到市委综合科的时间不长,对里面的道道还没有完全摸清,他没有在刘林义面前露怯,就含糊地道:“刘局长,我尽力去办。”
刘林义使劲地握了握,又对海宁道:“海宁,等一会我们到船坊吃饭,你要多敬侯秘书几杯酒,你别看侯秘书年轻,他在益杨当过县委办主任,新管会主任、科委主任,经历丰富得好,是年轻地老干部。”
交通局几位女同志的目光就聚集在侯卫东身上,侯卫东忙道:“刘局客气了,你在益杨当县长的时候,我还在沙州学院读书,音乐系校区扩建以后,你还来视察了一次,我当时在纠察队,戴着袖笼子为你执勤。”
刘林义笑道:“我是副处级,哪里有资格来视察正厅级的沙州学院,当时是陪着省教育厅的人。”
海宁在一边插话:“刘局,刚才侯秘书还在骗我,他说是田坎大学毕业的,原来是沙州学院。”
这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侯卫东见海宁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道:“看惯了官场人的模样,海宁这种清纯的人倒是少见,不过,来到了这个深不见底的大染缸,恐怕她地清纯也坚持不了多久。”
从航坊吃了饭,已是凌晨一点,刘林义还是意犹未尽,道:“侯秘,我请你搓个澡,做个全身按摩,彻底放松。”见侯卫东迟疑,道:“很正规的按摩,别担心。”
侯卫东此时已经不是初出学校的青涩小伙子,他婉拒道:“明天一早还要去接昌全书记,今天就算了,改日我请刘局。”
他已经看出来了,刘林义玩得特别投入,是实实在在地享受生活。这其实也是一部分沙州领导干部的生活方式,年龄大了,升级无望,便退而求其次,在工作之余潇洒地生活,这种潇洒肯定是占了公家便宜,但是只要不进腰包,不太出格,谁也不会计较这些小节。
在船坊上,侯卫东被交通局几个美女轮番灌酒,着实有些酒意了,回到新月楼,已很疲惫,
屋里柜机打开了,呼呼吹着热风,家里温暖如春,当防盗门关上之时,家里家外就是两个世界。小佳穿着薄睡衣,手里握着遥控板,正在生着闷气,听到钥匙声,眼睛便看着防盗门,当侯卫东走进来之后,她就故意不理他。
这件薄睡衣确实很薄,而且是半透明的,里面是空空荡荡,小佳每次心里想了,就穿这件睡衣,已经成为一种暗示。
侯卫东当然知道小佳的心意,只是身体确实困乏,他坐在沙发上与小佳说话,小佳等了好几个小时,生气了,就不理侯卫东。侯卫东哄了好半天,又讲了一个笑话,道:“从前一对夫妻,两人亲热前有约定成俗的套路,一天,男人对女人说,今天晚上洗衣服,女人正在生气,就说洗衣机坏了,男人没有办法,睡了,半夜,女人气消了,推醒男人,说洗衣机修好了,洗不洗衣服,男人没好气地道,我已经用手洗了。”
小佳脸一直紧绷着,被这个笑话逗得笑了起来,她恶狠狠地伸出五指,掐了侯卫东胳膊,道:“以后不准这么晚回家。”又道:“锅里有烧好的鲜牛奶,你趁热喝了,满身的酒味,去洗一洗,我先上床了。”
喝了牛奶,又洗了热水澡,侯卫东精力这才恢复过来,光着身子就上了床,小佳正斜躺在床上看书,他将小佳的书拿走,就隔着睡衣抚摸着小佳地乳房,一会,红红的乳尖便立了起来,就如鲜红的蓓蕾。
“以后不准儿子和我抢乳房。”侯卫东霸道地说了一句,又俯下身,用舌头挑逗起红润的乳尖。
小佳道:“我想要儿子。”侯卫东抬起头,道:“今晚不行,我喝了不少酒,要好好计划。”
等到小佳身体彻底开放以后,侯卫东俯在她柔软而温热的身体上,开始尽情地驰骋起来,随着有力地冲撞,此起彼伏地呻吟声就回荡在屋里。
在岭西省城,李晶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拿着ph试纸,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纸条里有两条细细地红线,她仔细看了看,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怕脏,找了一个小盒子,将试纸装了进去。
她用手抚了抚肚子,虽然肚子还是平平的,她却是郑重异常,一颗种子正在里面生根发芽,这是侯卫东给她地最珍贵礼物。
“我,要,当,妈妈,了。”想到这一点,李晶忍不住发出会心的微笑。
李晶肚子里正在生根发芽的种子是她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有了这个小宝贝,似乎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想了很久,李晶终于打定了主意:“找一个人假结婚,生了小孩以后,给一笔钱将假结婚的侯卫东替代品打发走,这样做,就能给未出生的子女一个合法的身份,否则小宝贝就是以私生子身份降临人世间,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为了防止婚后财产问题,她特意咨询了岭西民法方面名律师,制定了婚前财产登记都一系列保护自身利益的方案,做到万无一失以后,这才与侯卫东的替代品领取了结婚证。
在元旦,李晶给侯卫东打通了电话,道:“卫东,我已经结婚了。”
这两年多时间,侯卫东与李晶渡过了无数美好的夜晚,此时佳人成为别人的妻子,他的心如同蹦极一样,从高空猛地往下坠落,半天回不过神,道:“你真的结婚了?”
侯卫东这种反应让李晶很高兴,她一边掩着嘴笑,一边装作平淡地道:“遇到一个人,感觉还不错,先结婚再说,如果以后日子过得不顺,我就离婚。”
侯卫东无法给李晶作出任何承诺,所以,此时他无话可说,握着话筒,沉默半响,道:“祝你幸福。”
李晶道:“我们还是朋友。”
侯卫东在心底长叹一声,稳了稳心神,道:“是的,我们还是朋友。”
挂断电话,侯卫东坐回办公室。脸色一时难看极了。
秘书长洪昂走进办公室,一般情况之下,洪昂进办公室都是直接到周昌全办公室。今天他却来到了秘书室。侯卫东迅速调整了情绪,站起身,道“秘书长,周书记在小会议室。”
“我就是从小会议出来,昌全书记明天就要到美国去,刚才研究了,这一批后备干部考察学习,市委办公室增派你出去,路线是青岛、大连这一线。”
从十二月份开始。沙州市为了加强处级后备干部培训,分批组织外出考察学习,十二月初出去了一批,十二月底又要出去一批。
侯卫东现在是综合科科长职务,正科级,但是他调到市委办之是地,市委办的后备干部已经确定了。s所以他并不是沙州市的后备干部,这一次能让他破格参加处级后备干部培训,意图很明显。
“秘书长,感谢对我的关
洪昂笑着拍了拍侯卫东的肩膀,道:“你适应工作很快,昌全书记要到美国去一个月,他提议让你参加后备干部考察团,小伙子不错,好好干。”侯卫东到了市委办工作已有一段时间,周昌全一直未对他的工作进行任何评价。这一次由周昌全提议让他参加后备干部考察团,其实就是对侯卫东工作的正式承认和高度评价。
一喜一悲,惹得侯卫东思绪纷飞。
晚上,黄子堤、洪昂等人为周昌全书记饯行,没有安排在小招或沙州宾馆,黄子堤找了一辆商务车,沿着西城区东转右拐,最后停在了一片别墅区。如果不是侯卫东经常开车四处乱转,多半已经迷路了。
车一到,别墅们就自动打开。财政局地孔正义,副市长步海云,还有沙州建工的老总杜建功等人在里面等候。
杜建功在沙州也是风云人物,沙州建工是沙州市本土最大的企业,也是发展最为迅猛地企业。他先以做机械零件起家。后来涉足房地产,圈占了几块市中心的好地。迅速做大做强。侯卫东与他接触过两次,互相都很客气,今天见周昌全来到了他的别墅,才知道此人与周昌全关系肯定不一般。
杜建功将周昌全等人请到餐厅,谦恭地道:“周书记要到美国去,有一个月的时间吃不到家乡菜,今天特意从岭西饭店请了国家特级厨师,请各位领导尝尝大师的菜品。”
周昌全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餐厅,这间餐厅足有五十个平方,顶上是巨大的水晶吊灯,当水晶吊灯打开之时,明晃晃的,亮度比得上卫生间的浴霸。
侯卫东是第一次跟随着周昌全到这种私密地方,他明白:“从今天开始,我算是正式踏入了周昌全的***。”
从楼上走下来一位年轻女士,腰枝极细,面容姣好,风姿绰约,侯卫东第一眼只觉得极为面熟,随即醒悟过来,这位年轻女士是沙州电视台最有名地主播李莹。
李莹很自然地坐在了周昌全旁边的空位置上,笑道:“周书记,今天我不观战了,上次三归一,黄书记说是我给您带来的好运气,今天晚上我站在黄书记背后,看几位领导谁的手气好。”
俗话说,男女搭配,工作不累,这酒席之上,若有一、两位出色的美女,气氛也就热烈许多,李莹人漂亮,嘴巴也挺历害,很快席间就欢声笑语一片,彻底轻松下来。
看着李莹的笑脸,侯卫东忽然又想起了李晶,“李晶是单身主义者,怎么突然就想起要结婚。”随即又想道:“我不能给李晶一个完整的家庭,她做出这种选择也是情理之中。”虽然他在自我安慰,可是脑海中总是晃动着李晶地影子,而且比平时还要清晰。
晚餐结束,杜建功笑道:“周书记,我们放松放松,搓两把。”
周昌全道:“今天可以凑两桌,海云、子堤、建功,我们一桌。”李莹笑道:“我还是给周书记观战。”
侯卫东、洪昂与孔正义等人另开了一个战场。
洪昂道:“小侯,你喜欢打麻将吗。”
“秘书长,我技术一般。”
洪昂“呵、呵”笑道:“小侯在开发区当过主任,开发区是对外联络的窗口,一把手肯定得有社交能力,打麻将可是社交的基本功之一。”
麻将打到了十二点,洪昂便到另一个房间,过了一会转回来,道:“领导们正在兴头上,让我们先回去。”
侯卫东是专职秘书,一般情况下要紧跟周昌全,神情间稍稍有些迟疑,他的迟疑是稍纵即逝,洪昂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他道:“走吧。”
孔正义自己开着车,侯卫东就与洪昂坐另一部小车,上了车,洪昂有意无意说了一句:“有黄书记在,我们可以放心回家。”
侯卫东一路回味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意味深长。
周昌国飞往美国的第三天,沙州市后备干部考察团便前往山东,先到寿光、诸城去考察了一番,随后来到了青岛。
侯卫东难得有轻闲的时候,在考察团彻底低调,并不与众多年轻后备干部们一起过多地接触,尽管他就后备干部中如明星一般。
到了青岛,天已经暗了下来,组织部带队领导粟明俊站在车头,接过导游的话筒,道:“大家跑了两天,很辛苦,明天放假,自由活动,同志们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好好玩一玩。”
等大家下了车,粟明俊把侯卫东叫住,道:“卫东,今天晚上怎么安排,我们一起活动。”侯卫东道:“活动由粟部来安排,费用由我来解决。”
郭兰手提着包,静静地站在一旁,神情间有些冷,与欢歌笑语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粟明俊道:“晚上我、郭兰、卫东、肖卫和黄英,就我们五人去吃点特色。”公安局副局长肖卫是沙州政法系统最年轻的副局长,能力很强,黄英是黄子堤的小妹,因此,粟明俊特意约上这两人。
他又对郭兰道:“小郭,我记得你就是在青岛读大学,今天晚上你要作向导。”郭兰勉强笑道:“到了海边,自然吃海鲜。”
肖卫听了粟明俊安排,自高奋勇地道:“到了青岛,怎么能让侯大秘来请客,我有战友在公安局任职,今天由他来安排。”
肖卫战友是一米八五地汉子,很热情,夫妻开着两辆小车,到酒店迎接一从岭西过来的战友。一行人先去了海鲜酒楼,喝得兴起,又到歌城要了大包房。
肖卫和他的战友一起吼了几首军旅歌曲,包房里的气氛就活跃起来,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由于李晶突然间就结了婚,这让侯卫东颇为郁闷,一路行来,心情都不太好,没有吃喝玩乐的兴致,就坐在角落里想心事,粟明俊跳了几曲,道:“卫东,怎么在这里坐着,你也请几位女士跳舞。”
当音乐再起之时,侯卫东站了起来,对郭兰道:“请你跳舞。”黄英与侯卫东年龄相差不多,属于同一时代的人,她选了一首《水中花》,深情地唱道:“凄风冷雨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我看见水中的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
熟悉的曲调,似曾相识的场景,一下就把郭兰带到了几年前的那在晚上,那晚,在水中花地歌声之中,长发飘飘的她,忧伤地靠在了侯卫东肩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以前在沙州学院读书之时,学院每周要开两次舞会,侯卫东初入学院,对跳舞很是疯狂痴迷,除了在舞厅里实践,还偷偷到楼顶上练习舞步,舞技相当不错。
最原始的舞蹈有两个目的,一是封建迷信,祈求平安丰收,二是对挑起性欲,以利传宗接代,侯卫东是唯物论者,自然不会借跳舞来搞封建迷信,而对性的挑逗似乎也不需要,所以在最近两年,除了十分偶然的情况,他基本上不跳舞。
但是,他的基本功很扎实,进入舞池以后,两人配合得极好,舞步轻灵,随着“水中花“的歌声如流水一般滑动。侯卫东感叹道:“听着这首歌,就好象回到了大学时代。”
进入青岛,郭兰就在似乎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四年,这四年时光,如刀砍斧削般印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她原以为已经淡忘了这段恋情,可是到了此地,深埋于痛心便如海蛇一样牢牢地缠在了她的心尖。
“大学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的爱情也死了。”郭兰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曲结束,两人回到了座位,黄英拿着话筒不松手,这个歌城音响效果不错,她唱得挺有感觉,拿着话筒学着主持人的腔调,道:“我再唱一首老歌,请帅哥美女给我伴舞。”
粟明俊道:“帅哥美女,自然是卫东和郭兰。”自从侯卫东给周昌全当秘书以后,粟明俊就将小侯改成了卫东。这样的称呼法称透着亲热。
侯卫东向郭兰伸出了手,道:“我们为黄英伴舞。”
音乐响起。《冬季到台北来看雨》,这正是当年大学时代舞厅里最流行地一首曲子,侯卫东对郭兰道:“我们俩似乎是第一次跳舞,配合得很好。”
郭兰差点就道:“当年在沙州学院曾经跳过一次。”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道:“是你跳得好,很带人。”
嗅着郭兰头发上淡淡的香味,侯卫东暗道:“闻香识女人,这话说得当真不错,郭兰地发香就如沙州湖边的翠竹。李晶发香如浓郁的玫瑰,段英发香如白色的茉莉。”想到已经嫁人的李晶,他心里又觉得被针刺了刺。s
当舞曲结束,侯卫东很绅士地道:“合作愉快。”这时,恰好一束旋转灯光射到了郭兰脸上,他顿时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没有想出来源,疑惑地道:“郭兰,以前我们跳过舞吗,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特别熟悉。”
郭兰下意识地道:“没有跳过,恐怕你将其他人的印象加在了我身上。”侯卫东道:“我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这时,肖卫走了过来,打趣道:“侯科长,你一首都没有唱,下一曲,你去唱歌。我请郭兰跳舞。”
侯卫东走到点歌台,翻了翻目录,对服务员道:“童安格,《明天你依然爱我》。
“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
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又何必真正拥有你即使离别也不会有太多难过午夜里地旋律一直重复着那首歌。”
侯卫东唱歌水平一般,工作以后基本没有学会新歌,能唱的都是当年校园里的流行歌曲,这首歌算是他拿手歌曲之一。
此歌与郭兰心境很是相符,当侯卫东歌声响起之时,她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而公安局肖卫喝了些酒,不停地与她说话,她勉强应付着,舞曲结束,礼貌地对肖局说了声谢谢。便提起小坤包到洗手间去了。
第二天。粟明俊八点钟不到就起了床,刷牙归来。道:“卫东,起床了。”
侯卫东在床上摆了一个“太”字造型,道:“粟哥,我今天要睡懒觉,给周书记当秘书,不论晚上睡得再晚,必须在六点半起床,今天是难得轻闲。”
粟明俊拿着相机,道:“青岛海岸很美,今天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冬日暖阳,睡懒觉真是浪费了大好光阴。”侯卫东睡眼,道:“粟哥,你先去,中午我们哥俩单独吃海鲜,我请客。”
粟明俊走了以后,侯卫东继续蒙头大睡,可是被打扰以后,他就再也睡不踏实了,他平躺在床上,双眼瞪得圆圆的,看着房顶,房顶粗看是雪白一片,细看却有着胡乱的花纹。
想了一会机关里的人和事,他想到了李晶,“这个白骨精,口口声声说一辈子不结婚,怎么转眼间就嫁作他人妇了。”他又想道:“我很自私,既然不能给李晶一个家,又凭什么生心嫉妒?”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窜来窜去,睡意也就慢慢地被驱赶到大海中去,起了床,宾馆里除了打扫房间地服务员,已经没有考察团队员的人影。
北方的天空比南方更加辽阔,天空是蔚蓝一片,蔚蓝之中飘浮着朵朵白云,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在阴凉处却感到了阵阵寒意。
在宾馆门口吃着面条,侯卫东给粟明俊打了电话,“粟部,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们?”
“我在海滩边上,说不清楚是哪一个海滩,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哪个圆顶房子,出租车司机应该知道。”
当出租车停下来之时,出租车司机道:“那个就是红色的圆顶房子,你的朋友应该就在那边。”出租车司机手指的方向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侯卫东下了车,他掉转车头就走。
侯卫东出生于内陆城市,对于大海很是新鲜,踩着沙滩上,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听着连绵不断的海涛声,心胸为之一阔,积郁了多日地闷气似乎也少了许多。
“卫东,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们是在栈桥,你在哪里,赶紧过来,我和肖卫都在。”侯卫东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就问道:“从宾馆过来要多少钱?”
“很近,只要十来块钱。”
侯卫东叫道:“粟哥,我的出租车费是二十七块钱,走了老半天,现在正在一个海滩上,很漂亮的海滩,金色的沙滩,还有新人在拍婚纱照,反正是出来玩,我一个在海滩上转一会,中午再联系。”
漫步在海滩上,将纷乱的思绪丢给海风,侯卫东心情平静了下来,单纯地享受着美景美色。走了一会,他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郭兰孤零零地坐在海滩上,双手抱膝,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见到了侯卫东,郭兰先是有些惊奇,得知被出租车司机带到了此次,微微一笑道:“司机故意在绕***。”又道:“这片海滩是近几年才开发的,虽然名气比不上栈桥,个人感觉比栈桥那边更有味道。”她虽然想独自一人呆在这海滩上,可是与侯卫东不期而遇,还是道:“看海吗,要看就坐下来,慢慢看潮涨潮落,挺有意思。”
从郭师母口里,侯卫东略略知道郭兰的事情,只是郭师母所知有限,他更是只知道事情的皮毛,此时见郭兰独坐海滩,猜到肯定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地事情,他接过话题,道:“大海潮涨潮落,人生起起伏伏,都是平常事情。”
郭兰没有回答侯卫东,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道:“我知道,我妈妈曾经给你讲过我的事情?”
“嗯。”
她苦笑道:“我妈想把早些嫁出去,遇到熟人就说此事,都快成了祥林嫂了。”又故作潇洒地“我现在都成了愁嫁的老姑娘了,也难怪我妈着急。”
侯卫东坐了下来,临海凭风,美女又在身侧,确实感觉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其实应该把以前的事情抛在一边,放下包袱,轻装前进,才能迎接新生活。”
郭兰长久以来将心事紧紧地放在心底,此情此景,面对着深邃无垠的大海,身旁坐着略知自己往事地男子,她突然产生了倾述地欲望,道:“我从小在学院长大,很喜欢公主与王子的故事,从小也就把自己当成了公主,读了大学,谈了恋爱,以为找到了白马王子。”
郭兰双手抱着膝盖,一点一滴地讲述着自己恋爱经历,侯卫东也不说话,只是当一个很好地听众,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时间,粟明俊打电话过来,道:“卫东,怎么还没有过来?”侯卫东道:“这边风景独好,我要一个人好好享受,中午那顿饭,暂时欠下。”
放下电话,侯卫东站起身,道:“想必在大海边上吃海鲜,味道不必一般,你在这边熟,我们找个地,边吃边聊。”郭兰坐得久了,起身之时脚麻,侯卫东见状就将手伸了过去,郭兰略为迟疑,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一大一小两只手便握在了一起。
第三百七十三~四章 决裂
七天之后,沙州市后备干部考察团圆满完成了考察任务。
在这七天里,侯卫东倾听了郭兰的心事,两人心中多了几分默契,不过,除了在海滩上拉了手,其余时间,侯、郭两人都很自矜,顶多就是对对眼神,趁着无人之时多聊几句,如此而已。
回到了熟悉的秘书室,侯卫东就从祖国的大好河山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趁着周昌全还在美国考察之机,他认认真真地翻阅文件,研读周昌全同志几年来的讲话。
“打铁还得自身硬。”来到沙州以来,侯卫东对此是深有感触,拾起了久违的厚本本,他还让小佳在岭西大学报了一个春季研究生班,交钱、读书、拿文凭,顺便交朋友。
十点,综合科副科长杨腾走了进来。
沙州市委办的办公秩序向来规范,秘书之间一般是不串门,也很少在办公室里谈私事,在侯卫东印象中,杨腾是第一次走进周昌全的办公室。“侯科,中午在一起吃饭。”杨腾坐在侯卫东对面,由于只有侯卫东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杨腾就很轻松,点燃了烟,还吹了一个烟圈,烟圈飘啊飘。到了中间隔门,爆裂了。
在市委办,侯卫东就是当然的大秘,杨腾作为黄子堤的专职秘书,是市委办的二秘。当然。这大秘、二秘都是俗称,正式场合还是称呼秘长、副科长。
“你的老领导来了,刚才,益杨马书记和杨县长向黄书记汇报了工作,约定中午一起吃饭,黄书记请你也参加,我特意来能知你。”
侯卫东一边答应着,一边纳闷道:“马有财和杨森林素来不和,很难见他们两人走到一起,今天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沙州的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只是由于天空云彩被一阵北风吹走,而变得更加稀薄,让斜斜的阳光直射到地面,给万物增加了些许光明和热量。
益杨县委书记马有财正在沙州宾馆地茶楼与县长杨森林喝茶,这次到沙州来,两人都没有带秘书,此时两位司机很知趣地在另一个角落喝茶。不来打扰两位领导的谈话。
马有财将领带松了松,这样更休闲轻松一些,道:“杨县长,我们两人在一起工作也有两年了吧?”
杨森林道:“算上我到益杨当副书记的时间,有两年了。”
马有财出了一会神,道:“佛说,一千年修得同床过,五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两人能在一起搭班子,至少有八百年的缘分。”
杨森林呵呵笑了笑。道:“是有缘分,否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怎么就我们凑在一块了。”心道:“马有财平日汇报工作总是独来独往,今天非得约上我,又摆开谈心的架式,他是什么意思?”
马有财慢慢摸出一枝烟,道:“老弟,来一颗,我比你年长,就叫你老弟了。”
杨森林原本戒了烟地。只是书记主动递烟,他也就接了过来。两人凑在一起吞云吐雾,表情放松,与平时在县里严肃认真的模样截然不同。
马有财道:“这几年,我与好几位同志搭过班子。悟出一个道理。和则双赢,斗则双败。我与老弟这两年,依我的看法是小处有争议,大处讲团结。”
杨森林在心里“哼”了一声,道:“除了季海洋,所有的常委都跟着你跑,现在又来说大话。”他想看看马有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动声色地笑道:“马书记是好班长,益杨有你掌舵,自然会越走越好。”
马有财见杨森林还是心存戒心,就说起掏心窝的话:“我今年四十六岁,这一届干满也就是满五十的人,如果顺利还能往上走一走,不顺利就要进人大、政协了,老弟今年刚满四十吧,还有十年好时间。”
提起此事,杨森林便气不打一处来,心道:“如果不是你老马横插一腿,我已经是县委书记了。”县长和县委书记虽然是平级,可是真的要朝市级领导走,一般来说,县委书记是必备的门槛,对于当年错失良机,杨森林至今还是心气难平。
马有财对于此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他现在早已将杨森林架空了,架空以后再来讲和,他自然有着胜算,“我当年和祝焱书记也是有分歧的,有分歧不要紧,关键是大事上讲团结讲原则,祝焱书记能出任茂云地委副书记,确实有水平啊。”他顿了顿,又道:“党政一把手地矛盾,说白了还是权利之争,我老马在财上说得起硬话,所以我和你从本质上没有利益之争,以前的小争执都是为了工作。”
马有财说得很诚恳,倒把杨森林弄得有些糊涂了,马有财在全面占优的情况下伸出了橄榄枝,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就不断点头附和。
话说开以后,两人都轻松了起来,回忆起这两年的事情,其实多数事情都是可以通过沟通得到解决,只有争夺县委书记职务是刺刀见红的事情,此事已见分晓,两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个话题。
谈兴正浓,马有财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看,便放在一边,不去理会,口里道:“我们哥俩好好聊一聊,电话一律不接。”话虽然轻松,但是他心里地是颇为烦恼和生气。
打电话的人是易中岭,此时的易中岭,已经失去了国有企业老总身上那层假面,而变得**裸,甚至有些疯狂。
易中岭在当国企老总之时,曾经给了马有财两百万,这两百万就是勒在马有财脖子上地绳索,他认为马有财就是他的一条狗,可以由那条绳索控制着。
有了这个想法,他想让堂弟易中成升官,结果易中成由益杨新管会研究室主任升职为新管会副主任。
有了这个想法,他想让企业获得税收返还,也成了。
随后,便想在老城区端一块地,这是老的五金公司地盘,虽然厂跨了,可是厂房却占据在一个极好的位置,里面住着几十户老职工。
再随后……
如此种种,让马有财不胜其烦,他暗中庆幸:“当初自己将二百万全部暗中打入了省纪委的廉政帐户,这是一个多少英明的决定。”
当年,祝焱通过检察院对马有财步步紧逼,结果检察院出了纵火案和杀人案,这两年案子震惊全市,皆成为未侦破的悬案,在此事件中,马有财见识了易中岭的狠辣歹毒,那二百万现金在他眼中就变成了随时可以爆炸的炸药包。
他原本想将这两百万捐给希望小学,又觉得不妥,思来想去,他直接将两百万打到了省纪委廉政帐户上。当天晚上,马有财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
易中岭从省城回到益杨以后,马有财不愿意与他撕破脸皮,毕竟接受过国有企业二百万元贿赂,这在政治上是一个绝对污点,尽管后来交出去了,但是当时毕竟接受了,可是易中岭的贪得无厌,促使马有财下定决心与他撕破脸,彻底划清界限,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凭着对易中岭地了解,马有财做好了充分的迎战准备,主动与县长杨森林修复关系,就是其中一招。
侯卫东提前半个小时离开了办公室,推门进入了雅间,见到两位领导站在窗边抽烟,从两人的距离来看,他们似乎很投机。
“马书记,杨县长,您们好。”见到马、杨两人肩并肩地站着,侯卫东总是觉得别扭。
“侯科长,你好。”马有财很热情,主动与侯卫东握了手。
侯卫东当了两茬秘书,见到两位领导身边没有秘书服书,脱口就问道:“办公室没有来人吗?”
马有财笑道:“现在领导都被宠坏了,没有秘书就寸步难行。”
马有财在益杨县挺有派头,颇有些威严,今天却格外的随和,侯卫东当上周昌全秘书以后,见惯了厅级处领导,倒也觉得很适应,不卑不亢地与益杨两位领导聊着天。
“昌全书记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
“春节前要回来。”
马有财道:“侯科,昌全书记回来以后,你给我通个气,如今沙茂公路打通以后,益杨北部的磷矿应该得到总体开发,不能向茂云那们搞得乌烟瘴气,总体方案须向昌全书记详细汇报。”
“马书记放心,益杨的事情我是记在心上。”
十二点半,黄子堤、副秘书长曾勇、综合科副科长杨腾来到了沙州宾馆,到来之前,杨腾给马有财打了电话,马、杨、侯三人就到宾馆前厅等着。
这两天连醉两场,昨天晚上报着马桶吐了凌晨三点,发誓再也不喝酒了。即将过年,想起一句话,与朋友们共勉:“出门在外记住老婆的爱,少喝酒多吃菜。”
易中岭在省委门口等了一会,就见到堂弟易中成很稳重地走了出来。
“中岭哥怎么在门口。”
易中岭并没有下车,他摇下车窗,招了招手,道:“中成,你这里可是省委重地,龙潭虎穴,我哪里敢进来,上车,我们吃饭去。”易中成知道这位堂兄素来鬼主意多,上了车,道:“中岭哥开什么玩笑,省委你又不是没有进来过,以前如履平地,今天怎么又怕了。”
易中岭笑而不答,他径直将车开到了一家小店,道:“在岭西这只是一家小店,门店虽小,却是正宗益杨家乡菜,只有在亲朋好友面前,或是不需要绷面子的时候,我就到这家店来,这里的味道才对胃口,在五星级宾馆我是吃不饱的。”
酒店老板与易中岭很熟,很热情地引导着易中岭进了里面的小雅间,道:“易中板,只有两个人吗,我就给你安排几个菜。”易中岭抛了一枝烟给他,道:“菜不要多了,但是要正宗益杨菜。”
两兄弟聊了一会家长里短,易中岭慢慢地将话题引到了官场中来,他道:“中成,你是省委大员,市里的头头脑脑都要给你面子,能否引见一个人。”
易中成来自省委组织部,市委领导身上的光环在他眼里早就褪去了,道:“我哪里是省委大员,不过是小处长而已。”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处长位置很有几分骄傲。随意地道:“沙州市领导我都熟悉,你引见谁啊,搞得这么郑重?”
“副书记黄子堤。”
黄子堤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在三讲活动中,易中成与他经常接触,很熟悉,道:“这事简单,我打个电话就行了,你有具体的事情吗?”
易中岭道:“事情倒还没有,只是在沙州做生意。认识几个实权派总有些好处。”
“这是小事,我马上给黄子堤打电话。”
这时,几道益杨菜被端了上来,望着切成大块的肥肉,易中岭道:“趁热吃,这肉莫嫌肥,我们小时候哪里吃得到,过年过节吃一次,那记忆是太深刻了。”
易中岭家里条件比易中成家里稍好一些,有一年。易中成过年没有吃上这种烧肥肉,还是易中岭父亲端了一小盆过来,易中成一家人这才沾了点油腥子,易中成印象中,那是最好吃了一顿肉,家中姐弟一人分得两块,肥肉在嘴里冒油的滋味是无比的美妙。以至于这些年吃过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当年地一嘴肥肉。
易中岭吃着肉,心里却在想着马有财越来越公事公办的态度,着:“马有财现在是吃错了药,只要我朝纪委一递材料,他就完蛋了,还牛什么牛。”
马有财在三讲以后,给了易中岭好几次冷眼,他看中了老城区的一块地,想压些价钱下来。马有财则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按照县里规矩,得参加竞标,我做些工作,不过不敢保证一定中标,这事由杨县长说了算,我是党的书记,不好直接插手县长的事情。”
这种话,马有财说了好几遍了,易中岭已经失去了耐心,所以。他一方面准备给马有财一些提醒,另一方面也要寻找另外的靠山,他听一位朋友酒后之言:“沙州市委黄子堤敢收钱,能办事。”于是他就找上了堂弟易中成。
在沙州,侯卫东、杨腾陪着黄子堤上了楼。刚上了三楼。黄子堤手机响了起来,看了号码。他脸上露出笑容,很热情地道:“易处长,有何指示,呵,易处长请吃饭,就是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来。”
侯卫东在一旁听得真切,暗道:“易处长肯定就是省委组织部易中成,他为什么请黄子堤吃饭?”
数年前,益杨检察院在侦办益杨土产公司案子的过程中,发生了纵火案和杀人案,这个案子一直没有侦破,侯卫东却认定是易中岭所为,他对于易中岭印象太深刻了,凡是姓易的人都会引起他心里的警惕,所以,他到了新管会就将易中岭的堂弟易中成调离了办公室,他听到省委组织部易中成在与黄子堤联系,心里就开始琢磨。
刚回到办公室,在走廊里遇到了杨柳,杨柳见四周无人,小声地道:“听说政协刘主席突发脑溢血,正在医院抢救。”
侯卫东打开自己地办公室,道:“怎么回事,到我办公室来说。”作为周昌全的专职秘书,他对这种大事还是很敏感。
“我和高书记刚从医院回来,听说刘主席因为政协办公楼的事情,与财政局孔局长怄了气,孔局长离开以后,也就在十一点,他将几个副主席叫过来开会,还骂了孔局长是白眼狼,骂着骂着,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侯卫东赶紧给周昌全拨了电话,周昌全的电话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放在侯卫东身边,这是对外公开的电话,另外一个电话则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将此事向周昌全作了汇报,周昌全听完以后,很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侯卫东暗道:“看来昌全书记已经得到了消息,黄子堤和我在一起,他并不知情,应该是洪昂报的信,他反应倒也灵敏。”
他起身给杨柳倒水,杨柳却很自然地道:“我自己来吧。”她打开茶叶罐,笑道:“我就猜到侯主任喝的铁观音,还是在新管会的老习惯。”
杨柳捧着一杯热茶,暖着手,道:“今天秘书长跟郭永国谈话以后,他好象哭过,这人其实挺有才华,他坏就坏在那一张嘴上,好好一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得阴阳怪气。”
郭永国以前在市委办综合科,这是市委机关中的要害科室之一,从综合科里走出来地领导干部比比皆是,他在综合科工作数年,如今被踢到了志史办,前途与以前比起来可谓渺茫许多。
“性格决定命运,细节决定成败,这两句话说得有道理。”侯卫东与郭永国只是点头之交,两人没有仇怨也没有感情,他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说了些闲话,杨柳就离开了,一会儿,她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罐茶叶,道:“这是西湖龙井,宣传部到杭州学习,部里送给高书记的,他们说是正宗的龙井。”
侯卫东也没有客气,道:“龙井还是不错,谢谢了。”
此事过去第二天,政协刘主席因抢救无效死亡,他是沙州老资格领导人,省政协也很重视,派了一位副主席来表示慰问,沙州市里成立了治丧领导小组,虽然周昌全书记没有在沙州,但是为了表示郑重,还是由周昌全担任治丧领导小组组长,市长刘兵为副组长。
出殡那一天,侯卫东也参加了,他看见人大主任高志远脸色铁青,一直不肯说话,当财政局送花圈来的时候,刘主席的儿子虽然还是接受了花圈,却将这个花圈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春节前十六天,周昌全回到了沙州,黄子堤、洪昂、步海云、财政局孔正义、公安局长老方等人依然到了岭西机场接机。
孔正义在金星宾馆订了一桌,为周昌全接风洗尘,一行人在宾馆坐定以后,周昌全道:“老孔,刘主席就是那个脾气,他是老同志了,应该满足的就要满足,你跟他拧什么劲。”
虽然是三九严寒,可是屋里空调温度颇高,孔正义宽阔地额头上冒着些汗滴,他很委屈地道:“政协的钱,我哪里敢扣,今天政协三位副主席都换了新车,刘主席又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再为办公室换了一台车,还指定要奥迪,这是超标配置,我就说市里经费紧张,能不能暂缓配置,或是买一辆桑塔纳,结果刘主席就不高兴了,说些夹枪带棒的话。”
“我最后还是违反原则,同意给政协办配一台奥迪,要是知道刘主席会有这事,我就一口答应了,反正也不是用我的钱,我还是为政府节约。”
步海云在一旁道:“刘主席是老市长,大家都给面子,政协的车比政府的车还要好,老孔也是难啊,所有部门都要从财政多掏一些钱,而一年钱就只有这么多。”
周昌全这才道:“老刘这样去了,想起难过了,政协为沙州发展还是出了不少好主意的,得考虑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去主持工作。”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看了步海云一眼。
步海云点头道:“刘主席是老市长,这新一届政协主席至少得让常务副市长才担任,这样才符合沙州政协的传统。”
众人都是一幅心领神会的表情。
侯卫东稍一琢磨,也明白过来:“步海云是盯上了常务副市长地位置,现作常务副市长郑儒林如果到了政府,他就极有可能成为常务副市长。”
世界上大多数事情,只要转换角度,都能由坏事变成好事,这符合辩证法,更是一种能力。
回到了沙州,稍事休息,周昌全便去看望刘主席家属。
出发前,侯卫东提前给刘主席家里打了电话,刘主席爱人听说周昌全刚下飞机就要到家里来,挺激动,放下电话,抹了抹眼泪水,对正好在家里的几位政协办同志絮絮地道:“昌全书记是好人,他记情,不象有些人,用得着的时候宁愿当孙子,用不着就把我们家老刘当块抹布。”
政协办为了老刘家的事情操了不少心,累得够呛,听到这些话都不是滋味,听到周昌全要来,才把心中的怨气压了下去。
见了面,刘主席爱人握着周昌全的手又开始抹眼泪,道:“昌全书记,你如果在沙州,我家老刘也不会这样,都是被小人气出来的,昌全书记,你是老刘的老同事,可要主持公道。”
政协老刘的照片是十年前的照片,那时他还是沙州地区的专员,照片上的老刘,精神抖擞,目光锋利。
周昌全很熟悉老刘这个神态,他握着刘主席夫人的手道:“嫂子,节哀,有什么事情组织上会考虑的。”
侯卫东陪站在一旁,他心里一直在想着葬礼背后的事情:“刘主席死了,如果按照昌全书记的想法,将刘儒林弄到政协去,步海云就成了常务,极有可能还要提一位副市长,则牵一发动全身,至少有一大串的干部要因为刘主席之死而发生职务变动。”
从刘主席家里出来,周昌全一直挺严肃,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侯卫东秉承着“少说多看”的原则,也不问,只是看着沿街的风景快速而过,成熟动脑而稳重。
回到办公室。周昌全少有地站在窗边,吸烟,侯卫东泡了茶,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喂,朱书记,我是周昌全,你明天有空没有,我过来汇报工作。只要半个小时。”周昌全给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打了电话。
侯卫东低着头看文件,将周昌全的电话一丝不漏地记在心里,这倒不是偷听,而是为了更好地安排工作。
秘书长洪昂走了进来,一般的同志向周昌全汇报工作,都先到秘书室,洪昂、黄子堤等几个人长期习惯了从另一个门进入,算是特例,也是经过周昌全默许。
洪昂汇报道:“刘主席的爱人提出了要求,要将女儿调到财政局。她如今在交通局当了工会主席,想调到财政局去工作。”周昌全略有不耐烦,道:“才解决了儿子地问题,怎么又说起女儿的事情,交通局待遇也不错,这些人不知足。”
说了这话,他转念又想到已经变成骨灰的老刘。老刘曾经在沙州也是威风八面,跺一跺脚,沙州地面就要乱颤,如今、静悄悄地趟在公墓,等待后人在清明时节、春节来上坟,等着、等着,上坟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少,最后这公墓便会成为了一道风景,并没有太多的人会记得里面的人曾经的身份
周昌全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甚至产生了一丝兔死狐狸悲的情绪。静默了一会,道:“算了,老刘对沙州也有功劳,未亡人的要求,你还是办了吧。”
洪昂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侯卫东将这一番对话听得清楚,他这个年龄自然不能体会周昌全地心境,心里想着:“领导子女就是领导子女,比寻常老百姓多了许多选择,如果寻常老百姓能到交通局来。就是祖上烧了高香,而领导子女却能轻易地从一个部门跳到另一个部门。”
“幸好现在是市场经济,人们的选择多元化了,不能当官还可以经商,否则多数小老百姓就没有奋斗的激情。只能按着预定的轨道生活着。”
正在胡乱想着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供销社乔主任的电话。侯卫东礼貌地道:“乔主任,明天时间不行,周书记另有安排,改个时间。”供销社乔主任道:“春节就要到了,关于春节货源组织和烟花爆竹两个方面的问题,想向周书记汇报,请侯秘书帮忙安排个时间。”侯卫东在小本上记了一笔,道:“我记下了,找机会给周书记报告,看能不能抽出时间。”乔主任忙道:“谢谢侯秘,拜托你了。”
侯卫东手里掌握有周昌全书记的另一个手机,当周昌全书记从美国回来,身影出现在沙州的电视里,市级机关的官员就知道周昌全从美国回来了,于是,侯卫东拿着地手机就是响个不停。
全市有四个县三个区,还有几十个局行,另外还有岭西的单位,如果每天接见一位一把手,轮一遍都得小半年时间,而周昌全的时间与精力有限,侯卫东这位专职秘书就显得很重要,一来可以打探些情况,二来可以由他帮着安排一些汇报工作时机。
他手里的小本子记录着一些局行长的致电,他将根据周昌全的日程安排选择性地汇报,这是他的责任,更是他地权利。
第二天,周昌全到了省委,向省委书记朱建国汇报了工作,他没有在省里停留,直接就回到了沙州市,侯卫东知道周昌全是为了政协主席的位置,便试图从其脸上看出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回到了沙州,周昌全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到了小招待所,省政协主席马云栋要到约好了要到沙州来,他在要小招待所迎接马主席。
吃了饭,周昌全就到一号楼休息,一号楼是两层小楼,周昌全平时在楼上休息,侯卫东在一楼等候着。
“秘书长,我给您开三号楼。”小招待所所长朱大江一直在殷勤地服务着,在小招里面,一号楼是周昌全平时所用,二号楼是市长刘兵所用,而三到六号楼都没有固定领导使用,秘书长洪昂是朱大江的顶头上司,所以他格外地殷勤。
洪昂对朱大江很不客气地道:“朱所长,你别整天想着给我开房间,我就在这里与侯秘书聊天,一点半钟我来检查会场,鲜花别摆得太多,弄个三盆就够了,别摆水果,摆了水果就象茶话会。”
又道:“把空调打开,开到二十三度左右,别太热了。”
等到朱大江走后,洪昂就走到了侯卫东在底楼常睡的房间,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含苞欲放的梅花,道:“小招最得意之笔就是屋外梅花,没有这几株梅花映衬着,小招就是很寻常的院落。”
侯卫东道:“是很香。”
洪昂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梅花,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侯卫东听关洪昂的声音有些感慨,却不便多问,只是站在他身旁,一起临窗看梅花。
看了一会,洪昂没头没脑地问道:“侯秘,你当初给祝焱当过秘书,为什么不到茂云去发展?”
洪昂当过县委书记,如今又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见多识广,人情练达,更重要的是祝焱曾经给侯卫东说过,洪昂是可以信赖的朋友,因此,侯卫东也不想在他面前说假话,道:“我曾经也有过到茂云去的想法,只是茂云上一届班子发生了地震,发展环境并不好,现在过去时机不对。”
洪昂点头道:“我与祝焱是好朋友,你调过来以后,他还特意打电话过来介绍了你地情况,他很欣赏你啊。”他话锋一转,道:“给市委书记当秘书,职级不高,却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很多人都把你盯着,你自已可要把握好。”
话说得很直白,很实在,却说在了侯卫东的心坎上,他真诚地道:“秘书长,谢谢您。”
下午三点,省政协主席马云栋准时来到了沙州,周昌全、黄子堤、洪昂以及政协的几位副主席在高速路口迎接,然后就回到了小招待所,在小招待所里,先由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汇报了政协工作,然后由周昌全作了一个发言,最后由马云栋讲话。
从程序上来看,这只是一个例行会,对于在座的同志来说,搞这些事情就如工厂里的流水线一般顺畅,他们心里明白,马云栋真正要谈的事情并不在会场上,果然,座谈会结束以后,在餐宴开始之前,马云栋与周昌全一起到了一号楼,两人在里面坐了约半个小时,等到市长刘兵从临津县赶回来以后,晚宴就正式开始。
晚宴之上,气氛热烈,宾主言谈甚欢。
几天之后,沙州市就开始流传小道信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郑儒林要升为政协副主席,副市长步海云将成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这消息无疑是准确的,虽然市委市政府都设有保密机构,但是这些应该保密的事情总是如x射线一样穿破了层层迷雾,将真相提前公布于众。
小佳回家问到此事,侯卫东态度很好,却道:“在家莫谈公事,我要家只想做你的纯粹男人。”小佳早就习惯了他的作风,却嗔怪道:“就你嘴巴稳,这事早就在市委各大机关传遍了。”
“我不说就没有违反纪律,至少求得心安,而且,市委决策层地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小佳撇了撇嘴,道:“我有一件事情还是得开后门,我们张局长要在春节前向周昌全汇报工作,你必须穿针引线。”
“这事嘛,春节以后吧。”
看着小佳准备伸过来的九阴白骨爪,侯卫东忙道:“看在小佳乖乖的面子,我尽量找机会。”
第三百七十五~七章 聚
省委对沙州市政协主席的正式东西一直没有出来,小道消息就越传越多,最后出了好些版本,传得越来越离谱。又由于春节将至,许多有一定实力的官员便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开始四处活动。
活动了,有可能一无所获,这是机会成本;不活动,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也符合经济学原理。
侯卫东是市委书记秘书,他就相对单纯,只要周昌全满意,他在沙州就顺风顺水。
“卫东,我是海洋。”季海洋平常也很客气,但是他以前与侯卫东打交道的时候,一般不自称“海洋”,而是自称为“季海洋”,去掉一个“季”字,显得即平等又亲切。侯卫东一直挺尊重季海洋,在语言上、态度上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尊重,道:“季书记,你好,有何指示。”
“卫东,我哪里敢指示你。”
侯卫东真诚地道:“季书记,你在我心里可是永远的领导。”
“春节前,益杨县委要召开新春茶话会,请你抽空回来参加。”季海洋解释道:“这是专门针对在外工作有成就地益杨人。或是在益杨工作过有成就的同志,目的是为了扩大益杨影响,为益杨发展创造更为宽松的环境。”
侯卫东笑道:“季书记,我哪里算得上有成就的人,回来只是滥芋充数。”
季海洋直言不讳地道:“你也别谦虚。官场中人讲究实际,你这个位置,可比一般地局行长还要历害,马书记特意交待,要请你回来。”
“季书记吩咐了,如果有时间一定回来。”
季海洋叮嘱道:“市里高志远、省里易中达等领导都要回来,还邀请了张木山、李晶等企业老总,你如果走得开,一定要回来。这也是为了益杨发展。”
听到李晶名字,侯卫东尽管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失神,脑海中又浮现出李晶的点点滴滴,当彻底失去一个人的时候,他往往会记住往日的快乐时光,而将一些不愉快主动忽略掉。更何况李晶与侯卫东交往之时,向来成熟妩媚、独立自独,实在是给侯卫东留下来许多美好的回忆。
“这是李晶的选择,我应该祝福她。”
侯卫东尽管很理智,心里却有些痛。
现实生活里不仅仅是爱和情,还有更多的内容,为了爱和情寻死觅活大多数是电视剧的主人公,在现实生活中,被爱情丢弃以后,大多数人擦干眼泪。还得继续生活。
晚上回到家,进屋以后侯卫东便觉得有些异常,屋里窗帘拉上了,桌上点着一根大红烛,厨房里传来炖肉的香味。小佳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啃了一半,满脸幸福在从书房走出来,看着侯卫东不说话。
侯卫东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今天是什么纪念日。”
小佳是很小资地女人,平时就喜欢讲点情调。脑袋里总是记着各种各样的日子,有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第一次**的日子,结婚日,生日。毕业日。入校日,在这些纪念日里。小佳总会将家里搞得浪漫一些,如果侯卫东忘记了这些纪念日,她会生气的。
小佳细细地嚼了一口苹果,道:“从今以后,这一天也算是纪念日。”侯卫东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就说个痛快话,到底是什么纪念日,免得我费脑细胞来猜。”
“我今天到医院去了一趟。”小佳说了半截话。
“怎么,生病了。”
小佳把苹果放下,上前抱了抱侯卫东,道:“我怀孕了,这是新年最好的礼物。”
侯卫东高兴地要抱小佳,小佳道:“别碰着孩子。”侯卫东便不敢下手,他蹲下来,把耳朵贴在小佳腹部,道:“喂,小家伙,能听见爸爸的话吗,以后,我每天给你讲故事,读唐诗,让你在文化地熏陶中长大。”
小佳认真地道:“我听说小孩子在肚子里能听见父母的声音,你要坚持每天给宝贝讲故事。”侯卫东却想起了在饭桌上听到了故事,便笑道:“我给你讲个笑话,一对还在娘胎里的双胞胎有一天聊起天来,老大说:咱爸真好,没事儿就给咱送酸奶喝,老二点头说道:隔壁刘叔最操蛋了,上次来,送了点酸奶还用塑料袋给装走了。”
小佳道:“你们这些男人,成天想着些什么。”这个故事也提醒了她,就道:“听说怀孕头几个月,可以**,只是要注意一下姿势,**对孕妇挺有好处。”
第二天上班,司机马波见侯卫东精神不错,满脸是笑意,道:“侯哥,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这个高兴劲,肯定有喜事。”
侯卫东与司机马波关系处得不错,道:“我要当爸爸了,昨天晚上才知道。”马波眼睛一转,道:“这是喜事,找时间我请你,好好庆祝。”
眼看着春节就要来临了,益杨县的春节团拜会安排在春节前十天,一九九九年二月六日,季海洋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请侯卫东参加春节团拜会,侯卫东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再次核对了周昌全的工作安排,道:“季书记,我十点钟过来,十一点就得离开,周书记事情多,我是他的专职秘书,身不由已啊。”
季海洋表示了理解,感叹道:“条条蛇都咬人啊,当专职秘书也充满了艰辛,至少人身不自由,没有自己的生活,长期下去总不是个事。”又鼓励道:“苦也就这两年,熬过去就是一番新天地。”
到了九点半,副书记黄子堤、组织部长赵东、秘书长洪昂准时来到了小会议室,今天要提前研究一批干部。在沙州,按照周昌全的要求,凡是干部任命先要由组织部把一道关口,再由组织部向市委书记汇报,最后才提交到常委会。
这三道关口是为了确保干部得到最佳配置,而第二道程序在不少地区是书记办公会,市长亦要参加的,但是沙州的惯例是市长并不提前介入人事工作,这是周昌全地方法。
侯卫东跟随着周昌全也有半年多时间,对此事心领神会:“只要市委书记掌握了用人大权,也就控制了大局,毕竟所有的事情最终要由人去落实,控制了人自然就控制了事。”
也正因为周昌全将人事大权抓得很牢,所以他在沙州干部队伍中享有极高威信,说出来的话就是军令,大家都认真地执行着,“昌全书记说的”这句话成了在沙州办事的最好通行证。
侯卫东知道周昌全的习惯,他总是会让黄子堤、赵东、洪昂等人在小会议室等一会,所以,到了九点四十分,侯卫东拿着益杨县委县政府发出的请柬来到了周昌全桌前。
周昌全看了看请柬,笑了笑,道:“你去吧,益杨是你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春节到了,应该回去看一看。”侯卫东道:“我十点钟出去,十一点半就回来。”周昌全大手一挥,道:“这样不好,团拜会嘛,总得吃个饭,要不然主人会有意见的,下午二点回来就行了。”
侯卫东调到市委办之后,父亲侯永贵专门找他谈了一次话,总结起来就是一条:“老老实实做人,别在领导面前搞阴谋诡计。”这是侯永贵的人生经历,在侯卫国调到市公安局地时候,他也曾经有这样的临别赠言。
对此语,侯卫东深以为然,因为,他在周昌全书记面前从来都是老实、坦白和忠诚,这样做反而让他感觉轻松。
益杨春节团拜会比历年都要盛大,省委组织部易中达、沙州市人大主任高志远以及不少益杨籍贯的领导、专家、企业家都坐在了一起,县委书记马有财与县长杨森林都是西服笔挺,头发特意吹得油亮,胸前还别着小红花,两人神态很亲密,有说有笑。
侯卫东认真观察着马有财和杨森林,他惊异地发现,两人似乎是真的很亲密,说话之时靠得很近,头几乎凑在一块,这个肢体语言给侯卫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来到益杨以后,见到被安排与易中达、高志远在一桌,便坚决不同意,对季海洋道:“我一个小小地科级干部,就不和正厅、正处级干部混在一起。”他拿着印有“侯卫东”地座牌就到处找座位,季海洋是真理解他,让任小蔚帮他调了位置,也不特意介绍他的身份。
这一桌人,侯卫东一个也不认识,看座牌上地名字,依稀记得是从益杨走出去的副县长和企业家,同桌之人都在四十来岁的样子,聚在一起谈得高兴,他们不认识侯卫东,见其年轻也没有太在意。侯卫东乐得轻闲,坐在角落里看着热闹的大厅,猛然间,他看到了李晶。
李晶看上去胖了一些,与庆达集团老总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侯卫东目光刚聚到了李晶身上,李晶如有心灵感应一般把目光转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穿越了一个又一个脑袋和酒席,在半空中聚在一起。
李晶举了举手中的茶杯,作了一个敬酒的姿势。
她穿着宽大厚衣服,在冬天这是很正常的打扮,这身厚衣服将其窈窕身材遮住了,也将略为隆起的腹部掩饰得极好。
侯卫东见李晶风度翩翩的样子,心中有些气恼,暗道:“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错,水势无形,善变。”只是他心里一直有心结——就是不能给李晶任何承诺。
他随即再一次提醒自己:“侯卫东,你能给李晶任何承诺吗,即然不能,凭什么她就不能结婚,侯卫东,你别太自私。”
张木山见李晶举杯子,顺着目光见到了侯卫东,他便招了招手,同时举了举酒杯,算是打过招呼。
侯卫东主动端着酒杯,走了过去,与李晶点了点头,便对张木山道:“董事长,您好,新年快乐。”
张木山站起身,与侯卫东握了握手,笑道:“老弟,以前都叫我木山大哥,怎么改口叫董事长了。”他用手指在空中点了数下,道:“老弟见外了,见外了。”
李晶是极聪明的女子,见到侯卫东故意不理睬自己,并不气恼,反而蛮高兴,笑呤呤地看着侯卫东与张木山在寒暄。
李晶身旁是一位来自岭西的老总,他实力远不如张木山,见张木山对这个小伙子很重视,就悄悄问李晶,“这个小伙子是谁,益杨哪个部门的,以前没有见过。”李晶自豪地道:“他是侯卫东,以前益杨县委办主任。后来当过新管会主任,现在是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专职秘书,市委办综合科长。”
那老总小声道:“李总和侯秘书长熟悉吧,你给我介绍介绍,我去攀点交情。”
侯卫东当过新管会主任。很注意结纳企业家们,在张木山介绍之下,与在座的企业家们一一见了面。握了手,收了名片,离开这桌时,他道:“各位老总,欢迎回家乡投资,如果遇到什么需要我来协调的事情,尽管开口。我愿意真诚为大家服务。”
团拜会的每一桌都有一位益杨县领导。侯卫东这一桌是副县长曾昭强,侯卫东回到座位一会,曾昭强就走了过来,他很热情地将侯卫东身份介绍给了在座的领导,这些领导都是官场中人,听说侯卫东是周昌全秘书,当下皆肃然起敬。只是在座的领导多是副职,还没有资格向周昌全汇报工作,所以。他们对侯卫东地态度反而没有那些正职来得直接,大家谈天论地,议些时政,谈兴倒也颇高。
这种氛围原本让侯卫东很是舒服,只是益杨县时熟人太多。不时有部门领导过来敬酒。不知不觉就喝了十来杯。正在喝着,侯卫东手机嘟地响了数声。这是李晶发来的短信,“里面太闷了,我先出去,在车上等你。”抬起头,李晶拿着手机朝这边微笑。
侯卫东知道李晶要给他一个解释,他耐心地坐了一会,当马有财与杨森林敬过酒后,他便找了借口溜了出来。
下了车,侯卫东很快就在停车场找到了李晶的车,此时,大家都还在用餐,外面人少,他信步过去,到了车门处,并没有直接开车门,而是稍稍停了停,他的手刚握住车门,李晶就在里面把车门推开。
“站在外面做什么,上车啊。”李晶言语间透着些亲密,与当初并无二致。
侯卫东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近距离看着李晶,李晶摸了摸脸,道:“你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没有长花吧。”
“你长胖了。”
“是吗。”
李晶眼角处有些蝴蝶状的小斑点,近距离看很明显,侯卫东知道李晶很注重仪表,出门是必须化妆地,所用的化妆品还很高级,而今天明显没有用化妆品,眼角蝴蝶斑挺明显。
李晶见侯卫东盯着自己的蝴蝶斑,暗想道:“莫非侯卫东看出我怀孕了。”女人地心思百转千回,怀孕的事情,她即想暂时瞒着侯卫东,同时又迫切地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侯卫东并不知道蝴蝶斑意味着什么,他被李晶的表情弄得有些糊涂,道:“怎么就突然结婚了,你那位想必很优秀吧,祝贺你。”
李晶从这话语中闻到了一阵山西老阵醋的酸味,她兴情极好,自然而然地将头靠在了侯卫东肩上,呢喃道:“再优秀的人也不如我的孙猴子,房门锁没有换,除了你,没有其他男人有我的钥匙。”
侯卫东吃惊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结婚了吗?”
“这事你别问,我这样做也有是苦衷地,你放心,我会爱惜自己,也会珍惜我俩地感情,以及。”李晶原想说出“结晶”两个字,却欲言又止,脸上含着幸福娇羞,将脸贴在侯卫东肩膀上,轻轻地摩擦着,眼角也渐渐地湿润起来。
侯卫东他对眼前这坚强的女子有几分爱怜,有几分佩服,她决定的事情肯定有其道理,他就闭嘴不再问此事。
两人先聊了聊精工集团的事情,随后又聊了些杂事,眼看着到了一点钟,侯卫东郑重地道:“我再说一遍,遇到事情,一是不必委屈自己,二是随时过来找我,一句话,要多保重,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李晶猛地伸手抓住侯卫东衣角,叮嘱道:“我家房门不会换,钥匙你一定要保留好,等我一年。”
看着侯卫东慢慢地走远,李晶很没有风度地用手背擦掉眼角泪水,然后发动汽车,开回益杨宾馆。她的专业驾驶员就住在宾馆里,她怀有身孕,平时只开点短途,上高速路则将车由公司驾驶员,她不想累着自己,因为肚子里有上天赠给她的最亲爱礼物。
上了高速度,侯卫东将车速控制在每小时一百公里左右,这是在高速路上比较经济和安全的速度,十来分钟以后,两辆小车高速超车,这两辆车车速至少在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以上,侯卫东眼尖,瞧见其中一辆奥迪车是岭西牌照。
“这应该是易中达的车,开这么快,不要命了。”上午,侯卫东在停车场见过这车,由于是岭西地奥迪车,他还特地多看了两眼。
回到沙州,将车停在了市委大院的停车场,侯卫东步行进了大院,抬头就看见了这辆奥迪车,他故意从这辆车走过去,看见了驾驶室里放着一块省政府的通行证。
这就证实了侯卫东的猜测,此车是易中达坐的,易中达在是省委组织部地处长,权力很大,但是按照级别,他还没有配专车地权利,这辆车挂着省政府的通行证,应该易中达向省政府某个部门借地车。
下午,黄子堤秘书杨腾打了电话过来,“侯科长,晚上有安排没有,听说你要当爸爸了,曾秘书长安排给你庆祝庆祝。”
侯卫东只给司机马波说过此事,他没有想到这么快曾勇就知道了,曾勇是市委副秘书长,管着人事科等几个部门,在市委办公室是位于洪昂之下的二号人物,侯卫东还得给面子,就道:“感谢曾秘书长和杨科长,如果周书记没有重要安排,我就约你。”
杨腾道:“好,我随时准备接你电话。”又道:“把马波也叫上。”
挂了电话,侯卫东心想:“今天黄书记另有安排吗,怎么杨腾这么有空。”
下班之时,周昌全问道:“小侯,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侯卫东笑着道:“今天晚上只有茂云地区来了一位副专员,由市政府在接待,没有其他客人了。”
周昌全露出轻松的笑容,道:“难得啊,今天终于可以回家吃顿饭了。”他亲自给家里打了电话:“今晚我要回家吃饭,什么也别做,就给我熬点粥,炒点老咸菜。”
他兴致挺高地对侯卫东道:“现代人天天大鱼大肉,这是很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我们是拿着身体去干革命,真想早些解甲归田,过上平静的田园生活,这是我的理想啊。”
将周昌全送回家,侯卫东就给杨腾打了电话,道:“今天晚上我有时间。”杨腾在电话里道:“曾秘书长临时有事,临走时他交待,让我陪你吃顿饭,我的意思是难得我们两人都有闲,干脆把综合科的同志全部叫上,我们科里提前团年。”
“好,没有问题,就看杜威、杨柳有空没有?”侯卫东又道:“今天晚上这顿饭,就由我来办招待,别跟我争,我有地方处理。”
很快杨腾就将杜威和杨柳约好,杨腾主动道:“我知道一个吃鱼的地方,是正宗的长江鱼,那地方环境也不错,我们综合科聚餐,档次不能低了。”
七点钟,他们开了市委办的两辆车,前往长江鱼府。进了院子,侯卫东又看到了那辆挂着省政府通行证的奥迪车。
杨腾不知道这个车牌号,他兴冲冲地走了进去,站在大厅对迎宾小姐道:“我们订了房间,市委的。”
侯卫东听到杨腾趾高气扬的声音,暗自笑道:“这个杨腾平时看来还挺稳重,怎么在服务员面前这么牛,明明是市委办,却要说成是市委,虽然只差一个字,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服务员听到市委两个字,立刻恭敬地道:“请先生们里面请。”
到了二楼“长江水”包间,杨腾走到最前面,侯卫东与杜威一边走一边说,杨柳在打电话。
长江水包房被推开,面对着大门的居然是市委副书记黄子堤,杨腾吃了一惊,急忙往后退,侯卫东在背后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别退。”杨腾这才被提醒,忙道:“黄书记,秘书长。”
曾勇挺着双下巴坐在侧面的位置,他看见杨腾、侯卫东、杜威站在门外,心里明白几分,道:“杨腾,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侯卫东立刻接上话,道:“我们科里提前吃团年饭,听说这个地方还吃,所以就过来了。”说话间,他已经看清楚了,除了黄子堤外,里面还坐着曾勇、易中达、易中岭以及两个胖子。
黄子堤招手道:“卫东,既然来了,来喝两杯,这两位益杨的客人,你是认识的。”侯卫东豪爽地道:“我来敬各位领导。”
敬了一圈,喝了六杯,黄子堤笑容可掬地道:“卫东是市委办喝酒的第一高手,在乡镇锻炼过。酒量都不得了,你就坐这一桌,易处长和易总也不是外人。”
侯卫东拱了拱手,道:“今天科里小聚,就不打扰各位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杨腾脸色灰暗。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劲,他是黄子堤专职秘书,黄子堤与曾勇招待客人没有带着他。让他很没有面子,同时让他感到了巨大地压力,当专职秘书如果得不到领导的信任,迟早是要被打发走的。
侯卫东走回了综合科聚会的餐厅,杨柳让服务员先拿来了几盒烫好的果汁,道:“给几位男士一人一盒,喝酒前先喝点果汁养胃。”
侯卫东一口气喝了六杯白酒。肚子里火辣辣的。他接过了果汁,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开玩笑道:“原来只知道男女搭配工作不累,现在才发现男女搭配喝酒不醉。”
综合科地同志多是笔杆子,杜威更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毕业生,思维很是敏捷,接口道:“男女搭配,酒不醉人人自醉。”
杨柳也不示弱,道:“男女搭配。男的轻松女地累。”
杜威笑问:“为什么,综合科是男女平等,大家做的工作差不多。”杨柳道:“每次喝了酒,你们第二天都是神色萎靡不振,打扫办公室的责任就落在了女同志肩上。当然是女同志要累一些。”杜威争辩道:“我们办公室是有专人打扫的。你什么时候又累着了。”
杨柳与杜威斗起了嘴仗,侯卫东在一旁与几位驾驶员闲聊。杨腾心里装着事,便闷头吃菜,也不和大家在一起玩耍。
司机马波一边吃菜一边看着电视,他夸张地道:“那个伴舞的没有穿衣服,身材太火爆了。”马波在周昌全身边是有名的哑巴,此时领导不在,他便放得开了。
侯卫东转眼看了看电视节目,这是典型的舞伴歌节目,一位穿着民族盛装地男歌手正在深情地倾述自己爱情,搞笑地是后面伴舞的三个女子却穿着紧身芭蕾衣,用芭蕾来为民族歌手伴舞。
杨柳看了一眼电视画面,低头吃菜。
侯卫东的目光却被粘在了电视屏幕上,他认出了其中一位伴舞者,虽然只见过一面,朱莹莹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如果将民族歌手忽略掉,朱莹莹还是跳得极有感染力,优美、性感而且忧郁,只是两种文化被生硬连接在一起,活生生让两种艺术都不伦不类。
看着朱莹莹,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晚的亲密接触,如果当时不是步高出面,让他产生天然抗拒,说不定他就会抵抗不了朱莹莹腰腹间那惊人的弹性。
“韧带拉得开,肌肉有弹性,与这种美女作爱一定很愉快。”
作为一位身体颇为健康的男人,侯卫东忍不住产生了小小的意淫,朱莹莹退场,侯卫东的意淫才结束,在意淫之时,脸上表情平静且专注,仿佛是在思考问题,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想到堂堂市委综合科长心里正在想着这人间美滋味。
“岭西市场化程度太低,做生意赚大钱地终南捷径还是同政府做生意,步高事业如日中天,除了他的勤奋与天分,背后也隐隐有步海云的影子,易中岭是沙州土著,深悟岭西生意经的,看来他盯上市委副书记黄子堤。”
侯卫东的思路如饿昏地大鸟,在天空中胡乱地飞着,从朱莹莹腰肢上转到了步高地企业,从步高跳向了易中岭,他对易中岭素来深为警戒,今天偶尔看到的场面让他颇为不安。
二月十日,省委常委会做出了正式决定:由沙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郑儒林出任沙州市政协主席,副市长步海云被任命为沙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郑儒林对此任命很是淡然,他年龄偏大,当了两届副市长,能到政协当一把手,也算不错地安排,在这个问题上,他对周昌全没有意见。
步海云对此很满意,他当了十来年建委主任,出任副市长之时年龄已经稍大,如今能当上常务副市长,退休前混个正厅应该没有问题。
排名于步海云之后的副市长们也没有意见,刘儒林一走,步海云当了常务,下一步这种好事就有可能轮到他们,而且这种安排,比由一名常委来当常务副市长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而洪昂等市委常委,多数资历不够,还不会想着去当常务副市长。
这对于沙州市的行局长们也是好消息,郑儒林走了,空出一个副市长名额,他们就有了晋升的可能性。
只是沙州市长刘兵对这个安排极不满意,郑儒林此人很有性格,在市委书记与市长面前向来敢于直言,顶过周昌全,也好几次让刘兵下不了台,但是他办事公道,不搞小***,凭心而论,他是一位很好的常务副市长,而步海云是周昌全核心***里的人物,他作为副市长,经常将市长的话当耳旁风,却将周昌全的话当成了圣旨,执行起来力度很大,如今,这个家伙成为常务副市长,让市长刘兵如刺在喉,极不舒服。
刘兵其实早就知道了周昌全的意图,也提前作了些工作,在这一轮掰手腕比赛中,刘兵再次吃了哑巴亏。
在二月十一日的常委会上,组织部赵东部长提出09年第一次干部调整的报告,市长刘兵表情漠然,几乎不发一言,会议结束,掉头就走。
周昌全戴着眼镜看材料,市长刘兵离开之时,他头亦没有抬,而是继续看材料,其他几个常委见刘兵离开了,神情也就放松下来,开始相互交谈。
侯卫东能够清楚地回忆起初见市长刘兵的情景,那时他刚到沙州市,风度翩翩,意气风发,而此时在常委会上的市长刘兵,虽然还绷着面子,威信值却是直线下降。
周昌全看罢材料,刷刷地签了字,然后将笔一扔,站起身,对几位常委道:“一年之季在于春,沙州发展正在由冬天进入春天,我们加把油,争取冲到岭西前三甲,这是沙州四百万人民对我们的殷切希望,如果错了改革发展的良机,沙州发展就要滞后十年甚至二十年,一步慢则步步慢,我们在座的这一群人,就是沙州人民的罪人。”
他大声道:“明年的今天,我们还在这里开会,到时我们一起喝庆功酒。”
周昌全这一番即兴演讲铿锵有力,极有煽动力,一下就将气氛调到了起来,济道林、黄子堤、洪昂、步海云、赵东等人跟在周昌全身后,谈笑风声地走出了会议室。
侯卫东拿着周昌全签字的材料,最后一个走出了会场,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马有财也在转舵,在祝焱时代,他紧跟市长刘兵,如今昌全书记全面占优,他又找上了黄子堤。”
“看来当干部必须得学辩证法,否则瞧不清前进的道路,不仅要埋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这句话经历了无数先辈的血泪教训,深刻啊。”侯卫东捧着带有周昌全签字的材料,一边走一边总结着。
第三百七十八~九章 另一面
二月十三日,距离春节还有三天时间,多数部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忙着四处喝酒,联络感情,为来年的工作打下基础。按照侯卫东的经验,这一段时间,他肯定要跟随着周昌全拜年。
春节拜年是自古就有的传统,也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甚至合法,也是官员们向上级领导示好的重要手段之一。
上午十一点,周昌全吩咐侯卫东,道:“你安排马波检查车辆,我们到茂东市,一点准时出发,你通知秘书长,让他先联系茂东烟厂的郑总。”
茂东在岭西省只是中游,地处于岭西最东端,大山连绵,幸好茂东市有大烟厂,硬生生地撑起了茂东财政的半壁江山,在茂东有个说法,茂东烟厂的厂长比茂东市长还要牛,烟厂感冒,茂东就要打喷嚏。
沙州条件与茂东很相似,在北端纵横着连绵山系,气温与土壤条件都与茂东相似,具有种植烟草的条件,周昌全早就有意在少州建烟厂,上半年,他到过烟厂,但是没有见到茂东烟厂董事长梁小鹏。
“茂东烟厂,又要去?”洪昂带着些苦笑。
侯卫东对茂东烟厂略有耳闻,笑道:“梁小鹏是岭西政协常委,听说在茂东很有威信。”
洪昂道:“茂东烟厂支撑起了茂东财政,他当然牛,有钱就是大爷,上半年昌全书记去见他,结果楞是没有见成。据说是中央领导来视察,也不知今天是否顺利。”
与烟厂副总经理老郑联系以后,老郑道:“秘书长,董事长回来一个星期了,上午周书记来了电话以后,我去作了汇报,董事长同意与周书记在下午五点会面。”老郑是沙州人。去年参加过团拜会,他与沙州领导关系挺深,他略为不好意思地道:“董事长事情挺多。会面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五点半,他要出发到岭西机场,飞北京。”
洪昂放下电话,说了一句粗话,“**,梁小鹏比省委书记还要牛。昌全书记在十月份给省委书记汇报工作。省委书记给了两个小时,梁小鹏的尾巴翘上天了。”
在侯卫东心中,周昌全在岭西省里是有身份地人物,各方面的人都要给三分薄面,他没有想到梁小鹏不仅要定时间,而且只给了半个小时。
周昌全倒不以为意,很痛快地道:“只要梁小鹏愿意到沙州建分厂,半个小时就半小时。”
在中午时间,侯卫东特意开车回新月楼。从书柜里找出了一个厚厚的电话本,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沉旧的号码,这是他大学同寝室室友陈树的家庭电话,几年时间,侯卫东只打过二次。这两年由于事情多。他一直没有与陈树联系。
从陈树母亲家里要到了手机号码,接通以后。电话里传来一个很沉稳的声音:“你好,我是陈树。”
“我是侯卫东。”
陈树的声音立刻就提高了,道:“冬瓜,你居然想起给我打电话,还在新管会作威作福?”听说他是市委书记专职秘书,陈树感慨地道:“我们寝室最有本事地还是你,最有钱的肯定是蒋光头,对此我是深信不疑。”
“我只是小秘书,哪里比得上你威风八面的岭西省检察官。”
“切,市委书记一句话,检察长就得屁滚尿流,这事我见过好几次。”
两人说了些家常话,陈树得知侯卫东一行是来拜访梁小鹏,道:“梁小鹏不太好打交道,我老婆就在总裁办,如果需要,可以帮你们打探些消息。”侯卫东也没有在意,随口道:“谢谢了。”
一点钟,一行人准时出发。
到了茂东境内,天空就飘起了小雨,周昌全见马波放慢了车速,便道:“我们在准时到达,速度不能慢,在有把握地情况下快一点。”
一路上,周昌全的奥迪车都在一百五百码的速度,迎着小雨,超车无数,到茂东烟厂之时还未到五点。
郑总将周昌全一行接到了会客室,他抱歉地道:“遇上件急事,董事长临时召集开会,恐怕要等一会。”周昌全笑道:“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里等。”
会议室里挂着几张照片,是中央各部委领导视察烟厂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有一位白净的中年人,他中等个子,戴着幅金丝眼镜,挺有些气宇轩扬。
洪昂道:“这肯定是梁小鹏,看他眼神就有股傲气。”周昌全道:“他有这个资本,茂东烟厂以前是小烟厂,他能把小烟厂变成岭西纳税大户,这就是本事。”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透过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烟厂的广场,当广场灯光打开以后,巨大的中央雕像上安装有旋转灯光,让飞马璀璨如明珠,格外生动。
洪昂看了看手表,道:“七点了,怎么还在开会,也不派人来招呼一下客人,搞什么搞。”他是秘书长,看着市委书记受到了冷遇,很有些气愤,同时要让周昌全感受到自己地气愤,岭西自古就有主辱臣死地传统,洪昂对此有感受。
周昌全很沉得住气,他站在窗边,娓娓地道:“即来之,则安之,就在这里欣赏烟厂夜景也不错,我看烟厂的广场布置得就不错,我们新修的广场也可以借鉴这个广场的创意,得有一个主题思想,不能仅是一个大坝子,要体现市委市政府带领导全市人民勤劳致富的主题。”
又过了一个小时,仍然没有消息,周昌全虽然还是气定神闲,不过脸上笑容已经消失,默默地抽烟,洪昂给老郑打电话,却已经关机了,“太拽了,梁小鹏这样不给面子,惹火了我们,将茂东烟厂赶出沙州市。”
周昌全敲了敲桌子,道:“秘书长,稍安勿燥。”洪昂又道:“我给茂东市委联系一下,太不象话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周昌全摆摆手,道:“这事先别让茂东市委知道。”
又过了一会,侯卫东请示周昌全,道:“我大学同志在茂东检察院,他爱人是烟厂总裁办的,我想给她联系一下,问问情况。”等到周昌全点头,他就给陈树接通了电话。
“东瓜,你住在哪里,我过来接你,我们哥俩好久没有见面了,得好好聊聊。”
侯卫东道:“我们还没有见到梁小鹏,在会客室里等着。”
陈树“呵、呵”笑了两声:“梁小鹏是不好接触,莫说是沙州市的领导,就是茂东市的领导也吃过闭门羹,我老婆也没有回家,我估计烟厂肯定有什么大事,你们没有吃饭吧,我给老婆联系一下,先给你们弄点吃的。”
过了几分钟,走进来一位年轻女士,她穿着黑色小西服,是烟厂办公室地标准打扮,她很礼貌地道:“我是总裁办小周,各位领导,董事长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会场上关闭了手机,董事长原本要到北京,也去不成了。”又道:“这会恐怕还得开一会,您们先到厂里招待所去吃点便饭。”
周昌全道:“算了,董事厂能饿着肚子开会,我们也行。”他是担心吃饭的时候恰好会议结束,又见不着梁小鹏。
那女士看了眼侯卫东,给三位续了水,就离开了会议室,过了一会,她拿着些面包走进了会议室,道:“各位领导,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她在给侯卫东递面包时,笑了笑,道:“你是侯卫东,我是陈树的爱人小周,你的名字我耳朵都听起老茧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洪昂道:“小周,董事会还有多长时间?”小周道:“这个说不清楚,我在外面守着,散会以后我就向董事长报告。”
董事会持续到了十点,小周见梁小鹏董事长朝外走,便迎了上去,道:“沙州市委书记还在会议室等着。”梁小鹏有些吃惊,道:“我把这事忘了,他们一直在会议室吗,吃饭没有?”
“没有。”
梁小鹏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他回想了一下沙州市委书记的名字,这才道:“这个周昌全倒有些意思,小周,你去安排几个小菜,送到我办公室来,我去周昌全单独吃顿饭。”小周提醒道:“随行还有两位。”
“随行人员我就不见了,你让老郑陪他们就行了。”
烟厂小厨房知道梁小鹏在开董事会,还没有吃晚饭,早就将所有菜品准备好,只要一声令下就立刻动起手来,一时之间,锅碗瓢盆,响起一片,煞是热闹。
梁小鹏办公室很大,有一间会客室,一间办公室,一间休息室,几样精致小菜摆了会客室里。
梁小鹏举着酒杯,道:“周书记,象你这样地厅级干部,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烟厂副总老郑陪着秘书长洪昂与侯卫东到小伙食团吃饭,开了一瓶五粮液,菜品则与梁小鹏基本一样。
洪昂摇着头道:“你们董事长架子挺大啊。”
老郑“嘿、嘿”笑道:“董事长架子是大了些,可是人家有本事,岭西当年小烟厂好几个,现在就是茂东烟厂一枝独秀,董事长有本钱,他不仅有本事,人也仗义,在茂东名声很好,平时他甚少请人在办公室吃饭,看来这事有戏。”
他想着周昌全两次到烟厂的事情,道:“到烟厂的地区领导不少,周书记是最诚心的,若再来一次,就有三顾茅庐的味道了,董事长之所以要请周书记到办公室吃饭,也是冲着这个诚
侯卫东听老郑说得理所当然,暗道:“有钱人真是牛,梁小鹏不过是烟厂老总,请正厅级实职领导在办公室吃顿饭,难道还要昌全书记感激涕零。”
一直以来,周昌全总是以领导者风采出现在沙州人民面前,其视察基层的形象早就定格在侯卫东脑海中,周昌全为了在沙州开办烟厂,居然能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这让侯卫东大感意外,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
周昌全神情轻松地上了车,道:“今天晚上我们放松一下,把秘书长约上,打双扣。”侯卫东在青林镇工作的时候,也时常打双扣,技术还不错,他见周昌全很高兴,就道:“周书记,那今天晚上我和马师傅一边,陪两位领导打双扣,我要向两位领导学几招。”
“听口气,小侯的水平应该不错。”
侯卫东开玩笑道:“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周昌全笑道:“小侯,我还以为你不会说玩笑话,在我印象中,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说点俏皮话,这就对了,人不能总是绷着,党历来主张是团张、紧张、严肃、活泼。实际上就是一张一弛之道,你是我的专职秘书,该稳重的时候一定要稳重,能放松时也要放松。”
侯卫东道:“我记住了。”
周昌全看到侯卫东又是一本正经的表情,笑道:“看你这样子。说着说着就严肃起来。”
周昌全平时也挺严肃,今天他与梁小鹏谈得很愉快,引进烟厂之事有了七成希望,这让他着实有些兴奋。聊了几句,他又将思路转到工作之中,道:“烟厂总裁办的小周,是你同学的爱人。有了这层关系,对我们的后续工作极为有利,你要长期与小周保持联系。”
在宾馆里,周昌全、洪昂、侯卫东、马波兴致勃勃地打起了双扣,在周昌全要求下,大家打得很认真,由于水平相差无已,结果较量起来没完没了,直到夜里两点这才结束了战斗。
第二天,侯卫东还是七点钟就起了床。他到了周昌全房间门口,侧耳听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回到了自己地房间。司机马波也习惯了早起,他坐在床上看电视,见侯卫东进来,就扔了一枝烟过去,道:“侯科长,我真是羡慕你,在周书记身边干几年。出去就是一方领导,我们驾驶员,除了开车还是开车,没劲。”
侯卫东道:“你从部队回来几年了?”马波盘着腿在床上抽烟,道:“我从部队回来七年。四年前到了小车班。到了小车班就给周书记开车,我技术好。这在小车班也是公认的,不过技术好也没什么用,最终还是驾驶员。”
侯卫东听出马波还有转行的愿望,就问道:“你是什么学历?”
“我是城市兵,高中学历。”
“马师傅,要想转行就得要有文凭,现在拿文凭很方便,你何不趁年轻,拿个文凭,在合适的时候就转行。”侯卫东的意思是要趁着周昌全在位之时将自己的事情搞定,否则换个市委书记就有了变数,但是他没有说透,只是让马波去悟。
马波明白侯卫东的意思,叹口气,道:“我高中就是混地文凭,要是成绩好也不会当兵,现在拿起书就想睡觉,而且给周书记开车,根本没有固定时间去学习。”
“如果你要读,就去党校报名,我找个机会给你说说,也算是花钱拿个文凭。”
马波颇有些心动,道:“也不知道拿了文凭有没有?”
洪昂睡到了八点才起床,他打着哈欠到了侯卫东的房间,看到屋里烟气袅绕,道:“你们两人大清早就抽烟,坏习惯,伤身体。”
马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们是为领导服务的,您和周书记不吃早饭,怎么能先吃了。”
洪昂道:“周书记平时工作太紧张了,昨晚难得放松,今天我们谁也别打扰他,让他安心睡一个懒觉。”他感叹道:“外人只看到领导风光的一面,其实领导操心的事情太多,其中酸甜苦辣,你们慢慢体会。”
回到了沙州,周昌全立刻召集了常委扩大会议。
周昌全出语不凡,道:“茂东烟厂与我市地合作事宜,目前已经取得了实质性进展。”说了这句话,他就停了下来,用眼光目视着众位市级领导。
在沙州建烟厂并不是新鲜话题,数年前的领导人就进行过尝试,都没有谈成,一方面是烟厂要价太高,双方颇有差异,另一方面,当时的茂东地区有地方保护意识,并不愿意沙州也建一个烟厂。
“我与茂东烟厂梁小鹏董事长进行了接触,他对建分厂之事已有了初步意向,春节前他将带队到沙州来考察,今天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商议如何搞好接待工作。”
刘兵事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他用眼角余光瞧了瞧面带喜色的市级领导们,默不做声。
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杜正东首先发言,道:“据我所知,茂东烟厂梁小鹏是省政协常委,我们就按照省级领导人加强保卫,由公安局制定周密的安保措施,确保万无一失。”
周昌全强调道:“梁小鹏不仅是省政协常委,更重要的他是能够沙州带来巨大利益的财神爷,安保措施要升格,按照正部级来布置警力。”
“安保地事我不多说,由正东全权负责,明天上午把安保方案拿出来,我亲自过目。”
他苦口婆心地道:“沙州地处内陆,经过十来年发展,该挖的潜力已经挖了,现在处于上升乏力的瓶颈阶段,如果没有大项目进入沙州,很难有大的起色,同志们要记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同志们讨论得很是热烈,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形成了以刘兵为组长的茂东烟厂项目领导小组。
周昌全最初提出这个建议,侯卫东还楞了楞,不过转念一眼立刻释然:“茂东烟厂是周昌全出马拿下来的,此时交给政府去办,办成了,功劳也会记在周昌全身上,办砸锅,责任则在政府身上。”
而在一般操作过程中,党委决策,政府执行,周昌全这样安排,既符合常规,也在情理之中。
散会之前,周昌全用手掌在空中用力地点了点,道:“这次接待工作各部门全力以赴,谁出了问题就摘谁的帽子,另外,工作中要注意外松内紧,新闻部门就不要报道此事,这事只做不说。”
“我最后再强调一点,茂东烟厂开分厂这件事要上升到事关沙州今后发展的战略高度,是近期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
前三天,梁小鹏带着六个手下来到了沙州。
沙州环卫工人提前两天做起了准备,工人取消了两班倒,洒水车全部出动,环卫工人只以为是迎接春节,他们不知道这次大行动的真实目地是为了迎接梁小鹏一行。
在梁小鹏即将入驻的小招待所,公安局派出了两组警察,一组在明,一组在暗,实行全方位保卫。
市政府四大班子以及黄子堤、洪昂、步海云等领导乘坐一辆金杯客车,来到高速路口迎接,最新的桑塔纳警车闪烁着警灯在前面开道。
吴海县委书记赵林、县长朱亚军以及侯卫东等人亦在迎接队伍之列,不过他们没有坐在金杯车上,而是等在了小招待所。
吴海县境内有一片山地,土壤极为适合栽植烟叶,赵林和朱亚军过来主要是向梁小鹏展示烟叶基地。
侯卫东与任林渡站在一边,任林渡小声道:“老兄,你是怎么混到昌全书记身边,按理说你给祝书记当了秘书,很难再成为昌全书记秘书,小弟实在佩服。”他见侯卫东不答腔,又道:“过了春节我就要结婚,女朋友是沙州工商的,你等着喝喜酒吧。”
侯卫东此时并不想说话,听了此语,还是忍不住道:“你就把郭兰放弃了。”任林渡心中一暗,脸上表情却仍然是笑眯眯地,他道:“郭兰对我来说就是天上仙女,到了吴海我反思很久,决定了还是找个凡夫俗子过日子比较踏实。”
这时,警车闪烁着开了过来。
小招待所附近的居民早就看惯了这个景象,两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在小门店外下象棋,其中一人看到了警车,愤愤地道:“不知又是哪个贪官,这些贪官随便拉一个出来枪毙都没有错,真他妈的该死,这是什么世道。”
另一个男子道:“你这是嫉妒,有本事你去当官。”
梁小鹏在沙州只停留了一天,作为企业家享受到了中央委员才能享受的礼遇,只是他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过多地被热情所冲昏了头脑,他一直有礼貌地含笑不语,晚宴之后,不着一语,就离开了沙州。
周昌全和刘兵并排站在高速路口,等到梁小鹏的几辆车消失在眼中,周昌全扭头对刘兵道:“刘市长,梁小鹏提到了要求,政府要拿出一个初步意见,再交常委会讨论,这事,你就要多费心。”刘兵道:“他提的要求倒不苛刻,政府这边先拿一个方案出来,只是我觉得这事还得有省里领导支持。”
两人说话之时,嘴里喷着白气,在空中飘来荡去。
周昌全跺了跺脚,道:“办好了这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刘市长,拜托了。”
刘兵回到了小车上,望着树尖上的点点白雪,心道:“意向性和签合同隔着十万八千里,其间还得跑省烟草专卖局,这些麻烦事,周昌全一并丢给了我,他轻松愉快地当起了裁判员,老奸巨滑。”
只是,周昌全是党委书记,定大方向,刘兵是政府一把手,就得具体做事,刘兵没有理由不接招,接招以后还必须干好。
政府秘书长蒙厚石来到了刘兵办公室之时,刘兵正站在书柜边翻书,见了蒙厚石,便道:“老蒙,政府又接了一个炭丸工作。”
所谓炭丸者,与烫手山芋相差不多。
蒙厚石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枝烟,道:“这些本就是政府的事情。没有办法的事。而且现在这种状态,烟厂一事有七成把握,作为沙州政府也必须尽全力将事情办好。”
刘兵早已将烟戒掉了,他道:“老蒙,这烟少抽。百害无一益。”蒙厚石两根手指黄黄地,笑了笑,道:“这把年龄了,抽惯了,如果贸然戒了,反而容易生病,真地要戒。也得先减少量。等身体习惯了,这才戒得下来。”
聊了一会,刘兵安排道:“要到沙州办烟厂,需用与上级哪些部门打交道,最核心的领导是谁,你去清理一个名单,趁着春节,一来拜年,二谈事情。”
蒙厚石最理解刘兵。周昌全在沙州根深叶茂,作为市委书记在用人上说一不二,几番暗中较量,刘兵都处于下风,他管不了人。就着重管事。通过管事来约束自己的手下,鉴于此。刘兵虽然知道烟厂的事难办,却也没有过多推辞烟厂。
蒙厚石道:“刘市长,关于副秘书长人选,我有想法。”
“你说。”
“市政府这一摊子事,千头万绪,工作任务太重了,希望配齐副秘书长,我想向你推荐杨森林,这两年他主政一方,工作不错,他在省里有些关系,人亦年轻,诸如烟厂的一些杂事,可以交给他去跑。”蒙厚石年龄偏大,要想再上一级地可能性比较小,所以在退下来的时候,想再推杨森林一把,朱建国此时也有这个意思。
“杨森林在省里有关系?”
蒙厚石道:“我与省委江副秘书长是老朋友,有一次请他喝酒,他喝高了,说省里领导很关照杨森林。”这一番话说得掐头去尾,蒙厚石他相信以刘兵的智商与阅历,一定会由江副秘书长猜到朱建国身上去,因为江副秘书长是朱建国一心提拔的,这是岭西省公开的秘密。
蒙厚石在沙州当政府副秘书长之时,朱建国还在茂东当副专员,沙州在岭西省的地位却比茂东要高,出的干部也相对多一些,从这个角度来说,当年蒙厚石与朱建国地地位也相差不太远,只是后来蒙厚石在沙州市秘书长岗位就停步不前,朱建国却一路顺风地当了茂东专员、地委书记,茂东由地区改为茂东市以后,他又当上了第一任市委书记。
当朱建国出任省委副书记地时候,蒙厚石年龄已经偏大,在仕途上想法不多,朱建国与蒙厚石的友谊反而因为没有多少利害关系变得很纯正,平时,两人交往都很私人化,加上蒙厚石低调,他们的关系就显得很隐蔽。
当年杨森林与马有财竞争县委书记职务之时,并没有省领导出面打招呼,刘兵就有三分怀疑态度:“杨森林居然有这层关系,怎么在前年没有人给他打过招呼?”
蒙厚石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最起码杨森林与省委江副秘书长关系密切,杨森林到市政府任副秘书长,也是江副秘书长的意思。”
江副秘书长在省里颇有影响,大有进常委接替现任秘书长势头,而蒙厚石是老资格政府秘书长,与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办公厅都有些关系,刘兵就道:“既然杨森林有这层关系,放在县上实在可惜了,你这个推荐很好,我采纳。”
第二天,沙州召开了在春节前的最后一次常委会上。
在原有议题就要结束之时,刘兵突然道:“市政府原本应该配置两名副秘书长,从去年柳副秘书长调走以后,一直就缺额,市政府工作任务很重,特别是要引起烟厂,诸事繁多,我建议趁着这次常委会,将副秘书长人选确定下来。”
为了保证常委会的严肃性,沙州市委在近年来多次出台文件,对常委会召开程序进行了严格的规定,这两年的惯例,只要事先没有纳入常委会议题,一般不会在常委会上讨论研究,而市政府副秘书长人选并没有纳入常委会议题。
侯卫东听到刘兵提出了一个未列入议题表的议题,连忙抬起头,看着刘兵,又看了一眼周昌全。
市政府秘书长蒙厚石也列席了常委会,他同样感到意外,暗道:“这事要糟。”江副秘书长原来准备在春节之时向周昌全提起杨森林使用问题,在没有打招呼之前,周昌全肯定不会同意刘兵地提议。
周昌全眼光不经意地看了黄子堤一眼,黄子堤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市政府工作繁忙,是应该配备一位副秘书长,春节过后,常委会将专门研究一次人事工作,把副秘书长一并纳入春节以后来研究。”周昌全并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采用了拖字诀。
刘兵提出这事就有准备,他继续道:“茂东烟厂梁小鹏要求的时间很紧,我的想法是让益杨县杨森林县长出任市政府副秘书长,专门负责茂东烟厂项目,他原本就是从市委办公室出来的,对市里的工作很熟悉,又在县里主政一方,是最合适地人选。”
周昌全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道:“益杨是沙州经济实力最强地县,选一个好县长不容易,前几天我到了益杨,马有财和杨森林两人配合得挺好,益杨发展势头让人高兴,我的意见是暂时不调整杨森林。”他对组织部长赵东道:“赵部长,抓紧时间在全市范围内选一选人,争取在春节后地第一次常委会上提出来。”
作为沙州市一把手,他对手下重要干部的背景就比刘兵要清楚得多,前一阵子他到省委去向副书记朱建国汇报工作,江副秘书长似轻若重地提了几句,他就准备在今年四、五月份将杨森林再提一提,今天刘兵突然提出要使用杨森林,他自然是干净利索地拒绝了,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结果也在刘兵预料之中,他两条浓眉纠结着,不动声色地道:“既然市政府市长对选用市政府副秘书长都没有发言权,那么我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常委会顿时安静起来,常委会有的专心记笔记,有的喝水,还有的干脆到卫生间。
周昌全也不解释,环顾左右,道:“今天所有预定议题全部结束,散会。”说完,站起身就朝外走。
侯卫东赶紧走过去,拎起了皮包,跟随着周昌全下楼回到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周昌全问了一句:“你在益杨工作过,觉得杨森林这人怎么样?”
侯卫东在常委会上,就预料到周昌全会问及此事,他不慌不忙地道:“杨县长很有魄力,当初我在新管会工作之时,他下令关闭益杨老开发区的四家污染企业,这让政府受到些损失,当时许多人不理解,但是由于关闭及时,环境没有受到彻底破坏,反而减少了政府治理成本。”
周昌全又问道:“他与县委马有财的关系如何?我想听真话。”
侯卫东想了想,很稳重地道:“杨县长与马书记配合得挺好,我在益杨工作之时,并没有听说过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侯卫东与杨森林是纯粹的同志关系,并没有多少私交,他尽量站在客观角度描述杨森林。周昌全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才总结性地道:“杨森林能经受住考验,说明这位同志政治上成熟了,沙州缺干部啊。”
回到秘书室,侯卫东暗自揣摩着周昌全的话:“看来周昌全也有意启用杨森林,这事怪了,杨森林怎么突然就成了香饽饽,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要抢着使用。”
侯卫东猛地想起一个问题:“市委书记秘书位置确实很关键,若自己对杨森林不满意,他的前途就有可能会因为自己一番话而改变。”
“若自己是小人,在周昌全身边会做出什么事情,会对沙州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第三百八十~十二章 年关
市长办公室,刘兵对蒙厚石道:“你看看现在这事,我可能是沙州历史上最窝囊的市长,政府想配备一个市政府副秘书长,也是力所不逮。”蒙厚石接连抽了几枝烟,他苦笑道:“杨森林是现职的县长,常委会这样考虑也有其道理。”
刘兵大声地道:“有什么道理?这就是一手遮天,杨森林只是担任副秘书长,并不需要通过省委组织部,怎么就不能动,我瞧不出有多大的难度。”
他又道:“我是实话实话,老蒙,你的年龄也老大不小了,退下去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我瞧上了杨森林,把他弄到了市政府来,是想让他先熟悉工作,下一步接你的班。”
“只怕是昌全书记不会同意这个方案,他已经让赵部长配置副秘书长人选。”蒙厚石将杨森林弄到市政府,也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兵会突然提出此事。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打乱。
刘兵在常委会上突然提出这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道:“你昨天提起,这事是省委江秘书长地意思,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复杂,你马上给江秘书长联系。如果有空。我们赶到岭西去,我要当面向其江秘书长解释。”
他一边说一边就拿出一本省委机关通讯录,递给了蒙厚石。
蒙厚石暗道:“刘兵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接过通讯录,拿出手机,道:“我手机里存有号码。”
刘兵就盯着蒙厚石,督促着他与江秘书长联系。
在沙州,周昌全就如乔木。根深叶茂。刘兵就如灌木,始终在乔木地覆盖之下,他想借助外力与周昌全较量。
这一次,如果周昌全屈服于省委江副秘书长压力,刘兵也就将周昌全的权威撕开一个口子,如果周昌全顶住了江副秘书长,则周昌全就多了一个敌人,而他就多了一位盟友。
蒙厚石作为市政府老资格秘书长,他对周昌全过于抓权也有看法。他大体上猜到了刘兵的用意,稍为犹豫,他还是当场给江副秘书长打了电话。
江副秘书长很爽快地道:“我四点钟有会,四点以前都可以过来。”
听得肯定答复,刘兵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看了看表。道:“事不宜迟,我们十一点准时出发。到岭西请秘书长吃午饭。”
回到了办公室,蒙厚石又给江副秘书长打了电话,说清了原委。
江副秘书长是朱建国嫡系,朱建国不便出面的事情都由他处理。在前年,杨森林想当益杨县委书记,当时朱建国认为杨森林并不成熟,想让他多磨一磨,也就完全放手,笑看其自由沉浮。
这一次,朱建国有意让杨森林接老蒙的班,江副秘书长就要主动干预此事。
蒙厚石道:“刘市长性子太急了,他今天就在常委会上把这事捅了出来,反而不好办了。”江副秘书长道:“事情经过清楚了,老蒙,你如何看待此事?”
蒙厚石尽量客观地道:“刘兵对于市政府副秘收长人选上应该发言权,昌全同志优点很多,就是在用人上手太紧了,有时候应该松一松,否则政府很难开展工作。”
江副秘书长对此事未作评价,话锋一转,道:“老蒙,你也别呆在市里了,朱书记与省人才宁主任关系不错,他与宁主任说好了,过了春节就让你到省人大,好歹也得在厅级岗位上退休,省人大老同志多,待遇很不错。”
蒙厚石早就知道此事,笑道:“我原本想彻底退下来,建国书记劝我到省人大,看来我还得再干几年。”
中午十二点,刘兵和蒙厚石就来到了岭西,他们找了一家海鲜店,等着江副秘书长,刘兵还特意让蒙厚石带了一张岭西百货购物卡,里面有一万元,作为春节拜年钱。
由于是中午,江、刘、蒙三人只喝了一瓶红酒,分手之际,刘兵握着江副秘书长地手,诚恳地道:“益杨县经济社会发展等诸方面都领先于其他几个县,杨森林作为县长,功不可没,我想给他加些担子,让他出任市政府副秘书长。”
又道:“我回去准备再次向昌全书记表明我的观点,争取得到他的同意与理解。”
江副秘书长道:“政府工作千头万绪,都是具体的事情,副秘书长一定要配发了。”说到这里,他的话就嘎然而止,道:“今天就这样,祝刘市长春节愉快。”
送走江副秘书长,蒙厚石就回沙州。
刘兵家中岭西,他直接回了家。
半躺在床上,刘兵随手翻着省政府的机密通讯录,机密通讯录的人都是有级别地领导干部,绝大多数人他都认识,认识人虽多,知音却寥寥可数,在这寥寥可数地知音中,用得上靠得住的人就如恐龙一样珍贵。
他的目光停在在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郑玉楼的名字上,在年初,郑玉楼已成为秘书长。老本子上郑玉楼仍是副秘书长。
这位郑玉楼。与刘兵关系还不错,平时也有来往。
郑玉楼接到刘兵电话,道:“老刘,你一人吗?既然一个人今天就听我安你,别争了。再争就见外了。”正说着,秦路副省长走到了办公室门口,他忙道:“就这样定了,七点钟,金星宾馆顶层餐厅,到时电话联系。”
等到晚上六点半,刘兵特意挑了一件藏青色厚西服。提前到了金星宾馆。这间宾馆是岭西最好地宾馆之一。各地领导到岭西多喜欢在这里落脚,侯卫东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宾馆,以后到岭西基本上居于此。
到了顶楼餐厅,一位年轻人就迎了过来,道:“刘市长,您好,我是省委办公厅小张,秘书长让我在这里等您,请这边。”他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是沙州人。在电视里见过刘市长,上次刘市长到省政府开会,我曾为你们服务过。”
刘兵客气地道:“春节回不回沙州,如果回来,给我联系。”小张温和地笑道:“我哪里敢打扰刘市长。”
进了包间。郑玉楼笑着握手。道:“刚才正给你打电话地时候,秦省长来找我。急急忙忙挂了电话,今天是朋友聚会,大家都是熟人,组织部丁原,财政厅老蒋,茂云市的老祝,这几位你应该都熟悉。”
刘兵在省直机关工作之时,与郑玉楼接触得最多,如今郑玉楼已是省政府秘书长,他就客气地道:“让秘书长等我,汗颜啊。”
郑玉楼笑道:“今天下午就在这里开座谈会,五点钟才散会,我直接就过来了。”又道:“老刘,你当了市长怎么见外了,今天到场的人,你和老祝是地方大员,说话管用,我在局外人眼里是领导,其实在省直机关也就是打杂的干部。”
丁原、老蒋先后到了。
到了七点,祝焱才赶了过来,进门以后他就道:“实在抱歉,我有事耽误了,让各位久等,自罚三杯。”
见到了沙州刘兵,祝焱稍稍愣了愣,不过转瞬间脸上表情就恢复如常,他热情地道:“刘市长,你是老领导,今天晚上借秘书长地酒,我要多敬你两杯。”
今天这个聚会目地是为了祝贺郑玉楼由副秘书长升职为秘书长,虽然正、副之职只有半步之差,但是跨越的难度不亚于国足冲出亚洲,因此组织部丁原就嚷着让郑玉楼请客。
郑玉楼约了几镒,今天才勉强将几位常聚的朋友约齐。
坐定以后,祝焱道:“等一会还有一位小朋友从沙州过来,大家都认识的,侯卫东。”
这三年来,每年春节侯卫东都与这些领导见过面,郑玉楼道:“今天到场人人就属小侯酒量最好,去年他至少喝了二斤左右,居然没事,真是海量。”
他开起了祝焱地玩笑,道:“我现在就在琢磨着挖周昌全地墙角,将小侯调到省政府办公厅,你没有将他弄到茂云去,是决策失误,这种酒场高手,到哪里都是宝贝。”
几天前,侯卫东就知道周昌全要在今天团年,周昌全父亲已经过逝,母亲平时住在周昌全二弟家中,每年春节,他们四兄妹都要在二弟家团年,这一天司机和秘书统统放回家,他要亲自下厨,为母亲做饭,尽儿子的孝
侯卫东原本想趁着难得地时间,到茂云去给祝焱拜年,上午接到祝焱电话,让他到岭西一起为郑玉楼庆祝,谁知临时有些事情,周昌全接近六点才回家。
一路高速,七点十分到了金星酒店,侯卫东进门就道:“各位领导,我迟到了,自罚三杯。”
他地话与祝焱如出一辙,众人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侯卫东没有想到在这种私密场合会遇到市长刘兵,既然遇上,也就没有办法了,他职务最低,年龄最小,就默坐在一旁,听着领导们聊天,谈论着政坛逸事,只是在场没有女人,大家也就没有兴趣开荤玩笑。带色的玩笑,其实有异性在场才有效果,特别是看着年轻女孩子羞红了脸,讲笑话的人才有成就感。
酒足饭饱,郑玉楼秘书长接到电话,看样子又有应酬,大家也就散了。
司机王兵曾经是益杨驾校的教练,跟了祝焱以后,绕了几个弯子,现在已是干部身份,他见到侯卫东走了过来,就俯过身体将车门打开,道:“侯大哥,好久不见你。”侯卫东点头道:“我们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
等到车辆启动,侯卫东问道:“祝书记,我们到哪里去?”祝焱道:“这几天酒喝得太多,我哪里也不去,你跟我先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一路上,侯卫东都在心底琢磨着祝焱到底在说什么事情:“难道是想让我到茂东去吗?”他给周昌全当秘书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两人是很正规地上下级关系。而他与祝焱是半师关友的关系,他也没有刻意去改变周昌全的关系,这种事情需要水到渠成。刻意为之也并不一定有效果。
到了郊区,侯卫东与祝老爷子等人打过招呼,就随着祝焱到了楼上。
“你帮我去办一件事。”祝焱态度颇为严肃。“祝梅有可能在谈恋爱,我看过她手机地短信,还特意找人查看了她上网的聊天记录。祝梅在网上用的是快嘴小梅的网名,她与一位叫风之子的人每天都要聊上好几个小时,语言间很是亲密。”
“梅梅地情况特殊,我担心她被人骗了,网络上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怎么能让人放心,梅梅今年才十六岁。年龄太小。即使要考虑婚姻问题,也要等到二十岁以后。”祝焱说得很诚恳,为人父的关爱之人溢于言表。
“你回沙州以后,将这位风之子找出来,是什么情况弄得详细一些,这几天他们俩谈得很热烈,我总有不好的感觉。”
祝焱颇有些焦虑,道:“如果确实有这回事,我就要将祝梅带到茂云去。让她跟在我身边,我作为父亲,这几年也有失职,应该多抽时间来照顾他。”
侯卫东一大早要去接周昌全,他没有在祝老爷子家里过夜。王兵将他送到了金星酒店。原本他想在晚上开车回家,小佳接二连三打电话。不准他酒后架车,他这才作罢,睡在了金星宾馆,第二天五点钟,他就起了床,到早餐厅吃了早餐,这才启程回沙州。
到了沙州,天还未放亮,街道上行人寥寥,环卫工人凌晨普扫却已基本结束,早餐铺子的灯光亮着,热气腾腾。
回到了新月楼,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空调开着,屋里温暖如春,小佳犹在熟睡,侯卫东俯身亲了亲红朴朴的脸颊。
小佳在睡梦中感受到了来自一阵清凉,睁开眼睛,她看了看一旁的闹钟,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抱紧了侯卫东,胡须茬子尖硬且冷,让小佳很是心疼,她道:“你来回跑太累了,祝书记家里可以在春节以后再去。”
“春节要跟着昌全书记去拜年,我担心到时腾不出时间,祝书记是老领导,这礼节性地程序一定不能少,昌全书记是现任领导,我做为专职秘书就得随时待命。”
小佳将手臂缩回了背窝,道:“你与祝书记关系不错,应该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侯卫东将手伸进被窝里,怕冷着了她,就没有碰到她身体,只是用被窝里地温度来暖手。
“任何内容都必须借助于形式,繁文缛节就是礼,是官场礼节必不可少地程序,祝书记虽然与我关系很好,但是他毕竟是领导又是长辈,我可不敢失了礼。”
小佳道:“小时候最盼望过年,现在才理解什么叫做年关,如何过年,对于官场小人物来说,确实就是一个关口,年年如此,没有尽头,做官真是累。”
侯卫东与小佳亲热了一会,就从床上起来,他将电脑打开,细细查看了祝梅的留言,在最初一段时间祝梅基本上是天天发一段留言,而这一段时间,留言量就稀疏很多,从这个现象来看,与祝焱所说也是相符的。
他一边留言一边就将此事给小佳说了,小佳不以为然,道:“祝梅有十六岁了,谈恋爱也很正常,何必大惊小怪。”侯卫东道:“这不一样,祝梅是聋哑人,祝书记当然更加关注,免得她受到伤害。”
上班以后,侯卫东就委托侯卫国调查此事。
侯卫国问道:“祝梅还在聋哑学校吗?”
“祝书记调到茂云,过来看他不方便,祝梅现在已经到省里去读书去了,在省聋哑校读书,同时还到省美院去旁听。”
“风之子是沙州人?”
“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风子之说他是沙州人,开了一家电脑商店。”
侯卫国的观点与小佳颇为接近,没有见过祝梅,他很客观地道:“有ip地址,又知道大概情况,应该很快就能查到,祝梅虽然是祝焱的女儿,毕竟是聋哑人,以后并不好找男朋友,如果这人条件还可以,也没有必要非得阻碍他们。”
侯卫东从心里对祝梅很有些怜惜,道:“祝梅太小了,自幼又生活在封闭环境中,对人世间的险恶根本没有概念。”
“祝梅是聋哑人,能找到什么好对象,有人肯娶就行了,我看这个小伙子还行。”
“祝梅现在考虑婚姻问题太早了,不能因为有缺陷就可以降低择偶标准。”侯卫东强调道:“祝梅虽然是聋哑人,可是人聪明,与人交流并没有障碍,家里条件又好,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交待完任务,过了一个多小时,侯卫东又给侯卫国打了电话过去,道:“大哥,你查出来没有?”侯卫国笑道:“老三,哪有这么快,我刚才正在开会,等一会就帮你办这事情,这种简单,你别着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侯卫国就回了电话,道:“我查到了风之子,是在东城区工商大楼旁边的电脑专卖店,店主叫做王析宇,技工校毕业以后就在开了一家店,那个小伙子还有些本事,毕业能够自己当老板,这店铺生意不错。”
得到了准确消息,侯卫东正要给祝焱打电话,他地手机就响了起来,祝焱声音很急,道:“祝梅给家里留了一张纸条,说是去见一位朋友,春节前回来,梅梅现在手机关了,我估计就是去见那位网友,你查到那人没有?”
听到侯卫东汇报,祝焱松一口气,道:“小侯,这事你办得及时,赶紧到店里去,看看祝梅再不再哪里。”
此时周昌全正在小会议室开会,侯卫东估摸着这个会还有一段时间,他一边给小佳和卫国打电话,一边飞也似地朝楼下跑去。
赶到东城区小店的时候,小店紧闭着,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店主有事,休业一天,不便之处,请新老顾客见谅。”
园林局距离这个小店很近,小佳接到电话,紧跟着也赶了过来,侯卫东想起来曾经在这个店里修过祝梅的电脑,在他的印象中,店主是一个技校毕业的矮个子年轻人,他恨恨地道:“靠,还风之子,就是一个武大郎。”
侯卫国开着沙地警用便车也赶了过来,车上跳下来好几个身强力壮地年轻警察。侯卫国手里拿着几张纸,这是从户籍档案中调出来的照片,“这就是王析宇。”
侯卫东看了照片,道:“就是他,我在他这里修过电脑。”
侯卫国就对自己地几个手下道:“我们兵分三路,一路去查旅馆,看祝梅是否进行登记,一路去车站守候,一路去娱乐场所和公园,看能否找到人。”
侯卫东补充道:“你们不认识祝梅,小佳你到聋哑学校去一趟,悄悄找一找杨校长,让他派几名可靠的老师,同大哥他们一起去找。”
安排妥当,侯卫东就急急忙记地赶回到市委,昌全书记还在开会,他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办公桌前等着电话。
感谢:祝梅是十八,不是十六,十八姑娘一朵化,特此更正,感谢钟情历史。
在办公室心神不定地坐了一会,侯卫东都在琢磨着祝梅的事情:“祝梅是聋哑人,同时也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女孩子,到了十八岁,有了自己的感情需要,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给大哥接连打了电话,侯卫国当了多年刑警,这事在他眼里就是一件小事,轻松地道:“老三,你别着急,就是小年轻离家出走,我们经侦支队不务正业帮着你找人,能出什么事?”侯卫东肚里上火,道:“大哥,祝梅不是一般的孩子,她是聋哑人,如果出了什么事,祝书记就难过了。”
祝焱也是心急火撩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道:“卫东,给我抓紧点,就是把沙州搜遍了,也得把祝梅找出来,这孩子从小得了那病,没有享过福,不能让她出意外。”
祝焱在办公室脸青面黑,秘书来催了几次,他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到了常委会议室,今天是茂东撤地建市的第一次常委会,要研究人事方面的工作,他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今天必须到场。
进入常委会议室的时候,他黑着脸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有什么消息立刻给我打过来,我开了常委会就朝沙州走。”
祝焱在茂东已经颇有威信,今天涉及人事工作,多数常委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祝焱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此时见他脸色铁青着,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卫东接了祝焱电话,又给侯卫国打了过去,侯卫国道:“别催了。我把东城派出所也动员起来了,所长就是罗金浩,你的师兄,他把所里民警都派出去了,如果祝梅到了沙州。绝对跑不掉,但是如果不在沙州,事情就不好办了。”
侯卫东又接着打祝梅手机,仍然关机,“这个女孩子。怎么把手机关掉,真让人急死了。”
小佳开着车,副驾驶位置上坐着聋哑学校的杨老师,杨老师是老杨校长的女儿,平时与小佳关系不错,她们两人将沙州的广场以及公园转遍了,结果一无所获。
“两个年轻人。谈恋爱会到什么地方去?”小佳拿到驾驶证以后。侯卫东的那俩蓝鸟车就由她在开,平时侯卫东上下班都坐马波地车,也没有时间来开车,小佳天天摸车,车技进步挺快。
小杨老师道:“聋哑孩子都挺自尊,按我的经验和对祝梅的了解,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最有可能到风景优美的地方。”
小佳道:“城里地公园都找完了,还有什么地方?”
两人都慢慢地想着。突然异口同声地道:“铁屏山。”
铁屏山就在城边,平均海拔在一千左右,是沙州近年来打造的一个新景点,山上有望城台、农家乐等设施,还开了公共汽车。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沿着盘山路而上。她们俩将每个景点都没有放过,到了半山坡。迎面就见到一家挺大的农家乐,绿树成荫,看上去挺好。进了山门,老板娘迎了过来,小佳很聪明地道:“我约了朋友,记不清哪一家了,一男一女。”
此时是中午时分,又不是周末,生意并不好,老板娘对到来的客人记得很清楚,她想起派出所地电话,狐疑地看了小佳一眼,朝里面指了指,道:“有啊,就在里面,小女孩真漂亮,可惜是哑巴。”又好奇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这么多人在找。”
小佳闻言是哑巴,心中一喜,道:“没事,我们是朋友。”
这个农家山庄依山而建,最外面弄了一个平台,在能见度高的时候,在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沙州城,只是现在天气冷,平台上除了一对年轻人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小佳跟着老板娘到了门口,她对老板娘道:“谢谢你,他们的帐我来结。”
等到老板娘离开,小佳对小杨老师道:“我们注意方法,给两人留点自尊。”
她又迅速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侯卫东在电话长舒了一口气,道:“太谢谢你了,回家我们洗衣服。”小佳轻轻地电话里“呸”了一声。
那个男孩子正在低头发着短信,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头却见到了两名陌生女子,小佳道:“我是祝梅的姐姐,你坐着别动,我有话给你说。”
那男孩子正在王析宇,他以“风之子”的网名与“快嘴小梅”聊了一年多时间,两人天天都要在网上会面,一日不上网,就如隔三秋,他数次邀请“快嘴小梅”见面,“快嘴小梅”都没有同意,在新春佳节来临之际,他又发出了邀请。
快嘴小梅道:“网友都是见光死,我怕你见到我会吃惊。”
风之子见过小梅的照片,当然他记不起曾经在店里见过她,他笑道:“肯定会吃惊,因为本人比照片要漂亮十倍。”
面对这甜言蜜语,小梅打了一串感叹号,最后写道:“见光死就见光死,我们总是要见一面的,对了,一定要记着将手机充满电,我到了沙州给你发短信。”
这一年来,王析宇并不知道快嘴小梅是聋哑人。祝梅数次想说,又没有勇气。
王析宇在车站接到了祝梅,远远地见到了围着白色围巾地祝梅,他只觉眼前一亮,现实生活中地快嘴小梅比网上照片更加清丽,一尘不染如古墓派的小龙女,对,就是小龙女。
他刚要迎上去,手机就嘟嘟响了起来,抬头看时,快嘴小梅扬了扬手机,又用手指了指手机。
“我真实名字叫祝梅,是聋哑人。哈哈,别吓着你吧。”祝梅竭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发过短信,就紧盯着王析宇的脸。
看着王析宇,祝梅心中莫名地有些失望。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这么矮。”除了在聋哑学校的伙伴,她接触最多的就是父亲同事以及爷爷的下属,这些人在社会上都有一定地位,神情、穿着、打扮都有些品味,在祝梅心中。正常男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而王析宇,虽然是自己最亲密的网友,从照片看起来还不错,可是当看到真人之时,她还是略为失望,从衣着,气质、相貌来看。王析宇都不是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至于心目中地白马王子是什么样子。她也并不清晰,但是至少得有几分与父亲祝焱相似,或者就如卫东大哥一样。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王析宇能接受自己是聋哑人这个事实,她心里想道:“如果他能愉快接受我是聋哑人,我应该怎么办?”
王析宇穿一件西服,还在领带上别了一个领夹,头发吹成了流行地大背头,这样一打扮。自我感觉有些港台明星的味道,他明白祝梅真是聋哑人以后,被惊了一大跳,原本想掉头就走,可是看到了祝梅清丽脱俗的容貌。宁静的气质。又挪不开脚步。
他发短信地速度远不如祝梅,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短信,“铁屏山。”
祝梅接到短信,点了点头。
两人坐上了出租车上了铁屏山,祝梅握着手机,为了免得被人打扰,她将手机卡换了一张,一来隐身,二来可以方便自己发短信,她对这一次离家出走充满了憧憬。
爱情和白马王子对于一位十八岁地少女具有着无何伦比地冲击力,尽管她是一位聋哑女孩。
见到了风之子的真身,祝梅一路上却一直没有再发短信,无言无语无短信地上了铁屏山。到了农家乐,两人坐下来,祝梅发短信,王析宇用笔写字,用这种熟悉地方式交谈了一会,见面之时地尴尬气氛才渐渐好转。
看着祝梅明亮如秋水般的眼睛,王析宇心里格外矛盾。
城东派出所,侯卫国坐在所长罗金浩的办公室里。罗金浩除了让手下出去找,他又让两位驻段民警挨个给辖区内的酒店、餐饮业打电话。
当打到了铁屏山的农家乐之时,女老板道:“有一男一女,男的只有一米六左右,女的是个乖妹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聋哑人,行,我去看看。”她又多了一句嘴:“这两人做什么地,是不是坏人。”
驻段民警没有回答他,道:“你去给女地说两句话,看是不是聋子,整明白了给我打电话。”等得知了里面是一个聋哑女孩子,侯卫国跳起来,道:“我这就赶过去。”罗金浩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开着一辆警用便车,一辆警车,风驰电掣地朝铁屏山开去,要接近那个农家乐,侯卫东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小杨老师手语很利落,与小佳比划了一番,小佳在纸上写了一句:“我是侯卫东爱人,张小佳。”
祝梅这一次是为了爱情而离家出走,或者说为了爱情背着监护人走出了家门,这次走出对于她的意义,甚至朝过了爱情本身,她没有料到这么快就会被人找到,她回敬了小佳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刹车声,侯卫国是便装,罗金浩身着警服,两位警官牛高马大、目光犀利地站在了王析宇面前,把王析宇一下就弄懵了,他站起身来,望着罗金浩与侯卫国,结结巴巴地道:“我没有做坏事。”
祝梅看着与侯卫东颇有几分相似的侯卫国,很快就明白了这肯定是父亲的安排,她有些无奈又有几分轻松地看着三个男人。
侯卫东给小佳手机上发了短信:“祝梅,你这样做不对,让你爸爸这么担心,你除了是你自己,还是爸爸的女儿,这一点别忘记了。”
祝梅看了小佳手机上的短信,无语。
罗金浩拍着王析宇地肩膀,道:“我是东城区派出所罗金浩,你好好经营小店,别学着人家搞浪漫,那是有钱人的玩意。”又道:“我管你们那个辖区,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祝梅乖乖地跟着小佳回到了新月楼,她的初恋在网上开花,却迅速在第一次见面中烟消云散。
第三百八十三~五章 学习
终于要将这年关的程序走完。
中午,趁着周昌全午睡之机,侯卫东抽时间回了新月楼,原本想批评祝梅几句,可是见到祝梅一脸沮丧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事,以后别乱跑了。”侯卫东给祝梅发了一个短信,紧接着,又发了一条,道:“有什么事,给爸爸先说,实在不行,你可以给我联系。”
祝梅看了短信,点头。
祝焱紧张了许久,听到祝梅又被接到新月楼,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在今天的常委会上,他心情不佳,便接着不佳的心情,接连否定了两位局行一把手的任命,以往在人事任命上,他甚少发言,今天借着心里的邪火,将积累了多日的情绪发泄了出来。他到茂云时间亦不短,面对一团乱局,也需要发出自己独立的声音。
仔细回想了上午的常委会,祝焱还有几分感谢自己的坏情绪,如果没有这个坏情绪,或许他还要忍一段时间。
给侯卫东打通电话之时,祝焱已经心平气和,道:“回来就好,就好,我有事,就不过来了,王兵过来接。”
两人聊了几句,祝焱如长者一般娓娓而谈:“昌全书记年龄也不小了,这一届过了应该要调到省里,我听到风声他要到人大或是政协,你这两、三年里要好好干,争取在换届之时到县里去当领导。”
又道:“当秘书辛苦,你也别干得太久。”
这番话倒是祝焱的真心话,秘书虽然是当官的捷径,可是毕竟只是捷径。却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官,说得严重些,也就是狐假虎威的人物而已。
侯卫东很久没有听到如此真诚的谈话,他郑重地道:“谢谢祝书记。”
这又是一个忙碌地春节,侯卫东在这个春节也没有闲着,过了初二,便跟着周昌全开始去拜年。同时接受他人的拜年,这就是一场游戏,岭西官场中的许多人物都在里面出演着角色。
转眼间便过了春节,三月份,开完了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九九年的工作便拉开了帷幕。
在九九年。国家把学习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北京图书馆,是亚洲第一,世界第四,二月十一日,经国务院批准,北京图书馆正式更名为“中国图家图书馆”。春节前。国家图书馆特别推出了三百六十五天开馆计划,春节期间,到图书馆读书成为了一景。
与此同时,在中央党校,各地大员对金融问题进行了深入学习和研究,结业式上,总书记到会发表重要讲话,其中一段为:“全面加强和改进全党的学习,这是我们党永葆生机和活国物一个重要保证。如果我们不能通过新的学习和实践不断提高自己,就会落后于时代,就有失去执政地资格、失去人民信任和拥护的危险。”
岭西省为了贯彻中央的决定,特意下发了关于进一点加强学习的相关通知,沙州市自然也不例外。召开了关于加强学习的全市动员。在沙州市委机关里,也兴起了一股读书潮。市委办的年轻人地桌头上,都摆着一、两本书,而领导背后的书柜里,也多了几本新书。
而读研究生,似乎成了年轻人的潮流,岭西党校春季招生,宣传单发到了市委机关里,侯卫东在上洗手间,无意中看到了窗台上的这张宣传单子,不禁有些心动。
当年高考之时,没有考上全国重点,这是侯卫东永远的遗憾,毕业前夕,他就想报告岭西大学研究生,只是英语水平差一些,准备突击一年再报考,谁知工作以后,就将英语书抛在了脑后,读得最熟悉的句子就是“l.loee.you”,这是跟小佳打电话的结束语,因为常用,所以熟悉,结婚以后,这句话也懒得说了,往往是在小佳不高兴地时候才说,以哄她高兴。
岭西最好地大学是岭西大学,这是在全国排名靠前的重点大学,侯卫东就读沙州学院之时,就有报考岭西大学研究生的愿望,工作以后,忙于事务性工作,这个愿望也就无限期搁置,时值中央决定加强学习,他脑袋里就闪现了再考研究生的念头。
小佳对这个念头很不以为然,道:“你现在忙得团团转,哪里有时间去报考岭西大学的研究生,而且读岭西大学的研究生,即使你有本事考上了,也得脱产三年,到时在沙州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你准备第二次就业吧。考研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建议你还是随大流,到岭西党校去读研究生,即拿了文凭,还可以交些朋友。”
她见侯卫东还在犹豫,道:“除非你有平凡的能耐,考入北大清华地研究生,否则你就读岭西党校的在职研究生,这是最现实的,我可不想你重回校园,万一看上了哪朵校花,我就得在家庭失业了。”
小佳已有身孕,最后两句话虽然开着玩笑,却也有三分认真。
侯卫东能够理会小佳的意思,仔细考虑一会,开玩笑道:“我听夫人的意见,到省党校去读研究生,免得夫人操心,影响小宝贝地身体健康。”
“原来不是为我好,而是怕影响了小宝贝,看来以后有了儿子,我地地位就会直线下降。”小佳也开起了玩笑,谈论未来的儿子或是女儿,是小俩口最喜欢地话题之第二天侯卫东把报考省党校研究生的事向周昌全作为汇报,周昌全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道:“你是我的秘书,带头去学习,这是好事,以后集中学习阶段。你尽量抽时间去学,要带好头。”他已经拿到过党校的研究生学历,自然明白其中是怎么一回事情。
从目前为止,周昌全对侯卫东还是比较满意的,道:“这三天我到省里开会,你就可以顺便去党校报名,学费就由委办来处理。年轻人肯学习,是好事。”
中午,侯卫东偷着回去看了小佳,由于小佳有了身孕,他格外细心,亲热地道别以后。这才离开了温暖的小屋,走出家门的时候,侯卫东暗道:“当了两茬秘书,真应该结束了。”
到了岭西,周昌全被安顿到了省委招待所,这个招待所在十年前还算不错,此时五星宾馆在岭西林立。省委招待所便显得有些寒碜。只是省委开会,夜里经常有省委领过来看望,各地地参会领导便都住在省委招待所。
要到晚饭时候,周昌全接到了电话,他略为兴奋地对侯卫东道:“你赶快给马波打电话,我们到金星宾馆,秘书长在等我们。”侯卫东并不知道洪昂也到了岭西,但是他按照多办事少说话的惯例,迅速通知了司机马波。十分钟以后。周昌全与侯卫东来到了金星酒店,上了顶层的餐厅,洪昂在门口等着。
“朱书记还有十分钟就过来。”
周昌全在春节期间准备给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拜年,但是朱建国事情多,一直没有联络上。这一次开省委扩大会。省委副书记朱建国肯定要参会,周昌全就主动与江副秘书长进行了联系。并让洪昂秘书长进行跟踪。
功夫不负有心人,省委副书记朱建国终于从百忙中挤出了时间。
朱建国的形象却大出侯卫东预料,亲切、随和,颇为幽默,就如春风一般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温暖,见了面,便与在场的周昌全、洪昂与侯卫东握了手,他道:“沙州去年总排名在第三位,上升得很快,与第二名几乎是并列,今年冲一冲,争取还往上靠一靠。”
听了朱建国的表扬,周昌全很兴奋地表了决心。
朱建国到场时间很短,坐了十来分钟以后,便无奈地道:“我最想同地、市的同志多坐一坐,只是俗事缠身,还有个接待任务,就由江副秘书长陪昌全同志多喝两杯,喝了酒,晚上睡个好觉,明天同志们精神抖擞地研究岭西各项发展计划。”
朱建国走后,场内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江副秘书长端着酒杯道:“朱书记事情太多了,七点钟到要与岭西老八路代表见面,今天就由我来陪周书记。”
朱建国能出席晚宴,并将副秘书长留下来陪酒,已经让周昌全很满意了,他很痛快地与江副秘书长碰了一杯酒,道:“江秘书长一向关心沙州,近期一定得来沙州视察,看一看新发展地南部新城。”
江副秘书长道:“早就耳闻南部新城,今年一定要学习。”
等到侯卫东向江副秘书长敬酒之时,江副秘书长问道:“小侯,给市委书记当秘书可不简单,不仅要有文化知识,也得有基层工作经验,这样才能当一名合格的秘书,你别小看秘书一职,里面学问很深奥,能当好秘书,就具备了当领导的基础素质。”
侯卫东只有点头的份,洪昂则在一旁介绍道:“小侯人年轻,经历却很丰富,当过副镇长,益杨县委办副主任,还当过益杨新管会主任和科委主任。”
江副秘书长眼光闪了闪,道:“小侯在益杨县委办工作过?杨森林曾经是你的领导。”
侯卫东摸不清楚江副秘书长问这句话的意图,很谨慎地道:“杨县长是益杨领导,怎么能不认识。”他知道这些领导都是从人山人海中拼杀出来地,城府很深,不会轻易地在这种场合下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就暗自琢磨:“江副秘书长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提起了杨森林?”
江副秘书长将没有深入谈论这个话题,端着酒杯与周昌全碰了碰,就说起了风花雪月。
在晚宴结束,江副秘书长与周昌全单独走到最前面,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地交谈,临出门,江副秘书长使劲握了握周昌全的手,道:“那事就这样了。”
洪昂和侯卫东一直跟在后面,侯卫东最后只听到了这么一耳朵,并不知道江副秘书长所托何事,等到江副秘书长坐车离开,周昌全的神情便阴了下来,倒背着手站在宾馆门外,若有所思。
每天更新,缺少精雕细琢的时间,难免有前后不太一致的情况,如果有可能出版,将一次性地修改,感谢——钟情历史。
另外,我对作品有二犯的要求,一是不犯逻辑错误,二是不犯常识性错误。这样,作品虽然小错误不断,却能更加接近现实的社会。
侯卫东一直在猜测江副秘书长说了些什么,可是周昌全阴沉着脸,不说话,他不说,洪昂不问,侯卫东也自然不问。
城府是怎么炼成的,就是一次又一次忍着不说、忍着不问的过程中炼成的,侯卫东当了二茬秘书,又当了新管会与科委的一把手,也算略有心得,没有这个经历,就算多活十年二十的,也不会将官场和社会上的事情弄明白。
三人都不说话,郁闷地回到了省委招待所,这是是全省的大会,开会的人多,又由于省委书记将在开会期间到招待所看望大家,各地领导们都不愿意到宾馆开房间,全部留在了条件尚可的省招待所,因此,省委招待所房间不够,省招待所只给沙州市安排了两间住房,
周昌全住了单间,洪昂就与侯卫东共住了双人间,司机马波就在不远处的三星级宾馆开了一个房间。
进了房间,洪昂第一个动作就是到柜台拿起茶叶,闻了闻,道:“这种袋装茶,真是喝不下去,我去买点新茶。”长期从事文字工作的人,烟和茶是必备品,特别是深夜磨脑袋之时,烟茶就是极好的提神品,洪昂这个习惯亦是早年养成的,形成以后便伴随了二十来年。
侯卫东同样有这个习惯。每次出差都要为自己准备些好茶叶,他将小罐子递给洪昂,道:“秘书长。我带了茶叶,是上青林的土茶叶。”
洪昂赞道:“好茶,味道很纯正。”他又细细地嗅了嗅,道:“这茶炒得稍有些焦,火再嫩一些就好了。”
侯卫东有些惊奇地道:“秘书长,你还真是内行,这茶叶是上青林老乡炒的。他们炒菜没有什么标准,全凭感觉,手上的感觉,眼的感觉,鼻子的感觉,这和中国大多数传统工艺一样,都没有什么工式可谈。全凭感觉。”
“其实这也是中国哲学在生活中的体现。阴与阳、矛与盾、是与非、祸与福,都没有明确地界限,在现代学科中也有混沌的概念。”
“秘书长,这说明古代先贤有大智慧,但是这种智慧很圆滑,遇到硬骨头就绕过去了,而西方人很古板,遇到什么事情喜欢钻牛角尖,非要问个为什么。反而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逻辑严密的科学。”洪昂叹息道:“我们只是生活中历史极为短暂地瞬间,这两种模式的结果,恐怕我们是没有会看到了。”
他话锋一转,又道:“我们还是谈点实际的问题,在县里的时候。我曾经想在山区搞茶叶加工。茶叶虽然在利税上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但是能直接改善老百姓的生活。这是一个见效明显的项目。”
侯卫东并没有听说沙州有什么突出地茶叶项目,又见洪昂满脸遗憾,便知道这个项目没有搞成,“现在政绩考核体制,是以gdp和地方财政收入来说话,老百姓实际增加了收入,但是并不能很快地反映到政绩之上,所以多数领导都乐于搞工业企业,不管条件是否符合。”
洪昂当过县长、县委书记,在这方面不陌生,他道:“发展才是硬道理,这是基于一穷二白的现状提出来的观点,具有鲜明的时代性,我们沙州地区属于落后地区,本身就没有几个企业,这就如饿极了的人,只要填饱肚子就行,哪里管什么营养和味道,只有吃饱以后,才会慢慢地挑食。”
“现在沙州以及下面的几个县,都属于饿汉子阶段,当时我在县里,为了增加税收,为了在四个县里排名靠前,也就将茶叶放在极为次要的地位,着重抓工业企业。”
侯卫东当过新管会主任,跟得上洪昂地思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但愿沙州能早日完成原始积累,早些升级换代。”
洪昂与侯卫东一番形而上的高谈阔论,心情很是愉快,他笑道:“沙州未来发展,你可是重任在肩。”
“秘书长,我只是你手下的小小一兵,你可别笑话我。”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年青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候,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这是领袖的一段语言,洪昂当年背得极为顺溜,此时此景,他便极为滑溜地背了出来,这是调侃,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天南海北地闲聊着,洪昂又想到了江副秘书长临分别的一幕,就问道:“江副秘书长临走时说了些什么,让周书记不太高
江副秘书长在晚宴时曾提起过杨森林,侯卫东一直将这个细节记在心中,此时听洪昂主动提起此事,便沉吟道:“我记得上一次刘市长想让杨森林的到市政府出任副秘书长,在常委会上弄出些不和谐,今天江副秘书长冷不丁地提起杨森林,恐怕就是为了此事。”
洪昂也隐约猜到是这件事情,此时与侯卫东的分析不谋而合,他拍了拍侯卫东肩膀,道:“于我心有戚戚奄。”“不聊了,睡觉。”
长谈一夜,侯卫东与洪昂关系一下就拉近了许多。
到了省党校,侯卫东找到了研究生法律班报名点,刚办完手续,迎面就遇到了郭兰与另一位陌生女孩子。
侯卫东平时里忙来忙去,尽管与郭兰同在一幢楼,两人却是很难见面,今天却在岭西来碰面。
“你报名,也读法律?”
郭兰此前在进门时,已经见到了沙州一号首长的坐车,猜到了应该是侯卫东在报名。果然,刚走进省党校地办公楼,迎面就遇到了侯卫东。
“嗯。我来报名,经济管理地数学公式让我发昏,还是学法律更适合我。”郭兰指了指身旁的女孩子,道:“这是李俊,以前在益杨日报工作,你们见过面地,她如今在市政法委工作。也来读党校研究生。”
侯卫东与李俊见过一面,还有些朦胧印象,道:“我们以后都读一个班。”
李俊扎着马尾巴,戴着窄窄的眼镜,抿嘴笑道:“跟侯科长读一个班,以后就可以经常坐顺风车了,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沙州?”
微笑时。李俊脸颊上有两个明显的酒窝。
“今天不回去。周书记还要开两天的会,我们后天才回沙州。”
李俊道:“这次算了,以后来上课,你可要记着叫上我和郭兰。”
在侯卫东印象之中,李俊是一个挺文静的小姑娘,几年时间没有接触,小姑娘变得挺大方,一直与侯卫东说个不停,郭兰反而安静地站在一旁。
与两人告辞以后。侯卫东暗道:“郭兰怎么与平时不太一样。”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郭兰地背影,他明白了为何自己感到郭兰有些变化,是头发,以前郭兰的头发很短。现在头发居然有盖过了耳朵。
“如果郭兰留着长发。以她的五官和气质,应该更有女人味道。”
想到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时郭兰正准备上二楼楼梯,她感觉自己后背有一道目光,便回过头去,正与侯卫东地目光碰在一起。
李俊正好看到了这个情景,她看了一眼侯卫东,又看了一眼郭兰,故意不怀好意地笑道:“在益杨之时,你们两家人是邻居,老实说,你是不是对侯卫东有点意思。”
郭兰脸微红,道:“别胡说,侯卫东早就结了婚,她爱人叫张小佳,是他的大学同学。”
李俊是郭兰的闺中密友,对郭兰的心事知道得最清楚,她读书时是有名的文静,当了几年记者,却变成了报社小有名气的疯丫头,她侃侃而谈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地眼神出卖了你,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能进入恋爱角色。
“在沙州,如侯卫东这么优秀的年轻人,确实少见了,难怪。”她故意郑重地道:“兰兰,你给自己找了一个极高的参照物,恐怕在沙州很难嫁出去,我有个主意,既然你这么中意侯卫东,当不成一奶,干脆作二奶得了,二奶也是奶,总比当一辈子老处女好。”
郭兰做出凶狠的表情,道:“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尽管她嘴里不承认,可是李俊这一番胡言,却隐隐钻进了她的心中,她心道:“我真有这种心思吗,真的有吗?”
越想越心惊,走进法律班报名处的时候,郭兰猛然间想道:“这一年来,我很少想他了。”
那个他,曾经是郭兰地全部世界,当他离开岭西飘洋过海,她只觉心肺全部被他掏空了一般,当他语调平和如正常人一般谈起分手之时,她地世界就如从珠峰坍塌一般。可是,数年时间过去了,他居然慢慢地从自己的梦中消失。
更令郭兰惊慌的是,在自己的梦中,侯卫东出现地次数最多。
在报名交钱之时,郭兰偷眼望了望下面,沙州的一号车已经没有了踪影。
侯卫东上车以后,很快又将思路转到了周昌全阴沉着的脸上,暗道:“江副秘书长曾经是朱建国的专职秘书,又与朱书记同来赴宴,他的意思自然就代表着朱书记的意思,恐怕周书记不会为了杨森林而得罪省委分管组织地副书记,看来刘兵是胸有成竹,才故意在常委会上提出杨森林的任命,他这是故意来打破周昌全在沙州一言九鼎的权威。”
过了春节,按照沙州市惯例,召开了农历新年第一次常委会,主要研究当年沙州市重点工程,另外还有人事任免内容。
二点半,会议开始,市长刘兵对九九年经济形势进行了分析。
“今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第一,让国人百感交集的百年世纪终于走完了,在新世纪,我国、岭西、沙州都将迎来新的气象;第二,今年是新中国成立五十周年的大庆之年,一年一度的《财富》年会将在中国上海举办,这也将拉动我国经济的发展;第三,从世界经济形势来看,东南亚各国还没有从金融危机中走出来,俄罗斯经济现发爆发危机,南美巴西也出现了严重的金融危机;而我国一枝独秀,消费市场重新活跃、房地产市场复苏并对各个产业的拉动效应显现。”
“从这些现象来判断,新一轮经济高速增长周期到来了。”刘兵一字一顿地道:“沙州如何应对挑战,政府常务会也做过多次研究,结合全国形势以及岭西、沙州实际情况,政府的思路有三条。”
“一是加大招商引资力度,招商引资的重要性在这里我就不多说;”
“二是对现存的国有企业进行改制,能够改制市属企业和县属企业坚决改制,从今以后,企业一律进入市场,再也不能在市县政府的怀抱中过日子,这一方面益杨县走到了最前面,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一家国营县属企业,县政府彻底从具体的经济活动中跳出来,我看这方面经验值得推广。
“三是大力推进房地产业的发展。大开发促进大发展,加大南部新区的开发力度,步市长将在近期拿出促进措施、配套措施和保障措施,南部新区条件得天独厚,如果不能成为沙州发展的火车头,南部新区存在有何价值。”
刘兵虽然讲得精彩,侯卫东却坐在角落里有些心不再焉,他在笔记本上漫不经心地写着偶尔看到的翟永明的小诗:
“国有企业地烂账
以及邻国经济的萧瑟
还有小姐们趋时的妆容
这些不稳定的收据
包围了我的浅水塘”
这首诗继承了朦胧诗的手法,将几种意象结合了起来,将九九年初国家出现的状况朦胧却准确地表达了出来。侯卫东读到此诗,一下就记住了以上的句子,今天刘兵市长所讲内容,恰好又与诗中意境结合起来,他就在纸上随意地写着诗句。
他心里明白,今天除了要议定沙州发展方向,还有三个人事任命。一个就是让周昌全头痛不已的杨森林,一个是益杨县长,另一个就是自己。
昨天,周昌全与他谈了一次话,内容很简单:提拔他为沙州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同时兼任综合科科长,他的级别将由正科级提升为副处级。
虽然这只是小小地半级。他从九三年毕业以来。在近六年的时间里,他终于从科级干部变为需要由市委常委会研究任命的副处级干部。虽然这只是一小半,却对侯卫东构筑了极为有利的台阶,有了这个级别,如果平级外放,他就是副县长,如果提一级外放,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县长。
“近水楼台先得月,身在中枢好当官。”
在沙州。大多数干部的仕途都中止在科级干部上,侯卫东明白,如果他不是周昌全秘书,要从科级干部走上副处级,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侯卫东胡思乱想的时候。众常委们在积极地发言。
在座地常委。绝大多数都在基层当过一把手,对政策都很熟悉。如今的问题即有方向问题,又有如何将美好蓝图变成现实的执行问题,刘兵发言结束以后,常委们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沙州的发展大计。
四点半钟,周昌全对沙州发展方向、道路做了最后总结,“各位的发言都很好,下来以后,市委研究室根据领导们的意见,尽快形成文字材料,作为今年我市发展的指导性文件,现在已是三月,这份文件要在三月中旬完成,如果我们不抓紧,拖一拖就是四月了。”
他接着又道:“在经济学中,有一个理论叫做马太效应,用通俗地话说,叫做客走旺家门,钱朝热处流,沙州必须要抢占先机,否则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同志们,省委对沙州希望很大,要求很高,我们压力很大,必须得抓紧时间,抓住有利时机,迎难而上、趁势而上。”
蓝图是美好地,却需要由具体的人来实施,因此,研究了发展主向,周昌全立刻将话题转到了人事问题:“下一个议题,请赵东部长报告对市政府副秘书长职位的考察情况。”
赵东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道:“按照前一次常委会的要求,组织部考察了六名干部。”
当赵东提起了杨森林的名字,刘兵眼皮亦没有抬,自顾自地凝神沉思着。
周昌全不动声色地道:“这六名干部都很优秀,条件也相差不多,我记得刘市长当时是推荐益杨县长杨森林,既然组织考察通过,我同意由杨森林出任市政府副秘书长。”
“益杨是沙州四县的领头羊,县长人选一定要配强,既然这六名青年干部都是经过组织部考察的优秀干部,益杨县长的人选就在这六人中产生,大家议一议。”
刘兵没有想到要在这次常委会上研究益杨县长的人选,有些吃惊。
副书记黄子堤前首先发言:“益杨县委副书记季海洋今年四十二岁,担任益杨县委常委七年,出任副书记两年,他是大学文化,又有实践经验,是益杨县长最好地人选。”他又补充了一句:“季海洋虽然在益杨担任副书记,但是他并不是益杨人,而是湖滨市人,符合有关县长任职条件的相关规定。”
周昌全道:“请同志们发表意见。”
一般情况下,在讨论人事问题之时,常委发言大致按照常委排序来进行,排到最后的最先发言,最后由市委书记拍板。
副书记黄子堤首先发言,其他常委对季海洋也没有大的意见,也就不再发言,常委会就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周昌全就趁机拍板道:“既然同志们没有什么意见,组织部门就严格按照程序进行操作。”
研究完市政府副秘书长以及益杨县长地人选问题,组织部长赵东再次清了清嗓子,道:“今年是中央提出地学习之年,市委办公室的工作日益繁忙,市委办公室地编制是一正两副,现在还空缺一名副主任,根据工作需要,市委办公室应该配备一名办公室副主任,组织部经过考察,确定了三名人选。”
赵东看着侯卫东,一本正经地道:“这次考察的人选涉及到侯科长,请侯科长暂时回避。”
侯卫东原本就是列席会议,他合上笔记本,走出了会议室。他从常委会议室出来之际,正好碰上综合科副科长杨腾,他朝着侯卫东竖起了大拇指,又低声道:“侯主任,祝贺!”
杨腾跟着侯卫东进入了办公室,他热情地道:“侯主任,什么时候有空,综合科所有同志聚一聚。”侯卫东道:“过了春节我们科里还没有聚会,就这几天,我们聚聚。”
常委会议室,刘兵眼皮接连跳了几跳,他暗道:“还是低估了周昌全这个老油子,他居然连消带打,将一件坏事变成了好事。”
这一次,刘兵和周昌全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掰手腕的较量中,算是打成了平手。
下班以后,侯卫东刚刚走进家门,就接到园林局长张中原的电话:“侯主任,祝贺啊,今晚有安排没有,如果没有其他安排,我们一起吃顿饭。”
侯卫东暗道:“张中原的消息真是灵通,开了常委会不过一年多小时,他居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在春节期间,他跟着周昌全走了不少地方,几乎没有在家吃过饭,今天周昌全要回家吃饭,他也就落得轻松,原本想在家里吃顿晚餐,却又接到了张中原的电话。
而张中原又是小佳的领导,侯卫东就无奈地道:“张局长,我要多敬你几杯酒。”
刚放下电话,小佳电话又打了过来,道:“谢谢老公,给了张局长面子,刚才我就坐在他的办公室对面。”侯卫东叹息一声:“我记得有半个月没有在家里吃饭了,张局长消息这么灵通,应该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想法。”
第三百八十六~八章 检举
一封检举信摆在了侯卫东的案头,他仔细地看了两遍。
这封信署名为“一名知情人”,举报马有财利用职务之便,与益杨土产公司易中岭勾结,侵吞了两百万国家财产,检举信上写明了益杨土产公司为了什么事情求助于马有财,又在什么时间从银行取现金,取出现金以后,公司的事情办成了。
此信有细节,事情也符合逻辑及官场惯例,侯卫东感觉此信应该是真实的。
他慢慢地喝了一口略带着焦燥味道的上青林手工茶,不由得想起初次在益杨县政府见到马有财的情形,当时他刚从学院毕业,正到人事局去办手续,在县政府大院底楼遇到了西服革履、气度不凡的马有财,当时马有财已是县长,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山。
数年之后,他坐在沙州市委办公室里,看着有可能决定着马有财生死的信件。
侯卫东回想起追查益杨公司失败的憾事,心道:“祝焱当时盯着益杨土产公司,确实有先见之时,可惜啊,功亏一篑,重大嫌疑人在检察院被人杀死了,这一次或许能将积年陈案全部翻过来。”
他将文件归类以后。走了隔壁,送给了正在看人民日报社论地周昌全。“这几份文件比较重要,需要您批示。”又道:“这里有一封检举信,检举益杨县委书记马有财,请您过目。”
周昌全首先看检举信。一字一句看完信,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当时你在益杨工作,是在哪个部门?”
“我当时在县委办公室工作。”
“以你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封信地真实性如何?”
侯卫东没有料到周昌全会这样直接询问他的意见,就尽量客观地道:“益杨土产公司是以生产铜杆茹出名。曾经辉煌过,八十年代未至九十年代初期,开始举步维艰,当时县委县政府为了搞活土产公司用了许多办法,前两年土产公司已经采取全员持股的方式进行了改制,现在生产正常,开始恢复元气了。”
这一番话说得很隐晦。周昌全却听得很明白。当年有市属企业、县属企业和街道集体企业,市、县两级政府除了当裁判员,同时亦是运动员,在这一阶段,大量**案子都出现在这个领域。
周昌全思索了一会,拿起钢笔,在检举信上刷刷地写了几行字,道:“你把这个交给济书记,让他处理此事。”
沙州市一共辖了四个县。益杨县是最重要的县,益杨县委书记按惯例亦是沙州市委委员,周昌全对济道林提出了明确要求:“即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即要对干部严格要求。也要保护干部。请济书记慎重处理,有重要情况随时报我。”
侯卫东拿着此件就去找纪委书记济道林。一边走一边琢磨,“昌全书记签得很原则,但是从语意中还是可以看出,他不愿意深究此事。”他能够作出这样的判断,除了这一段字的感觉,更主要还是基于对周昌全的了解。
济道林在沙州市委常委中挺有威信,担任纪委书记以后,办了好几件案子,轻重得当,进退适度,极好地贯彻了市委的意图,周昌全对其很满意,两人地私交也很不错。
看了周昌全的批示,济道林很准确地把握了其中精髓,他将检举信放进抽屉里,然后对侯卫东道:“学院的毕业生有很多都在沙州工作,但是处级干部不多,也就十来个,你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
侯卫东正准备谦虚,济道林态度却突然严肃下来,道:“我这里有关于你的检举信,你是很有前途的年轻干部,在生活上、工作上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因为小事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对于济道林这一番话,侯卫东有些丈儿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脑袋里闪电般搜索了一遍,自已地软肋有两处,一是涉足企业,上青林地石场,精工集团股份,这是与党和国家的政策相违背的,二是与段英和李晶的关系。
钱和女人,历来就是毁掉干部的不二法宝,侯卫东此时与两样都沾了些边,尽管他做了许多防范措施,心中仍不免有些忐忑。
济道林语气又稍有些缓和,道:“你坐下来说话。”
“有人给沙州纪委写了检举信,说是你在益杨上青林办得有企业,有没有这回事情?”
听了此语,侯卫东松了一口气,暗道:“说的是这事。”他实事求是地道:“从学院毕业以后,我就来到了青林镇,具体工作是上青林工作组副组长,当时上青林是全县唯一一个没有通公路的场镇,工作组为了办这件实事,动员上青林三个村七千多人自力更生修通公路,修公路的时候需要有用碎石和片石,我们自筹资金开了几个石场。”
侯卫东强调道:“修好公路以后,我就退出了石场经营。”
济道林不动声色地盯着侯卫东,静听下文。
由于侯卫东位置特殊,沙州纪委接到举报以后,专门派人到上青林进行了调查,事情的真相他很清楚:“侯卫东办石场是确凿之事,只是工商执照、银行帐户、税务登记等都借用其母刘光芬地名字,具体经营管理者是何红富。”
济道林对干部经商办企业一事素来睁只眼闭只眼。而且,从法律意义上。此事与侯卫东完全没有关系,因此,纪委地调查结果就是“查无此事。”
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济道林特意向周昌全汇报了此事,周昌全说了一句:“纪委在查处**的同时,也要保护干部,不要让干部流汗又流泪。”
侯卫东见到济道林神情,又道:“现在沙州有五个大石场。其中有一个石场叫狗背弯石场,这个石场是我母亲刘光芬出钱投资地,修石场之时主要由我在经营,修路结束以后我就完全不管了,我母亲请了当地的一名高中生何红富帮助管理。”
侯卫东所说与其掌握地完全一样,济道林眼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中央数次下发了不准党政干部经商地通知。而上青林石场一事也并非空穴来风。有人检举此事很正常,希望你正确认识。”
济道林能当面向他说这事,这就意味着此事不过是小事,侯卫东心情完全放松下来,道:“济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会按照党的方针政策、国家法律法规办事,不会给母校抹黑。”
济道林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道:“我们学院毕业生最高职务已到了省委常委。他比我要高两个年级,你这个年龄,能在这么重要地岗位上工作,是母校的骄傲。”他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周书记的专职秘书,副处级领导干部。位置特殊。一定要严于律已,这是对周书记负责。更是对你自己负责。”
侯卫东不停点头,道:“济院长,我记住了。”
济道林笑着与侯卫东握了握手。“好吧,你别紧张,此事到此为止了。”等到侯卫东离开以后,他暗自道:“侯卫东是法学系高材生,头脑清醒,办事滴水不漏,是做大事地材料。”
侯卫东没有想到还有人抓着上青林石场之事不放,心里愤慨地道:“他妈的,到底是谁想弄我?”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他自我安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检举信以前有,以后肯定亦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益杨县,县委马有财办公室房门紧闭,益杨县的格局与沙州不同,马有财办公室是单独小套间,而秘书和委办主任的办公室则是另外的房间。
委办主任杨大金道:“这是谁干的,简直是血口喷人,我让公安局追查此事。”
马有财早就将那两百万寄到了纪委地廉政帐户,心里并不慌张,道:“这种事就要动用公安,真是荒唐,你请季书记到我办公室来,我要单独和他谈一谈。”既然委办主任杨大金都能得收到检举信,那么季海洋肯定也收到了检举信,他索性请季海洋过来谈谈此事。
季海洋进屋以后,马有财苦笑道:“季县长,这封检举信你收到没有?”
季海洋看过检举信,道:“我也收到了一封这样地检举信。”在祝焱时代,季海洋是县委常委、委办主任,祝焱追查益杨土产公司一事,他知道得很清楚,从内心深处他亦有九分相信检举信所的内容。
马有财哼了一声,道:“这封信百分之一百是易中岭所写,益杨旧城改造、益杨城南大桥、政府新办公大楼,这三个工程他都找了我,我都没有答应他,在益杨,所有投资上百万的工程都必须由招标办公开招标,这是不能动摇的铁规矩,作为县委书记,我怎么能答应他的要求。”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这是陷害和报复。”
季海洋倒有些看不透马有财。
这两年来益杨工程量很大,但是马有财坚持搞了一个招标办,马有财让季海洋担任了招标办主任,他心里清楚,益杨政府的大工程都是由招标办经手,马有财的真正的不打招呼,不批条子,即使是有特殊原因,也要提交常委会讨论。
“人,真是复杂,马有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暗中受赌地贪官,还是将一切放在阳光下的清官?”季海洋心中暗自想道。
马有财道:“我曾经收到过易中岭的两百万,他所说的并不全是谎言。”
季海洋心里“格”了一下,暗道:“马有财将此事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他收了钱,这是他的事情,我可不愿意淌这趟浑水。”他不动声色地笑道:“马书记开玩笑吧。”
马有财叹息一声,道:“这些都是陈年烂事。”
“当年益杨土产公司是效益最好的县属企业,易中岭想贷款搞技改,就经常来找我,有一次我们俩是在家里的书房谈话,他离开书房以后,给你打了电话,说是放了一张卡在沙发上,号码是六个零。”
“当时国有下属企业给县领导发点小奖金,送点小红包,也是不成文的惯例,这钱属于灰色收入,当时我一心就以为也就千儿八百,没有太在意,随手放到了书房里。”
“那次谈话以后,我就到了省党校去学习,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以后就将这张卡忘得干净,前年,我无意在抽屉角落看到这张卡,就让爱人拿去卖衣服,爱人拿到银行取款机一试,吓了一跳,里面居然有两百万。”
马有财所说是半真半假,易中岭给马有财送过三次钱,其中两次是现金,一次是卡。为了说明为什么两年之后他才将钱寄到廉政帐户,马有财就将直接说了卡的事情。
当然,如果纪委来细查此事。肯定会出现问题,马有财目前最大地想法是将事情处理在萌芽状态,这样对他最为有利。
马有财心有余悸地道:“这那里是钱,分明是摧命的炸弹。”这是他的最真实感受,自从益杨检察院出事以后,睡在床上,想着这些厚厚地人民币,总感觉如炸弹一般。说不定那一天会爆炸,而易中岭就是炸弹的引线,是炸弹的按钮,是炸弹的顶针。
“发现这笔钱以后,我想了好几个处理办法,一是直接退回,可是这些钱我已收了两年多。而且益杨土产公司已经到了破产边缘。现在退回去不太合适。”
“二是将钱上交纪委,这样做就是黄泥掉裤裆,我永远说不清楚,至少其他人会认为当时我确实是接受了易中岭的贿赂,而且这事传出去影响也很不好。”
“三是寄给希望工程,我最初就是这个打算,可是想到这毕竟不是正规渠道,所以也放弃了。”
“最后还是将这些钱寄到了廉政帐户。”马有财道:“钱寄走了,我的心亦安了。吃饭香了,也得睡觉了,由于有了这件事的经验教训,我是深刻理解了心地无私天地宽的道理,所以要坚持高重大工程招投标制。这是杜绝自己起贪心。让自己睡得着觉,活得更久。”
季海洋仔细瞧着马有财递上来地单子。松了一口气,道:“只要寄给了廉政账户,就没有事情了。”
他没有全部相信马有财的话,在心中算了算,马有财交钱的时间应该在祝焱追查益杨土产公司以后,暗道:“这么大一笔钱,易中岭肯定要说清楚,马有财这是在说谎,祝焱当年的判断是准确的。他将钱寄到廉政帐户,多半和当年祝焱追查益杨土产公司有关、为了审查土产公同,检察院先后出了纵火案和杀人案,马有财肯定害怕了,这才下定决心和易中岭尽快脱离关系。”
“难怪他将钱寄到廉政帐户,难怪他要在益杨弄出了一个招标办,这是通过制度来堵住易中岭的欲望。”
马有财道:“这封检举信既然我们能拿到,昌全书记和其他市委领导肯定也能拿到,我想直接到昌全书记哪里去汇报思想,接受领导批评。”
季海洋道:“马书记两年前就将钱寄到了廉政帐户,组织上会正确处理此事。”
“季县长,这件事情按常理来说,我应该悄悄处理,可是我仔细考虑了此事,为了不让这些信件引起我们俩的隔阂,我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开诚布公地同你谈一谈。”马有财感叹道:“这几年,我先后与好几名同志作过搭档,最大地感受就是和则双赢,斗则两败俱伤,我希望我们两人能够精诚合作,这样就不给小人挑拨离间地机会。”
他还有一层意思没有明说,就是季海洋与市委副书记黄子堤、委办副主任侯卫东关系很好,在处理这件事情之下,他需用利用黄子堤和侯卫东两人,所以他就将此事提前告诉了季海洋。
季海洋现在只是代县长,仰仗马有财的地方还很多,他见马有财把话说得很开,就表态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是我们班子的事情,如今益杨正进入快速发展的快车道,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打扰益杨的发展,易中岭这人品质不好,要坚决将他逐出益杨,凡是重大工程项目绝对不能让他插手。”
他又出主意道:“我有一个想法,前一次全市县处级干部大会上,昌全书记提起过要进行制度创新,益杨县在这两年将重大工程全部纳入政府统一采购的事情,这是廉政问题上的大文章,也是昌全书记关注的事情,能否将这事作为一个重点,通过政务参考以及新闻媒体向市领导间接宣传、汇报益杨地廉政成绩。”
马有财连声道:“好、好,就按这个方法来办。你和侯卫东关系好,我们今天晚上到沙州去一趟,掏掏他的情况。”
季海洋当即就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卫东。晚上有空没有,我到沙州来一趟,请你吃晚饭。”
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天天在外面吃饭。昨天是园林局张中原请吃饭,张中原是小佳的领导,他不太好拒绝,今天又季海海洋地面子,他也得给,尽管心里想在家里喝点稀粥,口里还得高兴地道:“好吧,如果昌全书记没有大的安排。我请两位领导吃饭。”
下午下班以后,侯卫东将周昌全送回家,这才赶到了重庆江湖菜馆里,马有财、季海洋已经在江湖菜馆等着。
进了房门,侯卫东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两位领导来等我。”他瞧见房间里只有马有财和季海洋两人,心道:“怎么杨大金和刘坤都没有来。马、季两人这样神秘。多半是为了那封信,这是马有财地事情,季海洋跟着掺和什么。”
坐下来以后,马有财道:“最近我收到了一封检举信,老弟你看到地没有?”
这封信与寄到市委办公室地信件几乎是一样,侯卫东暗道:“果然是为了这封信而来。”马有财又将寄给廉政帐户的单子递给侯卫东,将事情地经过讲了一遍。
侯卫东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他道:“昌全书记看了这封信,很慎重。他已经将此信签给了济书记,他签了一段话,我记得很清楚——即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即要对干部严格要求。也要保护干部。请济书记慎重处理,有重要情况随时报我。”
得知周昌全的签字内容。马有财一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举起酒杯,道:“有昌全书记这样的领导,我们冲锋战斗在第一线的同志才能心安。压在我心里两年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我们三人就好好地干一杯。”
事至此,三人都明白此事就告一段落,兴致颇高地喝了一瓶白酒。
马有财略带酒意地道:“海洋,卫东,我当县长、县委书记也有好多年了,搭过班子的也有好多位,最佩服地是祝焱书记,茂云就是一个烂摊子,他过去时间并不长,在干部群众中很有些威信,我听说省委对他很满意。”
“说实话,我从祝焱书记哪里学到不少,祝焱书记即有掌握全局的能力,又有团结同志的胸怀,是个值得尊敬的好同志,益杨新管会能有今天的成绩,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得到了省发展银行的支持,祝焱同志功不可没。”
季海洋和侯卫东都是祝焱地嫡系,马有财对祝焱表达了敬意,也从这个层面上表达了将与季海洋、侯卫东保持良好关系地愿望,季海洋和侯卫东都是聪明人,将这层意思听得很明白。
季海洋道:“益杨能有今天的成绩,是祝书记、马书记、杨秘书长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我感到肩上的担心很重,不过有马书记掌舵,有杨秘书长、侯主任等同志支持,我相信能将益杨政府的工作做好,让人民满意,让群众放心。”
这一番表态,三分真话,三分酒话,还有三分官话。
马有财满脸笑容地道:“好,为了益杨的明天,我们三人喝一大杯。”
带着酒气回到了新月楼,小佳用手捂着鼻子,道:“快把衣服换了,刷牙,别把女儿熏着了。”
等到侯卫东洗了澡出来,小佳正坐在房间里听音乐,她很幸福地道:“你是个臭爸爸,说好了每天给小家伙读诗,你说说,你完整地读过一首吗。”
侯卫东伏在小佳的小腹部,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读完,他笑道:“小佳,这算是一首完整的诗歌,我是读完了,以后别说我没有读完一首诗歌。”
“你耍赖,这首诗不算,读唐诗至少要读春江花月夜这么长的。”小佳靠着侯卫东肩膀,又道:“明天你到岭西读书,开车慢一些,别超过一百二十码。”
朝阳从树间猛地跃起,将光芒洒向了沙州,在这光芒的指引之下,大街小巷充满了忙碌的人群,这是阳光带来的无限生机。
马有财一大早就来到了沙州,他与司机一起在街边吃了一碗杂酱面,马有财当县领导多年,虽然经常吃大饭馆,但是仍然对杂酱面情有独钟,三两杂酱下去,浑身舒坦,比在五星级的美食还要过瘾。
“人的胃口是小时候形成的,胃口一旦形成便永远也不改变,不管以后吃山珍海味还是吃洋餐,最终喜欢的还是小时候习惯的老味道。”马有财用纸巾抹着嘴,随意地与司机交谈着。
司机就笑道:“马书记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我是从农村出来的,这些年大鱼大肉吃惯了,可是最好吃的还是妈妈做的臭豆腐。”
等到了九点钟,这辆带着通行证的奥迪车开进了市委大院,门口站岗的武警战士看见这个车牌,没有阻拦,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沙州纪委书记济道林一大早就接到了马有财的电话,虽然马有财没有明说是什么事,可是他心里明白,他站在窗口,看着马有财提着皮包进入了大楼,这才慢慢坐了回去,脸色也变得格外严肃。
马有财进门以后,打了招呼,他开门见山地道:“济书记,前些天,检举信是满天飞,我是主动向济书记来说明情况。”
济道林话中有话地道:“你不来,我也准备找你。你能够主动来,这是好事,不管事情调查结果如何。这说明你的态度是好的,对组织是充分信任的。”
马有财从皮包里取出检举信,道:“这是检举信,里面检举了两百万的问题。也不知道济书记收到这封检举信没有,既然县委办都收到了,我想市纪委也应该有。”
“收到了。”
马有财自嘲地笑道:“两百万,按照刑法来对照,这是要掉脑袋的。我必须来向组织说清楚,益杨这几年政通人和,发展进入快车道,我到益杨这许多年,益杨已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不愿意这些扯皮的事情扰乱益杨地正常发展。”
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但是领导人在其中也起到重要的作用。这是中学课本多次提到地历史观。这是对整个社会而言的事情,具体到一个镇、一个县、甚至一个市,在现行制度的情况下,领导集团的作用则十分明显。周昌全、济道林等人对此是有深刻了解的,他们两人对涉及党政一把手的事情都很慎重,这才有周昌全的签字以及济道林正在精心组织的暗查。
马有财顺手理了理衬衣领子,道:“这封信所说地内容,我认真思考过,基本属实。两百万的数字与实际情况基本相符。”
济道林眼睛稍稍眯了眯,看着马有财的神情,与交待问题的常规神情不太相符合,他对此事有些看不明白,道:“如果你这是真实的事情。沙州就要出一件震动省委的大事。你是县委书记,身份不一样。”
马有财脸上一直带着淡淡地自嘲神情。将早已想好的托词说了一遍,再将上交廉政帐户地单子递给了济道林。
济道林与季海洋一样,细细地看过单子以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神情就如冰土被第一道太阳晒过一般,他从抽屉里取了一包烟,撕开以后,递了一枝给马有财,道:“马书记,这事做得好,你手里地这张单子就是护身符,如果真是受赌两百万,你政治生命完了,人身自由也没有了,而对于沙州来说就是巨大的政治影响,隐形损失至少需要一个五年计划才能弥补。”
马有财猛吸了一口烟,呛得咳嗽数声,道:“有了这次教训,我觉得应该从制度防止腐败,这两年来,益杨探索了一条公开招投标的新路,凡是政府投资都要进入招标办,任何人任何单位不得擅自发包,否则就要严肃处理。”
“当然,即使采取了这样的措施,仍然有漏洞可以钻,只是比起以前那种全靠个人道德自律的局面,已是大大改观了。”
济道林对这项制度很有兴趣,道:“招投标大家都在搞,但是没有成形的制度,益杨走在了前面,等这几天忙空了,我请昌全书记一起下来,你们将政府采购以及公开招投标这件事,详细向昌全书记汇报。”
从济道林办公室出来,马有财走到大院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多日的担忧一扫而空,他暗道:“今天之所以这么顺利,主要是摸到了昌全书记和济道林的态度,看来以后要多和侯卫东接触,领导身边的人确实很有作用。”
侯卫东在祝焱身边当秘书之时,曾经是打击马有财地急先锋,有一段时间,马有财看见侯卫东就来气,后来,祝、马关系缓和以后,侯卫东的模样就顺眼得多,当然,也只是顺眼而已,祝焱离开了茂云,马有财就立刻将期调到了科委,一来出气,二来也是立威。
再后来,侯卫东奇异般地调到了沙州市委办,马有财态度发生了彻底转变,两人又成了好朋友。
通过这几次接触,马有财对侯卫东有了新的认识,“侯卫东胸襟开阔,是了不起的人物,将来肯定要成大器。”他此时已将侯卫东看成了身份对等的重要人物,而不再是出道不久地年轻人,也不再是跟着祝焱身后地小秘书。
离开了市委大院,马有财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侯主任,我是有财,刚才我到了济书记哪里,将情况报告了。”
侯卫东闻弦歌而知雅意,道:“马书记你放心,有什么情况我跟你联系。”昨天看到了廉政帐户的底单,他就知道马有财将会轻易地渡过了这道关口,因为市委书记周昌全本意就不想将此事扩大,扩大以后,对于周昌全、对于沙州没有任何好处。
上午十一点,侯卫东仍然在整理文件,周昌全从隔壁走了过来,道:“小侯,今天省党校要开课,你可以提前走。”
侯卫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周书记,今天省党校要搞开学仪式,所以请了些领导来,以后都是星期六、星期天才有课,不会耽误工作。”
周昌全笑道:“年轻人肯学习是好事,我大力支持,给你提一个要求,踏踏实实学习,学到新知识,掌握真本领,这样才能应对日益复杂地形势。”
侯卫东知道他心情好的原因,又问道:“大周哥是明天回来吧,我明天去接机。”
周昌全兴致颇佳,道:“明天刘姨非得要去接机,就让她去接,我家那小子到美国去了三年,跟着教授搞了一个什么课题,一直没有回来,今年终于要回来,你刘姨昨天晚上就没有睡觉。”
“小周哥今年是否回家?”
周昌全道:“那小子军校毕业两年,一次都没有回家,不知道忙些什么,儿子自有儿子事,我不管他们,你刘姨经常在我面前唠叨,儿子翅膀硬了是好事,女人家成天婆婆妈妈的,呵呵,没有办法。”
侯卫东笑道:“刘姨的心情可以理解,我妈也是这样,平时老是催着回家。”
周昌全和蔼地道:“进孝心不能等待,我记得你是吴海人,吴海也不远,有时间多回家。”
十二点,侯卫东简单吃了午饭,便回到新月楼,开了蓝鸟车,要上高速路的时候,他想起李俊说起的话,心里有些犹豫:“接不接郭兰和李俊?”
“如果他们打电话就不接,不打电话就不接。”侯卫东最后下定了决心。
上了高速路,仍然没有电话打来,侯卫东便将此事放在了一边,专心致志开车。
到了省党校,侯卫东心情很轻松,将车停靠在操场,步行到了教学楼,离开学校已经六年多了,此时重新回到课堂,虽然没有脱产,仍然觉昨很有些亲切。
教室里坐了二十来人,多数是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这些中年人就是一片一片的绿叶,在绿叶中间,衬托着五朵金花,其中,最娇艳的一朵就是沙州市委组织部的郭兰。
侯卫东坐定之后,没有见到了李俊,他暗道:“肯定是李俊有事不能来参加今天的开学典礼,郭兰面子薄,自然不会打电话。”
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坐向了郭兰,道:“郭兰,你什么时候到的?”郭兰道:“上午就到了,粟部长要到部里来办事,我跟着粟部长过来的。”
聊了两句,侯卫东就顺势坐在了郭兰身后的空位上。
开学典礼很简单,回到了课堂上,大家基本上坐在了原位,侯卫东拿着教材,随手翻了翻,他是沙州学院法学系毕业,如今虽然是研究生班,但是课程他觉得很熟悉,没有多少难度。
郭兰学习很认真,一直认真的做着笔记。
侯卫东的眼光经常停留在郭兰的背影上,郭兰以前一直是短发,很短的短发,如今头发长了些,变成了女生常见的齐耳短发,发梢整齐,已经到了肩上。
侯卫东有些开小差,“郭兰如果留一头长发,肯定比短发多了一些女人味道。”
第三百八十九~九十一章 乱
教授的讲课应该还算可以,不过对于侯卫东来说,这些课程稍稍简单了一些,毕竟他是学法律的科班出身,在听课的同时,他的眼光不时在郭兰的齐耳长发上逡巡。
上了半天课,郭兰的发型已经烂熟于胸,发梢未端微露的雪白肌肤,也给了侯卫东无限的遐想空间,侯卫东确信,他要比郭兰本人还要熟悉她的发型以及那微露的一小片雪白。
下课之时,面相慈祥的班主任宣布了班干部名单,班长是茂云市副市长李乐兵,副班长是省委宣传部一位处长,其他的班委成员都是正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这种班干部成员配置是党校多年经验的总结,凡是领导当班干部,搞个活动,找个赞助,都很方便,而且这些领导有威信,班里活动也容易搞起来,如果换一个没有级别的人当班长,他就甭想指挥得动。
进了官场,职务和级别就是隐形等级,在官场中无处不在,笼罩着官场的天空。
侯卫东研究了班级名单表,对于茂云副市长的厅级干部,他的兴趣不大,他特意留心了省委部门几个实权派科长,这些科长们年龄不大文凭不低,职务不高能量不小,而且发展空间很大,趁着他们还是科长之时就与他们攀上交情。无疑对将来的有极好的用处。
这也是侯卫东到党校来学习的一个重要目地,或者说,这也是不少人到省党校读研究生的重要目的之一。
不过,好事不在忙上,第一次与同学们见面,侯卫东并不想过于主动和热情。含蓄,往往是岭西人的特点,同时也是稳定成成熟的表现。
下课以后,他与郭兰打了招呼,便离开了教室。
到了精工集团大门,门外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旗袍,亭亭玉立地站着。见到了侯卫东,道:“先生,你是来参加年会地吗?”侯卫东觉得其中一个女子面熟,似乎是模特队的佳丽,道:“我记得你是模特队的。”那女子到了侯卫东的车牌号,想了想,道:“你是沙州的侯哥。我们在一起唱过歌。你怎么才来,年会结束了,酒会马上就要开始,在三楼,董事长应该还在讲话。”
到了三楼门口,传来了李晶甜美而昂扬的声音:“尽管是东南亚金融危机,但是我们精工集团仍然取得了很好的业绩,精工集团能取得这样地成绩,与在座的先生、女士们的关照分不开。今天略备了薄酒,以表示精工集团最真诚的谢意。”
侯卫东成为了周昌全专职秘书以后,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在周昌全身后,为其提供全方位无微不至的服务,与当新管会主任以及科委主任时相比。权力大了不少。自由度却少了许多,加上李晶莫名其妙地结婚。所以这大半年,他几乎没有与李晶联系过,更没有到过精工集团总部。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精工集团总部装上了玻璃幕墙,前面的高大围围墙也换成了铁栅栏,栽上了一些大树,弄了些草皮,便将一个暮气沉沉地老厂变成了有些现代品味地集团总部。
精工集团总部前身是岭西省水泵厂,这个厂名字取得大,却只是一个集体企业,李晶看上了这个厂位置,就出资这个半死不活原厂买了下来,将水泵厂办公楼改装以后,就变成了精工集团的总部。去年,侯卫东到过精工集团总部,总部只是将内装修搞完,外面环境还没有改变,今天年内外一新,精工集团显得欣欣向荣。
“这个女人,当真了不起。”听到了李晶熟悉的声音,侯卫东由衷地赞了一声。
三楼约莫有数十人,就如西方的聚会一样,多数都站着,一边聊天,一边听着李晶讲话。
李晶一身中式服饰,比以前明显胖了,正站在话筒前做着热情洋溢的讲话,其小腹毫不掩饰地隆了起来。
尽管侯卫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见到了隆起的小腹,心情还是颇为复杂,他找了一个角落站着,周围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他借着这些陌生人为掩护,看着台上满脸春风的李晶。
“董事长的老公是哪位?她似乎不太喜欢将那位幸福男士带出来,这里面有问题。”一位穿着毛皮大衣地富贵女士很八卦地问了一句,男人们多数关心着精工集团的收益、分红等事情,而这位女士显然更关注女人们喜欢的八卦问题,她听说过李晶的绯闻,对于丈夫与李晶的接触保持着十二万分地警惕,时不时要敲打自己男人。
侯卫东正好站在这位女士身边,他一直没有见过李晶地丈夫,就竖起耳朵听着这位女士的谈话。
“精工集团能够在年初将所有货款付齐,李晶就是我们地衣食父母,你管别人的丈夫在哪里。”那男子不太耐烦地道:“你们女人家喜欢问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有这个精力,去把儿子守着,免得他成天在外面惹事生非。”
那女子碰了一鼻子灰,气哼哼地小声道:“我就是随便问两句,又没有惹着你,你急什么急,是不是心里有鬼。”男子瞪了女人一眼,道:“你是不是皮子又痒了,董事长是什么人物,我心里有什么鬼,她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积点嘴德。”
那女子看到丈夫脸色不佳,不敢再说了,可是从神情来看并不服气,她心道:“什么董事长,还是靠着与男人睡觉才发达起来的,有什么了不起。”
这一对男女虽然穿得很好,可是从神情及脸色来看,应该是这些年来脱贫致富的乡镇企业家之类,侯卫东当过益杨新管会主任,又在青林镇当过副镇长,对这批人十分熟悉。
“这女人确实是皮子痒了,应该使劲地操。”侯卫东心情原本就不佳,听到女人对李晶不敬,他是彻底地站在了那男人的一边。
酒会开始以后,李晶骄傲地挺着隆起的肚子,手里端着长脚玻璃杯,里面倒着矿泉水,走到场内,依次与精工集团的董事、供应商、客户们握杯。
到了侯卫东这边,李晶眼前一亮,不过她没有马上过来,而是与那男子道:“江总,精工集团有实力,不会拖欠你们的货款。”那男子恭敬地道:“董事长,你这话就见外了,还望以后多照顾我们公司。”那女子也凑在身前,道:“董事长,今年就要生了吧,预产期是年底吧,我听说小孩能带来财运,董事长今天肯定能赚大钱。”
李晶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支手轻劝摸了摸腹部,道:“今年十一月份的预产期。”那女人就急着向李晶传授生儿育女的经验,李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与那个女人聊了好几分钟。
那男人原本有些紧张,怕自己女人嘴巴里迸出些不敬的词,看到两个女人聊得开心,心道:“这个傻婆娘,倒还是不笨。”
李晶聊了一会,来到了侯卫东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都毫不退缩地盯着对方,侯卫东先开口,道:“祝贺你。”
李晶笑得很温柔,道:“我更要祝贺你。”她的笑是发自内心,而且这个祝贺也是含有深意,另一方面,看着侯卫东略有些悻悻的神情,她觉得很幸福,因为这就意味着侯卫东心里有她。
“你先生,什么时候让我们见一面。”侯卫东想着那对夫妻的对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心里道:“她已嫁作他人妇,与其丈夫见一面又有什么意思。”
李晶笑得越发开心,道:“那位啊,到外地出差去了,等回来以后,我安排你们见面。”
这些又有人过来给李晶敬酒,李晶又那人碰了酒,又对侯卫东道:“这一段时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了,有空还得多联系,否则人就生疏了。”她特意轻声交待道:“我的预产期是十一月,到时别忘了祝贺我。”
等到李晶端着酒杯走到了另一边,侯卫东猛地一激灵,道:“李晶的预产期比小佳要早两个月,按这个时间推断,李晶怀孕之时还没有结婚,她肚里的小孩子就是未婚先孕。”
回想了那一段时间两人见面的情形,侯卫东越想越怀疑:“李晶以前就说过,她不会结婚,如今这么快就结了婚,随后就怀上了孩子,而且李晶从来没有带着丈夫出现在公共场合,难道,她结婚是烟幕弹,李晶肚里的孩子是我的?”
他被这个大胆的推论震住了,恨不得马上逮着李晶问个清楚,可是又觉得这样问起太唐突,想来想去,心乱如麻。
会场上亦有几个相熟的朋友,侯卫东与他们碰了好几杯酒,本来这些酒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今天却有些头昏,他不愿意再喝,放下酒杯以后,就下楼。
坐在车上,侯卫东给李晶发了短信:“我想与你谈一谈。”
在车上等了一会,李晶回了电话:“我这还忙,你到家里等我,锁没有换。”侯卫东故意问道:“撞见男主人怎么办。”李晶嗔怒地道:“撞见个鬼,少嗦,等着我。”
侯卫东看了看表,道:“下午还得上课。”
“上什么课?”
“我在省党校读研究生班,今天是上课时间。”
李晶闻言大喜,笑脸如花,道:“你这人怎么不早说,下午你去上课,我也有事,还得与几个董事谈事情,你的分红等事情,晚上我给你谈。”她借着假结婚,给了未出世的儿子一个名分,随站肚子大起来,这个孩子已经成了其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肚子里有一个天天在成长的小家伙,那种怀有儿子的劈天盖地喜悦,如果不能与儿子的父亲进行分享,则会是终生遗憾。
此时侯卫东到岭西来读研究生班,等于是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简直让李晶欣喜若狂。
侯卫东很想问:“你肚子里的小子是不是我的?”可是这个问题太过唐突,尽管他对此已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还是忍着没有问,反正晚上还要见面。没有必要在电话里说起这么重要地话题。
到了省党校。前排郭兰没有影子,而李俊坐在了郭兰地位置之上,见到了侯卫东,她笑道:“侯主任。你不耿直,上次说好开车接我和郭兰来上课,怎么一个人就跑了。”侯卫东道:“你们政法委都配有警用便车,上高速路畅通无阻,哪里用得着坐我的破车。”
李俊捂着嘴笑道:“我见过你的车,是一辆蓝鸟,这车还算破车,我们的普桑就不能见人了。”她撇了撇嘴,道:“我和郭兰两个大美女来坐你地车,是你的荣幸。这还是看到你是帅哥的份上。才给了你为美女服务的机会,其他人还没有这种待遇。”
李俊是属于那种长相不错、性情活跃的女孩子,侯卫东并不讨厌她,只是今天心里实在有事,就有一句无一句地与她说着,纯属应付。
“班上还有郭兰的大学同学,在省交通厅工作,中午非得拉上郭兰吃饭,他把在岭西的同级校友全约上了。看他神情,是要向郭兰发起攻势。”李俊一张嘴如爆豆一般,不等侯卫东询问,便将郭兰的去向道了出来。
侯卫东暗道:“难怪居委会多数都是女同志,道东家长。说西家短。确实是女人天性。”他口里敷衍道:“这事是郭师母最关心的事。”
李俊显然郭兰的婚事最为关注,听闻此语。就把身子完全扭过来,面对着侯卫东,“红颜命苦,郭兰以前在大学里有一个男朋友,英俊潇洒,才华出众,谁知是个白眼狼,出国以后立刻变心,典型地知人知面不知
侯卫东心里挂着李晶隆起地肚子,此时并没有心情来闲聊,正有些烦心的时候,任课老师走了进来,李俊意犹未尽,道:“郭教授心里不说这事,其实也挺着急,你们市委办未婚青年多,有没有合适的人,给兰兰姐介绍一个。”
“好象没有合适的。”
当李俊终于转过身去之时,侯卫东居然松了一口气,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了那个经典的多嘴唐僧形象,心道:“若论多嘴,李俊与任林渡倒真是天生一对。”想起几年前第一次与李俊见面,李俊还是一个颇为文雅、安静的女孩子,几年并不太沧桑的日子,居然将李俊变成了一个与唐僧水平相当的女子。
下午的课程结束得很早,李俊在第一时间又将头扭了过来,道:“侯大主任,今天晚上怎么安排,如果你不请我请饭,我就请你吧。”侯卫东道:“我先欠着,今天晚上我已经约了人,推不掉了,改天我请你和郭兰。”
李俊话虽然多一些,心里却很是明白,开玩笑也有分寸,她与侯卫东只见过三次,但是经过这几次接触,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成了熟人,而且侯卫东还感觉欠了她地人情。
两人一起下了楼,侯卫东对李俊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李俊指了指操场另一角的车,笑道:“那是政法委的警用便车,我等一会要和郭兰一起回沙州,明天再过来上课。”
“好,那再见。”侯卫东向李俊摇了摇手,开着车一溜烟地走了。
到了李晶小楼底下,侯卫东徘徊了片刻,还是毅然上了楼,刚把钥匙伸进锁孔,房门就打开了,把侯卫东吓了一跳。
“董事长给我打了电话,我知道你要来。”开门之人正是以前在精工集团守后门的中年女人,很殷勤地其迎进门来,先取鞋子,又端茶倒水。
侯卫东见这个中年女人神情亲热地为自己忙里忙外,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女婿见丈母娘的感觉。
“我叫侯卫东,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但是不知怎样称呼你。”
那女子就茶水端在了侯卫东面前,道:“你年龄长一些,叫我老李就行了。”侯卫东就道:“我就叫你李姐。”
李姐手脚闲不住,拿起拖把在客厅里拖着,一边拖地一边道:“我以前在沙建司,同小晶在一个班组工作过,沙建司跨掉以后,我就到了精工集团,没有小晶,我这一大把年龄就只能在家里呆着。”
她说得很平静,其实这里面还有一段小故事。
当年她和丈夫同时失业,一个小孩在读初中,另一个读高二,日子过得挺艰难,她一直在厂里工作,没有什么技术,也没有做生意地门路与本钱,寻思着就在街边擦皮鞋。
擦了半年地皮鞋,在街上遇到了李晶,随后就来到了李晶在沙州的分公司,做杂工,她地男人被安排在精工集团工作,她男人原本就是沙建司的技术骨干,到了精工集团仍然是老本行,工作顺手,比以前在沙建司待遇还要好一些,一家人这才从失业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李晶怀孕以后,家里需用有人照料,就将李姐请到家里,李姐是知恩图报之人,在家里尽心尽力,比照顾自己儿女还要尽心尽力。
她看着侯卫东,确实有着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与侯卫东说了一会话,就到卫生间去洗拖把,她想着李晶的事,心中酸酸的,李晶也是可怜人,外面很风光,家里却没有一个知痛知暖的人,女人再强也是女人,也需用男人。”
想着这事,她一个在卫生间里抹了抹眼泪水。
等到李姐出来,侯卫东试探着问道:“这屋里只有你们两人?”老李叹了一口气,道:“这屋里没有来过男人,只有你一个,具体的事,你问小晶。”
过了一会,李晶就回来了。
进门之时,老李就跟她提了一双宽松鞋子,搀扶着她换了鞋子,侯卫东就站在客厅看着她们两人。
此时尽管李晶没有亲口告诉孩子的事情,侯卫东却心如明镜,李晶是怀了自己的孩子,她所谓的结婚只是假象。此时见到了身穿孕妇装,身材走形的李晶,仿佛看到了自己老婆小佳的身影,此时百般滋味涌上了心头,他在心中大骂自己,道:“侯卫东,你真***不是东西,你看你做的好事,罪孽深重。”
努力地挤出了些笑容,侯卫东自己也觉是笑容中带着些沉重,“慢点,小心,地上有点湿。”李晶看着侯卫东小心翼翼地神情,笑道:“别紧张,我没有那么娇气。”
老李将李晶送进了客厅,道:“今天我去买了些土鲫鱼,拿一条来煮汤,另外弄几条红烧。”李晶想了想,“炒点牛肉丝,味道大一些。”她又对侯卫东道:“这些天总是吃鸡汤,提起鸡汤就反胃,今天沾你的光,吃点好吃的。”
老李很懂人情世故,知道他们两人肯定有话要说,借故到了厨房。
侯卫东盯着李晶,肯定地道:“孩子是我的。”李晶点了点头,道:“是你的。”
“为什么不给我说?”
李晶反问道:“说了有意义吗。”
两人眼睛直直地对视着,慢慢地,侯卫东内心如钢水流过,他的不安之感被痛惜之情所代替,“你真傻,早应该给我说了。”
李晶亦松了一口气,她挪过身子,靠在侯卫东怀里,将侯卫东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里,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小生命,卫东,小家伙在肚子里拳打脚踢,你感觉到了吗?”
侯卫东张开五指,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手掌之上,他清晰到感到李晶肚皮上有一个隆起,小家伙通过妈妈的肚子将力量传到了父亲手上,这种直接的交流一下就征服了侯卫东。
“是女儿还是儿子?”
“儿子,我原本不想提前知道,可是忍不住好奇心。”李晶幸福地道:“你给儿子取一个名字?”她见侯卫东有些为难,笑道:“我假结婚的那人也姓侯,让这孩子也跟着姓侯,你一定要给他取一个好名字。”
侯卫东没有想到李晶考虑得如此周动,心里很感动,想了一会,道:“现在这个社会,生存需用大智慧,儿子的名字就叫做侯大智。”
回到了沙州以后,侯卫东陷入了繁杂的事务性工作中,事情多了,就将李晶挤在了脑海深处。
忙到了下午五点,手头才松了下来,侯卫东趁着周昌全上厕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手机,给李晶拨打了一个电话,道:“白骨精,这是我的新手机号码,只有你一人知道,新手机一般放在办公室里,有什么事情打新号码,特别急的事情才打以前那个号码。”
李晶反应很灵敏,喜滋滋地道:“那么说,这个手机号码归我专用。”侯卫东比较注意李晶的情绪,道:“这事,希望理解。”李晶笑道:“你能如此,我很高兴。”又道:“如果这事都理解不了,我还当什么董事长,人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不能求全责备,你心里记挂着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怀孕之前,李晶从来没有成家的打算,可是怀孕以后,她的心理却渐渐复杂起来,渴望着与爱人分享生儿育女的快乐,好几次,她都想让侯卫东到岭西来见面,理智却又总是在最后关头战胜了感情,让她默然放弃了对侯卫东的召唤。
此时侯卫东知道了真相,且定期要到省党校读研究生班,如今天还弄了一个专用手机号,这已经大大超越了李晶的期望值,挂断电话以后,她心情很好。边哼边唱道:
“冬季到岭西来看我,别在沙州徘徊,冬季到岭西来看我,梦是唯一行李,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
侯卫东打完电话,将这部新手机锁进了抽屉里,经过这几天思考,他心想通了:“既然事情已经做下,无论心情再沉重也于事无补,当令之计,一要小心谨慎,这一点李晶很聪明。她结婚生子,丈夫姓侯,儿子姓侯,没有什么破绽,二要给这对母子足够的温暖,虽然不能给母子一个完整的家,他就要尽量给母子足够的爱。”
取出钥匙之际。他暗道:“事情已经做下,犹豫彷徨无用,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刚刚锁好了新手机,掌上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是小佳的电话,侯卫东态度也很温柔,道:“今天身体感觉如何,你们单位厕所滑,要注意一点。”
小佳道:“刚才我爸打了电话。说是要请你吃饭。”侯卫东有些惊奇地道:“这可是怪事,我做张家女婿已是多年,老丈人还是第一次请我到外面吃饭。”小佳道:“不知他有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不肯给我说。”
小佳同样不清楚张远征为何要在外面吃饭,侯卫东自然也不清楚,他道:“爸还选了一个好日子,今天昌全书记要回家吃饭,否则爸就要说我不给他面子。”
等到侯卫东如约来到了新岭西菜馆之时,单间里已坐了五个人。除了小佳、张远征和陈应蓉,还有两位穿着皮衣的中年人。
“朱厂长,这是侯卫东,我女婿。”张远征很自豪地将侯卫东介绍给了一位身材魁梧地汉子。
那汉子五十岁的年龄,浓眉大眼。豪爽地道:“我是朱言兵。东方厂的,和张师傅是同事。”他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语调铿锵有力,很有些威势。
侯卫东道了声好,又道:“朱厂长是正宗普通话,听起来有味道,与我的沙州普通话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在三线建设时期,从全国各地搬来了许多工厂到沙州,沙州的工业基础就是从三线建设开始起步,三十多年过去,沙州成为了岭西地工业强市。三线工厂不仅带来了工厂,也将天南海北的人带到了沙州,极大地改良了沙州人的基因,沙州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出生的人,相貌俊美、仪表堂堂的不在少数。
朱言兵客气地道:“侯主任能光临,是朱言兵的荣幸。”侯卫东摸不清朱言兵的真实意图,道:“朱厂长,爸妈是厂里地老职工,你就别跟我客气,与朱厂长见面,也是我的荣幸。”
朱言兵是大厂厂长,按照以往的行政级别来说,至少是正处级以上的干部,若再往前推十来年,这种大厂厂长在沙州地位很高,用通俗的话来说,走路都要带风打人。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朱言兵所在企业在市场竞争中一蹶不振,他就没有威风可言。
张远征在工厂里上班之时,哪里有资格与厂长大人同坐一席,此时见威风八面的朱言兵厂长在女婿面前客客气气,心中热血上涌,道:“侯卫东,我和你妈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工厂就是我们的家,如果你能帮上什么忙,一定要帮。”
话虽然这样说,他并不认为女婿有本事帮上什么大忙,在他心目中,朱言兵厂长是能和市长们说上话地,侯卫东虽然是市委的秘书,毕竟只是秘书,和市长们比起来有相当差距。
陈庆蓉见张远征开始大包大揽,担心给女儿女婿找麻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张远征犹不明白,道:“朱厂长,你有什么事,就直接给侯卫东说。”
朱言兵和副秘书长曾勇关系不错,受了曾勇指点,特意来接纳周昌全的心腹,道:“我听说市里要对沙州国营工业企业搞调研,我们厂是沙州最早一批国营企业,能不能把厂里纳入重点调研对象。”他“呵、呵”一笑,道:“沙州国营厂矿相差不大,凡是国营企业的顽疾,厂里都差不多都具备,是搞调研的好标本。”
另一位一直沉默着的副厂长道:“我们厂是搞机械设备的,技术力量和设备比庆达集团下面的几个机械厂要强得多,那几个厂的技术力量有不少是我们流走的,如今厂里最大地问题还是资金严重不足。”
朱言兵打断道:“老刘,今天不谈这些事情,改日请侯主任带队到厂里,我们扯开了汇报,今天只讲感情和友谊。”他举着酒杯对张远征道:“老张,老陈,我敬你们一杯,感谢这么多年来对厂里的无私奉献。”
张远征酒量不行,几杯酒下去,眼睛就红了,讲起了以前在工厂的事情,特别是说起原来的车间主任,他是义愤填膺,声音越来越大,刘副厂长以前也当过车间主任,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张远征在酒精作用下,根本没有注意到刘副厂长的表情。
陈庆蓉忍无可忍,狠狠的在桌上踢了张远征一脚,见张远征很无辜地抬头,便飞快夹了一个鸡腿,道:“吃菜,吃菜。”
吃完了饭,也便各自散去。
回到家,陈庆蓉脸色就沉了下来,道:“喝不得马尿,你就少喝两杯。”
张远征犹在兴奋中,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他在工厂工作了一辈子,天天与不会说话的机器打交道,情商素来不太发达,而陈庆蓉当过销售员,情况又是不同,她对于张远征的不通俗务也是无可奈何,给他拿了水果,道:“吃了水果,去睡觉,以后出去吃饭不准喝酒,喝了酒,就把不住性子,张口乱说。”
等到张远征上床昏昏然睡去,陈庆蓉就到客厅将两个口袋打开,这是朱言兵悄悄递给他地袋子,说是一点土特产。陈庆蓉提了提两个袋子,里面很劲,她也就没有在意,以为当真是什么土特产,此时在客厅里打开了两个袋子,她就有些傻眼。
袋子里面是两件棕黄色的皮衣,陈庆蓉楞了一会,将皮衣提了出来,只觉两件皮衣都轻飘飘的,皮面触手格外柔和,陈庆蓉虽然是下岗工人,可是小佳经常塞钱给她,她手里并不拮据,也经常逛沙州百货,她见过这种皮衣,每件都有两、三千的样子。
陈庆蓉当了一辈子工人,最好的职业是销售员,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过礼,顶多就是朋友间提点水果和烟酒,她是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地礼物,而且这个礼物是曾经高高在上地朱言兵厂长所送。
她心里有些慌张,便给小佳打了过去。
小佳听说是两件皮衣,道:“就是两件皮衣,没有什么,你们收了就是。”陈庆蓉有些不放心,道:“收了几千块钱的东西,有没有事?这算不算受赌?”小佳笑道:“这是朱厂长慰问下岗工人,他一个大厂长,向你下岗工人行什么赌?”
陈庆蓉这才安心,她越看越欢喜,穿上皮衣,在镜子前照了许久,又仔细看了看牌子,准备明天到沙州百货去看价格。
第三百九十五~七章 发展环境
小佳放下电话,道:“朱言兵找你肯定有事,否则无事献什么殷勤。”
侯卫东站在客厅里,为小佳削着水果,他的技术不行,苹果皮总是断,而且削掉了大量果肉,朱厂长为了厂里事情,顶多算是有病乱投医,但是他的心还是好的,说明了他还想着厂里的事情。”
小佳一直在部门工作,对地方事情并不熟悉,问道:“益杨县的企业都转制了吗?”
侯卫东把苹果削好,递到小佳面前,道:“当年省里建国营企业的时候,将大中型企业主要布点于地区以上的城市,益杨是县城,以县属企业为主,前几年体制改革的时候全部卖掉了,外地有个陈卖光,益杨有个祝卖光,现在看起来,当年决策还是正确的,现在益杨一身轻松,发展起来容易得多。”
小佳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她深知父母对厂里的感情,就道:“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一帮,我是在工厂长大的,对厂里也有感情,看到往日火红的工厂奄奄一息,心里难受,你没有在工厂生活过,没有这种感受。”
“以后我留心爸妈的厂,只是人微言轻,又没有具体管事,更关键的是不知道朱言兵的底牌,他到底想要什么,今天没有说出来。”
小佳吃着苹果。今天这顿晚饭,让她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她道:“我读高中时,朱言兵三十出头,当了副厂长,青春年少、神采飞扬。在大礼堂讲话是掷地有声,几乎是所有女工的偶像,都叫他沙州费翔。”当年在少女时代,她对朱言兵印象很深,或者说,朱言兵也是她的青春偶象,今天见到他,少女时代的梦便砰地碎了。
侯卫东笑道:“原来朱言兵是你少女时代的偶像。他现在还是气宇轩扬。”那个少女不怀春,这一点侯卫东很明白,他自然不会吃干醋。
小佳很感慨地道:“感觉不一样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厂子要跨了,他的自信心没有人,人虽然长得还帅。普通话也好,但是总觉得内在地底气没有了,少了精气神,人就失去了神采。”
两人坐在客厅里絮絮地说着闲话,吃着水果,这日子,温馨而又甜蜜。
可恶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侯卫东有时恨不得将这部手机扔掉,他的秘书身份又让他二十四小时都要开机,他一边去接手机。一边对小佳道:“到市委办疏忽了一件事情,我应该换新手机号,现在这个号码已经被各位领导记住了,省委办公厅也用的这个号码,否则早就换了。”
“侯老师,我是铁瑞青,我和爸爸一起,在你楼下。”
侯卫东猛然间还有些懵,不过迅速地反应了过来,道:“你们在楼下吗。等一会,我马上下来接你们。”
“以前上青林小学的校长,你再拿点水果。”上青林的那段日子,虽然经历之时感觉很有些苦痛,但是回忆起来却自动过滤掉当时地不快。记忆选择留住了美好的东西。
铁柄生和铁瑞青夫女俩站在了新月楼门口。铁柄生是上青林小学校长,在上青林之时。站在小学校门口,很有知识分子的感觉,此时他虽然穿着还算合体的西服,却与新月楼四周的环境不甚和谐,让人一看就是知道是来自县城。
身边的铁瑞青,婷婷玉立,在灯光下格外青春。
青春,侯卫东九三年大学毕业之时二十三岁,九九年,他还有三个月就要满二十九岁,从理论上说,还属于年轻人,可是他从上青林工作组一路拼到了沙州市委办,天天混迹于官员和商人之中,而这两类人恰恰是心机最深沉的两类。
因此,侯卫东在耳濡目染之中,愈发地深沉起来,此时见到眼前的青春女孩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居然也有些老了。
铁柄生和铁瑞青并排坐在了客厅沙发上,铁瑞青很好奇地看着略腼着肚子地小佳,道:“小佳阿姨,你别忙了,我来削苹果。”小佳呵呵笑了两声,道:“别叫我阿姨,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一声姐就行了。”
铁柄生头发略有些花白,腰板立得很直,道:“这些年,上青林发展得很快,铁肩山水泥厂、几个石厂和煤厂,效益都不错,上青林村民都富裕起来了。”说到这里,他总结了一句:“上青林发展起来,离不开侯镇长的功劳。”
侯卫东见铁柄生一本正经说这话,连忙摆手道:“铁校长,别这么说,能修好上青林公路,是全体上青林村民共同努力的结果。”这是侯卫东的心里话,公路修好的最初一、两年,他还认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这几年,见得多了,回头想想当年的事情,如果没有七千上青林村民支持,免费调土地,出义务工,这条路根本是修不起来。
当然,侯卫东地领头羊作用也不容忽视,但是说到底,还是上青林村民有了修路的强烈意愿,他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做了合适的事情,如果没有他,这路迟早还是要修好,只不过要晚一些时候。侯卫东转换了话题,问铁瑞青,道:“你大学毕业了吧,是工作还是继续深造?”铁瑞青一直乖巧地听着父亲与侯卫东谈话,听到侯卫东问话,道:“我已经工作了,在岭西人民银行。”
“这是好单位,工作安定以后,把爸妈接到省城里,上青林虽然好,还是太偏僻了,不方便。”侯卫东所指是指到医院不方便。他说的很技巧。
铁瑞青点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聊了一会,铁柄生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包,郑重道:“这是还给侯镇长的钱,当初如果不是你借钱给我们,瑞青妈也治不好,我们全家都非常感谢。”
“我不缺钱。不用急着还。”
“瑞青工作了,家里负担就小了,这几年上青林企业多了,我家的商店生意比以前好多了。”铁柄生将钱放在桌上,道:“侯镇长,这钱我借了好几年,我得给利息,本息全在这里。你点一点。”
侯卫东没有想到铁柄生还要主动给利息,急忙道:“这是治病的钱,谁还会要利息,你们最需要钱,这利息就免了。”
铁柄生给铁瑞青使了一个眼色,父女俩心有灵犀地站了起来,铁瑞青道:“侯老师。你就收着,你给的不仅仅是钱,而是我妈地生命,算点利息,我爸心里会好受一些。”
此时铁柄生已经到了门外,侯卫东只得作罢,他跟了出去,道:“铁校长,你们住在哪里,我开车送你们。”
送走了铁柄生和铁瑞青。回到房间,小佳开玩笑道:“上青林小学校的那间门店,我还有些印象,几年时间不见,铁瑞青长得很漂亮,气质又好,真是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侯卫东道:“铁家原本是上海人,与地道地益杨人还是有差别,上青林小学虽然教室不行,却是绿树成荫。比其他小学档次要高得多,这是意识问题。”
他看着桌上的手机,道:“现在九点半了,若再有人打电话过来,多半就是麻烦事情了。”
话音未落。桌上手机一边震动。一边欢快地唱了起来,侯卫东无可奈何地道:“当秘书失去人身自由。连手机都不敢关。”
“侯哥,我是茂东烟厂的小周,真是急死人了。”
侯卫东听到小周口气很焦急,道:“别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今天我随着郑总和几位技术人员到了沙州,晚上同南部新区高健主任见了面,喝了不少酒,晚上我们郑总和一个技术人员在沙州宾馆按摩中心被派出所抓进去。”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郑总被抓了?”小周着急地道:“我们另一个技术员正好出来接电话,躲了过去,你看怎么办?”侯卫东安慰道:“你别着急,我来处理这件事情。”
挂断了手机,他原本想给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杜正东打电话,转念一想,还是先给洪昂打了过去。洪昂也是吃了一惊,道:“乱弹琴,公安怎么随便到沙州宾馆去抓人,这是在影响沙州的发展环境。”
茂东烟厂是沙州市委市政府全力以赴争取的对象,出了这样的事情,洪昂知道其中地严重性,他给杜正东打了电话。
杜正东喝了些酒,刚与老婆吵了架,心中火气正旺,听到了这事,给分管治安的粟副局长打了电话,道:“老粟,怎么搞地,居然到沙州宾馆去把茂东烟厂的老总抓了,是不是不想戴帽子了。”他提高声音道:“你不想戴,我还要戴。”
粟副局长小心翼翼地道:“是哪个派出所抓的?”杜正东火又往上涌,道:“你问我,我问谁,赶紧去查,给你半个时间,把人放出来,亲自带人去陪礼道歉。”
粟副局长平时与杜正东关系挺好,被训得有些火起,道:“派出所如果是依法行事,就没有必要给嫖客道歉,道歉,那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
杜正东道:“你是沙州市公安局副局长,不是小县城的民警,怎么这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茂东烟厂是周老板亲自引进的,是九九年沙州重大工程,如果因为这事搞砸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过了一会,侯卫东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却是城东派出所所长罗金浩的电话。
罗金浩大倒苦水:“师弟,今天倒了八辈子霉,我手下的人接到举报,跑到了沙州宾馆按摩中心去扫黄,结果将茂东烟厂的老总抓了,杜局长火冒三丈,这一次搞不好我要被处理。”
这些事就是城关派出所的职责,接到了罗金浩电话,侯卫东并不是很惊奇,道:“从理论上来说,你是正确行使人民警察的职责,,可是从现实来看,昌全书记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客人请来,若因为此事让茂东烟厂转移了投资方向,沙州损失巨大,你确实要拿话来说。”
“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这事我完全不知道,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楞头青带人干的。妈的,我非要修理他不可。”罗金浩咬牙切齿又道:“师弟,我和方局长关系不错,如果还是他当局长,我应该没有大事,可惜他去当检察长。杜局长是新来的局长,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找机会帮我美言几句。”
城关派出所所长的职务虽然不高,却是典型的实权派,罗金浩初任所长,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被免职,则是天大的冤枉。
侯卫东不敢贸然答应,道:“这事我尽力而为,关键是要看周书记的态度,你也主动找杜局长说一说。”
第二天一大早,周昌全就接到洪昂电话,挂了电话,周昌全两条浓眉狠狠地抖了抖。下楼以后,见到侯卫东,便道吩咐道:“让杜正东到我办公室来。”
侯卫东立刻用手机给杜正东打了电话。他知道周昌全肯定已经知道此事,便主动地道:“周书记,我向你报告一件事情。”
“说吧。”
“昨天我接到了茂东总裁办小周的电话,说是郑总在按摩中心被公安带走了,她是陪同郑总到了沙州,由于只认识我。最先给我打了电话,当时已经有九点半了,怕影响您休息,就先给秘书长进行了汇报。”
周昌全点了点头,道:“以后遇上这事,再晚也要给我打电话。”他又道:“还好秘书长头脑清醒,处理得及时,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侯卫东想起了罗金浩所托之事。试探着道:“这事还不太好办,虽然说派出所闯了祸,可是他们是按照治安管理条例在执行公务,而且茂东烟厂的人确实有嫖娼行为,如果真要处分了当事人,他们如果不服,倒还是麻烦事。”
周昌全批评道:“小侯。这事不能死搬教条,邓公说过,发展才是硬道理,只要沙州发展起来,人民生活才会好过,社会才能进步。而沙州要进步,必须要吸引外地资本、技术和管理团队,这是一个地区发展的必由之路,所以,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发生。沙州必须要有最宽松的发展环境。”
两人前脚进屋,杜正龙后脚就跟了过来,他进门就对向周昌全检讨,道:“周书记,昨晚我把事情处理了,粟副局长亲自给郑总陪礼道歉。”周昌全慢悠悠地道:“老杜,你是新任公安局长,更是市委常委,对沙州情况也不陌生,即要抓好部门工作。更要有全市一盘棋的思想。”
这话很轻柔,杜正东却不是滋味,他道:“回去以后,我一定严肃处理此事,保证不再发生类似地事情。相应责任人停职检查。”
侯卫东正在给两位领导泡茶。听到杜正东的汇报,心里格了一下。暗道:“杜正龙这是丢车保卒,罗金浩这回惨了,刚当上所长,就要被处理。”
周昌全却意外地道:“处理人不是目的,派出所同志是依法行政,本身并没有错误,我们生硬地处理他们,说不定会引起后遗症。”他停了停,强调道:“但是不处理也不行。”
杜正龙听得很明白,道:“我的想法是也不给民警处分,就把当事人调到乡镇派出所去。”
周昌全挥了挥手,道:“这是你的事情,我不管,我要管的是沙州地发展环境,如何让客商们到沙州住得下,留得住,就需要有宽松的环境,诸如大小招待所、沙州宾馆、正在建设的红沙宾馆,这些地方是接待外商的重要场所,公安部门不能随便进去检查,确实要进去检查,必须要由分管副局长同意。”
“我回去就安排此事。”
“这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更不能见诸新闻媒体,属于内部掌控的东西,我这里只说了一个大概,优化发展环境是一个大题目,你回去组织政法委员会成员进行研究,拿一个东西出来,到常委会讨论。”
等杜正龙离开,周昌全把侯卫东叫了过去,道:“你和总裁办小周是熟人,这事由你去当和事佬,晚上和秘书长一起,请老郑吃饭。”
晚上,老郑倒是客气,他心里明白,侯卫东和洪昂其实就是代表着周昌全,毕竟周昌全是市委书记,有些事是不能或是不必由他出面的。另一位被抓进派出所的技术员有错在身,吃饭之时就如霜打过的茄子,话不多,低头吃菜,闷声喝酒。
反而是一位没有参加嫖娼活动地态度生硬,说话也是夹枪带棒,当秘书长洪昂敬酒的时候,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这酒我最多喝三杯,免得喝醉了酒,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
他是技术员,大学毕业就分到了茂东烟厂,一直在工厂工作从事技术工作,与社会接触不多,加上工资待遇好,就有些傲气,说话不知深浅。
洪昂当过县委书记,又是沙州市委常委,堂堂的副厅级干部,被这位技术员瑛得挺难堪,暗道:“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面上表情仍然笑呵呵的,道:“来、来,喝一杯,段工,这是偶然事件,我们已经严肃处理了。”在一旁陪坐的南部新区主任高健与这几位技术人员很熟悉,道:“小段,秘书长的酒,你得喝,别在这里嗦。”
小段这才与洪昂碰了一杯。
侯卫东素来对洪昂很尊敬,冷眼看到这一幕,心里颇不舒服,就寻思着整一整小段技术员,酒过三巡,气氛热闹了起来。
小段已经有些醉意,对小周笑道:“周助理,你们总裁办美女如云,能不能牵线搭桥,帮我介绍一个朋友。”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话,谁知下一句话却得罪了在场地大部人,他带着酒意道:“我不嫖不赌,洁身自好,条件还是不错的,周助理一定要给我介绍一个。”
侯卫东见老郑脸色微笑,暗道:“小段情商太低,说话就得罪人。”他正好坐在小周身旁,就笑道:“牵线搭桥是人间美事,小周肯定愿意,不过得有条件。”
小段顺着话头道:“什么条件?”侯卫东道:“小周先生是我的兄弟,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就算是小周的娘家人,作为娘家人,郑重提出要求,我们两人碰一杯,否则段工就没有诚意。”
这一次嫖娼事情,小周得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侯卫东,结果很顺利地解决了此事,她对侯卫东很有几分感激,而对小段有些失礼的言行却有三分不满,有些事有些话,只能心里明白,是不能说出来的,她微笑道:“喝怀酒算什么,我们茂东烟厂都是男子汉,没有孬种。”
侯卫东取过五粮液,顺手取了两个倒茶用的小茶碗,估计能装二两白酒,道:“段工,我们一见如故,干了这杯酒。”
小段时间就鼓了出来,他原本以为喝那种二、三钱的小酒杯,未曾想到是这种野蛮喝法,不敢应战。
老郑深恨小段刚才说的话,摆起老总架子,道:“小段,我们茂烟人什么时候下过软蛋,既然刚才答应了侯主任,就不能反悔。”
满桌人都在帮着起哄,侯卫东酒量甚好,二两酒是小意思,他豪爽地举起酒杯,道:“我先干为敬。”
小段被逼上了梁山,喝完这杯酒以后,还得意地扬了扬,道:“看,我也干了。”
酒席散后,洪昂握着老郑的手,来到了一个僻静地拐角处,道:“这事实在对不起,昌全书记很重视,一大早就将公安局的头头弄到办公室训话,杜局长是新任局长,不太熟悉情况。”
老郑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嘴巴却很硬,道:“按摩是很正当的,各大城市都有,公安人员也管得太宽太严了。”洪昂心里暗笑,顺着老郑的话头,道:“我们正在搞方案,进一步优化发展环境。”
侯卫东回到家,便给罗金浩打了电话,把今天情况说了说,道:“你要主动去找找杜书记,免得被动。”
关于优化发展环境的方案很快就出来了。侯卫东得知这稿子的来由,认真读了一遍,看完这稿子。他甚至觉得有些冷幽默。按他地解读。整整三篇稿子其实就是一句话概括:“凡是有钱人地地方。公安不准随便进去查。”
这个要点看起来很是功利,但是细细想起来。却是各地政府最现实的选择。
省委为了调动各地地积极性。各地发展指数都要进行排名。并在内部公布,这个名次是省委省政府配置资源地重要依据之一。更是各地官员晋阶的重要资本。在这根指挥棒的调动之下,各地政府为了发展费尽了心机。形成了千帆共进地局面,有力地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
当然。这种模式下也有弊端。各地政府为了追求政绩。急功近利地事情干得不少,特别是对资源地过度开采以及对环境地破坏。为后继者留下了无穷地后患。
各地都要追求高速发展,但是资源总是稀缺的。特别是在岭西省。十来个地市都以农业为主。并无特殊之处,要想超越其他地市很难,在这种情况之下。谁能给一个
地区带来资金、
技术、项目等资源,
谁就是座上宾客,
保一方平安的公安人员,又何必要一定得同这些财神爷计较。
在这个大背景之下。优化发展环境成为沙州上下共识,政法委杜正东书记将方案提出来以后,常委会各自提了些补充意见,此方案正式通过。
等到文件下发以后,人大和政协有不少老同志颇有怨言。说了些怪话:“真他妈怪了。共产党地政权却专门保护资产阶级。不仅保护他们剥削无产阶级。还是保护他们奸淫祖国地花朵。”
这些酸话如几只麻雀,在天空飞几下。就得回到了树荫下休息。毕竟全沙州都想着高速发展。而现实社会告诉了所有人。包括那些发牢骚的人。没有外来力量,光凭沙州是永远也发展不起来。
罗金浩是抓嫖事件的主人翁。他对于市委市政府抓发展环境地决心是感同身受。
在这一次抓嫖事件。他落了一个处分。还差点丢了官帽,而直接带人抓嫖地副指导员被打发到乡镇去当副指导员,这名指导员转战了好几个乡镇。为了进城做了不少工作。也花了些钱。谁知一次喝酒以后的冲动,让他蒙受了巨大损失。
罗金浩只能对此深表遗憾,却无能为力。因为出了这事,总得有人成为替罪羔羊,不是罗金浩。就是那位副指导员。罗金浩早就过了热血冲动的年龄。所以。那位副指导员就只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正因为此,收到了这份文件以后。罗金浩在第一时间把全所民警组织起来。道:“大家平时只注重业务,政治学习放松了。所以才会到沙州宾馆去抓嫖,从今天开始。每个星期五下午政治学习。谁也不能缺席。”
他见到民警地表情,就抽了一张椅子。就如当年怒鲁提辖一般。坐在门口,同时道:“谁都不能请假。政治学习是铁任务。”
罗金浩对面坐着一群不好对付地家伙。能在城里派出所当公安。大多数都是聪明人,偶尔有几个傻乎乎的民警,背后还站着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此时。这些难缠地家伙听说要搞政治学习,个个都很不耐烦。只是所长罗金浩鼓着眼睛坐在门口,大家只能呆着,听着指导员抑扬顿挫地读文件声音,不知谁先打了一个哈欠,很快,哈欠如传染病一样。很快就在会议室传染开来。
罗金浩在当民警之时,最烦政治学习。此时当了所长,特别是经历了此事。他才觉得政治学习确实是经过时间检验的有效管理手段,只是这些文件学起来确实乏味。他忍不住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嘴刚张开一半,就意识到不对,立刻闭紧了。幸好手下都在神游九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所长也在开小差。
好不容易等到政治学习结束,罗金浩回到办公室,就给侯卫东打了电话,这一次事件。让他充分领了侯卫东作为市委书记秘书地重要性。
“师弟,我是金浩。局里正式决定出台了,感谢你在杜局长面前美言,否则我就要发配边关了。”侯卫东看了一眼隔门的周昌全,低声道:“别客气了,师兄。”
前天下午。也就是抓嫖事件第二天下午。杜正东将优化发展环境的方案亲自送给周昌全,恰好周昌全在小会议室谈事情,杜正东就来到了秘书室。与侯卫东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
杜正东以前曾在沙州工作过。此次如胡汉三一般杀回了沙州。却总感到立足不稳,政法系统包括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司法局,其中检察长和法院院长都属于权力很大地市级领导,都要单独规定其权利义务的法律。如《法官法》《人民检察院组织法》等等,政法委书记如果没有威信没有特殊地手段。很难驾驭这些实权派,(
为了取得周昌全的支持。杜正东三天两头跟到市委来汇报工作,目地就是要迅速取得周昌全信任,有了周昌全的支持,他才能够站稳脚跟。
杜正东尽管地位比侯卫东高得太多。只是考虑到侯卫东是周昌全身边的人,他地态度就很好,很亲切地与侯卫东聊天:“侯主任。听说你是从沙州学院法学系毕业,这个专业为沙州政法系统输送了不少人才。”
侯卫东心里挂着罗金浩的事情,正在想着如何开口,见杜正龙将话递到了嘴边。立刻道:“是啊。我们法学系在公、检、法、司工作的人不少。城关派出所地罗金浩就是我地师兄。当年我们都是学校纠察队的副队长,他是前一任,我是后一任。只是这一回抓嫖事件闯了祸。”
杜正龙“喔”了一声,道:“督察部门调查了。当时罗金浩并不知道此事。这事是一个副指导员临时决定地。”他又问道:“周书记后来问过此事没有?”
侯卫东将晚上吃饭地事情讲了,道:“由于此事公安部门处理得很及时,茂东烟厂方面没有什么意见,昌全书记还是比较满意。至于具体人和事,周书记并最关心,他想以此为契机,大力优化沙州发展环境。”
杜正东听到此心中已有数了,暗想道:“侯卫东故意提起罗金浩。显然是想说情。这个顺水人情一定要给。”他要在沙州政法系统立足,最核心的一点是要取得周昌全地支持,如果周昌全稍稍给他下点眼药。他就根本管不住检、法两家,因此,他也很看重天天跟在周昌全身后的侯卫东。
等到周昌全回来,杜正东汇报了优化环境工作方案。又道:“至于对责任人的处理。我的想法是将带队地城关派出所副指导员调到郊区派出所,其他人以口头批评教育为主。”
这样处理符合周昌全的心意,他点头道:“这个方案火候掌握得很好,行。就这样。”
侯卫东尖着耳朵听了两位领导对话。下班以后。他给罗金浩打了电话。不过没有说事情经过,只是道:“今天杜书记到了市委,你没事了,带队的副指导员要被调走。”
罗金浩悬在心里地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师弟,这事多亏了你。改天请你和卫国一起,我们三弟兄好好去喝一杯。”
侯卫东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罗金浩感激地道:“对你是小事,对我可是性命犹关地大事,找个时间。请你们哥俩喝酒。”侯卫东又叮嘱道:“此事你要保密,千万不可说出去。”罗金浩忙道:“你放心。我知道保密制度。”
侯卫东愿意帮助罗金浩,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罗金浩是他的师兄,两人几年前就认识,当年在车站旁打架之时,罗金浩还帮了忙。这事虽小。他一直记在心里。
另一方面罗金浩是城关派出所所长。官小权大,接触面广,路子野。前一次寻找离家的祝梅之时。他一声令下,就查了城区所有地旅馆。很有些办法,这次将他职位保住,也是给自己预留一颗棋子。说不定那一天就能用上。
第三百九十八~四百章 弈
三月三,正是踏青的好日子,阳光照得人暖洋洋,春风确实如剪刀,将不少女生地衣服剪了一些破洞。将憋了一年的春青身体大大方方露了一部分,让男人们眼花缭乱的季节很快就要来到了。
“周书记,我接到会议通知。下午二点在市政府四会议室召开国有企业改革工作会。”侯卫东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这个会。据通知说,刘市长要参加。”他是市委书记专职秘书,在市委书记面前应该是透明人。至少理论上如此。
周昌全悠然地喝了一口茶。道:“你是国有企业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地副主任。开会自然要去”。
洪昂也进了办公室,他是周昌全办公室地常客,进门就坐在办公桌前面地椅子上,他声音有些大,道:“周书记。刚才听说市政府开了办公会,提出了将市政府办公楼搬迁到南部新区,以行政中心的迁移带动新区地发展。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事先不跟市委通气,也太不象话了。”
他发着这样的牢骚。也没有避着侯卫东,接过侯卫东递过来的茶水,闻了闻。又放在桌边。一只手习惯性地捂着茶杯。感受着茶杯带来地温度。
侯卫东心细。在办公室专门准备了一套茶具。凡是经常到周昌全办公室来地常委都有专门的茶杯。黄子堤和洪昂到此的时间最多,两人用地是景德镇出品的镶着金黄色线条地高档瓷器。
周昌全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低头随意地看了看手表,上午地常务会是十一点结束,步海云是十一点零五分就打来了电话,而洪昂是十一点二十七分过来汇报。他暗道:“洪昂的消息还是很灵通。政治敏感性亦强。”
周昌全表情带着几分不屑:“关系全局地大事必须要得到市委常委会的同意,这是组织程序,也是铁的纪律,没有上常委会,一切都是讨论。”
洪昂委婉地提醒道:“听说省里的领导曾经提出过将市委市政府都迁到南部新区。如果省里明确支持。市委会很被动。”
由于上一次提拔杨森林事件。洪昂对刘兵惜力打力地手段有了警惕。如果真是有省里主要领导同意了沙州市政府的方案。市委就将处于两难之地。如果被迫同意市政府搬迁要求。将开了一个极坏地先例。如果市委坚决不同意市政府搬迁。有可能与省里领导发生矛盾。
周昌全心里有数,轻松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们去吧。”又道:“下午两点。你和我一起跑几个企业,作一个实地了解。”洪昂道:“下午,刘市长召集国有企业改革领导小组成员开会。”周昌全笑了笑,“让小侯和周彪去就行了,开会解决不了问题。还得深入一线。”
下班之前。侯卫东上厕所完毕。顺便来到管后勤地马大姐办公室,道:“马姐,我下午两点到市政府开会。”马大姐热情得紧。一边麻利地给侯卫东倒水,一边问道:“不用马波地车吗?”
“周书记下午要用车。”
马大姐道:“侯主任,不是当大姐的批评你,办公室地那辆奥迪车原则上就是你坐,你太惊洁了。从来不公车私用。不象有地人,天天守着公家车。”
马大姐名为马小莉。名字很年轻,却是市委办工作了二十来年地老同志,对于这种女性老板凳,侯卫东一向做法是以情动之,具本做法就是经常送点围巾等小礼品,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最容易记住这些小手段,以前青林镇党政办杨风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马小莉拿了一本书,道:“听说张小佳怀上了,这本书是讲怀孕经典,送给小佳妹妹。”小佳以前在建委办公室工作地时候。就认识马小莉,关系一般。现在侯卫东成了委办主任,在马小莉口中。张小佳变成了“小佳妹妹”。
一点四十分,侯卫东下楼坐上了市委办的老奥迪车。
这辆老奥迪陪过好几年领导,最后一位领导是市委姜副书记,姜副书记高升以后。这辆车正式退居二线。现在是市委办公室工作用车,侯卫东是市委办副主任,他偶尔用车,马小莉一般就派这辆奥迪车。
只是在一般情况之下侯卫东都是坐马波的车。坐这辆老奥迪地机会很少。老奥迪多数时候就是研究室副主任周彪在使用。
这一次周彪到市政府开会,习惯性地要坐这辆奥迪车。孰料委办马小莉不冷不热地道:“周主任,刚才侯主任来要了车。这车已派给了他。就委屈周主任坐那辆桑塔纳2000。”
桑塔纳200嘱新车。车况比老奥迪要好得多,但是。奥迪车就是奥迪车。虽然内部差一些,可是外表还是挺新,更关键是牌子响,周彪坐着奥迪车到各局行调研,很给自己增脸。
听说奥迪被侯卫东要走了。周彪心中顿时不悦。口头道:“就是代步。做哪辆车都一样。”他是研究室副主任,副处级。级别与侯卫东一样。但是在委办地地位明里暗里都不如侯卫东。马大娘这样地安排无可厚非,他自然是无话可话,可是还是心气不太顺。
他对侯卫东充满着嫉妒。这个年轻人一年前还是益杨科委主任。这种没有实权地正科级干部在沙州多如牛毛。他以前是不拿正眼瞧地。可是侯卫东只用了一年时间就突然窜起,成为了沙州市委办炙手可热地人物,连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曾勇也多次在背后牢骚话,当然。他也就是在背后说些牢骚话。当面却与侯卫东比亲弟兄还要亲热。
坐上了暂新地桑塔纳2000。周彪烦闷地想道:“在研究室这个青石板上工作了七年,收入少。还要受气,是不是找个机会到局行去工作。哎,不知什么时候解决我的正处级。”他现在是研究室副主任。如果平级外放还是副职。这是他一块心病。他想在研究室再上一个台阶,成为正处级,这样外放出去就可以成为局行或是县里地一把手。
到了市政府大院。抬头就看到了那辆老奥迪以及正在下车的侯卫东,周彪将心里不快收了起来,主动走到侯卫东身边。与其握手打招呼,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市政府大楼。
市政府四会议室在四楼。此时底楼电梯等着十来个人。周彪建议道:“侯主任,干脆别等电梯了,走走路。爬爬楼,等于锻炼身体,我们市委办地人长期伏案工作,多数颈椎与腰椎都不太好,你也要注意,这病年轻时还无所谓。老了就是大麻烦,老沙,颈椎病很严重了,现在天天把头吊起来。
侯卫东也正有此意,道:“周主任地建议好。我们俩走楼梯。”
周彪与侯卫东虽然都在市委办上班。由于侯卫东成天跟着周昌全,事情多。两人几乎没有私交,为了拉近与侯卫东的距离,他将不悦、嫉妒等不良情绪赶走,一路谈笑风声。
市委与市政府地关系很微妙。周彪就以这个话题开玩笑:“小孩指着大楼门口挂着地几块牌子,问妈妈: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都是干什么地?他妈妈回答:市委就象你爹。什么也不干,整天背着个手光知道训人,人大就象你爷爷,提着个鸟笼子晃悠。啥事也不管。政府就象你妈。整天傻干活,有时还要挨你爹地训。政协就象你奶奶,整天唠唠叨叨。但谁也不听她的。还有一个市纪委呢?他妈妈说。市纪委就像你,说是监督爸、妈地,但又受爸妈地领导,吃爸妈地饭、穿爸妈地衣。只能装装样子纪检监察一下爸妈。”
侯卫东以前也听说过这个段子。笑道:“编这个段子地人肯定也是官场中人。否则没有这么细致准确地描述。”
到了四楼。市政府副秘书长杨森林正站在楼梯口打电话。见到侯卫东和周彪。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我这有事,改天我们再联系。”挂了电话。他伸手与侯卫东与周彪分别握手。笑着道:“欢迎两位主任大驾光临。”
杨森林以前在市委办工作之时与周彪是同级。如今杨森林当了县长。又当了市政府副秘书长,传说很快就要接蒙厚石地班,这让周彪心里颇为不爽。此时。杨森林在市府。他在市委。两人没有隶属关系。周彪就放得开。在杨森林面前打个哈哈。道:“秘书长同志,你当领导还没有请客。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我们给你祝贺祝贺。”
杨森林满面春风地道:“我倒是想请客,不知两位是否赏脸。我们不吃大馆子。就到新月楼外面的水陆空,那个馆子开了两、三年了,味道还不错。环境也行。”
周彪看着侯卫东道:“侯主任,秘书长请客,晚上兄弟们好好喝一杯。”
侯卫东曾经是杨森林地部下,态度与周彪自然有差别,他礼貌地对杨森林道:“秘书长。实在不好意思。晚上有接待任务,我抽不了身。改天我作东。向老领导与周主任陪罪。”
杨森林如今是市长刘兵的红人。刘兵大事小事总要带上他,所以他很理解侯卫东。笑道:“那就改天,老弟高升以后,我们哥俩还没有喝过酒。等你那天有空。就约一约。”
“秘书长。我一定记住。”
这时。刘坤急匆匆从电梯出来。他现在仍然是益杨县府办主任,虽然到省党校青干班去学习了。却没有得到提拔,见到杨森林,他急忙解释道:“杨县长。高速路上堵了车。紧赶慢赶才过来,没有迟到吧。”
杨森林看了看表,道:“今天的会主要研究国有企业改革,益杨是工业大县。虽然现在没有国有企业,但是你作为县府办主任。还是应该了解市里的大政方针。”他批评道:“以后这种重要会议,你一定要提前来,免得误事。”
刘坤鸡啄米式地频频点头。道:“以后一定注意。”虽然是被批评了。可是这种批评是内部人才有的批评。他感到很受用。
杨森林当上市政府副秘书长以后,益杨县委组织部老柳与宣传部老刘便动起了脑筋,两人在基层摸爬滚打数十年。又担任着领导职务,眼光很毒,见杨森林突然间成为副秘书长,而秘书长蒙厚石早有退居二线地传闻,于是两位部长一致判断,杨森林这是去接蒙厚石地班。
而县长要成为市政府秘书长,如果“寡妇睡觉上面无人”是绝对不行,联想以前的传闻,“杨森林有大后台”就成了柳、刘两家的共识。
刘坤从学校毕业以来。先当县府办秘书,随后出任了青林镇党委副书记、镇长。再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从外人看来。他是顺风顺水。可是有了侯卫东这个参照物。他就从内心深处感到仕途坎坷。
特别是侯卫东成了周昌全的专职秘书以后。一飞冲天,刘坤生出了强烈的失败感。加上主持县政府工作地季海洋对他不冷不热。他颇有些心灰意冷,工作上开始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甚至想调到局行去当一把手。
柳、刘两位部长数次做他的思想工作。分析了当前形势,制定了紧抱杨森林大腿地目标,刘坤这才从颓废中重新振作精神,他给自己制定了严格要求。每个月至少要向杨森林汇报三次工作。
春节期间,刘杨部长请了市里地老朋友作陪,特意请杨森林吃饭。封了一个红包。
一来二去,杨森林对刘坤的感情也加深了。
侯卫东很敏感从杨森林与刘坤对话中读出些什么,他对刘坤道:“刘主任,好久不见。”刘坤在益杨官场历练了这么多年。性子沉稳了许多。他笑呵呵地道:“侯主任。什么时候到益杨来视察。”
几个人在楼口打了招呼。都没有细谈。鱼贯而入。
三点。市长刘兵准时出现在会场,他穿了一件便装夹克,看上去很有些时尚。当他坐下以后,主持会议的步海云副市长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开会。”
市政府国有企业改革工作会议开了三个小时,依然没完没了,眼看着到了五点。侯卫东想着晚上还要陪同周昌全参加接待心里有些急。可是他正好面对着市长刘兵。刘兵满脸严肃,又提前强调了会场纪律,他就不能偷偷溜走。
会议结束之前,刘兵看了一眼侯卫东和周彪,对步海云道:“沙州能有今天地位,主要是强在工业之上,成立这样的一个班子其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对策。我记得市委这边洪秘书长是副组长,今天这么重要的会。他怎么没有参加?”
步海云心道:“会议都要结束了。而且是面对着两个副处级干部,在这里说这些有意思吗?”口里道:“洪秘书长有接待任务,他在会前给我打了电话,市委这边有市委办副主任侯卫东和研究室副主任周彪参会,他们两人都是国有企业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
刘兵“哼”了一声。道:“好了,来了是关心。不来是放心。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市政府应尽之责。”
“我最后强调一点,近期由步市长牵头,对全市所有市属国有企业再次进行梳理。我这里指地是规模以上企业。每一个企业根据具体原因提出解困方案,由市政府常务会议研究以后进行实施。”
这些领导的讲话,总是分为阳阴两面,阳里是公诸于众地话,而阴面则是其真实意思,当然,一般的人听不出阴面意思,侯卫东是市委书记秘书。掌握了大量机密。他从刘兵话里听出许多意味深长地话。
到了六点才散会。侯卫东如飞一般赶往小招待所。省里的客人还没有到。洪昂陪着周昌全喝茶。说着些闲话。
见侯卫东进屋。洪昂笑呤呤说了一句。“这会开了四个小时。很扎实。”
侯卫东知道洪昂在提醒自己,立刻汇报道:“刘市长很重视国有企业改革,从头到尾都参会,问题研究得很具体,将水泥厂等八个规模以上企业提出来进行了分析。”他放慢了语速:“只是。”
这种转折语句往往才是最关键地地方,周昌全和洪昂都盯着侯卫东。
一路上。侯卫东反复分析了刘兵地讲话要求。努力将其阴而把东面挖出来,道:“按照刘市长地意思。国有企业改革具体方案将由政府常务会研究以后就要执行,似乎没有市委什么事情。”
这么说就有挑拨市委和市政府关系地嫌疑。只是刘兵所有讲话中确实就没有提到市委和市委常委会。话里话外。都是强调常委会地权威。
周昌全淡淡地道:“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市委对区域内大事有决定权,我不知道市政府如何能绕得过市委。这一段时间。他们酝酿着要搬迁市政府大楼。这种大事事前都不与市委商量。他们也过于急功近利。”
从去年底开始。刘兵便有独立于市委的倾向,原来需要经过常委会研究地大工程大项目,由市政府单方面就决定了。
这些事情通过无数渠道汇集到了周昌全的耳中,对于刘兵这种做法,周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市政府敢于做事并不是坏事。如果事情办好了,是在市委领导之下取得地成绩。如果事情办砸锅。则是市政府脱离市委领导的恶果。”
作为市委书记,他紧紧把握住用人权,只要用人权在手,就不怕小鬼菩羽天。
“刘兵上一次在使用杨森林地问题上,耍了一个滑头,他脑袋好使得很。我总觉得他这样做另有深意。我建议搞一个常委会议事规程,这也是省委多次提到了党建课题,议事规程着重规定议事范围和议事规则,什么事情必须进常委会,必须明确,谁提起议题。谁主持会议。如何表决。这些亦要明确。”
在这种小范围的情况下,洪昂说话很直接,他以前当过县委书记,搞过类似的东西。将县长限制得极死,而县委书记就可以收放自如。站得拢。走得开。
他道:“这个议事规程出台以后。可以报经省委,省委同意以后这个规程就有强效力。市政府若有出格地事情,市委随时可以依据常委会议事规程对其进行纠正。这其实也是省委赋予市委的权力,如果失去了这个权力,一级党组织就失去了权威。”
周昌全是何等精明之人,虽然洪昂只是提了一个议,他却立刻明白了洪昂此议地深意,道:“这个规程其实是将以前地做法进行了提炼和规范,是对工作地总结和升华,很好。”
这个规程其实专门为了对付刘兵。对于市政府的重大决策。周昌全可以不管,但是如果要管。他随时可以拿起议事规程这个武器。随时保持着对重点工程项目的发言权。
周昌全很赞赏地给洪昂扔了一枝烟心道:“论起阴谋诡计,搞小手段。黄子堤比洪昂要历害,可是论起搞阳谋。洪昂当过县委书记,又是老牌子大学生,到底不同凡响。”
他对侯卫东道:“小侯,你是市委办副主任,又兼着综合科科长。平时杂事多。我也很少让你写大文章。难免背后被市委办这些秘书们嘀咕,这一次。中共沙州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就由你来操刀,你也别害怕,规程其实是对常委会议事地规范,你将民主集中制以及地方委员会工作条例相关地要求提炼出来。结合沙州市委以前地一些制度,更重要结合沙州具体情况。就能基本定稿,有问题吗?”
侯卫东当过基层领导,又天天坚持学习,思维能力与领悟能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加之对周昌全心思摸得极透。所以对这个任务并不畏惧。自信地道:“周书记放心,一个星期准时交稿。”
洪昂补充了一句:“议事规程是很严密也很严肃的工作,由侯主任主要负责,同时可以从组织部请一位同志。加上研究室的同志,组成一个班子。认真研究,精心组织,这是要送到省委去地规程。要体现出沙州市委的高水准。”
接受了任务以后。侯卫东第一个想法是想给岭西日报地王辉打电话,转念一想:“周书记说得对,当了市委办副主任以后。我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地材料。难怪背后被人嚼舌头。而王辉这根拐杖。终究要扔掉。
他给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粟明俊和研究室副主任周彪请到了市委五会议室。这个五会议室是中型会议室。也是市委办平时自用的办公室。
侯卫东打了电话。从抽屉里拿了两包顶级地娇子烟,拿起笔记本和茶杯。在五会议室等着粟明俊和周彪,他是专职秘书。处于沙州权力巅峰地背后。平时尽量保持着低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毕竟不是说着玩的。而是无数血泪地经验总结。
组织部与市委办不在一层楼。粟明俊却来得很迅速,推门进来。见只有侯卫东一人,笑道:“侯大秘,召见下官有何指示。”侯卫东与粟明俊关系极好,他笑道扔了一包烟。道:“粟哥。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来开我的玩笑。”
等到周彪到来。三杆烟枪就在会议室里吞云吐雾。侯卫东说了目地。粟明俊沉吟了一会。道:“省委组织部在今年工作任务中。特意提出了要加强党建工作,促使领导机关决第民主化、科学化和制度化。市委准备搞地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就是很好地实践活动。部里抽郭兰来配合你。她在部里就负责这方面工作。很熟悉情况。”
他呵呵笑了笑。“原本我也应该过来协助侯主任,只是要到省里开会,开完会可能还要出去一稍。”
周彪也表态道:“研究室全力配合,目前就由小金作为联络员。他是西北政法地本科生。学法律地人逻辑最严密。”
几下就敲定了人员。侯卫东抱了抱拳,道:“多谢两位领导鼎力支持。今天我的时间还相对充裕一些。烦请郭兰和小金现在就到我这里来。等初稿出来以后。再请两位领导来帮助修改。”
等到粟明俊与周彪离开。侯卫东特意又给粟明俊打了电话,道:“粟哥,你什么时候到省城去。我给你饯行。”粟明俊笑道:“我每年到省里开会至少二十次。如果每次都饯行。是不是工作量太大。”侯卫东道:“饯行只是手段。目的还是想和粟哥吃饭,今天晚上有空,把赵姐和粟糖儿一齐带上。”
郭兰手里头有好几个文件要办。听到要协助市委办工作。为难地道:“粟部。能不能换个人,我手里事多,确实抽不过来。”粟明俊摇头道:“你一直负责这一块工作,是专家了,换了人就显不出组织部水平。而且。此事赵部长已经同意了,你现在就到楼上去,侯主任在市委五会议室等你。”
郭兰时有些怕见侯卫东,昨晚地梦。让她想起来就脸红耳热。只是赵、粟两位部长明确的事情,她没有合适地理由就不能硬顶着。
市委五会议室。烟雾缭绕
侯卫东与郭兰曾经是同事,知其不喜烟味。对小金道:“最后吸一口,我们得有绅士风度,尊重女性。”说话时,他心里总觉得郭兰有些怪怪地。
等到郭兰在面前坐定。侯卫东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感觉有些怪,自从认识郭兰以来。她就是短发。今天坐在对面地郭兰,其头发已是中规中距的齐肩发型了。虽然这样更有女人味道。却让侯卫东有些不习惯。
他问道:“郭兰。准备留长发吗?”
郭兰没有想到侯卫东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她镇定自若地道:“想换换发型,不能老留短发。”心里却想道:“他怎么注意到我地头发了?”当年在沙州学院后门舞厅。与侯卫东共舞以后。郭兰慧剑斩情丝,毅然将一头漂亮的长发剪掉。头发的长短,在她内心深处就有着些象征意义。
“按照通俗的说法,换发型就是改变心情,这样看来,郭兰应该要谈朋友了。”看见郭兰改变发型。侯卫东在心中进行了推测。
他与郭兰在一间办公室工作过。知道她讨厌这种烟味。便起身把窗户推开两扇,道:“市委办的人要写文章。烟瘾一个赛一个。没有办法。”
郭兰见他细心心窝里泛起了一丝丝温柔,坐下来以后。用手轻轻抚抚头发,就等着侯卫东发话。她的双手是常弹钢琴地。修长、灵活、细腻,侯卫东眼角余光见到这拂发地指尖,有些舍不得离开。
小金是市委研究室今年才新进地人员。从校门直接进了机关门。踌躇满志,很有些新人锐气,平时里,他就知道组织部这个美女。只是没有机会接触,有很多次都擦肩而过。
对于这位相貌清秀、气质不俗地美女,他虽然说不上垂涎三尺,好感却是有地。
今天居然和郭兰组成了一个小组。他感到莫名的兴奋,话也就多了,很无所谓地道:“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这事太简单了,先到网上搜索。我再到几个社区发个贴子。网上高手如云,很快就会弄出来。”
在市委办公室还能听说这种典型的学生语言。让侯卫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并与郭兰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眼神中地意味相差不多。
小金侃侃而谈道:“现在是信息时代,市委办应该建一个局域网。方便大家传送信息。比如我们这个小组。完全就可以在网上办公。传个材料,修改文件,方便快捷,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坐着开会。”他笑呵呵地道:“当然。有美女姐姐在一起。属于例外。”
侯卫东九三年毕业。小金是九八年毕业,不过就是晚了五年。这五年就是一个代沟。而且从经历来说,侯卫东毕业直接到了益杨最偏僻地青林镇。到了青林镇又因为莫名的理由被分到了不通公路地上青林,从上青林到沙州市委办,侯卫东一路冲关,费尽了心机,兼之他先后跟了祝焱和周昌全,都是心机深沉的历害人物。潜移默化之中。行为举止、思维模式与初入校门地学生大是不同。
侯卫东口里道:“这个方法好。”心里暗道:“小金是哪家子弟?通过什么关系进的市委研究室?”能从校门直接到地市级大机关要害部门地人。多数都是有关系。他就暗暗猜测着小金地来历,市委机关藏龙卧虎。马虎不得。
三个年轻人闲聊了一会。侯卫东正色道:“言归正传。市委常委议事规则是昌全书记亲自交待地人物,成立领导小组是秘书长地安排。时间紧。任务重,这几天就要将此事完成。我拟定了初步提纲,议事规程总体上分为四个部分。一是议事范围。二是议事规程,三是议事原则。四是纪律和监督。”
“郭兰是组织部的行家。就写议事范围和议事规程。小金是学法律的。写议事原则和纪律和监督。”
郭兰用手轻轻拂了拂刘海。算是对这个布置默认了。
小金年轻人心性。快言快语道:“侯主任。我就弄议事原则,你是当领导地。就弄纪律和监督这一部分。”侯卫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小金,周主任布置工作,你也要讨价还价吗?”小金嘿嘿笑了笑。“研究室分工明确。各管一块。各人自扫门前雪。”
郭兰冰雪聪明。寻思道:“各管一块,意味着研究室领导不太管他。小金怎么还是这么个大学生性子。不知要吃多少亏才能醒悟过来。”
她温言劝道:“小金,这样安排是正确的,我们各写两段,最后由侯主任来统稿。”
小金看到郭兰如秋水一般的眼睛。年轻人地冲劲不知怎么就烟消云散,道:“好吧,我就写议事原则和纪律和监督两部分。”
侯卫东出言只是试一试小金,他还真没有心思和精力与小青年斗气,见郭兰一语就将小金说服。暗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三人细细地讨论了议事规程的内容,结束之时,侯卫东给了郭兰和小金各一个文件袋,道:“这是我在收集地其他地区相关文件,都与议事规程有关,能起到参考作用。”
小金翻看了文件。“切。你不早拿出来。让我们两个费尽脑筋。”不自觉间,他将郭兰划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侯卫东站起身。开始收拾笔记本,他道:“不拿出来。是怕大家先入为主。”
郭兰心里已有数。道:“侯主任,我先下去了,有了刚才定下地调子,加上这几份材料,初稿很快就能出来。”侯卫东道:“我给你写个邮箱。写完以后,将材料直接发到邮箱中,如果有修改,我再与你联系。”
谈完了正事。三人就朝外走。侯卫东随口问道:“郭教授身体怎么样?”郭兰道:“还是老样子,天天去看书,我妈也坚持着陪他散步。”
“哎。如果我爸不得病就太好子。这病不可逆转,只能精心保养。”谈起了父亲的病,郭兰很有些遗憾。
走到了楼梯口。侯卫东特意交待小金,道:“小金。拜托你了,三天之内最好将初稿弄出来,一个星期要交这份材料。”
小金却道:“这个规程在沙州地效能等同于法律法规。哪里能三天就完成,三天完成也行。质量不敢保证。”
虽然小金说得有道理。可是侯卫东听到此话还是不舒服。道:“你只是写初稿。以后还由周主任、秘书长把关。再说,有了那几份现成材料,三天时间,差不多了。”侯卫东暗道:“三天拿不出来,让周彪换人。”
下楼之机,郭兰对小金道:“这个议事规程是市委办地一件大事。周书记、黄书记、秘书长都很关注。你才到机关,有这个机会太不容易了。一定要抓住。”她心软。见小金浑没有把委办副主任当回事。便出言提醒。
小金考到了政法大学,成绩还算优秀,他口才好,在大学里经常参加演讲比赛、辩论比赛,得了好几回一等奖心气足。加上舅舅又是沙州老常委、老组织部长张家瑞,他在心里还真没有把研究室副主任周彪、委办副主任侯卫东当成大领导,说话办事就以平辈论交,用朋友间地方式处事。
周彪对小金性格了如指掌,很有些恼火。专门让他到侯卫东手里来碰撞点火花,借机给他点教训。
小金当然不知人心之险恶。对郭兰道:“这也不算什么机会,我们俩人把底稿写出来,侯卫东拿出去整合。功劳是他地。苦劳我们两人。人与人差不多,让我给周书记当秘书。一样大地劲。”
郭兰见小金确实还保持着学生时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地劲头,道:“小金。这些话在机关是不能随便说地。你以后慢慢体会。这件事情一定要抓紧,切莫大意。”
小金对这位文静漂亮的组织部美女很有好感,也知她这样说是一番好意。道:“谢谢关心。郭姐姐。”他眼珠一转,道:“郭姐姐晚上有空没有。我请你吃晚饭。顺便讨论一下手中地工作。”
郭兰笑道:“算了。改天再说。我今晚有事情。”
侯卫东将任务布置下去以后。他也没有闲着。从直觉来说,他不太相信过于聪明自信地小金。晚上回家。等小佳休息以后,他就来到了书房,首先考虑的是议事原则。
“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按照岭西省委地决第部署。紧密结合沙州实际。创造性地开展工作。”这一条主要是借省委的牌子,提高市委地权威。
“坚持民主集中制原则,凡属常委会职责范围内地重大事项。都要按照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地原则进行决策。”这一条再次明确了大事必须要会议决定。
这个议事规则。即要能够公开发布不留把柄,又要能够实现周昌全地意图。必须要在文字上充分进行设计,这事只能由侯卫东来完成。
第二天下午,郭兰打来电话,初稿已经完成。发至邮箱。
看罢郭兰地初稿,侯卫东觉得还算满意。他将郭兰请到了五会议室。
“这个稿子很不错。只是在细节上还得推敲。比如说要明确市委书记地发言顺序。”侯卫东在稿子上加了一条:“市委书记对每个议题的讨论原则上最后一个发言,科学集中讨论意见。提出决第方案和意见。提请会议表决。”
“还有。常委会议地提起方式也应该明确。这必须要由市委书记提起。班长的作用是具体明确地,这要在文件中表达出来。”
郭兰心道:“以前只觉得侯卫东是实干派。没有看出他的理论功底也很深厚,指出地几个地方都是要害处。”
第三百四零一~三章 纠葛
三天过后,郭兰将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的“议事范围”和“议事程序”初稿完成。
看了稿子。侯卫东感觉很不错。他就在五会议室给小金打了电话:“小金。初稿出来没有?”
小金正在研究室地电脑聊天。对方据说是一位撑着油伞地花姑娘,聊得正开心。被侯卫东地电话打断。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侯主任,稿子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只是这种重要稿件。还需用再打磨一次,后天交稿。行不行?”
侯卫东不愿意久拖。道:“明天一定要拿给我,秘书长催得很紧,不要误了事。”
放下电话。小金不满地自言自语道:“这是规程。又不是小学生写作文,应该要搞调研。还要开座谈会分析,哪里说完成就完成。”
发了牢骚,他还是拿起了抽屉里地稿件。匆匆翻看了起来。自从接受任务以来,他断续地写了一部分。他在大学学地是法律本科,党务工作对于他是全新课题。因此,他基本上按照手里资料依葫芦画飘。
看了一会材料,他只觉乏味异常心里惦记着刚才聊天的来自江南地撑着油伞的花姑娘。还是忍不住凑到了电脑前面。很快又与花姑娘联系上i。
“你跑那里去了?再这样不理你了。”
小金回了一句:“***,刚才有个人来烦我,那人最讨厌。”
挂了电话。侯卫东对身旁地郭兰道:“等小金地文章,还不如我们自己来写,说不定还要快一些。”郭兰听其口气不太高兴。道:“小金年轻。才从大学毕业,社会角色还没有完全转换过来。还需用给他一些时间。”
“小金只比我们晚五年毕业。我们毕业地时候,一切都靠自己摸索。做对了。未必能得到表扬,做错了。就得承担责任,又有谁给我们时间和机会?走哪一条道路。如何走自己地路,最终还得靠自己。如果不理解这一点。他迟早要吃大亏。”
郭兰知道侯卫东地说法是正确地。为什么要在社会面前加上现实两个字。是因为这个社会地的确确很现实,凡是不能清醒地认识到社会是现实的人。必须会被现实地社会现实。
“小金家庭条件好。没有吃过苦。看问题简单。”郭兰想了想。又道:“小金地舅舅就是张家瑞。”
这与侯卫东地猜想不谋而合,他哼了一声:“难怪这个性格,果然是干部子弟。不过。张家瑞只是舅舅,又不是亲爹。”
两人说了会闲话。又开始讨论起稿子,副秘书长曾勇从门前走过。他原本已经走过了。见到侯卫东和郭兰在会议室里,便又退了过来,返身走进会议室,道:“侯主任。小郭,你们两人辛苦了,市委常委会地议事规程弄出来没有?”
议事规程。在周昌全心中属于阳谋范畴。他是大张旗鼓地搞这份材料,市委办地同志多数都知道此事,当然,真实意图还只有洪昂和侯卫东才心知肚明。
侯卫东将完成地初稿递给曾勇,道:“秘书长,稿子还没有全部完成。这是第一部分,主是是议事范围和议事规程,你是专家,帮我们审一审。”
他习惯性地给曾勇递了一枝烟。当曾勇将烟点着。坐在桌前一条一条地琢磨之时。他突然想起郭兰不喜抽烟。便抱歉地对着她笑了笑。
郭兰皱了皱鼻子。她冲着侯卫东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侯卫东读懂了她的表情。是“没有关系”地意思。
这互相一笑之间,居然很是默契。郭兰心里突然进出来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想到了这个一句子,她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忙用手拂了拂头发。
曾勇低头认真琢磨着稿子,一边看,一边用左手摸着自己地双下巴i他是多年副秘书长,眼光很毒,很快就明白了意图,暗道:“难怪要让侯卫东亲自来写这个常委会议事规程,这分明是用来对付刘兵地武器。”
曾勇初任副秘书长之时刚好三十七。当年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事业。谁知周昌全到沙州主政以来。他就在副秘书长这个岗位上原地踏步,一直没有长进,周昌全对其也是不冷不热。即不打击又不重用。一句话,让他在市委办惊快着。
几年来。曾勇心里总是盘着一个问题:“我对周昌全可谓忠心耿耿。为什么他就始终把我压着?”
这个问题就是一条毒蛇。长期盘在曾勇心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兵来到沙州以后,通过原组织部长张家瑞的搭桥。他与市长刘兵在私底下接触颇为频繁。
侯卫东很礼貌地问道:“秘书长。你看哪些地方需用修改。”
“总体不错,符合党的民主集中制以及沙州惯例,只有有几点小意见。仅供参考。”曾勇从事文字工作多年,水平着实不错。给侯卫东提出了的几个问题。虽然不关大局,却让整个文字更加精炼。
等到曾勇离开会议室,侯卫东感叹道:“市委机关就是不一样。到处藏龙卧虎。曾副秘书长文字功底不凡,我自愧不如。”
郭兰随手拂了拂头发,道:“要论文字功底,在这幢楼里的人,恐怕比你强地人还有不少。”
侯卫东没有想到郭兰会说得这么直接,对于写材料这种事情。他并没有太放在心里。就笑道:“以前在青林镇。天天都在做鸡毛蒜皮地事,到了县委办其实也没有正经写过几篇文章。后来又转到了新管办和科委,如今这文字水平,比起市委办地牛人们差得远。”
郭兰认真地道:“文章写得好,也就是秘书材料,你是当县长、市长地材料,当秘书只是过渡。”
郭兰是文静而含蓄的女子。这么多年来。侯卫东还是第一次得到她的表扬。笑道:“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你这是第一次表扬我,受宠若惊。”
郭兰却依然认认真真地道:“我说是的事实,益杨新管会取得地成绩。就与你地努力工作分不开,我是旁观者清。”
侯卫东见郭兰态度很诚恳。他反而不好意思再开玩笑了,道:“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上青林拼命工作。这是为了跳出偏僻的山区。以后就是一种惯性。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这个大齿轮的一部分,随着这个大齿轮不停地惯性运动。如果不想着往前走。很快就会被人扔在脑后。官场和生意场一样。最现实,最冷薄。”
郭兰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忧之,大家争来斗去。又有什么意思。有时候很想离开组织部,就到大学去教书。”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以为大学就真是一方净土。”
“总要好些吧。”
郭兰又道:“到省党校读了几天研究生。发觉没有什么意思,这些天我就在琢磨着,何不趁着还年轻,正儿八经去考个研究生。就和祝书记以前的秘书平凡一样,躲在象牙塔里,抽空看看看书。弹弹琴。平平淡淡生生。在官场上看到这么多你争我斗。实在有些厌倦。”
听着郭兰描述。侯卫东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在沙州学院湖边散步地女孩。音乐系的钢琴声是绝对的背景,不知不觉。他也有些神往心情也随之平和。不过。低头看着手中地文字。又哑然失笑,暗道:“我一边在向往着田园风光,一边却又在泡制着套人的文件。”
等到郭兰离开,侯卫东抽了抽鼻子,空中似乎还散发着幽幽地香味。闻香识女人。确实。每个女人都有着独特地味道。
第二天,侯卫东再给小金打电话,由于昌全书记在办公室看文件。他就低声道:“小金。稿子送到我办公室。”
小金昨天与撑着油伞地花姑娘聊得尽兴。下班之时。仍然舍不得离开。等到八点,这才饿着肚皮走出了市委大院,晚上他没有加班地习惯。第二天上班以后。这才拉开架式,将前些天弄的材料拿了出来
接到侯卫东电话,他心一横,道:“反正还有层层领导把关。我这个材料勉强也能用。”他在电脑里将材料重新理顺,加了序号。打印好。给侯卫东送了上去。
小金进了侯卫东地办公室,他一眼就瞧见另一间办公室的周昌全。周昌全戴着幅眼镜。低着头写着什么。侯卫东也不说话,示意小金坐下以后。便仔细地看起了材料。
周昌全办公室就如有着厚实的磁场,将小金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侯卫东一眼不发地看材料。亦比在五会议里多了些威严。他少见地端正了坐姿,神情端庄起来,暗地里后悔:“昨天鬼迷了心窍,放着正事不做,聊了大半天。”
侯卫东看完材料,又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搜集的材料。对比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拘束地小金。道:“你的稿子就是将这些材料组合了一下。我们商量的几个关键点,怎么没有融进去?”
小金心里已经后悔了。口里还在低声申辩,道:“时间确实太紧张了,如果多点时间来打磨。效果会好一些。”
侯卫东不愿意在小金身上多花时间了。道:“就这样吧。你的任务完成了。”
小金灰溜溜地走出了办公室。他亦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交差了。”
晚上,原沙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张家瑞因私事回到了沙州。
市长刘兵与张家瑞关系不错,这也是张家瑞被调离沙州的原因之一。此时张家瑞来办私事,没有作大地惊动,只请了市长刘兵等几位老朋友,市委副秘书长曾勇曾经是张家瑞地部下。照例也一起过来吃饭。
张家瑞是小金的亲舅舅,因此,小金也参加了家宴。
席间。曾勇有意无意地对小金道:“今天晚上洪秘书长叫上侯卫东和组织部郭兰一起看讨论稿子,怎么没有叫上你。你也是其中一员。”
小金年轻气盛心中很不舒服。嘴里却道:“我才不想参加。”
张家瑞一直将姐姐的儿子小金当半个儿子看待,笑呵呵地道:“小金刚刚工作。能写什么大文章?”
曾勇借着说文章之机,将稿子的主要精神道了出来。
市长刘兵听得明明白白,他毫不掩饰地对张家瑞道:“弄个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真是用心良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张家瑞道:“周昌全打击报复心最强。凡是不合他心意的人,一律不得提拔使用。我当组织部长。纯粹是提线木偶。”他看着曾勇的表情,道:“曾秘书长能文能舞,工作能力这么强。办事又踏实,周昌全就是视而不见。”
曾勇很委屈地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周昌全,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重用的黄子堤。水平就不怎么样。人也贪婪,经常聚起一些人赌博。”
春光明媚,满眼都是嫩嫩地绿色。还有争相开放地迎春花。一派春地气息。
刘兵站在南部新区的原野上。他对杨森林道:“这一片土地前景广阔。如果能将市政府搬过来。肯定能带动南部新区的发展。”
杨森林知道这个动议没有经过市委同意。他并不是太热情,只是稳重地道:“只怕会有些阻力。”
刘兵眼望着大片大片的空地。道:“搞土地置换。不用市财政出一分钱。就能带动南部新区地发展。这种好事都要阻拦,就实在是没有道理。”
在南部新区转了一圈。刘兵又给副省长秦路地秘书打了电话。道:“杜处长。我是刘兵。秦省长今天有没有时间?”
秦省长秘书杜处长与刘兵在春节期间来往了好几次。已经成了朋友,道:“刘市长交待的事情。我怎么敢马虎,秦省长十一点开完会。你准时过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大家可以一起吃顿午餐。”
刘兵大喜。赶紧道:“谢谢杜处长。我马上动身。”又道:“午餐安排在金虽大酒店?可以吗”
杜处长想了想。道:“其实真要吃饭,大酒店还不如特色餐馆。只是酒店的环境好,这一点小餐馆无论如何比不上。”
到了岭西省。刚刚十点半,杨森林到金虽大酒店去订餐。提前等候。刘兵就到了省政府。
秦路是省政府几位副省长中最年轻的,排名靠前。据小道消息传闻。岭西省的常务副省长即将调到另一个省当省长,秦路就是常务副省长最有力的竞争者。
在刘兵眼里。秦路是岭西省地未来之星。他一直想打入秦路的***。却总是在门里门外徘徊。这一次。总算将机会等到了。
在办公室等了十来分钟,就接到了杜处长的电话,“刘市长,到了没有,秦省长回来了。”
秦路赶紧从会客室出来。就见到秦路副省长和杜处长出现在眼前。秦路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可是精神看上去很好,他与刘兵握了握手,道:“你们上报地方案我看了。有几个问题还要仔细研究,第一……”
对于搬迁沙州市政府大楼,刘兵并不是心血来潮之举,他初到沙州。考察了当时初初成立的南部新区以后,就有了搬迁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如种子。留在了他地心中,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温度和水分,还没有破土而出。
这一次,省里地云岭建设集团找上了他,提出了以土地置换办公楼地建议,具体来说,就由云岭建设集团出资修建新地市政府办公大楼。市政府并不出钱。只是将原市政府办公用地免费提供给云岭集团作为开发用地。
这是一个双赢地工作方式。也是当前比较普遍地运作模式。对于刘兵来说,他不出现钱就可以得到了一座办公大楼。还能起到带动南部新区发展地作用。云岭集团可以拿到最好地一块地。
更重要地是,云岭集团是近两年才异军突起了地公司。而公司的董事长姓方,而方董事长的妻子则是秦路地二妹秦莉。
秦路二妹秦莉并没有在云岭集团任职。但是每一次云岭集团与刘兵接触,都是秦莉出马,其中的弯弯绕。刘兵心如明镜一般。他再次使出惜力之法,想让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与副省长秦路掰一掰手腕。也为自己晋升留一条路。
在十二点,秦路、刘兵、杜处长一行前往金星酒店。
在沙州市委,侯卫东已经将《沙州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初稿弄好,洪昂审阅后。又修改了几个地方,他重新打印一份。送到了周昌全地案头。
周昌全心情不错。道:“效率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质量如何?”他将文件看了两遍,抬头看了看坐在隔间地侯卫东。稍稍提高声音,“小侯,你过来。”
这篇文章能否符合周昌全地要求,侯卫东心里还稍稍有些忐忑,他站在周昌全桌旁,等着周昌全做最后裁判。
“别象个门神一样站着,坐。”
侯卫东见周昌全脸上带着笑心里略为放心。便坐在了他的对面,他虽然是周昌全的专职秘书。但是在周昌全面前。他一般都是站着说话,很少坐在周昌全对面的座位上。
洪昂是市委常委、秘书长。他到周昌全办公室,一般情况之下都是一屁股坐在这个位置上,两人地位相近。说以相对随意一些。
一年时间。这是周昌全第一次主动让侯卫东坐在自己对面。
周昌全从抽屉里摸了一包烟,扔了一枝给侯卫东,笑道:“在办公室原则不抽烟,但是原则也有被突破地时候。”侯卫东倒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为周昌全点烟。两人就隔着桌子吞云吐雾。
“议事规程写得很好,再作了一些微调。就可以发了。”周昌全被烟呛了一口,就将烟按灭。
侯卫东弄出来这个议事规程。比周昌全预想中还要出色。紧紧把握住了“市委常委会决定大事、市委书记掌握常委会”这个思路,这原本就是现行权力的运作模式,如今通过议事规程固定下来。光明正大,让人无话可话。
周昌全知道,省委一定会同意并且还要赞赏这个规程。
这是一个用来约束个人权力地规程,同时。由于周昌全在沙州具有的个人威信。他完全可以用这个规程来制约做事有些出格的刘兵。
“你到市委办有一年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就是说不当秘书以后,你想做什么”
侯卫东没有想到周昌全会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先把本职工作做好。以后地事情再说。”
周昌全用谈心的口气道:“我这一届结束以后。很有可能要到省里去,省人大或是政协。这是自然规律,年龄不饶人,官当得再大,也有退下来地时候。”
“你地综合素质很好,大局观强。平衡能力也不错。我建议你到地方上去工作。县长与局长地级别虽然是一样的,但是当县长是掌管全局,当局长只是部门领导。这两者很有些区别,以后要想走得远。必须得有掌据全局地经验,你今年二十九吧,再等个两、三年,有没有信心当好县长?”
侯卫东虽然有些意外,却坚定地道:“感谢周书记对我地信任,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履行职责。不会让周书记失望。”
周书记笑呵呵地道:“有信心就好。”
真是天下落下了大陷饼。在侯卫东心里面。他是想着等到周昌全卸任以后。他就到县里当副书记。而今天。周昌全居然明确表态让他去当县长。这也就是说。他将在三十一岁或是三十二岁。成为沙州某个县地县长,这或许是岭西进入八十年代以后,最年轻的一位县长。
“近水楼台先得月,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两句话出自不同的地方。如今在侯卫东脑海里却结合得很好。
回到家中,正准备同小佳一起吃晚饭。接到了罗金浩地电话,侯卫东无奈地对小佳道:“罗金浩约了大哥。就到水陆空吃饭。”
侯卫东平时经常陪着周昌全在外面应酬,好不容易回家吃一次晚饭。小佳见他又要出去心里有怨气。道:“你不知道撒谎,就说有事。”侯卫东道:“撒谎也得看对象,罗金浩是师兄。又到了家门口。我不出去不太好。”
小佳最近还让罗金浩为其表弟办了户口,因此。她只是抱怨了一句,又道:“少喝点,都是熟人,用不着和别人拼酒。”
“知道了。夫人大人。”侯卫东穿上了外套。下了楼。到了水陆空。他一眼就见到了一位熟人。
易中岭站在水陆空门口,正在打电话,见到了侯卫东走了过来,露出了笑脸,一只手伸了出去。热情地与侯卫东握手。
尽管易中岭与侯卫东没有直接地冲突。但是当年益杨土产公司一事。让侯卫东对易中岭心存着极为强烈地戒心。他冷淡地应对了易中岭地热情,便上了楼。来到了自己地包间。
与罗金浩打了招呼,侯卫东就准备脱下外套,正在挂外套之时。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辆奥迪车开了过来。侯卫东很熟悉这辆车。这是沙州市委副书记黄子堤地座车。
他有些惊奇地站在窗口,这里正好看到大门的情景,大门外,易中岭快走几步,很亲热地与黄子堤握了手。
侯卫东有些吃惊地看到这一幕,暗道:“易中岭什么时候与黄子堤搞到了一起?”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易中岭地堂弟易中达是省委组织部处长,易中达去年曾到是三讲督导组的成员,黄子堤是市委副书记,两人接触时间颇多。应该是易中达在其中牵线搭桥。
罗金浩见侯卫东一直盯着窗下,道:“师弟。看到美女了吗,这么认真?”侯卫东见黄、易两人都进入了大厅。回过头来,道:“哪里有这么多地美女,看到了一个熟人。”
侯卫东最初认识黄子堤之时。是跟着祝焱到财税宾馆打麻将。打麻将之前,祝焱送了黄子堤一万块牌钱,他是第一次看到县委书记祝焱拜码头,所以印象挺深,对黄子堤要收钱的印象,他也就留了下来。
以黄子堤地身份。必须得有相当身份的人才能接近,祝焱、老方、老孔和季海洋都是一方诸侯,当然能打入黄子堤的***,易中岭只不过是益杨地一个前国有企业领导人,从级别和影响力来说,进入不了黄子堤地法眼,但是如果是省委组织部易中达亲自牵线,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暗道:“易中岭从国有企业出来,习惯于攀上政府官员办事,看来现在攀上黄子堤这棵大树。”
罗金浩见侯卫东有些发愣。开玩笑道:“师弟。你肯定是看到了美女心神未定。”
侯卫东摇摇头。道:“屁个美女。刚才看到了益杨土产公司的易中岭,他在门口等人。”他对于益杨土产公司地事情一直耿耿于怀,道:“益杨检察院发生纵火杀人案与易中岭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人狡猾。没有抓到证据,以后要侦破,只能靠机缘巧合。
罗金浩叹息道:“沙州公安局侦破手段与十年、二十年相比没有多大进步,而犯罪分子的犯罪手段却是越来越向高科技和高智商发展,近来的刑事破案率低得不敢向社会公布,我们这些当公安地人真是蒙羞。”他想起自己地遭遇。又道:“卫东是周昌全身边地人。又出自公安世家,应该为我们公安队伍多多呼吁。”
益杨土产公司出事之时,侯卫国还在沙州刑警大队,他帮着侯卫东出过主意。对案情也了解,对易中岭这个人物也有认识。道:“这个易中岭倒也是个人物,从益杨土产公司辞职以后。就成了私营企业家。前一段时间看到一个案子的材料,是成津县经侦大队送上来地。涉及到易中岭。”
侯卫东很有兴趣地道:“易中岭涉及到什么案子?”
“易中岭在成津县临山镇开矿,这次成津县出了几起诈骗犯案,这些案子倒与易中岭没有太大地关系,他是善意第三方。”
侯卫东“切”了一声道:“什么善意第三方同。多半是手脚干净而已。易中岭此人绝对是一个祸害。”
侯卫国笑道:“你对此人成见很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是易中岭沾边的人和事,我都要打起十二万分地警惕。”
晚上回到家,侯卫东给曾完刚打了电话过去,寒喧几句,问道:“上回听说秦敢和宪勇要到成津县去开磷矿,他们具体在哪个镇?”
曾完刚洗了澡出来,穿了件睡衣。正在空调屋里与宋致成温存。他接了话。看了宋致成一眼,走到窗边。低声道:“秦敢和曾宪勇都在临山镇,那是矿石储量最大的一个镇。”
“我听说易中岭也在临山镇?”
曾宪刚没有想到侯卫东消息这么灵通,道:“这事我知道,易中岭倒真有些门道。他到临山镇的时间与秦敢和曾宪勇差不多,如今通过县里关系买了一个肥矿。很赚钱,秦敢和曾宪勇合资买了一个偏僻地瘦矿。勉强能赚钱。”
侯卫东问道:“到底在临山镇有黑社会没有,宋致成说得很严重?”
宋致成扯了一床薄被单盖在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曾宪刚,好不容易到来地幸福,她不愿意轻易失去,所以她最反感曾宪刚与不三不四地人接触。这个不三不四地人。就包括秦敢与曾宪勇。在她心目中。他们两人手底下跟着一帮人。和黑社会没有什么区别。
曾宪刚很清楚临山镇地事情,道:“这事很复杂。简单来说。到临山镇开矿没有点势力是不行地,易中岭手下同样如此,而目他手下人数还不少。”他听得出侯卫东地关心。感激地道:你放心,我不会插手这些事情。专心在省城做生意,日子过得去就行了。何必惹上这些亡命之徒。”
曾完刚其实对临山镇地情况很熟悉。秦敢和曾完勇手下也有十来个人,都是当年在上青林跟着自己的小兄弟,如今全部跟在秦敢和曾宪勇手下。帮着守山护院。
侯卫东没有想到情况如此严重,不过这些事这些人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就道:“小宋是一心想过日子地人,你别掺合到临山镇去。世界上的事情最怕认真两个字,共产党如果认起真来。关系网再深的黑社会一样会立刻土崩瓦解。以前的黑娃青皮也算猖獗,真想收拾他们就如摁死一只蚂蚁。”
曾宪刚曾经砍过黑娃地手,又亲自报了杀秦之仇,做了这些事情以后,他血液中地野性便被点燃了。他并不完全赞同侯卫东的说法,道:“胆大的日龙日虎。胆小地骑抱鸡母。这是强者生存地世界。”他也不忍心拂了侯卫东地好意。再次道:“你放心。我现在是当富家翁。这些江湖上地事情。我不参加了。”
放下电话,侯卫东回想着与益杨流氓头头黑娃地岁月,虽然至今不过数年时间,感觉上却是很遥远,他如今是中共沙州市委书记的专职秘书、市委办副主任。在沙州是有影响地人物,基本上没有机会与社会人物赤膊相见。以前的与人赤膊相向地青春岁月,似乎一下就成为了历史。
成长。也要付出代价。
随着社会发展。人群将分成不同的阶层。这是社会发展地必然,阶层地划分就如玻璃。各阶层能互相看见,却有一层无形的硬质隔板将各个阶层分得很清楚。
曾宪刚有钱。但是他地钱还不足以改变他地阶层,只有当钱多到一定程度,量变引起了质变。他才能成为人大代表或者是政协委员。正式进入现代岭西地精英阶层。
“谁的电话?”躺在床上地小佳见侯卫东打了电话以后脸色有些沉重,关心地问道。
“没有事。曾宪刚地电话,他小子要和宋致成结婚。”
小佳奇怪地问道:“曾宪刚结婚。你应该高兴,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
“没事,突然想起了以前在上青林死掉的好朋友。”侯卫东并不想让小佳知道稍稍沾了黑社会的烂事,敷衍地道。
十一点。在市委小招待所。周昌全和洪昂坐在一起喝茶,在八点钟,省委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乘车从高速路经过沙州之时,小车突然出了故障。临时拐进了服务区,他是省里老领导。与周昌全熟悉,便在高速路服务区里给周昌全打了电话。
周昌全给侯卫东打电话,一直在占线。他便叫上洪昂。坐车直奔服务区。将刘铁松接了下来。
陪着刘铁松在小招待所喝茶。周昌全与刘铁松两人单独谈了些知心话。九点半,刘铁松执意要回岭西,等在外面地洪昂就从公安局调了一辆高档警用便车。将刘铁松送回了岭西。
周昌全从刘铁松哪里得到好消息。有些兴奋。就打算住在小招待所,他道:“秘书长。约两个人。我们打一会扑克。”
洪昂征询意见道:“除了侯卫东。还叫上谁。”
周昌全道:“黄书记打牌算得很精,算他一个。”
周昌全这个时候召唤,黄子堤和侯卫东均以为是紧急事情。一溜烟地来到了小招待所。黄子堤是从财税宾馆出来,侯卫东是从新月楼出发。两地距离相差不多,当侯卫东将蓝鸟车停下之时。一道刺眼地车灯便射了过来。
黄子堤亲自开的车,他下车就问等在一旁地侯卫东,“什么事情?”侯卫东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进了门,就见到了一脸轻松的周昌全和洪昂。周昌全笑着对黄子堤道:“这一段时间太紧张了,今天大家轻松轻松。”黄子堤曾经是市委秘书长,对周昌全地习惯了如指掌,他换了一幅轻松的笑脸,道:“好久没有打双扣了,我和周书记一方。今天晚上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侯卫东正陪着小佳聊天。却被周昌全叫来打双扣心里略略有些不快。但是见到黄子堤兴高采烈地样子心道:“论城府。黄子堤才是真正地高手。我地修炼还差得远。”
他迅速调整了心态。道:“我和秘书长合作。争取将周书记和黄书记两位领导打败。”
周昌全乐呵呵地道:“我和黄书记合作了许多年。要想打败我们俩,你们可以费些功—●一"/、。
四人打双扣地技术都不错,发了牌以后。就开始专心算起牌来,一时也难解难分。
战至酣处,侯卫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小佳地电话,也没有管他,等到洪昂洗牌地时候,他顺便将手机拿了过来,一看却吓了一跳。
李晶地号码。
自从给李晶备用了一个新手机以后。李晶便从来没有给老手机打过电话,所以,这么晚来电话,肯定有事。
他强作镇静,不慌不忙、装模作样地打了过去,“你好。我是侯卫东。请问你是?”
电话里传来李晶有些慌乱地声音。“我已经见红了,恐怕很快就要生了。”
侯卫东心里一惊心里的牌差点掉到地上,他尽量让自己更加沉着。道:“你在哪里?”
“省医院。”
既然到了医院,就说明一切正常,侯卫东心中稍定,他见到几位领导都在等他。看了看前面地牌。很快就打出了一张牌。同时对着话筒简单地道:“你保重。再联系。”
李晶放下电话。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侯卫东心里装着李晶地事情。打牌难免分神,结果,四人打了三局,侯卫东与洪昂一方皆败。周昌全兴致很高。道:“你们两人水平都还可以。就是配合不行。再打一局,再检验你们地水平。”
侯卫东的表情掩饰得极好,三位领导都没有发现异常。洪昂道:
“卫东。打起精神来,我就不信,打四局我们不能胜一局。”
侯卫东咬咬牙。道:“好,这次我们争取胜利。”
四人技术差不多,就看谁地运气好一些。集中精力打第四局,双方就开始胶着起来,到了晚上一点钟。周昌全拿了一手好牌。最后才结束战斗,他大笑道:“痛快,你们两人牌技还是不错,只是今天运气不再你们那一边,改天再来打过。”
侯卫东出了门,黄子堤自己开车走了。洪昂坐着马波的车。与众位领导告别。他一边开车。一边给李晶打电话。李晶的电话已经关机,稍为犹豫,他亦将手机关掉,掉转车头,便直奔高速路口。
如果让李晶一个人在医院生小孩,侯卫东良心会受到深深地谴责。一路快车,在凌晨两点,侯卫东开车进了岭西。
第四百零四~六章 新生命
“大姐,李晶怎么样了?”侯卫东找到了省医院妇产科。见到了沙州分公司守门地大姐,自从侯卫东知道李晶怀孕以后。他改称呼为大姐。
大姐是深知侯卫东与李晶内情地,见到侯卫东一幅心急火烧地样子。道:“你别着急,小品已经送进去了,一切正常。”
“是顺产还是部腹产。”
大姐是过来人。道:“医生检查了,一切正常。顺产还是要好一些,可以挤压婴儿的头部,把口中的羊水挤出去,这样的婴儿更加健康。而且身材也更容易恢复。”
侯卫东道:“顺产还是剖腹产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母子平安。”
大姐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小品是今天晚上五点左右发作的。我给你发了短信。不知你收到没有。她没有通知其他人,就想等着你过来签字。”
“等我过来签字!”侯卫东听到这话。知道李晶的想法是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
侯卫东是在下午四点跟着周昌全出去开会。散会以后,周昌全单独离开,而他没有回办公室,径直回了家。因此并没有翻看放在抽屉里的手机。自然看不到那一条关键的短信。
大姐并不知道侯卫东有两台手机,发了信息。便以为侯卫东能收到,而李晶腹部痛得历害,并且见了红。心里颇为紧张,一时也忘记将这个细节告诉大姐。
直到住进医院,羊水已破。马上就要生产。依然没有见到侯卫东回信。李晶这才猛然想起侯卫东是两部手机。便不顾影响。直接打到侯卫东另一部手机。
打通电话以后,李晶极度失望。侯卫东态度冷冰冰。不仅没有一句温言。更没有要来到省医院地表示。此时的她处于女人最重要地时期。心理变化很大。亦就失去了平时敏锐地感觉。伤心地关掉手机。让大姐代签了字,李晶毅然进了产房。
此时,站在产房门口。侯卫东急得团团转,心里不断地祈祷。“母子平安。一定要母子平安。”
他似乎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阵阵地呻吟声,比影视作品中要微弱许多。且无法判断是不是李晶的声音。
产房与外面过道只隔着一道普通木门,但是在几位焦急地父亲眼中,是一道重逾千斤的生死关口。
与李晶交往的一幕又一幕如闪电般地在脑海中闪过,从汉湖的偶遇,到青林镇办石场。给青林镇粮站送干燥器。在沙州和岭西营建温馨小窝,甚至作爱时满身绯红。都出现在脑海之中。
在凌晨三点。终于一个护土探出头来,很职业地吼道:“那位是李晶家属,母子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半。”
在走道上等着一群人,都在迎接新生命到来,听到护士此语。都是一片祝贺之声。尽管是萍水相逢。但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大家都格外友好和真诚。
大姐经验很足,手里提着些糖果。笑呵呵地发给周围的人。道:“大家吃糖。呵。不是我家闰女,是大妹子。”
等到母子被推出来以后。侯卫东俯下身,握着李晶地手。道:“谢谢你,辛苦了。”
李晶看上去颇为疲倦,见到孩子以后。出门又见到了一脸喜悦和焦急地侯卫东,临产前对侯卫东的怨气就一股脑地抛到了天边,轻声叮嘱道:“你把儿子看住。等会洗澡地时候不要抱错了。”
李晶所住地房间是省医院最好地房间。有卫生间、厨房、热水、电视、衣柜等家居地完整设备。安了两张床。价钱也是不菲,当然,对于李晶和侯卫东两个人,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小婴孩眯着眼,在床上呼呼大睡,对。就是呼呼大睡地感觉,侯卫东盯着这个小家伙。却发现胖小子五官端正得紧,象极了李晶。但是从整体来看。却又与侯卫东神似。
几个护士走了进来,一个护士长模样地人进来以后。夸道:“真是一个好丑地胖小子。”在岭西有一个风俗,亦就是不能称赞新生儿漂亮。要说丑,新生儿才能健康成长。这就如取名字要用贱名是一个道理,以前侯卫东认为这种称呼毫无道理,如今看到了躺在了床上的娇嫩小生命。他就地这位善解人意的护士长充满了好感。
护士长见惯了满心欢喜、手足无措地年轻父亲。她微微笑道:“小伙子,你注意记一记产妇地注意事项。月子里的病很不好医,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他妈。”
侯卫东急忙点头。
“第一,要调整产妇心态,情绪高涨或是低落。都会影响子宫收缩。引起产后出血。或者是导致产后抑郁症。酿威严重后果,你是男人。要在这一段时间多担负责任,尽量请假来照顾产妇,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道坎,有责任心地男人就要承担起责任。”
“第二。分娩之后会感到疲倦。你要守着产妇。不能让她熟睡,要给小丑丑喂第一次奶,记住。半个小时就要喂。”
这是护士长的地盘。因此她说话特别自信。指点着江山,侃侃而谈,道:“分娩两个小时内到二十小时仍在出血可能。会阴伤品和子宫收缩会引起疼痛,要仰卧位休息。”
“生孩子以后容易饿。可以给产妇吃红糖小米粥、红枣大米粥、鸡汤面条、鲫鱼汤、煮鸡蛋。”
“分娩后要及时大小便。四到六小时小时排尿,一天到两天之内要排大便,你要帮着爱人在床上活动。翻身、抬腿、收腹、提肛。八个小时可以下床活动。”
侯卫东没有想到照顾产妇这么复杂。头都大了起来,求援式地看着大姐,而大姐故意将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护士长走了以后。大姐就抱着小孩来到了李晶床边。让小孩子含着李晶地乳头,道:“小丑丑,使劲吃。要把吃奶地劲全部拿出来。”
侯卫东在祝焱、周昌全等人面前很是机智,此时在病房里。只能傻看着大姐手脚麻利地忙来忙去,根本帮不上半点忙,大姐忙完了。将小丑丑递给了侯卫东,道:“你这当爹地别傻站着,抱低层小丑丑。”
看着软软地小小地新新地宝贵生命。侯卫东双手僵直,小心翼翼地站在床边。大姐见他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别这么硬,手软一点。松一点。”侯卫东小心地道:“我怕滑下来。”
大姐道:“把小丑丑放在床上,你去打点开水来。”
侯卫东接受了任务,屁颠屁颠地提着水瓶去打开水,在排轮子的时候。他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五点。想着家中大着肚子地小佳。又想到市委书记周昌全交待地任务。再想到护士长地交待,他乱成一团粥。
“走。还是不走?”
走了,对不起李晶,不走,对不起小佳,而且市委办还有一大堆地事情等着去办,侯卫东满脸地壹l悦被难解地现实所粉碎,进退为难。
回到了病房。坐在床边,看着李晶,又看着小丑丑。幸福之中带着惶恐。
走还是留。两种想法如正在激烈交战地马队,双方来回拉锯,势均力敌,一时都无法奈何对方。
他地神情也变得焦灼不安。不时看看窗外,又看看手表。同时。忍不住去看一看才来到这个世界几小时地小丑丑。
李晶偷看了侯卫东好一会。到天边渐亮的时候,才道:“大姐。把电话给我。”侯卫东和大姐都看着李晶。李晶声音还很虚弱。态度很坚定,道:“拿给我。”
大姐将电话递了过去。道:“李总,你要注意休息。”李晶笑了笑。拔通了电话:“老辛,把车开过来,到一趟沙州,再把老李一起带过来。让他开一辆蓝鸟车跟着你一起到沙州。”
李晶又对侯卫东道:“有大姐在这里,别担心,你地工作特殊,还得回去,还有。你一晚上没有回家。就在车上眯一会,我让老辛送你。”
听到李晶如此安排。侯卫东彻底无语,他盯着李晶看了一会,亦没有作小女儿态,道:“好吧。晚上我再过来。”他在床边看了看丑丑,对大姐道:“大姐,她们两人就交给你了,看是否还需要人。”
大姐笑道:“我安排了人专门送饭菜。没事。”
坐上了老辛的小车。侯卫东将安全带系上,靠着椅背。想着小丑丑与李晶。很快就走入了梦乡。
睁眼之时。已经进入了沙州境内。他道:“到新月楼。”
等赶到了新月楼。马波地车已经到了门口。他看着侯卫东从一辆岭西牌照车下下来,很有些疑惑。
“侯主任。晚上去潇洒了,现在才回来。”马波笑道。
侯卫东打定主意将李晶之事彻底隐瞒下来,自然不会在马波面前露出些口风,他若无其事地道:“哪里有时间潇洒。一大早就被叫了出去,昨晚睡得晚,今早起得早。算算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真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他接连打了两个哈欠。道:“你吃早饭没有。今天早上就到小招待所去吃早餐。听说那里地早餐很不错。早不想去尝一尝。”
马波眼睛转了转。道:“侯主任,今天晚上如果周书记没有安排,我请你吃饭。”
今天他是受人所托请侯卫东吃饭,而且从他内心深处。亦想与侯卫东增加些私人关系,在他眼中,侯卫东不仅是周昌全地红人。还与黄子堤和洪昂关系很铁,这种人迟早要掌大权地,所以马波对侯卫东很有些巴结。
侯卫东脑袋靠在了椅背。立刻又想起了满脸红红地小丑丑。“这是我地儿子吗?”他犹如在一场梦中。
马波当然不知道侯卫东在想什么,道:“侯主任,我是小车班地班长。按照很多地区地掼例,小车班班长都要挂个副科长甚至是科长。你是办公室领导。在开会的时候也提一提这件事情。”
侯卫东正在想着儿子,听到马波直接要官。笑道:“这好办,你本身就管着小车班,当个科长绰绰有余了。只是这个科级岗位与现在所管地范围差不多。”
马波笑道:“那就希望侯主任美言了。”
马波在市委给领导开了好几年车。见多识广,嗅觉挺灵,从周昌全地年龄来说,这一届市委书记届满,肯定要调动岗位。而新来地市委书记一般来说要重新选司机,而且他当了这么多年驾驶员。他已经厌烦了,就想先安排一个科长或是副科长职务。有了这个台阶。等到周昌全任满之前,就能转行到局行任职。
侯卫东心思全在岭西的小丑丑身上,他没有在意马波的想法,道:“这点小事,还需要感谢,太见外了。”侯卫东所说也是大实话,市委书记地专职驾驶员。要提一个科级职务,确实是简单之事。没有任何人会在从中作梗。
两个各怀着心思,来到了小招待所。周昌全正背着手。在园中看花。
周昌全毕竟年龄大了。凌晨一点结束双扣以后,他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就如铁锅时饼子。在凌晨三点左右才勉强入睡。到了五点。不知谁在小招待所围墙外喊了一嗓子。被惊醒以后。更如铁锅里地饼子。翻来翻去。早上七点,他终于结束了痛苦地睡眠。
周昌全有些感慨地对侯卫东道:“记得年轻地时候,我是有名地倒头睡。现在只要过了晚上十二就睡不好,年月不饶人啊。”
“年月不饶人”这种话。只能由当事人本人亲口说出,侯卫东尽管与周昌全关系密切。却也不敢说这话。他只是在一旁微笑着。与周昌全一起欣赏着花花草草。小招待所地花草品种一般,远不如当年青林镇粮站老邢的花草。但是胜在肥料充足。到处是绿意盎然,显得生机勃勃。
虽然晚上没有睡好,人有些疲倦,周昌全却仍然保持着昨天的好心情。主动道:“小招待所地稀饭和成菜很对我地胃口。你陪我吃两碗,还吃得下吗?”
侯卫东一路奔波。肚子正饿得慌。就道:“今天早上恰巧没有吃早饭,听说小招待所的早餐不错,正好可以尝尝。”
小招餐厅里一尘不染。还放着很低地背景音乐。小招地大小头头们都在餐厅里督战,务必让周昌全吃得舒心,吃得健康,吃得愉快。
将啰嗦地小招主任打发走以后,周昌全与侯卫东就一起享用着小招待所特级厨师精心准备的早点。经过一晚上的奔波,侯卫东早就饥肠辘辘。接连喝了三大碗稀饭。两个鸡蛋,十个包子。肠胃被热腾腾地食物充满,只觉浑身都舒坦起来。
“也不知小丑丑有没有奶吃?”侯卫东不知不觉又将思路转到了岭西地李晶与小丑丑。
“好食量。”周昌全见到侯卫东如粱山好汉一般风卷残云。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这让侯卫东有些汗颜。平时他食量虽然也大,却还没有到达这种饭桶水平。今天实在是破例。他夸道:“小招地早餐果然名不虚传。”又自嘲地笑道:“我今天也吃得太多了,平常吃不了这么多。”
周昌全很欣赏侯卫东地朝气,一放筷子。道:“吃饱喝足。跟我到南部新区看一看。”
侯卫东见周昌全说到正事。立刻恢复了工作状态,神情严肃起来,脑袋也格外地灵光,道:“是否通知高健主任。”周昌全摆摆手。道:“不必。我们就到南部新区转一圈。”
马波正拿着抹皮在擦车身。虽然这辆车有专门地维修点和清洗点。可是他只要有空闲之时,就要拿软布来擦车。这倒不是纯粹作样子。他是实实在在地爱车。
等周昌全与侯卫东上了车。一轰油门。小车平稳、快速地开出小招,随即提速。朝南部新城快速奔去。
找到了一个小山头,周昌全兴致勃勃地登上山。
春天地南部新区倒也是一片生机盎然。绿地叶子,红色地花朵。争奇斗艳。只是作为开发区,大片地野生绿色植物。让这个新区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侯卫东站在小山坡之时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岭西地李晶。想起了护士长交待地几个注意事项,不能在李晶最虚弱地时候陪在她身边,而是陪着周昌全站在小山坡上看风景,就让他心里再次泛起苦苦的滋味。
周昌全背着手俯视着脚下广阔地野地。在小山坡上站了约半个小时,这才抬起手,指着前方地土地道:“这块土地面积至少是益杨新管会的数倍。发挥地带动效果却远远不如益杨新管会,不仅没有成为沙州发展的火车头,甚至成了有些人攻击市委市政府地目标。”
侯卫东当过新管会主任。他对于南部新区地发展水平也瞧不上眼,他委婉地道:“南部新区还有很强地潜力可以挖。”
周昌全显然对南部新区地发展进度很不满意,道:“有潜力可挖。也就是现在工作还不行。是不是这个意思。”
南部新区管委会主任高健是工作经验很丰富地领导干部,他经常与侯卫东联系。两人关系还不错,侯卫东有意帮着高健说话。道:“南部新区发展慢了些,是客观条件造成地。其中一个很重要地原因是投入不足,现在客商不仅需要政策优惠。更需要有宽松地发展环境、良好地基础设施,南部新区与西城区相比。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优势。基础设施也要差许多。所以客商宁愿到西城区。也不愿意主动进入南部新区。”
侯卫东说得很中肯,周昌全基本同意他的观点,道:“省委已经同意了《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议事规程出台以后,需要解决地第一件大事,就是搬迁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和市政协机关。”
他呵呵笑道:“刘市长只想着搬迁市政府大楼,想法不错,只是气魄不够,既然要带动南部新区发展,力度大一点也无妨。”
突然听说要搬迁四大班子地办公室,侯卫东一时还有些愣神。
周昌全吩咐道:“回去以后。请黄书记、洪秘书长叫到办公室来,一起商量这事,再提交到市委常委会上讨论,如果讨论同意,再进行下一步工作。”
当刘兵绕过市委准备搬迁市政府办公大楼以后。周昌全一直关注此事,他经过长时间思考,又特意请教了省里专家和省委领导,得到肯定答复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启动四大班子办公室搬迁工程。
这一次市委常委会只能讨论是否启动搬迁个工程,正式启动以后。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办。也有很多环节需要打通,。
侯卫东深知周、刘两人之间地明争暗斗,对于周昌全这一次出手,他不禁在心中暗赞,“昌全书记多次说过。秘书长是搞阳谋地好手,其实。他本人最善于堂堂正正地与人交锋。”
在靠搬迁行政中心带动一方发展的做法。在全国有不少成功地例子,市长刘兵想搬迁市政府并不是一个坏主意。只是他一直以来就将此事绕开市委。此时,周昌全站在全局地角度,堂堂正正出手。而且手笔更大,相较之下。反而衫托出刘兵胸襟不足、权威不足。
下山以后。当小车经过市政府大院之时,侯卫东看了一眼端庄的市政府大楼,暗道:“如果刘兵得知此事,不知是何想法?”
开了一场郁闷之极的常委会,刘兵悻悻然地出了会场。回到办公室不久。就接到了董莉地电话:“刘市长。祝贺。听说市政府大楼搬迁一事在常委会上通过了。”
“董总。你地消息真是灵通。”刘兵抬手看了看手表,此时距离常委会结束还不到一个小时地时间,从这一点就可以说明,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另外地常委与董莉关系良好。
电话里,董莉“呵、呵”笑了几声:“做生意吗。消息不灵通怎么赚钱。刘市长,云岭公司做事很地道。这几年承建了不少工程,全部都是优质工程,这一点请你放心。”
刘兵笑道:“今天只是定下了要启动四大班子办公楼的搬迁工程。还准备上报岭西省和国务院。今年能否动工都是一个未知数。”
聊了几句,董莉轻描淡写地道:“这几天听到一个小道消息,省里有意让周昌全年龄到点后出任省人大副主任。”
刘兵是第三次听到这种传言。早就信了七分,明年省市都将换届。这也就意味着。能否当上沙州市委书记,今年是最为关键地一年。
他坐在办公室想了一会,将秘书长蒙厚石叫到了办公室。
“你打个电话,嗯。”刘兵停顿了一下。他原本是想让蒙厚石去约省委江副秘书长,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让浙江的设计方赶紧更改思路。”
等到蒙厚石离开了办公室,刘兵亲自给江副秘书长打了电话,约定明天在岭西见面。刘兵与江副秘书长原来并不熟悉。通过蒙厚石在牵线搭桥。他们已经见过两人。也算得上熟人了,因此,刘兵还是决定将蒙厚石这个牵线人扔掉。
江副秘书长
倒很是客气,
翻看了省委
副书记朱建国地日程安排。便约定在明天中午见面。
约了江副秘书长。刘兵心中稍安,站在窗边,用小剪刀为窗台上的桂花盆景修了修枝条,这个盆景跟了他许多年,他还特意打招呼让工作人员别动这个盆景。
春天到了。窗台上的这盆桂花长了许多嫩叶子出来,煞是喜人,只是新枝太多,看上去有些凌乱,刘兵早就想修剪刀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今天开了一场颇为郁闷地常委会。他心情不佳。就将手里的事情放下。站在窗台上修剪起这盆枝繁叶茂地桂花。
正在专心修剪。秘书小秦拿了一封信走了过来。道:“刘市长,这里有一封信。请你阅示。”
一般情况下,小秦都不会特意挑出一封信,刘兵就问道:“什么信?”小秦简洁地道:“检举信。关于财政局长孔正义贪污受赌问题的检举信。”矮胖的财政局长孔正义是周昌全的嫡系,刘兵早就想将其换掉,却找不到合适地理由,此时听说有孔正义地检举信。他将手中剪刀放下。回到了办公桌。
这封信很详实,反映了孔正义多方面的问题。一是虚列支出“顶”,九六年十二月。孔正义让出纳为其办了一张信用卡,存入六万元。后来用五万元发票来冲帐。剩余一万款项不知所终;九七年五月。到欧州考察。借走现金三万,后来报销了六万块,二是财政局负责政府定点采购,孔正义先后接收了汽修厂老板现金七万元,三是其新房装修是由财政局报帐,另外还有春节收受拜年钱等等。
刘兵已经基本相信检举信地真实信。
能够将检举信写得如此详细,有好几处,时间、地点、人物、金额都一清二楚。绝对是内部人所为。而且。此人在财政局职务不低,极有可能是副局长所为。
刘兵细细地将这封信再读了一遍。虽然这封信检举地内容很平常。可以说是在现实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在从法律上来说,超过五千元就可以获刑。也就是说。只要检举信上所列内容查实一条。孔正义就完了。
他将此信放进抽屉,又拿起剪刀,细细地修枝。但是心思却一直留在那封信上:这封信能够发挥什么样地作用?”
“如何让这封信发挥最大地作用?”
“何时上这封信发挥作用?”
修剪了一会,刘兵对秘书小秦道:“你注意打听一下。其他部门收到这封信没有?”
他所说的其他部门。主要是指市委和市纪委。小秦跟着刘兵两年多时间。为人颇为机灵。人缘亦好。经常能为刘兵带来意想不到地消息。
还有一点,尽管周昌全和刘兵关系很紧绷,小秦与市委办地不少同志关系还不错。
侯卫东与小秦从来没有深交。不过表面上关系还行。遇到一起地时候也谈谈天气和一些无关沙州地问题。
开完常委会,侯卫东端着周昌全地水杯回到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想道:“现在地情景与当年在益杨何其相似,祝焱作为县委书记,将马有财压得死死地。周昌全作为市委书记。同样将刘兵地手脚绑得很紧,看来刘兵只能俯身称臣,因为所有的重大决策都必须经过市委常委会通过。刘兵在常委会上根本无法与周昌全相抗。”
想到这里,他心里还是有些隐忧。“如果小道消息是真的,明年周昌全就要到省人大,到时我怎么办。如果由刘兵来当市委书记。我即使到下面去当了县长,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好不容易磨到了下午四点。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要跟着周书记到岭西吃晚饭。明天要到省党校上课。晚上就不回来了,我已经给妈打了电话,她晚上过来陪你。”
小佳道:“你已经给妈打了电话?真地没有必要,我现在没有什么问题。”侯卫东打断道:“让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还是让妈过来,乖。听话。”
安置了小佳,侯卫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将抽屉里的另一部手机放在怀里。四点半。就跟着周昌全前往岭西。
今天晚上是宴请不同寻常的客人。省委书记蒙豪放地夫人吴英,吴英长得很文静。小小巧巧的,脱掉了黑色外套。里面却是一件大红地毛衣,她皮肤很好。配上这大红地毛衣,整个人就生动起来。
侯卫东想起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地
吴英是水利厅的党组成员、副厅长,由于蒙豪放地地位。她在岭西水利厅地位很特殊。只是她懂得低调。在省里就好评不断。
在岭西。大家都官宦家人要求并不高,低调恰好是最有效的广告措施。
此时的侯卫东先后跟在了祝焱和周昌全身边。省级领导经常能够见到,眼界也为之一开,因此。当他与吴英副厅长握手之时,态度热情礼貌却是不卑不亢。
周昌全与吴英很熟地样子,两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话题很快就扯到了七十年代。
侯卫东渐渐听出些味道:“周昌全居然与吴英是一个院子里长大地。两家关系应该很好。”
他在心里暗道:“难怪周昌全底气足。有省委书记夫人撑腰。在岭西还当真没有什么好怕地。”又想到“周昌全诚府真是深不可测,跟着他这么久。居然从来没有泄漏自己的关系。”
吴英与周昌全聊了几句。又拿出电话:“刘大哥,我和昌全在金星宾馆。没有其他人,你过来吧。”
侯卫东听了这话心中没来由地想道:“秘书难道真地就是领导地私人财产。居然不算一个人。”不过。他马上又将自己心中地小小不舒服赶走。“这也说明。吴英也没有把我当成外人。”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就心平气和了,享受着美味,听着领导们讲讲家长里短,也很不错。
当周昌全用目光向他示意之时。侯卫东很默契地站起来。对吴英道:“吴厅长。我去接刘主席。”
等到侯卫东出门的以后。吴英轻声道:“你这秘书很机灵。你不用吩咐,他就知道做什么。”周昌全道:“小侯不是机灵,他是人才,以前在县里当过开县委办主任、开发区主任、科委主任。现在是沙州市委办副主任。是沙州未来地栋梁之才。”
吴英道:“周哥,看来你很欣赏这个小伙子。”周昌全道:“在跟着我磨几年,让他到县里当一把手。”
吴英笑了笑。道:“我跟老蒙说了。周哥在岭西工作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走过后门。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成全。他原来想让你到省人大去当副主任,副省级干部。这次恐怕就要重新考虑了。”
周昌全也没有在口头上表示感谢。给吴英倒了一杯红酒,道:“你还是喝一小杯。红酒应该没有问题。”又道:“我一辈子都工作在第一线,现在就到人大。总觉得还早了点,我的目标是在一届任期内。将沙州打造成岭西第二大城市。”
侯卫东刚到大厅,正在往外张望,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第四百零七~九章 流言
从门口进来的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个女人穿着休闲装,身材颇为丰满,正在很久没有见过面地段英。
侯卫东脑袋里飞快地想了想最后一次与段英做爱地情景,由于很久没有与段英联系。而近期李晶和小佳又先后怀孕,李晶又生了小丑丑。所以段英的影子在他脑海中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模糊了。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想起有多长时间没有与段英联系。
段英与几位朋友一起过来喝茶,进门就见到了大厅里站着一个熟悉地身影。正是自己深藏在内心身处的那位汉子。汉子,对,段英在这一刻突然涌起了“汉子”两个字。正是眼前这位汉子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给了淡淡地温暖。这温暖让她一直不能释怀。
只是,侯卫东已经成为了她人之夫。而这个“她人”还是同寝室的好友小佳,此时小佳怀有身孕,段英根本没有横刀夺爱的勇气,便下定决心结束这一段或许永远不能曝光地恋情。她把侯卫东地名字与号码从手机上删掉,让自己忘记这一串熟悉地号码。
与此同时,也开始与岭西的一些青年才俊相互往来。
今天就与几位朋友约了。到金星酒店喝茶,请客地是省烟革总公司的一位科长,相貌不俗。谈吐也行。
谁料进门就遇到了侯卫东,段英如触电一般楞了片刻。她当了数年记者,走南闯北见了世面。已非初出校门地小姑娘,刀子很快就控制住心神。并让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道:“侯卫东。在这等人。”
侯卫东眼光在段英身上极为迅速的逡巡了两遍,目光又在其厚厚的嘴唇上稍稍停留片刻,道;“段英,你好,好久不见了。”
段英回头对自己地同事道:“你们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跟随着段英同来的一位男子用狐疑地眼光看了一眼侯卫东,他是段英地追求者。自然会如老虎一样守着自己地领地,不过段英不经意瞪了他一眼。他就悻悻地上了楼。
“小佳什么时候的预产期?”
“快了,还有两个多月。”侯卫东道:“你还好吗?我一直与王辉主任保持着联系。他对你很是称赞,说你是岭西日报的后起之秀。”
“我是经过磨难的。知道有一个工作岗位的意义。哪里敢偷懒。哪种名校出来的大学生,没有吃过苦,直接就进了报社,那些人才桀骜不训。我们这种经历地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事情,否则在社会上哪里有立足之地。”
段英如何一步一步从一位益杨丝厂频临下岗女工走到了今天地位置。侯卫东很是清楚。听了段英的话。感慨地道:“我们都是劳碌命。需要一步一步为自己拼前程。”
段英眼光停留在侯卫东的下巴。似乎感受到了尖锐地胡须桩子。在心里幽幽叹息一声。道:“一般地人到了你这种程度,都开始享受人生。谁还去当秘书侍侯人。从这一点来说,你志向远大,一般人比不了。”
她这是特指侯卫东开石场赚钱已成富翁一事,侯卫东听得很明白。就自嘲道:“我哪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是上了道。凭着惯性。根本停不下来。再说现在不过是副主任。根本谈不上什么程度,开石场地钱。在省城地大富翁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
两人知根知底,交谈起来也没有遮掩。
聊了几句。段英想起一事,道:“昨天收到了一封群众来信。是成津县临山镇的,信中说临山镇黑社会为了抢夺矿山。械斗得历害,伤人甚至杀人案件时有发生。你是沙州市委书记的秘书,如果此信属实。就得管一管,否则捅出去就是抹黑了沙州。”
侯卫东知道段英所言非虚。道:“这事我知道隐约知道一些。感谢你了,明天能否将这封信的主要内容传到邮箱。”
段英正准备找笔来记下邮箱,侯卫东拿出手机,道:“我将邮箱用短信给你发过来。”
发了短信以后,段英道:“你继续等人吧。我先上去了。”上了楼梯。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看侯卫东地号码。走上茶楼之前。再次将侯卫东地号码存进了手机上。取名了“无名”。
段英离开以后,侯卫东便继续在门口等着政协常务副主任刘铁松。约莫又等了七、八分钟,刘铁松这才出现在门口,他已经是满脸通红。不过并没有带着其他人。
在楼上地雅间。吴英看了看表。对周昌全道:“刘大哥肯定还在外面喝酒,否则早就到了。”周昌全笑道:“他是政协常务副主席。事情也不少。何况他为人豪爽。朋友多。”
吴英又道:“你在沙州已经当了接近两届市委书记,按惯例也应该调整了,但是到省会城市去当书记,得进省委常委,这事有些难度。”(
周昌全笑着道:“按时间来严格算,我在沙州当市委书记也只是干了七年。不足两届。算是打擦边球。至于省委常委,我是不想了。”
“想多做事情。这是好事情,就是要正大光明的鼓励。周哥地能力、水平、人品在沙州都是上上之选,如果再在沙州工作五年。这是沙州人民地福气。”
正聊着。刘铁松在侯卫东陪同下走了进来,他脸色红红地。进门就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下午召集了部分政协委员研究岭西交通。晚上请委员们吃饭。要提前退场,被委员们拉着喊了一大杯。”
在屋里,刘铁松很自然地坐在吴英左侧。
在这屋里,刘铁松是省政协常务副主席。职务最高,周昌全是沙州市委书记。正厅,吴英是水利厅副厅长。三人中职务最低。
在官场上,座位地排序是没有明文规定地规定,俗称潜规则。职务最高者一般坐首席,一般情况下大家都很尊重这个规则,这一次就遇到了特殊情况。吴英职务虽然低一些。但是她是蒙书记爱人,地位超然。稳稳地坐在了首席。在座之人也没有觉得不妥。
刘铁松聊了几句以后。就对周昌全道:“昌全。你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与粱小鹏通了电话。茂东烟厂在今天上午开了董事会,同意在沙州建分厂。”
周昌全兴致很高地道:“真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粱小鹏性格有些傲,一般人是接近不得。”他去年两次去茂东烟厂。以市委书记之尊,却也在会客室等了数小时。
刘铁松听说过周昌全两顾烟厂的事情,道:“也只有你才有这么好地脾气。如果是我,肯定会拂烟而走。这是我不如老弟的地方。”
吴英哼了一声,道:“粱小鹏是成功的企业家。但是他应该清楚。如果不是国家的烟草专卖政策,他能有这么高的税利,他这人眼高于顶。又是财大气粗。就不知天高地厚。不把当地党委政府放在眼里,他吃亏是早晚地事情。”
侯卫东自然没有发言权,他就闷头吃菜。耳朵却没有闲着,将几位领导拉地家常全部收录在脑海中,毕竟这几位领导层次高,掌握地内情多,头脑里装的事情与寻常低级官员也不一样。这不是脑袋构造的问题。而是权力与立足点地问题,
转眼就到了五月。由于明年要涉及换届这种大事。从五月开始。各种流言也就纷纷传了开去,流言主要集中在周昌全地去和留之上,周昌全在沙州当了两届市委书记,多数人都认为他要挪动位置。
一种说法,周昌全到省人大或是省政协任副职;
一种说法,周昌全要调到省会城市当市长;
还有一种更离奇的说法,周昌全犯事了,这犯事了是一个很含混的说法,又给人以无限遐想。
侯卫东是周昌全书记地专职秘书。在某种情况之下,等若周昌全地另一种形象,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这个消息。是杨柳悄悄给他说地。
杨柳是副书记高永红的秘书。而高永红是下派干部。在沙州并没有太大地权力。杨柳自然没有侯卫东、杨腾等人那么耀眼,这也给了她许多自由,她偶尔听到这种传言以后。第二天便趁着周昌全召集几位副书记议事的时间悄悄地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进侯卫东办公室之时。她手里握着个小盒子。
“生日快乐。”杨柳将小盒子递给了侯卫东。
这是侯卫东接到了第三个祝福,他没有推脱。接过小盒子。道:“谢谢你。难得你还记得。”他当着面就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银狗。这只狗静静地坐着。看上去就如在草原上守护着蓝天白云的模样。
看见侯卫东很喜欢自己的礼物,杨柳朝门口看了一眼,道:“我昨天与朋友吃饭,无意中听到了一种说法。说是周书记正在因经济问题被省纪委调查。”
侯卫东心里一惊心道:“怎么会传出这种谣言。”口里道:“流言止于智者,我们不理睬,流言就会消失。”杨柳道:“我也只是听说,只是明年就要换届了,这些谣言有板有眼。你要注意提防。”
等到杨柳离开。侯卫东想起了省委夫人吴英。暗道:“有省委蒙书记支持,谁有能耐扳倒周书记?何况周书记确实很惊洁。怎么会有经济问题。”
五月十六日,省委副书记朱建国在家里摆了一桌宴席。
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一般情况来说,他很少举行家宴,平时在外应酬的时间太多,能够腾出时间在家里吃饭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只要有机会,他就喜欢安安静静地吃饭,与爱人说说话,然后再到书房看一会书。
二来求他办事的人太多,如果轻易开戒,家里就很难安静下来,所以,他坚决不在家里谈事情,许多有级别的领导都吃过闭口羹,几年来,岭西官场都摸清了他的习惯,很少有人到他家里谈事。
今天是朱建国的生日,他请了老朋友蒙厚石一家人,以及杨森林一家人。
三位女同志在厨房里忙碌着,一边议论着家长里短。
屋里飘着浓浓的鸡汤香味,这是杨森林从上青林精选出来的野鸡,是由青林镇党委书记粟明亲自送到沙州,上青林望日村有一片保护得极好的林子,里面野鸡不少,风干的野鸡是极好的下酒菜,人大主任高志远就特别喜欢风干野鸡。
用新鲜的野鸡做汤,比普通土鸡更加香鲜。
朱家阳台是少见的退台式,足有二十多平米,角落栽有两盆竹子,朱建国与蒙厚石正埋着头,盯着黑白围棋,他们两人水平相当,几十年来都没有分出胜负,杨森林也不帮忙,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一旁静悄悄地观战。
当鸡汤味道从厨房传出来以后,朱建国已经占了上风。蒙厚石脸上的皱纹原本就不少,此时眼见着无力回天,将额头的川字纹拧成一起,却不肯认输。
杨森林给朱建国紫砂壶中续了水,道:“蒙叔,这一局大势已去,早一些认输,还可以下一局。”
到了家中,朱建国也没有了官架子,一只手拿着紫砂壶。对着壶嘴有滋有味地吸着,一边喝,还用另一只手在腿上打着拍子。
蒙厚石不服输,仍在苦思冥想。
朱建国爱人端着香肠进屋,对着阳台上地男人道:“大小老爷们,快点过来帮忙。”
杨森林赶紧出去,问道:“刘阿姨,我帮什么?”
刘阿姨是岭西大学教授,虽然围着围裙,书卷气却是油烟所遮挡不住。她努努嘴,笑呵呵地道:“帮什么,请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帮着把这一桌菜消灭掉。”
她将香肠放在桌上,开始大声宣布纪律:“今天晚上就准建国喝一杯葡萄酒。这是家宴,实在没有必要喝这么多酒精,让原本就不堪重负的肝脏雪上加霜。”
等到大家坐拢来,在杨森林提议下吹了蜡烛,大家说了些庆祝生日的话。倒了红酒,慢慢地喝着。喝到脸热之时,蒙厚石很有感触地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回头想起来,很多事情都如在梦中一样,特别是文革中疯狂的事情,我经常觉得这不是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事情。”
文革,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是其痕迹深深地印在了在座所有人的心里,成为永不可磨灭的记忆。
杨森林曾经当过红小兵,虽然没有亲自造过反,抄过家,可是当年也曾看过热闹,其父更是惨死于武斗之中。提起文革往事。他神情便有些暗淡。
蒙厚石的夫人埋怨了一句,“老蒙。你发什么神经,突然说这事,吃菜,喝酒,别给大家添堵。”
朱建国道:“对待历史,我们要辩证地看,文革的产生、发展和最终灭亡,其实也是当时社会环境的综合表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文革就没有后来地改革开放,历史不能假设,我们必须要正视历史,以史为镜,这样才能把当前的工作做好。”
朱建国是省委常委、副书记,他是站在岭西全省的高度来看待问题,境界自然是不同,虽然是家宴,可是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说得很自然,并没有感到别扭。
蒙厚石夫人与杨森林感情最深,她眼见着杨森林情绪有些低沉,便主动挑了一个话题,道:“刘教授,坚毅和坚强两兄弟都没有回来吗?”
刘教授摇了摇头,道:“坚毅在北京当了副总,每天忙得团团转,别说回岭西,媳妇打电话说,他平时把北京的家都当在敢旅馆。”尽管她是在抱怨,语气中却有掩饰不住的自豪。
“坚强今年春节也没有回来?”
刘教授道:“坚强在读博士,他所在的实验室里有中国人也有印度人,大家互相不服气,坚强这性子,哪里肯输给了印度人,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她又道:“你样沙州周昌全的儿子跟坚强在一个学校,专业不同,听坚强说,大周的成绩也很好。”
杨森林也听说周昌全的长子在国外读书,只是没有想到他与朱建国的儿子在一个学校,他道:“真羡慕他们这些年轻人,我那时没有这种机会,如果当时去留学,现在回来也就是海归了。”
杨森林话说得很隐讳,朱建国分管省委组织工作,阅人无数,如何听不出来这弦外之音,刚才他又想到了在武斗中死去地同事,就特意地问道:“森林,当了两年县长,有什么收获?”
来之前,杨森林早就做足了功课,侃侃而谈道:“我记得从西周开始,我国就以县为最基层建制,历代政府在中央政权组织形式和职官制度等方面,经历过多次变化,汉三公,晋霸府、唐六部、宋两府、明内阁、清军机,唯独州县体制和构成方式基本没有变化过,如今虽然是社会主义制度。但也相差不多,除了外交、军事等重大职能,县级政府的职能涵盖了社会方方面面。”
朱建国没有想到杨森林突然掉起了书袋,颇感兴趣地道:“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森林这两年进步不小。”
杨森林由衷地道:“当初我想到省委来工作,朱叔叔让我到县里,我还很有些想不通,这两年,先当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当时一门心思想当县委书记,结果没有当成,当了一个多地县长,同样是感触良多,这些都是在大机关里学不到地。”
听了这一番话,朱建国很是高兴,道:“这就对了,当初你想当县委书记,老蒙也给我提了此事,我就是不开口。这是有道理的,玉不磨不成器,同样,人不打磨也不成器。森林一直走得顺,就是要让你在基层磨一磨,才能走得更远,我们这一代人迟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你要做好挑大梁的思想准备。”
说到这个地步。朱建国再也不肯多说,大家就只谈家事,不谈政事。
当然,杨森林心情激荡得紧,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听到朱建国朱叔叔说出这样的话,他眼里似乎已经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
吃完饭,杨森林亲自开车,他与蒙厚石等人就准备回到沙州。小车经过省党校的时候,正在随意看风景地蒙厚石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脱口道:“哪不是侯卫东吗?”
杨森林飞快地用眼角瞅了一眼,道:“侯卫东在党校读在职研究生,今天是星期六,应该是有课。”
此时小车已经从党校门口开过。蒙厚石扭过头。一直看着渐渐变小的侯卫东,直到看不清楚。他才回过头,若有所思地道:“侯卫东,此人不简单,我问过益杨的干部,他没有什么背景,第一个职务是副镇长,还是跳票而来,以后跟着祝焱,现在跟着周昌全,是很历害地人物,森林,你当过他的领导,觉得此人如何?”
杨森林想了一会,道:“侯卫东这人,还真有些手腕,祝焱、季海海、周昌全都把他当嫡系,办实事也还行。”在益杨工作的那一段时间,侯卫东在当新管会主任,他对杨森林的态度素来是公事公办,不远不近,此时杨森林想起侯卫东,觉得相貌和声音都有些模糊,似乎裹着一层雾,让人看得不太清楚。
蒙厚石道:“你觉得关于周昌全的说法,那一样最靠谱?”
杨森林道:“也不知朱叔叔是否知道?我本来想问,却没有找到机会。”“从理论上来说,周昌全不应该再任市委书记,但是现在地事情谁说得清楚,周昌全城府很深,一定不能小看,刘兵有背景有本事,现在被弄得一筹莫展。”
杨森林点头道:“我会注意分寸。”
侯卫东也看见了那辆沙州政府办公室的车,不过他并太在意,拦下了出租车,便朝李晶所住的小区开去,他其实开了蓝鸟车,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将蓝鸟车放在党校,坐出租车去见李晶。
就如地下党一般,到了小区,侯卫东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进了小区大门,到了家里,李晶就打了话匣子,道:“老公,小丑丑会说话了。”
自从有了小丑丑,李晶总是叫侯卫东为“老公”,侯卫东也默认了这个称呼,并没有纠正,不过在心里还是觉得半是甜半是苦。
“这只是小丑丑无意中发音,并不是说话,说话还早。”
侯卫东尽量做到客观,李晶却不依,道:“明明是说话,我还听到小丑丑叫妈妈。”
对于李晶在这方面的固执,侯卫东是无可奈何,同时也理解,因为每当小丑丑用他的小手握住侯卫东手指之时,父子血肉相连,让他心里总会泛起异样地感情:“这,就是我地儿子!”
第二天,省党校研究生班。上午课结束以后。
陈再喜站在第一排,拍了拍手。大声地道:“一支部今天中午聚餐。这是一支部第一次聚会。大家如果没有紧急事情,希望都能参加支部地集体活动。”
“今天中午地聚会,由省运输集团的杨总赞助。大家中午去敬几杯酒。”
省研究生班人数多。分成了三个支部。侯卫东、郭兰、李俊都分到了第一支部。第一支部支部书记是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
在党校读研的人多多少少存了结交朋友的心思。当陈再喜发出提议以后,大家都积极参加,侯卫东原计划回去抱可爱的小丑丑,可是见到大家都要去。他还是选择参加,毕竟这个班上的绝大多数同志都是官场中人。多一个朋友。或许就多一条路。
坐在前排地李俊回过头来,笑道:“侯主任,今天我没有带车过来。你回去的时候。捎带两个美女,乐不乐意。”
侯卫东稍为犹豫着道:“我恐怕要晚一些回去。”
郭兰虽然没有回过头来,却一直听着两人地对话,听到侯卫东有推脱之意。有些失落。
李俊并没有失望。她很高兴地道:“晚一些回去正好合适,我和郭兰正好准备逛商场,到时我们电话联系。”
侯卫东只得道:“好吧,我到时与你们联系。”
在陈再喜地带领之下。第一支部十六名成员分乘五辆小车。浩浩荡荡地前往指定地点。
第一支部。省市县的人都有。
省级机关地有省纪委陈再喜,省委信息处李涛,省环保局一位晏永军。省运输集团的杨光明;
市级机关占了主体,沙州市有侯卫东、李俊、郭兰,茂云市南铺区副区长景伟等人;
另外还有一些县级部门的头头脑脑,吴海县副县长李冰也在第一支部。李冰曾经是益杨县分管交通地副县长。很久就到了吴海县,如今是吴海县常务副县长。算得上是侯卫东地老领导。
省运输集团副总经理杨光明亲自在餐厅门外等候。他很热情地与陈再喜、晏永军、景伟等人握了手,将众人带到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里安排着两张圆桌,虽然杨光明是主人。他坚决不坐在首座,道:“今天是第一支部聚会。陈主任是第一支部地支书,理应你坐在首座。”陈再喜推辞不过,就坐了上去,
随后。省级机关地李涛、晏永军、副区长景伟、副县长李冰等人就与陈再喜坐在一桌。侯卫东昨天与省委蒙书记夫人、省政协常务副主席一起吃了饭,对于这种场合也就不太在意,在陈再与杨光明互相推让首位的时候。他就主动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与郭兰李俊坐在一桌。
郭兰将齐肩长发梳成一个短短的马尾巴,略施淡妆。耳朵、手上没有任何饰品。称得上素面朝天。等到大家坐定。她对侯卫东道:“你恐怕在这里坐不稳。”
她在组织部门工作时间长。在程序问题和潜规则上称得上专家,侯卫东是沙州市委办副主任,副处级。完全有资格坐在那一座。而且他地位置比副县长李冰重要得多。既然李冰坐在首座。他肯定会主动提议让侯卫东坐过去。
虽然这些事情很无聊,可是在官本位占主体地岭西。潜规则往往执行得特别严格,基本不会混乱。
侯卫东听懂了郭兰地意思。看了看另一桌,道:“我要开车上高速路,不能喝酒,就在这一桌,自由得多。”
果然不出郭兰所料。杨光明就笑呵呵地走了过来,道:“侯主任,那边还有位置。这边坐得太挤了。”侯卫东道:“杨总,我就在这边。等一会要开车上高速路。”杨光明道:“放心,我马上安排一个驾驶员等着。绝对会安全地将你送回沙州。”
侯卫东无奈之下,只得起身。起身之时。他扭头看了一眼郭兰,正巧郭兰与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郭兰有些得意眨了眨眼睛。
等到侯卫东很不情愿地走到了另外一桌,郭兰见旁边地李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就用手摸了摸脸。道:“你看什么看。我脸上没有被弄脏吧。”李俊看了半响,凑在郭兰耳边道:“兰兰。你脸红了。”
“没有。”
“红了。”
侯卫东坐在李冰副县长身边。李冰再次向陈再喜介绍道:“陈主任。侯主任是沙州市委办副主任。市委周书记的秘书。”陈再喜在地方上工作过。知道侯卫东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他站起身,主动与侯卫东握了握手,道:“侯主任未满三十吧,这么年轻就是处级干部。前程不可限量。”
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分管的范围正好包括了沙州,侯卫东不敢怠慢,他笑道:“陈主任别捧我,捧得越高。摔得越痛。”又道:“陈主任相当于八府巡按,过州跨县,各级官员都要立正稍息。”
大家都同意侯卫东地说法。
陈再喜道:“侯主任是哪一年到地市委。我已有两三年没有到沙州办案子。最后一次是办益杨县公安局长游宏的案子,当年益杨黑社会比较猖獗。与游宏关系很大。”
“办理游宏案子地时候。我在益杨县委办,当时是济道全书记亲自来办的。”海县常务副县长李冰道:“游宏能力相当强。办案水平也很高。我以前在益杨城关镇里当书记的时候。他在城区派出所当所长,打拐抓扒,功劳不小。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翻船。做的事情这么荒唐。”
茂东南铺区副区长景伟饶有兴致地问道:“侯主任,你在益杨县委办工作过?当时应该是祝书记在当县委书记?”
李冰在一旁笑道:“侯主任就是祝书记地专职秘书。”
景伟热情地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侯主任什么时候到茂东看望祝书记地时候,我来作东。”
祝焱是茂东分管组织地副书记。虽然到茂东时间不长,威信却很高。景伟是南铺区副区长。要想在升一级,祝焱就是相当重要的人物。因此,他一直在多方寻找接近祝焱的机会。却始终没有突破,谁知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居然在研究生班第一支部遇上了祝焱的前任秘书。
“既然是祝焱地秘书。为什么不跟着到茂东。这说明侯卫东并没有得到祝焱的信任。”景伟在热情邀请地同时心里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过。他转念又想:“侯卫东已经是沙州市委办副主任了。如果他与祝焱关系不好。又凭什么当上周昌全地秘书,这小子能当上两位书记地秘书,水平应该可以。”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给你打过来。”景伟主动留了侯卫东的电话号码。
在大家谈话地时候。热菜开始不断上传。大家都存了交朋友地心思。喝酒地气氛就很热烈。侯卫东要开车上高速。用高脚杯倒了约二两白酒,无论如何不肯多喝。
酒宴闹到近三点才结束,分手之时。侯卫东向陈再喜发出了了邀请:“陈主任。请你到沙州来指导工作。”陈再喜开玩笑道:“我们到哪里去都不是好事。你怎么还欢迎我们。”侯卫东笑道:“纪委其实是并不是整干部,而是为了保护干部,这点觉悟我还是有地。不管于公于私。都欢迎陈主任到沙州。”
陈再喜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最近就要到沙州来一趟。”
近期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收到了好几封反映沙州市财政局局长孔正义地检举信。检举内容翔实。真实性很强。纪委副书记廖平同志已经作了批示。陈再喜计划在下个星期就带人到沙州。
侯卫东见郭兰和李俊走出了大厅,快走几步。对李俊和郭兰道:“你们大约准备几点钟回沙州?”
李俊看了看表。道:“我们先到岭西购物街去逛一逛,晚上一起吃晚饭,也可以回沙州吃晚饭。”郭兰感觉到侯卫东心中有事情。便道:“侯卫东。你如果有事就去忙。别管我们。”
这样一来,侯卫东反而觉得不太好,道:“就这样说定了,六点钟,我到购物街来接你们。我到了购物街就给你们打电话。”
郭兰身穿浅白衣半长风衣。头上扎起了马尾巴。与往日短发女郎地形象迥异猛然间。侯卫东觉得这个形象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道:“郭兰。你以前是留长头发吗,我怎么觉得很面熟。”
郭兰心里猛跳了几跳,她故作轻松地道:“我们认识也有五、六年了,早就是熟人。”
李俊眼睛眨巴着,女人地第六感是很强地,她早就觉察到郭兰对侯卫东地感觉比较特别,对一般地男同志,郭兰素来很自信很亲和地保持着距离,而在侯卫东面前,郭兰红脸的次数不少。而且。总是装作很冷淡地样子。
这种表现意味着什么,李俊是女人。自然心里很清楚,在心里叹息一声:“郭兰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在婚姻问题上总是不顺。”
李俊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郭兰从初中起就是一头长发,工作以后才留的短发。”
第四百一十~十二章 查案
李俊对郭兰道:“兰兰,你瞪我干什么。”等到侯卫东开着小车走远。郭兰这才嗔怪道:“就你嘴快。”
李俊盯着郭兰看了一会,道:“你有问题,平常都是一幅处变不惊地模样,今天有些反常。特别是在侯卫东面前。”
郭兰撇了撇嘴,道:“我还没有沦落到充当第三者吧。“
数年前。郭兰在沙州学院与一位英俊地小伙子共舞,神差鬼使之中。她居然把头靠在小伙子身上哭了一场,积累多日地情绪这才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哭完以后。没有与小伙子打招呼,她便匆匆地离开了那个小舞厅。
晚上,她亲自动手,将一袭长发干脆利落地剪断,这是“抽慧剑斩情丝”的意思。她原本以为与那个英俊小伙子萍水相逢。经昨天一晚就再也不会相见,谁知她与侯卫东在益杨青干班意外重逢,后来侯卫东还成了她地同事、邻居。
郭兰将那一段历史深埋于内心深处。李俊虽然是她的闺中密友,知道郭兰大部分往事,却并不知道这一次舞厅之缘。
李俊笑了起来。道:“兰兰貌美如花,怎么会嫁不出去,你一定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另一半。”其实,李俊已经瞧出了一些端倪,她只能在心中为郭兰叹息一声。
侯卫东开着车回到了距离李晶楼院约四百米的一处停车场。步行前往李晶所住地小区,一边走着心里一边在琢磨。“留了长发地郭兰。为什么会变得似曾相识?”
他在脑中搜索了一番。在记忆中。还真没有一位长头发美女的形象。来到了李晶楼上。如一道闪电,侯卫东猛然想起了一事:“当年在沙州学院后门舞厅。遇到过一位神秘地白衣长发女子,郭兰当时正好大学毕业,应该住在学院里。难道那位白衣长发女子居然会是郭兰?”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判断,仔细回想当年那位神秘女子的面容,但是她地面容已经模糊了,印象最深的只是一身白衣和一头飘逸长发。另外还有眼泪水打湿衣衫的温润感觉。
“那时郭兰正好失恋。”
“商委地武艺虽然也正在沙州学院。但是武艺骨架子稍大一些。与当时的女孩子有些差异。”
侯卫东越想。越觉得郭兰就是当年那位白衣女子
到了门口,一阵婴儿啼哭声音传了过来。小丑丑地哭声中气十足,加上他胖胖的小手,给人一种小男子汉的感觉。
这阵哭声将侯卫东脑中地杂念一扫而空。自从有了小丑丑以后。他便觉得肩上担子沉重如山,小生命地到来,让侯卫东与李晶的关系发生了质变。以前的是情人关系,现在有了小丑丑作为中间,他便有了血脉相连地感觉。由情人变成了亲人。
在屋里,李晶抱着小丑丑正在转***。见到侯卫东进门。对小丑丑道:“爸爸回来了,喊爸爸。”小丑丑并不买帐,当侯卫东试图去抱他地时候。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地哭声。李晶温言劝道:“丑丑,这是爸爸。让爸爸抱一抱。”
“小家伙倒有性格。”侯卫东见小丑丑不肯让自己抱,把鼻子凑近。使劲嗅了嗅小丑丑身上的味道,一股独特的香味直冲大脑,让侯卫东很是沉醉。
一家三口在客厅里逗着小丑丑。其乐融融。
小丑丑玩了一会,就开始打哈欠,大姐将其抱回了卧室。侯卫东与李晶也回到了自己地房间。
李晶在穿衣镜前扭了扭。道:“老公。我身材恢复不了。怎么办。”侯卫东从身后抱着李晶,在其小腹上抚摸着。道:“你地身材向来很好,现在比以前在丰腴一些,更有女人味道。”李晶头仰在侯卫东胸前。道:“称赞一位不漂亮地女人,就会说有气质。连有气质都说不上。就是有味道。”
两人滚在床上打闹了一会,侯卫东让李晶平趟在床上,将其领口打开,一对比平常更加丰满地乳房进了出来。
“你这当爸爸的。怎么想跟丑丑争奶吃。”李晶很幸福地平趟在床上。
乳尖上还挂着几滴白色地乳滴。侯卫东也只能看一看。上一次他很好奇地尝了一口看上去很诱人乳汁,结果一口浓浓的腥臭让他几欲呕吐,
闹一会。李晶坐了起来。道:“这两年,煤炭行情还不错。买了煤矿的老板全部赚钱了,现在还能否买到煤矿。”
到了九九年。煤炭行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九九年第二月。侯卫东拿到帐表。被吓了一跳,相较九八年,行情几乎是天天在涨,光是从火佛煤矿上,他一个月就有纯利二十来万
“煤矿是随时卖得到,关键是价格,这个行情之下,以前卖一百万地煤矿。现在就要卖上千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最好不要在行情高涨期间买煤矿。”
“天下地钱赚不完。既然没有机会。我就不想这事了,精工集团还是以公路建设和房地产为主业,其他地行业就算了。”李晶坐在了桌旁。随手翻了翻精工集团的报表,又道:“老公,以你现在财力,根本不需要在政府机关工作,政府机关太约束人了,没有一点自由。特别是你这种给市委书记当秘书地职位。”
李晶这是有感而发,以往正常上班之时。她忙里忙外,倒没有过于在意侯卫东到岭西地时间。如今生了小丑丑。她在家休养,便想着侯卫东能天天陪在身边。
侯卫东听出了李晶话中地渴望,他默坐了一会。道:“这事以后再说。”
李晶也只是顺口而说,她在怀小丑丑地时候内心深处早就接受了现实。只是侯卫东在身边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早早地吃了晚饭,侯卫东吻别了李晶与小丑丑,步行到停车场。再开车到购物广场接了郭兰和李俊。
郭兰和李俊买了不少衣服,特别是李俊,手里提了五、六个袋子,满脸红通通地。见到侯卫东,李俊快活地道:“你吃晚饭没有,如果没有吃,我们三人一起吃了饭才回去。”
侯卫东此时心思还放在小丑丑身上,他很稳重地笑了笑,道:“我已经吃了饭。你们两人去吃。我在这里等一会。”
李俊笑道:“那你就稍等一会。我和郭兰去吃点混沌。岭西麻油混沌很好吃,你和我们一起吃些。”郭兰道:“李俊,我们回沙州吃饭。别让侯主任久等。”李俊牙尖嘴快,道:“侯主任是领导,领导是公仆。公仆就是要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服务。所以让侯主任等一会不是问题。”
最终。在李俊的坚持之下。郭兰还是和她一起去吃混沌。三人回到沙州之时,刚好是晚上八点。
第二天。当马波将小车开到新月楼的院落之时,生活又按照原有轨道继续运行,侯卫东将李晶、小丑丑暂时忘掉,精神抖擞地去接周昌全,远远地看到了周昌全所在地楼房。他忽然又想起了李晶所说地话。暗道:“其实我真地可以激流勇退。”
闪出了这个念头,侯卫东马上又想起几年前在检察院被折磨地经历。自嘲地道:“我这点钱算什么,以后等钱多得能当政协副主席之时。再说退休地事。情。”
沙州虽然是岭西地工业强市。由于地处内陆。仍然有很强地官本位思想,企业发展好了。一般就会考虑进入人大或是政协,有了红顶子。才能称得上有权有势,否则就是富而不贵。
侯卫东若从官场全身而退。不过就是煤矿石场老板,在沙州还算不上角色,进政协当一般委员有可能,可是要当政协常委或是政协副主席就绝不可能。
周昌全脸色不是太好,绷着脸上了车。马波与侯卫东相互对视一眼。都很知趣地安静了下来。
到了办公室,周昌全才道:“你请济书记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走出办公室之时。侯卫东猛地想起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说过地话。暗道:“莫非是陈再喜要下来,是哪一位领导犯了事。难怪周书记脸色不对。”
纪委书记济道林早有准备。不等到侯卫东说明来意,便拿起笔记本和一个文件夹子,站起身来。
“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陈再喜是老纪检。水平不错。他负责沙州市这一方面地工作。十点到达沙州。”济道林随后又简要讲了讲案子地情况。
侯卫东听得真切,这一次陈再喜到沙州是调查财政局长孔正义地事情。
周昌全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孔正义是多年的财政局长,如果确实做了这些事情。那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纪委按规定办理就行了。”
济道林道:“我建议在小招待所接待陈再喜。那里隐蔽一些,影响面小一些。”
“行。就安排在小招。”周昌全补充了一句:“中午吃饭,我参加。”
侯卫东认识孔正东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跟着祝焱一起到财税宾馆打脾,刚上楼梯,正见到孔正东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面地训斥一位手下,当时他并不知道被训斥者身份,后来才知道那位身材高大很没有面子的财政局干部居然是副局长。
这事给当时的侯卫东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成为周昌全的专职秘书以后,每次与孔正东见面,虽然孔正东都客气得紧,让人如沐春风,可是第一次留下来的印象很深刻,侯卫东对他始终存了三分戒心。
得知陈再喜是来调查孔正义的事情,侯卫东还真没有觉得奇怪,暗道:“大凡媚上者多傲下,孔正义出事是迟早之事。”
他知道孔正义、方检察长以及黄子堤等人都是周昌全的嫡系,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偷偷观察周昌全,只见周昌全如没事人一般,戴着老花镜子,细细地读着今天上午才送过去的几份比较重要的报告。
十点,步海云匆匆走了进来,在新成立的四大班子搬迁领导小组中,周昌全是组长,刘兵、黄子堤、步海云是副组长,步海云同时还兼任着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实际上,四大领导搬迁工程就是由市委常委会决策,步海云具体实施。
步海云从建委副主任到建委主任,迁至副市长,然后是常务副市长,都是在周昌全的关照下实现的,他和黄子堤是周昌全的左膀右臂。
谈到十一点,步海云这才离开了办公室,周昌全站起身。在办公室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安排侯卫东道:“给济书记打电话,我们马上就去小招。”
进了小招,不等济道林介绍,周昌全就伸出手,道:“陈主任,一别三年,你风采依旧。”陈再喜握着周昌全地手。使劲摇了摇,道:“我们第一纪检监察室联系沙州,平时来得少了,这是周书记对我的批评。”周昌全“呵、呵”笑道:“上级领导不来是对我们放心,来了是对我们的关心。”
略作寒暄,众人便进了小招一号楼。
陈再喜头发略秃,在春日阳光下闪闪发亮,侯卫东站在周昌全身后,看到陈再喜头顶上的闪光。觉得有几分喜剧色彩,只是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也将脸绷得很紧,用目光与陈再喜微微示意。
相对于邻近茂东市的官场地震,沙州算得上风平浪静,昨天晚上听了济道林汇报的案情。周昌全直觉是第一纪检监察室大题小作:“堂堂地级市财政局长,手里过的资金都是以亿为单位。只要不朝腰包里放,出差多用些钱。实在是小事一桩。”
正式座谈开始以后,陈再喜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很严肃,道:“近期省纪委收到数封检举信,内容是关于沙州市财政局长孔正义收受贿赂之事,纪委副书记廖平同志专门作了批示,由第一纪检监察室负责调查此事。我先读一读廖平同志地批示。”
等到第一纪检监察室的副主任介绍了案情以后。济道林不慌不忙地道:“第一,市纪委全力配合第一纪检监察室办理此案。市纪委抽调纪委副书记钟洋配合陈主任开展工作;第二,从这封检举信反映的内容来看,总体数额不大,而且只有汽修厂一事属于受赌情节,我的想法是暂时不对孔正义进行直接调查,也不采用双规等手段,主要采用外围调查的方式,这样有利于沙州市的稳定。”
当济道林发言完毕,陈再喜道:“周书记,请你指示?”
周昌全道:“对于腐败变质的干部,市委态度鲜明,严惩不贷,决不姑息。”
他略为停顿,又道:“但是,也不能仅凭几封检举信就对重要干部采取措施,毕竟信件只是一面之词,并没有得到其他证据对其提供佐证,我同意济书记的意见,先由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与沙州市纪委组成联合调查组,进行秘密调查,如果得到确凿证据,可以立刻采取行动,我的意见仅作参与,具体措施以省纪委领导说了算。”
此时,陈再喜就得知了沙州市委地准确态度,他暗自纳闷道:“这种检举信多得很,一般情况下让沙州纪委调查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让我们亲自到沙州来一趟,廖书记真是小题大作,他也是老纪检了,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不合常规的安排?”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只是领导安排了,他就只得执行。
“周书记,济书记,感谢对省纪委工作的支持,我先谈谈具体的措施,一是到财政局查帐,具体名目就由济书记来出,二是找顺发汽车厂谈话,同时清查汽车厂的帐目,这两个小组同时进行,待结果出来以后,根据结果来安排下一步的工作进展。”
周昌全点了点头,道:“济书记,就请你亲自挂帅,配合陈主任搞好调查,这是对省委负责,更是对沙州全市人民负责。”
陈再喜在省纪委办了许多大案子,这等小案子让他原本兴趣不大,与沙州市委主要领导交换意见以后,大家便开始闲聊。
吃过午饭,侯卫东陪着周昌全离开小招待所,离开了小招,周昌全脸上地笑容便消失了,语重心长地侯卫东道:“小侯,当领导就重要的是什么?”
侯卫东还在思索这时,周昌全将答案说了出来,“是廉洁,中高级领导只要在经济上不犯错误,基本上就是打不倒地,孔正义,堂堂的财政局长,如果真是贪这些小钱,太没有眼光,也太不值得,你以后当了干部,一定要记得我今天给你说过地话。”
“周书记放心,我绝对不会在经济上犯错误。”
侯卫东说这话底气很足,他如今是副处级,工资有一千零一百多一点,可是他以母亲的名义开有石场、煤矿,还在精工集团有股份,因此他不用贪污受赌也能保持着相当的生活水准,自然不会贪图小钱。
周昌全也不多说,走到小招前院,突然感叹了一句,“当官也不容易,耗费心血多,还得随时提防有暗箭中伤,我的两个儿子,坚决不充许他们从政,安安心心搞技术。”
侯卫东听见周昌全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对孔正义比较维护,心里琢磨道:“有没有必要暗中给孔正义通一通消息?”
当然,这个事只能暗中琢磨,暗中领会周昌全的意图,如果出言询问,则会犯忌。
跟着周昌全回到了办公室,侯卫东还没有做出最后决断。
晚上下班,侯卫东将周昌全送回了家,到了新月楼门前,同平常一样,与马波挥手告别,刚走到中庭,从小区花园旁的木椅子上,走出来一个人,喊了一声“侯主任。”
站在花园旁地人正是财政局长孔正义,此时他没有带随从,一个人站在一颗浓密地从杨树下面,正对着侯卫东挥手。
见到孔正义,侯卫东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图,脑袋里紧急思索了一遍,想好了对策。
果然,孔正义开口就问道:“侯主任,是不是省纪委派人来查我?查我什么事情?”
侯卫东很严肃地反问道:“谁说的?”看着孔正义地神态,他心想:“孔正义消息真是灵通,也不知谁给他说的。”
孔正义脸色灰白,此时的他没有当财政局长的威势,站在树荫下就如在树下休闲的寻常人,道:“这是有人存心陷害,我在沙州当财政局长,经手的钱都是以亿来计算,要找点茬实在太容易了,我知道是谁写的检举信。”
他低声问道:“不知周书记是什么态度。”
侯卫东想了想,很艺术地回答道:“两句话,八个字,一是认真调查,证据说话,二是严惩不贷,决不姑息。”
孔正义慢慢品了品这八个字的意义,再问:“省纪委是哪一位同志带队?住在哪里?”
侯卫东见孔正义有着刨根问底的劲头,心里有些不悦,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恐怕要问济书记。”
他为了将周昌全暗中回护的意思讲清楚,解释道:“八个字的核心是以证据说话,现在一切按法律来办事,证据才能说明问题,只要没有证据,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有证据,想赖也赖不掉,明白吗。”他就差说出将“证据毁掉”这四个字了。
孔正义见侯卫东口风甚严,就道:“侯主任,谢谢你,有什么事情请及时通知我,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两人握手告别,侯卫东上楼。
孔正义亦回到了家中。
孔正义将藏在身上的录音机打开,将今天的录音重新听了一遍,前面三段已听得烂熟,他就直接跳过,最后一段是与侯卫东的对话,听了一会,孔正义骂道:“侯卫东真***狡猾,说了半天,居然没有一点话落下了把柄。”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忐忑不安的孔正义不断地听磁带,多次听到侯卫东所说“有证据,想赖也赖不掉,明白吗”时,他终于是若有所悟:“侯卫东其实将周昌全的态度说得很清楚,认真调查,证据说话,严惩不贷,决不姑息,其实关键还是前八个字,只要没有证据,就万事大吉。”
“这个侯卫东年纪轻轻,心机真***深,终究要成大器,***。”孔正义想着侯卫东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将那封复印的检举信拿了出来,又研究读了一番,确信自己将所有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这才暗自放下心来。
一个人关在书房,他从隐藏处拿出一把普通的防盗门钥匙,这是他另一套房子的钥匙,也是他最大的秘密,当了这么多年的财政局长,也有不少积蓄,他不敢将这些积蓄放在家中,而是用一张外地的身份证买了一套住房,专门存放这些积蓄。
这个秘密,连他老婆也不知道。
将钥匙放好,孔正义在书房里转来转去,慢慢变得咬牙切齿,甚至有些目露凶光,“梁朝,你***太过份了,我跟你没完。”
与孔正义在新月楼中堂分手以后,侯卫东快步回到了新月楼家中,他几步来到了阳台,将阳台的灯光关掉,将自己隐身在黑暗处,观察着楼下的动静,他家的阳台视线很好,能看到大门外很远的地方。
矮小而微胖的孔正义新月楼外面行走着,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此时的他,没有了当财政局长地豪气,和普通的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中年人模样相差不多,就在街道上孤零零走着,失去了随从的官员。和普通人有着同样的背影。
走了两三百米,他在一辆普通桑塔纳车前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左右,这才进了小车。
在卧室里,小佳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杂志,却没有看,有一句无一句地与母亲陈庆蓉说着话。
新月楼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为了照顾小佳。陈庆蓉和张远征就搬到了新月楼,以方便照顾小佳。
陈庆蓉将家里以前地旧裤子剪开,为即将出生的小宝贝做尿布,“还是这种用过的棉布才好,小孩的皮肤嫩,一定要用软的。”
小佳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快乐的表情,道:“现在大家都用尿不湿,都很好的,用布尿布太麻烦了。”
陈庆蓉不容置疑地道:“这事你不懂,我从来不信尿不湿。尿水整夜都兜在小孩的屁股上,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这样兜久了,小孩的皮肤肯定受不了。”
“听用过地朋友说,用了尿不湿,小孩睡眠要好一些。有利于成长。”
“这些都是骗钱的玩意。”
小佳知道母亲素来执拗,也不多劝。反正尿布用了几千年,大家都用得好好的,也没有出了什么事情,就继续传统吧。
陈庆蓉剪了一会棉布,道:“以后有了小孩子,家里的事情就比以前多得多,卫东平时回来也不做家务。天天钻到书房里。他就是坐坐办公室,肯定没有你爸爸上班时辛苦。当年我们生你的时候,没有请人,就我们两口带小孩子,那时你爸别提多勤快了,回家把用肥皂一洗手,就开始煮饭。”
小佳对于母亲的唠叨是哭笑不得,道:“妈,你怎么还是这种脑筋,卫东每天忙得脚跟翻到脚背上,回家有时还得写稿子,家务事本身就不多,何必让他来做。”
在工厂家属院里,素来多彪悍的女工人,她们在工厂里顶得上男人的角色,在家里更是占据了绝对地位,陈庆蓉并不是一线的工人,当采购时走南闯北,见识也有,只是在工厂的家属院住久了,看惯了女人声音大男人声音小地场景,对于张小佳和侯卫东的关系便有了隐隐的担心。有了小孩以后,家务事猛然增多,陈庆蓉就想让侯卫东来分担家务。二来女儿太温顺,看样子恐怕管不了侯卫东,她准备给小佳鼓鼓劲,让女儿也慢慢地管着女婿,什么事情只要形成习惯就好办了。
侯卫东在阳台上偷窥完毕,走到客厅,正准备回书房看一看宣传部给周昌全准备的讲话稿,陈庆蓉从卧室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些棉布。她看了看餐桌上摆放着碗筷,对侯卫东笑道:“卫东,我在给小孩做尿布,手里不方便,你洗洗碗,行吧。”
侯卫东跟着周昌全长期在外面应酬。在家里吃晚饭的时间微乎其微,难得有时间回家吃饭,再加上小佳一直提倡晚上少吃饭,因此每晚都很简单,侯卫东基本上没有洗过碗。
今天他在外面吃了晚饭,没有想到家里并没有洗碗,听到岳母吩咐,稍一楞神,就笑着挽袖子。道:“妈,你辛苦了,现在市面上有现成地尿不湿,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陈庆蓉趁着这个机会,将刚才说过地那一番话讲给了侯卫东,在岭西,李晶给小丑丑就粹用的尿不湿,一张传统尿布都没有用,当然,她用地尿不湿都是超薄超贵的型号。效果还是不错。
当然,侯卫东不能拿这个来举例,他挽着袖子,动作麻利地将饭碗收进了厨房,在上青林数年时间,他很多时间都是自己弄饭吃。对于家务事情并不陌生,只是在沙州与小佳团聚以后。他才基本上不做家务事。
小佳腆着肚子,站在厨房门口,侯卫东正在哗哗放水洗碗,扭头道:“别进来,地滑。”小佳站在门口看着侯卫东做事,很有兴趣地道:“在我的记忆中,你就没怎么洗过碗。现在看起来动作还算麻利。不算是酒囊饭袋。”
等侯卫东洗了碗回到了书房,小佳腰有些酸。就趟在床上休息,陈庆蓉坐在床边,拆了一些线子手套,飞快地给小家伙打背心,她打惯了手衣,双手如飞,看着小佳眼花缭乱。
“对男人要关心,但是也要严加管理,男人就和小孩子差不多,三天不管就要上房揭瓦。”陈庆蓉顺利指挥侯卫东洗了碗,就坐在小佳床前给她言传身教。
小佳道:“爸在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陈庆蓉道:“你爸是厂里地技术骨干,他们这一批老工人离开工厂以后,许多技术活就无法做了,厂里决定返聘一些技术骨干回厂里,你爸闲着难受,今天朱言兵厂长给他打了电话,他就回厂里去了,昨天给卫东说了这事,他也没觉得挺好。”
到了九点钟,张远征才从厂里回来,他今天与好几个一起退休的老朋友见了面,朱言兵亲自作陪,在厂食堂吃饭,有厂长作陪,几个老家伙自觉很有面子,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些。
进了屋,张远征满脸通红,大声宣布道:“从明天起我又要回厂里上班了,担任第五车间的技术顾问。”
陈庆蓉见老伴醉得站不稳,气狠狠地道:“喝不下马尿,就少喝一些,别在这里出洋相。”
张远征脸红红的,他只是想笑,手舞足蹈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学技术,好高骛远,想当年我们当学徒那一会,天天跟着师傅身后,抓住一切机会学技术,现在到好,师傅苦口婆心地教,他还不愿意学。”
他们这一代工人,无论是什么工种,都是以技术为荣,一个技术好的师傅,在厂里是很受尊重地,而进入了九十年代,不少企业破产,甭管有无技术,大家统统下岗,这直接影响了一代人,所以,许多厂里的年轻人并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学技术,有许多技术含量高的活,厂里不得不请老师傅回厂。
陈庆蓉知道张远征酒量浅,见他站立不稳的样子,知道其已大醉了,一边数落着他,一边就准备将其扶进屋里,刚走两步,张远征只觉肠胃一阵排山倒海,他根本控制不住,就在客厅里吐成了天女散花。
侯卫东正在修改宣传”的人,其实这话语间就带着些骄傲。
正在打扫客厅,陈庆蓉就气冲冲地走出来,口里道:“这个老头,什么年纪了,还以为自己三十岁。”又对小佳道:“小佳,家里有没有绿豆,给你爸煮点绿豆汤醒酒。”
小佳站在门口,用手捂着鼻子,道:“家里地绿豆放得太久,早就拿出去扔了。”
侯卫东没有等着陈庆蓉安排,主动道:“我去买。”陈庆蓉觉得不太好,道:“算了,这么晚了,商店都关门了,哪里去买绿豆。”侯卫东还是转身披上外套,道:“我开车去转一转,应该能找到。”
好不容易在一家小店买到了绿豆,回到家里,陈庆蓉就开始煮解酒的绿豆汤,经过这番折腾,等到侯卫东坐回书房,刚才的思路彻底被打断,抽了枝烟,喝了茶,这才渐渐找到刚才的感觉。
要结束的时候,小佳走进了书房,侯卫东道:“远点,电脑有幅射,别靠近。”小佳噗嗤笑了起来,“没有这么严重吧,在机关里,怀孕的女同志一样在用电脑。”
“宁可小心一万次,不能有任何疏漏。”侯卫东想着小丑丑地模样,更加紧持他的观点。
小佳还是很听话,她退后几步,站在门口,并不赞成母亲地观点,可是想到小孩出生以后诸多杂事,便感到有些的抱歉,“以后有了小孩,恐怕对你的工作有些影响。”
侯卫东倒有些诧异,道:“你怎么这样说,小孩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为他服务,是责任,也是我的义务,我高兴还来不及。”
第四百一十三~五章 敏感
侯卫东见小佳站在门口,就道:“你先回寝室,我把稿子看完就过来,这是明天下午周书记要用的稿子。”
小佳回到寝室,又觉得无聊,侯卫东在寝室里实行了清空运动,除了手电筒和台灯,其他家用电器统统搬出了寝室,免得电磁幅射对母子有影响。
侯卫东对于此事很执拗也很认真,这让小佳感觉很好,只是,房间里只剩下手电筒和台灯,未免有些无聊,小佳靠在床上,不一会,倦意又来了。
正在迷糊间,侯卫东走了进来,小佳睁开眼睛,道:“陪我说会话。”侯卫东就躺在小佳身旁,道:“朱言兵把爸弄回厂里,他是确实需要技术力量,还是别有企图。”小佳道:“能有多大的企图,再说,他即使留有什么心眼,也是为了厂里好,支持支持又有何妨。”
“以后别人朝家里送钱,我们一定不能收,吃人口短,拿人手软。”侯卫东想着孔正义站在树林下可怜巴巴的样子,便开始告诫起小佳。
小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话等你当了一把手再说不迟,目前为止,基本上没有人到家里来行赌。”
侯卫东问道:“记得今天春节,我收了不少红包,一共有多少?”在春节期间,沙州有头有脸的单位都要找准机会给个红包,这属于灰色收入地带。作为市委办副主任,红包在一般情况之下是五百元,大方一点。也给一千元,侯卫东只记得收了不少,并不在意红包钱有多少,回家以后,就统统交给了小佳。
小佳捂着嘴笑道:“我猜一猜收了多少?”她当过办公室主任,也送过不少红包,这种灰色地带地钱比较安全。并不需要担心。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清理过。”侯卫东回想了一下所收红包,道:“可能有一、两万吧。”
小佳凑到他耳朵边,这:“总共有五万六千。”
侯卫东吃了一惊,他现在月工资加上电话等几样补贴也就一千多元,一年正式的收入不会超过一万五,春节收的红包略等于四年工资,“这个未免太多了。”
小佳当过建委办公室副主任,也送过不少红包。对此亦有深切体会,道:“发红包是灰色收入。更是典型地看人下菜碟,一般人没有这么多,大家给你送红包,是看到周书记的面子上,如果你不是周书记的专职秘书,仍然担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恐怕这个红包也要少三分之二。如是你只是市委办一般工作人员。红包恐怕只有现在几十分之一。
小佳又道:“建委给你的信封里装了两千块,这个红包等同于市政府秘书长级别。那一年我给市政府秘书长蒙厚石送红包,也只送了两千。在政法委、党工委、团委、妇联这些部门,恐怕就没有几个红包,还有很多无职无权的干部,根本就收不到红包,同样在机关,同样进出一个大院子,相差何止百倍,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这种年终红包现象,在沙州甚至在岭西都比较普遍,当然,能得到体制外红包的人,都是领导和职权部门要害人物,水至清则无鱼,周昌全知道这个情况只要大家不超出标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太认真。
此现象有历史传承,在封建王朝素来是给官员的薪水不高,明代相当于地厅级官员地月工资按实物折算也不过一千多块,而他们还得负责发放手下师爷、长随地工资,所以就有冰敬、炭敬之类,这个传统遗留下来,就形成了过年节的红包。
侯卫东收入颇丰,不太在意这些红包,想了想大部分普通机关干部,不由得感叹道:“现在网格上对干部意见很大,其实绝大部分干部都无职无权,资源集中在了少数人手中,多数干部收入很低,只是名声好听一些,收入稳定一些。”
“不过,我如果不收这些红包,恐怕又会成为异类,反而不利于我开展工作。”
再次感叹一番,侯卫东对小佳道:“这钱你就收着,随你怎么用,不过,除了这种灰色收入,有人如果给家里送钱,你一律不许收,我们不缺钱,千万不要因小事而乱大谋。”
到家里来看望小佳的同事挺多,小佳的消息亦不闭塞,她道:“沙州流传一封检举信,是针对财政局孔正义的,你听说过没有?”
侯卫东将脸贴着小佳隆起的肚子,感受着肚皮里小家伙的运动节奏,口里道:“有这么一回事情,八分钱一封信,谁不会寄,不必太当真。”
又道:“我的身份特殊,你别去传这些话,同事们议论,你听着就行了,如果你也跟着说,传到某些别有用心人地耳朵里,恐怕要造起事端。”
小佳故意撇了撇嘴,道:“你以为你是明星,走到哪里都有花边新闻。”嘴上虽然这样说,她也明白,老公所处的位置敏感,盯地人着实不少,有些话确实不能乱说。
省纪检监察一室到达沙州的消息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可是地上消息就如游荡在四野的风,总是无孔不入,当然,大部分传说都是失真,更有甚者传出了沙州市主要领导涉嫌其中的夸张传言,而人们总是对最夸张的传言津津乐道。
第四天上午,陈再喜与济道林一起来到周昌全办公室。
周昌全在办公室里与客人见面,通常不会离开办公桌,今天却破例起身,三人就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如老朋友一样聊天,侯卫东给三人泡了铁观音,便拿了笔记本坐在一旁。
正式谈问题之时。陈再喜挺直了腰身,打开笔记本,道:“通过调查,检举信上反映地问题与事实有较大出入。”
“第一个虚列支出问题,九六年十二月,孔正义确实让出纳为其办了一张信用卡,存入六万元。后来用五万元发票来冲帐。另外剩余地一万元在四个月后冲帐,没有什么问题。”
“九七年五月,到欧州考察,借走现金三万,后来报销了六万块,这六万块钱也符合报销手续。”
“第二是受赌七万元的事情,查无实据,汽修厂当事人否认了此事。”
“第三是新房装修地报帐问题。去年财政局大楼进行了部分装修,帐册正常。”
“第四是收受拜年钱问题。查无实据。”
周昌全早就料到了这种结局,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小口,等着陈再喜的下文。
陈再喜正颜道:“虽然孔正义同志没有检举信中所指出的违法违纪行为,可是我们调查中,也发现了一些不好的现象,比如大吃大喝、大手大脚。信用卡上的六万元。其中有四万元是用于吃喝,虽然都有经办人、分管领导签字。手续是全了,可是这个吃喝的数字未免太大了。”
“还有财政局的装修,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大众办公家俱相差不大,但是全部都是名牌,价值不菲。”
陈再喜讲完具体情况,总结道:“以上例举地几个问题虽然还不至于纪律处分,但是这个苗头值得注意,此情况廖平副书记作了汇报,这也是他地意见。”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最好的部门,在物质匮乏的时代,粮食、食品、供销社等等部门是最热门的,改革开放以后,物质短缺成了历史,这个时代最缺的是资金,管钱的部门如银行、财政局、税务局便炙手可热,每一个地区,最巍峨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绝对是这三个部门。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财政局用钱素来大手大脚,这是岭西全省的通例,省财政厅当然也不例外。
周昌全深悟其中三味,他自然同意陈再喜代表省纪委指出地问题,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济道林见火候差不多了,道:“正事谈完,我有一个提议,沙州新开发出来一处大温泉,陈主任去泡泡澡,洗去四天来地劳累。”
陈再喜任务完成,浑身轻松,爽快地答应了济道林的提议。
“小侯,你是陈主任的同学,今天就交给这个任务,去陪同陈主任泡澡,泡了澡,中午回小招用餐。”周昌全临行前又把任务交待给侯卫东。
温泉位于南部新区,名为脱尘,倒有些意思,前年动工,四月二十日才正式开业。
等济道林一行来到了脱尘温泉,南部新区主任高健和温泉的老总早已等候在此,高健殷勤地道:“济书记,这是温泉的水总。”
脱尘温泉的老总姓水名平,叫水平,俗称水总,济道林早就听说了他的大名,道:“水总,久闻大名,你这名字取得好啊。”
水平架着幅金丝眼镜,很文气,笑道:“济书记,名字是祖先血脉地符号,我自己没有办法选择。”他风度翩翩地走在前面,陪在济道林和陈再喜等人,道:“贵宾池已经准备好了,各位领导请。”
高健与侯卫东已混得很熟了,他将袖子挽起来,道:“兄弟,你看我这皮肤,有什么不同?”见侯卫东未瞧出异样,高健道:“脱尘温泉开业以后,我天天陪着各方大员来洗澡,身上地皮肤全部洗白了。”
“哎,都说泡温泉是享受,可是让你一天晚上泡两次甚至三次,任谁都受不了。”高健抱怨了几句,指了指外面的露天大池子,道:“粟部长带着省委组织部几位处长在里面泡澡,我实在不想泡了,只是把午餐准备好了,就不下水了。”
贵宾池子其实就是一个屋子关着一池子水,这个池子比外面要小得多,里面供应着饮料,设施也比外面高档,但是在屋里关着,空气并不如外面地大池子。
济道林已经带家人悄悄来泡过一澡,他受不了屋里压抑的环境,道:“外面的大池子其实不错,比这屋里更加接近自然。”
大家也就移师外面更加天然的大池子,这个池子号称岭西第一大池,比蓝球场子还稍大一些,大池子边水雾缭绕,热气腾腾,虽然是大白天,却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觉。
换了衣服,众人如鱼儿一般下了水,济道林陪着陈再喜找了一个角落说话,侯卫东见池子里的水约有一米三、四,以前在沙州学院学习之时,他练得一身好水性,此时就忍不住在游了几圈,自由泳、蛙泳、仰泳,转换着姿势,在水雾中扑腾,倒也畅快。
“卫东,泳得不错。”
沙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粟明俊陪着两个男子正斜靠在水边,当济道林一行走进之时,他已经认了出来,只是正陪着省委组织部的同志,就没有立刻过去打招呼。
侯卫东来到粟明俊身旁,互相介绍以后,他便停下来,将身体沉入温泉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一边聊着,他一边随意地四处张望。
雾气之中,郭兰正陪着省委组织部的两个女同志在另一个角落。
侯卫东把头浮在温泉水面上,与粟明俊聊着天,顺便在水雾中偷看了如七仙女般的郭兰。
他有陪陈再喜的任务,不便久呆,聊了几句,便朝着济道林、陈再喜所在的角落游去,随后,他不再独自游泳,与济道林、陈再喜等人泡在池里,享受着初夏的温泉。
过了一会,粟明俊过来又与济道林打了招呼,组织部的一行人陆续从水中起来。郭兰和省委组织部两位女同志亦从温泉里起身,沿着池子的另一起如模特一般朝换衣间走去。
侯卫东认识郭兰已有数年,平常她的穿着打扮是素雅中微带着保守,此时在脱尘温泉,她去掉了外套,皮肤在水雾中呈象牙色,穿着淡兰色的游泳衣,苗条而修长展现在侯卫东眼前,从侧面看,胸脯并不太大,却也不小,很精致,从后面看,腰枝很细,形成了一条优美孤线。
尽管穿着游泳衣,仍然是含蓄而不张扬,宁静而不喧嚣。
侯卫东假意享受着阳光,眼光却如红外线导弹一般追随着郭兰的身影,小佳处于怀孕后期,李晶正在哺乳,段英已断了联系,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性生活了,此时猛然间见到郭兰盈盈一握的腰身,不禁有些喉头发紧。
很快,三位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缭绕的水雾之中,侯卫东甚至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走了女人,可是还有阳光、温泉和春风,聊了一些与官场无关的话题,轻松而愉快,到了十一点二十分,济道林一行这才从温泉中起身,前往小招待所。
午餐之时。由于调查组已经作出了“查无实据”的基本结论,因此大家都没有心理负担,宾主言谈甚欢,其乐融融。
下午,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陈再喜率队回到了岭西,刚进入市区,陈再喜就接到了省纪委廖平副书记打来的电话:“陈主任,你在哪里,回来了,好。那你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听一听具体的情况。”
放下电话,原本心情轻松的陈再喜又有些纳闷,心道:“这是怎么回事,钟书记对这个小案子这么看重。”陈再喜原本想回家休息,接到了廖平电话。就不便耽误,直接将车开到了省委。
稍作寒暄,廖平就言归正传,道:“你仔细谈一谈调查地详细过程。”
陈再喜不知廖平是何意,理了理思路,就将这几天调查情况一一道来。
廖平不动声色地问道:“在沙州,除了周昌全、济道林。还有谁知道此事?”
“沙州市纪委副书记钟洋、沙州市委办副主任、周昌全的专职秘书侯卫东,他们两人一直参与了此事。”
“你们这次调查有什么感觉,只谈感觉,不必有明确的证据?”
陈再喜道:“这一次调查第一纪检监察室抽调的是精兵强将,依据检举信的提示,我们查得很彻底,确实没有发现违纪行为,当然,在沙州财政局存在着超标配车配备办公用品以及生活费过高等不良现象。”
廖平再问:“检举人说得这么清楚,这封信写得如此程度。估计是沙州财政局内部人所为,我个人感觉真实性很高。”
听廖平如此说。陈再喜就有些不高兴,道:“我们检查组是凭证据说话,至少从帐面上确实没有问题。”
廖平听出了陈再喜隐隐的不满,笑道:“我只是谈个人感觉,当然,一切用证据说话。”他又仔细地询问了陈再喜查案的细节,特别是周昌全和刘兵两人的态度。“沙州两位主要领导。周昌全和刘兵,对此事是什么态度。他们说过什么话?在接待工作上如何操作?”
“我在沙州五天,与市长刘兵没有见过面,都是由周昌全参与接待。”
陈再喜又解释道:“我们到沙州之时,就与周昌全见过面,特意交待要保密,所以政府那一边就没有接触,是由沙州纪委副书记钟洋帮着协调,钟洋是老纪委,协助省纪委办了不少案子,应该能够信任。”整整聊了一个半小时,陈再喜这才离开了省纪委廖平办公室,廖平同志略为反常的行为让他若有所悟,省纪委高层已经盯上的沙州,或许,追查此信只是一个试探性动作,作为老纪委,他也没有询问廖平地真实意思,只是有问必答,毫不保留。
廖平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会思路,又将跟随陈再喜的另一位不起眼的小江同志叫到了办公室,小江汇报以报,他从铁皮柜里取出了一份没有封面的档案,来到了省纪委书记高祥林办公室。
进门之后,他特意关上了办公室大门。
高祥林是从九六年从邻省调来,九七年查处了省交通厅的窝案,九八年将茂云地区查了一个底朝天,引发了茂云地区官场大地震,三年查两个大案,让这位年近六十的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声名大振,一时之间在岭西被尊称了“白包公”,白指其肤白,包公是指其办案之时雷厉风行,令贪官纷纷落马。
“怎么样,有收获吗?”
廖平在皮沙发上挪了挪屁股,寻找了一个舒服地位置,这才道:“高书记,你还真是料事如神,那些帐目做平了,孔正义的关系网果然深厚。”
高祥林很自信地笑了笑,道:“你要认识到办理此案的难度,孔正义虽然只是正处干部,但是他当了多年的财政局长,关系网结得很深,上上下下都有看不见的关系网,可谓牵一发动全身,我们纪检干部不仅要敢于办事,更要会办事,否则打蛇不死反而被蛇咬。”
他伸出右手,在空中虚点两下,道:“当纪检干部必须具备两要,一是眼光要准,二是下手要狠,眼光准即能发现腐败分子,同时又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下手要狠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腐败分子没有喘息的机会,因此,在我们决心没有下够证据不太充分之前,就没有必要让陈再喜知道孔正义的其他事情。”
这一次到沙州,按理说也很隐蔽,却仍然让孔正义将以前查实地帐册改掉,这让廖平对高祥林心服口服,他掰着指头算了算,“陈再喜这次下去,沙州市方面知道情况的就只有两位主要领导、纪委正副书记,还加上市委办副主任,这五位同志说不定就有人与孔正义通风报信。”
高祥林摇头道:“不见得,这封检举信范围很广,凭孔正义的关系网,肯定会提前得知消息。只是从这次试探的情况看,周昌全是要保孔正义的,刘兵倒与孔正义关系一般,这与我们掌握的情况一致,下一步开展工作就能避开一些环节。”
廖平继续汇报道:“这次借着查检举信,小江按照事前交待的任务,调出了财政局的收入支出凭证、往来帐目以及银行存款,还真发现一些问题。”
小江并不是第一纪检监察室的人,这一次查案子,涉及财务比较多,临行前,廖平以此为借口,特意将精通财务的小江加入到这个小组中,这种临时成立小组地事情在省纪委很平常,陈再喜也不会觉得有异常。
高祥林听说小江发现了问题,道:“谈谈具体情况。”
就在高祥林和廖平闭门谈事之事,周昌全带着侯卫东去视察了沙州烟厂的厂址,在回来地路上,小车又拐到了南部新区,周昌全临地起意,要查看“四大班子”的拟选地点。
“是否通知高健。”
“不必,我就到现场去看看,别叫他了,他也累得够呛。”
两人站在拟选点,吹着风,晒着太阳,侯卫东觉得周昌全有心事,此时他与周昌全关系已经大大进了一步,顾忌也就少了许多,他很技巧地问道:“周书记,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早点回去休息,这是太空旷了,风大。”
周昌全突然问道:“对这次省纪委的调查,你有何看法?”
侯卫东直言道:“第一纪检监察室三年没有到沙州查过案子,这次过来查案却是这种小案子,我个人觉得这种小案子,直接交给市纪委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由陈再喜亲自跑一趟。周昌全赞许地道:“你也注意到这件事情,说明还是有政治敏悦性。”他脸色随即严肃起来,道:“当陈再喜宣布调查结果以后,我就觉得此事有些不太对劲,高祥林是什么人,是岭西的铁包公,他办的案子多数是出其不意,只怕这一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侯卫东对于高祥林倒没有直观的认识,他顺着周昌全的思路道:“莫非省纪委掌握了什么情况。”
周昌全道:“这事就不在我地管辖范围之类了,打铁还须自身硬,只要问心无愧,就不怕半夜有人敲门。”
侯卫东最了解周昌全地真实想法,想了想,道:“稳定压倒一切,沙州正处于高速发展期,如果有市级领导或是重要部门领导出了问题,将对沙州造成不可挽回的政治影响,我建议在近期市委可以专门谈一谈廉政地问题。”
周昌全摇头道:“如果真被省纪委盯上了,那肯定不是一般人物,这次廉政教育只在正处级以上干部中进行,看看这些同志的悟性如何。”
检举信事件在沙州就渐渐没有了声音,这很正常,沙州有数百万人口,数万国家公职人员,每年寄到上级部门的检举信着实不少,如果都被大家记住,沙州的工作就没有办法开展了。
但是,也有少数人记着了这封信,这少数人都与这封信利益相尖,诸如孔正义,他是当事人,自然不会忘记这事,检举信事情之后第一次党组行政会议,他铁青着脸,拿眼光扫射着手下几个副职,在心里骂道:“别***人模狗样,内鬼就是你们其中之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副局长梁朝身上,梁朝是常务副局长,最有可能接替自己的位置,因此也是最大嫌疑人。
梁朝似乎感受到了孔正义阴凉的目光,他和孔正义曾经同为副局长,只是孔正义跟得稍快一些,当了局长,他跑得稍慢一些,结果委屈地成了副局长。
在财政局班子成员里,一把手孔正义最矮,二把手梁朝最高,两人站在一起,梁朝比孔正义至少要高大半个头,他和孔正义一起出差,接待方十有八九会将相貌堂堂的梁朝当作一把手,这让梁朝和孔正义都有些尴尬。
孔正义人虽然矮小,脾气却大得紧,稍不如意,便出口批评,遇到烦心事,还要骂几句,财政局众人在孔正义面前个个都有几分胆怯。梁朝恰恰与之相反,脸上表情总是笑眯眯的。说话也是轻言细语,很有几分亲和力。
由于两人差异较大。就有好事之一将两人进行比较,“如果梁局长是一把手,我们地福利肯定要好得多”、“如果梁局是一把手,我们的……”
在沙州官场,孔正义紧紧跟着周昌全,所以梁朝很有自知之明,尽量不跟孔正义正面冲突。忍耐和等待是官场中人必备地素质,可是转眼间就过了七年,七年时光,虽然不能让沧海变成桑田,却足以让一位优秀的年轻干部变成了中年干部。
而干部提拔有许多条件,年龄是其中一个关键条件,梁朝当副局长这时三十三岁。正是风光正茂、意气风发的年龄,如今已满了四十,仍然是副局长。
这七年的蹉跎,或许就会让梁朝仕途提前到达终点。
因此,当社会上流传着周昌全的种种传言之时,梁朝就将斗争的矛头对准了孔正义,这几年来,他在暗处,孔正义在明处,他着实收集了不少关于孔正义违法之事。
在三月。他向省委书记蒙豪放同志和省纪委书记高祥林写了两封检举信,锋芒直指孔正义挪用公款以及参与私分国有资产的两大罪行。他完全没有料到。省纪委地调查是如此走马观花如此马虎,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回应,这让梁朝很是失望,心里还担心会受到孔正义的报复。
当孔正义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梁朝脸上,梁朝稳住心神,在心里将自已分管的预算科、国库科等几项主要业务科室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准备按正常程序发言。
扫射了一阵。孔正义终于开始说话。道:“今天已六月,半年时间已过。大家成绩如何,不用我说,都是心中有数,我只能用马马虎虎四个字来总结。”
将各分管局长的工作进行了一一点评,照例是五分表扬,五分批评,正要布置工作地时候,办公室工作人员拿着电话记录本走了进来,有些畏缩地走到了孔正义身边,道:“孔局长,市政府会议通知。”
孔正义皱着眉头看着电话记录本,虽然是他在骨子里只买周昌全的帐,可是在明面上还必须得听市政府的招呼,他刷刷地写了几个字:“请梁朝同志参会。”
梁朝离开财政局会议室之时,似乎还感到一丝阴冷的目光盯着他,当走出财政局大门之时,背后阴冷的感觉才减少,天空仿佛一下就变得亮堂了,空中氧气也浓了起来,让人呼吸顺畅,身体鲜活。
市政府会议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都是业务上的事情,梁朝一边收拾提包,一边考虑是否回去继续参会,市长刘兵的秘书小秦走了过来,低声道:“梁局长,刘市长请你到办公室去一趟。”
梁朝有些奇怪,问道:“刘市长找我是什么事?”小秦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跟着小秦进了刘市长的办公室,小秦手脚麻利的泡了茶,就从正门出去,经过走廊,再从秘书室正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沙州,党政领导办公室与秘书办公室都是相连地,刘兵却不喜欢这种布置,他并不想标新立异,也就没有封闭这道门,但是与秘书室相连的那道门很少打开,小秦进出都很自觉地走正门。
作为财政局地常务副局长,梁朝在刘兵面前露面的机会很多,两人并不陌生,谈了沙州上半年的财政资金情况,刘兵便取出了一个文件夹,道:“你看看这封信,有什么看法。”
梁朝以为这是自己写的检举信,心里一阵狂跳,强自镇静,打开了文件夹,稍加浏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上心就收回到肚里,暗道:“难道省纪委是来调查这封信?不是我写的信?这封信的内容简直是隔鞭少搔痒,岂能扳倒根深味茂的孔正义。”
梁朝仔细读完信,道:“从这封信地内容来看,应该出自财政局,只是。”说到这里,他略为停了停。
刘兵鼓励道:“此事省纪委已经有了结论,查无实据,我只是私下了解情况,有什么看法可以直说。”
梁朝一直以来都与刘兵走得较近,这也是两人地共同需要,只是梁朝还没有完全投入刘兵阵营,或者说,很多事情还隔着一层纸没有捅破。
“沙州财政在岭西还是排在前面的,虽然比起沿海同等级地城市要差很多,可是每年过手的经费是数十亿,用这些事来检举一位财政局长,确实有些小儿科。”梁朝对于这封信的水平很有些瞧不上眼。
刘兵道:“按你的说法,孔局长确实是有这些事,只是与过手的资金量相比,这些事不算事。”
梁朝深知刘兵与孔正义面和心不和,听其口气,似乎还真希望孔正义有事,便试探着道:“财政局做帐的高手多,真要做假,外人很难查出来,只要拿到这封信,就能在短时间很轻易地把帐做平,省纪委根本查不出来问题。”
刘兵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道:“梁局长,我是了解你的,财政局同志为你总结了三点,第一是精通业务,你是科班出身,当常务副局长都是七年了,当副局长三年,加上当科长、科员的经历,在财政局工作十八年,年轻的老资格啊。”
梁朝谦虚地道:“我谈不上精通,只是比较熟悉。”第二,你为官廉洁,这是群众公认的…”
“第三,能团结同志,不象某些人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你这种德才兼备的同志,早就应该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了。”
梁朝心里明白,这是刘兵在向他封官许诺。
刘兵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财政局是管钱的单位,一定要记住一句话,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你们一级班子领导成员更要以身作则,我在这里给你提一个要求,也是一个特殊待遇,凡是财政局的大事小事,你可以不通过其他人,直接向我报告,如果有大事不报告,就是你的失职。”
这是刘兵抛来的诱球,梁朝也不管这个诱球是否烫手,态度坚决地道:“请刘市长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梁朝此时已将宝押在比周昌全年轻许多刘兵身上。
财政局,孔正义在十一点半才结束了会议,他将办公室主任老吕叫了过来,道:“听说侯卫东老婆今天早上生了,你准备一个红包,我们一起到医院去看一看。”
老吕问道:“红包准备多少?”
“六千六千六十,图个吉利。”
老吕是财政局办公室多年的老主任,颇得孔正义信任,在财政局内部,他说话比一般的副局长还管用,十来分钟就将红包、花蓝准备好。
“孔局,你要亲自去?”周昌全前一任秘书的大事小事,孔正义都是指派老吕去办,从来没有亲自出马,今天居然要亲自到医院,因此老吕出于稳妥起见,又问了一遍。
“别嗦了,先到医院去,然后中午在财税宾馆请黄书记吃饭。”
到了市医院,妇产科护士见到了两个男人提着鲜花,不等询问,便朝左侧的家庭病室指了指,“侯主任在315号房间。”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哇哇的婴儿啼哭声,孔正义和老吕进了病房,就见到了十几个花蓝,另外还有五、六个熟面孔。
“是公子还是千金?”孔正义问道。
“是女孩。”侯卫东虽然面空憔悴,但是却有一股掩不住的笑意。
孔正义亲自将红包塞给了侯卫东。
这时,祝焱和蒋玉新提着花蓝走了进来,略作寒暄,孔正义就与祝焱握手,道:“祝市长,祝贺啊。”祝焱笑道:“现在还不能称市长,只是代市长。”
孔正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祝市长,什么时候发张调令过来,我老孔愿给祝市长效犬马之劳。”
(侯卫东官场笔记全集第四百一十五章节完结)
第四百一十六~八章 家庭生活
在岭西的小丑丑出生以后,就由李姐在照顾,侯卫东每次抽时间去看一趟,由于时间少,当然就是只顾得亲热,小丑丑无论做什么都看着欢喜,可是当小千金出生以后,情况就有所变化。
张远征被工厂返聘以后,顿时焕发了第二春,每天准时到去工厂,下班却并不准时,厂里六点下班,他总是要在五车间磨蹭到七点钟,有时还与几个徒弟一起在厂里吃饭,,闻到车间内的混杂油味、汗味的混合味道,听到机器轰鸣声,张远征就觉得心里踏实,腰杆也就挺得象一个男子汉。
这样一来,照顾小千金的重任就落在了陈庆蓉身上,陈庆蓉给自己定位于小囝囝的外婆,照顾小囝囝尽心尽职,但是在家务事上却并不大包大揽。
这样一来,侯卫东肩上的担子就重了起来,每天下班回家,见到陈庆蓉在屋里忙碌,他也就不好意思闲着,帮着洗碗、扫地,洗洗小千金的尿布,日子在忙碌中也就飞快地过去了。
六月一十一日,省财政厅下来检查工作,财政厅与沙州市是平级,可是财神爷架到,周昌全和刘兵都很重视。两人共同出面,在小招待所宴请财政厅蒋玉楼副厅长。
蒋玉楼与祝焱夫人蒋玉新名字接近,很容易让人混淆为两兄妹,实际上两人没有半点关系,只是由祝家的关系,两人就认了干兄妹。
侯卫东与蒋玉楼副厅长是旧识,通过火电厂用煤等事情,两人发生了直接的联系,后来侯卫东又托蒋大力到云南买了翡翠围棋,这幅翡翠围棋就成了蒋玉楼的至受。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拉得近了,而且是脱离了祝家的直接关系。今天有周昌全和刘兵在此,侯卫东自然不会主动地露风头,与蒋玉楼打了招呼以后,便躲到沙州阵营里,并没有显示出与蒋厅长的特殊关系。
宴会结束以后。侯卫东将周昌全送回家,约上了南部新区的高健,高健听说是接待省财政厅大员,自然很有兴趣,马上派人安排温泉和夜宵。
侯卫东和高健又返回了市小招,请蒋玉楼等人先去泡温泉,再到沙州地夜市。在大排档要了沙州市民最喜爱的火爆龙虾、盘龙黄鳝等野食,蒋玉楼也将财政厅副厅长的架子抛开,几个人划拳喝酒,倒也畅快。
恰好这时侯卫国带着经侦支队的同事也过来喝酒,大家拼了两张桌子。凑在一起,直到晚上十二点,这才尽心而散。
分手之机。侯卫东将蒋玉楼送进了宿舍,蒋玉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卫东,你要赶紧主政一方,趁着我还在位,在财政资金上一定对你大力扶持。”周昌全承诺过要让侯卫东当县长,他卖力地招待蒋玉楼也是放长线钓大鱼,就笑道:“以后若真的当了县长。肯定要麻烦蒋大哥。”蒋玉楼爽快地道:“这有什么。反正都是国家的钱,给张三是给。给王五也是给。”
上楼之时,侯卫东带了三分酒意,进门就见到屋里乱糟糟一片,饭桌上还摆着些没有洗的碗筷,陈庆蓉和张远征坐在客厅里,电视里胡乱放着节目。
侯卫东过去打了招呼,陈庆蓉抬起头,瞧了侯卫东一眼,问道:“怎么才回来?又喝醉了。”侯卫东打了一个酒嗝,道:“省财政厅到沙州视察,我陪客人去了,没有喝醉。”
陈庆蓉语气很和缓,道:“你以后没有事早些回来,你爸是六十岁的人了,白天得在厂里上班,家里这么多事情,你也得帮着做一些。”
侯卫东听得一楞一楞的,他最近的应酬是有些多,可是作为周昌全专职秘书,多数时间身不由已,他暗道:“早就让请保姆,你们又不愿意,我这么多地事情,哪里有多的精力来做家务事。”口里却道:“今天确实有客人,以后没有事我早些回来。”
他见到家里乱糟糟地,就挽起衣袖,道:“妈,我们还是得请个保姆,你专心带小囝囝,这些杂事就交给保姆来做,否则你也太累了。”
陈庆蓉见侯卫东准备做家务事,叹了口气,也过来帮着收拾,道:“你回去也说说小佳,月子病最难治,让她别急着洗脸、刷牙,这孩子,当了妈妈,脾气也不改改,”
又道:“这么晚了,你也别收拾了,早些休息。”
到了卧室,小佳正在给小囝囝喂奶,她用嘴向外努了努,道:“我今天和妈吵了一架。
侯卫东道:“我猜到了,家里乱成一团,也没有收拾,你们吵得历害吗?”小佳无可奈何地道:“观念不同,我们迟早还要大吵一顿。”
侯卫东劝道:“妈给我们带孩子,每天这么累,你何必跟她吵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小佳很委屈地张了张嘴巴,“我接近一个月没有刷牙了,自己都觉得臭。”
侯卫东知道,小佳和陈庆蓉母女俩人在这方面的争执由来已久:
一方认为月子里不能洗头、洗澡,因为会受风寒侵袭,将来头痛,身体痛,另一方认为认为洗头洗澡益于产妇的健康;
一方还认为月子里不能刷牙,梳头发,这样做将来牙齿会过早松动及头皮疼痛。另一方则认为刷牙,梳头发血液循环
一方认为不能吃蔬菜、水果及生冷食物,会伤脾胃和牙齿。另一方认为蔬菜和水果中都含有大量的各种维生素。含有较多的食物纤维,可促进肠蠕动,有利于产后通便。
一方认为不能下床活动,要躺在床上,这样身体才恢复得快而好。另一方认为整日卧在床上,会使食欲减退,生殖器官恢复得慢,还有可能起子宫内膜炎症、器官和组织栓塞性疾病。
一方认为产后不能出外见风,即使在室内也怕着风,身体要遮挡严实。以防中风。另一方认为室内必须通风以保持空气新鲜。
陈庆蓉是从自身经历得出地方法,而小佳是从书本中得来的知识,两人从坐月第五天就开始争执,而且谁也不服谁,虽然陈庆蓉数次发了脾气,小佳却仍然是我行我素。
侯卫东惊讶地发现:“母女俩的脾气简直就是一直模子刻出来的。只要认为有理,就会坚持自己地观点。”
他不方便劝陈庆蓉,却数次劝过小佳,小佳坚持道:“我妈明明是错的,为什么要按照她说的做,这是对自己地身体负责,也就是对全家人负责。”
小佳不肯在这事上迁就陈庆蓉。侯卫东态度很暧昧地,小夫妻一起合伙着瞒着陈庆蓉,依然按照书本上的方法操作。大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些事情当然瞒不过陈庆蓉,陈庆蓉又是藏不住话的人。轻者念叨几句,重者便会发火。
侯卫东把自己当局外人,不说好歹。
进了屋。侯卫东就问道:“今天又和妈吵架了。”小佳道:“吵了一个小时,我都不敢出门。
小囝囝吃饱了奶水,又开始安静地睡觉了,在侯卫东眼中,不囝囝是哪么的小,睡在小木床上,鼻子还在不停地呼呼的。在摇床边看了一会。他这才坐在小佳身边。
“吃了晚饭,我给小囝囝擦脸。被妈看见了,骂了我一顿,说是小囝囝脸嫩,会擦坏,其实我是怕小囝囝长脂肪粒。”
侯卫东问道:“小囝囝长了脂肪粒吗?”
“没有,我是预防。”
侯卫东一只手搂着小佳圈滚滚地胳膊,道:“妈的观念是几十年形成地,未必对,却也没有大错,她好歹是你妈,你还是迁就一点,别搞得天天战火纷在另一间房里,张远征睡在床上,眼看着就要进入梦乡,陈庆蓉还在给小囝囝打毛衣,她回头见张远征已睡着了,便用力将其推醒,道:“一天就只知道睡觉,也不说两句话。”
张远征在厂里也累了,勉强睁开眼睛,道:“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够?”陈庆蓉道:“你说我家女婿如何?”张远征道:“不错啊。”
陈庆蓉道:“他家是专县地,在市里并没有什么关系,侯卫东能从益杨调到沙州来,而且还当了秘书,他真的很能干。”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道:“就是太能干了,凡是这种人都容易逗猫惹草,现在的女人也很贱,当第三者还理直气壮。”
张远征又眯着眼睛准备睡觉,被陈庆蓉狠狠的掐了两把,这才不满地睁开眼睛。
“你说,侯卫东有钱又当官,会不会在外面养女人,这一个月,每天他回家地时间我都记下来了,今天下午我数了数,五月到今天,四十七天的时间,侯卫东有十九天是十点以后才回家,另外还到岭西出差和学习四天。”
女人从怀孕最后几个月到哺乳期,至少有好几个月,夫妻俩过不了,陈庆蓉总是莫名其妙担心着侯卫东会趁着这一段时间在外面找女人。
“你们这些女人,脑袋里想着什么乱七八糟地事情,这些没影子地事最好别去想。”听了这话,张远征睡意便消了。
“我让侯卫东做家务事,其实也是想让他多留点时间在家里,也不是非得让他做事,我的苦心,小佳一点都不理解,真是女生外向。”陈庆蓉有些气馁。
张远征劝道:“这事你也太多疑了,小佳长大了,她地事情我们管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陈庆蓉默想了一会,道:“老头这次还说了一句有道理的话,二表姐给我说了好多次,要来给小佳带孩子,我都没有同意,现在看来侯卫东确实帮不上忙,干脆就让二表姐来,她带孩子有经验,大家都轻松。”
张远征道:“小佳知道这事情吗,她倔得象条驴,和你差不多,得她同意才行,否则又要吵架。”
陈庆蓉道:“这事都作不了主,那还算家长,何况请保姆也是侯卫东多次说过地。”
晚上,小囝囝不睡觉,小佳也只得跟着她,在凌晨五点,小家伙才乖乖地睡了,小佳却是在六点才睡着,八点喂了奶,小佳就开始睡觉,醒来已是上午十点。
二表姐端了一碗鸡蛋走了进来,热情地道:“小佳,从今天起,表婶来帮你带孩子。”
小佳有些糊涂,接过碗,道:”二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二表姐是开郎而利索的中年女人,她笑道:“今天早上你妈给我打了电话,我放下碗就坐车过来了,先适应一上午,明天再回去拿衣服。”
小佳吃了一口鸡蛋,觉得糖太多,有些腻了。
侯卫东坐在办公室里,总觉得屋里味道不对,他四处嗅了嗅,这才发觉是衣服上带着的小囝囝奶味。在未当父亲之前,他觉得所有婴儿奶味都相差不多,只是有了小丑丑和小囝囝以后,两个小家伙身上的奶味不尽相同,却同样让侯卫东沉醉于其中。
想到了小丑丑的小模样,他心里不禁有些侧然,趁着周昌全不在办公室里,便给李晶打了电话过去。
“小丑丑长得好嘛?”虽然办公室空无一人,侯卫东还是压低了声音。
李晶浑身大汗,她现在虽然是哺乳期,可是已经逐步地恢复了工作,除了平时看报表以后,每天上午还要到公司公办公室去坐一坐,因此她坚持锻炼身体,想尽快将身材恢复过来。
接到侯卫东电话,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接,一边就走到卧室,小丑丑刚吃过奶,正在床上手舞足蹈,发出呀呀的声音,李晶将手机放到了小丑丑附近,小丑丑伸手想抓手机,数次努力失败以后,急得呀呀哭了起来。侯卫东在电话里听到中气十足的哭声,舍不得拿开,过了一会,李晶打了电话过来。带着欣赏的口气道:“你儿子大嗓门,平时哭起来,声音震天,把房顶都要震开。”
侯卫东高兴了一会,又想起新月村家里的一摊子事情,心情低沉下来,道:“小晶,你不会恨我吧。”
李晶接了侯卫东电话。正在高兴之时,听到这一句没头没脑地话,她是直觉很灵的人,不用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反而劝道:“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要你心里有我们母子就行。”
侯卫东道:“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心里总是不安。”这是侯卫东窝在心里许久的话,却一直压着没有说起。此时借着小丑丑的哭声。他顺势说了出来。
李晶静默了半响,道:“你能这样说,我就满足了,我的经历你是最清楚地,中专毕业到社会以后一直在社会的打拼,自父亲死后,母亲半年不到就再婚,当时我便认为这世上没有亲人。,也再也没有结婚的念头。你是我命中的克星,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要孩子。”
李晶又道:“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小丑丑。”
李晶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当年父亲病逝之时,她半夜都哭醒过好几次,父亲辗转病床、家中无一分余钱的困窘如刀劈斧砍地留在了她的脑海之中,料理了父亲的后事,她想办法从一个小事业单位调到了当时十分红火的沙道司。这才有了现在地精工集团。
李晶很难从心里原谅母亲对父亲地“背叛”。除了定期寄些钱回扶持,母女俩数年未见面。连李晶“结婚”和生子这等大事,在老家的母亲也不知道。
正因为侯卫东了解李晶,所以才深知她在内心对家的渴望,这才加重了他的心里负担。
两人说了二十来分钟,等到洪昂秘书长走进办公室,侯卫东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放入抽屉里,站起身来,道:“秘书长。”他看到秘书长在寻人的样子,便道:“周书记、黄书记、济书记在小会议商量事情。”
洪昂就坐在侯卫东对面,道:“西城区的经济适用房小区搞起来了,工程已进行了一半,周书记曾经答应过老梁要去视察,老梁是急性子,催了几次。”
侯卫东道:“周书记刚才提过此事,已经安排开完会就去看经济适用房。”
所谓经济适用房,常简称为经济适用房,在中国是指由政府出资扶持的具有经济性和适用性两方面特点地社会保障住房。
1998年,国务院发出了我国住房体制改革的纲领性文件《关于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的通知》,该《通知》一方面根据住房体制改革地目标即住房商品化、社会化的要求决定停止住房实物分配,另一方面根据当时居民住房经济承受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的现实决定要建立以经济适用房为主体的多次层的住房供应体系:高收入者购买或租赁市场价商品住房,中低收入者购买经济适用住房,最低收入者租用政府或单位提供的廉租住房。
沙州从九九年春季开始在西城区建第一批经济适用房,如今建了一半,看得出大致模样,西城区区委书记梁勇数次请周书记视察,一是表功,二来争取更多的政策。
周昌全散会以后,侯卫东报告道:“刚才秘书长来过。”周昌全笑道:“多半是经济适用房地事情,这个老梁,当真就是一个糍粑,粘住了就不让人脱手。”
这话明贬实褒,西城区如今是市委市政府所在地区,西城区区委书记梁勇在沙州市里很有些地位,上一次沙州差一位副市长,梁勇和祝焱是最热门的人选,两人暗中斗法,胜负未料,只是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半途杀出了一匹黑马,原本根本不出名地高榕突然被省委看中,成为了沙州市副市长。
高榕当上了副市长以后,主管科技工作,论实权还真不如掌管一区的梁勇,梁勇错失了良机,在第二轮竞争中又被洪昂占了先机。
俗话说,“一步抢先,步步抢先,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在官场上这十六个是历史经验的总结,也是无数优秀人才对自己蹉跎人生的总结。
梁勇一步落后,数年之后仍然区委书记,正处级,而祝焱则先走一步,成为茂云地区的地委副书记,茂云建市,他又做了第一任市委副收记,如今又成了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已经是堂堂的厅级干部了。
当梁勇见到了周昌全、洪昂和侯卫东等人,他是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身旁的记者就扛着摄像机跟了过去。
周昌全回头看了一眼洪昂,道:“就是来看看,怎么搞得这么正式。”洪昂笑道:“肯定是老梁的鬼点子。”周昌全并无责怪之意,“经济适用房是大政策,即是城镇住房改革的深化,同时又是改善市民居住条件的大政,广泛宣传也是应该的。”
梁勇对经济适用房也是下了功夫的,这是他九九的主要政绩工程之一,跑的时间多,自然熟悉,他给周昌全介绍之时,头头是道,数据一样不差。
有一幢楼封了顶,梁勇便引着周昌全上了楼,仔细察看了建筑的内部情况,周昌全看得很细,道:“经济适用房名为经济,实院是政府出资扶持,是民心房,是政策房,绝对不能出现一处质量问题。”
这些话,以及深入楼舍的镜头都被录入了镜头之中,只是周昌全跟随的人太少,又直接上了楼道,楼道昏暗,镜头上就不太好看。
下楼之时,正好一群人也在参观经济适应房,却是国土房产局的同志陪着市长刘兵也过来视察。
刘兵见到周昌全从楼上下来,楞了一下,两人还是礼节性地握了握手,并同省里的同志见了面,周、刘两人这才分手。
下午,侯卫东正陪着周昌全开大会,周昌全在主席台讲话,他则有些无聊地坐在了外面的会客室,正在神游八极的时候,宣传部副部长朱介林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
侯卫东见朱介林额头上全是汗水,衣服也湿了一片,问道:“朱部长,有什么急事?”
朱介林擦了擦汗水,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请示一个事,今天上午周书记和刘兵分别视察了经济适用房,我们播放节目的时候发现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按常规,周书记的镜头肯定放在第一,刘市长的镜头放在第二,我们在审节目的时候,发现周书记镜头很短,人亦少,镜头也很昏暗,而刘市长是与省、市国土房产局一起视察,两组节目同时播放,看上去不太对劲。陈部长让我来征求侯主任的意见。”
朱介林见侯卫东理解得不深,道:“请侯主任到电视台去看一看。”
想着大会还要开一段时间,侯卫东就跟着朱介林到广电大楼。
看了电视节目,侯卫东知道了宣传部门的为难之处,周昌全和刘兵分别视察了经济适用房,这节目肯定得播出去,但是周昌全只带了数人,而且没有什么讲话,就是在小区里转了转,镜头很简陋,而刘兵则是先开大会,省里专家又讲了话,然后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地来到了现场。
两者对比,周昌全显得太没有书记的派头了,颇有些寒碜,所以宣传部门感到很为难,赶紧报到宣传部门来,副部长朱介林也觉得为难,便来找侯卫东。
侯卫东长期跟在周昌全的身边,对其明里暗里的喜好了解得相当清楚,他看了两遍镜头,道:“周书记的镜头确实简陋了,只是节目已经做好,肯定得播,而且得在头条。”
电视台一把手也陪在身边,笑道:“这是基本规矩,电视台不会弄错,只是周书记的镜头稍差一些,请侯主任过来把关。”
其实并不是镜头稍差,而是与刘兵镜头相比要差一些,侯卫东略为思忖,心里已有了计较,建议道:“周书记反复强调经济适用房是民心工程,一定要讲究质量,可以把这个作为节目的中心,周书记戴着安全帽子检查房屋质量的镜头,可以多用一些。”
按照侯卫东的想法:周昌全人少,镜头不漂亮,那么就干脆突出其深入一线,这样一对比,刘兵带着一大群人,浮光掠影地转了一圈,反而显得有些走马观花。
朱介林和电视台同志也想到了这个点子,只是事关周昌全,他们心里还有些吃不准,担心弄巧成拙,此时侯卫东思路与他们不谋而和,朱介林高兴地道:“有了侯主任把握意见,我们知道怎么做了,再派记者补充几个镜头出来,重新组合,就是深入一线、严把质量、关系民生的好新闻。”
回到会场,周昌全正在讲话,按沙州官场历年惯例,谁的官大,谁就在最后一个讲话,周昌全是沙州市委书记,因此每一次当仁不让皆是最后一个讲话,而且会议主持人一般都千篇一律地讲:“下面请周书记做重要讲话,请大家欢迎。”
侯卫东陪着周昌全转战于各个会场,对这一套程序熟悉得紧,他最近买了一套十卷本的《中国通史》,随身都带着一本,只要遇到这种大会。他就躲在休息室里看书。
看了一会书。他又抬头听一听周昌全的讲话。
周昌全今天所用的稿子是由农委先做的初稿,说是初稿,其实是经过层层把关的正式稿件。
在用稿方面,侯卫东自知笔力不健,因此每次布置任务之时总要问一问周昌全讲话的重点,然后再与写稿单位商量写作中心和提纲,等到部门将初稿做出来以后。只要没有原则问题,他一般不作大调整,只是加上一些周昌全平常的习惯用语。
这样一来,各机关搞文字工作的秘书们就轻松许多。文字工作是一个苦差事,如果遇上通情达理地领导人,事先商量提纲,事后又尊重同志们地辛勤劳动,秘书们就会轻松许多,否则将会痛苦不堪。
部门秘书有三怕,一怕突然来任务,诸如下午出通知,明天就要稿子,这就意味着晚上必须要加夜班。而且基本上没有思考余地;二怕领导很潇洒地扔个题目出来,没有重点和思路。没有提纲,全凭秘书凭经验和想象;三怕领导是半吊子水,且不谦虚,又喜欢自作聪明地修改文章,给这种领导当秘书说有多累就有多累。
侯卫东的做法,深得各部门秘书的好评,赞誉之声颇多。
当然。侯卫东之所以不太注重修改稿子。尊重部门劳动成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周昌全口才了得,思路清晰,而且他了解的情况多,站得角度高,看得问题深,因此他开大会讲话,虽然也要事先准备稿子,可是他最多就是看看标题,只要讲开以后,这稿件便成了摆设。
眼看着到了十二点,周昌全才讲到第二条,侯卫东看了看表,周昌全至少已经讲了四十多分钟,按照他的讲话习惯,每次讲话一般讲三条,每条分三个问题,此时讲到第二条,意味着还有四十来分钟。
侯卫东将《中国通史》打开,慢慢地品味着书里的马蹄和硝烟。
几位部门领导抽着空子出来抽烟,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侯卫东坐在休息室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随意聊天。
一人道:“周书记现在讲话越来越嗦了,我记得他才到沙州当市委书记之时,每次讲话最多二十分钟。”另一个道:“抽枝烟就回去,等会周书记见人来人往,又要发脾气整肃会场纪律。”又有人道:“开了四个小时的会,出来方便总是错,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听了这些话,侯卫东回想了一下,暗道:“到了九九年,周书记讲话时间似乎真地变长了。”
会议要结束之前,侯卫东接着了周昌全,主持会议的是副市长刘传达,他邀请周昌全吃了午饭再回去,周昌全摇了摇头,道:“老刘,算了,我还是随便去吃点,然后睡午觉,下午的事情还多得很。”
在车上,侯卫东将电视台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讲了,周昌全不以为然地道:“沙州大事难事这么多,每天不睡觉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也做不完,何必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小侯,你以后把精力用在大事上,别在这些无聊事上与他人争长论短。”
下午又是忙忙碌碌而过,原本周昌全准备回家吃晚饭,结果临行前,又有电话打来,是沙州市企业家协会地几个头头相请,周昌全就答应去坐一坐。
在办公室拖到了六点半,周昌全这才带着侯卫东前往了沙州宾馆,他确实是说到做到,坐一坐便是坐一坐,倒了约一两多一杯的茅台酒,与在座的企业家轮流碰了杯,便道:“我还有事情,不能多喝,你们尽兴。”
市委书记能来参加晚宴,已经给了在座诸人很大的面子,大家簇拥着将周昌全送到了电梯口,然后由企业家协会会长姚强将周昌全送至楼底。
姚强是岭西建筑集团董事长,最近几年,姚强的主业渐渐由岭西移至了沙州,他在省市皆有关系,与周昌全走得也近,就被沙州企业家协会推荐为新一任会长。
侯卫东上了车,通过反光镜,姚强愈发显得瘦又且高。他在车下挥着手。等到小车走远,仍然没有停下来。
以前在益杨工作的时候,侯卫东就见过姚强,回想当时的怀况,他暗自想道:“姚强以前与马有财走得近,而马有财又曾经与刘兵关系密切,看来这沙州的人和事还当真盘根错节。纠葛不清。”
周昌全从沙州宾馆离开,便直接回家,他是沙州一把手,系天应酬很多。早就烦了,回家哪怕是用咸菜就着一碗稀粥,也胜过三珍海味。
侯卫东不到七点就回家,他也是满心高兴,到了新月楼家里,新闻联播刚刚开始,客厅里坐着父亲侯永贵和母亲刘光芬,另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这让侯卫东很是意外。
侯卫东招呼道:“爸、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那中年妇女倒也热情。给侯卫东倒了一杯水,道:“你就是侯卫东表侄吧。我是你二表婶,我是来帮你带小囝囝地。”
侯卫东心里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接过水,喝了一口,道:“谢谢你了,二表婶。”
陈庆蓉在里屋喊道:“二妹。给小囝囝拿内衣过来。”她在里屋给小囝囝洗澡。她虽然带过孩子,可是这许多年过去。早就将当年带孩子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此时小囝囝还有些软,她洗起来就颇为紧张和费劲。
刘光芬与侯卫东打了招呼以后,还是忍不住到了卫生间,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她带地小孩要多一些,经验也丰富,见陈庆蓉有些此紧张,便道:“亲家母,你把小囝囝放平一些,放条毛巾在她屁股底下,免得滑。”
陈庆蓉腾不开手,她就对刘光芬笑了笑,又对二表姐喊道:“二妹,拿一条毛巾,放在囝囝下面。”
刘光芬见亲家母没有让自己帮忙地意思,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到陈庆蓉给小囝囝穿衣服的时候,就回到客厅。
侯卫东与父亲说了几句话,道:“你先坐一坐,我去换衣服。”回到里间,小佳正瞅着他,道:“你生气了嘛?”侯卫东道:“为什么生气?”小佳就道:“我妈没有跟我们两人商量,就将二表婶请来了,我有些生气。”侯卫东劝道:“爸在上班,妈一人又带小孩又要做家务,确实辛苦,应该请一个人。”
“我月子马上就要坐完了,可以起来做事,两人带一个小孩,实在没有必要请一个保姆。”
侯卫东笑道:“你还真是小财迷。”小佳伸手想掐侯卫东,试了几次没有成功,狠狠地道:“这点钱我才不在意,只是请保姆哪里能这样草率,最起码要做一个体检,没有病才行。”
“二表婶家里的情况如何,你不熟悉吗?”
“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是亲戚,但是带孩子是大事,必须得去体检,查看有没有流行疾病,否则是对小囝囝不负责。”
只要提起孩子,小佳就会特别固执,而且她的意见也很在理,侯卫东有些为难地道:“二表婶是你家的亲戚,恐怕由我出面不太好。”小佳想了想,道:“就由我来说这事,等你爸妈走了以后,我就正式提出来,这事是大事,不能含糊。”
等侯卫东出门之时,张远征恰好回来,见亲家来了,他挺高兴,习惯性地就拿烟出来,两人刚点上,陈庆蓉就对张远征道:“你这人也是,回来就抽烟,小囝囝这么小,哪里能闻这些烟味。”刘光芬也来帮腔,她笑容满面地开玩笑道:“你们两位就到阳台去抽,别在这里污染空气。”两个男人就尴尬地来到阳台吸烟。
这时,电视里开始放沙州新闻,侯卫东就坐在客厅里看,那边陈庆蓉道:“侯卫东,你爸还没有吃饭,你帮着热一热。”侯卫东在等着头几条新闻播放完,这才进到厨房。
头两条新闻就是周昌全和刘兵地,在镜头中,周昌全很朴实,戴着安全帽,深入到工地,亲自检查建筑质量,并提出了明确要求,电视台还巧妙地插入了建筑安全质量地条文,这条新闻看上去让人感觉很实在,而刘兵的新闻,先是大会,然后一群人站在经济适用房地院子里,这是一条很普通的新闻,没有太多地重点。
这两条新闻刚刚播完,宣传部副部长刘介林就打了电话过来,侯卫东道:“我看了,很不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等到小囝囝洗了澡,陈庆蓉又照顾她睡觉,二表姐就去洗衣服,张远征吃了饭,就陪着侯永贵和刘光芬会坐在客厅里聊天,坐到九点钟,侯永贵和刘光芬起身告辞,侯卫东开车送父母到大哥家中。
在路上,刘光芬道:“你那位岳母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小心点。”
侯卫东呵呵笑道:“我无所谓,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回家就睡觉。”刘光芬摇头,道:“只怕未必,从我的观察来看,她个性强,不好相处,如果长期在一个屋檐下,你得做好思想准备。”
等到侯卫东回来,进门就发现空气如凝结一般,陈庆蓉、张远征还有二表婶都坐在客厅,一言不发地看着侯卫东。
第四百一十九~二十一章 搬迁
侯卫东心里格登一下,道:“肯定是小佳将体检的事情说了,看样子捅了马蜂窝。”只是此事无法绕过,他为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客厅里,准备正式面对此事。
等到侯卫东在客厅坐下,陈庆蓉特意和二表姐谈起了两人小时候的事情以及过世的长辈,两人有说有笑,并不理会屋里的两个男人。
张远征从内心深处并没有觉得小佳和侯卫东的要求有什么不妥,只是陈庆蓉说不妥,那肯定是不妥,他也不和侯卫东说话,盯着电视机。
侯卫东知道岳父没有什么心机,看了一会电视,主动与张远征谈一谈厂里的事情,张远征被侯卫东问到了痒处,两人就开始聊起厂里的事情。
陈庆蓉用眼睛瞪几次张远征,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得亲自出马走入正题,道:“侯卫东,你爸回厂里上班,我一个人带小囝囝,又要带小孩还得煮饭、洗衣服,有些忙不过来,请你二表婶来帮忙带小囝囝,二表婶前后带了四、五个小孩,经验很丰富,有二表婶在家里,你就可以放心上班,不必担心家里的事情。”
二表婶低着头,不说话。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侯卫东心里有些矛盾:“是否坚持要让二表婶去体检,如果坚持,恐怕要得罪岳母。”但是小孩子的健康在小夫妻俩心中是第一位的,侯卫东还是准备坚持让二表婶去体检。
他正准备正式提起此事,小佳出现在门口,她向二表婶招了招手,道:“二表婶,我给你说件事情。”
二表婶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小佳的房间。
小佳坐在床边,道:“二表婶。我给同事打了电话,明天她来接你去医院体检。我们朋友请保姆都要体检的。不是针对你。”二表婶脸上就挂不住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道:“要不是你妈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来,既然小佳不放心,我明天就走。”
小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换了一个话题,道:“听说表哥开了饭店。这个红包你先拿着,就算是给表哥的贺礼。”
二表婶楞了楞,眼瞅着红包还挺厚,稍稍犹豫还是拿在手里。道:“那就谢谢你了。”
二表婶当初生了六个小孩,因此在所有亲戚朋友之中,当初二表婶生活是最困难的,也就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或者说是吝啬的坏毛病。
小佳对此心知肚明,又道:“二表婶,我把话说在明处,体检是一定要做地,这确实是沙州的规矩,请你理解。”
二表婶才拿了红包,就不好再说其他话。不过脸色始终有些不太好看。小佳又问道:“我妈给你说地多少钱一个月?”
二表婶道:“都是亲戚家。还谈什么钱,看着给点就是。”
“到底多少?”
“五百块钱一个月。”二表婶看到小佳家里经济条件很好。就往上浮了浮。
小佳大方地道:“如果你体检合格,每个月就多给两百,我们虽然是亲戚,也要先说断,后不乱。”
在沙州,给人当保姆,七百元已是很高地价钱了,二表婶左思右想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道:“好吧,明天我去体检。”
“明天我的朋友开车过来接你,她在医院有熟人,应该很快就能体检完。”小佳一直坚持着让人带二表婶去体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二表婶亲自去体检,若没有人监督,二表婶若找人去代替体检,麻烦事就多了。
这个小心思是出自于母亲对于女儿的高度关心,侯卫东刚才在房间听到这个主意,还摸了摸小佳的脸,说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心里感叹:“为了维护小囝囝的利益,小佳这么纯良的人都长出了牙齿。”
就在小佳与二表婶谈判之时,陈庆蓉也在做侯卫东的思想工作,道:“今天二表婶就睡在客厅沙发,但是睡沙发也不是办法,明天去买个大床,放到书房里面,你就要暂时克服。”
新月楼这套房子是三室二厅地结构,当初买来以后,小佳就到上海学习,侯卫东觉得此房太空,没有人气,此时小囝囝出生,这屋就显得太狭窄了,二表婶若真要来当保姆,他的书房自然就得腾出来。
“好,没有问题,我今天晚上就把东西搜一搜,明天就可以买床进来。”
陈庆蓉耐心地做思想工作,道:“二表婶带大了六个儿女,又带了二个孙子,她的儿女有两个当了兵,其他个个都身强体壮,你们两人怎么会怀疑她有病,也不动动脑筋。”
侯卫东只得苦笑,道:“妈,你放心,我们会将此事处理好的。”体检结果没有出来,他就不敢保证什么,所以就用了官场语言。
晚上睡觉之时,侯卫东和小佳两口子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小佳缩在侯卫东怀里,道:“今天我偷看了你妈地脸色,好象不太对。”
当初小佳怀小囝囝的时候,刘光芬和陈庆蓉就表示愿意过来带小孩子,两个女人为此还暗自较了劲,侯卫东特意回家做了思想工作,刘光芬这才放弃了帮着带小孩的想法,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
侯卫东今天送父母回家,刘光芬也抱怨了几句,当然这个抱怨绝对不会让小佳讲,道:“你别乱猜,我妈没有生气。”
为了转移小佳的注意力,又问道:“听你妈说了二表婶地事情,她有两个儿子当了兵,我觉得体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小佳固执地道:“但愿如此,我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体检上没有问题,我们多出钱都行,体检出了问题,二表婶就得回家,我不会用小囝囝的健康来顾全亲戚的颜面。”
第二天早上,市政府小秦秘书敏感地意识到刘兵心情不佳。
刘兵脸绷得紧,也不理秦科长的寒暄,到了办公室,便把副秘书长杨森林叫到办公室,劈头就问道:“昨天的新闻看了没有?”
作为市政府副秘书长,杨森林只要有时间,则必看沙州新闻,恰好昨天陪客人,他没有看到沙州新闻,道:“没有看,陪省政府办公厅的几位同志吃饭去了。”
刘兵“哼”了一声,道:“电视台的同志眼尖得很,倒会把握新闻方向。”
杨森林回到办公室,立刻给电视台打了电话,让其将昨天新闻刻成盘送了过来。
仔细看罢昨天新闻,杨森林便明白刘兵为什么生气:“周昌全和刘兵几乎在同一时间视察了南部新区经济适用房,但是出现在新闻中地形象,周昌全务实而亲民,深入一线,而刘兵带着人前呼后拥,却是蜻蜓点水,这两条新闻放在一起给人地印象自然就会有些差别。”
当然,此事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市政府这边也抓不住电视台什么问题。
杨森林暗道:“以刘兵的性格,绝对会找电视台地麻烦,只怕他们到南部新区征地的请示通不过。”
中午,杨森林看到了市长刘兵的批示:“电视台设备设施多,搬迁费用高,暂时不考虑搬迁问题,等明年财政好转再议。”
电视台于年初提出了搬迁请示,只是电视台不同于普通的局行,搬迁涉及一批设施设备以地下管线,费用很高,市政府一直对于其搬迁有争议,刘兵看着昂贵的费用,尽管省里有些补助,他一时也难以决断,就将此事暂时搁置。昨天看了新闻,他心里窝了火,这种两可之间的请示,便顺手枪毙了。
杨森林想起电视台头头的委托,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在市委办公室,侯卫东一早就接到了宣传部刘介林的电话:“侯主任,周书记昨晚看新闻没有,他有没有提出什么批评意见。”听说周昌全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刘介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陈部长一早就是追问此事,总算把这事抹了过去,侯主任,感谢你,晚上有空没有,喝一杯。”
侯卫东将文件整理以后,又按照老习惯依次翻阅《人民日报》、《岭西日报》和《沙州日报》,《沙州日报》四版上是一幅整版广告,上面是新二楼二期的广告。
新月楼二期紧邻一期,只是施工之时,用一道高墙将一期与二期隔离,建筑方又很注意施工时间和方法,因此一期的居民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加上侯卫东早出晚归,并没有过于留意第二期,此时看到工程,侯卫东心里一动,仔细看了起来。
自从陈庆蓉和张远征搬到了新月楼,侯卫东便觉得以前的住房闹哄哄的,唯一清静的地方便是书房,现在来了一个二表婶,书房这片静土也被让了出来。
见到这整篇的广告,他的购买被勾了起来,按着广告上的电话打了过去,问明了新月楼二期的基本情况,便决定再买两套房子。
一套给自己的父母,另一套给岳父母,但是,两家人只是住在一个小区,却绝对不能住在一幢楼里,免得楼上楼下天天见面。
天天见面多是非啊。
小佳接到电话以后,她很赞成侯卫东的想法,道:“房子应该买,只是沙州新月楼的房价快要升到二千了,两套房子接近二百五十平米,光是房价就得五十万,买起来还是有些心痛。”
侯卫东劝道:“钱放在家里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我们以双方父母的名义来买房子,财产最终是我们的,又能减少心里的压力,更重要的是,让双方父母都有了好房子,也算是尽了孝心,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小佳道:“石场和煤矿会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以前无所谓,现在位置不一样,盯着的人太多,你这事恐怕遮掩不住。”
侯卫东安慰道:“这是我妈刘光芬的石场和煤矿,各种法律手续都完善了,没有问题。”他其实还有一大笔钱瞒着小佳,这就是在精工集团的股份,当初的投资早已翻番,这一笔钱并无大用,一直放在精工集团里面。
到了中午,周昌全自去小招待所午休。
侯卫东到市委大院外的开了车,到大哥家里将父亲侯永贵和母亲郑光芬接了出来,郑光芬跟在侯卫东身边,道:“买房子随时都可以去,何必非得现在出来,你爸还要睡午觉。”
侯永贵虽然退了休,但仍然穿着橄榄绿的警服,只是将领章帽徽去掉,穿戴着整齐,他对刘光芬道:“老婆子,这你就不明白了,小三是市委秘书,事情多,当然只能中午出来办私事。”
他当了半辈子的兵,半辈子的警察。最大的官不过就是派出所所长。如今大儿子已经是沙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小儿子是副处级的秘书,每逢年节,公安局地头头脑脑都要借着看望老民警地名义到家里来坐一坐,虽然侯永贵知道局领导的用意,可是他仍然感到高兴和自豪。
刘光芬其实心里很高兴,道:“小三还有良心,我给你当了这许久的傀儡,也应该给点利息了。”
侯卫东与母亲极为亲热。他挽着刘光芬的胳膊。道:“最近多劝劝嫂子。别弄那些无聊的传销事业,她已经辞职。如果想做生意,我可以给她本钱,二姐可以带着嫂子一起做生意。”
说到江楚,刘光芬神情便暗了下来,道:“江楚这丫头,原来是好好个人,怎么到了沙州就迷上了传销。最先的一种跨了。现在又换了一种,我也说不上名字。反正是传销,她是迷进去了,在没有清醒过来之时,最好不要再给钱。”
刘光芬对大儿媳失望得很,暗中也有着让卫国与江楚离婚的念头,只是此话她不能提,她试探过卫国,卫国就是不置可否。侯卫东前后资助江楚十来万元,除了买房子的钱以后,其他钱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被耗费掉了,在大哥卫国家中专门列了一屋,放着各式各样的传销产品,里面有许多被禁止地产品,也有许多新产品,想到这些蒙尘地废物,侯卫东忍不住说了一句:“看来大嫂得碰够了壁、吃够了亏才能回头。”
刘光芬叹道:“老大真是命苦。”
原本高高兴兴地事情,因为提到了江楚,弄得三人有些兴味索然。
大家到新月楼,看了二期工程效果图,听到售楼小姐巧舌如簧的宣传,又戴着安全帽到工地现场去看了一圈,老两口憧憬着未来地新房,抑郁的心情这才得以缓解。
回到售楼处,侯卫东原想现场就买两套房子,考虑到父母微妙的感受,就只提买一套房子,刘光芬和侯永贵夫妻俩住了一辈子公房,如今在吴海的住房是住房改革后买的公房,房子只有六十来个平方,虽然两位老人够住了,但是看到十百四十多平米的宽大住房,还是让两老口发自内心地高兴。
趁着侯卫东去交钱,刘光芬对老伴道:“我们当真有新房子吗,这个房子是我们的私人财产。”侯永贵道:“你这老太婆,小三不是正在办手续吗?”
步高在新月楼二期转了一圈,刚走到售楼部,就见到了侯卫东正在与售楼小姐交谈,忙赶紧走过去,道:“侯主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增辉。”
步高在益杨新管会地房产做得极好,与精工集团房产同时被称了新管会双星,赚得盆满钵满,此时开发新月楼二楼,虽然拆迁费很高,可是拿到预售许可以后,新月楼二期居然出奇地火爆,赚钱已是铁定地事情。
步高得知侯卫东准备买房子,就吩咐漂亮的售楼小姐道:“给这位先生打五折。”
数年前,步高差点成了侯卫东地情敌,当时侯卫东还是益杨小干部,步高根本未将其看到眼里,当侯卫东出任益杨新管会主任以来,步高将其高看一眼,起了拉拢之心,所以才有了省歌舞团朱莹莹的引诱。
如今,侯卫东在沙州地位着实重要,步海云同样是周昌全的嫡系,他清楚侯卫东在周昌全面前的作用,因此,步高对待侯卫东的态度就由俯视变成平视,再变成略微的仰视。
侯卫东刚才还沉浸在与父母见面的亲情之中,此时立刻将温情收了回去,心思转了好几转:“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打对折,也就是轻松地送了十来万,步高好大的手笔。”又想道:“他这样做会有什么目的,如今四大班子要搬迁,相关部门也纷纷提出了搬迁报告,步高肯定是想在里面分一杯羹。他打定主意玩玩太极拳,即不接受就么重的礼金,却也给步海云留了三分面子,笑道:“打五折太过了,我无功不受禄,不过打个八折就很感谢步总。”
打八折就属于正常的商业行为,步高也就有了台阶,侯卫东把太极球推给了步高,就笑呤呤地看着他。
步高也是聪明人,很爽快道:“八折就八折。”他又对售楼小姐道:“给侯主任赶紧办好。”
步海云是常务副市长,又是四大班子搬迁领导小组的实际负责人,步高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很聪明,没有去争夺四大班子办公室的建设权,而是将工作的重心放在财政局、建委、交通局等几个大局,这些大局委油厚肉肥,又不如四大班子办公室那么惹眼。
这事已经有了眉目,并不需要走侯卫东的门路,步高把侯卫东当成了潜力股,提前进行了投资。
侯永贵原本是穿着旧式警服的退休人员,原本进了富丽堂皇的售楼厅,他颇有些不自在,当步高许下打五折之语,他双眉立竖,在一旁冷眼看着侯卫东和步高。
售楼小姐是特意从岭西请来的,温婉而貌美,当步高说打五折之时,她吓了一跳,谁知这位年轻人却不肯接受,反而要由五折变成八折,她在心里默算:“从五折到八折,其中差价就是好几万,看来这个年轻人也是有钱人。”
想到这里,不禁多瞧了侯卫东几眼。
从新月楼二期离开,侯永贵忍不住问:“这人是谁,很大方,一来就送我们十来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要离他远一点。”
侯卫东笑道:“爸,你也太敏感了,这是新月楼的老板步高,沙州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大公子,有权有势有钱,不需要贿赂我。”
侯永贵用告诫的口气道:“他这种商人,做事总有目的,放长钱钓大鱼,你就是大鱼,身居高位不是好事,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在侯卫东心中,父亲是一位专心捉贼的好警察,在政治上却并没有建树,所以才一辈子在基层当民警,今天他对步高的评价却相当到位,他道:“爸,你放心,我有分寸。”
侯永贵似乎有些忧郁,点头道:“有分寸就好。”
等到侯卫东一家人离开,步高又在工地上转了一会,又给建委副主任柳大志打了电话:“柳大哥,今天晚上没有事吧,我请你吃饭。”步海云曾经是建委主任,柳大志当时是排名靠后的副主任,步高与他混得很熟,这几年步高生意越做越大,两人关系也是越来越好。
回到家中,小曼正与三个朋友嘻嘻哈哈地上楼,她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今天是小曼的生日,小曼在省歌舞团的好朋友就从岭西来到了沙州。
步高尽管他走南闯北,品了无数美女,但是在家中聚集如此高质美女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他只觉眼花缭乱,被这一群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美女弄得咽了数下口水。
小曼撒娇道:“下午有事没有,到哪里去玩?”步高瞅了瞅一群美女,坏笑道:“我们去泡温泉。”
小曼哼了一声:“色狼之心。”只是想来想去,沙州还真没有太好的去处,与朱莹莹等人商量一番以后,小曼道:“算了,今天就便宜你了,下午就泡温泉吧。”
家事耽误,昨天没有更新,争取今天补上。
省里客人有男有女,侯卫东就直接打电话给脱尘温泉老总水平,开口就要最好的两间贵宾厅。
水平有些为难地道:“高主任刚才打电话来,说是省里的客人来了,要两间顶级贵宾间,现在我们只剩下一间了。”
侯卫东道:“把高主任的顶级贵宾间调一间出来,给他换次一些的。”
水平吱唔道:“这事我不太好说,侯主任,你能否给高主任说说。”
侯卫东立刻拨通了高健的电话,含糊地将事情讲了,着重强调道:“这是周书记请来的客人。”高健一听是周昌全的客人,痛快地道:“没有问题,我马上给水平交待,换一间稍微差一些的中包。”
带着三辆小车到了脱尘温泉,等到省里来的客人都泡在了水里,侯卫东借口要服务,就没有下水,他跑到外厅刚把烟点燃,就见以南部新区主任高健亦从里面走了出来。
侯卫东见到高健,开玩笑道:“多谢多谢。”又道:“这个星期泡了二次,还真是没完没了。”
高健对此是深有感触,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你才来两次,这个星期我已经洗了四次了,以前没有温泉的时候,特意开车到茂东去泡。现在听到泡温泉就腿软。”
“现在是图新鲜,多泡几次,大家自然就没有兴趣了。”
高健道:“但愿如此。”
他是南部新区一把手,在沙州是排得上号地人物,他接触面广,又好交际,因此,当脱尘温泉开张以后,就陪了不少重要领导来尝鲜。一方面。他利用温泉做了人情。积累了人脉,另一方面,由于温泉初开,朋友们来得太密。他陪得也实在有些乏了。
高健将侯卫东约到了温泉茶楼。这是半露天的茶楼,有假山、盆景和流水,环境倒也不错,两人要了一壶铁观音,慢慢地喝着。等着泡澡的朋友们。
聊了一会,话题又转到工作上来,高健道:“四大班子的选址方案到底定下来没有,天天有相关部门来谈土地,现在四大班子搬迁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许多事情无法开展,市委给南部新区压了这么重的担子。我天天盼着搬迁工作早日进行。”
侯卫东道:“现在还在等着上级正式批复。不过据可靠消息,此事问题不大。只是。四大班子搬到南部新区,不少部门都会跟着搬过来,你们拆迁压力就太大了,我以前在益杨新管会就尝到其中滋味,麻烦。”侯卫东级别虽然不高,但是位置关键,他说的话可靠性很高,高健高兴地道:“我不怕拆迁压力大,压力也是动力,就害怕没有项目。”又问道:“四大班子的办公地点,现在提出了三种方案,周书记倾向哪一种?”
这也是一个很要害的问题,四大班子办公室肯定是将来地中心地带,如果开发商事先能得到消息,抢占了周围地地块,则升值潜力巨大。
侯卫东沉吟道:“这事我就不太清楚。”
其实周昌全对搬迁是有倾向性意见的,所谓的倾向性意见,是偶尔一起,周昌全单独带着侯卫东去巡视南部新区,来到一处开阔地,周昌全随口道:“这一块地不错,地势平整开阔,除了修办公室以外,还可以修一个市政广场,新办公楼一定要体现市委的宽阔地眼界,广纳四海地胸怀。”
侯卫东当时就意识到周昌全中意这块地,他回去以后就查了这块的情况,这块地并没有征用,是放牛湾生产队一社的集体土地。
而根据市委常委会的议事规则,四大班子选址必须经过市委常委会研究,虽然周昌全的倾向性意见就代表着市委地意见,不过从稳妥起见,他还是没有把事情挑明,对高健有所保留。
正聊着,步高一身轻松地带着小曼等人也来到了茶楼,他第一眼并没有注意到侯卫东和高健,只顾着与几个美女说说笑笑。
小曼、朱莹莹等美女太养眼了,侯卫东和高健的眼光都被吸引过来了,高健被美女晃得应接不暇,侯卫东的目光却被朱莹莹所吸引。
那日他放了朱莹莹的鸽子,但是朱莹莹充满着活力的腰身却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加上近一年都没有性生活,难免有些想象,这无关于道德,而是雄性生物体地本能,正是这本能推动着物种地繁衍,只是人类产生了道德和社会规则以后,便将这本能掩盖了起来,将欲望埋在了人们的内
朱莹莹头发盘在头上,让脖子显露出来,就如长颈鹿一般,修长、优雅。
侯卫东数次在电视上看到朱莹莹地节目,此时美人出浴,活生生地眼前晃动着,他禁不住想到弹子惊人的腰肢,荷尔蒙不受控制地狂增,只是,经过了社会上的几年磨历,特别是李晶有了小孩以后,侯卫东的心性不知不觉中变得沉稳了,他只是欣赏着美女,并没有任何想法。
步高见到屋角的侯卫东和高健,笑着道:“哪怪今天没有贵宾间,我还怪水平不给面子。”又道:“两位领导怎么不进去泡一泡,今天温度特别好。”
在步高眼里,高健和侯卫东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侯卫东位于沙州中枢,高健是手握重权的一方诸侯,两人都是能产生巨大经济价值的人物,值得一交。
高健笑道:“再洗,就要洗白了。”
朱莹莹坐下以后,正好面对着侯卫东,从小以来她能歌善舞,追求她的男人如过江之鲫,被男人放了鸽子,这让她恨得牙痒,记忆深刻,她一边与女伴们谈话,一边偷偷打量着侯卫东。
小曼也见到了侯卫东,她凑在朱莹莹耳边,道:“你还记不记得,那边坐着得的就是侯卫东。”朱莹莹嘴硬,“都是些臭男人,有什么区别。”听到朱莹莹如此说,小曼就坏笑道:“侯卫东现在市委书记的秘书,很有前途。”朱莹莹看了一眼侯卫东,道:“只不过是秘书,就是市委书记来了,也还是臭男人。”
“晚上有空没有,我请两位吃饭。”步高发出了邀请。
高健偷眼看着邻桌几位漂亮女孩,很有些心动,道:“今天不行,我还在陪客人,省计委领导还在里面泡着。”
步高道:“那吃完饭我们再联系,晚上到馨宁歌城玩一玩。”步高与高健很熟悉,两人一起到北京去过一次,他知道高健喜欢什么,很自然地发出了邀请。
高健对侯卫东道:“老弟,你今晚一起过来,吼几嗓子,放松放松。”侯卫东道:“晚上还得陪客人,身不由已。”
步高有些惊讶地道:“两位领导不是一起?”得知了原委,他笑道:“侯主任,你别老想着工作,也应该适当休息,晚上我们一起看朱莹莹要表演节目。”参加表演的不止朱莹莹一人,他将朱莹莹特别提了出来。
侯卫东用眼角瞟了一眼坐在邻桌的朱莹莹,道:“算了,晚上要请客人们吃饭,晚下的活动我可作不了主。”
这时,省计委的同志陆续出来,高健就赶过去招呼,侯卫东看了看表,又继续喝茶,耐心地等着。
步高暗道:“能让侯卫东来陪着泡温泉的人,肯定不是简单人物。”他向小曼招了招手,道:“给侯主任拿一张金卡。”
金卡做得很精致,在角落上有几个漂亮的草书“馨宁歌城”,侯卫东这才恍然大悟,道:“听说这个地方不错,原来是步高的手笔。”步高道:“这事我没有参加,是小曼策划的,她是一把手。”
小曼原本是歌舞团的演员,对社会上的事情并不太懂,跟着步高以后,见识了与唱歌跳舞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舞台已经褪去了光环,变得很单调生硬。
“侯主任,欢迎到馨宁歌城,歌城有两个区域,其中高级区域只能金卡会员才能进入,平时还有些小型的演出,今天晚上就是我的几个姐妹过来串场。”小曼笑了笑,道:“莹莹要跳独舞,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她是姐妹,这小地方请不来省歌舞团的台柱子。”
侯卫东亦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时,吴英带着女儿蒙宁和两个半大的孙子走了出来,侯卫东赶紧迎了上去,道:“吴阿姨,时间还早。”吴英道:“差不多了,刘主席还没有出来吗?”
两个半大的小家伙在屋里不停地追逐,手里拿着水枪互相对射,蒙宁见水枪射了不少在邻桌身上,一边招呼,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小家伙太调皮了。”
步高觉得蒙宁很是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客气地道:“没有关系,小孩子嘛。”
这时,另一间贵宾室的客人也走了出来,省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他的儿子刘明明、还有蒙宁的先生朱小勇、以及原省委副书沈恩杰的公子沈浩。
步高眼前一亮,他与沈浩有过交情,而且沈浩还认识小曼的几个女伴。
沈浩目光从步高脸上一滑而过,微微笑了笑,表示打了招呼,他来到朱莹莹旁边的女孩身边,道:“李颖,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在沙州遇到你,缘分啊。”
第422
晚上用餐就在小招待所,小招待所名字普通,外表普通,却一直是沙州最有档次接待场所,它由市财政直接支持,不对外经营,不以赢利为目的,最主要功能是为上级领导营造舒适的环境,也让周昌全等几位领导闹中取静,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沙州的大事。
周昌全开完了会便直接到了小招待所。
往日安静的一号楼充满的活力,两个小家伙都只有七岁,精力旺盛得吓人,哪里肯听蒙宁和朱小勇的招呼,在院子里弄得飞沙走石,花花草草被踩倒一片。
省委书记夫人、省水利厅副厅长吴英在工作上是一个严历的人,水利厅厅长都怕她三分,但是她对外孙特别宽容,她刚刚泡了温泉,脸颊还带着些红润,喝着益杨上青林新茶,很慈祥地看着满院乱跑的外孙和大哥的孙子,尽管踩坏了一些花草,她也没有特意去招呼,听由两个小家伙与女儿女婿作迷藏。
目光落在朱小勇身上的时候,她眉毛微微缩了缩,暗道:“朱小勇就是一个书呆子,也不知宁宁吃错了什么药,就非要嫁给他。”
对于女婿朱小勇,吴英不是很满意,朱小勇父母都是岭西郊区乡村小学教师,朱小勇是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这个时代出身已经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在吴英眼里,朱小勇在大学里当一个普通教师。没有多少发展前途,实在是亏了聪明伶俐的大女儿。
只是女儿蒙宁是铁了心要嫁朱小勇,当父母的也没有办法。
沈浩将刘明明拉到了楼顶,在平台上喝茶,下午见到了李颖,他心里就如猫抓一样,道:“下午见到地那小子叫步高,是沙州常务副市长的公子。这两年搞建筑发了大财,你俩是同行,可是交流交流。”
说了一句正经话。沈浩马上就暴露了真实目的:“那几个小妞都是省歌舞团的。李颖那小娘们,老子一定要搞到手。”
刘明明已经听明白了,笑嘻嘻地道:“岭西少女杀手终于也有败走麦城时候。稀奇。”
沈浩看咬牙切齿地道:“吃了饭,我们到馨宁歌城,宜将乘勇追穷寇。”
馨宁歌城是综合性娱乐设施,二楼是海鲜馆,里面的菜品全部是从沿海空远而来。林雷价格不菲,生意却很是火暴,在装修豪华的包间里,小曼、朱莹莹和李颖等人围坐在一起,步高临时有事,就没有陪着她们吃饭。
小曼从温泉离开,就有事耽误了。这时才抽出时间问道:“那个后来出现的家伙是什么人?”“沈浩。岭西有名的公子哥们,他爸以前是省委副书记。现在调出去当省长了。”
小曼笑道:“原来是省长公子在追你,他相貌不错,还可以嘛。”
李颖摇摇头,道:“谁有你地福气,步高是好人,没有半点纨绔之气,而沈浩是标准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齐全,这种人,我懒得理他。”
朱莹莹见了歌城的规模,由衷道:“我们这一批同时进团地人,就数小曼最有福气,如今已是馨宁歌城地老板,我们几人还得在台上跳来跳去,实在没有意思。”
小招待所,周昌全陪着吴英、刘铁松等人吃了晚饭,沈浩笑着建议道:“吴阿姨,今天晚上周叔叔、刘叔叔都在,你们正好可以凑在一起打麻将。”
吴英是省委书记夫人,虽然尊贵显赫,却也少了寻常人家的快乐,她的爱好不多,闲时就喜欢约人打打小麻将,当然,这个麻将搭子很不容易凑齐。
沈浩地提议,顿时就把吴英打麻将的瘾勾了起来,她笑道:“小浩,你肯定想出去玩,故意把我们几个老家伙留在屋里,你别否认,我们三缺一,你留下来陪我们。”
沈浩急忙摆手道:“我打麻将水平太菜,小勇哥历害,他是计算机脑袋,与你们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刘明明在一旁帮腔道:“小勇哥智商超强,就留下来打麻将。”他对周昌全道:“周叔叔,一个城市是否繁华,夜生活是否丰富多彩是重要指标,夜生活发达的地区,无一例外是经济发达地区。”
周昌全思维很敏捷,道:“这不是一个好指标,拉斯唯加斯的夜生活全世界闻名,但是那里的经济就不见得发达,它地繁荣是建造在虚幻之中,在全世界不可复制。”
他扭头对侯卫东道:“卫东,我打麻将,你带沈浩和刘明明出去逛一逛。”
离开了小招待所以后,刘明明开着宝马直奔馨宁歌城,他与步高的工作性质很接近,都是做房地产,只是步高开的是实实在在的公司,而刘明明则是典型的官商结合皮包公司,操作模式是低价买地皮,然后加价百分之二十卖出去,由于他信誉良好,这几年接了不少生意,不知不觉也就成了千万富翁。
他知道自己发财的跟源是在于权力,父亲如今是政协常务副主席,已经渐渐地远离了权力中心,因此他紧紧抓住父亲与蒙家的老关系,然后利用蒙家地关系不断建立自己地关系网。
在走出小招待所之时,刘明明主动对侯卫东道:“卫东,你不用叫车了,坐我的车。”等到侯卫东上了车,他递了一张名片,谦虚而直接地道:“我是房地产商人,沙州近年开发力度很大,听说四大班子都要搬迁,想必这以后工程量不小,我想进军沙州,到时请卫东多帮忙。”
刘明明与吴英、周昌全说话之时,总是带着孩子似地笑容,让人觉得胸无城府,似乎很天真,而单独与侯卫东见面的时候,他态度变得彬彬有礼,突然就成为了成熟的商人兼绅士。
侯卫东跟随着县委书记祝焱,认识了省里一些部门领导,跟着市委书记周昌全,认识了省里一些重要领导及其子女,此时的他已经彻底从青林镇的山坡走向了岭西的舞台,因此,在刘明明这种岭西公子党面前,他并不紧张,接过名片以后,随手开了车顶的小灯,将名片两面都看了。
“欢迎刘总到沙州投资,如果有兴趣,改天将沙州南部新区高健主任介绍给你。”
“行,我等你电话。”
刘明明将车上音乐打开,是一些流行的英文歌曲,里面有侯卫东比较熟悉的“四兄弟”的歌,名车配上英文曲子,倒也协调。
沈浩开着沙漠王子跟在后面,他和刘明明不一样,他父亲曾经是当过地委书记,又在岭西当过省委副书记,在岭西基础雄厚,按理应该比刘明明发展得更好,但是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泡美女喝名酒,做的项目不少,由于花钱如流水,口袋里实际上没有剩下几个钱。
沈浩心里想着李颖,一边开车一边给步高打了电话,道:“喂,我是沈浩,你那几个美女在不在?叫她们别走,我马上过来。”
步高放下电话,半天没有说话,小曼看他表情不太对劲,问道:“谁的电话?”
“沈浩。”
小曼撇了撇嘴,道:“那个纨绔子弟,李颖很烦他。”
“沈浩这人确实很烦,而且喜欢喝酒发疯,以前他老子是省委副书记,我还要敬他一尺,现在沈恩杰离开了岭西,谁还他。”步高发了一句牢骚,道:“今天下午那个中年女子很特别,省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看样子来头不小。”
小曼道:“侯卫东在陪他们,他最清楚。”
“侯卫东嘴巴稳,他不主动说,问了白问。”步高又道:“你给李颖打个招呼,最好是让她回避沈浩,你给李姐打个招呼,准备一个肯出台的漂亮妹儿,如果沈浩要闹,随时上来灭火。”
“再准备几瓶好一点的洋酒,这些太子党,都有钱,消费高,我们礼节上还是要周到。”
小曼见步高说得郑重,心里有些紧张,便急忙出去安排,她回到大包间的时候,沈浩、刘明明和侯卫东已经到了,小曼见到了侯卫东,反而松了一口气,有市委书记专职秘书坐阵,肯定出不了大事。
沈浩眼光如x光一样,见小曼进来,上上下下进行了系统扫描,眼光狠不得将小曼的衣服剥下来,他很有些急色,道:“老步,那几个小妞怎么没有过来,光我们几个大男人有什么意思。”
以前在省城聚会之时,沈浩根本未将步高放在眼里,确实,沙州的副市长,在省委副书记面前确实是小人物,此时沈浩是省长公子,因此他在步高面前保持着强势。
步高解释道:“小曼的几个朋友都是歌舞团的,今天特意来为小曼助阵,等一会要在大厅表演节目。”
沈浩道:“开酒,开酒。”晚上在小招待所,在吴英、周昌全和刘铁松面前,沈浩不敢造次,他忍着滴酒未沾,到了歌城,他酒瘾上来,就连叫开酒。
刘明明最怕沈浩喝酒,他有意结交侯卫东,就凑过来道:“别让沈浩喝多了,他喝酒以后容易惹事。”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沈浩惹此事情出来,如果今天闹得不愉快,得罪了地头蛇,沈浩就很难在沙州立足,也就不会抢了自己的生意。
喝酒的能力是天生的,酒量的差距靠练习无法弥补,而且,酒量大的人一般不喜欢主动要酒,比如侯卫东喝酒是出名的海量,但是他在家里却是滴酒不沾,沈浩好酒,酒量却浅得紧,他喝了酒就会兴奋,毫无节制的兴奋。
沈浩喝了几杯酒,满房间都充盈着他的喊叫声,他逮着步高连碰了三杯,道:“李颖在哪里,别藏着啊,步总是豪爽之人,不准金屋藏娇。”又道:“以后你到岭西来,我找个电视台的美女来陪你。”
步高酒量倒也不差,他不想得罪沈浩,可是也不愿意与其混在一起,道:“李颖有事回岭西了。”
“你别废话。”
“确实回岭西了。”
沈浩大为不满,道:“下午给你说了的事,居然不放在心上,你这人不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好哥们。”
步高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刘明明笑着打圆场,道:“兄弟喝几杯,扯女人进来做什么,你要是想打炮,让步总给你弄两个女的,双飞、三飞都可以,别在这里闹。”
正在这时,场外表演开始了,沈浩是蚂蟥,哪里听得水响,哪里热闹便朝哪里凑,提着酒瓶,拿着高脚酒杯便强拉着众人跑了出去。
歌城的隔音设备颇佳,在楼上是高档场所,楼下则是一片妖怪的世界。低音炮仿佛要将心脏敲碎,一阵白雾仿佛是黑山老妖出行,射灯就如闪电,而在中场扭动着身躯地红男绿女们就若活生生的妖魔鬼怪。
沈浩在这种环境如鱼得水,提着酒杯就进入场中主动变成了妖怪,侯卫东、步高、刘明明等人则来到一处平台上,这处平台比中场稍高五梯。视线很好,即可俯视中场,又可观看台上的表演。
步高与侯卫东并排站在平台的铁栅栏处,步高道:“你是第一次来?”侯卫东道:“我是劳碌命,没有时间。”
步高笑道:“没有时间,说明是做大事,只是这一群小混混才有时间天天在这里狂欢。”他用手指了指下面,自然把沈浩也包括在里面。
他凑在侯卫东耳旁,说道:“这里省城的太子党形成了一个***。=前两年我跟他们接触得多,这群人关系宽,能量大,以前他们一股脑地从政,现在大多数在经商。沈浩是著名的沈少爷,疯得历害,不过没有什么心机。那个刘明明我倒不熟悉,在岭西专门炒地皮,我手里有一块是间接从他手里接的,据说很有些手腕。做事比较地道。”
侯卫东就朝刘明明看了一眼,刘明明正与小曼说着些什么,场内音乐声震天,稍远一些便不能互相听见对方说话。
侯卫东道:“我是奉命陪客,沈浩玩得这么疯,如果出了事,我在周书记面前不好交待。”
步高苦笑道:“他就是这么一个狗臭脾气,只是他在兴头上。不太好办,这些太子党平时也是狗咬狗,可是对外就很团结,他们要维护这群人地整体利益。”三年前。他北上岭西,试图融入省城太子党里面,有一段时间与他们这帮人打得火热,可是总觉得有些隔阂,这几年他事业上进展很快,已经成了气候,惭惭地就与这群人疏远了。没有想到今天偶遇沈浩。又被这块牛皮糖粘住了。
沈浩随着音乐扭动着,一边提着酒瓶大口喝着洋酒。以前在岭西玩闹总是成群结队,今天刘明明不肯到场下,只有他一人疯,难免有些不过瘾,喝着酒,开始东张西望。
此时酒精上脑,他打量着周围一起扭动的人,肆无忌惮地大声道:“操,全是恐龙。”沈浩接连喊了几遍,他全然不知已经犯了众怒,他身边不知不觉多了几个手臂上带着刺青的年轻人,都斜着眼盯着他。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快步走上平台,他在小曼耳边道:“曼姐,有些不对,小黑皮他们恐怕要闹事,他们围着那个拿酒瓶的人,那人和步总一起来的吧。”步高得知了这个情况,赶紧对年轻人道:“你给小黑皮说,不准闹事,我去把沈浩叫上来。”
步高正往下走,中场已经闹了起来,准确地说,沈浩被人从背后一脚踢出了中场。
沈浩被摔得头昏脑胀,幸好中场经常有人打架,为防撞伤,周围经过处理,没有尖角,还辅了些厚垫子,沈浩并没有受伤,等他翻身坐起来的时候,步高已经到了。
步高先发制人,“操,你怎么和二宫帮弄起来了。=
二宫帮是岭西省很有名的黑社会,所谓二宫,指的是二进官地意思,二宫帮的几位老大最起码是二进宫,因而得名为二宫帮,这个黑社会黑赌毒皆沾,在省城名声坏得很。
沈浩这帮太子党是混上层的,却也不愿意跟这群亡命之徒打交道,因此步高一上来就用二宫帮来吓他,其实二宫帮根本没有延伸到沙州。
沈浩正想发作,冷不丁听说是二宫帮的,一股子怒火便发在了步高身上,道:“这是你的地盘,我被人阴了,这帐怎么算。”
步高看到沈浩被打,心里着实高兴,口里道:“算了,上去喝酒,沈哥是什么身份,别跟这些烂仔一般见识。”
随着步高一起下场子的年轻人下到台子里,与踢人的年轻人耳语了几句,那些年轻人倒也没有继续闹下去,陆续离开了中场。
沈浩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台上,刘明明也是存心看他笑话。故意道:“沈少,怎么摔到台子下在去了。”
“妈的,老子找人弄死这些王八蛋。”沈浩恶狠狠地道。
这时,传来地激昂的音乐声,主持人用激荡昂扬地声音宣布岭西来的莹莹小姐为大家来一段热舞。
侯卫东在电视里看过朱莹莹跳了好几次舞,多是为歌手伴舞,走的是纯情路线。这一次出场,则是一身短小的紧身服,修长的腿,细细地腰,不屈不挠的胸,随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干净利索地地扭动着,专业选手地职业素质立刻震住了场内的观众,他们跟着演台上朱莹莹的节奏,卖力地跳了起来。
自从到了益杨县委办。侯卫东几乎每天都接触的都是一本正经地场合,在他们那个舞台上最讲究——稳重,基本上没有身体上的动作,大家互是用脑袋和嘴巴进行着角逐,身体似乎渐渐地被忽略了,只为了适应沙发而存在。
此时,见到朱莹莹热情奔放中带着性挑逗地劲舞,侯卫东身体似乎也苏醒过来,他目光集中在朱莹莹弹力惊人的腰枝上,身体随之轻微地扭动起来。
沈浩看得呆了。半张着嘴,看了好一会,他猛地将手中的酒瓶往下面碰去,对平台上的一众人道:“李颖我不要了,这妞是我的,你们不许给我争。”
“拿酒来。”他叫道。
酒瓶直接飞向舞台下,碰在了几个圆形地灯管上,发出一声巨响。平台上地人群短暂骚动,但是见没有其他动静,又随着台上朱莹莹的节奏舞动起来。
侯卫东是奉命陪客,此时见沈浩闹得不成样子。心里着急,听到沈浩又在叫酒,猛然间灵机一动,他走到步高身边,轻轻拍了拍,便扭头朝刚才所处地包间走去。
步高是聪明人,不声不响就跟在侯卫东后面。两人闪进了包间。
“这样不行。如果出了事我不好向周书记交待。”
步高亦有同感,道:“朱莹莹和李颖她们是给小曼祝生和捧场。沈浩太过分了,如果不看在老弟的面子上,随便找人就把他教训了,他老子已经离开了岭西,还这么牛b。”
侯卫东摇头,道:“就算沈恩杰离开了岭西,他还是省长公子,周书记地客人,事情闹大了总是不好,我不是怕他,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不必要的麻烦。”
步高道:“那我们就轮番灌酒,把他彻底喝趴下。”
“他是哪里借酒发疯的人,不知道彻底喝醉前还会闹出什么花样来,我有一个办法,你得保密。”
“放心,我肯定保密。”
侯卫东低声道:“弄一粒安眠药放在沈浩酒杯里,他现在已经辨别不了味道,吃了药让他睡觉,免得惹事。”
步高有些惊异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个办法好,外面就有药店,我马上让人去买。”他看着侯卫东一脸郑重,道:“放心,我会安排可靠的人去办。”
侯卫东与步高回到平台上,沈浩正拉着小曼的手大吵大闹,非要让小曼带他去认识朱莹莹,他喝了酒,手上没有轻得,使劲地捏着小曼的手腕,痛得小曼直吸凉气。
看到了步高,沈浩道:“哥们,我们说好了,李颖归刘明明,我要朱莹莹。”刘明明在一边道:“你发疯,别扯上我。”沈浩借着酒劲道:“刘明明,你少***装好人。”
刘明明对着步高和侯卫东做了一个无何奈何的笑容,道:“他喝了酒就是疯子,你们别理他。”
步高笑道:“先到包间去,我去请朱莹莹她们几人过来。”
小曼还在揉着手腕,见手腕处已有些发青,此时她才明白步高为何让李颖回避,她心里暗自打定主意,马上就带着自己几个女伴回家,不跟沈浩这个疯子接触。
在众人好说歹说之下,沈浩才回到了刚才所坐地包间。
步高在门口对小曼道:“过了十分钟,你请朱莹莹她们过来,没有事情,我安排好了。”他见小曼不愿意,道:“听说,我办事,你要放心,绝对不会有事,我有了安排。”小曼对步高颇为信任,听他再三保证,这才去招呼朱莹莹等几个女伴。
一个年轻人用盘子端着几杯酒走了进来,他依次将酒拿给了步高、侯卫东、刘明明,最后一杯酒递给了沈浩。
步高举杯道:“我们四兄弟再碰一杯酒,今天晚上尽情地喝,随意玩。”侯卫东很配合地举起酒杯,道:“很荣幸认识刘总和沈总,从今天起,大家就是朋友,以后还请多关照。”
喝完这杯酒,步高对跟在身边的小伙子道:“你去催一催小曼,让她快一点。”
过了七、八分钟,沈浩就觉得有些困了,他靠在沙发一角,口里道:“步高,快点,老子等不及了。”
侯卫东与步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许笑意。
等到小曼带着朱莹莹和几个女伴过来,沈浩已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今天晚上喝酒不少,这种状态也很正常。
朱莹莹额头上还带着汗水,穿着短裙子,青春之气让侯卫东不禁呼吸紧张,等到朱莹莹坐下,侯卫东就坐在角落里偷窥着这位漂亮到刺眼的女子,心道:“那天我还真是毅力坚强,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逃了出来。”又想道:“那天是步高的安排,为什么如此漂亮地女孩子会如此听步高指挥,哎,现在真是一个金钱至上的社会。”
“太漂亮麻烦事,总会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住,难怪古人会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侯卫东有些感触地想道。
睡倒了沈浩,这个世界便少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清静了下来,侯卫东对自己的妙计很是得意,心情便好了起来。
朱莹莹、小曼和另外一个紫衣女孩都是气质美女,多年的刻苦锻炼,让她们举手投足自有别样的优雅,让原本有些昏暗的包间变得五彩斑斓,包间里的气味通常所闷,此时似乎也透着一股清新之气。
侯卫东与前几年也不同了,虽然未满三十岁的同志还可以称为年轻同志,可是他跟随县、市两任书记在身边,潜移默化中受了不小影响,他沉稳地坐在沙发一角,与刘明明有一茬无一茬的聊着。
刘明明一直在注意观察着侯卫东,见这个小伙子是一幅荣辱不惊的样子,暗道:“侯卫东在吴英、刘铁松面前亦是这种不卑不亢的模样,此子不俗。”
作为太子圈中的一员,他接触过太多优秀的年轻人,这些人分为二类,一类是削尖脑袋想钻进他们这一个***,另一类是自以为有本事而笑傲江湖,而侯卫东这种不骄不躁的气度,让他觉得很舒服。
刘明明眼珠一转,他想试一试侯卫东在美女面前的反应,对侯卫东道:“我们别傻坐着,主动请女士跳舞。”
刘明明带头,很绅士地请朱莹莹跳舞,他见多识广,口才亦很不错,不一会,朱莹莹便被他逗得笑了好几次。
朱莹莹一边笑着,眼角余光一边瞟着侯卫东,上一次她是为了一万元钱才答应了步高的要求,她是咬着牙做出了奉献的准备,孰料侯卫东在半途中放了鸽子。事后,步高倒没有食言,爽快地付了一万元钱。朱莹莹想着家里的困境,也没有推辞,大方地将钱收了。
朱莹莹此时的心思颇为复杂:
“一方面是见到了小曼这个规模大档次高的歌城,心里颇不平衡。发=当初在省歌舞团之时。小曼的条件仅比她家里稍好一些。只是小曼做事更干脆彻底,勇敢地钓得金龟婿而归,事实证明,这一个当初受到颇多非议地举动实质卓有成效,而她们这群丽人,仍然要在台子上跳来跳去,还辛苦地串场。”
“另一方面。侯卫东放鸽子的行为,让朱莹莹觉得此人还不算坏透顶,不过,朱莹莹最大资本是天生丽质,被人放了鸽子。她难免有些不服气。”
刘明明道:“如果朱小姐能到公司来当形象大使,我们公司肯定就会提升无数个档次。”
朱莹莹随着其话头,问道:“刘先生在哪里高就?”下午,小曼她们主要在议论沈浩,反而把刘明明忽略了,她只知道刘明明是省城的太子党,具体做什么并不是太清楚。“在岭西开了一家小房地产公司。”
朱莹莹很文雅地道:“刘先生谦虚了。你肯定是房产大亨。步总在沙州新月楼很成功,你做什么楼盘。”
刘明明是专炒地皮。本身并没有什么叫得响的楼盘,他很技巧地道:“我和岭西金越、凯旋都合作过。”
凯旋房产是岭西名气极大地楼盘,正处于岭西地黄金地段,在房地产业有一句很出名地话,“地段、地段,还是地段”,当初为了争夺那一块黄金地盘,岭西几家著名房地产公司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后,这块地被刘明明拿到了手,让众人都摔碎了眼镜,自此以后,刘明明在岭西地产界算有了名气。
朱莹莹知道岭西金越、凯旋的大名,当初凯旋新楼盘开业的时候,还请她们去搞过演出,她“哇塞”了一声,道:“那我应该称呼刘总了,失敬了。”
她马上又道:“刚才刘总说要我到你的公司去,是不是开玩笑。”
刘明明抚着朱莹莹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腰,闻着诱人的少女味道,心里没来由地跳快了些,暗道:“省歌舞团地当真是尤物,难怪步高准备与小曼结婚,也难怪沈浩紧追李颖不放。\\\”口里道:“我的公司生意还行,有莹莹这种人才加盟,自然求之不得,明天请你抽空到公司来看一看,不知有没有兴趣。”
跳舞是青春饭,不能跳一辈子,迟早要转项,朱莹莹听到刘明明邀请,不由得看了小曼一眼,妩媚地笑道:“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我回岭西,你给我打电话。”此时她心思就转到了刘明明身上,再也不瞧侯卫东了。
刘明明原本是想让漂亮女子去试探侯卫东,没有料到自己反而与朱莹莹聊得兴起,他是情场老手,见到朱莹莹此等神态,便知八成有戏,他大胆地用手指滑了滑朱莹莹的手心,问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她都很矜持啊。”
朱莹莹感受到了刘明明的挑逗,想着把手从刘明明手里抽出来,抽了抽,没有抽动,也就随了他,道:“她叫晏紫,在团里跳独舞,平时就很清高,不太合群,以前与小曼住过一间房子,所以过来捧场。”
刘明明继续伸出小指在朱莹莹手指上清清划了划,朱莹莹怕痒,就捏紧了他地手指。
步高见刘明明和朱莹莹连跳了三曲,说说笑笑,就笑着对侯卫东道:“沈浩吵得震了天,反倒把李颖吓退了,刘明明跳跳舞谈谈情,你看朱莹莹的表情,他们有戏。”
侯卫东对朱莹莹的感情有些奇怪,朱莹莹刚才进门之时,他有意离他远远的,此时见她与刘明明有了点暧昧的意思,尽管朱莹莹其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想起她修长的脖子和弹力十足的身体,心里还是酸溜溜地。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暗道:“这样看来朱莹莹也是一个轻率随便地人,幸好当初禁受住了诱惑,否则现在真的很不爽利。”
不爽利地原因有二,一来或许就被迫与步高成为很好的朋友,成为解不开的战略性合作伙伴,二来见到朱莹莹的为人处事,多半是浅薄的女人,这种女人惹上以后,唯有两个字可以概括——麻烦,如果变成四个字,就是——天大麻烦。
想到此点,侯卫东心里的酸溜溜很快就变成了庆幸。
音乐再起,刘明明与朱莹莹再次起舞,小曼对侯卫东道:“侯主任,你是男人,主动一些,请晏紫跳舞。”
晏紫白了小曼一眼,意思是指“小曼多事”。
侯卫东一直未在晏紫的女孩面前投入太多的注意力,听小曼如此说,他也不想显得小家子气,便来到了晏紫身旁,道:“请您跳一支舞。”
晏紫是一身紫身长裙,上面缀着些银色的小点,在灯光下很高贵,她五官并不是太精致,只是这不太精致的五官配合在一起,倒也别具一格,很有些不出来的味道。
她大方地接受了邀请。
侯卫东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这在岭西算是中等个子,晏紫大约在一米六七的样子,俩人在身高上倒也协调。
在专业人士面前,侯卫东不敢托大,客气地道:“我跳得不好,请莫见怪。”
晏紫道:“你不是学这个的,跳得好就是不务正业。”她声音不冷不热,却简单直接,侯卫东听惯了含义深刻的话,猛然间还不太适应,笑了笑,没有答话。
随着音乐两人跳了几步,晏紫问道:“你是沙州的?”
“嗯,是的,在沙州工作。”
“你爹是市委书记还是市长?”
侯卫东笑道:“我爹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市长,是公安局的普通退休民警。”
晏紫将头略微仰起来,看了侯卫东一眼,道:“这样说来,你是平民子弟,怎么和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听闻沈浩追李颖的事情,晏紫心里就有气,一晚上都没有说话,此时在侯卫东面前不留情面的爆发出来。
侯卫东道:“别这样说,没有人是纨绔子弟。”
晏紫不说话,跳了几步,她冷笑两声,道:“你跳舞水平还行,看来经常涉足乱七八糟的场所。”
侯卫东心里也不爽,暗道:“以为长得不错就可以随意伤人,我偏不买帐。”他反击道:“按你的说法,跳舞的人都乱七八糟?”又道:“即然看不惯,何必来,既然来,何必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晏紫停了脚步,道:“你这人怎么说话。”
侯卫东松开晏紫的手,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将晏紫丢在了场中。
恰在此时,音乐结束,大家也没有注意到这事。
侯卫东坐回到沙发角度,朝另一边看扶持,晏紫亦是坐在沙发角落里,两人都不满地看着对方。
玩到了十二点,步高提议吃宵夜,侯卫东没有多少情绪,道:“沈浩醉得这么历害,算了,大家闪。”
刘明明问道:“侯主任,你会不会开车?”得到肯定答复以后,道:“你开沈浩的车,带沈浩回去,我还有点事情。”
侯卫东也不多问,接过刘明明送来的钥匙,出去开沈浩的沙漠王子,当车开到门口,歌城两位服务员将沈浩抬了出来。
步高和车上坐着小曼和晏紫,晏紫问道:“刚才请我跳舞的哪人是谁?很没有礼貌。”
第425
小曼道:“那人是侯卫东,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了?”晏紫道:“他跳到一半,就扬长而去,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人。”
小曼知道晏紫那一张嘴巴不饶人,道:“侯卫东这人还行,多半是你说话不客气,将他弄得恼羞成怒了。”晏紫道:“他就是小秘书,怎么跟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是没有名堂的人。”
步高搭话道:“你这就错怪了他,沈浩和刘明明是沙州的客人,他是代表周昌全来陪客人。”
小曼知道上一次朱莹莹被放鸽子的事情,她对侯卫东的人品产生了好感,想了想晏紫高傲的性格,道:“可惜侯卫东结婚了,要不然还可以介绍给紫紫,他很优秀,前途不可限量,与你倒正好相配。”
晏紫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有到嫁不掉的地步吧。”
侯卫东将沈浩半扶半拖地带回到了三号楼,让服务员开了门,为其脱掉鞋子,扔在床上,就不再管他。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佳已经休息了,听到了侯卫东的动静,便扭开台灯,问道:“又去接待谁?这么晚才回来。”侯卫东平时经常要应酬,但是一般来说九点之前就要准时回家,今天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比平常要晚许多。
“你好大地酒味。”
侯卫东低首闻了闻外衣,确实有很大酒味,他脱掉外衣,就准备去洗澡,口里道:“陪着省里来的几个疯子到步高的歌城去唱歌。”
小佳没来由地想到了“修女也疯狂”的电影,笑着道:“省里来的领导也疯狂?”
“不是省里领导,是省领导的公子哥们,周书记陪省领导打麻将,我陪公子哥到步高的歌城唱歌。”侯卫东随口将沈浩的疯狂事情讲了讲。
小佳听了此事。却是神情一变,急切地道:“糟了,你做了一件傻事,酒里放了安眠药,弄得不好要出事。”
她是学生物的,虽然毕业以后早就将专业知识丢了,可是基础知识还在,她解释道:“酒精对中枢神经先有兴奋作用。但是随后就会产生抑制。测试文字水印9。安眠药对大脑也有抑制作用。酒后服用安眠药,就是双重抑制,会使呼吸变慢、血压下降、休克甚至呼吸停止而死亡,卓别林就是死于酒后服安眠药。”
侯卫东吓了一跳。他送沈浩回小招地时候,沈浩始终没有醒来,至于是否有呼吸,却并没有注意,想到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脸色便有些变了。
“真的有这么历害?”
“也不一定都要出事,只是有可能出事。”
侯卫东在家里就坐不住了。道:“我还得回小招待所看一看。”小佳劝道:“你让服务员去看一看。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事是我安排的,如果出了事情就太不值得了。还是亲自去看一看,这样才能安心。”侯卫东重新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陈庆蓉一直没有睡觉,刚才听到侯卫东的开门声,便起床来到客厅,此时见侯卫东衣着整齐又要出去,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单位上有点事情。”侯卫东不便说出具体事情,随口敷衍了一句。
等到侯卫东出门,陈庆蓉就来到了阳台上,悄悄地观察着大门的情况,不一会,就见到侯卫东开着小车出门,她走回到寝室,推了推张远征,道:“侯卫东这么晚才回家,怎么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张远征在睡梦中被推醒,嘟噜了一句:“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能有什么问题,别乱想了。”说完就翻身继续睡觉,他在工厂里很卖力,着实累了,所以倒头就呼呼大睡。
陈庆蓉恼火地看着毫无心机的张远征,心道:“他们父女都是这种马大哈,我还得多盯着点。”她是那种特别心细的人,关心小佳地幸福,暗地里就对侯卫东地行踪观察得很仔细,将其活动规律记在心中。
侯卫东一心想着沈浩地事情,自然没有在意阳台上岳母的目光。
深夜的沙州,街道上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以外,并没有几个行人,侯卫东车速很快,一路疾弛,很快就来到了小招待所。小招待所坐落于一片高大树林之中,幽静而冷清,门卫室还亮着昏黄地灯,伸缩门上发着有气无力的白光。
侯卫东将车靠在一边,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
深更半夜敲门,门卫室传来了例行的冷冷声音:“谁啊,这么晚了,等一会。”
由于是小招,沙州市的接待窗口,门卫的态度倒不至于过于粗暴,当然,深夜从床上爬起来滋味也不好受,在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门卫的态度也不热情,他慢吞吞地披上衣服,来到了门口,翻着两眼来瞅来人。
侯卫东经常来小招,而且每次来小招,所长总是忙得屁颠屁颠,因此门卫都认识侯卫东,此时认清了人,门卫顿时将冷脸换成了热脸,笑道:“侯主任,这么晚还过来。”
他殷勤地用遥控打开了伸缩门,还掏了一枝烟,道:“侯主任,抽一枝孬烟,别嫌弃。”这种说法是沙州自谦地说法,凡是递烟,不管烟好与坏,都说抽一枝孬烟,他身上长期放两包烟,今天见到了侯卫东,递出去地烟就是云烟,档次还可以的烟。
侯卫东到了小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一向对门卫等最基层地工人很和气,大大方方地接过烟,道:“孙师傅,打搅了,我办点小事,一会就要出来。”
孙师傅见侯卫东如此平易近人,隐约有些受宠若惊,热情地道:“侯主任你这么大的领导,别跟我太客气。”
侯卫东再次说了声“麻烦了”,便朝三号楼走去,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见到一号楼顶上还有着灯光。
吴英一家人住在一号楼,这是周昌全常用的房间,设施很好,二号楼是为市长刘兵服务,三号楼主要为市人大主任高志远服务,只是高志远基本上没有在三号楼过夜,所以这次就安排刘铁松、沈浩和刘明明就住在三号楼,刘铁松住在楼上,沈浩和刘明明住在楼下。
到了三号楼,一位年轻服务员坐在进门处的服务间里看电视,电视音量很低,服务员看得很认真。
小招管理很严格,值班服务人员不能睡觉,只是规定是规定,服务人员还是照睡不误,毕竟能住进来的人都有一定素质,这么晚了也不会乱跑,今天这位服务员看连续剧,居然就没有睡觉。
侯卫东想了想,还得让服务员一起与自己进入了沈浩的房间,服务员是三十来岁的女子,经常与侯卫东见面,她打着哈欠道:“侯主任,你打个电话让我看一看就行了,半夜三更的,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为服务,跑一趟很正常。”
那服务员就笑着道:“如果全国人民都和侯主任一样工作,四个现代化早就实现了。”
沈浩趴在床上,头发凌乱,无声无息,这让侯卫东很是紧张,他心道:“如果真是出了人命,只能与步高订立攻守同盟,坚决不承认放了安眠药,可是只要一体检,就会原形毕露。”
把沈浩翻了过来,他喘着粗气,仍在呼呼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得很长,白天的嚣张模样在睡梦中变成了粗俗。
人还活着!谢天谢地!
侯卫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笑道:“沈先生醉得历害,衣服都没有脱就睡了。”他将沈浩的外套脱了下来,又为其盖好铺盖。
服务员真有些不解,心道:“侯主任跑一趟,就为了给沈生先脱衣服,大题小作。”
侯卫东回过头,对服务员道:“沈先生是省里客人,我们应该照顾周到一些,他晚上喝得太多,你要注意观察,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随时通知卫生所的人。”
交待完这些细务,侯卫东就离开了三号楼,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在院中看到一人在院里散步。
“吴厅长,你还没有睡。”
在院中散步的人是吴英,她见到侯卫东,奇怪地问道:“小侯,你才走?”
侯卫东道:“沈浩醉得历害,我在家里不踏实,再过来看看。”
吴英就皱着眉头道:“小沈喜欢喝一杯,这是他最大缺点,这孩子怎么和他老子一点都不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她夸道:“小侯工作很细心,不错不错,难怪周书记很看重你。”
六月底已经颇为炎热,加上院中绿树成荫,各种小昆虫也就多,趁着夜晚稍为凉快,一齐凑将出来,扯开喉咙吼叫,此起彼伏,热闹得紧。
打了小麻将,吴英错过了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看窗外月光如水,干脆起床在院子里走一走,没有想到遇到了沙州市委办的侯卫东。
聊了两句,吴英道:“这几年沙州开发的力度很大,建筑市场的情况如何?”
这个问题很宽泛,侯卫东心里不断考虑着吴英的真实目的,官场行走,最需要理解能力,从云山雾里的官话和看似无意的行为中发现实质问题,这是一位成功领导的必备素质,侯卫东正在不断培养着这方面的素质。
他脑筋转了数圈,道:“沙州建筑市场很规范,周书记很重视制度建设,去年以来,一是成立沙州政府采购中心和沙州市交易平台,在建筑市场这一块,凡是土地交易必须进交易平台,突出公开、公正、公平,政府投资在五十万元以后,一律公开招投标。”
吴英点了点头,道:“在制度建设这一块,沙州走在了前面。”
有两方面因素促成了此次沙州之行:
一是还愿,当年她曾在沙州市成津县插过队。当初插队地岁月是极苦涩的,而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如今回想起当年的青葱岁月,却更多的是怀念,知青院子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一般。这又应了近乡情更怯的老话,吴英有无数次的机会回到当年插队的地方,可是每当临头之时放弃了,有些往事,她实在无法面对。
在另一方面。也是在刘铁松大力鼓动下才来到沙州,刘铁松是三脚猫性格,在省城里坐不住,一年四季有许多时间在各地跑来跑去,他资历长,又是政协常务副主席,各地自然要给几分面子,刘明明地生意不知不觉便做成了。
刘铁松约她一起到沙州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南部新区的工程。拉着自己就是扯虎皮做大旗,这一点,吴英看得很明白,不过看在朋友一场。以及这几年的殷勤的份下,她不介意当一回虎皮,反正工程给谁做都差不多,能照顾自已的朋友,为尝不可。
侯卫东又道:“在沙州还有一项重要制度,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说得简单一点。测试文字水印6。就是所有的重要事项都得上市委常委会。”他说话直奔要害。几句话就将沙州目前地格局说得一清二楚。
吴英跟了蒙豪放几十年,本身又是水利厅地领导。稍一琢磨,便知事情地精要,笑道:“周书记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书记,靠制度管人,这是正道。”
侯卫东微微一笑。
吴英挥了挥手,道:“小侯,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今天你也很辛苦。”
回家路上,想着与省委书记夫人在院中聊天,侯卫东颇有些感慨:“想当初在上青林修马路之时,见到林场场长郭光辉、镇长秦飞跃等人物都感到不胜荣幸,现在还能与省委书记夫人站在小院里说话聊天,人生际遇,当真是说不清楚。”
他又想起以前在上青林的朋友们:在火佛煤矿当经理的高中生何红富,爱说小话地党政办工作人员杨凤,仍在当办公室主任的大学生苟林,勤俭的广播站杨新春,胳腮胡子李勇,发了财的派出所民警习昭勇……,这些人仍然生活在上青林,依然延续着当年的故事。而自已,算是彻底走出了上青林,一步一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回到了家中,小佳还未睡,开着台灯等着他,得知了沈浩仍然在呼呼大睡,庆幸地道:“下次别再作这种傻事,如果沈浩真的死了,你和步高都脱不了干系,我和小囝囝怎么办?”说到这里,她还颇有些伤感。
侯卫东换了衣服,也有一丝劫后余生之感,道:“我确实没有想到酒加安眠药会是毒药,这种傻事是再也不会做了。”
第二天一早,周昌全从楼上下来,吩咐道:“我还没有吃早餐,到小招去吃。”
侯卫东暗道:“真是官无止境,一官还有一官高,周书记在沙州是绝对权威,当然的中心,沙州地人和事都是围着他转,但是省委书记夫人来了,这个中心似乎就转移了。”
进了小招,周昌全脸上就开始出现笑容,进了餐厅,他已是春风满面,蒙宁、朱小勇带着两个小孩子正在吃饭,见周昌全进来,蒙宁举起手招呼道:“周叔叔,坐这边来。”朱小勇站了起来,客气地道:“周书记好。”
周昌全就与他们坐在一桌,他笑道:“小勇毕竟是大学教师,记忆力好,分析能力强。”朱小勇“呵、呵”笑道:“是三位长辈让着我,纯粹是运气好。”
昨晚打麻将,吴英宣布了纪律,必须硬打,大家不许让,又因为是小麻将,没有多少输赢,所以四个人都很认真地较量,能当上市委书记、水利厅副厅长、政协常务副主席地人,都是极聪明的人,但是较量地结果是最不起眼的朱小勇大杀三家,三家归
服务员自然识得周昌全,不等安排,就为他端上一笼热气腾腾的小包子,还有稠稠的稀粥,大碟的时鲜小菜。
蒙宁道:“周叔叔,我妈昨晚睡得晚,恐怕要多睡一会,她说今天要到成津县去。就不再打扰周叔叔了。”周昌全拿起筷子,道:“怎么才来就要走,好不容易出来,多住两天。”
蒙宁笑道:“我妈一直想回成津去看看,始终下不了决心,这一次终于下定决心了要当知青地地方走一走。”
周昌全扭头安排侯卫东道:“你安排吴厅长行程,给章永泰打电话,让他绝对保证安全。”章永泰是成律县委书记,也是周昌全一手提拔的人。
蒙宁道:“不用。我和小勇陪着妈去,刘叔叔他们都不去,两个小家伙也留在沙州,刘明明带他们去动物园。”说到这,她四周转了转,并没有见到刘明明和沈浩,却一眼见到了正走进门的刘铁松。
刘铁松略微有些不高兴,今天早上他去叫刘明明起床。进屋才发现刘明明房间内很整齐。凭着对儿子的了解。他毫不犹豫地断定他到外面鬼混去了,其实,在外面风流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只是这一次是与吴英、蒙宁一起出来。如果在她们眼里印象坏了,即使接到了沙州的大工程,也是得不偿失。
刘铁松从沈浩房间出来,再给刘明明打电话,仍然关机,他暗中大骂,“平时还算有点小聪明。昨天被猪油蒙了心。不知轻重,不知好歹。居然连沈浩都不如,沈浩最多算是醉酒,外出鬼混的性质就严重得多。”
可是刘明明不接电话,刘铁松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到了小餐厅,没有见到吴英,刘铁松心情稍好一些,听说吴英要单独到成津去,道:“你们怎么能单独去,出门前,蒙书记给了我任务,不行,我们一起去。”
蒙宁并不想让刘铁松成天粘在身边,她笑道:“刘叔叔,你在岭西威信太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不自由,不自在。”
刘铁松头摇得跟拨郎鼓一样,坚决反对。
朱小勇道:“刘叔叔,你放心,在周叔叔的地盘上,难道你还不放心嘛。”
商量了一会,刘铁松还是觉得不放心,道:“还是等吴厅长起床再来决定。”
大家就坐在小餐厅等吴英。
侯卫东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坐在一边享受美食,这时,建委柳大志地电话打了过来,他低声道:“现在没有时间,上午也说不定,等会我请示了,再给你回话。”
柳大志道:“最多占用周书记半个小时,四大班子搬迁等几项重点工程,还需要周书记定夺,请侯主任安排时间。”
侯卫东不便细说,道:“别客气,一会回话。”等了一会,吴英仍然没有出现,蒙宁知道周昌全挺忙,便借故回了到屋里,这才将吴英叫醒,蒙宁道:“妈,就我们三人回去,刘铁松跟在身旁算什么。”吴英揉了揉眼睛,道:“他这么热情,也是好意。”蒙宁不满地道:“如果爸不当省委书记,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我敢保证。”
“你瞎说什么。”
“没有瞎说。”
吴英道:“这些事,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挂在嘴上。”
吃了早餐,吴英还是听了蒙宁的话,道:“这次加成津,是看当年插队的大院,别惊动地方上的人了,我、蒙宁、小勇三人去跑一趟,小勇当年独自一人驾车到过西藏,技术不错,你们放
周昌全见吴英已经决定,他道:“我有一个建议,由侯卫东陪你们去成津,尽量不惊动成津县,但是如果遇到不方便的事情,就由侯卫东出面,内紧外松,我就不派警卫了。”
这倒是一个合理化建议,吴英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等到吴英、蒙宁、朱小勇和侯卫东坐车离开,刘铁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个小兔崽子,总算又过了一半。”他对周昌全道:“周书记,我有事想跟你说说,是刘明明的事情,小事,你这当叔叔的要多帮助。”
十点左右,侯卫东从交通局调来一辆性能不错的越野车,这辆车他私下调用过数次,熟悉车辆性能,他亲自驾车在前面带路,朱小勇开着沈浩的沙漠王子在后面跟着。
成津县是沙州四县中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偏低的一个县,具体来说,经济社会指标排行,益杨县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而且一骑绝尘,将其他三个县远远地扔在脑后,排名第二的是吴海县,第三就是临津县。
成津县与临江县的各项指标相差不大,数年来,两个条件相差不多的县互相较着劲,仍然是各有胜负的结果。在九八年,成津县的综合指标强于临江县,因此,在九九年成津县就排名第
在地形上,益杨县、吴海县、临江县、成津县四个县呈众星捧月之势,将沙州市围在中心,从沙州前往四个县的距离几乎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交通条件。
成津县的交通运逊于益杨和吴海县,这是两个方面综合因素造成的,一方面,益杨地势更平,经济历来要强一些,领导干部开放程度也要高一些,另一方面,成津县境内大山多,要修笔直宽阔的公路必须逢山开路逢水架桥,着实有些困难。
综合这两方面原因,行驶在成津县的公路上,就从突然从九十年代退回到了八十年代初期。
十点半钟从沙州出发,到了成津县城已经是十二点半,到了午饭时间。侯卫东在城郊,将车停下来,跑到后面的沙漠王子前。问道:“吴厅长,已经到了饭点了,我们先吃饭。休息一会再到飞石镇。”
进入成津县境内以后,吴英看着熟悉的山山水水不禁有些伤神,特别是成津县的现代代进程不快,郊区好多老房子都是七十年代的,吴英甚至还看到了当年刷写的标语痕迹,睹物思人,让她不禁神伤,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回成津的重要原因。
“小侯,你和我家蒙宁差不多年龄吧,不要一口一个吴厅长。就叫吴阿姨。”吴英对这位干练地小伙子很有些好感。
蒙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主动道:“我们不急着赶时间,吃了饭休息一会再走,成津我没有来过。哪一家宾馆条件好一些?”
侯卫东道:“成津宾馆条件好一些。”他再次试探着问道:“我还是给县委章书记打个电话,请他们安排?”吴英即使没有蒙豪放的关系,她本身就是水利厅副厅长,来到地方上。县领导也要出面接待,所以侯卫东按照常规作了建议。
吴英摇头道:“算了,我想安静地走一走、转一转。”
侯卫东跟随着周昌全到成津检查过工作,当时就在成津宾馆休息,成津县只有纵横两条街道,最高的建筑就是成津宾馆,所以。侯卫东对这个宾馆地印象挺深。也没有问路,很顺利就来到了成津宾馆。
成津宾馆是成津县第一栋上了十层楼的房子。前面还有一面很时尚的幕墙,在灰扑扑地城市里,宾馆完全称得上风云之雄霸天下。
宾馆前面停了一溜小车,除了帕萨特、屁桑、皇冠等车以外,还有两辆连沙州都不多见的奔弛。
侯卫东对沙州各地的情况很了解,见了此景,立刻就明白过来,心道:“这应该是当地老板在办酒席。”
成津现代企业少到略等于无,但是资源型企业为数不少,而主流是磷矿老板,其次是煤矿老板,看眼前的情景,十有八九是磷矿老板办酒。
下车来到了吴英的小车,吴英不愿见这些人,已将车窗关闭,侯卫东就对蒙宁道:“成津宾馆在办酒,太乱,我建议换了一个馆子。”蒙宁见到这么多高档车,有些惊奇,道:“成津县也不怎么样,好车还不少,还有不少政府的车。”
在沙州各县,政府首脑都喜欢用军警车或是o字的警用便车,在这个餐馆外面,好车之中间或也看到几车特种车,而到省市两级,政府首脑几乎不坐特种车,特种车太显眼,容易暴露目标。
这是省市与县级的一个区别,而县级与乡镇也有一个明显区别,如今县级领导出于安全考虑,基本上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有乡镇领导仍然把副驾驶座位当成了享受特权的标志。
侯卫东道:“成津磷矿老板多,和茂云情况接近,这些人一夜暴富,肥得流油。”
蒙宁道:“这其实是用国家资源富了私人,算了,不跟这些暴发户挤了。”她还是回头征求吴英地意见,“妈,我们换个地方,找一个偏僻一些,清静一些的地点,尝尝成津的地方特色菜,宾馆里的菜千篇一律,没有味道。”
吴英就对车窗外地侯卫东道:“小侯,你朝左拐,我印象中在东门哪里有一家老资格的清真馆子,是祖传手艺,应该还在。”
“好,我在前面带路。”侯卫东就准备去开车。
这时,车背后喇叭声大作,是那种将手掌摁在喇叭上不松手那种,尖锐刺耳,极无礼貌,侯卫东在沙州身份特殊,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了,他倒是没有生气,回头瞟了一眼后面的车,便回到驾驶室前,拉开了车门。
这回头一眼闯了马蜂窝,后面桑塔纳2000车上跳下年轻人,穿着西服,没有挂领带,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手指粗细的黄金项链,今天参加宴席地人,他大多数都认识,可是这两个车却很陌生,打了个酒嗝,问了一句:“你们是来喝酒的?”
侯卫东道:“不是,路过。”
听到这话,黄金项链就将手里地烟头对着侯卫东方向弹了过去,口里骂骂咧咧地道:“妈个b,你没有长眼睛吗,后面堵了这么多车了,快点开走。”
侯卫东身上带有任务,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坐回驾驶室之后,认真看了一眼宾馆前面的大牌子,牌子上写有“杨贵福老人八十寿辰”、“福入东海、寿比南山”等字。
“原来是有人过八十岁生日,这人在成津挺有势力,应该是磷矿老板,否则这些人不会如此嚣张。”侯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就开始启动汽车。
那年轻人却是一人急性子,上前用手掌拍打了侯卫东的小车,吼道:“妈个b,磨蹭什么,小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蒙宁的修养颇佳,先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人也是,急什么急,前面车子已经在发动了。”
黄金项链男子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蒙宁,他走到蒙宁车前,再看了看牌照,然后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枝烟,道:“你以为是省城的就了不起,这是成津,不是岭西,妈个b”,这位男子随口就是一句“妈个b”,这是他的口头禅,成津地人都知道。
此时忆有闲人围观,他们都认识黄金项链,见他又欺负外乡人,就兴高采烈地看起热闹。
蒙宁亦生气了,道:“你嘴巴干净些,吃了狗屎吗,真臭。”
黄金项链男子就用脚去踢车前地保险杠,“妈个b,小鸡还骂人。”
侯卫东通过反光镜看到了这一幕,如果这人只是针对自己,他也就算了,与这些人物斗嘴或是打架,有辱自己的身份,可是此人欺负到了蒙宁,则又当别论。
下车来到了黄金项链身这旁,侯卫东闻到浓浓地酒味,道:“我警告你,再踢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黄金项链在成津称王称霸,此时在家门口被人警告,当然不服气,吐掉嘴里的香烟,道:“妈个b。”
话音未落,侯卫东突然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拳极狠,黄金项链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如虾米一样弯在了地上,嘴里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大摊,酒味冲天,臭气熏人,腹内一阵剧痛,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
黄金项链是独自一人从另一个酒宴窜台,被侯卫东一拳击倒后,看热闹的人挺多,认识他的人也挺多,却并没有人肯上来帮忙,还有人暗自起哄道:“打得好,再踢两脚。”
侯卫东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蒙宁车前拖走,丢在一旁,站起身对蒙宁道:“走吧,不理这浑人。”
汽车启动,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两辆车慢慢开走。
过了一会,楼上的人才得到讯息,几个年轻人就冲了下来,将黄金项链扶了起来,此时黄金项链眼泪、鼻涕仍然纵横,只是腹部的剧烈疼痛减轻了,他骂道:“老子杀了他们,叫上人,给我全城搜。”
他揉着腹部,又呻吟道:“妈个b,痛死我了。”
车至东门,老远就看见一个大招牌:“百年牛肉馆”,侯卫东明白这就是吴英所指的清真馆子,将车停在了馆子门前,下车后,又来到了蒙宁车前,道:“蒙宁,刚才那伙人肯定要报复,我们还吃不吃饭。”
第428
吴英本身并不娇气,可是身份摆在哪里,在岭西也算是养尊处优,走过之处多是笑脸和鲜花,哪里见过这些事情,在她印象中,这些事情都是遥远的知青时代才会发生。
吴英在内心深处却有几分说不清的感受,看着年轻英武朝气勃勃的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张略带着稚气和失神的眼睛。
脸上却带着些气愤的表情,道:“你就在这里打电话,让县里领导到这里来,让他亲自来体会体会其治下的社会治安,你别说我的身份,我要亲眼看一看这些流氓的能耐,看一看成津县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
最后两句话就说得很重,侯卫东反而在心里话颇为踌躇,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是周昌全所信任的人,如果由于这事让章永泰被吴英怪罪,肯定是周昌全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自然也是侯卫东本人不愿意看到了结果。
可是这事情也无法回避,侯卫东还是当面给章永泰拨打了电话,结果是“电话不在服务区”,他心里反而轻松下来。来成津之前,他把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手机号码都存了下来,打不通章永泰的电话,他又给县长蒋湘渝打了电话,道:“蒋县长,我是市委办公室侯卫东,请你马上到东门清真馆子。”
蒋湘渝与侯卫东并没有私交,互相在工作上见过面,侯卫东对其印象不太深,但是蒋湘渝对于侯卫东的印象很深,因为在沙州有四个县长三个区长,而市委书记秘书只有一个。
蒋湘渝正在沙州宾馆吃饭,他与副县长李太忠紧挨着坐在一起。那位黄金项链李东方就是李太忠的亲侄子。此时,黄金项链李东方在沙州经常做这事,大家也无所谓。蒋湘渝和李太忠等人就暂时不知道此事。
接到侯卫东的电话。蒋湘渝有些纳闷,心道:“没有提前通知,侯卫东跑来作什么,还这么严肃,清真馆子,清真馆子,难道周书记来了,对。肯定是周书记来了,否则侯卫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成津。”
李太忠也听到了这声招呼,道:“侯主任,哪个侯主任?”
蒋湘渝已经认定是周昌全来到了成津,他不想带着李太忠露脸,装作没有听见李太忠的问话。对桌上的其他人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事。”他故意说了一句粗话,道:“他娘的,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来打扰。”
出门前,他道:“太忠今天是主人,你们几位可别坐在这里稳坐钓鱼台,主动一点。”下了楼。见大厅里空了不少位置。蒋湘渝也没有太在意,一门心思琢磨着道:“以前周昌全到成津。都要提前通知章永泰,怎么今天却打我的电话。”提起这茬,他这才想起,章永泰带着经济建设领导小组的成员进了山,山上没有手机信号,市里估计没有同他联系上。
“机会,这就是机会。”蒋湘渝暗自高兴。
司机道:“等不等朱秘书。”蒋湘渝道:“这小子,不知跑哪里去了,不等他了,我们直接到清真馆子。”
车子启步以后,蒋湘渝还是给秘书小朱打了电话,道:“你到清真馆子来。”说完就闷头在心里梳理着成津县经济数字以及今年以来地各项举措,以应付周昌全地询问。
不一会功夫,小车就来到了清真馆子,蒋湘渝远远地看到了清真馆子前面停着六、七辆小车,有几辆车还很熟悉,这个情景就与想象中的情景不一样,他脱口道:“搞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多车。”
小车司机听说李东方被外地人打了,此时见到李东方的车子,就想起了这事,道:“李东方在沙州宾馆被外地人打了,他带着人在城里到外找,多半是那外地人就在清真馆子,被李东方找到了。”
蒋湘渝心里“格登”跳了跳,回想起侯卫东地语气似乎不太好,心道:“完了,闯祸了。”他反应很快,拿出手机就想给李太忠打电话,随即又忍住了,对司机道:“先别靠近,给我停在附近,我看一看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知道了是李太忠地儿子李东方闯祸,蒋湘渝有几分幸灾乐祸,等车停稳,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决定等五、六分钟以后再赶过去,他暗道:“李太忠,你要和我玩,今天我就玩死你。”
在清真酒馆里,侯卫东和朱子勇将冲上来的黄金项链等人拦在了楼梯口。
朱子勇是大学教师,并时不显山不露水,什么事情都依着蒙宁,此时到了关键时刻,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动作干净利索,听到楼下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以后,他第一次时间跑到窗前,看到六、七辆车上冲出来二十来个横眉绿眼的年轻人,心知不好,迅速将一张厚重的老式的木桌子推到了楼梯口,然后提起一张宽大的椅子,与侯卫东一左一右守在楼梯口。
这家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从一楼到二楼是老式的木梯子,比较狭窄,木桌子就将楼梯口堵得严严实实。
吴英见事情紧急,脸色铁青,冷着脸,看着楼梯地众人。
蒙宁按照侯卫东所说的号码,已经与沙州市公安局长联系上了,沙州公安局长被惊得汗毛倒竖,立刻道:“别着急,五分钟之类,成津公安局的同志赶到现场。”
面对着冲上来的黄金项链等人,蒙宁心里并不怎么害怕,挂断电话后,还饶有兴致地对侯卫东道:“打通了,五分钟到,我现在开始看热闹了,朱小勇天天早上都要锻炼,侯卫东的身体也不错,你们两人都挺能打,应该守得住楼梯。”
黄金项链陈东方的一个手下想搬开桌子。朱小勇毫不迟疑地用椅子砸了过去。当场砸趴下,朱小勇冷笑道:“谁再来,我就打脑袋了。”
侯卫东扬着手里工作证。历声道:“我是沙州市委办公室地。蒋湘渝县长和成津公安局的同志马上就要过来,你们现在立刻退到楼下,等待公安机关来处理,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陈东方到底是官宦子弟,刚才在沙州宾馆门口吐了一地,肚子里的酒去了十之七、八,此时头脑反而清醒过来,听到侯卫东表明身份。扬起的工作证似乎也不假,又想起挡路的两辆车都是好车,眼珠子一阵乱转,同时将手里的砍刀藏在背后,道:“市委干部就能当街打人吗,现在是法治社会。当街打人要受到法律制裁。”
陈东方身后地人还没有意识到面前地对手是谁,还在叫嚣着往上面扑。
“别闹。”陈东方叫了一声,低头对绰号叫军师地手下道:“你去报警,让派出所来解决,把刀子都收起来。”
然后抬起头来,道:“我要打市委书记市长公开电话,检举市委干部在成津县无故殴打老百姓。市委干部不讲理。”
军师招呼了几句。陈东方手下人纷纷将刀往后面传,最后几人用衣服包着刀。刚坐上车,就听到警车的声音。
蒋湘渝等了五、六分钟,这才让来到了清真馆子门口,他刚下车,就听到警车声大作。
“你们干什么,我是蒋湘渝,全部给我下来。”蒋湘渝进了大厅,对着楼梯上地人就是一阵大吼。
陈东方听到蒋湘渝地声音,暗道:“这次惹麻烦了。”同时又庆幸自己反应够快,将刀子藏了起来。
等到陈东方带着人下了楼,两车全幅武装的警察赶到了现场,见到蒋湘渝,带队的公安局领导马上过来向其报告,“接到市局电话通知,让我五分钟之内带着民警赶过来。”
听到是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打电话,蒋湘渝更是断定周昌全就在楼上,他阴沉着脸指着这陈东方这群人,道:“全部拷起来,一个都不准走。”
上了楼,蒋湘渝惊异地看到只有侯卫东与三个陌生人,周昌全并不在场,他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道:“侯主任,我来迟了,在成津遇到这事,惭愧啊。”
侯卫东看了吴英一眼,才客气地道:“遇到一点小纠纷,还惊动了蒋县长,添麻烦了。”
蒋湘渝与侯卫东握了手,又与朱小勇握手,道:“我是成津县的蒋湘渝,恕我眼拙,请问您是哪位领导?在成津出现这样的事,我脸上无光。”
朱小勇放下板凳以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斯文模样,道:“我是岭西大学教师朱小勇。”
蒋湘渝此时基本弄清楚了当前的局面:“应该是侯卫东带着岭西大学教师朱小勇一家人到成津来,在成津宾馆门口与陈东方发生了冲突,陈东方吃了亏,就带着人到清真馆子来报复。”
想明白这一点,蒋湘渝痛心疾首地道:“今天是常务副县长陈太忠岳父八十岁生日,老人家是成津的老县长,没有想到,陈东方会这样糊涂,这一次,严格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办事,决不姑息。”
这时,侯卫东手机响了。
“混蛋,我派你跟着吴英,是什么目地,你长着猪脑子啊,回来写检查。”周昌全第一次在侯卫东面前说粗话,他骂了足足两分钟,才道:“等一会找你算帐。”
吴英接了周昌全电话,两人说了一会,吴英脸色渐渐放开,道:“小侯很不错,有勇有谋,你别骂他,回去我还要请他吃饭。”
侯卫东接电话之时称呼了一声“周书记”,当时蒋湘渝就在侯卫东身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随后吴英又接了电话,并在电话里为侯卫东开脱。
“这女的是什么人,需要动用市委书记专职秘书来陪同,而且周昌全对刚才之事显然很重视。”蒋湘渝原先以为就是侯卫东的朋友,周昌全电话打过来以后,他就知道这位中年妇女才是正主,而且身份绝不简单。
“作为一县之长,对于今天的事情深感歉意,我在政府招待所备下薄酒一杯,代表成津县为侯主任一行压惊。”
蒋湘渝一直想结交侯卫东这位市委书记的身边红人,无奈一直没有找到突破口,今天这事处理得好,将会由坏事变成好事,即可以接近与侯卫东的关系,又可以顺便再给常务副县长李太忠上一点眼药。
这一次到沙州,吴英下定决心飞石镇,这是回顾之旅,很私人的旅行,她不想过多地跟官场人物接触,道:“这家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很有名气,味道也不错,就在这里吃,不麻烦县里了。”
侯卫东听懂了吴英的意思,道:“蒋县长,你让楼下公安回去吧。”
蒋湘渝扭头,严肃地对跟在身边的公安局领导道:“这件事情要按照侯主任要求,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依法严肃处理,处理结果明天报给我,还要给市委办报一份。”
他又语重心长地道:“同志们,今天这件事情是一个教训,成津要发展,社会治安要摆在第一位,你们回去召开班子会认真研究如何为经济社会发展保驾护航。”
公安局的几位头头就频频点头,蒋湘渝挥了挥手,道:“你们散了吧。”
蒋湘渝对站在一旁的清真馆子老板道:“老马,今天有贵客。你要把祖传手艺拿出来,别给成津县丢脸,你的牛排汤很有特色,一定要加上这道菜,我等一会要亲自品尝,味道差了就是在贵宾面前砸成津县的牌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侯卫东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吴英,见吴英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向蒋湘渝发出了邀请。道:“蒋县长,中午我和朱老师都要开车,就不能陪你喝酒了,改天有空,我再敬你。”
蒋湘渝名字里有湘有渝。但实际上典型的本土干部,八十年代招聘干部出身,一步一步从乡镇驻村干部做起,县里干部的每一步阶梯基本都走到,只是速度比较快,四十岁不到就当了县委副书记,四十五岁成为成津县长。如今县级正职一般都要异地任职,他是唯一在本土本县出任正职的人物。
一行人刚落座,蒋湘渝接到了常务副县长李太忠的电话:“蒋县长,今天是岳父八十寿辰,怎么把东方给扣了,是什么了不起地大事?”
蒋湘渝拿着手机走出了包间,低声道:“东方今天惹了祸,他在宾馆门口和沙州市委办侯卫东有了纠纷,还带着人冲到清真馆子打人,你说怎么办?我只能先让公安局将人带回去。这也是保护太忠。”
李太忠道:“那我现在过来。与侯卫东见面,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
蒋湘渝劝道:“侯卫东是堂堂沙州市委办副主任、大秘书,带着客人到成津来,被东方带着人追打,丢了面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别过来。否则大家都下不了台。我会慢慢做劝解工作。”
李太忠已了解到情况,知道在成津宾馆是侯卫东先动手打人。气呼呼地道:“侯卫东怎么能这样,动手打人,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话虽然说得硬,他其实还是挺顾忌侯卫东的身份,发泄一通以后,道:“算了,我暂时不过来,等侯卫东离开以后,你将东方放出来,他姥爷还等着他。”
挂断了电话,李太忠回头对老岳父道:“爸,你别生气,是一场误会,没有事,东方一会就出来。”
他安慰着老岳父,心里却是暗道:“蒋湘渝不是好东西,刚才吃饭之时明明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却瞒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蒋湘渝劝住了李太忠,笑呵呵地走回了包间,坐下以后,对侯卫东道:“才把人关到派出所,讲情的人就来了,成津是个小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反而很复杂,侯主任在益杨当过委办主任,最清楚下面的事情。”
如果涉及自己的事,侯卫东多半就让蒋湘渝把人放了,只是此事有吴英在身边,吴英没有说话,他就不表态。
蒋湘渝又对吴英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今天让您看成津的笑话了。”
吴英是真的不想暴露身份,道:“我姓吴,小宁和朱小勇是我地女儿女婿。”说到这里,她便停住这个话题,道:“这个清真馆子是百年老店,二十多年了,菜品也没有多大变化。”
听到吴英如此说,蒋湘渝道:“您以前在成津工作过吗?”
“我在成津当过知青,有时候就到这个清真馆子来吃饭,当时这个清真馆子还是两间平房,那个马老板也刚结婚。”
蒋湘渝神情明显放松,他对进来的服务员道:“让你们老板过来一趟,这里有老朋友。”
清真馆子的老板面皮黝黑,看上去比吴英至少大十岁,仔细看了看吴英,不好意思地道:“当时知青都喜欢在我的馆子聚餐,你们人数多,我实在记不起来了,二十多年了。”
吴英道:“我还记得你,有一次我们一个队的知青到你这里来吃饭,还和你摔跤,以后我们来你都要免费送点卤牛筋,一晃就是二十多年,时间过得真快。”
清真馆子老板一拍大腿,道:“我记起来了,你是和项勇一起来地,当时你是一根长辫子,老长。”
提到项勇,吴英神情一黯。
清真馆子老板也不多说,只是搓着手,道:“哎,二十年了,哎。”
当年项勇是知青中名动全县的人物,是飞石镇那几个知青点的头头,每次进城都要带着三朋四友到清真馆子来吃一顿,有钱就花,没有钱就想吃白食。
城里大多数馆子都是国营的,只是这个清真馆子涉及到少数民族,便被留了下来,是唯一的私人馆子。
有一次为了吃白食,项勇就和清真馆子老板的小马老板比赛摔跤,清真馆子有两个家传手艺,一是主业餐馆,二是摔跤,在成津很有名气,此时项勇挑战,当年的马老板年轻力盛,两人就在土坝子里拉开了战场,原来大家都是来看项勇地笑话,孰料清真馆子传人连输了三场,被摔得七荤八素,心服口服。
项勇的事,是吴英心中永远的痛,虽然应该给项勇的政策,蒙豪放早就给了,可是这痛,却如一根刺入肉中的刺,虽然渐渐与身体合在一起,却永远是独立而真实的存在。
吴英想着当年旧事,蒋湘渝心里却惦记着另一回事,尽管周昌全没有来,在侯卫东面前给李永忠使使绊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他就对清真馆子老板道:“老马,今天来闹事的人你认识吗?”
李太忠的儿子李东方开有两家磷矿,手下有一群马仔,在成津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名声在外,蒋湘渝如此问,是故意将话题引向李东方。清真馆子马老板自然不清楚蒋湘渝的弯弯绕,道:“我认识,李东方也常到馆子来吃饭。”蒋湘渝道:“县里想请一些发展环境义务监督员,老马是成津县传统餐饮地代表,我派人送监督卡过来。”
酒足饭饱以后,蒋湘渝提议道:“侯主任,我派县委办地同志陪同你们,有人跑个脚,要方便一些。”
侯卫东已经很清楚吴英的态度,道:“不必了,我们吃完饭后,随便转一转就回沙州,蒋县长事情多,别管我们。”
送至车门口,蒋湘渝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今天中午确实是特殊情况,李东方的外公满八十岁,他喝了酒,人又年轻,难免火气大,他爹李太忠是常务副县长,主抓农村工作,天天朝大山里钻,对儿子的管教了少了些,我作为县政府一把手,代表太忠向侯主任道歉,改天我和太忠一道,到市里来亲自给侯主任道歉。”
离开了县城,走了二十来里,水泥路面就变成了泥结石路面,又走了十来分钟,就开始爬山,绕着狭窄的盘山泥结石公路一圈一圈朝上爬,右边是越来越高的山坡,让人看着心惊。
爬了半个小时,上了山顶,顿时豁然开郎,山顶颇为宽阔,倒与上青林有几分神似。
上了山,山坡景色二十多年没有变化,时间在这里走得慢了,吴英心里是五味聚集,朱小勇开车在前面带路,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一处叫不出名字地山弯。
吴英从车后拿了一把铲刀和香烛,铲刀和香烛是在岭西买地,当时蒙宁不知母亲为何要买这两样东西,此时便有几分明白。
进了山弯,又沿着山道走了一会,穿了一个林子,吴英走一会看一会,约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在一个小山坡前停了下来。
两座墓地,杂草足有一人多高,吴英来到一座墓前,用手拔开杂草,露出一块石墓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知识青年项勇之墓”。
吴英亲自用铲刀收拾杂乱的墓地,不让蒙宁等人帮忙,朱小勇和侯卫东干脆走远一些,在一堆乱石旁边抽烟。
经过了清真馆子的合作,侯卫东不禁对朱小勇刮目相看,道:“朱哥,没有看出来,你身手还真是利落。”
朱小勇口才亦不错,道:“手无缚鸡之力是对读书人的偏见,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某种程度上也是培养文武之全才,我倒不敢称文武全才,不是书呆了而已。”
“哪一个书呆子敢独自架车游西藏。”
初到沙州之时,朱小勇完全掩在刘明明、沈浩等人身后,似乎有些木纳,此时侯卫东再看朱小勇,与初见之时印象完全不同,身体瘦得矫健、瘦得有力量,两只眼睛黑亮如漆。
侯卫东暗道:“蒙宁毕竟是省委书记的女儿,眼力还真是不错,朱小勇头脑聪明,又有行动能力,是个人物,兼有蒙豪放在背后撑腰,恐怕非是池中之物。”
有了这个认识,再看陪着母亲在收拾墓地的蒙宁,感觉也是是不同,蒙宁初看并不漂亮,亦不显眼,如果不姓蒙,给人的印象一定会很普通,只是蒙宁待人接物很平和,做事很淡泊,很有些亲和力。“这是最有味道的一对太子党。”侯卫东得出了结论。
吴英到底是久未动过体力,墓地杂草还剩下一半,手掌上已磨出来一个小水泡,腰也累得直不起来。额头上沁出些汗滴,她对蒙宁道:“老了,以前在山上做这些活还是小菜一碟。”
蒙宁道:“妈,我帮你铲吧。”吴英将铲刀递给了蒙宁,道:“也好,你帮项叔叔铲一铲,他这人虽然最喜欢打架,其实是很爱整洁的,当年我们洗衣服的时候。他总是趁着我们不注意,将他地脏衣服塞到我们的盆子里。”
回首看着已经风化的墓碑,她心道:“在项勇心里,我永远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可是人总归是要老的,是要死的。”
关于项勇的事情,蒙宁还是在小时候听到过一些,这些年来。全家人都忙来忙去,二十年前的往事已经很少被人提起,她看着墓碑上漂亮公正的楷书“知识青年项勇之墓”,想道:“也不知项勇是从哪里到飞石镇插队,一个年轻生命就永远地凋谢在山地间。只有他地父母和极少数人,才会记起曾经这位充满青春梦想和生命活力的年轻人。”
既然蒙宁接了手。侯卫东与朱小勇就没有闲着,他们三人一起,很快就将另一座墓一起打扫出来,这也是一座知青的墓,吴英也认识此人,她给两座坟都上了香烛纸钱,又单独在项勇墓上插了些香烟。倒了整整一瓶茅台。
吴英不胜唏嘘地对蒙宁道:“你项叔叔当年最大理想就是能喝到一瓶茅台酒,他练过武,最崇拜许世友,可惜,到死都没有喝成。”
蒙宁对项勇的事情也很是好奇,见母亲神态,还是忍住没有问。她对于当年知青时代的故事很有兴趣。也曾经专门到重庆歌乐山看过武斗致死者公墓,虽然两者不太相同。却同属于那一个激情、梦想、血泪、苦难交织难分的时代。
不知不觉就在墓地呆了三个多小时,项勇墓地被整理出来,反而将其破败显露无疑,吴英在墓地站了一会,道:“如果下一次还能够抽出时间,就找个小施工队,将墓地彻底修缮,现在这样破败下去,这墓,迟早会被淹没在草丛中。”
她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项勇已经没有多少朋友了,尽管当初他在成津知青点上一呼百应,可是随着时光流逝,在多数知青的印象中,他只能是一个遥远的背景。
下山之时遇到了麻烦,车上装地全是矿石,连车带货好几十吨,一路上都需要用水冲淋轮胎,这才能将车刹住,因此,右侧公路有很多稀泥,很不好走。
走了一半,一辆货车在路上抛锚,将公路堵得死死的,必须得有修理工才能解决问题,又拉着司机问了问,得知这是下山的唯一公路,大家也就没有办法,只得眼巴巴地等着修理工。
吴英有些乏了,看到一时半会无法开车,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将座椅放下来,拿了一床薄被单盖上,安心地睡觉。
侯卫东、朱小勇和蒙宁就下了车,站在公路边聊天,货车坏掉的地方正好是一个高坎,距下面有二、三百米,高坎下只有些矮树,遮不住视线,山下的乱石很有些吓人。
此镇名为飞石镇,恐怕与山下这些石头很有些关系。
陆续有货车从山上下来,很快就沿着盘山公路形成了车队,除了朱小勇和侯卫东地两辆越野车,全部是清一色的货车。
朱小勇道:“没有想到小小地飞石镇,居然有这么多货车,这山上是多半是产什么矿石吧。”
侯卫东道:“朱老师眼光利害,飞石镇这座山属于海山山脉,磷矿藏量丰富,品质最高的就属于茂云市与沙州市交接的这一段,若没有这矿,这山就是穷山恶水,当年吴阿姨在山上当知青,应该是最苦的地方,但是自从开采了磷矿以后,这山就是变成了宝山,这和当年美国的淘金热差不多。”
朱小勇仔细观察了一会,道:“这些车是五花八门,说明整个矿业开采很有可能处于无序状态,当然,我这个说法很主观,主要是个人感受。我见到现代化的矿业开采,绝大多数车辆都是统一型号的。”
侯卫东地经济最初就来源于石头,因此对于矿山开采很有感情,道:“沙州各县经济水平低,典型地靠资源吃饭,现在这个状况各地相差不多。”
朱小勇是从学者的眼光看问题,道:“这种搞法对环境影响大,对资源更是掠夺性开采,迟早有一天要被国家制止。”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随意聊着,蒙宁抱着手,站在岩边看远处的风景。
许多驾驶员都等得不耐烦,纷纷跑下来查看情况,秦敢也在飞石镇弄到一个小矿,正随着驾驶员一起下山,他突然见到侯卫东见在山下,连忙跑了过去。先喝了一声“疯子”,又觉得不对,再喝了一声“侯叔,你怎么在这里?”
按年龄,侯卫东也只比秦敢大几岁。只是侯卫东一直称呼秦敢父亲秦大江为“大哥”,秦大江过世以后。侯卫东每年也要到上青林数次,每次都要去看秦大江爱人,因此,在正式场合秦敢就得称呼侯卫东为“侯叔。”
侯卫东倒有些惊奇,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在这边。”“在那边没有站住脚,最开始找了一个矿。贫矿,开采起来没有意思,富矿又夺不下来,后来听说飞石镇的资源也还行,我和曾宪勇就过来了,已经承包了一个小矿,今年应该能赚钱。就是这里地方保护主义严重。我们外来户生存起来不容易。”
侯卫东想到成津宾馆众车云集,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县领导参与磷矿?”
秦敢道:“怎么没有,常务副县长李太忠的儿子李东方就是最大的磷矿老板,他占地全是好矿,我和曾宪勇买地矿是一个要死不活的矿,只是我们运气好,买下来以后,无意又发现一枝矿脉,发现这个矿脉以后,我们运输量开始增大,已经有人开始骚扰我们了。”
想着秦大江地事情,侯卫东表情有些凝重,道:“你要注意安全,我看李东方也不是善茬,脑瓜子也好使,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赚钱的生意多,不必非要在这矿上打主意。”
“我们是误打误撞搞到了一个富矿,现在都投了二百多万了,根本撤不了,这个矿开采完,我和曾宪勇就收山,够吃一辈子。”秦敢原本就是胆大之辈,此时见有巨大利润,自然不肯放手。
盘山公路已经有一长溜在货车,不少司机都跑下来看情况,秦敢说着说着话,脸色就不对了,他对侯卫东说了句:“侯叔,这里情况复杂,我要回到货车哪边,免得被人弄了手脚。”他腰里还插着一柄仿造的五四手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被人欺负,只是现在的货车都是重车,在下坡之时如果被人弄了手脚就是大麻烦,所以他要回去看着与司机一起守着车。
朱小勇听了秦敢一席话,有些惊讶地道:“成津的社会治安怎么这样差,看来我们中午的遭遇虽然是偶然,却也有必然性,你是市委办副主任,回去以后要将这方面的情况反映给周书记。”又问道:“你们市委难道不下基层,深入调查研究,密切联系群众,这可是优良传统。”
侯卫东当过县委办副主任,此时又是市委办副主任,对此最有发言权,“现在领导下基层,路线都是事先确定好,很难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真要掌握一手情况,还需要如今天这般地轻车简从。”
朱小勇道:“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侯卫东挠了挠头,道:“说起来还真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做起来很难,我是周书记秘书,对他的情况最了解,每天一到办公室,周书记就忙得团团转,几百万人口的大市,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
“我记得美国总统每年必须要去休假,难道市委书记的事情比美国总统地还要多。”
第431
晚上六点钟,侯卫东一行还被困在成津县飞石镇,周昌全担心得紧,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就在小招待所等待。
秘书长洪昂考察学习回来,不少部门的头头都打来电话,要为他接风洗尘,洪昂一一推掉,来到了小招待所,汇报了考察心得,并陪着周昌全吃了晚饭,他也认识吴英,听说吴英被困在了成津县飞石镇的半山腰,“周书记不用着急,侯卫东办事能力很强,有他在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等到了六点,眼见着夕阳出现在天边,周昌全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当断不断,自食其乱,秘书长,你立刻给成津县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去飞石镇接人,必须在天黑之前安全地将人接下山。”做完决定,他又给吴英打了电话,道:“如果天黑了,成津的路恐怕不好走,我已经给成津县政府打了电话,让他们派车在前面接你们。”又道:“吴英,我可要对豪放书记负责,更要对你负责。”
吴英原本不想再惊动成津县的人,这个意见侯卫东亦提过,她没有同意,此时周昌全亲自打电话,而拦路的货车一时半会修不好,就同意了成津县派车的建议,
而章永泰仍然在大山中没有出来,信号一直不通。
洪昂就将电话打到了蒋湘渝手机之上,蒋湘渝接到电话,不敢怠慢,派了县政府最好的两辆车,还带上了司机,亲自带队,直奔飞石镇。
此时成津县城里的修理工已带着各式工具赶到现场,正在抓紧修理汽车,一帮司机围在损坏的汽车旁,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蒋湘渝步行绕过了货车,与侯卫东等人见了面,“侯主任,你真是太见外了。这事怎么不早说。”又对吴英道:“我留两个司机在这里,帮你们把车开回来,你们先坐县政府的车回沙州,周书记还在等着你们。”
众司机见到县长亲自接人,胆大的司机就趁着天黑且人多。在一旁议论纷纷:
“蒋县长,成津县的路太差了,政府应该想些办法。”
还有人道:“现在整个沙州,就属成津县的公路最差。”
蒋湘渝听了这些话,并不着恼,道:“县里已经有了规划,经济再紧张。也要尽最大努力改善公路,你们放心。”
到了县城,蒋湘渝已经在政府招待所准备了晚宴,吴英见饭菜已经准备好,而蒋湘渝又是如危此热情,最后还是同意就在成津吃晚饭。
侯卫东问道:“章书记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蒋湘渝笑道:“我也急着找他,县里有一大堆子事情。他带队进山,已经两天了,山里没有手机信号,恐怕明天才能回来。”又道:“李东方已经被治安拘留了,这事太忠副县长很支持,也算是给了李东方一个教训。”
吃完饭,趁着吴英上卫生间之机。蒋湘渝悄悄地问道:“这位女士是什么来头,
等回到了沙州,已是晚上九点,在小招待所之时,周昌全、洪昂以及省政协副秘书长刘铁松仍然在等着。周昌全劈头就将侯卫东一阵严历批评。
这其实是自家孩子闯了祸,回家就要挨打一个道理,看似严历,实则透着一家人的概念,侯卫东明白这个道理,老老实实听着。
反倒是吴英说了话,道:“昌全。小侯这事处理得挺好。”
“好什么好。早就应该能知成津县转车?”
“侯卫东提过事,我没有同意。”吴英为项勇扫了墓。还了三十来年地愿,心情很平静。
周昌全对这个往事是清楚的,他没有说起此事,只道:“章永泰多次打报告,想修成津主公路,看来有必要动提起此事。”
第二天,侯卫东代表周昌全送走了吴英一行,回到办公室,周昌全正与建委柳大志在谈话,等到柳大志离开,道:“卫东,你过来。”
“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从到了沙州宾馆开始,详细说。”
听完整个情况,周昌全倒是心平气和,道:“当初我安排章永泰到成津县去工作,给了他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整治越来越混乱的矿业秩序,矿业秩序已经不是成津一个县的问题,而是涉及所有资源型地区地通病,吴海如此,茂云市也是如此,成津县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侯卫东回想起在成津宾馆看到了一幕,道:“成津的经济水平在沙州四个县中排后靠后,但是城里好车特别多,听说常务副县长陈太忠的儿子就是最大的矿业老板。”
周昌全已经听章永泰汇报过此事,道:“近期就将李太忠拿下,此人是成津县老资格的领导,恐怕是在成津呆得久了,成了地头蛇了,永泰同志跟我谈过此事,下一次常委会就安排此事。”
议完此事,周昌全又吩咐道:“到底有多少单位想搬到南部新区来,以正式报告为准,我记得教委、建委、交通等部门都打了报告,你让办公室收集起来,这得有计划地统计表安排,不能一窝峰地乱搞。”
侯卫东就到秘书科去安排此事,恰好杨柳也拿着材料走了进来,道:“侯主任,这两天没有见到你,在忙此什么?”
秘书科小邓开玩笑道:“杨姐,怎么盘问起侯主任的去向。”另一位胖胖小陈道:“侯主任以前是益杨新管会主任,杨姐是新管会办公室主任,杨姐正好可以管着侯主任。”
这时,副秘书长曾勇从门前走过,小邓和小陈立刻停止说话,摆出了一幅办公室标准的表情。
副秘书长、委办主任曾勇平时挺着双下巴和肚皮,说话也是轻言细语,可是他一出现,部下们立刻便正襟而坐,有地凝神思考,有的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就算过往的人脚步也会加快。
侯卫东是办公室副主任兼着综合科科长。在沙州有级别官员眼中,他的份量和可利用性超过了曾勇,对于市委办工作人来说,侯卫东主要工作然是周昌全的秘书,并不太管市委办的日常工作。再加上他是同龄人,市委办年轻人在他面前就活泼许多。
等到曾勇的身影消失,小邓脸上表情又丰富起来,笑道:“侯主任,下午我把所有文件复印一套再送过来,行不行。”侯卫东点头道:“行,最好加一张目录表。”
杨柳心里很有些话要对侯卫东说。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地机会,她三言两语把自己地事情说了,就跟着侯卫东走出了秘书科。
“听到高书记口里的支言片语,想找会给你说一说。”杨柳对着侯卫东,依然保持着在新管会时的态度,这是发自内心的态度,不用装腔作势。也不用刻意追求,在她心里,侯卫东是她的最好上司和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
侯卫东见杨柳神情,知道这个话题有些严肃,道:“高书记才从岭西回来吗?”杨柳点头。道:“听到些小道消息。”
两人正在走道上,许多话不方便说,侯卫东道:“找个时间,单独聊聊。”作为周昌全地秘书,他有必要保持敏锐地触觉。自觉主动地成为周昌全的延长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正在此时,秘书长洪昂从办公室快步出来,朝周昌全办公室走去,经过侯卫东身边之时,神情格外冷峻,道:“跟我来。”
到了周昌全办公室,洪昂将大门关上。走到周昌全办公桌前。道:“刚才接到成津县委副书记高小楠的电话,章永泰在进山检查工作的时候。车辆翻进大山,所行四人全部遇难。”
此话如一道炸雷,将侯卫东震得有些昏眩,暗道:“难怪在成津一直打不通周永泰地电话,原来出了车祸。”
周昌全脸色一下变得没有任何血色,变得极冷,沉默了一会,道:“让政法委杜书记立刻到我办公室,先得追查事故原因。”
“请黄书记到我办公室来。”
侯卫东接受了任务,立刻给黄子堤打了电话,一般情况之下,周昌全有事要找黄子堤,他都是亲自到办公室去请,在今天这种情况上,他也顾不得这个细节,直接将电话打到黄子堤手机之上,“黄书记,我是小侯,周书记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对,现在。”
“什么事?”
“章永秦书记出了车祸。”侯卫东没有在黄子堤面前隐瞒此事。
黄子堤此时正在西城区委,放下电话,对区委一班人道:“我有事先走,你们继续开。”区委书记老梁道:“黄书记,中午在在醉仙楼。”黄子堤摆了摆手,道:“算了,你们自已去吃,确实有急事。”综合科副科长杨腾接过了黄子堤手包,两人匆匆而回。
侯卫东给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杜正东打电话之时,杜正东正在开政法委员工作会,杜正东道:“侯主任,有忽事吗,我正在开政法委员会,半个小时以后到,行吗?”
侯卫东简洁地道:“恐怕不行,周书记有急事找你,请杜书记接到电话立刻到办公室。”
杜正东就知道肯定有大事了,他对检察长老孔等几位政法委员道:“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什么时候再开这个会,另行通知。”政法委员会是一种例会,这个会上要商量一些政法系统地大事,有些特别难的案件还会在这个会上平衡,这也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调控公检法司的重要手段之一。
杜正东赶到了周昌全办公室,才知道是章永泰翻车事故,道:“周书记放心,我马上调集精兵强将,将事情真相调查清楚。”
周昌全郑重地道:“公安局技术力量够不够,是否需要请省厅支持。”
杜正东是市委常委,又是公安局长,知道成津一些事情,而周昌全的表情及语调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很沉,他还是道:“周书记,不用请省厅的人,沙州公安局有能力办好此事,绝对会还原事实真相。”
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出了车祸,他进山的重要原因是奉命整顿矿业秩序,这一点,周昌全心里很清楚同,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在心里默念了数遍,心情变得格外低落,将办公室门关上,除了黄子堤、洪昂、杜正东等少数人,其他人一律不见。
周昌全罕见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会客的沙发之上,自言自语道:“没有想到,永泰就这样走了。”
他戒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道:“小侯,拿枝烟给我。”
侯卫东坐在周昌全身边,陪着他抽了一会烟,抽烟之时,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周昌全的侧影,意外地看见其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这些白发躲在浓密的黑发中,平时还真没有发现,此时坐得近了,还真是刺眼。
过了一会,洪昂进来,见到侯卫东和周昌全坐在一起抽烟,稍微顿了顿,道:“周书记,我简单拟了治丧委员会,请您过目。”
周昌全手里夹着吸了两口的烟,看了治丧委员会名单,点了点头,道:“就按照这个名单。”
洪昂所拟名章规格很高,是近期在沙州最高规格的治丧委员会,这让周昌全很满意,他平时办事干脆利落,今天却明显有些嗦,道:“永泰是进山搞调研,属于因公牺牲,他是沙州所有干部的楷模,值得起这个规格。”
洪昂道:“那我通知宣传部门,认真挖掘章永泰书记的先进事迹,还可以邀请省报记者来宣传。”
周昌全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要宣传,等公安局的鉴定结论出来以后再说,现在时机不成熟。”章永泰在上个月曾经单独汇报过成津的事情,准备对县境内地矿产进行一次整顿。此事。周昌全是赞同的。也知道阻力很大,因此今天听闻章永泰出了车祸,第一反应就是让公安局调查事故原因。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周昌全渐渐又振奋了精神,将烟摁灭在,对侯卫东道:“提前一天开常委会,近期需要研究的事不少。”
抽了半枝烟,周昌全慢慢恢复了常态,又对侯卫东道:“你将各部门上报的搬迁请示整理出来没有,这事在常委会上要研究。务必在下午拿过来。”
侯卫东应了一声,道:“小邓正在整理,我去催一催。”离开办公室之时,他地目光与洪昂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意犹未尽地东西。
就在沙州市委几位主要领导忙于应对章永泰地丧事,省城里开出一辆普通的九座客车,省纪委副书记宁缺带队。另外还有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的陈再喜主任、组织部的一位处长、几名工作人员。
他们来得隐秘、迅速,到了沙州以后也没有接触其他人,按照事先的规划,找了一个国营工厂的招待所住下来,这个招待所虽然不大,胜在安静且干净。
一切安排妥当,陈再喜单独来找到了宁缺。犹豫了一会。道:“还是先找周昌全?”
“高书记早就交待过,周书记党性强。这一点不用怀疑。”
陈再喜还是颇为犹豫,道:“可是,他毕竟与此事有关”
“这是高书记定下的章程,他的眼光,还用得着我们怀疑。”
陈再喜摸了摸自已挺出名的秃顶,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当。”
宁缺打断了他的话,道:“这是纪律,不必说了。”
“好吧,我这就叫小马开车去。”陈再喜口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并不是太服气,到沙州这一块,素来是廖平副书记在抓,这次出马却由宁缺带队,按理说宁缺是老岭西,与各方面关系都挺热,并不是办理此案地最佳人选,可是白包公偏偏就点了宁缺的将。
到了市委大院,宁缺先给济道林打电话,只道有事要见周昌全,却并不道明什么事情。济道林当了数年纪委书记,懂得规矩,也不多问,给周昌全打了电话,道:“省纪委宁缺副书记到了沙州,要见您。”
周昌全心里还挂着章永泰的事情,此时纪委来人多半不是好事,心里就有些烦躁,可是作为领导数百万人口的市委书记,他也有许多不自由,比如平常人遇到灾难,可是害怕,可以伤心,可以悲痛,可是周昌全就不能有这些情绪,至少不能在部下面前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
“老宁来了,都是熟人,你接待就行了。”
济道林道:“他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你。”
周昌全心里一惊,略为沉吟,道:“既然这样,请宁书记到我办公室吧。”他与宁缺倒是相熟,宁缺此人与各方大员关系都不错,但是办起事情来也不含糊,是相当历害的人物,高祥林派他带队到沙州,意味着沙州肯定要有重要官员落马。
孬事一件接一件,这让周昌全心里一阵恼火。
宁缺来得极快,从接到电话到上楼不到十分钟。
进了办公室大门,宁缺大大咧咧地道:“老周,怎么愁眉苦脸,不欢迎老朋友。”说完,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周昌全办公桌的对面。
周昌全已经明白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不动声色,对侯卫东道:“小侯,宁书记为茂东烟厂可是作了不少贡献,请他品一品沙州烟厂地新产品,以后回了省城,好为我们免费打广告。”
侯卫东笑着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白板香烟,道:“宁书记,这是沙州烟厂新出来的烟,品质很不错。”
“我来一枝。”周昌全主动要了一枝烟,抽了起来。
宁缺胖胖的圆脸上闪着些笑意,“我听说周书记戒烟成功,怎么又抽起来了,难道是为了我开戒,宁胖子可是不甚荣幸。”
周昌全深吸了一口烟,沉痛地道:“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出了车祸,同行四人全部因公殉职,此事已报到省委省政府。”
陈再喜进屋以后,就见到周昌全眉头间神色不对,原本以为是案子的事情,心里还担心着周昌全的态度,此时听到是县委书记章永泰车祸身亡,反而放下心来。
寒暄过后,宁缺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笑容也就从脸上削消失,一对圆眼眯了眯,道:“周书记,这是省纪委的材料,事关沙州财政局孔正义。”
周昌全锁着眉头将材料看完,半响没有说话。
宁缺是经验丰富的办案老手,一点也不急躁,随手拿起桌上地白板烟,取了一枝烟,又扔给了周昌全。
两股轻烟在办公桌前袅袅升起,时而聚在一起,时而分开。
陈再喜进门以后,与周昌全握手以后,便坐在一旁,安静听两位领导谈话,趁着周昌全低头看材料之时,他瞟了一眼侯卫东。
侯卫东神情凝重地坐在一旁,并没有与他目光相对。
陈再喜暗道:“侯卫东正是仕途上升期,不知是否参与了沙州这些脏事,如果周昌全出事,作为专职书记,他只怕难以独善其身。”又想道:“即使他没有参加,如果周昌全出了事情,他以后地前程多半会大受影响。”
周昌全头脑里闪现了无数的念头,随后又将这些念头果断地扔在一边,道:“既然省纪委有了足够证据,高书记又有明确意见,市委全力配合工作。”
宁缺地圆眼又眯了眯,道:“高书记的意思,要将孔正义带至岭西进行双规,这样利用孔正义彻底交待问题。”
陈再喜暗中观察着周昌全,据检举信上以及省纪委了解到的情况,沙州财政局长孔正义与市委书记周昌全来往甚密,依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悄悄将孔正义带走,然后再通知沙州市委,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只是白包公高祥林坚持要事先与周昌全通气,他只能执行,却并未完全想通。
周昌全道:“这样办,请侯卫东打电话给孔正义,让孔正义到小招待所,你们从小招待所带人走。”
侯卫东只知道有事情发生,可是具体什么事情并不清楚,听说是将孔正义双规,他心里格登跳了一下,听到周昌全吩咐,又看了看周昌全的表情,这才转身就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陈再喜看了宁缺一眼,用眼睛示意他,纪委查案,最怕通风报信,他着实担心侯卫东在另一间办公室会用隐晦语言通知孔正义,便站起来,站起身,道:“侯主任,上个星期怎么不来党校上课,是从岭西大学请的教授,讲得很精彩。”
宁缺明白陈再喜的意思,没有出声阻止。
周昌全也明白陈再喜的意思,他脸色平静,不屑于阻止。
侯卫东也知道陈再喜的意思,他看了看表,平静地问道:“孔正义几点钟到小招待?”陈再喜立刻道:“一刻钟以后。”
打通了电话以后,宁缺讲了些场面话,就与济道林一道离开了市委,准备到小招待所守株待兔。在去小招待所的路上,陈再喜心里仍然有些忐忑:“如果有人提前通知了孔正义,事情就复杂了。”他看到宁缺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又回想起周昌全的态度,也就没有开口提出此事。
等到顺利地将孔正义带上车,陈再喜心里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不禁暗自佩服遥控指挥的白包公高祥林。
检举信的内容已经涉及到了周昌全,而且此事的真实成分还比较大,制定方案之时,高祥林特别强调要充分相信沙州市委,说白了就是要相信市委书记周昌全,如今看来,高祥林看事情眼光确实老辣,陈再喜暗自承认道:“我是多疑了。”
宁缺离开沙州境内以后,再给周昌全办公室打了电话,道:“周书记,我已经带着孔正义前往岭西,感谢您对省纪委工作的支持。”
周昌全道:“这是沙州市委应尽之职,何谈感谢。”刚刚死了一位县委书记,财政局长又被双规,他的心情很是压抑,与宁缺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侯卫东一直默默地守在办公室,他原本以为周昌全多半要在办公室“闷”一阵,不料周昌全很快就道:“请黄子堤到我办公室来。”
黄子堤听到孔正义被省纪委双规,他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巴。道:“这是什么事。”他与孔正义关系很好,昨天在一起喝酒之时,他还在劝孔正义争取一下副市长的位置,孔正义也被说得心动了。没有料到,今天孔正义就从天堂堕入了地狱。别说副市长成了水中花镜中月,人身自由恐怕都在了问题。
周昌全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想听一句实话,孔正义的事情,会不会牵涉到你身上。”
黄子堤没有料到周昌全说得如此直接,略为思忖,便道:“这些年来,为了沙州的财政收入,老孔可是费尽了心血,谁想到是这个结果。”他叹息一声。又道:“我和老孔关系很不错,闲起在一起也打打牌,另外,还有些费用也是由老孔处理。”他强调道:“这些费用都是为了公事,我个人没有从老孔哪里得什么好处。”
黄子堤所说,周昌全都清楚,他道:“没事就好。孔正义被双规,我估计还得牵出些什么人来,如此一来,沙州势力有些乱。你是分管组织书记,要提前作些准备。”
“沙州安定团结地局面来之不易,我们绝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影响沙州的发展大局。”
黄子堤就道:“既然是省纪委高书记亲自批示的案子,孔正义肯定是出不来了,财政局长位置很重要,不能空着,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选一个副局长来主持工作。另一个方案是任命一位新局长。”
周昌全将第一个方案否决了,“孔正义被双规。说不定还会涉及到班子其他成员,第一个方案不行,我的意思是挑一个财政系统以外地人来出任财政局长。”
黄子堤将熟悉的正处级干部在头脑里梳理了一遍,道:“益杨县县长季海洋为人正派,工作经验丰富。”
季海洋一直在益杨县工作,曾经当过县委副书记,与黄子堤关系不错,更重要地是,他并不是刘兵派系,虽然是县长,却与刘兵走得并不近,这是周昌全很看重的一点,也是他选拔干部中的隐秘。
黄子堤曾经是市委大管家,跟着周昌全的时候很长,对其心理摸得很准,提出季海洋这个人选,针对性很强。
周昌全心里也有些踌躇,财政局长是很关键的职位,而季海洋并不是他的首选目标,甚至连备选目标都不是,只是孔正义当了财政局长的时间不短,与多数局行领导都有牵连,如果新任命的财政局长亦被孔正义一案牵涉进去,对于沙州市委来说就是一个政治笑话。
季海洋一直在县里工作,任县长时间不长,从这一点来说,倒是接任财政局长的合适人选。
周昌全很快就将任用季海洋地利弊考虑了一会,同意了黄子堤的意见。
之所以同意季海洋,还有更深的想法,孔正义当了多年财政局长,业务精熟,这一次被双规,百分之百是内部人搞鬼,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这句话是经历过血泪的经验之谈,如果让一位副局长主持工作,如果此人是内鬼,则后患无穷,搞不好事情还会变得更坏。
周昌全自问是经得起检查,坦荡无私,可是对于手下的干部,他则带着三分怀疑,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他从政得出的经验,也是他经常对一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当然,水浑到什么程序,他作为市委书记是要严格掌握,孔正义曾经是他最信任之人,如果检举信上地事情被查实,他绝对不会回护,一来这种严重违反党风政纪的事情,作为一位有二十多年党龄的共产党人,他不能容忍,如果不严肃处理,沙州整个干部队伍将随之感染,二来孔正义如此行为已经超出将水微浑的程度,而是直接将水严重污染,这就超出了他能容忍地底线。
只是作为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也不愿意看到沙州有过多干部卷于孔正义事情,因此,让季海洋坐镇财政局,可以避免有人利用此事搞乱沙州,安定团结的局面是地方发展的必要条件。
两人一合计,便决定了季海洋的命运。
侯卫东暗道:“真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馅饼,季海洋肯定想不到他会莫名其妙地成为沙州市财政局长。”市财政局长虽然与县长同级。但是重要性却不可同日而语,财政局长都是强势领导地心腹,而且手中掌着财权,权力极大。
“周书记到沙州工作之时。黄子堤还只是市委副秘书长,七、八年时间。他就一跃而成为市委副书记,也确实很有独到之处,他所提的建议即能藏些私货,还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适合周书记的要求,这就是本事啊。”侯卫东对于黄子堤提议地时机很有些佩服。
黄子堤与洪昂是两类人,洪昂就是正规军,要打仗总是堂堂堂正正地与对手博弈,而黄子堤和反政府游击队很有几分相似之处,长于用埋伏、偷袭。以奇取胜,从侯卫东个人来说,他更倾向于洪昂,反政府游击队虽然历害,可是十有八九会被正规军追着跑,实力总是阴谋地天敌。
“常委会提前开吧,就定在明天下午。议题就增加季海海洋之事,其余不变。”周昌全在黄子堤离开之前,又交待道:“此事你要亲自与赵东谈一谈,让他基本了解情况。明天还是按照程序由他提出来。”
在沙州,这种事情只要周昌全点头,就算办成了,细节从来不过问,今天他却主动提出来与赵东谈,虽然这只是一句话,黄子堤却很是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不同。道:“周书记放心。赵东讲政治,有原则。”
侯卫东一时还没有领会两人对话中暗藏地玄机。
黄子堤离开以后。周昌全将秘书科小邓送来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十几个市级部门提出的搬迁申请,他翻看完毕,安排道:“请步海云到我办公室来。”
步海云是典型的周派人物,在市政府里是执行周昌全路线的代言人,接到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两人议了议四大班子搬迁一事,周昌全便将孔正义一事简明扼要地给步海云交待了。
步海云同样是吃了一惊,他立刻道:“财政局长得赶紧物色人选,政府这一摊子事情,没有一位好局长绝对不行。”
“季海洋如何?”
步海云沉吟道:“这个,嗯,季县长是很合适的人选。”
“周书记是在给常委们打招呼,事先就在多数常委哪里形成统一战线。”侯卫东揣摩道:“难道,周书记认为在财政局长任命问题上会出现波折吗?如果真是这样,有可能还要让政法委书记杜正东也到办公室来。”
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周昌全又吩咐道:“让杜正东到我办公室来。”
杜正东进办公室之时,手里拿着章永泰车祸案子的初步调查材料,汇报道:“周书记,市局抽调精干力量派人对车祸现场进行了勘察,又请专家进行了分析,只是由于汽车损坏太严重,难以得出准确结论。”
周昌全道:“这就是结论?”
杜正东早有准备,道:“如果是写在纸上的正式结论,只能是驾驶人员操作不当,可是几位专家分析,刹车被弄手脚的机率占了六成,否则经验丰富地驾驶员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侯卫东听到此语,也是吃了一惊,杜正东的意思就是指,在沙州境内,一位县委书记被人暗算了,此事如果被媒体知道,必定是耸人听闻的爆炸性新闻,对沙州政治形象将产生极为严重的影响。
周昌全脸上阴睛不定,过了半响,道:“我们要尊重专家的结论,既然此事不能下准确结论,只能是车祸身亡。”
他对侯卫东道:“在明天的常委会上,增加一条如何在全省宣传章永泰事迹的内容,县委书记为了谋发展,倒在工作岗位上,这就值得大书特书。”
第433
在常委会议上,列席会议的侯卫东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先见之明,周昌全在会前所做的准备工作,就是为了防备可能到来的争执,而这个争执,果然如期到来。
当组织部长赵东提出了由季海洋出任财政局长的方案之时,市长刘兵打断了原本的发言程序,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刘兵的态度是少有的坚定,道:“根据我区制定的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凡是研究干部任免的议题,要认真做好会前沟通工作,有重大分歧,不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我是沙州市委副书记,是政府市长,有权对财政局长人选提出意见,但是这么重要的议题事前未征求我的意见,不宜在市委常委会上进行讨论。”
在沙州,周昌全将人事权紧紧地控制着,作为市委书记,人事权是实现政治抱负的最重要手段,市长刘兵在这一块很难插手,今天也是借机发难,他手里有梁朝提供的证据材料复印件,如果确实属实,周昌全恐怕将难辞其咎。
刘兵明知在常委会上他无法取得优势,却也要表现出自己与周昌全不同的姿态。
他目光坚定,态度更是坚定,道:“对于季海洋同志出任财政局长,我有不同意见,季海洋同志当县长时间不长,对于财政工作不熟悉,出任财政局长的条件不成熟,还是由财政局提拔一位副局长,或是由一位副局长主持工作。”
副书记黄子堤力荐季海洋出任财政局长,有着自身的考虑,当市长刘兵稍为停顿,他立刻按亮了桌前的话筒。道:“财政局是市政府组阁局,出现了腐败分子,败坏了市政府形象,拖了沙州改革发展的后退,真是令人痛心。”
此番话,黄子堤将孔正义腐败行为始终划在了市政府这一边。
“鉴于孔正义正在双规期间,财政局的问题还没有查清楚。提拔财政局地同志或由财政局副职主持工作都不恰当,季海洋同志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更有主政一方的经历,出任财政局长是合适的。”
市长刘兵针锋相对地道:“孔正义的问题是个人问题,不是财政局的问题,这一点必须要分清楚,省纪委只是双规了孔正义,其实已经将事情界定得很清楚,财政局除了个别腐败分子,总体上还是好的。我们不能凭空怀疑,不能以偏概全,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我们地同志。”
黄子堤道:“这不是怀疑,而是更好地保护同志,保护沙州来之不易的改革成果,而且从常理来说。省纪委没有对孔正义做出明确结论。就不宜提拔财政局的同志,我们没有调整财政局几位班子成员的工作,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信任。”
“既然对季海洋的任职有严重分歧,我建议暂时搁置此议,等条件成熟再重新提起。”
黄子堤道:“财政局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地方,应该要有人具体负责,怎么能搁置,此事应该尽快拿出方案,才能最大限度减少不良影响。”
周昌全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坐定一般,等到市长刘兵与副书记黄子堤争执进入白热化以后,轻轻咳嗽两声,道:“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分管组织副书记和市长都亮明了自己的观点,会议室格外安静,一位常委挪动了一下屁股,屁股下面的椅子发出了“嘎吱”的刺耳声音。很刺耳。
“如果没有意见。我就来谈两点意见,一是孔正义正在双规期间。不适宜由财政局地同志主持财政局工作,二是按照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的原则,对季海洋同志的任职问题进行无记名票决。”
周昌全一锤定音,工作人员就迅速准备投票事宜。侯卫东暗道:“刘兵在常委会上势单力薄,票决其实是货真价实的走形式。”
票决结果丝毫不出预料,两票反对,其余都赞成,季海洋平职调出任财政局长已成了定局。
解决了财政局任职的问题,其他具体事情就没有多少争执,很顺利地完成了本次常委会的任务。
由于此次会议涉及到市政府几处议题,市政府秘书长杨森林列席了常委会议。
原秘书长蒙厚石在六月就退居二线,这是他盼望已久地事情,省委副书记朱建国特意让省委办公厅朱处长分别给刘兵和周昌全打了电话,杨森林顺利地接任了市政府秘书长职务。
杨森林在六月已经出任了市政府秘书长,今天常委会地争执他看得一清二楚,市长刘兵在沙州常委会上如此势单力薄,看着今人颇人痛心,就如堂吉诃德单人匹马与怪物搏斗一般,看上去是一场喜剧,实则是一场悲剧。
他暗自琢磨道:“周昌全提出季海洋这个人选当真是一着妙棋,否定刘兵的提议的理由光明正大,令刘兵意见显得颇为无力。”
“孔正义尽管是周昌全的心腹,向来对刘兵是阴奉阳违,但是财政局是政府重要组阁局,黄子堤就紧扣着这一点,把水搅混,阴险啊。”
“一山难容二虎,当真是对人性的精妙总结。”
杨森林并不知道是刘兵和梁朝的密谋,他将看到常委会上的走势,在心里承认:“周昌全政治手腕真是高明,不得不佩服。”
他和侯卫东坐在邻桌,在益杨县时,两人曾经是上下级,杨森林初到益杨就很强硬地要求益杨开发区将污染企业关闭,这给益杨数年的财政收入都带来了影响,也给侯卫东找了许多事情,几年过去,随着益杨新管会地价节节攀高,证明当时他的决策是正确地。
杨森林主动对侯卫东道:“等季海洋到财政局报到以后,我们三人三起聚一聚。”他如今是市政府秘书长,尽管刘兵与周昌全不和,他却没有太多兴趣将自己搅在领导的斗争里面,所以有意结交侯卫东,侯卫东虽然级别并不高,可是位置相当重要,说不定在某一天就能发挥作用。
侯卫东低声道:“我随时听从秘书长安排。”
杨森林也没有了当年初到益杨的县长架子,很客气地道:“侯主任太客气了,到时我来约你和海洋。”
回到了办公室,杨森林把门关上,给季海洋通了电话,道:“祝贺,季局长,以后还要请你这个财神爷多多关照。”
季海洋已经得知了此事,他此时正在前往沙州的路上,一脸苦笑地对杨森林道:“秘书长,我是被架在火上烤,你以后还得多多美言,现在我发现,天下掉下个林妹妹并不意味着就是一件好事。”杨森林就道:“先把位置占了,慢慢等待转机。”
季海洋与杨森林关系还行,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糟糕,此时一人成为市政府秘书长,一人成为财政局长,互相都需要对方,杨森林打这个电话,也就是主动示好。
季海洋坐在后排,对司机道:“放首歌吧。”季海洋在车上只听一首歌,就是《桑塔露祺亚》,这首歌他听了几年,百听不厌,连司机也听得烂熟,司机有了小孩以后,每次给小孩抽尿,总是不由得哼唱着《桑塔露祺亚》的调子。
在优美的旋律中,季海洋闭着眼睛,可是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
到了市委,在一楼就遇到了好几个熟人,都很热情,都道“祝贺祝贺”,宣传部副部长与季海洋握手以后,道:“季局长,改天请你吃饭,今年的预算还得追加,市里要搞几次大活动,没有办法啊,改天我到财政局来一趟。”
在沙州,财政局与各个单位天生就是一对矛盾,财政局要为市政府捂紧钱口袋,而各个单位会想尽办法从财政口袋里掏钱,对于财政局来说,把资金向哪一个单位倾斜都是有理由地,这也就是其权力所在。
季海洋来到周昌全办公室,侯卫东正在等着他,一边泡茶,一边道:“季局长,你稍等一会,周书记在小会议室谈事情,很快就回来。”
季海洋在侯卫东面前就很放松,道:“怎么就把我弄到火山口去了?”
“这是机会,也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这个位置。”
季海洋自嘲道:“机会是双刃剑,难说。”
侯卫东看了看门口,道:“此事大局已定,等一会周书记要交待政策。”
“市里地事情我知道一些,不过是雾里看花,弄不太明白,周书记对我会有什么交待?”
侯卫东道:“一句话,财政局要确保稳定,不能乱,孔正义的事情惊动了省纪委,只怕小不了,不能因为此事牵涉过多地干部。”
季海洋心情愈发地沉重起来。
这个消息传到财政局,也是引起小小的骚动,副局长梁朝心情颇为烦闷,刚刚走了一个孔正义,又来了一个季海洋,他这个副局长真的快成为千年副局长。
梁朝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大***,想起常委会上的票决结果,暗道:“只要周昌全坐阵沙州,刘兵能力再强也翻不起大浪,我这一宝难道押错了。”
只是将揭发材料送到省纪委以后,他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将斗争进行到底。
纪委书记济道林接到省纪委通知,向市委书记周昌全报告以后,便将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前往沙州,以配合省纪委宁缺书记的工作。
从沙州到岭西的路上,济道林一直在琢磨着此案子,心里疑云不少,孔正义是资深财政局长,与不少沙州领导都有密切往来,换一句话说,孔正义在沙州根深树茂,关系网极宽,在这种情况之下,省纪委让自己参加专案组就显得很有魄力。
不过,此案省纪委高祥林作了批示,由宁副书记宁缺主抓,应该是牵涉面挺大的案子,如果涉及到沙州重要领导,省纪委如此作法胆子未免也大了一些。
这种疑虑,不仅存在于济道林,连宁缺本人也向高祥林提出过异议,高祥林只说了一句“我心中有数”,仍然坚持让沙州纪委参与调查。
到了城郊的交通宾馆,刚进门,就遇到正好进门的省纪委副书记宁缺。
位于郊外的交通宾馆是七十年代建设的,如今早已是昨日黄花了,交通厅已经有了具体的改造计划,宁缺给交通厅长打了电话,对方爽快地道:“纪委办事,我百分之一百地支持,谈什么钱,随便使用就是。”交通局办公室主任接到厅长吩咐,亲自去了趟郊外,给留守的经理再三打了招呼,让他们购买了新床单等相关物品,为专案组创造了颇为良好的条件。
宁缺胖圆脸带着些憔悴,与济道林寒暄了几句,就将济道林带到自己的房间,介绍了基本情况,他道:“我们现在是让孔正义主动交待,还在给他机会。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现在是两不动,不动笔,不动口。”
济道林道:“不管口紧还是口松,只要证据确凿,就一定逃脱不了法律制裁。”
他从沙州学院调到了政府部门,就数在纪委工作的时间最长,参与办理了好几件大案子,对纪委办大案的思路、手段很了解。除了展开天罗地网收集证据以外,也还有些隐秘的手段。
在法律意识越来越强地今天,纪委等部门办案都明确规定不准各部门搞刑讯逼供,也不准搞疲劳审讯。刑讯逼供容易留下伤痕,搞不好要出人命。纪委、公安、检察院这几个部门凡是头脑灵活一些地,都不愿意用刑讯逼供这一招,为了公家之事,把自己搭进去就太不值得了。
而疲劳审讯不会留下伤痕。而且只要把握好度,一般不会搞出人命,所以,纪委面对双规对象之时,在政策攻心、威逼利诱都不能达到目的,就会采用疲劳轰炸,凡是有资格被双规的,多数都是有一官半职的人物,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身体已经被惯坏了,若是两、三天不能睡觉,十有八九会崩溃。
济道林深知疲劳轰炸的历害,他断定身体发福的孔正义过不了这一关。
宁缺点了点头,道:“济书记说得一点不错,现在孔正义受赌罪已是板上钉钉子,跑不掉了。”
济道林眼光一闪。道:“案子已经有了突破?”
宁缺用手指了指手腕。道:“目前只是认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手腕上的手表。”
白包公高祥林有一个重要原则。凡是被双规人员必须是有查清的把柄,哪怕是一个很小地把柄,这样纪委才能进退自如。此前的检举信中就有孔正义收受名表的内容,这块名表价值一万多人民币,也就是孔正义平时所戴的那一块,省纪委暗中将送表的煤气公司经理带到了岭西,掌握了一手材料之后,这才有了宁缺地沙州之行。
孔正义平时掌管的钱都是以千万、亿为单位,他根本没有在意腕中手表,被双规之时,这块表顺理成章被省纪委收缴了。此时人证物证俱在,光是凭着这一块表,从刑法上就可以按受赌罪论处了。
济道林暗中叹息:“孔正义是聪明之极的人物,没有料到手腕上的这块表却成了送他进监狱地通行证,看来天网恢恢,终究是疏而不漏。”
宁缺道:“省纪委前后收到了多封检举信,第一封信你见过,另外还有几封,从我们初步调查的结果,基本属实,涉及的人不少。”他顿了顿,又道:“这事等一会再谈,专案组的成员都在大会议室,去见一见。”
济道林进了会议室,陈再喜和五、六位同志聚在一起开会,宁缺道:“沙州济道林书记大家都认识,他现在是专案组副组长,这一段时间将与同志们在一起工作。”
专案组成员大多是省纪委工作人员,济道林几乎都认识,唯独有一位不认识,宁缺特意介绍道:“这是省高检的唐军。”
唐军也就三十岁上下,主动握手,客气地道:“济院长,我是沙州学院法学系的,曾经听过你的课。”济道林仔细看了看,一时想不起来,实话实说道:“你是哪一级的,我印象不太深。”
唐军笑道:“我是八八级的,当年在学校时不懂事,成天顾着玩。”济道林就道:“学校地表现说明不了问题,不少顶级人物在大学里多半是表现平平,比尔盖茨就是大学肄业,如今的全世界首富。”
“有了济院长的鼓励,我的信心更足了。”他又道:“侯卫东是我的师弟,听说他是沙州市委办副主任,真是前途无量。”
济道林道:“侯卫东不错。”心里却暗道:“从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走得快并不代表走得远,如果周昌全受到牵连,恐怕侯卫东的政治生命也就不太妙。”
想到这里,突然之间就如天空中地一道闪电,他突然想透了在路上一直思索地问题:“如果周昌全真的要出事,高祥林绝对不会让我到专案组来,看来省里地态度很明确。这也就是周昌全临走前强调地尺度。”
济道林只觉豁然开朗。心情也轻松下来。
在沙州市委,周昌全心思主要集中在成津县委书记章永泰身上,倒压根没有想到检举信上也有反映他地内容,当济道林向他汇报岭西之行时,他只是交待道:“这是好事,说明省委对市委还是充分相信,只要是涉及沙州的腐败干部,就要一追到底。为沙州铲除害群之马。”
在济道林离开办公室前,他破例送到门口,与济道林握之时,随意地道:“沙州正处于高速发展期,也需要有稳定的干部队伍。在办案之时,你也要给省纪委领当好参谋,注意尺度,总之。要以沙州的发展为大局。”
送走了济道林,周昌全道:“杜正东刚才约定什么时间来。”侯卫东站起身,看了看表,道:“还有半个小时。”周昌全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莫名其妙地挥了挥手,便坐回到办公桌前。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杜正东、粟副局长带着数名黑脸黑面的男子来到了市委。
过了约定时间,周昌全这才迈着稳健的脚步走进小会议室。进来之时,杜正东和粟副局长都习惯性地站了起来,只有那几名黑脸黑面的男子还不动声色地坐着。
杜正东对几位黑脸男子介绍道:“这是沙州市委周书记?”又向周昌全介绍道:“这几位是省厅派出的专家,这位是孟处长。”孟处长与周昌全握了手,便又坐了回去,黑着脸,似乎和爱因斯坦一样在思考着问题。
简单寒暄以后就进入了主题。孟处长说起话来简洁明了。道:“我是搞技术地,只讲事实。现场汽车从近百米高坡上摔下来,地面是乱石,虽然很幸运地没有燃烧,可是检验事故的关键部位都已损毁,所以对于事故的起因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又道:“无法断定事故原因,就只能确认为交通事故?”
这与沙州市公安局的检测结果是一样的。
周昌全也是预料到此结果,道:“这是最后结论?”省厅技术权威同意了沙州公安局地观点,杜正东低气就足了,道:“是的。”
杜正东刚走,宣传部门陈静部长、朱介林副部长等头头脑脑又来到了小会议室,周昌全直接布置任务,“章永泰同志因公殉职,倒在了带领导成津发展的道路之上,这是沙州涌现出来的典型,也是岭西省地典型,我在这里布置具体任务,宣传部要组织人员精心撰写一篇高质量的报道,确保在岭西日报上发表,同时,此报道浓缩以后要出现在省委的内刊上。”
“沙州电视报纸也要充分发挥舆论引导作用,在沙州全市形成学英雄的热潮,振奋干部群众精神,为沙州发展注入强大的精神力量。”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陈静手握派克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他写着一手漂亮的行楷,这让他的笔记本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一点侯卫东是极度佩服的,侯卫东一手钢笔字,虽然称不上烂,可是在市委办公室里面,比他还差的钢笔字绝对不会超过十人,这还包括司机同志在里面,无意中看到了陈静地会议记录本,侯卫东就只有羡慕的份。
当然,字写得好,对于秘书来说很有用,可是对于市委常委中就没有太大的用处,在所有市委常委中,陈静到周昌全办公室的次数最少,宣传部近年来提拔的干部也很少,这一点,宣传部普通干部都有些怨言。
侯卫东看着陈静宽大的眼镜,心道:“在财政局人选上,有两人投了反对票,一人肯定是刘兵,而另一人是谁?”
等到检察院正式立案,省纪委书记宁缺按照高祥林要求,主动与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通话。
检察院正式立案,这意味着孔正义所犯之事已经由党纪上升到了国法,事情性质已经出现了质的变化,孔正义十之有九都难逃法网,而且检察机关介入以后,则可以采用更多手段。
周昌全早有思想准备,在电话里表态道:“沙州市委态度很明确,对于腐败分子绝不手软,沙州市委市政府将全力配合。”话虽然如此说,放下红色电话,他还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个鸟人,胆子真***大,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侯卫东跟着周昌全已经很有些时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粗话,很是诧异。
周昌全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看着侯卫东的神态,自嘲道:“市委书记也是人,就不能说粗话。”又道:“拿枝烟给我。”
章永泰莫名其妙死了,孔正义窝窝囊囊被抓了,周昌全火气想不大都不行,侯卫东对此是心知肚明,他从抽屉里拿了沙州烟厂新出品的白板烟,递给周昌全,并点上火。
狠吸了好几口,烟味呛得周昌全咳了好几声,他道:当初为了戒烟,反复了好几次,这几天又在开戒,这是最后一枝烟,以后不管什么事,我坚决不抽。你要监督我。”
站在窗边,看着市委大院车来车往。周昌全抽着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他对着在身边地侯卫东道:“你对近期孔正义和章永泰两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侯卫东脑子也没有闲着,时刻在想着这两件事情,道:“先说章书记这事,公安局不能下结论,这就不能排除有人在车上作手脚的可能性,磷矿就是唐僧肉,章书记想整顿矿业。无疑是捅了即得利益者地马蜂窝。如果有人作手脚,这是诱因。”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使章书记真是因公殉职,磷矿的秩序也必须整顿,这不仅是成津一个县的事情,而是几个磷矿产区共同的问题,下手迟了。或许要养虎为患。”
侯卫东作出这样的结论,一方面是由于周昌全数次提起整顿矿业秩序,章永泰之所以上山,也是为了搞好调研,以便执行周昌全的指示,另一方面,成津之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李东方猖獗的形象,秦敢在盘山路上所说的一段话。让其对成津县的矿业秩序深有感悟。
“而孔正义地事情,他必须为其行为负责,只是孔正义地位置特殊,我担心会引起干部队伍的不稳定。”
周昌全神情很关注,见侯卫东停下,便问道:“讲完了?”侯卫东道:“暂时只想到这么多。”
周昌全指了指窗外,道:“你看院外的大树。风一吹。树梢就不停地动,树欲静而风不止?树动是表象。而风,才是树动的关键。”
“成津之事,你已经能够看到关键问题,成津的风——核心是磷矿的利益,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你地想象,所以我个人认为,章永泰死因决非车祸这样简单。”
周昌全对于章永泰之死一直耿耿于怀,章永泰当年是他得意的部下,总是能执行他的意图,这次章永泰着手整顿成津矿业秩序,也是自已亲自交给他的任务,正因为此,周昌全才对章永泰之死一直不能释怀。
侯卫东再次觉得有些吃惊,平时周昌全讲话很有分寸,很少如此直白,而且哪些话应当说哪些话不应当说,火候掌握得很好,这种没有证据的语言,明显就属于不当说的范畴。
“章永泰是员猛将,能冲能打,若和你比较,他年龄比你大,但是锐气比你还要足,我观察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最大的优点是办事情能够深思熟虑,逻辑严密,这方面比章永泰强,但是你的锐气不足。”
“当然,没有主政过一方,是否敢冲敢打还需要实践考验,我现在也不下断语。”
侯卫东并不太服气,心道:“我是秘书,服务是本份,若真是敢冲敢打,那还是秘书吗?”
“听吴厅长说,那天在成津,是你动手先打李东方?”
“李东方是欺人太甚,我们原准备在成津宾馆吃饭,到了门口,只耽误了一、两分钟,李东方就下来骂人,还站在蒙宁车头,使劲地踢车子,吴厅长又不愿意透露身份,所以我就打了李东方一拳。”
“当时还有很多办法来处理此事,打人只能是下下之选。”周昌全看到侯卫东略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吴厅长身份不能暴露,但是你地身份完全可以亮出来,这一场架自然会消于无形。”
“即使你不亮出身份,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就说是蒋湘渝或是章永泰的朋友,你和吴厅长都开着好车,这个理由应该不会唐突。”
“就算不亮身份,也可以用语言化解这个纠纷,你冒失在在别人的地盘上开战,而且身边还跟着吴厅长,虽然有所倚仗,虽然最后没有出事,却也是不智,所以我对你此次的评价只能是勉强及格。”
周昌全分析得针针见血,让侯卫东觉得实在汗颜,道:“当时头脑冲动,考虑问题就不周密。”
周昌全又道:“至于孔正义之事,更有深层次原因,当然,我不是包庇孔正义,我说过,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孔正义是咎由自取。但是从这件案子也可以看出来。有人在背后做文章,孔正义位置确实特殊。牵一发动全身。”
他“哼、哼”冷笑着自语道:“用孔正义做药引子,恐怕想得太简单。”
侯卫东隐约猜到一些事情,只是这些事情涉及高层领导,周昌全不明说,他就只能听着,而不能问得太仔细。
当秘书,需要锐利地眼光和灵敏的听觉,最不需要地是滔滔不绝地口才,他暗自琢磨道:“明年市县换届。难道这股恶风。就是为了明年地换届。”
这时,侯卫东身上手机响了起来,正准备接,周昌全道:“不重要的人和事,今天不见。”侯卫东看了看号码,见是柳大志地电话,他知道柳大志在周昌全眼里始终上不了墙。便道:“柳主任,周书记有事,今天没有时间,明天你再和我联系。”
周昌全与侯卫东谈这番话也有着明确目的,只是此时还不想挑明,此时他要给侯卫东灌输一些自己的观点,传授一些经验,见侯卫东收了手机,便又换了一个话题。道:“吴厅长倒对你蛮称赞,夸你办事果断,能随机应变。”
他与吴英是老朋友,又对吴英和项勇都熟悉,他明白吴英之所以这样夸侯卫东,很有可能是从侯卫东身上隐约看到了当年项勇的影子,当然这事涉及到吴英隐私。他不会在侯卫东面前说起。
侯卫东不知道周昌全先抑后扬是什么意思。正想仔细听个明白,周昌全却是一摆手。道:“聊聊天,心情也就轻松了,我们现在到南部新区去一趟,你让高健在新窝子等着。”
四大班子搬迁地点已经数易其地,新窝子就是最新的备选点,与第一次初选点相比,新窝子距离东、西城区更远,几乎就是南部新区地边缘,也正因为此,新窝子纳入市委视线以后,立刻引起了沙州市民广泛地关注,褒贬不一。
等周昌全一行来到新窝子之时,南部新区高健书记已经在路边等着,周昌全说了一句:“你动作倒快,车速不要太快,注意安全。”高健笑呵呵地道:“车速不快,接电话之时,我就在工地上。”
他正笑着,见周昌全脸上没有笑容,又及时地将笑容收了回去,暗道:“章永泰出了车祸,对老板还真有些打击,他这人外冷心热,外硬心软,肯定心里不好受。”
高健也不太好劝说,他紧跟在周昌全身后,一边走一边说着,周昌全频频点头,也不多问,沿着新窝子走了一大圈,周昌全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高健属于白胖类型的中年男子,而周昌全虽然久坐办公室,脸色却始终有一些隐隐的黝黑色,如果将两人分开,单独看,高健更容易被当成企业家,周昌全则肯定会被认为是干部,不过没有人会猜到是正厅级干部,顶多会认为是正科到副级之间的局行干部。
两人走在一起,周昌全快步流星,顾盼自如,两眼炯炯有神充满着自信,身材饱满、一身西服的高健则满脸带笑地跟在后面,这个时候,周昌全就比风度翩翩高健更有领导人的味道和风范。
周昌全突然问道:“这地方是你推荐地?理由是什么?”他带着侯卫东单独到新窝子来查看过两处,心里也赞成这个位置,但是问话之时却是很严肃。
骄阳似火,天气热,高健额头上满是汗水,他一边用手擦着汗水,一边道:“新窝子虽然远一点,但是带动性更强,以新窝子为中心,有一大块平地,这在沙州很难得,新窝河水量不大,却是流动的活水,城市建设有水则有灵气,沙州城市整体缺水,这条新窝河的价值迟早要体现出来。”
周昌全手背着身后,审视着这一片长满着高大茅草的平地。
高健见周昌全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偷偷用眼去看侯卫东,没有得到什么暗示,他眼珠一转,道:“周书记,天气太热,我们还是回办公室,从北京过来的做城市设计的工程师今天上午刚到。”
周昌全不为所动,仍然背着手,眼睛望着远处,冷不丁地道:“这里风水还不错吧,香港的风水师?”
高健心中楞了楞,脸上表情却很自然,道:“现在搞建筑的人最信这风水,找个出名地风水先生当媒人,比政府宣传都要灵。”他如犯了错误的学生一般,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只有开发商多了,南部新区才能繁华起来,现在这样,风景倒是不错,始终没有城市的样子。”
“风水先生是秦莉从香港请来的?”
高健不敢瞒着周昌全,道:“秦莉最近来得很勤,她有意在南部新区来搞开发。”
秦莉是省政府副省长秦路的妹妹,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周昌全已经接待了秦莉,他当然也知道。
“凡是愿意到沙州来投资的人,都是我们尊贵地客人,秦莉是尊贵客人,其他客人亦是,你身处第一线,做事要有原则,要严格按照市委市政府地要求来办事。”
“孔正义是自毁前程,现在肯定追毁莫及。”
高健此时不仅额头有汗水,后背的汗水也涌了出来,他知道周昌全是借机敲打自己,忙道:“周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会记住你说地话,手别伸,伸手必被捉。”
周昌全放缓了神情道:“南部新区是块肥肉,盯着的人多,这些人目的各异,你这个一把手,脑袋一定要十二万分地清醒,不要被别人卖了,还为别人数钱。”
第436
周昌全在小会议室里一直阴沉着脸,黄子堤、济道林、洪昂同样是满脸严肃。
侯卫东阴沉着脸从小会议室走回办公室,在走廊上遇到了杨柳,杨柳上前一步,看看左右无人,轻声问道:“侯主任,刘市长出事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杨柳叹息一声,“还真没有想到。”又道:“前一段时间跟着高书记到岭西东颠西跑,听到些事情,现在看起来,在省城听到的传言倒也不全部是无稽之谈,还听说更离奇的事情。”
她所跟的高书记是下派干部,在省里关系网不少,这一段时间高书记想活动回省里,就经常朝省里跑,在酒足饭饱之时,她也听到不少省里的流言。
这时,小邓从走道经过,杨柳便停了下来,等到小邓回到秘书科办公室,她简明扼要地道:“明年要换届,省里不少人都在关心此事,你也得早作打算。”
“我到市里的时间还短,还用不着考虑此事。”侯卫东所说是事实,他跟着周昌全也不过一年多时间,按照惯例,还不到换岗的时间。杨柳关心地道:“你也得提前考虑,现在沙州也是风雨欲来,我就不多说了。”
向自己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她再看了侯卫东一眼,笑道:“你长胖了。”
进了自己办公室,侯卫东摸了摸肚子,自从陈庆蓉到了家里。天天吃香喝辣,不知不觉中,慢慢有了肚子。虽然还不成规模,也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暗道:“我应该作了一个健身计划,免得长出一个腐败肚子,惹人注意。”
刚打开办公室,就听到了电话响,是高健地电话,高健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刘市长被双规了。”
“你消息还很灵通嘛。”
高健惋惜万分地道:“刘市长手里有两个大项目,正在谈判中。原来准备落户南部新区,他被双规了,看来这两个项目要黄掉,实在可惜。”
“刘市长这么稳重扎实的人,怎么会被双规?刘市长被双规,不知还有谁被牵连进去。如果沙州干部被双规得太多。周书记面上恐怕不太好看。”
侯卫东不愿意在电话里深说,道:“算了,不说这事。”
高健这才点到正题,道:“四大班子办公地点,周书记还没有下定决心吗?”侯卫东道:“周书记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新窝子虽然好,但是缺点明显,太偏了,投资比其他几个点都要大。”高健听得焦急,道:“老弟。新窝子是南部新区最好的位置,你要在周书记面前美言几句,你找个机会又带周书记到新窝子来,最好在下了暴雨之后,小河涨些水,新窝子地景色就更美了。”
侯卫东买个关子,道:“我尽量找机会。”
想了一会南部新区的新窝子。侯卫东的思路不知不觉又溜到了刘传达。在沙州素有老黄牛之称的副市长刘传达,居然做出了令人震惊的案子。
这种强烈的反差。摔碎了沙州一地眼镜。
在沙州的市级领导之中,刘传达是老资格副市长,平时很低调,工作作风扎实深入,他分管着国有企业这一块,几乎将时间都花在企业里,上上下下口碑甚好。
侯卫东至今还记得与刘传达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他还是祝焱的秘书,刘传达和祝焱喝了不少酒,喝酒以后,分管工业地刘传达当场表态,同意将啤酒厂分厂建在了益杨新管会。
他给周昌全当秘书的这一年时间里,刘传达只到过周昌全办公室两次,因为少,他记得很清楚。
就这么一个务实的老资格副市长,却成了沙州第二块腐肉。
省纪委书记高祥林就如一只饿鹰,飞行在岭西的天空之上,将以前的茂云地区班子琢了一个底朝天,如今又飞到了沙州的天空之下,财政局长孔正义是第一块腐肉,刘传达是第二块。
刘传达被双规以后,在孔正义地交待材料以及一些确凿问题面前,他稍作抵抗,便痛快地承认了自己地问题——侵吞了国有资产。
从九三年开始,主管沙州工业的副市长刘传达,管着钱袋子的财政局长孔正义,两人先后借用了财政资金,将原价值近一亿万元的棉织厂用三千多万元买下,实现了国营企业的“国退民进”。
具体方法很经典也很简单,但是必须由合适的人才能实行。
刘传达在进入政府以前,曾经当过沙州棉织厂的厂长,对棉织厂里面的道道很熟悉,虽然在八十年后期进入了政府机关,但是一直在管企业,对棉织厂的情况相当了解。
更加有利的条件是现任厂长是其徒弟,同时是财政局长孔正义地表弟,刘传达将其徒弟从普通工人一直将其提拔到厂长位置,他素来对刘传达言听计从,而且,购买沙州棉织厂,厂长正是首议者。
在九十年代初期,沙州下属各县的绵织、丝厂纷纷破产之时,沙州棉织厂在刘传达的力挺之下,还拼死拼活地挣扎到了九十年代,但是,沙州棉织厂这艘大船在完全放开的激烈竞争领导,就如破损严重的大船,终究要在大海中颠覆。
刘传达显然很清楚了这一点,当其徒弟在一次醉酒后提出的这个想法,他不由得动了心,先是找人注册了一家私人公司,多方做工作,并拉着财政局孔正义下水,借用了财政局的资金,三个人买断了棉织厂主要生产车间价值2000万元设备地经营权,用公家地设备为私人公司生产。
到了九六年,棉纺资产亏损进一步加剧,他趁着岭西提出“抓大放小、国退民进”的大形势,顺利让工厂破产。
在沙州市对资产进行评估之时,他采取少评、漏评等方式,让厂里地国有资产大为缩水。
刘传达得以顺利地完成了对原棉织厂的接收,他是对工厂有感情的人,尽量让原厂技术人员进入了新厂,新厂与老厂从人员到设备基本一样,却没有了原来的沉重包袱,很快就有了盈利,原棉织厂的技术人员及工人到了新厂,工资比在老厂普遍都有了提高。
到了九八年底,刘传达将从先后从财政借用的三千万元资金还给了财政局,其中还包括了利息。
这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晓,如果不是财政局有一双时刻窥视着孔正义的眼睛,棉织厂终于有一天会彻底淡出沙州人民的视线,新厂或许将续写沙州棉织的辉煌。
随着刘传达和孔正义被批准逮捕,沙州棉织厂厂长、财政局三位科长、计委一位副主任被双规,沙州政坛虽然没有经历如茂云市一样的大地震,却也是波滔汹涌。
侯卫东正坐在办公室乱想着,周昌全从小会议室回来,冷着脸道:“准备车,到省委。”
七月底,岭西的太阳光也着实毒辣,奥迪车里空调不错,将车里空间弄得跟北方草原一样凉爽,可是看着明晃晃阳光在一排小车上反着光,更加觉得热得慌。
司机马波见侯卫东等得有些疲倦,关心地道:“侯主任,在前面二、三十米有一个茶楼,你干脆进去喝杯茶,等周书记出来之时,我给你打电话。”
马波数次透露出要转行的意愿,亦参加了函授学习,很快就能拿到大专文凭,他就想趁着周昌全在位之机,调到一个好部门去工作,一年多时间,他看着侯卫东与周昌全关系越来越密切,便对侯卫东的态度客气得紧,一来侯卫东可以在周昌全面前帮着说话,二来据他观察,侯卫东以后当大官的机率很高,这将是一个不错的潜在投资。
周昌全是去见白包公高祥林,心情多半不会好,此种非常时期,侯卫东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小车,他将副驾驶的后背椅向后放了放,身体就可以舒服地斜躺着,道:“等一会,我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
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周昌全的身影才出现,侯卫东赶紧打开车门,下车来等着周昌全。
周昌全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吩咐道:“回沙州。”然后就一言不发。回到了市委大院,他甩了一句,让黄子堤到办公室来。”便大步上楼。
自从黄子堤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以后,周昌全很少直呼其名,都是称呼“黄书记”,今天却是直呼其名,侯卫东暗道:“难道黄、子堤也出了问题,他与孔正义走得近,出点问题很正常。”转念又想道:“黄子堤没有被双规,说明事情不大。”
沙州市委副书记黄子堤进了门,见到周昌全一脸肃然,便大致猜到是什么事情,他心里稍稍有些忐忑不安,坐下以后,主动开口道:“周书记,沙州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段时间风向不对,有些人借机在背后下黑手,想破坏沙州安定团结的局面。”
他曾经是市委秘书长,如今又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对周昌全的心思摸得很称透,开门见山,就直接将周昌全窝在心里的话提前道了出来。
周昌全两根眉毛挑了挑,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行得正坐得端,邪气就不会侵入身体。”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虎着脸,道:“今天我见了高书记,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你心里清楚吧。”
自从黄子堤当上市委副书记以后,周昌全很少用这种态度说话,黄子堤感觉不太妙,他便装作诧异的神情道:“什么事,我确实不太清楚。”
周昌全与侯卫东的办公室只隔了一道门,这道门通常是不关的,侯卫东能很清晰地听到周、黄两人的谈话,听到此句,不由得尖起了耳朵。
其实在孔正义被双规以后,黄子堤就开始进行自查,这几年来他与孔正义来往甚密,作为当红的市委秘书长,他顺便用了财政局不少钱,经过细心梳理,他用过的钱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借着市委办公室经费经张,在财政局报发票。发票有公有私,孔正义当时最多顺便瞟一眼发票金额,至于具体内容一概不问。他签了字以后,再由财政局办公室去补齐经办人名字,这张票就与黄子堤没有任何关系,变成了财政局正常的开支。
另一部分则是财政局以各种名义发地钱和物品,包括奖金等等。
还有一部分是孔正义私下送的钱,其中出国、过生日有数次,每次一万到两万,最大一笔是五千美金。
还有在一起打麻将之时,孔正义经常随手甩上几千。这就不计其数,黄子堤自已也记不清楚了。
而这些钱,加在一起恐怕也有二十多万了,大多数是灰色收入,或者说是罪与非罪之间。还有一部分没有证据,无法认定,因此黄子堤也不太紧张。
周昌全如鹰一般的目光就注视着黄子堤,道:“在我面前,你直说,孔正义到底送了你多少钱?”
黄子堤气愤地道:“老孔肯定被逼得没有办法,连这些无中生有地事情都说出来了。我是在他哪里报了一些帐,当时市委机关经费紧张,报帐都是为了公家,怎么就算到了我的头上。”
周昌全紧追不放,道:“那一年你到美国去,他给了你多少钱?”
“那一年我到美国,美元不太够,当时就找他借了五千,回国以后我还给了他。”
“五千美元。当真是还了?”
黄子堤故意犹豫了一会,道:“我确实是还了,只是还的是发票,当时在美国,我买了一些礼物回来,美国物价不便宜。东西不多。贵得烫手,给省市几位关心沙州的领导都送了些。回国以后,找了些发票拿到了财政局。”
他所说是半真半假,当年买礼物给省市领导是真,不过后来拿发票去报帐另一回事,由于已是隔了数年之久,而那些发票虽然是黄子堤拿去的,可是现在谁也无法证实具体哪一些发票是黄子堤拿去的。
周昌全知道此事,黄子堤当时从美国回来,送给他一个栩栩如生的工艺牛,此牛是黄铜所铸,材料并不名贵,但是胜在做工精细,将牛的刚健、雄伟的风骨表现无遗,黄子堤属牛,又素来喜欢鲁迅地名字“俯身甘为儒子牛”,他对这美国儒子牛甚有好感,一直摆在了书房内。
黄子堤见周昌全沉吟不语,继续道:“周书记,我在省里听到不少难听的话,说是沙州干部没有几个是好人,这一次沙州干部出现大面积腐败,市委领导要为此事负责,其实就是指的您。”
周昌全两条眉毛渐渐地竖了起来。黄子堤又道:“我看这事就是刘兵搞的鬼,明年就要换届,他是想先把水搅混,然后乱中夺权,还是文革那一套。”
周昌全两条眉毛又渐渐恢复了原状,道:“明年换届,何去何从是省委领导考虑的事情,有些人妄图左右组织意图,迟早就搬起石头碰了自己地脚。”
侯卫东一直在旁边的办公室里听着两人对话,心道:“黄子堤也是历害人物,不动声色就周书记的注意力吸引到明年换届一事。”
周昌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话锋一转,道:“高书记看了孔正义的交待材料,里面多次提到了你,在孔正义的交待材料中,涉及你的数字还不小,省纪委很重视此事,他们特意将孔的交待材料与财政局地帐册一一进行核实,这些发票都没有你的签字,所以高书记只是找我去交换意见,并没有对你采取措施。”
“幸好自己还算聪明,习惯也比较好,如果自己在上面落上一个字,现在就是吃不了兜着走。”黄子堤听到这里,也是暗叫幸运,他背后开始渗出汗水,大粒的汗珠顺着丰硕的后背直接掉到了裤腰处。
他对周昌全道:“这是教训啊,以后遇到这些事,看来还得走正规程序,办公经费不够,让财政局正式增加预算,否则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好了,此事就这样了,你要吸取教训,下不为例。”周昌全简单地做了总结。
黄子堤灰溜溜地走出了周昌全的大门。心中很恼火,同时又对周昌全带着些感激,他心里明白:“自己怕事情可大可小。上岗上线就是大事,拖一下眼皮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高祥林召见周昌全肯定是征求其意见,而周昌全则为自己说了好话。”
走出了办公室,迎面见到了副秘书长曾勇,他笑容可掬,厚重地双下巴欢快地抖动着,道:“黄书记,我有事向您汇报。”
黄子堤挺了挺胸。双后向后背着,很威严地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曾勇在后面亦步亦趋。
当黄子堤走出了办公室,侯卫东脑海中闪出了一些往事,他还在给祝焱当秘书之时。祝焱曾经让侯卫东取了几万元钱,准备去找周昌全,但是钱并没有送出去,而黄子堤肯定收过两万元钱。
“难怪有官官相护之说,其间的盘根错节,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如果黄子堤没有双规。说不定就会将祝焱以及更多地领导带出来,这样一来,沙州干部甚至省里地形象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周昌全和高祥林肯定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对介入灰黑之间的黄子堤就网开了一面。”
想到这里,侯卫东又想到石场的事情,暗道:“幸好当初开石场之时想得还比较远,否则被人举报以后,也是一件有嘴说不清楚的事情。”
又想道:“也亏了这些石场。让我免了经济上的拖累,否则要想当清官,以现在地工资,只能让全家人都跟着受穷,海瑞此人虽然受人尊敬,其家人却是极不幸地人。海瑞名垂千古。其家人却受尽了现实地苦。”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李晶地身影,便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与李晶单独通话的手机,刚触到手机上,就见到手机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恰好这时,李晶的电话打了起来,她愉快地道:“今天怎么接手机这么及时,刚响就接通了,还准备如果没有人接,就发短信留言。”
侯卫东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那道门,又听到电话里哇哇的声音,尽量用中性语言道:“他在说话吗,声音倒挺洪亮。”李晶听到侯卫东地用词,便明白说话不方便,道:“你有好些天没有到岭西来了,小丑丑的本事又增加了不少。”
“嗯。”“什么时候过来?”
“尽量在最近吧。”
李晶道:“最近我听说些事情,是不是省纪委是盯在了沙州,刘传达和孔正义都被双规了?”
“是。”
李晶感叹了一声:“孔正义出事是我预料之中,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刘传达会出事,他是挺实在的领导,我接触礁领导人了不少,刘传达算是我比较敬重的人。他们弄的新厂实际上效益挺好的,现在几位头头被抓,也只有跨台的份。”
“这没有办法,他们确实违法了。”
李晶在电话里“嗤”了一声,道:“刘传达只是运气不好,是政治斗争地牺牲品,我听说周昌全要下课,刘兵会当市委书记,老公,你怎么办?”
侯卫东最知道内清,周昌全有吴英可以直达省委书记蒙豪放,加上他经济上没有问题,沙州发展势也挺好,就凭着三点,刘兵就算使上了十八般武艺,也不可能将周昌全扳倒。
他道:“别信外面的传言,都不可靠。”
李晶看着儿子一歪一扭的屁股,笑道:“你儿子能靠着学步车走路了,样子好乖。”又道:“政治斗争复杂得很,你不缺钱,千万别去动歪脑筋,我不希望你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就行,孔正义在沙州也算一个呼风唤雨的角色,后半生恐怕就只能在监狱里渡过了,更别提刘传达,我听到之时确实不敢相信。”
“还有一件事,听说秦路要进省委常委,当常委副省长,他妹妹秦莉一直在朝沙州跑,她做生意有些霸道,你少去惹她,这女人很复杂。”
侯卫东笑道:“我只是小秘书,秦莉找我做什么?再说,我惹不起总躲得起。”
放下电话,高健的电话就来了,道:“老弟,今晚有空没有,一起吃顿饭,没有其他人,都是老朋友。”
秦莉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高健办公室。
侯卫东如约到了脱尘温泉,在温泉新开辟的顶层,是一个装修颇为别致的餐厅,餐厅并不大,只有十个雅间,这些房间全部掩藏在绿树、流水之间,据脱尘老总水平的话来说:“这是为都市人寻找一个绿色家园。”
第一次听到水平如此说,侯卫东在心里有些好笑:“在脱尘温泉四周到处是野草和荒地,与其说是都市里的绿家家园,还不如说是荒草地中的钢筋混凝土。”
晚上七点钟左右,侯卫东开着蓝鸟车来到了脱尘温泉,到了大厅,就见到如空姐一般穿着的小李副经理,这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细的小李副经理很擅长与重要人物周旋,时常作为百变女郎帮着水平老总应付各种场面,两人配合得珠联璧合,就如晚上在床上奋斗时一样,身体距离为负数。
“侯主任,你迟到了,大家都在等你,不许耍赖,一定要自罚三杯。”她总是一幅自来熟的模样,由于是美女,大家对其自来熟通常就不会排斥。
侯卫东问道:“今天是哪一位客人,高主任打电话使劲地催。”副经理带着些香风,陪着侯卫东朝楼上走去,笑语嫣然,“高主任、水总、还有姚总、另外还有一位气质高贵的女士,秦女士。”
侯卫东听到秦莉的名字,脚步不由得就缓了缓,暗道:“高健是什么意思,怎么把秦莉和我拉在了一起。”在前些天,周昌全曾经提过秦莉,还特别告诫高健“做事要有原则”,在这种背景之下,高健还将秦莉介绍给自己,另外,李晶在电话里也特别提到了秦莉。这就引起了侯卫东的高度警觉。
刚到了门口,小李副经理手机振动起来,她向侯卫东作了一个抱歉的笑容,拿着手机到另一个角落去接听电话。
侯卫东正准备推门,听到屋里传来笑声。便停了下来,装作等副经理,其实是想听听里面在说些什么。
一个女人声音道:“明年就是2000年。按照流行说法。在千禧年会有大灾大难,还有什么千年虫会在全球作怪,我们这些人经过了文化大革命。当过知青,饿过肚子,吃过苦,现在就应该潇洒些,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古人都这样旷达,我们还能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潇洒走一回,才不辜负了改革开放好时光。”
又一个声音道:“为了秦总的潇洒,大家喝一杯。”
女人声音又道:“这个社会是现实社会,要想潇洒也得有条件,必须得有自己的事业,高主任是南部新区的土地老爷,我们要潇洒。一齐敬一杯土地老爷。”
高健道:“各位都是到南部新区来投资的企业家。没有你们就没有南部新区的发展,应该我来敬各位。”
这时。小李副经理打完电话,侯卫东很有风度地作了一个“请进”地手势,与小李副经理一道走进了大门。
“侯主任,怎么姗姗来迟。”高健很亲热地站了起来,
侯卫东道:“把老板送到家,我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高主任召唤,我可不敢怠慢。”
市里主要领导的秘书虽然位置很重要,可是手中并没有实际的权力,因此他们必须通过代理人才能将势能转化为实际的动能,而高健这种地方实权派,也需要有领导身边人通风报信,双方互相需要,往往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侯卫东虽然并不缺钱,可是与这种地方实权派交朋友并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与高健成为了好朋友。
高健道:“姚总、水总都是老朋友,我就不介绍了,这里有位贵客,岭西秦总。”他自然记得周昌全地告诫,可是有些事情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姚强曾经是岭西建筑协会会长,如今也回到沙州从事老本行,他与周昌全关系还不错,自然对侯卫东很亲热,介绍道:“秦总是岭西极有实力的企业家,岭西会展中心就出自秦总之手。”又用很郑重的口气道:“秦省长是秦总地二哥。秦莉豪爽地道:“我到沙州时间也不短,经常听人提起侯主任,闻名不如见面,侯主任年轻英俊,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她头发烫得很时尚,衣着也得体,举手投足之间,不过说话却是有些偏男性化,隐隐符合如今审美中性化地嘲流。
侯卫东跟在祝焱和周昌全身边见识了不少省级领导,眼界大开,前一段时间他还特意陪着省委书记蒙豪放的爱人到了成津,秦莉只是副省长妹妹,这个身份还唬不住他,他礼貌却程式化地道:“秦总,岭西会展中心现在已是岭西城市地标,我去过多次,当真不得了,欢迎到沙州,更欢迎到南部新区来投资。”
秦莉不卑不亢,隐然有淡定之意,不禁暗自称奇:“侯卫东年纪轻轻在沙州名头极响,看来也不是浪得虚名,此人如果跟对了人,前途不可限量。”
等到侯卫东入座,脱尘温泉老总水平扶了扶眼镜,道:“今天弄了一道大餐,一条从成津山下弄下来的娃娃鱼,现在成津矿产开采得特别历害,野生娃娃鱼越来越少,迟早有一天沙州甚至岭西境内地娃娃鱼会绝种,我弄到的这条娃娃鱼,在小山沟里就被炸起的石头砸伤,被人送到我这儿来,看来不行了,我从岭西风味酒楼请来了大师傅,大家也来享享口福。”
他又扶了扶眼镜腿,道;“秦总特意交待,要等到侯主任到来之后才能开始烧制娃娃鱼,看来秦总偏心,对侯主任很厚爱。”
坐在水平一旁的副经理有些夸张地道:“侯主任,我有个妹妹,人长得特别漂亮,是岭西航空公司的,如果你还没有女朋友,我给你们介绍。”
高健在一旁哈哈笑道:“小李,你怎么不早说这事,侯主任刚刚当了爸爸。”小李副经理很失望道:“那真是遗憾,不过如果你以后离婚了,一定要给我讲一声,说不定小妹还有机会。”水平“啐”了他一口,道:“你这人乱说话,侯主任与兄弟媳妇相敬如宾,怎么会离婚。”小李副经理当众撒娇道:“相敬如宾才容易离婚。”
姚强眨巴着眼睛道:“小李的意思是,男人要如狼似虎,女人才喜欢,太斯文了就是蜡枪头,看小李的脸色,水总估计床上功夫不错。”
众人一阵大笑,小李微红着脸,却不生气。
侯卫东琢磨道:“今天这顿饭,怎么象是故意针对我,以秦莉的身份,可以直接找周昌全或是刘兵,实在没有必要来跟我墨迹,她是什么意思?”
菜是国家保护动物娃娃鱼,酒是来自法国正宗地葡萄酒,餐具是带着金黄色边纹的晶莹瓷器,还有清柔音乐穿梭在席间的热气之中,倒也有几分上流社会的味道。
吃了饭,秦莉找了个机会单独与侯卫东呆在一起,她此时如一位老大姐,先是问了一些侯卫东的家庭和生活琐事,道:“组织部分管各地区这一块的丁副部长,是我的好朋友,地区级班子配备,丁副部长很有发言权,什么时候你到省城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侯卫东问道:“丁副部长,是丁原处长吗?”
“你认识丁部长?”
丁原是祝焱父亲地部下,以前是省委组织部地处长,他发展得很好,到地方挂职当了一年副书记,回去就提职为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在今年春节期间,祝焱还带着侯卫东特意去拜访了丁原。
此时,侯卫东摸不清秦莉与丁原的关系,他多了一个心眼,道:“以前在文件上,好几次看到丁原地名字,知道他是省委组织部的处长。”
秦莉坐在侯卫东身边,道:“侯主任年轻有为,不过要想进一步发展,还得认识一些省里的人,光在下面苦干是不行的,不仅要埋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你近期如果有空到省城,我将丁部长介绍给你认识,浩部长与我关系也不错,只是你的职级达不到,还用不着惊动浩部长。”
侯卫东频频点头,心里却道:“这是秦莉的诱饵,她马上就要提条件了。”果然,秦莉很快就走上了正题,道:“沙州建设理念还是落后,城市总规这么久了还没有做出来,南部新区开发也很乱,听说小侯当过益杨新管会的主任,新管会发展得很不错嘛,从理念上来看还超过了南部新区。”
侯卫东笑道:“益杨新管会是县级开发区,南部新区是地级开发区,两个是不同概念,不可同日而语。”
秦莉绕了几句,终于接近了主题,道:“沙州四大班子搬迁说了这么久,却总是不见行动,让我们这些投资商无所适从,你是市委办副主任,消息最为灵通,我现在想问一问真实情况,周书记到底是否看中了新窝子这个地点?”
关于四大班子搬迁位置,只有侯卫东等两三人知道周昌全的心思,秦莉找到侯卫东询问此事也算对路,自从找香港风水师看了新窝子以后,她已经在周围买了二百亩土地,如果四大班子真的要搬到新窝子,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可以静等着收钱。
侯卫东牢记着周昌全的话,沉吟道:“此事我不太清楚。”
第439
秦莉下海经商以前,原本就是大厂推销员,走南闯北,见的事情亦多,经商以后,除了先期有些波折,总体来讲亦还顺利。随着二哥的官越做越大,在岭西范围内,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做,范围亦越来越广,从九五年开始,她主要投资于房地产。
她和操作手法与省政协常务副主席刘铁松的儿子刘明明有三分相似,刘明明是专做成熟地段,通过各种手段拿到地皮以后加价卖出去,她则是利用二哥秦路准确而快捷的信息,先到最有升值潜力的地区去低价买地,等此地热起来以后,光地价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沙州是岭西的工业强市,这几年势头一直不错,省委省政府有意将省城与沙州连接成一个经济带,形成全省强劲的经济增长极,这也就意味着沙州的地位将进一步得到提升。而南部新区是沙州市委市政府开发的重点,四大班子办公室是南部新区的心脏,提前知道了四大班子搬迁地点,对于实力雄厚的开发商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
秦莉最初到沙州就直接找到了市长刘兵,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在沙州说话最具份量的是市委书记周昌全,凡是事关全局的大项目,没有周昌全点头,最终办不成大事,因此,她一面同刘兵保持着密切友好的合作关系,另一方面也与周昌全派系干将们开始频繁接触,高健就是其中的重要棋子。
她手中能与高健进行交换的,是背后站着的二哥,特别是秦路进入了省委常委以后,她说话办事的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这次与侯卫东接触,她还是采用此方法。
通过与高健接触,秦莉又与侯卫东见了面。按照最初的设想,如侯卫东这种级别的官员应该不难对付,没有料到,年纪轻轻地侯卫东却是口风甚紧,言谈甚是彬彬有礼,但是涉及关键问题就总是言顾左右,不肯说半句实在话。其说话方式和周昌全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秦莉不敢在周昌全面前托大,但是在侯卫东面前她还是很自如,道:“见面即是缘分,侯主任前程远大,有用得着秦莉的地方,尽管说。”
“秦总是到沙州来投资的尊贵客人,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尽管开口,如果有人故意刁难,就直接打我的手机。我跟相关领导反映。”侯卫东虽然不想跟秦莉说实话,可是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了秦莉,甚为有礼。
“至于四大班子搬迁地点,现在确实还没有最后订下来。而且按照沙州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这种大事肯定要经过常委会讨论。最终才能得出结论。”侯卫东诚恳地道:“如果四大班子搬迁地点确定下来,我一定在第一时间给秦总通报。”
秦莉见侯卫东这个态度,心知今天谈话肯定没有结果,她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策略,闲聊了一会,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了一个盒子,道:“上半年我到了意大利,这是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小礼物。”
她一边将手里地盒子递给侯卫东。一边用话挤兑道:“这是大姐的一点心意,卫东如果推辞,大姐可要生气了,我们姐弟一见如故,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求你,这不算行赌吧。”
侯卫东还是接过了小盒子。
回到家。陈庆蓉还是客厅里转来转去。怀里抱着小囝囝,侯卫东走过去。道:“妈,小囝囝还没有睡着吗?”小囝囝睁着黑溜溜的小圆眼睛,不转眼地看着侯卫东,侯卫东将手里的小盒子放在桌上,道:“我来抱抱囝囝。”
陈庆蓉朝后退了退,道:“手没洗,满身酒气,别把囝囝熏着了。”
侯卫东伸到半空的手就有些尴尬地缩了回去,他无话打话地道:“爸睡了没有?”
陈庆蓉朝卧室努了努嘴,道:“你爸等了好久,他有事要找你。”
“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估计是厂里的事情,你等着,我去叫你爸。”陈庆蓉抱着囝囝,一边朝里屋走去,一边道:“你天天在外面应酬,对身体不好,还有,你得多抽时间陪陪小佳。”
侯卫东闹了个老大没趣,先回到卧室,小佳正坐在床上看书,抬头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别人送的小礼物,皮带,爸要找我说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小佳接过小盒子,打开见是一条皮带,皮带虽然做工精美,却也没有出奇之处,道:“爸用的那条皮带都是十几年了,你把这条皮带给爸用。”
这是秦莉送的东西,又是从意大利带回来地,应该不便宜,甚至可以说很贵,孔正义有前车之鉴,侯卫东很可不敢大意,特别是秦莉这种有来头的女人,让他很警惕,道:“算了,这根皮带我得留着,我明天给爸买一根好的牛皮带。”
小佳生了孩子以后,还没有上班,在家里呆着,呆久了,难免闷,吃了晚饭以后,在如何为小囝囝洗澡的事情上,又与母亲陈庆蓉绊了嘴,现在还有些闷闷不乐,听到侯卫东不愿意将皮带给父亲,心里就不痛快,道:“不要你地,我明天自已会
侯卫东见小佳脸色不佳,忙解释道:“这根皮带动不得,是秦省长妹妹送的,是意大利皮带,这事可大可小,我不能乱动。”
小佳道:“今天谢局长来看了我,她说刘传达和孔正义都被双规了,怎么没有听到你说这些事情?”
“家里私密空间,谢绝谈公事,这可是你立下地规矩,在说这些事也不是好事,我不想在家里谈。”侯卫东坐在床边,亲了亲小佳的脸,原本想将手伸进被子里温存一会,又想到陈庆蓉刚才所说的话,便将手从被子边缘缩了回来。
“你爸找我,估计是厂里的事情,我谈完了再进来,你别睡着了,等我。”
“嗯,快点。”小佳放下书,抱怨道:“爸也是多事,已经退了休的人,还管着厂里的破事,我看朱言兵把爸弄回去,就没有安着什么好心,你又不是市委书记,话别答应得太满,能帮就帮,不能帮千万别勉强。”
侯卫东走到客厅,张远征已经在等着,见到女婿坐下,便扔了一枝烟,道:“今天又喝了酒,以后少喝点,你妈最不喜欢酒醉鬼,以前在厂里上班的时候,我喝醉了酒就回不了家。”
其实张远征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陈庆蓉就如一只老母鸡,总是张开翅膀想保护自己的小鸡,她终于认识到自己地女婿不是一般的能干,心思又从左滑向了右,见侯卫东天天在晚上应酬,便天天替小佳担心,害怕他们夫妻俩感情出现问题,可是这问题又无法挑明,她只能在天天在张远征面前念叨,让张远征耳朵都起了茧子。
“我也是没有办法,当秘书就是侍候人的工作,爸,有什么事情吗?”
张远征打起了精神,道:“今天朱厂长跟我说,什么时候想请你一起吃顿饭。”侯卫东苦笑道:“吃饭就免了,我现在吃饭都吃怕了。”
张远征刚才还提醒女婿少喝了点酒,现在又替领导来约他吃饭,自已都觉得不太好意思,可是想到朱言兵厂长充满希望的眼神,还是道:“这顿饭是正事,具体的事情朱厂长要跟你谈,估计还是改制的事情。”
改制是大事,以前一直是由刘传达副市长在操作,如今刘传达被双规,市里一直没有还没有调整分工,侯卫东道:“这事现在还有些复杂,恐怕一时半会定不下来,还有,明天的吃饭地事情也暂时定不下来,得看周书记地安排,如果周书记有应酬,只能改天再说。”
张远征如今在厂里很有地位,以前在厂里工作了数十年,到厂长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退休以后被返聘回厂里,到厂长办公室却是如履平地,十根指头都不够数,至于车间主任等人,更是态度好得不得了。
此时见女婿有些推三阻四,就不满地道:“厂里地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一定要记在心头,能帮的一定要帮,工厂是办实事,不是你们那些虚虚假假的事情。”
匆匆洗了澡,侯卫东回到卧室,钻进被窝里,把事情给小佳讲了,小佳道:“别管这么多,朱言兵没有道理,用老人家来做文章。”
屋里开着空调,盖着空调被子就特别舒服,侯卫东将头钻进空调被子里,将小佳有胸罩脱了下来,嘴巴在小腹及前胸不断地亲来亲去,“啧、啧”有声,由于小佳还在哺乳,侯卫东就不敢亲**,与小囝囝争夺食物之事,想想都好笑,因此除了**,小佳身体被侯卫东亲了数遍。
自从生了孩子,两人还没有正式作爱,这一段两人都在互相抚摸,但是一直没有正式入港。
小佳也是全身热乎乎的,她往下伸手,捉住了一根更加火热的硬木棒,用力地捏了捏。
侯卫东把头抬起来,道:“你慢点。”他在空调被子里转过头,伸手隔着小佳的小内裤抚摸着敏感部位,不一会,小内裤已经有湿漉漉的一块。
一股股热浪在小佳腹部燃烧,比往日还强烈许多,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郁闷,伸手又往下探,却被侯卫东用手抓住。
小佳浑身汗湿了一片,把空调被子扔在一边,一片春光就暴露在侯卫东眼前,问道:“和以前比,我是不是变得松了。”
生了小囝囝以后,小佳略略单薄的身体变得丰润了许多,身材虽然更丰腴,但是她听说生产以后下面会变得很松,老公会失去兴趣,刚才是生了囝囝以后的第一次作爱,她稍稍紧张。
侯卫东很久都没有过性生活了,这一次情绪就有小小的激动,一激动,难免冲动,冲动的后果就是持续性减弱,简单地说就是早泄,这是多年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了。
侯卫东不好意思地道:“就怪你,好久都不**了,弄得我战斗力下降,看来得经常训练,才能找回以前的状态。”
“怎么怪我,要怪就怪小囝囝。”
休息了一会,小佳抬起头看着自己仍然隆起的腹部,又愁眉苦脸地道:“我以前的衣服肯定会部穿不了,我才二十六岁,怎么就成了中年妇女的模样。”开头几句还带着些撒娇,到了后来就真的伤心起来。
侯卫东劝道:“当了妈妈,怎么还是小姑娘的性子,又哭又笑是黄狗流尿。”
最后一句是沙州土语,小佳伸出指尖袭向侯卫东,这五指掐是她对付侯卫东的必杀技之一,侯卫东吓得直躲,找准机会抓住的小佳的右手。两人又赤身裸体地扭打在一起,在床上如周仓杀蛟龙一般翻来滚去,过了一会,小佳脸色潮红一片,紧紧地将侯卫东压在了身下,道:“再来一次。”
第二天,侯卫东还是按照老习惯早早地起床,穿上衣服。再看妻子,依然熟睡着,双颊还残留着一丝红晕,往常这个时候,小佳都会醒。今天却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察觉到侯卫东已经起床。
侯卫东来到客厅阳台,看了看新月楼大门外。马波的车还未到。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摸了摸肥肉不少的肚子,暗道:“天天酒里来酒里去。恐怕到了三十来岁就会挺着个将军肚子,这个形象未免太难看了。”
暗自下了决心,道:“从明天,不,就从今天开始,每天必须坚持锻炼。”
侯卫东抓起桌上准备好的牛奶和鸡蛋,几口下肚,提起公文包就下了楼。来到了中庭,在中庭里有许多老人在锻炼,把这些体育器材占据得差不多了,只有单杠周围没有人,玩单杠难度高,弄起了费劲,老头老太们怕伤了身体。自然也就没有兴趣。
侯卫东跃跃欲试地来到了单杠旁。以前在沙州学院之时,引体向上他一口气能做四十来个。来回大旋能连续做五个,离开学院以后,他就没有再做过引体向上,但是底子在哪里摆着,他还是很自信。
但是结果却令侯卫东沮丧,前十个引体向上还有模有样,从第十一个开始,他就如一条蠕虫在单杠上挣扎,双腿一阵乱蹬,做到十七个之时,终于体力不支掉了下来。
侯卫东不甘心地看着单杠,这是一幅标准单杠,与当年学校的基本一样,单杠没有变,是人变了,多年的机关生活腐蚀了侯卫东的肌体,酒肉就是肥肉的生长剂,促使一块一块肥肉挤占了健壮地肌肉。
整个身体,就如馒头一样被膨胀了,生命力也就被弄得油腻腻的。
感叹了一番,侯卫东又在单杠上翻了一会,这才提了公文包走到门口,站了不到两分钟,马波的车便准时来到了新月楼大门。
有了早上的经历,再看到周昌全,侯卫东便有些感慨:“周昌全在机关熬了三十年,仍然保持着略显削瘦的身材,并没有被酒肉侵蚀,难怪思维清晰,精力旺盛。”
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见到成津县县长蒋湘渝。
“周书记好。”
“到办公室吧。”
周昌全见到了蒋湘渝并不意外,直接让他进办公室,侯卫东就明白,蒋湘渝是提前与周昌全联系过了,周昌全有两部手机,一部带在身上,另一部由侯卫东保管,他自己所用地手机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看来,蒋湘渝要么是打的家里电话,要么是知道周昌全秘密手机的电话。
进了办公室,侯卫东为周昌全和蒋湘渝泡了茶,然后在周昌全耳边轻声提醒道:“周书记,九点四十分是书记办公会。”周昌全点点头,对侯卫东道:“你过来,认真记一记。”
侯卫东有些错愕:“一般情况之下,周昌全是不会让他过来陪着听汇报,今天却点名让他过来听成津县蒋湘渝地汇报,这意味着什么?”
他与周昌全已经有了默契,虽然不太明白其意,还是很自然地拿着笔记本就坐在一旁地沙发,做出认真记录的样子。
蒋湘渝还真没有单独到周昌全办公室汇报过工作,上一次还是他与章永泰一起汇报成津县工作,而且是在小会议室,在周昌全办公室汇报工作,一向是章永泰的专利,因此他并不清楚侯卫东是否要过来作记录,也就不觉得异常。
他将一份汇报材料恭敬地递给了周昌全,自己拿了一份,有些抱歉地道:“侯主任,我只带了两份汇报材料。”侯卫东心思一转,道:“没有关系,我让办公室复印一份就行了。”
周昌全没有翻看蒋湘渝递来地汇报材料,道:“算了,别复印哪些材料了,你作为一县之长,各项数字都装在脑袋里,如果还需要汇报材料,那就不合格。”
蒋湘渝素来口才好,在县里开会之时,放下稿子,张嘴就能说上三、四个小时,此时让他脱稿,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刚刚谈了两分钟,周昌全打断道:“基本数据不用说了,自然地理更不要说了,我当了七年沙州市委书记,如果这些都记不清楚,也不合格,你只谈成津当前重要工作、存在的问题、下一步的思路,谈具体,别放空炮。”
蒋湘渝由于能侃,在成津县就被机关干部称为“蒋大炮”,这个绰号已经流传到普通群众中去了,此时周昌全让他别放空炮,显然知道蒋大炮这个绰号。
蒋湘渝头几句还有些拘谨,可是当他汇报了三、四分钟以后,嘴就顺了,“经济术语、现实政策、成津情况”就如机关枪一样向周昌全扫射过去。
侯卫东暗自佩服,“蒋湘渝的口才硬是好,那一天在清真馆子,他的反应也不慢。”
不过,成津县的情况并不好,交通不便、县城破烂、二、三产萎缩、矿业秩序紊乱,看着蒋湘渝一张一合的嘴巴,侯卫东暗道:“看来蒋湘渝不是办实事的人,功夫就在一张嘴上。”
“周书记让我来听蒋湘渝地汇报,莫非是让我到成津去当任职?”侯卫东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章永泰是想彻底整顿矿业秩序,这也是执行周昌全的指示,莫非,周昌全是想让我去完成章永泰未竟之事?”
想起此事,侯卫东头脑中立刻闪过了成津宾馆前一排排高档小车,以及李东方带人冲上清真馆子的画面。
“蒋湘渝是县长,缺的是县委书记,难道要提蒋湘渝为县委书记,我去当副书记、代县长,这或许是最可能的方案。”
“当县长其实要受制于县委书记,也不知道蒋湘渝是什么想法,如果他有贰心,我作为县长很难接过章永泰的大旗。”
侯卫东一时有些分心,并没有认真听蒋湘渝的汇报。
等到蒋湘渝汇报结束,已是九点二十五分钟,汇报期间,周昌全没有再打断蒋湘渝,而是认真地听着。
“你用一句话来总结,成津地症结在什么地方?”
蒋湘渝脱口而道:“交通,制约成津发展地瓶颈是交通,成津磷矿藏量丰富,其他金属矿储量也不小,只是许多矿深藏在大山,无法大规模开采。”
“修路要钱,成津去年财政只有一万一千元,是典型的吃饭财政,县里正在积极筹款,只是基础太弱。”
周昌全道:“全县一年从磷矿得到多少税费?”
蒋湘渝并没有仔细算过一笔帐,前些天开会,常务副县长李太忠倒是说过一些数据,只是当时他正在生气,就没有记住这些数据。
“大概,”
“你是县长,管着财政,不能大概,要说具体数据。”周昌全很尖锐在补充了一句,“你要向市里要钱,也得摸清家底,否则市里凭什么给钱。”
蒋湘渝估摸了一个数据,正待要说,周昌全又道:“你别编个数字,不清楚就回家查,依据成津每年磷矿地产量,成津的财政总收入不会只有一亿一千万,增加个两、三千万轻而易举,你回去以后,将流失的这一部分税费收起来,市里根据增加税收比例再配套修路的钱,你如果增收三千万,市里就配套给你六千万,再想办法搞一搞bot,修路的钱就有了。”
蒋湘渝深知县里磷矿很复杂,涉及太多利益,章永泰多半是为此丧命,而周昌全这个表态实际是在给他施加压力,当他走出市委大院之是,恰好有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将太阳光遮了一部分,他叹了一声:“黑云压城城欲摧,我老蒋又有什么法子。”
在蒋湘渝眼里,李太忠的脸就如那片乌云,在风中变幻着模样。
自从周昌全去见了省纪委高祥林书记以后,孔正义一案就变得内紧外松,渐渐悄无声息。
最后被省纪委双规的有两名干部,一是刘传达的秘书,他被开除公职,却没有受到刑事处理,二是财政局办公室吕主任主动辞职,到南方做生意去了。
这两人的去职算是此案的尾声。
“老高,你客观地说,沙州情况到底如何?莫非沙州是洪洞县,没有一个好人?”省委书记蒙豪放看了案卷,想起昨天闲聊时听到的只言碎语,虽然说者若许是无心,但是听者有心,今天听完沙州案情以后,若有所思地问高祥林。
白包公高祥林放下了手中的汇报材料,道:“孔正义是沙州财政局长,这个职位可是与方方面面都有接触,多牵出一些人也很正常,这一次省纪委查得很彻底,孔正义先后交代了三十来人,有名有姓,有职有位,够得上刑的有七人,绝大多数都在灰色地带。”
蒙豪放最看重的是两位党政领导,听到周昌全和刘兵都很干净,就放下心来,道:“对**分子我们不能姑息,我重申两个绝不,一是绝不留情,二是绝不手软,一查到底。”
高祥林在好几省当过纪委书记,又与蒙豪放共事多年,虽然到岭西的时间不长,处理此事的轻重缓急拿捏得极好,道:“比起茂云。沙州情况要好得多。茂云是两个主要领导都涉案,沙州涉案最高级别地领导就是副市长刘传达,而且刘传达一案很具有时代特点,他对国有财产流失犯有不可推卸地职责,不过从调查情况来看,刘传达倒还真是办实事的人,他办的新厂吸纳了老厂主要技术力量,现在生意挺好。如果不是东窗事发,他的新厂说不定还真能发展壮大。”
蒙豪放想起了近期出现的不和谐的思潮和争议,目光变得深沉起来,道:“有人说岭西的私营企业都有原罪,更有激进的人还提出要清算私营企业地原罪,这种思想我不赞成,我们眼光应该更长远,行为要更加务实,一句话。放下包袱,轻装前进。”
他说得不甚明白,高祥林却听得很明白。他道:“对于不够刑的同志,我建议交由沙州市委处理,通过此案,看得出沙州市委还是坚强团结的,特别是市委书记周昌全同志党性强,胸怀磊落。”
“我同意你的意见,周昌全同志在沙州工作多年,熟悉情况。我相信他能正确处理此事。”蒙豪放又道:“周昌全这个同志,作为市委书记,事必亲躬,一方面说明了对党忠诚,敬心敬业,另一方,他容人之量稍窄一些。放手让年轻人做事。只要把好舵,就翻不了天。”
对于周昌全的使用问题。蒙豪放与省委分管组织副书记朱建国也有分歧,朱建国的态度很明确,“沙州出了**大案,周昌全作为市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适宜在沙州担任市委书记,建议调至省政协或是人大。”
蒙豪放对此还没有表态,今天听了高祥林的报告,已是心中有数。
对于明年换届,周昌全很有把握在任一届,他到任沙州只有一届半,再出任市委书记虽然并不太符合常规,可是他已将自己的意愿向蒙豪放同志亲自作了汇报,又与吴英作了交流,综合两方面地意见,他自觉问题应该不大。
既然还有一届任期,周昌全就雄心勃勃地制定着工作计划,特别是孔正义一案在最小代价下得以解决以后,他便开始着手对成津之事进行处理。
八月一日,政法委书记杜正东从北京开会回来,到了岭西,刚下飞机,便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杜书记,你好,我是侯卫东,周书记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沙州。”
杜正东原本想去省里拜访省政法委的几位领导,得知周书记有事,看了看表,道:“我刚下飞机,正在回沙州地路上,估计一点钟到沙州。”
侯卫东道:“杜书记稍等,我请示周书记。”很快,他又接通电话,道:“杜书记,中午周书记在小招等你,一起吃午饭,为您接风。”
杜正东心里在纳闷,他打电话给政法委办公室主任,劈头道:“最近市里出了什么大事?”政法委办公室主任被问得莫名其妙,道:“杜书记,最近市里没有什么大事,有一件事,就是刘传达和孔正义被捕了。”
“这事我知道,还有什么事,你是政法委办公室主任,应该有起码的政治敏锐性,别当糊涂虫。”杜正东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训了办公室主任两句。
政法委这位办公室主任,年龄不大不小,在政法系统是有名的一根筋,法院坚决不要他,然后不知什么原因就到了政法委办公室当主任,杜正东来到沙州政法委以后,就觉得此人用起来很别扭,得知这个内幕后,还自嘲道:“政法委好歹是领导机关,怎么成了政法系统养老的地方。”
他早就想换掉此人,一直在物色人选,只是公检法司这些单位的业务骨干都不愿意转行,而不是业务骨干人的人,杜正东又不想要。
政法委办公室主任放下电话,摸了摸脑门子,疑惑地道:“沙州确实没有什么大事,难道非得编一个吗。”想着杜正东的态度,他心里一阵郁闷。
政法委办公室虽然不是什么重要部门,但是位于市委,消息还是蛮灵通的,这位主任说没有什么大事,想来也是事实,杜正东原本想再问侯卫东,拿起手话机,又挂掉。
到了小招待所,周昌全正在一号楼上看电视,他把门关上,空调开得很足,斜躺在床上看电话,这是他在家里最喜欢地姿势,懒散而随意,舒服而自在。
等到侯卫东上来敲门,他立刻翻身起来,整理了衣服,又变得严肃而威严。
“周书记,让您久等了。”杜正东对于周昌全单独接风,尽管知道这顿饭不好吃,但还是觉得受宠若惊。
盛夏的小招,树荫浓密,知了隐藏其中,不知疲倦在吼叫着。
三人在小餐厅坐定,周昌全几乎没有寒暄,很郑重地道:“杜书记,有任务交给你。”杜正东放下手中的筷子,并不问是什么事情,坚决果断地道:“保证完成任务。”
“章永泰之死,存在着不少疑点,对此事,市委不会放弃。”
杜正东道:“从现存证据来说,无法证实章书记的车祸是人为所致。”
“这一点我清楚,可是不相信此事,他是奉命整顿矿业秩序,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因而引来杀身之祸。”周昌全眼中怒意渐盛,道:“部分同志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已经严重腐化变质,成为了人民的敌人,我绝不能容忍此事发生在沙州。”
他强调道:“虽然不能从法律上认定章永泰地死因,但是还可以从其他渠道入手,必要之时,可以上手段。”
杜正东迅速领会了周昌全地意图,道:“成津公安局长年龄偏大,业务能力一般,我建议对其调整,在市局选配人员出任公安局长,暗中调查成津县涉黑团伙,从这个渠道入手,争取查清事情真相。”
周昌全道:“这个建议很好,水路不通走旱路,迂回前进,力争达成目标。”
他又对侯卫东道:“小侯,我也给你一个任务。”
侯卫东没有料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他如杜正东一般,表态道:“我保证完成任务。”
“成津局面很复杂,光靠一个公安局长解决不了问题,小侯到成津工作一年,出任县委副书记,暂时主持县委工作,稳定住局面,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以后,你就回市委。”
周昌全派侯卫东到成津县,主要目的是稳定局势,为下派地公安局长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等到成津事情办完,他就准备让侯卫东出任市委副秘书长,仍然在他身边工作,等这一届任期结束以后,侯卫东也有三十四、五岁,就可以直接出任秘书长,这样就是名正言顺的市委常委,进入地市一级领导行列。
侯卫东已有到成津的准备,他原以为是到成津出任县长,没有料到是出任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这就和当年杨森林一样。
杜正东道:“有侯主任主持成津县委工作,公安机关就更有信心查出事情真相,依法从重从快打击成津涉黑团伙。”心里却道:“侯卫东这小子看来深受周昌全信任,不到三十岁就主政一方。”
侯卫东提了一个要求,道:“成津县政府常务副县长李太忠,他的儿子李东方就是成津县有名的矿老板,我的想法是先将李太忠调走,这样有利于查案。”
周昌全满口答应,道:“这事好办,就让李太忠到沙州市城管局。”
城管局是建委的二级局,平时事情多,又琐碎,把李太忠调入城管局,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回到家里,侯卫东只说了到成津任职,并没有说明原因,小佳很不解,道:“你可是市委书记秘书,东、西城区、南部新区、包括益杨县,都有职位,怎么跑到偏僻的成津县,是不是周昌全不满意你。”
第442
侯卫东自然不肯将调任成津的真相告诉小佳,免得她担惊受怕,道:“你怎么这样想问题,一般来说,市委书记都要跟上好几年才能得到提拔,我才跟了一年多,就被任命为成津县委副书记,这是周书记对我的重视。”
小佳道:“这不过是平职调动,又不是提职,而且成津是最差的县,我总觉得这一次安排不好。”
“我虽然是副职,但是到成津是主持县委工作,和县委书记差不大,周书记有意让我在成津工作一年,就回来出任市委副秘书长”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实际上是两回事情,如果明年换届周书记调走了,你怎么办,如果新来的书记,或是刘兵当书记,你能不能到时转正还难说,另外,我听说成津县很乱,那里的干部挺野的。”
侯卫东见小佳要接近事实真相了,便转开话题,道:“周书记肯定能连任,这一点不用怀疑,你别老呆在家里,也应该出去走一走了,明天约一约赵姐,我想请粟哥一家人吃饭自从当上了市委书记秘书,小佳又生了小孩,侯卫东一家人与粟家走动反而少了些,如今侯卫东就要到成津赴任,粟明俊这位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便成了强援,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用上。所以侯卫东准备在临走前与粟明俊吃饭。
虽然有周昌全这个最大的靠山,可是周昌全这个靠山太大,只能在关键时候才能用,如果太多的小事都需要周昌全出面,则是没有本事的表现。也会被周昌全所看轻,基于此,侯卫东准备在任职宣布前。就准备先去拜一拜各大局行一把手,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就不灵。
市委秘书长洪昂、常务副市长步海云、政法委书记杜正东、财政局长季海洋、南部新区高健,这四位算得上比较铁杆的人物。
建委副主任柳大志、园林局长张中原,关系一般,但也还算可以。
市政府秘书长杨森林,是一个微妙人物,可以争取。
交通局长老滕。是一个需要首先攻克的人物,侯卫东作为主持工作地县委副书记,到了成津,除了完成周昌全交代的稳定局面,整顿矿业、打击黑社会的任务以外,还得考虑成津经济社会发展,经济发展需要一个牵一发动全身的牛鼻子,而交通,就是侯卫东首先的突破口,上青林地经验让侯卫东受益良多。成津难堪的交通现状正是一个机会。
侯卫东脑袋里转着这些人和事。难得有些轻微失眠,将有用的人先把理了一便,又想了成津地事情,这才睡着。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等到侯卫东泡好茶,周昌全道:“你别泡茶了。坐下来。我想听一听你到成津的想法。”
周昌全对面的桌子只安着一张椅子,这是有一定级别的领导才能坐的位子。具体在沙州,至少是各局行主要领导、各县党政主要领导才能坐此位子,坐上了那张椅子,也就是一个象征,是达到一定权利和义务的象征。
侯卫东虽然为周昌全服务一年多,但是正儿八经地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次数,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可数的数次。
“你对到成津任职有什么看法?”周昌全摆开了谈话地架式。
侯卫东将昨晚思考的结果谈了一遍,周昌全点了点头,道:“我原本担心你抱着过客心态到成津,如果真的抱着这种心态,那就真的成为过客,成津的事情肯定办不好,你能全面考虑问题,我很欣慰。”
“你到了成津,就是一方大员,要为成津七十万人民负责,成津的发展始终要摆在工作第一位,你所有的工作都要围绕着这一点来开展,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你就能经得起时间考验,也能经得起组织的考验。”
“追查章永泰的死因,整顿矿业秩序,打击黑恶势力,都是为了成津地顺利发展,立足点也在发展,发展是本,其他任务都是为了这个根本,这就要看你地掌控能力了。公安局将派遣邓家春到成津,他是沙州公安系统的老人,资格老,能力强,你只需要作他的坚强后盾,具体细节就让他去操办。”
侯卫东觉得邓家春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半会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周昌全又谈了一些总要求,侯卫东一一记下,谈得差不多时,周昌全喝了一口茶,神情放松下来,带着考究的笑意道:“你到成津抓的第一个工作是什么,有没有想法?”
这个问题就很具体,侯卫东一时有些措手不及,老老实实地道:“我准备向各个局行拜码头,争取获得支持。”
周昌全道:“这事我会考虑,你到位以后慢慢地去做,至于第一斧,我有一个建议。”
侯卫东连忙拿起笔,认真聆听,准备记录。
周昌全食指在空中虚点数下,道:“不用记,你听着就是了,用一句乌烟瘴气来形容成津县城,不算是过分,你到了成津以后,第一板斧就是狠抓县城卫生,这是最能见成效的事情,也是少花钱就为县城改变面貌的好事,做此事时,还可以顺便撤掉一、两个工作不力地干部。”
侯卫东眼前一亮,这一招是典型地杀鸡给猴看,而且这个点选得很好,即树威,又不会受到太大反对。
下午,周昌全、黄子堤、赵东、洪昂等人又来到了小会议室,研究近期的人事工作,这种研究会,一般来说是需要请政府一把手来参加,但是在沙州地惯例,市长基本上没有参加这个小会。
周昌全正准备开始讲话,他忽然想起了高祥林曾经提过的问题,对洪昂道:“你去问一问刘市长,如果他有空,请他参加。”
洪昂连忙与政府秘书长杨森林联系,很快得到了肯定答复,回到小会议室,将情况向周昌全报告了,周昌全对组织部长赵东道:“还是你来汇报,主要研究成津县、建委、城管局、交通局的任职问题。”
在小会议研究问题,侯卫东素来不参加,都是由秘书长洪昂亲自记录,然后再交待给相关部门办理,侯卫东自然不知道,周昌全为了解决成津的问题,顺便又将几个部门的领导进行了调整,力度超过了侯卫东的想象。
市长刘兵到了小会议室,气氛一时有些怪异,几年来,大家都习惯于市长的缺位。
略为寒暄,会议正式开始,周昌全道:“早就想研究人事工作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推迟了好几次,今天刘市长也在,大家就将建委、交通局、城管局和成津县的几个人选议一议,先由组织部门根据考察结果,提出一个初步方案。”
刘兵并没有因为参加了书记办公室而受宠若惊,他表情很平和,尽管是大热天,他还是将手握着茶杯。
“建议交通局长滕局长年龄偏大,身体也不好,再四处跑不太适合,他政治觉悟高,纪律性强,可以到市委督查室任副主任,保留正处级待遇,其职务由交通局副局长李冰接近,李冰同志在益杨当过交通局长,后出任分管副县长,到市局也有好几年了,他业务熟悉,年龄也合适,建议由他出任交通局长。”
周昌全道:“各位议一议。”
黄子堤、洪昂都没有异议,刘兵慢悠悠地道:“既然让我来参会,我还是说两句,老滕年龄是大了些,调到市委督查室,我没有异议,不过,李冰年龄也不小,只比老滕小四、五岁,这样安排也不太妥当,我建议干脆选个更年轻的,三十七、八岁的干部,市政府办公室这边张淳副秘书长,工作能力强,是西南交通大学毕业的正牌子大学生,也在交通局工作过,我建议考虑由张淳出任交通局局工。”
刘兵此举,也是有意试一试周昌全的反应。周昌全对李先度的印象还不算坏,他痛快地道:“市政府的三位副秘书长,杨森林提拔了,另外两位也应该动一动了,就由张淳出任交通局局长,由组织部按程序考察,再到常委会研究决定。”
周昌全这个态度,倒让刘兵有些意外。
确定了交通局长人选,又定建委主任人选,建委邢主任出车祸住院以来,主任一职就实质上空缺,一直由常务副主任柳大志主持工作,上一次在常委会上,柳大志想转正的愿望落空,这一次,组织部门提出来的人选是市委副秘书长曾勇。
才解决了市政府一位副秘书长,刘兵也就没有提反对意见,他试探周昌全的目的已经达到,能使用张淳已是意外之喜,所以未再继续提反对意见。
以下的人选都很顺利:
侯卫东调任成津县县委副书记,分管党群,主持县委工作;
沙州公安局邓家春任成津县委常委、公安局长;
成津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李太忠任城管局局长,但是没有按惯例兼任市建委副主任。
按照沙州传统,新县委书记、县长上任是由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送到任职地,以示郑重,侯卫东是到成津出任县委副书记,这种情况素来是由副部长陪送,只是侯卫东身份特殊,组织部长赵东、副部长粟明俊两人同时陪送侯卫东。
郭兰是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一并前往沙州。
成津县组织部长李致亲自到沙州市委大院,迎接赵东部长一行
秘书长洪昂、侯卫东从赵东办公室出来,洪昂道:“赵部长,侯卫东是市委办副主任,我这个秘书长原本也应该送一程,只是周书记等一会有会,我要参加,就不能送了。”
洪昂又对侯卫东道:“祝你在新岗位上大展宏图,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作为秘书长,他知道侯卫东到成津工作的内情,明白其肩上的担子很重很沉,本来已经交待得很清楚,忍不住还是再交待了一句。
侯卫东明白其中的含义。道:“秘书长。你放心,如果遇到困难,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报告你,请你全力支持。”
“这一点你放心。”洪昂也没有嗦,与赵东告了别,就上楼。
上楼以后,洪昂来到了周昌全办公室,道:“小侯下楼了。赵部长送他到成津。”
章永泰之死让他周昌全心里很不安,如今又将最喜爱地年轻人派到了成津,他心里颇为复杂,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了赵东、粟明俊等人上车,目送着三辆小车离开大院,周昌全对洪昂道:“你平时要多关心成津地事情,敏感一些,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说。”
侯卫东和赵东同坐一车。侯卫东以前与周昌全同坐一车之时,都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之上,这一次他作为县委负责人。就与赵东在小车后面并排而坐,倒有些促膝谈心的感觉。
新任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还在省公安厅培训中心培训,还得一个月以后才能到位。
当周昌全提起邓家春之时,侯卫东只是有些耳熟,并没有想起此人是谁,后来问起大哥侯卫国,才知此人是沙州公安局资深警察,曾当过武金派出所所长。是罗金浩曾经的上级。
侯卫东后来多次见过邓家春,这位身材矮小的警察就如每个人都欠他钱一般,绷着一张黑脸,两眼永远闪着审慎之光。大哥侯卫国对此人赞不绝口,父亲侯永贵也说邓老弟不错,有了父亲和大哥的评价,侯卫东亦对这位新任公安局长多了几分底气。
车队刚进入了成津县境内。县长蒋湘渝、人大主任朱国仁。政协主席经历、县委副书记高小楠都在县境内迎接着赵东一行。
组织部长赵东看到警车以及一长串小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侯卫东道:“都说成津是沙州穷县。我看不见得,小车还不少。”
侯卫东顺着赵东目光看了看那几辆小车,一辆奥迪,还有一辆帕萨特,两辆桑塔纳两千,奥迪是新车,其他车都半新不旧,他知道那辆新奥迪是县长蒋湘渝的坐车。
此时他已是成津县委副书记,初到一地,最忌讳扮演钦差大臣角色,下车伊始便开始指手划脚,有些话赵东能说,他却不能随便说,就换了一个话题,道:“进了成津县境内,我就是主人家了,现在郑重地提出请求,请赵部长以后多到成津县,有赵部长指点,我将少走许多弯路。”
赵东笑道:“侯书记今年才二十九,这恐怕是沙州历史上最年轻的主持工作的县委书记,成津基础不好,但是要辩证地看问题,正因为基础不好,只要下功夫反而更容易出成绩。”“近年来,基层组织工作在农村遇到不少困难,有句俗语叫做党也党不住,团也团不拢,很能说明地农村基层党组织的现况,我建议你在成津认真抓一个试点,剖析存在的问题,找出解决办法,争取向全市、全省推广,省委组织部浩部长多次讲过这个事情。”
侯卫东表态道:“赵部长,这事我一定会尽快去办,只是需要部里给予指导。”
赵部长笑道:“既然侯书记有意抓典型,部里肯定要支持,我让粟部长联系成津,他是老组工干部,经验丰富,点子多,具体事情就让他和你联系。”
虽然赵东并不知道周昌全派侯卫东到成津的真实意图,但是他知道侯卫东是周昌全绝对嫡系,前途应当一片光明,趁着其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之时,多做一些伏笔,是一件很有划得来的投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使侯卫东以后发展不顺利,近期能在成津搞一个基层组织建设的试点,对于市委组织部也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弊处。
下了车,赵东依次与蒋湘渝、朱国仁、经历、高小楠握手,一边握手,一边就将侯卫东介绍给成津县的各位大佬。
除了政协主席经历以外,其余几人侯卫东都见过面,他笑容可掬,也随着赵东的步伐与众人依次握手,同时开始打量着以后要在一起共事的同志们。
在县里地排序中。县委第一。其次是县人大,再次是县政府,然后才是县政府,但是具体到个人,由于县政府一把手是县委第一副书记,所以一般情况之下都是县委领导、政府领导、人大领导、政协领导,然后才是县委地其他副书记。
蒋湘渝第一个与赵东握手,也是第一个与侯卫东握手。他热情地道:“我脑子反应慢,那天汇报工作之时,周书记让老弟在一旁听着,我就应该想到老弟要来成津县委。”
按年龄来说,蒋湘渝称侯卫东一声老弟并没有错,可是此时侯卫东是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书记,又在这种比较正式地场合,听到“老弟“两个字,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暗道:“蒋湘渝没有当成县委书记,多半心里还有疙瘩。”
他满面春风地道:“蒋县长,以后县委工作还需要你的大力支持。”
蒋湘渝道:“县政府一定在县委领导下努力将成津经济搞上去。将我们这千年老三的帽子摘掉,侯老弟是年轻的大学生,一定能给成津县注入新思维,带来翻天覆地的新变化,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人大主任朱国仁长得特别干瘦,眼睛也小小的,与蒋湘渝地丰富表情相比。他脸上表情只能用呆板来形容,握了手,简单说了一句,道:“欢迎侯书记。”便退到一旁。
政协主席经历完全没有县领导的风度,穿一件廉价西服,与九十年代初地乡镇干部差不多,道:“请侯书记到政协来坐一坐。政协委员们想跟书记说说心里话。”
郭兰跟在粟明俊身后。她短发已长成一头披肩长发,束拢以后用一个漂亮的蝴蝶夹子夹住。简单、利索,又有几分时尚,看着侯卫东一本正经地与县里头头脑脑们握手,不由得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侯卫东样子。
在昏暗的舞厅里,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彬彬有礼地伸出了手,当时她还觉得这个小伙子很成熟悉,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成熟其实是年轻人表现出来的成熟,俗称假老练,而并非在生活中摸爬滚打中的真正成熟,如今在眼前地侯卫东虽然依然年轻,一举一动却有一种超出年龄地干练。
她就站在粟明俊身后,远远地看着侯卫东,暗道:“那次在党校,任林渡和侯卫东一起在党校办公室来找他,如今那位受饶舌的任林渡还是吴海县委办副主任,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不错了,但是货比货得丢,人比人气死人,与任林渡相同资历地侯卫东已是主持成津县委工作的一方大员。”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侯卫东轮廓分明的侧面,他带着自信的笑容,与一帮中年或是老年官员周旋着,很有一种独特的男人味道,这一刻,大学时代恋人似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县境上短暂的见面结束,大家上车,郭兰仍然站着没动,粟明俊回头看了一眼,道:“走吧,郭兰。”
郭兰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好在粟明俊也在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郭兰的异常。
从沙州出发,赵东一行带了两部车,成津县委组织部长李致坐了一部车,到了成津县境,成津县地四个头头脑脑各坐了一部车,加上开道的警车,一共有八辆小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排成了一溜车队,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还有光着上身的小孩子们,跑到公路上来看热闹,追逐着车队。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赵东没有批评成津县的各位领导,但是看到这个情景,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额头,侯卫东注意到细小的问题,道:“成津县财力差,没有一辆好地政府接待用车,所以才形成了这种车队,我正想着找哪个单位化缘,支持成津一辆政府接待用车,免得群众看到了骂娘,也给市领导留下不好地印象。”
赵东明白侯卫东是在巧妙地帮着成津诸人开脱,他“哈哈”笑了起来,道:“侯书记才到成津,就开始打市级部门的注意,进入角色很快嘛,我给你出一个点子,财政局最近新买了一辆依维柯,是孔正义买地,以前那辆依维柯还有八成新,你找季局长疏通一下,将那辆八成新的依维柯借来用,就可以解决政府接待用车问题。”
“谢谢赵部长指点,我找时间去向季局长汇报工作,成津缺钱,市级部门手里随便撒一点,也够成津吃个饱饭了。”侯卫东此时已打定主意找季海洋化缘。
欢迎会布置在县委顶楼会议室,四大班子的正副职领导全部到齐,由于顶楼会议室小,侯卫东进去以后,第一印象就是黑压压的一群,是的,黑压压一群,这个词来形容成津县的四大班子领导或许不太礼貌,不过确实就是进入会场以后,侯卫东产生的第一印象。
县委顶楼会议室很有些厚重感,设有一个主席台,主席台后面左右各五面红旗,中间是党徽,主席台上还辅着厚实的红绒布,每个座位上就有一个话筒。
四大班子领导们都没有坐在位置上,站在主席台与第一排位置之间,赵东走进来以后,大家便在蒋湘渝的带领之下鼓起掌来,
侯卫东只觉得几十双眼睛刷地扫射过来,眼光就如实质性的带着温度的探照灯,让侯卫东身上热乎乎的,一方面,他如******参加阅兵一般,从各位县领导身边走过,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已就如一只动物园的猴子,被无数人参观品评。
有资格参加接待的同志都是四大班子领导,大多数是在基层工作了数十年老同志,工作经验丰富得紧,看见了市委组织部赵东部长和粟明俊常务副部长一齐到来,便明白新任县委副书记侯卫东份量十足,甚至超过了两年前章永泰到成津上任的规格。
市委组织部长赵东在周昌全面前态度平和,甚至有些谨小慎微,但是到了成津县,他就收放自如。与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一一握手以后,对没有握手的其他县领导道:“各位,我就不一一握手了,今天地主角是侯书记,让他与大家一一认识。”
蒋湘渝便道:“侯书记,你就把四大班子的同志和你一一介绍。”
依着县委、人大、政府、政协以及武装部长、政委、法院院长、检察长这个顺序,蒋湘渝把所有县级领导一一介绍给了侯卫东。
在前往成津的这几天,侯卫东下了一番苦功夫,他弄了一本成津县的机密电话本。还私下里要了一份成津县县级领导的干部履历,只要有时间,他就拿着干部履历来琢磨,慢慢地,他还看出了一些名堂。
成津每一位县级领导都存在一个飞跃点,比如,蒋湘渝中专毕业以后在临江县的一个乡镇工作之时,恰逢干部人事制度进行了大的转变,当时有个顺口溜叫做“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蒋湘渝年纪轻又有文化,参加工作不久,就被提拔成了副乡长,很快就成了乡长,然后到区公所再到县里,一路势若破竹。
仔细分析起来,当年被提拔为副乡长就是蒋湘渝的飞跃点,如果没有这个起飞点,或者说是再晚几年,蒋湘渝或许还在那个乡镇奋斗。步高步步高。一步错步步错,这是****升迁中血泪总结。
在县委班子中最年轻的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李致,李致地成长也有一个飞跃点,这个飞跃点还具有一定的传奇色彩。
李致就是成津本土成长起来的女干部,她从沙州师范专科毕业以后,来到了当时的成津三中。成津三中在农村。并不是城里的学校,李致到了三中,被借调到了区公所办公室,当时的县委书记下乡检查工作,在田头偶遇到了帮着社员插秧子的李致,县委书记是南下干部就地转业,很朴实,也很武断。听说李致是干部。还是大学生,便将李致树为一心为群众服务的典型。
有了这次机遇。李致很快正式调到区公所并任团委书记,一年后调入县团委,后来当了县团委书记,再到了一个偏远镇当党委书记,数年后回城也任组织部副部长,三十八岁就成了最年轻的县委常委、组织部长。
被县委书记偶遇,成了李致的飞跃点。
侯卫东仔细研究了所有县级领导地履历,得出结论,要想当官,得具备两个条件:
第一要基本素质,这个素质必须保证能抓住突如其来的机遇,而这个素质很多人都具备。
第二要有突如其来的机遇,这个机遇有可能是突然掉下来的馅饼,比如改革开放以来,面临着逐渐老化的干部队伍,党中央提出了干部年轻化知识化,而当时干部队伍中知识分子很少,结果一大批刚从学校出来的年轻人意外地被提拔上了领导岗位,对于很多人来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天上真的掉下了馅饼。
而更多的机遇则是靠着各种努力争取而来,比如侯卫东跳票当上了副镇长,如果没有在上青林修路的准备,上青林的村干部们也不会齐心协心用选票将侯卫东推上副镇长这个岗位,这次跳票行动,便是侯卫东地飞跃点。
基本素质和机遇,两者互相融合,缺一不可。
将每一位县级领导研究无数次,写在纸上冷冰冰的文字也就生动起来,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故事,这就如三维动画一样,原本是一团乱麻,盯着它看,却发现里面还有着立体而生动的精彩图案。
随着蒋湘渝的介绍,侯卫东就将脑海中的形象与现实中地人逐个对照,他惊奇地发现,脑海中生成地图象居然与真人很接近。
等到握手完毕,就是常规的程序,蒋湘渝主持会议,沙州市委组织部长赵东正式宣布市委的决定,然后由侯卫东作第一次就职讲话。
侯卫东对这个讲话也进行了精心设计,作为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最重要的是分寸感,即要自信,又不能夸夸其谈,一是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二是要充分肯定成津县委县政府取得的成绩,三是作一个一般性表态。
按亮了桌上的话筒开关,侯卫东用略为低沉的声音道:“尊敬地赵部长,明俊副部长,成津县地各位领导……”
第一排是四大班子主要领导、沙州市委常务副部长粟明俊、郭兰以及副书记高小楠。
后排则是县委县政府的其他领导。
副县长周福泉偏过头对组织部长李致道:“侯书记大学毕业以后,在乡镇、县、市都工作过,即有基层工作经验,又在大领导身边工作过,有他来主持县委工作,成津有希望打个翻身仗。”
组织部长李致是个很有原则性地女同志,她听出周福泉话中带着话,便含蓄地道:“市委任命是经过慎重考虑,肯定有利于成津的建设。”
周福泉是主抓企业的副县长,平常外出考察的机会很多,打扮比成津普通的干部要时尚许多,穿了一件真丝短袖,腰上扎着鳄鱼皮带,皮带上挂着手机,头发遇到光线便闪闪发亮,他偏过头又对李致道:“侯书记是青年才俊,恐怕还不到三十岁,他满了三十岁吗?”
李致嗯”了一声,脸朝着主席台,不再多说话。
“我希望能与在座的所有同志们,心朝一起想,劲朝一起使,将成津的明天建设得更加美好。”
侯卫东的就职演说很快就结束了,他刻意保持低调,演讲丝毫没有惊人之语。
赵东对侯卫东的表现还是很满意。
从沙州出发之时,他还担心侯卫东初掌一地,如果锋芒太露而不懂收敛,将来工作就有可能遇到说不清的阻力,从第一次见面情况来看,侯卫东始终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很稳重,第一次讲话也是中规中矩,总体表现可以得到九十分。
程序走完,县长蒋湘渝笑道:“今天在县委招待所备了薄酒一杯,欢迎赵部长、粟部长以及市组织部一行,并为侯书记接风。”
一行人走出了县委大楼,突然下起了大雨,这雨来得突然,空中形成一层水幕,打在地上“噼啪”直响。
侯卫东道:“赵书记,今天晚上就别回沙州了,雨这么大,成津的路又不太好,明天再走。”赵东对于成津的公路状况很了解,见到这个雨水,也就打消了回沙州的念头,道:“看来侯书记留客的人很诚,感动了天老爷。”
县委招待所是老式院落,高高的围墙,茂密的大树,房屋虽然老旧,却很有历史的沧桑感。
餐厅灯火辉煌,厨房里也是一片忙碌,县委办主任胡海亲自到厨房督战,“刘胖子,今天是给侯书记接风,你要拿出点真本事。”“小杨,你让在那里楞着,去检查一下服务员,再给她们强调强调。”
从厨房出来,他又到客房,亲自摸了桌子,检查有没有灰尘。
身后的小姑娘道:“胡主任,今天这屋我擦了二遍,没有灰。”她看到胡海在摸床单,道:“胡主任,床单是新买的,透了一次水,很干净。”
胡海对准备工作很满意,他跑了一圈,觉得身上有些汗,道:“这温度有些高,等会侯书记要喝些酒,喝了酒以后就怕热,你把空调温度降到二十度,这样屋里才凉快。”
第445
赵东站起身拿起话筒,凝神看着北国之风光。
蒋湘渝在一边带头鼓掌,其他同志跟着鼓掌,场内气氛很热烈,凭心而论,赵东唱歌确实很有水平,虽然不能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却也是声情并茂、很有几分原唱地风采。
蒋湘渝主动请郭兰跳了一曲舞,在旁边等着的几位年轻女同志过来请粟明俊和侯卫东跳舞。
“侯书记,您好,我是县委办小谷。”小谷很年轻,带着些羞涩。
“谷枝,很特别的名字。”侯卫东功课做得很足,不仅记住了县领导的名字,还让杨柳帮着找了一份县委办工作人员的名字,如果领导能很快记住身边人的名字,将会起到很好的鼓励作用。
谷枝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脸颊红了,道:“侯书记,你知道我的名字。”
侯卫东见谷枝的表情,微笑道:“我们还是校友。”
谷枝眼神中带着些崇拜,道:“侯书记是九三年毕业,我是九五年进校,进校以后,老师们经常拿你的事迹来鼓励我们,侯书记,你是沙州学院地骄傲。”
对于年轻女孩的恭维,侯卫东还是乐意接受,道:“骄傲谈不上,只是比你早几年毕业。”
一曲罢,侯卫东和谷枝分别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谷枝刚坐下,宣传部的戴玲玲就凑在耳边道:“侯书记跳得很不错啊。”谷枝带着些兴奋道:“侯书记好历害,居然叫得出我的名字。”
“不会吧,他才来第一天。”
“我不骗你,我刚说是县委办小谷,他就一口叫出谷枝。”
“美的你。”
“谁啊。”
戴玲玲与谷枝是同一年进了机关,两人年轻,相貌也不错,经常被抽出来搞接待,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说地好朋友,她们正处于对爱情充满憧憬地年龄,私下里谈论的话题也自然与爱情为主。
第二曲,组织部长李致又为赵东点了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作为组织系统的干部,她清楚地知道赵东最拿手的曲目。谷枝听到音乐声起,推了一下戴玲玲,道:“你去请侯书记跳舞。”
戴玲玲稍稍忸怩,就直奔侯卫东。
谷枝准备去请蒋湘渝,还没有走近,另一位女孩子已经走到了蒋湘渝身边,她就不动声色地去邀请了粟明俊。
赵东接连唱了两曲,他不知道侯卫东与蒋湘渝是否擅长唱歌,就没有为他们两人占歌,对凑在身边的县委办主任胡海道:“李部长唱歌水平很不错,我记得她上次唱过《水中花》,很不错。”
胡海身上就如安着弹簧,赵东轻轻一按,他便如火箭一样射了出去,来到了点歌台,命令道:“其他歌先停一停,放水中花,水中花,快点,你怎么木头木脑的。”
很快,《水中花》的曲调便响了起来,这是老歌,悱恻、缠绵而带着些凄美的老歌。
“凄风冷雨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我看见水中地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李致地嗓子略有些沙哑,她唱得很有些感情,音也准。
侯卫东主动请郭兰跳舞,两人走到舞池,等着激昂音乐响起,旋转灯也在屋里转来转去。
郭兰身穿白色长裙子,头发扎着马尾巴,亭亭玉立如一朵清新脱俗的水莲花。
“我们认识七年了,第一次见面时还是在县党校地青干班,当时你是组织部特派员,任林渡非要拉着我去和你套近乎。”在旋转灯光下,面对着长发白裙的郭兰,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很多时候,面对一些场景,人们都容易产生似曾想识的感觉,这种感觉普遍存在,但是侯卫东这一次是明显感到郭兰这个打扮即陌生又熟悉,他不断地在脑海中寻找着这种特殊感觉的来源。
“有七年了吗,这么快。”水中花》是当年的情歌,郭兰每次听了都会伤感,特别是春青似乎慢慢地走了,更让她容易忧郁。
侯卫东以前在学院曾是跳舞的好手,尽管毕业以后就很少跳舞,可是学到手的本领并不容易忘记,音乐声中,他的脚步自然而然就随着音乐在移动。他忽然发现,郭兰与自己配合得丝丝入扣,就如配合了多半的舞伴。
侯卫东不禁侧脸看了一眼郭兰,恰在这时,一束白光射在郭兰的脸上,精致的五官,稍翘的鼻头,不俗的气质,还有一束长发,这情景如一道闪电般地窜进了他的心脏。
“七年前,在沙州学院后门的舞厅,是你?”侯卫东脱口而出。
这是郭兰藏在心里许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侯卫东说了出来,她舞步稍乱,又很快调整了过来。
侯卫东又追问道:“不否认,就是承认。”
当年那个白衣长发女孩子给了侯卫东很深的印象,他心里一直怀着迟早要碰面的想法,一度曾经怀疑沙州市商委的武艺就是那个白衣女孩,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心底藏着的神秘女孩居然就是曾经的同事、邻居郭兰。
世事之奇,其实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郭兰眼角有些温润,当年偶然的一幕同样刻在她的心中,她低着头,发梢碰到了侯卫东的鼻孔,让侯卫东有些痒,他忍着没有将喷嚏打出来。
随着歌声,两人原本就握着的手掌在舞步中不知不觉中握得很紧,侯卫东另一只手原本是轻轻点着郭兰后背,现在就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破了多年的心障,郭兰如温存的小猫一般跟随着侯卫东的舞步,她紧紧地握着侯卫东的手掌。而侯卫东轻柔的抚摸如一道带火的鞭子,灼痛了她后背,让其身心不由自主地燃烧起来。
准备小爆发,把手机调成静音,尽量不接电话。不过这只是想法,能否实现还得看具体情况。
侯卫东在成津任职的第一夜是多梦之夜。
蒋湘渝带头鼓掌的情景,《水中花》略带忧伤的曲调,一袭白衣如水莲花一样干净的郭兰,低头看文件的周昌全,甚至还有死去的章永泰,都在脑中飞来转去,又重合在一起。
六点钟,太阳正在从太平洋升起,光芒并没有普照大地,只是有一些光线的先锋提前到达了天际,让天空渐渐变亮。
侯卫东准时起床,洗了脸,用电动剃须刀细致地刮掉胡须,原本还想要锻炼身体,却没有带运动短衣裤,便在屋里活动一番,又站在窗前喝凉开水。
昨夜,郭兰则渡过了一个无眠之夜,满脑子尽是侯卫东的影子:从沙州学院那次偶遇开始,县党校的相逢,到县委组织部共事,沙州学院邻居,然后一前一后调入了沙州市委,又在省党校一起读研究生。
郭兰惊讶地发现,在她的从大学毕业这一段日子里,侯卫东居然就如影子一般,始终与自己相伴。她甚至想起了那一次偶然听到了放肆的呻吟声音,想到了这一阵声音,她没来由觉得心里憋得慌,平时心里不舒服,她就不停地弹钢琴,在成津县的招待所里,除了空调的嗡
女人的心思,当真是剪不乱、理还乱,似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起了一大早,觉得屋里闷得慌,郭兰起床到屋外随便走一走,太阳也渐渐升了起来,县委招待所房前屋后有许多大树。随风摇曳,树叶上挂着露珠,在清晨的阳光下生机勃勃。
怀揣着心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她又渐渐地转了回来,走回了所住了房子。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窗口上喝水的侯卫东。
两人怀有共同的秘密,此时目光相对,都有一番感慨在里面,只是由于所处境遇不同。两人的感慨都有些复杂,却又各不相同。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地梦。”卞之琳这首《断章》,在朦胧诗最盛行的八十年代,侯卫东就看过,他一直觉得这首诗作为哲理诗实在有些勉强,更象是一首情诗,此时此景,让他脑海里浮现出了这首隽永的小诗。
美好的早晨时间总是很短暂。当太阳从房屋的角落一跃而升之时。清间的露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回到了现实之中。
侯卫东来到了赵东地住房。见房门已经打开,轻轻地敲了敲,听到一声“请进”以后,就推门而进。
“休息得好不好,赵部长。”侯卫东当过两任领导秘书,在如何与领导打交道这方面,很是得心应手,加上此进他地身份已经不低,因此并没有刻意去讨好赵东,但亦是保持着对上级领导应有的尊敬,应该走到的环节一步亦不少。
赵东昨晚喝了些酒,又喝了七、八首歌,还跳了舞,晚上洗澡以后,睡了一个好觉,早上起床,自觉神清气爽,神采奕奕,“成津这个招待所不错,处于闹市区,却是绿树成荫,加上建筑也有些历史,住在里面,还让我想起以前的省党校,也是这个格局,当年都是受苏联影响很大,许多建筑都保持着苏式风格,厚重宽大,层高都在五米左右,建筑也是时代地缩影。”
赵东是市委组织部领导,注重的是县委招待所地历史感,侯卫东如今是成津县委副书记,是成津县地主人,他看问题的角度又不一样,他注重的是县委招待所的商业价值,昨晚的估计还有些问题,今天早上他仔细看了看,这块地颇大,绝对不止二十亩。
当然,侯卫东只是有开发县委招待所的想法,想法变成现实还有一段距离,他对赵东道:“赵部长,昨晚听你唱了不少苏联歌曲,看来你对苏联还有挺深的感情。”
赵东道:“是啊,从小就听着《卓亚和苏拉的故事》、《钢铁是怎么炼成地》长大,穿水兵衫、唱歌也是苏联歌曲,我挺有苏联情结。”
“只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轰然倒地,其中有许多令我们深思地教训,很重要一个问题就是腐~败~,腐~败~问题在沙州也不容小视,你是主持县委的副书记,一定要狠抓腐~败~。”
听到赵东将谈话由闲情转到了正事,侯卫东态度就严肃起来,脸上现出了郑重之色。
“腐~败~有大腐~败~和小腐~败~,大腐~败~不是常态,也隐藏得很深,小腐~败~却充斥在社会各个角落,比如公务管理中地吃、拿、卡、要等现象,就是小腐~败~的具体体现,它的危害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大腐~败~还要严重,老百姓接触不到深层次的大腐~败~,他们总是通过直观的感受来评价我们党,你作为县委书记,要结合基层组织建设,在预防小腐~败~方面下功夫。”
“赵部长,我一定按照你的指示,认真抓好基层组织建设。”侯卫东想起昨天在车上所说的事情,又道:“基层组织建设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很难一蹴而就,我想先在成津搞一个由市委组织部亲自联系的试点,有市委组织部的支持,试点工作才能上档次,出效果。”
对基层组织来说,能得到上一级组织部门的指导和跟踪是一本万利之事,官场有一句俗话,叫做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凡是组织部门联系的点,其负责人与组织部门接触得多,得到提拔的机会也就多。
各地都愿意组织部门到自己的地盘上来试点,谁能争取到这个试点,就是本事。
侯卫东作为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如果能为自己的部下尽量争取得机会,一来可以增加自己的威信,二来可以推动工作,三来可以为部下谋实在的福利,所以就想抓住这个机会将基层组织的试点放在成津。
“这事昨天就车上说了,市委组织部本身就有这个计划,侯书记既然有主动性,那就放在成津搞试点,市委组织部将给你们进行指导,也将跟踪你们的试点工作。”
赵东如此表态,其实是对侯卫东的支持和帮助,从周昌全对侯卫东的任命,他就看出周昌全很是关注成津县,因此,他就将基层组织建设的试点工作设在了成津县,与主要领导保持一致,体现在细小的环节,这就靠悟性。
昨天在车上与侯卫东交谈以后,他在晚上就抽时间与粟明俊谈了此事。
侯卫东陪着赵东、粟明俊等人到楼下吃饭,刚下楼,就遇到了县长蒋湘渝。
吃罢早饭,侯卫东、蒋湘渝等人将赵东送到成津县境。
在县境下了车,赵东对侯卫东道:“建立基层组织工作试点的事情,就由粟部长具体负责。”
粟明俊就道:“成津抓基层党建一直很有经验,这是试点工作能顺利开展的基础,至于选点以及工作重点,事情还挺多,到时我们还要经常下来。”
在赵东等人上车之时,郭兰递了一封信给侯卫东,信封上印着成津县委的地址,这是她在招待所找到了信封,她淡淡地道:“这是我们科室的电话,到时可以直接与我们联系。”
当赵东的小车消失在路瑞,侯卫东明白,他现在就是成津县委的主要领导人了,他的决策将影响到成津的发展、影响到成津人的生活、影响成津县的政治结构。
同时,从现在开始,他将直接面对错踪复杂的局面。
蒋湘渝关心地道:“侯书记,你看县委招待所如何,里面环境不错,再买点家俱,也就成了。”
侯卫东心里想着开发这个县委招待所,自然不会住在里面,只是他对成津不熟悉,住在哪里还需要再找一找,另一方面,从那天晚上唱歌之事,他就觉得蒋湘渝也有小小的看法,所以他得拿出自己的意见。
他就婉拒道:“谢谢蒋县长,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暂时住在县委招待所。”
上了车,侯卫东将郭兰的信打开,有两页纸,第一页是组织几个科室的电话,包括她自己的电话。
翻看另一页,他的眼睛一下就直了,这张纸上写着一首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字体绢秀,字如其人,除了这首诗,并无其他一个字。
郭兰也想到了这首诗,这让侯卫东大感意外,他明白,郭兰递信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给电话号码,而是为了送这一封信。
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概就是如此。
回城路上,侯卫东坐在后排,专注地透过车窗审视着成津的土地和建筑。
由于章永泰的小车已经摔成了一堆废物,侯卫东暂时没有坐车,县办主任胡海征求意见以后,从交通局调了一部新的越野车,暂时充当侯卫东用车,这车减震很好,尽管道路破破烂烂,车内并不颠簸。
驾驶员也是从交通局一并借调过来,他平时为交通局几位副局长开车,在车内说话向来随便,天一句地一句,从来没有顾忌,此时从反光镜偷窥了新来的书记,见其神情严肃,有着凛然不可犯之威严,便不敢唐突地开
车内只听到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
下车之际,侯卫东对周师傅道:“周师傅,辛苦了。”
周师傅见侯卫东终于开口,恭敬地道:“为领导服务,是我的本职工作。”看着侯卫东走进办公楼,周师傅自言自语道:“难怪侯书记年纪轻轻就当书记,一看就是个历害角色。”
侯卫东本人当过秘书,知道领导与两个人接触得最为密切,一个是贴身秘书,另一个就是驾驶员,这两人职位不高,却相当重要。
在春秋战国时代,曾经有一个著名的案例,讲述了一位勇将打仗前遍赏三军,唯独忘记了马车夫,而那位马车夫恰恰心胸狭窄,在战斗中,为了一饭之仇。驾驶着马车投降敌军,这位勇将为自已的大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且这个代价并非一条生命。同时陪葬的还有将军手下的千万士兵。
侯卫东对这个故事记忆深刻,加上自已地特殊经历,他比其他县委书记更加重视身边的这两个人,只是,他在成津县两眼一抹黑,根本没有合适人选。
县委办主任胡海很郁闷。今天一大早。他就守在了县委招待所,按照惯例,他是要陪着去十里相送,可是侯卫东却让他先回办公室。
这就让胡海摸不着头脑,回到办公室以后,再亲自到新老板的办公室仔细检查一遍。耐心等着新老板回办公室。
坐了一会。胡海就接到了好几个推荐贴身秘书地电话,胡海皆道:“新老板本要求很高,我现在还摸不到水深水浅,先试一试,尽力而为。”
估摸着时间,他拿出十来份未处理的文件,这些都是需要县委书记亲自定夺的文件,只等侯卫东一回来。他就送过去。
等到侯卫东回来。他立刻将文件送了回去,道:“侯书记。这几份文件需要你阅示。”放下了文件以后,他介绍道:“这间办公室是章书记以前用过的,他的私人物品都已搬走,办公家俱和休息室用品都是新买的。”
侯卫东在办公室转了转,问道:“秘书地房间没有连在一起?”胡海笑解释道:“秘书房间就在走道对面,招呼起来方便,县里和市里地格局稍为不一样,市里领导和秘书的房子连在一起,县里是分开的。”
“成津县委办的结构和益杨是一样的。”
侯卫东又问道:“四年前我在益杨当过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以前在一起开会,成津都是赵主任参加,他现在到哪里去了。”他来到成津之前,做足了功课,在记下的领导人地名字中,并没有以前赵主任,他就特意问了问。
“我以前还在县党校,章书记到了成津,我才调过来,赵主任辞职下海了,现在已经大老板了。”
“老赵做什么?”
“他开了一家磷矿,生意做得大。”
侯卫东到成津县,很重要地一件事情就是整顿矿业秩序,听说老赵当了磷矿老板,便留了心思。
胡海见侯卫东态度挺好,道:“侯书记,这房子是否换一换。”
许多领导都有个习惯,不愿意做别人用过的东西,包括房子,章永泰初到成津,就是从隔壁换过来的,而隔壁的那一套房子就一直锁着,没有人用。
侯卫东摆了摆手,道:“g~d~d人是唯物主义,我不信哪些。”说到这里,他猛然间意识道前任书记或许有些讲究,便把话又圆了圆,道:“这房间挺好的,不用换了。”
“关于侯书记的专职秘书,我手里有个推荐名单,请侯书记定夺。”
“还有驾驶员,是在小车班里选一个,还是从外面调来?”
侯卫东道:“小车班的驾驶员技术都应该可以,就从小车班调,我有两个条件,一是年龄要在三十——四十岁之间,二要当过兵,如果给部队首长开过车,则更好。”
“至于秘书,先不急,把名单先留下来,我先看看。”
胡海走后,侯卫东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看着几份文件,他突然涌起一阵激情,心道:“这是一个重要地舞台,也是起飞地跑道。”转念又想到成津可能出现的暗流,便将激情压了下去,细细地思考着可以遇到地困难。
独自坐了一会,没有人来找他,很清静。
侯卫东给水利厅吴英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吴厅长,您好,我是沙州小侯,侯卫东。”吴英对侯卫东印象挺好,离开沙州之时,很例外地将电话留给了他,她此时正在开会,就压低声音道:“小侯,你好啊,什么事情?”
听到吴英压抑的声音,侯卫东知道她在开会,道:“吴厅长,我调到了成津县,任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
“祝贺你,这是一个很好的台阶,我在开会,不多说了,给你一个任务,你得保护项叔叔的墓地,成津采矿的很多,一定别在周围开采,要让逝者安息。”
“放心,我一定将飞石镇项叔叔的墓地保护好,近期我派一个工程队,将项叔叔的墓地维修了。”
“小侯,这事你就要多费心了。”
项勇虽然死了,却活在了吴英心中,在侯卫东心中,项勇就是一个符号,他明白其中吴英心中的地位,因此在新笔记本上的最后一页,写下了“飞石镇项勇”五个字,用来提醒自己。
挂断电话,侯卫东又给杨柳打了一个电话,道:“杨柳,帮个忙,我在市委办时,基本上没有与各县委办打交道,你平时和县里的同志接触得多一些,在成津县委办里有没有合适的人,我要选一个秘书。”在工作上,侯卫东特别信任杨柳。
杨柳笑道:“就别找人了,我到成津来。”
“哪有市委秘书过来当县委秘书,你过来就要当县委常委、委办主任。”
“我可没有资格做县委常委。”
“别谦虚了,你现在是市委办公室综合科副科长,到县里来提一级,很正常,而且先可以做不进常委的委办主任,过个一、两年熬够了资历就可以成为常委了。”
“好啊,高书记很快就要回岭西了,等高书记一走,我就到成津来工作。”
说到这,杨柳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在国庆要结婚,男方在建设银行工作,条件还可以,到时请你要参加。”杨柳在益杨新管会工作时做过办公室主任,两人配合得很默契,但是侯卫东很好地把两人的感情限制在了友情范畴,对于此,她心知肚明,经过长时间挣扎,终于接受了一位条件尚可的追求者,准备在国庆结婚。
侯卫东真心地祝贺道:“我一定来,不仅要参加,还要送大礼。”
“谢谢你,侯主任。”
“对了,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给我。”
“成津组织部有一位杜兵,川师大毕业,是我的师弟,在学校做过学生会副主席,很能干的。”
侯卫东就拿起了胡海留下的推荐名单,里面有杜兵的名字。
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有人来找他,以前祝焱和周昌全只要在办公室,来人总是络绎不绝,侯卫东暗道:“光杆司令是什么味道,今天总算尝到了。”
他给自己鼓劲道:“这种情况不对劲,一个月内,我要扭转这种局面。”
正在想着,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之人是副县长周福泉,侯卫东热情地站起来,没有等周福泉开口,道:“周县长,请坐。”
周福泉笑眯眯地道:“侯书记记忆力惊人,见过一面,就把我记住了,不甚荣幸。”
坐下以后,周福泉道:“我在县政府时分管建设这一大口,今天一来是汇报工作,二来请侯书记去视察建设系统,给同志们鼓鼓劲。”
侯卫东立刻想起周昌全传授的“狠抓卫生”绝招,微微一笑道:“建设系统在成津发展中功不可没,明天,我们一起到城区转一转,与同志们见见面。”
第448
副县长周福泉就如水龙头开关,他从侯卫东办公室出去以后,陆续有人进来汇报工作。
能到县委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当然都是成津县上得台面的头头脑脑,侯卫东作为县委副书记,亦需要直接接触手下干部,需要将名单上抽象的名字与活生生的人结合起来,因此来者不拒,耐心细致,到了十一点,他已经与法院院长、交通局长以及城关镇党委书记分别谈了话。
等到城关镇党委书记走后,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已到中午吃饭时间,桌上的红机电话又猛地响了起来,是市委政法委书记杜正东的电话。
杜正东交待道:“我和邓家春就要到了,不要惊动其他人,我们三人先见面,下午才正式与县里同志见面。”侯卫东道:“杜书记,我们在县委小招待所见面,那里清静一些。”
他是初到成津,对情况不熟悉,因此就将会面地点安排到了县委小招待所。
放下红机电话,他把县委办主任胡海叫到了办公室,道:“等一会,市政常委政法委书记杜正东同志,还有新任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同志要到成津,中午饭安排在县委小招,不到餐厅,就在那天我住的那幢楼,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还没来得及喝口茶,等到胡海刚刚离开,县委副书记高小楠来到了办公室,他长向很胖。特别是肚子鼓得挺高。笑如弥勒:侯书记,伙食团的伙食难吃,中午我们到外面去吃饭,与宣传部的几个同志见面。”
侯卫东见是副书记高小楠,笑道:“高书记别客气啊。”
他伸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罐好茶,递给高小楠,道:“这是益杨的青林茶,正宗地明前茶,通过益杨茶行冷藏,味道很不错。”
高小楠是分管宣传口地副书记。他以前当过教师,当过教育局长。还当过宣传部长,一直都是宣传教育文化这条线上。在成津这个经济条件落后的地区,这条线并不吃香,高小楠为人处事又有些软弱,在各镇各局行基础也不厚,因此。在县领导里面,算是比较窝囊的。
以前县里的格局,是李太忠这个地头蛇纠集了一批人,在县里自成一股势力,除了章永泰以外,谁的帐也不买,高小楠受过几次窝囊气。
这一次章永泰车祸死后。作为副书记。他完全可以争取再上一个台阶,最初他也动了心思。到市里跑了跑,很快就知道无戏,便一心等着新书记上任。
侯卫东人年轻,前途一片光明,高小楠把他看成了大牛股,便想着主动与侯卫东搞好关系,以后在县里就不会那么被动,上午在县宣传部开了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主动跑过来拉关系。
“呵,益杨上青林茶,好茶,还改了包装,很高档。”
高小楠没有客气,接受了侯卫东的礼物和益杨上青林共善意,在岭西传统中,茶、竹、梅、兰被喻为四君子,同事之间相互赠送茶味,是很友好的行为,也很高雅。
在益杨,顾铁军接管土产公司以后,生意逐渐有了起色,除了铜杆茹以外,还将青林茶叶也收归旗下,改了包装,价钱也“嗖嗖”地往上窜,尽管茶叶品质基本上一样,可是改了包装,价格翻了数番以后,销售量却大大提高。
每年顾铁军都通过侯卫东的关系,送了不少好茶给沙州市委领导,侯卫东离开沙州之时,特意带了十几罐,准备送给同事。
侯卫东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高小楠是副书记,应该成为很好助力,所以他很客气地道:“高书记实在对不起,中午有约了,改天我请你吃饭,你是老成津,对成津了如指掌,很多事情还得请你支持。”
高小楠见侯卫东没有顺口约自己一起吃饭,猜到他确实有事,拿了罐装茶味,道:“侯书记是真的客气,你主持县委工作,我是百分之二百地支持你地工作,今天你忙,这顿饭就先约在这里。”
侯卫东在九点钟还觉得成津的事是狗咬乌龟无处下口,此时坐在办公室里,各方人员纷纷在面前露脸,在汇报工作地同时,也向新书记表了态。
“只要肯向组织靠拢,就不是一件坏事。”侯卫东暗道。
同样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看就有不同地结果,从某些人的角度来看,今天来汇报工作的人是墙头草,随风而倒,而从侯卫东的角度来看,这些汇报工作的人是向组织靠拢,至少心里还有县委,还有县委领导。
侯卫东见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到县委招待所,刚到门口,组织部长李致就走了过来,她未语先笑,道:“侯书记,中午到哪里吃饭,我请你。”
侯卫东顺手将门关上,抱歉地道:“对不起了,改天吧,我中午有事。”
李致手里有几件未了之事,都是章永泰交待地任务,原本已经准备实施,但是事到临头,却由于章永泰出了车祸而暂时搁置,她就想单独请侯卫东吃饭,顺便汇报这些事,看侯卫东是否有调整乡镇班子的意愿。
在益杨,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另有其人,此人与章永泰始终尿不到一壶,章永泰几次做工作,都没有多少成效,他向周昌全汇报以后,就将此人送到岭西党校离职学习,组织工作就由章永泰直管。
李致心里藏着章永泰的事情,这事压得她很难受,此时见走道无人,便说了一句:“章书记车祸前,对人事工作有些调整,我想就此事作一个汇报。”
侯卫东立刻打断李致,道:“这事单独谈。”
他这几天准备与所有县委常委都作一次谈话,第一个要谈的就是组织工作,整顿矿业秩序,就要涉及到各镇班子,掌握一手情况以进行适度调整很有必要,这事或许要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是权力分配和利益分配,章永泰之死或许也与此有关,在没有摸清成津大体情况之前,他不能急于表态。
侯卫东见李致似乎心中有话,他适时地转了话题,道:“赵东部长与我谈了很久,他对成津寄予了厚望,准备将基层组织工作的试点放在这里,这是一件非常重要地事情,市委组织部那边具体负责人是粟明俊常务副部长,他是很好地领导,对成津的事情很关心,你记着与他多联系,需要我出面地时候,你就直说。”
基层组织试点一事,市委组织部早就放出风来,成津、吴海、益杨、临江争得很历害,成津县委组织部汇报材料都有厚厚一本,春节还专门去做了工作,但是赵部长一直不松口。
李致也准备向侯卫东汇报此事,没有料到这位年轻的县委副书记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此事办成,她暗道:“还是应了哪句老话,老大难,老大难,老大出马就不难。”
口里道:“侯书记,万事俱备,我们难道还搞不好这个试点,这事你就甭操心了,到时请你看成果。”
侯卫东叮嘱道:“市委高度重视基层组织的试点工作,我们要把工作做扎实,否则就辜负了领导信任,也影响我们今后工作。”
到了县委招待所,胡海门口探头探脑,帮着侯卫东开了车门,道:“已经安排好了。”
侯卫东还对胡海不敢完全信任,他道:“今天要辛苦你了,杜书记吃了午饭要午休,两点半,请蒋县长、蔡正贵、李致、县政法委员会成员、公安局的班子成员到会议室,杜书记要和大家见面。”
正说着,两辆小车出现在了县委招待所门口。
“杜书记,欢迎。”
杜正东见侯卫东等在县委招待所门口,对其态度很满意,他看了一眼胡海,介绍道:“这是邓家春同志。”
侯卫东和邓家春都是周昌全亲自点的将,两人对到成津的目的都很清楚,对视一眼,邓家春主动握手道:“侯书记,您好。”
侯卫东注意到邓家春的手掌很多茧子,硬绑绑的,道:“我对公安深有感情,家父、大哥都在公安系统。”
邓家春不冷不热地道:“侯所长、侯支队,我都熟悉。”
他五短身材,黑而瘦,最大的特点就是两条眉毛特别浓,发怒之时,眉毛倒竖,很有些威慑力,当初在武金派出所之时,一米八的王波还有科班出身的罗金浩,在他面前都是规矩得很,不敢造次。
侯卫东虽然没有与邓家春见过面,但是他们间接发生过交集,当年武金派出所里,因为汽车站录相店的事情,侯卫东与录相店老板发生了冲突,跑到了警务室里录寻求庇护,在警务室里罗金浩与副所长王波发生了冲突,邓家春得到消息,一个电话打过来,臭骂一顿,此事便化于无形。
等到胡海离开,三人坐在小客厅里,邓家春第一句话就是:“成津县局与当地接触得太紧,我还要调人来。”
成津一事,杜正东、邓家春和侯卫东三人都了解内情,因此,听了邓家春的要求,侯卫东干脆地道:“杜书记也在这里,我这样说一句话,凡是沙州公安民警,只要你需要,都可以调来。”
杜正东点头道:“对,这一点不要有顾忌。”
侯卫东又道:“我们两人都是外地人,又是初到成津,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得先立住脚跟,这才慢慢经营,当然慢慢经营也不是没有期限,当前的形式也不容许我们慢条斯理,要在一年左右的时间,整顿矿业秩序,彻底解决成津涉黑问题,割掉逐渐滋生的毒瘤。”
这就是如何在成津工作的策略问题。
听了此话,邓家春心里的包袱反而放下了,接受任务以后,听说到成津主持县委工作是周昌全的秘书,还不到三十岁,心里就有些打鼓,他就对杜正东说过:“杜局,成津是老病员,急药断不了根,侯卫东太年轻,虽然有周书记支持,如果沉不住气,立功心切,恐怕还得出事。”杜正东道:“这点你放心,我跟侯卫东接触得多,他人年轻,办事却很稳重,否则也不会临危受命,你应该信得多周书记。”
尽管如此,邓家春仍然觉得有些悬,等到侯卫东表态。他才放下心来。
邓家春道:“我仔细研究了章永泰的卷宗,前天还悄悄到了出事地点去看了看,依照现有证据,确实无法认定是人为所致,但是领导的怀疑肯定是有道理地,我准备从侧面入手,谁最有可能对章永泰下手,我就盯住谁,只要他们在其他事情上犯错。我就有机会。”
杜正东与邓家春反复研究过案子,邓家春这套办法也是市局刑警队几位领导的思路。
杜正东在一旁鼓劲道:“老邓,你不是一个在作战,在成津有侯书记全力支持,在市局,刑警支队的力量你可以随时调用。”
邓家春眉毛一竖,凛然道:“既然组织上将这幅担子交给了我,我在这里表态,一定将章永泰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原事实真相。在我的任期内,将成津县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还成津百姓一个郎郎睛天。”
中午,三人就在会客室里吃了一顿无酒之餐,在两点钟,侯卫东陪着杜正东、邓家春与成津方面进行了见面。
晚上在侯卫东的安排下,在沙州宾馆吃了晚餐,县里主要领导全部参加。侯卫东如此做,是要用杜正东和自己的身份表达一种语言。给邓家春树立威信,让其能顺利地开展工作。
虽然对于邓家春的职级来说,这种接待方式过于隆重,但由于沙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杜正东在场,也就很正常了。
整个晚宴,侯卫东要了一个接近二两地杯子,倒满了一杯酒,他给自己定下了规矩。只要是正式场合。喝酒以二两为限,到了成津县。侯卫东是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书记,他所说的话就是指示,因此,表态只喝二两酒,其他同志也就不敢多劝。
权力是有魔力的,凡是人们头上被权力的光环笼罩,人们就自然会生出敬畏之人,就如同样一堆土,如果被涂上金粉,扮成了菩萨相貌,就成了替人指点迷津、被人顶礼膜拜的神。
回到县委招待所,胡海紧跟着上了房间,进了房间,就如警察一般四处逡巡,他将手在床前桌面抹了抹,见手指有些脏,就生气地道:“太不象话了,侯书记家里怎么能有灰尘,肯定要扣今天工资。”
侯卫东当过两次贴身秘书,可是他从来没有当得这么直白,即使想拍领导马屁,也是通过含蓄婉转的方式,不过他也不想当面给胡海难堪,毕竟自己的初来,还需要多观察,道:“胡主任,今天累了一天,早些休息了。”
胡海又很负责任地到卫生间去转了一圈,又在批评服务员没有及时换毛巾。
对于胡海的认真负责,侯卫东颇为不以为然,暗道:“县委办主任应该是县委书记重要助手,如果只会搞这些小事,那种处于下乘了,难怪章永泰始终就不让胡海进入县委常委。”又想道:“胡海这种人位于中枢之地,是成事不足,败事则有余,此人不宜久在县委办。”
胡海还在献着殷勤,想尽快得到侯书记的信任,却哪里想到在侯卫东心中,他已被归入了不可信任之流。
“胡主任,明天联系分管城建地领导,还有电视台,九点钟到县委办集合。”侯卫东准备尽早将“环境卫生”工作启动,要胡海要离开之时,他忽然想起了那天与周福泉离量的事情。
胡海赶紧抖擞着精神,从口袋里取出了小本本,坐在桌前,认真地记下了这个指示。
等到胡海离开,侯卫东刚把电视打开,准备稍为休息一会,就听到几声敲门声。
进门地一位女服务员,二十岁左右的年龄,五官端正,脸上略有几粒麻子,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俊俏,道:“侯书记,我叫春兰,由我专门为您服务,今天工作没有做好,请领导批评。”侯卫东见她脸角还依稀有些泪水,笑道:“被胡主任批评了。”春兰低着头道:“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侯卫东开玩笑道:“我又不是纨绔子弟,还得要人侍候着。”
春兰见侯书记态度很好,不象有的领导那样总是板着脸。胆子大了一些,道:“为领导服务是我的工作,我房间地内部号码是,侯书记有什么事,就直接拔这个号,晚上是否需要加夜餐,我让厨房去准备。”
内部的服务号,胡海已经写了贴了在门口地话机旁边,侯卫东道:“好,我知道。有事我就打电话过来。”他听春兰谈吐还行,又道:“你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是高中生。”
春兰神情就慢慢放松下来,“我爸以前也是县委招待所的,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来上班,是正式工。”又道:“现在我在读电大。”
春兰是县委招待所服务员中为数不多的正式工,人也长得漂亮,胡海就让了她为侯卫东服务。
今天晚上,胡海离开侯卫东房间以后,将春兰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让她明天再为侯书记彻底做一次卫生,然后才离开了县委招待所。
春兰性子强。想起爸爸的话官当得越大越好说话,真正不好说话的是那些小官们”,等胡海前脚离开,她便迅速抹掉眼泪水,直接去找侯卫东,果然如爸爸所说。侯卫东真是很容易说话。
“我可不愿意当一辈子的服务员。”春兰走出侯卫东房门的时候,再一次在心里为自己鼓劲。
在黑暗中。有一个身影躲在树荫里,观察着侯卫东地住房,等到春兰出来,又看了一会,确定无人再去找侯卫东,就抱紧了手里地资料,匆匆走了进去。
侯卫东忙碌地过了一天,此时终于静了下来。他刚拿出手机。准备给小佳打电话,又听到了节奏清晰地敲门声。
他叹息一声。放下电话,道:“请进。”
又进来一位女子,虽然是八月天,这个女子身上带着一丝冷冷的感觉,从穿着和气质来看,她显然不是县委招待所地服务员。
“您是侯卫东书记?”来人审慎地问了一句,虽然知道侯卫东年轻,可是看见真人,她还是觉得这位县委副书记作为一县主官,实在太年轻了,心中也是暗自打鼓。
侯卫东见到女子的神情有些奇怪,道:“我是侯卫东,您找我?”他暗道:“县委招待所有门卫,已经是晚上了,怎么随便哪个人都朝里面放。”
女子舒了一口气,道:“我是章永泰的女儿章松,有重要事情向您反映。”
听说是章永泰的女儿,侯卫东神情就郑重起来,道:“请坐。”他顺手就将房门关掉,然后给章松倒了一杯水。
章松敏感地看到了侯卫东关门的动作,暗自产生了些希望,道:“我在整理。”侯卫东前手一伸,道:“我们进里层去谈。”
到了里屋,侯卫东顺手又将房门关掉,这才道:“请说吧。”
章松端着水杯喝了一口,道:“我和大哥整理父亲遗物,在书房发现了一本日记。”她猛地提高了声音,道:“我父亲不是车祸,他是被人害的。”
接过了章松递过来地复印件,侯卫东道:“复印件?”章松道:“原件我藏着,法院是不信复印件的。”
章永泰有一笔漂亮地行书,很漂亮,侯卫东看了几页,便可以确定这确实是章永泰的日记,每一篇日记都很短,多是对工作、人生的感悟,其中一篇引起了侯卫东注意。
“这些蝇营苟且的小人,居然打电话用死亡来威胁我,他们越是疯狂,越是说明他们心虚,坚持就是胜利,我一定要将这帮蚀虫干净彻底地消灭。”
侯卫东警惕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这日记。”
章松道:“我是偶然间翻看这日记,才知道父亲死得蹊跷。”
“为什么给我,凭什么相信我?”
“你是成津县委书记,新来的,与当地没有纠葛。”“还有谁知道这日记?”
“我大哥将日记送到了周书记哪里。”
侯卫东长舒了一口气:“有了这篇日记,间接证明周书记的判断是正确地。”他严肃地交待道:“这事千万保密,切忌让外人知道,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章松急切地道:“侯书记,您一定要将凶手蝇之以法,否则父亲会死不瞑目。”
侯卫东不能在章松面前透露周昌全的安排,道:“你要相信县委,我们不会放过任何坏人。”
“但是,仅仅凭着章书记的日记,也不能认定就是车祸,我们还需要做深入细致的调查工作。”侯卫东很谨慎,并没有在章松面前明确表态。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在短短的时间,章松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此时见到侯卫东不明确的态度,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还有一丝隐隐的愤怒,“父亲是为了成津牺牲的,如果市委不给一个公正的说法,不惩处杀人凶手,我就要到省委、中央去上告。”
如要确实是有人暗算了章永泰,章松的告状行为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侯卫东并不想让章永泰的女儿再受到伤害,他严肃地道:“你要相信组织,要相信周书记,也要相信我,我们的心与你父亲是在一起的,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你的心情我理解,成津很复杂,处理好这些事情,不能感情用事,要讲究策略。”
章松道:“那我就试目以待。”
侯卫东见章松情绪不稳定,缓和了语气,道:“你在哪里上班?”
章永泰是两年前调到成津县,以章松的年龄来看,多半不在成津工作,那么,章松极有可能是从外地赶过来,侯卫东不愿意章松此时出现在成津县内,在自己还没有充分准备前,她的出现极有可能节外生枝,打乱整体部署。
“沙州国税局。”
“你要把那本日记原件要收藏好,另外,除了周书记和我,不要向其他人提起这个笔记本,免得惹麻烦。”
章松惨然一笑,道:“为父亲报仇,我是豁出去了。”
侯卫东取过一张纸。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道:“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二十四小时开机,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遇到什么事情务必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切忌轻举妄动。”
等到章松离开,侯卫东立刻给周昌全家里打了电话,周昌全道:“什么,章竹拿着日记来找我?日记什么内容。”
听罢日记内容。周昌全沉吟道:“章永泰向我汇报工作之时,把这事当成笑话给我提过,这也是我对此事耿耿于怀的原因之一。”他交待道:“你要保护好章松,不能再让章松发生意外。”
与周昌全通了电话,侯卫东又想给邓家春打电话,想了想。放弃了。他暗自告诫自己:“作为一方主帅,要谋定而后动,切莫心浮气躁。”
第二天清晨,侯卫东早早起了床,到院子里作了些运动,面对成津县蛛丝网一般复杂的局面。他必须要保持着旺盛的精力,有健康的身体才有更加积极的心态。
锻炼了身体,在楼梯上,遇到了服务员春兰,春兰甜甜一笑,道:“侯书记,早上吃什么。我去端上来。”
“我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
侯卫东原本想到小餐厅去吃,转念一想。到了小餐厅,又得面对着各式各样地人,他宁愿官僚一些,让服务员将早餐送到屋里,有个安静的早上,可以思考全天地工作。
春兰得到肯定回答,喜滋滋地到了小餐厅,一会功夫,她就端着盆子来到了侯卫东暂时的房间。
早餐丰盛,四个小包子,一碗稀饭,一碟咸菜、一个鸡蛋,一杯牛奶,热腾腾,散发着诱人香味。侯卫东夸了一句,“搭配得不错,很有食欲。”
春兰得了表扬,笑眯眯的走了,等到侯卫东离开了家,她又拿着招待所特意配给她的钥匙,回到了侯卫东的寝室。
房子还是哪个房子,设施还是哪些设施,可是侯卫东住进来以后,整个房间就变得不同,多了一些神秘感,也多了一分男子汉的味道。
侯卫东起床之时,草草地叠了被子,并不整齐,春兰就将被子重新打开,细细地叠成方块,在床头看见换下的几件衣服,便从卫生间拿了木盆子,将衣服放了进去,短袖衬衣,长裤,还有一条内裤,看到这个男人很私密地物件,未结婚的春兰脸颊微红,心跳加快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捻起内裤,放进木盆里。
端着木盆又到卫生间,将洗漱用具摆整齐,用抹布将洗漱台擦干净,想着英俊、威严又和气的侯卫东,她暗道:“要是能嫁给侯书记这样的男人,我就满足了。”
九点,副县长周福泉、建委主任朱彪、建委副主任兼城管局长张长治,以及电视台的记者都到了县委办,周福泉就到侯卫东办公室,朱彪、张长治等人就在会议室等着。
朱彪与胡海很熟悉,他来到了胡海办公室,道:“胡大任,今天是什么事,电视台记者也来了。”胡海双手一摊,道:“侯书记昨晚才说的,没有说具体地事情。”
朱彪低声道:“这位老板还真年轻,不好侍候吧,他给周书记当了一年多秘书就能主政一方,应该是历害角色。”
胡海想着侯卫东始终不冷不热地态度,道:“侯书记在上面的关系网很深,两天时间就来了两个市委常委,我估计着周书记很快就要来。”
两人坐在办公室吞云吐雾地议论着,城管局长张长治跑了过来,道:“侯书记和周县长过来了。”朱彪慢条斯理地将烟屁股摁灭,这才同胡海一起来到会议室。
在县委大院里,停着一辆依维柯,这是交通局临时调用过来的,侯卫东今天要带着相关人员去参观县容县貌,所以不能开着一串小车,免得惹人嫌,在老百姓中造成不好的印象。
在下楼之时,胡海跟着侯卫东,边走边说。
周福泉上了厕所,就落在了后面,张长治在楼梯口等他,从厕所出来。周福泉对身边有张长治道:“张主任,今天我们这一行就是看你的地盘。”张长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周县长,我哪有什么地盘,今天侯书记到底看什么,你透点信。”
“侯书记带着我们这一行人看城区的环境卫生。”
张长治吓了一跳,取出手机,急急忙忙给县环卫所办公室打电话,却总是处于占线状态。打环卫所高所长地手机,关机,他气急败坏地骂道:“tmd,上班时间关什么机。”他又给城管局办公室打电话,“快点去通知环卫所,今天县委侯书记带队看全城的环境卫生。还带着电视台的。让他们赶紧到城里去看一看,有暴露垃圾一定要处理掉。”
城管局办公室陈主任不敢马虎,叫上长安车,就朝环卫所赶了过去,到了办公室,见环卫所办公室小方正抱着电话机说说笑笑。
“高所长哪里?”
小方见办公室的同志神情很焦急。就捂着话筒道:“坏了一车清运车,高所长在修理厂。”
“他手机怎么关着。”
“高所长地手机没电了,充电器放在家里,在中午回家才能充电,陈主任,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听说新来的侯书记要检查卫生。小方也急了。道:“陈主任,你去找高所长。我去找几个小组长,让他们赶紧到街道上去盯着。”
尽管环卫所地同志手忙脚乱地全部到了街道上,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解决城里地脏乱差问题。
走到了县城中央,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堆着一大堆垃圾,这是附近餐馆倒出来的厨卫垃圾,品种丰富,味道鲜美,引来一大群绿头大苍蝇。
侯卫东老远就看见了这一堆垃圾,让车停下,他们一群人就下了车,张长治在分管着环卫所,看到这堆垃圾,脸上如煮熟地螃蟹,红透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千禧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即将进入新世纪,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民群众的生活得到了大大的提高,成津县也取得了长足进步,城市面貌发生了极大变化,但是,我们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比如说,今天看到这堆垃圾,让我很震惊。”
电视台的记者就从各个角度对着垃圾一阵猛拍,许多群众也围观过来,人多,就惊起了一群苍蝇,如轰炸机一般在空中盘旋。
“垃圾事小,却事关千家万户,这即是城市形象问题,更关系着群众地健康,垃圾都没有管好,让我这个县委副书记感到脸红,”
当电视台的镜头对准了城管局长张长治以后,他红着脸道:“作为城管局长,这是我的失职,我在这里立下军令状,环卫部门将开展为期一个月的环境整治工作,届时,我县的城市面貌将得到根本变化。”
侯卫东道:“既然立下了军令状,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群众将试目以待。”
侯卫东带着众人,走一路,拍一路,说一路,将县城逛了一个遍,张长治、朱彪的汗水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
副县长周福泉就住在城里,他每天上下班都是小车接送,还真没有注意到县城地环境卫生,跟着侯卫东细细地走了一圈,作为分管领导,看着糟糕地卫生,他亦是脸上无光,青一块、红一块。
“妈的,搞老子的突然袭击,这第一板斧砍在建委系统。”周福泉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昨天还特意邀请侯卫东来给建委系统干部鼓劲,今天侯卫东确实来了,却不是鼓劲而是曝光,这让他很有些情绪,不过,县城地环卫工作确实做得太差,人证物证皆在,他确实无话可说。
晚上,成津电视台出了专题,将今天一路行一路拍的节目经过剪辑以后播了出来。
周福泉组织建委中层以上干部,集体收看了此节目,当节目结束,建委系统所有中层干部半响不说话。
他很严历地道:“平时开会,我说了多少遍,环境卫生是一个城市的门脸,你们全都当成了耳旁风,现在成了侯书记地第一个反面典型,大家这就满意了吗?”
第451
整治“环境卫生”电视片接连重播三天,原本成津县电视台全靠播放电视剧或是外国片子来勉强支撑,很少有人观看其自办节目,“整治”节目出来以后,一传十、十传百,创下了成津县电视台收视率的新高。
成津县城群众都听说来了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县委书记,都没有直观印象,看了电视节目以后,很多群众都记住了那长年轻英俊的脸。
李东方在他的别墅里,和几位朋友一起看着大背投,这种宽大背投还没有走进成津县的商场,只有在沙州百货里面才有买,一万多元的产品确实给人有些震撼。
“这个侯卫东把自己当成了李向南。”方杰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子,里面是葡萄酒,他轻轻荡着酒,以让酒味充分地发散出来。
李东方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黄金项链,看着电视画面,下了结论,“侯卫东这人很阴险,还很好斗,看他的作派是要在成津搞点事出来。”
当初在成津宾馆门口,李东方被侯卫东揍了一拳,在清真馆子,他带着一群人却被两个人堵在了楼梯上,当得知与自己打架的人周昌全大秘,他不禁大感意外,在他的想象中,当秘书的人都长于动心眼,没有料到这个秘书不仅心眼灵活,还敢于与人动手。
此时,侯卫东到成津来主持县委工作。李东方本能地感到了一阵危险。
方杰满不在乎:“侯卫东就算有周昌全支持,也解不开成津这个局,磷矿涉及到多少干部,如果真要整顿,侯卫东立刻就会变成空军司令。和章永泰差不多。”
李东方不如方杰乐观,道:“将我老爹调到市城管局,就是釜底抽薪,调虎离山,我总觉得调走我爹和调来侯卫东、邓家春,这一环扣一环,如果说没有针对性,我不相信。”
“怕什么。市公安局和省厅都出了结论。现在是法制社会,讲究证据,无凭无据,谁能奈何我们哥俩。”
“老方,这一段时间要避避侯卫东的风头,如今盯着磷矿的人多,让他们去翻腾,吸引侯卫东的目光过去。前一段时间我们搞到好几个矿,我们也得加强管理。用句时髦地话,叫作苦练内功,用管理出效益。”
“还有,包家几兄弟,你给点钱,让他们到南方去潇洒一段时间,别在成津露面,有事你在联系他们。”
方杰喝了那杯葡萄酒。道:“东方。你太小心了,公安、检察院、政府机关都有人在矿里分红。若有风吹草动,我们肯定知道,你别自已吓自己,再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侯卫东只要敢乱来,我们照常。”他很潇洒地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还是那幅满不在乎在样子。
李东方摸了摸粗大的黄金项链,似笑非笑地道:“我们从来都是穿鞋的,什么时候光过脚。”
他和方杰是姑表兄弟,方杰从小读书不行,很早就混迹社会,手狠心辣,又有李家地关系,在成津也算一条好汉,后来李东方从外面读了大专回来,两人就开始在成津搞磷矿,方杰就由街头混混摇身一变成了青年企业家。
与在同时,在沙州,章永泰家中,章竹和章松会了面,两兄妹都带着一脸的愤慨和疲倦。
章竹作为大哥,是家里的唯一男子汉,感觉责任重如山,道:“妈的身体时好时坏,爸爸的日记就别给妈说了,免得她受不了。”
章松愤愤地道:“周昌全和侯卫东都只说些原则话,爸爸因公殉职,难道引不起周昌全一点同情,想想真是没有意思。”
章竹是沙州一中的老师,他从侧面去打听了侯卫东的为人,“我算看透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粟家豪的老家是益杨新管会,他说侯卫东是很狡猾,当时为了征地,特意拿了把土石方工程包给了村干部,村干部被收买以后,自然就闹不起来了,现在侯卫东让你不要声张,我怀疑是缓兵之计。”
章松回想着侯卫东所说地话,迟疑地道:“侯卫东也没有把话说死,而且,他地说法似乎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哪里人可以害爸爸,肯定想隐藏一些事情,如果我们俩去上告,真的有可能被人暗害。”
“砍掉脑袋就是碗大个疤,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章竹声音很大,态度很激烈。
“哥,爸爸也不希望我们一家人再出事,我觉得还是可以看一看周昌全和侯卫东的态度,如果确实没有任何行动,我们再去上访。”
章竹很义愤地在屋里转来转去,道:“要等多久,再等,水过三秋,人们早就将爸爸忘记了,谁还记得这回事,我给周昌全、侯卫东一个月的时间,如果真的无所作为,我就直接到北京上访,堂堂的县委书记,怎么能够不明不白就死了。”
“哥,这事还是要征求妈的意见。”
“妈身体不好,别给她增加负担,我是你哥,这事我全权负责。”
“我觉得侯卫东地态度还是诚恳的,他把手机号码给了我,还说二十四小时开机。”
看到哥哥这个态度,章松心里蒙了一层阴影,大哥章竹从小喜欢读书,成绩很好,顺利地考进了沙州师范学院,毕业之时,他有可能进政府机关,可是父亲坚决不同意,最后分到了沙州一中教书。由于章竹是从一个学校到另一个学校,并没有真正地在社会上磨炼过,二十六、七地人,仍然如大学时代一样愤青。
大哥章竹的状态很让章松担心。她在工商银行负责放货,两年来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对这个社会了解程度比大哥还要深刻一些,对于侯卫东的警告,她是半信半疑,而章竹则根本不予考虑。
“还是爸爸太正直,得罪的人太多,现在到了困难时期,根本没有人真心帮忙。”章松觉得哥哥不能成为家庭的脊梁,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她感觉心都要碎了,眼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流,如断线的珍珠。
在成津县委招待所,邓家春抽着烟,随处溜达着。
在离开沙州之时,周昌全特意找他谈了话,除了打击黑除恶以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侯卫东,周昌全对于章永泰之死心怀内疚,他绝对不充许侯卫东有任何闪失,因此,邓家春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保障侯卫东地绝对安全。
在县委招待所转了一圈,邓家春也就有了主意。
“县委招待所人来人往多,即不安全,又不利于领导们休息,我地意思是将招待所分为前院后院,用围墙分开,前院占五分之四,后院其实就是当年县委招待所的职工宿舍,现在基本上空着,重新装修就可以用。”
“平时车辆还是从正门进入,进入后院还要进一道门,在后一道门上设一个门卫。”
“很好,现在这样确实太杂乱,可以对县委招待所进行适当改造。”侯卫东没有丝毫矫情,很痛快地同意了邓家春地方案,又建议道:“你干脆一起搬到后院来,可以互相作一个照应。”
邓家春继续道:“你的驾驶员最好在警察队伍中选一人,而且不能是成津的警察,我在沙州警察中选一人。”
“沙州警察调到成津来当驾驶员,恐怕不太合适。”
“侯书记以后调回沙州,他就跟着回去,到时提拔一级,也就当作补偿。”
谈完安全保障问题,邓家春脸色严肃地道:“我以前有内线是成津人,我问了他一些情况,公安以及政府机关不少人都在磷矿中入了股,章书记出车祸那天,成津的餐馆生意爆满,侯书记,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经过深入思考,侯卫东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思路,“首先,成津是共产党的天下,违反犯罪分子势力在大,也只能躲藏在阴暗角落,我们要有必胜的信心,其次,在具体过程中必须讲究方法与策略,磷矿老板是五花八门,并不是铁板一块,要分化打击;第三,我们现在回避整顿矿业这件事情,对于那些违法犯罪分子,犯到哪一条,就用哪一条去处理打击,等到我们有计划打击一批以后,最后才施以重拳。”
邓家春默坐了好一会,道:“侯书记想得很仔细,这样操作下去,应该是很稳妥的方略。”他从怀里取出小本子,道:“我要调三个人来成津,一是罗金浩,他是我的老部下,现在当所长了,我想让他出任刑警大队大队长,他从沙州到成津担任这个职务有些委屈,我出面给他作工作;二是检察院的阳勇,他可以过来出任副检察长,还有就是从刑警支队调一个司机,专门为您服务。”
“没有问题,我同意。”
邓家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最好的人选,侯卫国,可惜他是你的大哥,调过来不太合适,我已经给杜局长建议,让侯卫国到刑警支队任副支队长,配合我的工作。”
忙了一天,终于坐下来更新,稍晚了点。
要想打开成津工作局面,县长蒋湘渝是一道迈不过的坎,而此人态度一直很模糊,他虽然因为能说会侃被称为“蒋大炮”,在关键问题上听不到他的声音。
侯卫东到了成津,两人一直在接触,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涉及核心工作,对于此人态度,他还真有些拿不准。
而且,周昌全对蒋湘渝也没有明确态度。
侯卫东手里有蒋湘渝的档案材料,这是通过粟明俊的后门复印出来的,他将蒋湘渝的档案反复进行了研究,结合自己的直接、间接印象,对他也有了基本的判断:
第一,蒋湘渝是本土派干部,八二年成为聘用干部,一个高中生,用了十七年时间便由最基层的乡镇干部当上了成津县长,说明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第二,蒋湘渝同周昌全关系并不密切,据比较可靠的消息,他与已经调离沙州的市委姜副书记关系比较密切,从这个角度来说,蒋湘渝在上层没有更强更深的关系网,至少从侯卫东掌握的情况就是如此。
第三,蒋湘渝并没有与磷矿有过多瓜葛,至少现在各方面掌握的材料并没有显示出这一点,也就是说,他比较干净,没有深陷于漩涡之中,县领导之中,与磷矿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以前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李太忠。
第四,在成津县,章永泰是孤独的斗士,蒋湘渝似乎游离在整顿矿业秩序,没有听说他突出的政绩,也没有恶评。
一项一项地将理出来。蒋湘渝的形象也就生动了起来,这是一个表面能说会道,实际相当小心谨慎之人。
八月七日。小佳产假就要结束了,她抽了个空,开着蓝鸟车来到了成津县,老公当了县委副书记,她还是忍不住想到成津来看一看,走一走。
“蒋县长,我是侯卫东。”侯卫东亲自给蒋湘渝打了电话,想约上两家人吃饭,顺便增加感情,了解些情况。
蒋湘渝家里。房门紧闭,空调开到了二十度,他穿了一条短裤,光着膀子。正在家里悠哉游哉看着老电视《西游记》,听到手机响,就对老婆道:“你去接一接,看是谁,如果没有特别紧要的事,就说我的手机掉在家里了。”
蒋湘渝老婆接过手机,没有听清楚对方说着什么,就道:“对不起,老蒋手机掉家里了,改天再打。行不行。”侯卫东当过周昌全秘书,以前经常帮着周昌全拒绝客人。明显感觉到老蒋老婆在说慌,不过他不点破,道:“如果蒋县长回家,请给我回个电话。”
挂断电话,老蒋老婆嘀咕道:“现在地人真不懂规矩,不知这个年轻人是谁,还让你回电话。”蒋湘渝很敏感,他赶紧拿过电话。看了号码。道:“是侯卫东的电话。”
“新书记的电话?”
“嗯。”
老蒋老婆道:“你还是回个电话。听胡海说,侯卫东与上层关系不一般。这几天时间,就有组织部长赵东、政法委书记杜正东和秘书长洪昂三个常委到了成津,听说常委副市长步海云最近也要到沙州,他地关系比章永泰还要硬。”
蒋湘渝不耐烦地打断道:“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他是本地干部,对成津的事情了解得很深,当年章永泰曾经数次想联合他一起整治磷矿,尽管章永泰有周昌全支持,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躲在暗处,让章永泰在正面挑战庞大的利益体。
他清楚地意识到,侯卫东来到成津,仍然是继续着章永泰未做完的事情,只是市里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给了侯卫东更多更有力的支持。
“派周昌全的贴身秘书到成津,可见周昌全决心之大,肯定是章永泰之事刺激了他。”
“将李太忠调出沙州,是调虎离山之计。”
“让邓家春和阳勇来到公安局和检察院,这是要将暴力机关掌握在手里。”
蒋湘渝对市里的布置看得很清楚。
他不想参与到整治磷矿这件事情,并不意味着反对此事,既然侯卫东如此强势地来到了成津,他在暗中配合,让侯卫东这个年轻人冲锋陷阵,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即不当先锋,又能让上级领导挑不出太多毛病,这就是蒋湘渝特殊地游击战术。
以前对章永泰是这个态度,现在对侯卫东也是这个态度,只是对侯卫东态度更加积极主动一些,这样做,等到侯卫东胜利之时,他才能分享果实,当然他依然只是配合,李、方两个家族已经形成势力,侯卫东想要胜利,只怕不会太容易。
过了一个小时,蒋湘渝给侯卫东回了电话,“侯书记,不好意,刚才出去一趟,将手机掉在了家里,婆娘家不知道我的号码,侯书记,有什么事情?”
侯卫东接到电话,哈哈笑道:“蒋县长,今天有空没有,我老婆从沙州过来了,请嫂子一起,中午吃顿饭,。”
“好啊,县委招待所就是那几个花样,早就吃腻了,我们换个地方。”蒋湘渝知道侯卫东是想错家宴谈事情,而县委招待所是最不保密的地方,他不想在招待所去吃饭,索性主动帮他找个地方。
“蒋县长是老成津,我看什么地方合适,我等一会开车过来接你,今天就坐我老婆的车,免得别人说我们县长和书记大吃大喝。”
蒋湘渝暗自点头,心道:“看来侯卫东比章永泰更细心,也更有心计,章永泰此人太刚,太刚易折。”
口里道:“那我们就到郊外地农家乐,我知道一家,很不错,平常去的人也少。”
“十分钟之后。我到县委家属院来。”
侯卫东放下电话,对小佳道:“我约了蒋县长,到郊外的农家乐去吃饭。”小佳看着门外的大太阳。道:“天这么热,何必到郊外去,又没有空调,还不如就在招待所请蒋县长吃顿家常饭。”
侯卫东不愿意将成津县复杂的局面告诉小佳,道:“我现在身份不同了,星期六,书记县长在招待所公款吃喝,传出去不太好。”
小佳笑道:“堂堂的书记县长吃一顿饭,还需用顾忌,你们两个一把手。哪个敢说闲话。成津财政也有一亿多,不差这一顿饭的钱,我们又能吃多少,按招待所地价格来说。四个人吃上两百块也就顶了天。”
侯卫东开玩笑道:“请你吃顿饭,还挑三捡四,惹急了,就让你吃方便面。”
两人说说笑笑,又抱着亲热了一会,这才出发去接蒋湘渝。
吃饭的地方就在郊外不远处,是一个干净的农家小院子,等到车停了,主人家早就迎了过来,他喊了声:“表哥表嫂。”又拿出烟。一边递给侯卫东,一边道:“侯书记。我这个小地方,没有什么好吃地。”
小院前面是一口池塘,后面是一大笼竹子,左侧是一片林子,环境还不错,一条黄狗趴在门口,舌头吐得老长。
小佳很有些交际才能,从车上下来。已经与老蒋老婆有说有笑。两人就一起到楼上去看电视。
侯卫东和蒋湘渝就坐在堂屋,蒋湘渝道:“侯书记是贵客。你把自已制的明前茶拿出来喝。”他又对侯卫东解释道:“成津山地多,以前茶叶还发展得可以,在八十年代初都与益杨茶叶不相上下,这几年种茶叶地越来越少。”
蒋湘渝表弟拿着茶叶进来,道:“以前的茶叶厂跨了以后,收茶叶的就少了,找不到几个钱,现在农村大多数劳力都去打工、上企业,对农村这一套没有多少兴趣了,山前背后的茶叶没有人管,成了野茶,我每年清明前就随便摘一点,就够一年喝。”
侯卫东与蒋湘渝喝着茶,抽着烟,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侯卫东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磷矿上,道:“从成津到茂云、茂东这一条山脉都产磷矿,储量最大的还属成津的磷矿,以及茂东的东湘县。”
蒋湘渝见侯卫东果然将话绕到了磷矿,他想了想,道:“成津的磷矿很早就有人开采,真正红火起来还是八十年代乡镇企业兴起之时,而发起人就是李太忠地岳父方县长,方县长老家在飞石镇,飞石镇地磷矿储量大,埋藏浅,他当时还是飞石镇的乡长,带领同乡开了不少磷矿,当时他们开采地都是浅层矿,现在这种浅层矿基本上没有了,都是开采地深层矿,成本比以前高得多。”
蒋湘渝所说的磷矿历史,与侯卫东掌握得基本一致,只不过听到蒋湘渝直接就说起了李太忠家里的事,他很感兴趣,故意试探道:“老方县长是成津磷矿开采的功臣。”
“在飞石、顶山、红星等三个镇,磷矿产量高、品质好,开采易,有三分之一的老板姓方,三分之一姓陈,其他的都有着各种关系,即有农村家庭式的盘根错节,又有着现代家庭企业的模式,更有甚者,这些人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很多矿养得有打手,成津的刑事案件十有八九与这些人有关。”
侯卫东原本以为蒋湘渝对这事会很隐讳,却没有料到他如此直率,就直奔主题,道:“蒋县长,那天在周书记办公室,他曾经提起过,成津的磷矿税收流失很大,依你估计,这个漏洞到底有多大?”
楼上两个女人都在机关工作,由于是初次见面,还不能立刻就说东家长论西家短,就只谈谈不关***之事,小佳刚生了小孩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话题就很自然地转到产后如何恢复身材,以及如何带好小宝贝,大凡当过母亲的女人,对这些话题都不会陌生,也很有亲切感,两人倒也谈得融洽。
聊了一会,拘束感慢慢消失以后,老蒋老婆问道:“你什么时候调到成津来工作?”在成津,好几任县委书记任职之时,都将老婆调到了成津,书记高升或调走以后,夫人们又随着丈夫们转战南北,老蒋老婆也形成了思维定势。
“市园林局是新成立的部门,我是从建委调过去的,然后就被送到上海学习了两年,现在刚刚结束学习,就调走了,对不起单位。另外,园林局专业很强,我也不想到县里来丢了专来。”小佳是侯卫东老婆,又是园林局的业务骨干,在局里如鱼得水,在她心目中,侯卫东只是暂时到成津县工作,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沙州,她从来没有调到成津县的打算。
“小佳还年轻,有一个好前程,我是老太婆了,没有什么追求,只要待遇好一点,工作轻松一些,就心满意足了。”
老蒋老婆就是一个万金油干部,干过许多岗位,工作没有一样精通,她随着丈夫职务升迁而变化着工作。最初是努力地朝着待遇好的单位走,自从蒋湘渝当了县长以后,她的想法升级了,工作既要待遇好,又要工作轻松,如今她就在地税局当工会主席。她手下还有一位副主席,专门负责局工会的日常事务,局工会原本就没有多少事,手下有个得力助手,她工作就更加轻松。
县地税局地头头很会处事,专门下了一个文件,让工会主席享受副局长待遇,这让老蒋老婆很满意。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与丈夫的官职有密切联系,因此。她捍卫丈夫的决心和敏感性甚至超过了丈夫蒋湘渝。
这种现象。在沙州机关更加明显,各个大机关都有一批这样的女人,与各方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单位里事情不多。人缘挺好,领导亦不太敢过分得罪。
小佳尽管有条件也成为这种女人,可是她压根都没有这种想法。她地业务在园林局里数得着,很受人重视,一是因为她是侯卫东的老婆,二是她确实技术好。
受人重视的感觉很好,她很喜欢,笑道:“宁姐,你哪里老,我看你就比我大上几岁。”
尽管老蒋老婆知道小佳所说是假话。她心里却很受用。感叹道:“和小佳妹妹比,我确实就是老太婆。不服老不行。”她又道:“你平时怎么玩,打麻将吗?”
“偶尔打一打。”
老蒋老婆就约道:“以后到了成津,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可以约几个人,大家打打麻将,说说闲话。”在她身边,有几个固定的麻将搭子,都是县里有身份的人,小佳显然也是有身份的人。
在底楼,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与楼上两个女人又不一样,他们不谈***,却是谈起了县里的事情。
对楼上的女人来说,这是极为枯燥而无聊地事情,而男人对此却是津津乐道,这是因为女人征服了男人就可以征服世界,男人却要征服了世界才能征服女人。
对于侯卫东地问题,蒋湘渝当了多年县长,心里很清楚,但是他又不想说得太清楚,道:“税收肯定有流失,磷矿石产量基本上稳步增长,税收应该呈现稳步增长的趋势。”
侯卫东道:“我查了磷矿石产量,按照产量来推算,税收每年流失应该在五千万到一个亿左右。”
“磷矿开采挺复杂,有些小矿的生产条件简易,以家庭为单位或是以生产队为单位,收税很不容易,有的处在偏僻地深山,税务人员去不了,大矿则喜欢做偷瞒产量,里面手段多得很,但是以上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即得利益在成津形成了气候。”
侯卫东见蒋湘渝很坦率,道:“听说,为了争夺磷矿资源,茂云已经有黑社会组织形成,成津是否有这种现象。”
谈到这个问题,蒋湘渝就揣着明白装着糊涂,道:“矿上的人好勇斗狠是有的,抢资源也有,如今又出现了新情况,不少外地人也到成津来开矿,与方、李两家明争暗斗,这些外地人,要么关系硬,要么是拳头硬,正因为此,刑事案件与磷矿产量成正比关系。”
说到这里,他转折了一下,道:“但是说到黑社会恐怕还不能下定论,黑社会是有条件地,要有保护伞,要有资金实力并且还得资助其违法行为,在当地激起民愤,还得对社会进行非法控制。”
他慢慢地道:“成津是不是存在黑社会,就要拿这些条件去比照,我个人不敢也不能下结论。”
侯卫东紧追着此事,道:“方、李二个家族占了全县磷矿的三分之二,这说明其家族控制了成津的经济命脉。”
“可以这样说吧。”
蒋湘渝在侯卫东面前很有耐心,也不回避其提问,更没有显得不耐烦,拿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道:“成津磷矿最先是由方老爷子带头开采的,李县长又是方老爷子的女婿,所以方、李两家在成津开磷矿的人比较多,我一直在西部的农业大镇任职,没有到盛产磷矿地飞石、顶山、红星三镇工作过,这些年来。没有与磷矿没有沾过边,直系亲属里面没有开矿。”
后面几句话,就是表明自己地立场和态度。
当然,有些事他并没有说透,县里不少有实权的领导干部在磷矿里有股分,章永泰在县里举步维艰。是触动了庞大地关系网。
聊天之时,侯卫东一直在暗自观察和琢磨着这位搭档,他先后跟着祝焱和周昌全两位领导,潜移默化之中,他的综合判断与分析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他暗中分析道:“蒋湘渝将成津磷矿来龙去脉以及现状说得很清楚,把黑社会的基本要素说得很清楚,也就变相承认了成津有黑社会,但是他不肯明说成津存在黑社会,更避口不提章永泰之事。这其实隐讳地表明了他地立场。”
“蒋湘渝不会冲在整顿矿业第一线。却可以合作,至少他不会拖后腿。”
这一点与自己的预断基本一致,侯卫东对这个结果也满意,只要蒋湘渝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他的工作就更好开展。
光是靠分析和判断并不可靠,侯卫东又道:“成津的发展潜力很大,可是受到局限也多。在今后工作,我准备采取一些或许比较激进的措施,请蒋县长支持。”蒋湘渝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县委的决策,政府一定会严格执行,不打折扣。”
“我准备增加一名副检察长,叫做阳勇,是从市里下来的,经验丰富年轻地老检察官。充实基层检院力量。提高办案水平,市委同意了这个方案。”
蒋湘渝笑道:“凡是县委地决策。我都无条件执行,更何况这是市委同意的方案。”他又轻描淡写地道:“李致这个女同志,是一幅外柔内刚的性子,与章书记配合得好。”
吃了午饭,两家人尽兴而回。
回到家,老蒋老婆道:“侯卫东这么年轻,能否镇得住成津的牛鬼蛇神,章永泰又臭又硬地脾气,很强势,最后还是被弄得不要开交。”
“男人的事情你别瞎掺合,侯卫东不简单,背景比章永泰深厚,人虽然比章永泰年轻,感觉却比章永泰还要老练一些。”蒋湘渝郑重地告诫道:“以后少在外人面前提侯卫东,就当我们关系一般,这一点非常重要,还有,张小佳到成津,你也别主动约她,一句话,在外人面前要撇清与侯卫东的关系。”
老蒋老婆也知道成津挺复杂,道:“放心,我才懒得说这些烂事。”
侯卫东回到家中,关了门,正与小佳粘乎,邓家春地电话打了过来,他就松开小佳,将电话拿到窗边,道:“家春,你等我一会,我五分钟过来。”
小佳脸色红红的,道:“你是县委书记了,可以让手下等一会了,这可是你的特权。”说虽然如此说,她看到侯卫东神情,知道有重要事情,就到衣柜里给他取了一件新短袖,一边在侯卫东身上比划,一边道:“你现在是领导,要注意自身的形象,衣着要讲究一些。”
县委招待所正在按照邓家春的方案改造,侯卫东暂时还住在前院,除了住房以外,县委办主任胡海还特意为侯卫东准备了一间会客室。
“侯书记,我有两年件事情要汇报。”邓家春黑瘦着脸,并不寒暄,直接就讲事情。
“说吧。”
“第一件事,县公安局经费很紧张,人头经费严重不足,工作经费更少,局里在年初给每个派出所下了罚款指标,以补足经费缺口,举个例子,城区两个派出所一共只有四台车,每月核定一千六百公升汽油,不足部分得自己找。”
“你的意思?”
“按省厅的规定,拨足公安经费,让同志们专心抓案子,不要成天盯着钱,我算了算,每年还得给局里增拨一千万就够了。”
侯卫东有些为难,道:“县财政就是吃饭财政,入不敷出。”说到这,他又用果断的语气道:“我尽量把钱弄足,业务上地事情交给你,近期务必有成效,据我从多方了解地情况,成津局面复杂,有家族因素,也有官商勾结的因素,形了复杂地黑恶势力,邓局长,我们俩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第454
侯卫东知道,在周昌全布局中,他是整治成津的绝对主力,除了查清章永泰之死,还得促进成津快速发展,而邓家春只有在破案方面起辅助作用,如果说邓家春肩上的担子如果担子有一千斤,他肩年的担子就有五千斤,
等到邓家春告辞以后,他仍然坐在小会议室里,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问题,到了成津这一段时间,除了找人谈话、吃饭、喝酒,他的脑子始终想着成津这盘棋。
成津这盘菜还捂着盖子,他暂时还不想揭开。
小佳在屋子里坐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侯卫东回来,正想给他打电话,手机却在桌上响了起来。
拿着手机,进了小会议室的门,烟气呛人,侯卫东背靠着椅子,烟头正一闪一闪,正在沉思,或者说是在发楞。
小佳用手扇了扇满屋的烟尘,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少抽几枝,手指头都被熏黄了,牙齿也不白了。”
侯卫东此时才注意到空调屋里的烟味,他不想在小佳表现得过于沉重,把烟摁灭,道:“我现在明白周书记为什么要将一个手机交给我保管,每天找的人太多,不接见又说架子大,可是真要每个人都接见,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小佳晒笑道:“你是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如果真的没有人找你,那才真是麻烦了。”
小佳的笑容很轻松,这让侯卫东宽心不少,他这才拿过了电话,见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电话,便回了过去,道:“你好,我是侯卫东。”
到了县委副书记这个位置上。侯卫东不知不觉也在改变着说话的语调。以前帮着周昌全接电话之时,作为秘书,他要尽可能地礼貌,如今接电话,他就简简单单地报上自己的姓名,平和,却并没有刻意地去装礼貌,到了这个位置。(??)简单自然反而更符合县委书记的身份。
话筒里传来组织部长李致的声音,“侯书记,很抱歉,星期六都来打扰你。
侯卫东来到了成津以后,已经从各方面了解了李致地情况,虽然还未与李致单独进行深入地接触,他还是将章永泰提拔起来的这位女部长划到了自己阵营,她和邓家春一起。将是一柔一刚的重要助手。
“李部长太客气,做基层工作,哪里有什么星期六、星期天,我就在县委招待所。你过来吧。”
小佳见又有人找上门来,一脸无可奈何,道:“算了。你忙你的,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晚上要把时间腾出来。”小佳生了小孩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多少性欲,得知侯卫东调到成成津以后,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她的性欲突然间被唤醒了。这一次来到了成津。自然不想被外人占去过多时间。
侯卫东当然听懂了小佳的意思,他伸手抱了抱小佳的腰肢。由于怕服务员进来,他很快就放开手,道:“放心,我自有分寸,来人是成津县委组织部长李致,她对我很重要。”
小佳飞快地在侯卫东脸上亲了亲,道:“我知道,不影响你了,回家看电视剧了,你也别谈得太久。”
李致走进了县委招待所的小会议室,进来见到满屋地烟雾,就道:“侯书记,怎么在空调屋里还抽烟,你也少抽两枝,对身体不好。”
在工作单位,女同志有劣势,同时也具有天然的优势,她们在领导身边往往放得更开,说话也比相同身份的男同事放松一些。
侯卫东扬了扬手中的烟,道:“没有办法,当了几年秘书,经常熬夜,习惯了烟不离手。”他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了一些,随口问道:“听说你爱人在部队里当团长。(??)”
李致把手包放在桌上,坐了下来,道:“我那口子是犟驴子,我一直劝他转业,他就是不答应,他学的测绘专业,在地方上也有用武之地,可是他舍不得部队,不想回来。”
侯卫东主动道:“如果张团长要转业,我还可以帮着找些关系,他搞测绘,分到建委、国土房产局等单位,还是不错的,职务上也应该有一定考虑。”
凭着李致在市委组织部的关系,为老公联系一个好单位不成问题,可是要想担任重要部门领导就有些困难,听到侯卫东主动说起这事,道:“侯书记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我晚上再给那口子打个电话,征求他的意见。”
说了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关系似乎就拉近了。
侯卫东习惯性地去摸香烟,看了李致一眼,又将手缩了回去。
李致收敛了拉家常表情,开始正式汇报工作,“侯书记,今天我汇报两件事,一是基层组织建设试点工作地准备情况,我与粟部长联系过,在九月初他们要下来看一看,二是人事方面的一些事情,这是章书记殉职前布置的工作,组织部门已经进行了考察,特意向侯书记作个汇报。”
对于基层组织试点工作,侯卫东也很重视,但是这事属于日常事务,他并不怎么上心,而章永泰的人事安排,这事就很值得玩味,他脑中立刻起了一个疑问:“既然上一届书记地人事安排没有实行,新书记来了,这个安排也就作废,李致作为组织部长,应该懂得这点,为什么她还要提出来,她这样做,莫非想传达什么信息。”
侯卫东脸上仍然带着微笑,道:“在组织工作上你的专家,基层组织试点的事情由你全权处理,具体方案拿出来以后,先给我看一看,再到常委会上通过,选定了点以后,我们再一起研究方案。”
李致道:“侯书记,这个试点工作要迎接省委组织部检查,市委组织部很看重地,我觉得还是由你来挂帅,具体事情我去做。”
“行。”
侯卫东笑着道:“这事是今年组织部的重头戏,你要多费些心思,粟部长是老朋友了,他和我都住在新月楼里,两家还经常来往,成津的事情他绝对会大力支持,你多去找他。”
李致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道:“部里已经拟出了基层组织方案的初步方案,我让郭科长看了,她提出了具体修改意见,你再审一审,如果常委会通过了,就上报市委组织部。”
“郭科长,郭兰,她当科长了。”赵东和粟明俊都称呼郭兰为小郭,侯卫东还真没有想到她已当了科长。
“今年初任命的,她是老组工干部,业务能力很强,提的意见针对性和操作性都很强,听郭科长说起,你和他曾经在一个办公室工作过。”
“我和郭兰都在益杨组织部工作过,当时郭兰是我的领导,后来她就调到了沙州市委组织部。”
自从得知郭兰就是当年那个白衣长发女子,侯卫东便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找到了神秘地白衣女子,以前他差点把市商委武艺当成了那个白衣女子,武艺虽然人也不错,可是比起郭兰来,从气质到相貌还是有不少差距,白衣女子与郭兰重合在一起,给了侯卫东以惊喜,后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丝丝如扣,毫不生硬。
忧地是他脑海中时常会想起与郭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很平常,却很温馨,特别是听到钢琴声,就会想在沙州学院那个泛着灯光地湖面,以及黑夜中灵动的钢琴曲声,灯光、湖水、树影、琴声,构成了一个特殊生动的情景,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在他内心深处,觉得郭兰至今独身,与自己或许也有关系,虽然这种想法没有任何根据,这个想法却挥之不去。
谈完了基层组织部的试点工作,李致又翻开了笔记本,在这个笔记本里,记着许多章永泰的讲话,以及对组织人事工作的要求,还有对具体人员的指示,此时打开笔记本,当日章永泰一脸深沉的神情就跃然纸上,扑面而来,她翻着笔记本,眼泪差一点就涌出来了,为章永泰复仇的念头又强烈地涌了出来。
想到章永泰如此强势的领导,都没有实现上任之初的承诺,她对年轻的侯副书记始终抱着三分怀疑:“侯书记没有什么杀气,成津这一个烂摊子,他能收拾吗?”
此次侯卫东到成津的主要目的,只有周昌全、洪昂、杜正东和邓家春等极少数人知道内情,李致并不知情,她很熟悉成津情况,又处于组织部门这个特殊的岗位,通过李太忠、邓家春、阳勇等人的调动,隐隐感到侯卫东是为了章永泰之事而来,这让她看到了为章永泰复仇的机会。
思来想去,她就特意汇报章永泰没有来得及实施的人事调整,看看侯卫东的反应。
“章书记殉职前一个月,曾经让我制定了一个乡镇党政班子调整方案,具体如下。”
等到李致讲完,侯卫东从抽屉里取了纸,道:“这些名字我都好对不上号,麻烦你将刚才的人事调整情况写一写,既然章书记要调整,肯定有他的道理。”
等到李致写完,侯卫东看了一遍,道:“这事我知道了,至于何时实施,等成熟了再研究。”
在六个需要被调整的名字中,有二个,侯卫东熟悉,一个是飞石镇镇长,另一个是顶山镇党委书记,飞石镇、顶山镇和红星镇都是成津磷矿主产区,章永泰剑指何处,自然已是一清二楚。
“章永泰是条好汉子,难怪他殉职以后,周昌全如此震怒。”
侯卫东回想着自己在周昌全身边之时,在章永泰没有出事之前,只是觉得周昌全很关注成津和章永泰,对成津所发生的事并没有过多地关注,现在反思,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周昌全很深沉,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要派自己到成津,就算继续当他的专职秘书,或许也不能了解到成津的内幕。
二是成津的各项情况一直通过不同渠道传送到了市委办,侯卫东都看过,由于成津经济落后,他并不太关注此地,也就没有从这些材料中分析出问题,这说明自己没有主持过一个地区的全面工作,思维上还有局限,大概周昌全也看到这一点。
章永泰要动这六个人,肯定这六个人有问题,侯卫东要整顿矿业秩序,料来也必须动这六个人,如何下手,马有马路,车有车道,就各有各的招数了。
侯卫东生了警察世家,在家里经常听到父亲和大哥讨论案情以及作案手段,在沙州学院所学课程中。他亦涉猎到一些隐蔽手段,结合成津的复杂局面,在他心里,迂回作战的方案渐渐有了雏形。
他此时已经充分相信章永泰,既然章永泰想调整地人,肯定都有问题,他在纸上写了六个名字,然后随手一抓:这张纸条上是飞石镇镇长杜永刚,这将是迂回战术的第一个对象。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那一块石头。
侯卫东给新任的秘书杜兵打了个传呼,过了不到两分钟,就听到了杜兵气喘吁吁的声音,“侯书记,您好。”
“我在县委小招待所有会议室,你来一趟。”
很快,杜兵就出现在了县委招待所的小会议室,额头上全是汗水,站在门口,他用双手抹着脸。脸色也是红红的,显然他是一路飞奔而来,进了小会议室,并没有见到侯卫东,却一眼就见到桌面上玻璃烟灰缸里面的十来个烟头。
“侯书记抽烟还真历害。”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窗户,让烟雾散发出去。
侯卫东抽空回了一趟寝室,小佳正斜趟在床上看电视,电高里正在演刘罗锅的故事,这个故事红了好几年。各个电视台都播放了,以后几年,各地电视台还不断重播,小佳看过数遍,还是津津有味。
侯卫东进门之时,一脸坏笑地把门关上。
“事情办完了吗?”
“没有。秘书小杜来了。我有些事情要问他,抽空回来过瘾。”
“去你地。”
小佳伸手就要掐侯卫东,手到半途就被侯卫东捉住了,两人就纠缠着倒在床上,侯卫东动作很熟练,在推倒小佳的时候,手就伸进了衣服,三下五除二。就将小佳剥得只剩下一条小内裤。
“小杜还有等你。”
“没有关系。让他等,学会等待。这是当秘书的基本功。”
等两人疯了一阵,侯卫东到底还想着事情,一阵连续的猛攻之后,终于痛快淋漓地爆发了。
平趟了一会,侯卫东翻身而起,道:“这次算是加餐,等晚上再吃正餐。”小佳全身放松,空调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不过为了防止感冒,还是扯了一床空调被子盖在身上,她看着侯卫东的眼神充满着柔情,道:“我倒是不怕,就看你的能力了。”侯卫东狠狠地扣上皮带,道:“治大县若小烹,难道还治不了你。”
侯卫东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新手机,这是县邮电局送来的样机,性能还不错,他自已不需要,见秘书杜兵还在传呼,就准备让杜兵使用。杜兵在小会议室坐了一会,听到脚步声,连忙站了起来,他有些疑惑地接过了手机盒子。
侯卫东道:“都是什么年代了,我的秘书还用传呼机,这是新款摩托罗拉手机,你拿去用。”见杜兵有些受宠若惊,又笑道:“手机就是通读工具,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估计随着社会发展,以后手机就和传呼机差不多,人人都用得起。”
他是手机在岭西市场上的第一批用户,从二万元的手机到二、三千地手机,不过是几年功夫,而且是效果越来越好,体积越来越小,价格越来越低。
但是对于杜兵来说,这仍然是一个大礼物,不过他也没有推辞,道:“感谢侯书记关
侯卫东笑道:“配了手机并不是好事,二十四小时都会被我盯着,以后抽时间学会开汽车,这也是当秘书的基本技能。”杜兵涨红了脸,道:“侯书记,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提高服务本领。”
侯卫东很快就言归正题,道:“你利用星期天的时间,收集飞石镇党政班子基本情况,越详细越好,不要声张,最好从测面渠道了解。”
杜兵是第一次接受侯卫东单独交待的任务,心里很激动,道:“我一定完成任务,请侯书记放心。”
侯卫东严肃地道:“这些事本来我不用说,可是还得再次强调纪律,保密是放在第一位,这一点要记在心上。”
杜兵拿着不算成为也不简单的任务回到了家里,他的女友丁小辉见到新手机,“哇”地跳了起来,打开外包装,居然是市面上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她早就想买手机了,可是价格让人望而生畏,她兴致勃勃地翻看着说明书。
“能借给我用两天吗?”
“不行,这其实不是手机,而是侯书记的绳子,他只要一拉,我就得用火箭速度赶到他身边。”
丁小辉道:“你在县委办窝了几年,终于时来运转,成了县委书记秘书,侯卫东比你大不了几岁,这么年轻能当上县委书记,也就是凭着当了两次秘书的经历,这两年你苦一些,等到侯卫东高升,你也就出头了。”
她越想越开心,道:“你最好跟着侯卫东,就可以调到沙州,到时我也跟着到沙州去工作,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
杜兵也被感染,不过他还是道:“伴君如伴虎,以后恐怕会经常加班。”丁小辉拿着手机,从背后温柔地抱着杜兵,道:“只有我们有好前程,苦两年有什么关系。”
她胸前地柔软部门紧紧地顶贴着杜兵,自语道:“以前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你还是天天加班,现在有了希望,我不怕你天天加班。”
杜兵翻过身抱了抱丁小辉,道:“你先看说明,等一会教我怎么用,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他原本想找组织部的人问一问,转念又想:“侯书记要这个情况做什么,如果要找组织部,直接给李部长打电话就行了,何必要我来办此事。”又想:“越详细越好,这是指的什么?难道侯卫东和章永泰是一个心思。”
他在县委办工作了四年,虽然不是章永泰的秘书,却在中枢这内,知道不少事情,想起章永泰与李太忠等人势若水火的局面,心情就沉重起来。
只是,如今当了侯卫东地秘书,开弓没有了回头箭,身不由已了,他暗自祈祷:“但愿侯卫东永远顺风顺水,但愿侯卫东不要陷在这一趟浑水之中。”
上班以后,杜兵给侯卫东泡了茶,就回到了自已地办公室。
成津县办公室结构与益杨县基本一样,领导办公室与秘书办公室分设,侯卫东的办公室在走道这边,他的办公室在另一边。
从办公室里取了调查表,杜兵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这才来到办公室。
“侯书记,这是飞石镇党政领导班子的调查情况表,您看看,如果不够详细,我再补充。”
侯卫东翻看了调查表,他第一眼就找飞石镇镇长刘永刚的名字,简历很详尽,在亲属一栏中,除了夫妻、父母等直系亲属以外,还特意加了一句“方县长的侄女婿”。
看到这一句,侯卫东暗道:“难怪章永泰在对他下手,是为了方家,我就从此人入手,试探成津的水到底有多深。”
他还在心里赞赏了一句,“这个杜兵还不错,一点就透。”随即想到:“从这一个细节可以看出来,连县委办普通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成津地症结,在某种程度上,种种事情都是公开地秘密。”
侯卫东给邓家春打了电话,道:“老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重要任务。”
星期四,邓家春刚上班就来到了侯卫东的办公室,坐下来以后,道:“据可靠消息,刘永刚此人好色,最喜欢到沙州酒店去泡小姐。”
侯卫东眼前一亮,道:“只要有这个爱好,那就好对付,你派可靠地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只要到沙州泡小姐,就将他坚决拿下,不过你别出面,请沙州公安出面,这样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侯卫东选了飞石镇为突破口,紧紧盯住了镇长刘永刚,而刘永刚根本不知在祸就要临头,日子依然过得有滋有味。
眼见着到了星期五,吃了午饭,飞石镇镇长刘永刚带着驾驶员离开了镇政府,正在盘山公路上,接到了办公室的电话,他喝了些酒,脸色红朴朴的,道:“我要到城里办事,下午的会不开,朴书记有事,他自已开会就行了。”
办公室主任愁眉苦脸地放下电话,刚才他接到了朴书记的电话,下午二点要开党政联席会,现在刘镇长不参加,这个党政联席会也就没有什么意思。
朴书记接到此信,气得脸青面黑,挂了电话,就对副书记卢飞道:“上午我明明给他说了要开会,他还是不管不顾走了,哪里象个镇长,比私人老板的素质还低。”
卢飞和朴书记都是从外地调来的干部,受够了刘永刚这个地头蛇的窝囊气,卢飞调侃道:“刘永刚根本不是镇长,他就是飞石镇的地头蛇,解放前有开明绅士和土豪劣绅,刘永刚就是典型的土豪劣绅。”
“他走了,这会还开个屁。”这是一句气话,也是一句真话,不过,如果真的因为刘永刚走了就取消会议,朴书记更没有面子,取消会议的通知他还是没有发出去。
朴书记生气归生气,也无可奈何,官场有许多或明或暗的规则用以维系官场秩序,保证官场的运转,但在刘永刚这个莽夫眼中这些规则根本不存在,他这个镇长。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能用飞扬跋扈来形容。
但是,这家伙控制着镇里的好些磷矿,不少村干部都在企业里兼职拿钱,他又很有些草莽江湖气,与村干部喝酒赌钱甚至一起嫖娼。将各村干部紧紧团结在他地周围。
朴书记在二十来年的基层工作经验,初到飞石镇,尽管知道刘永刚的头不好剃,他还是很有信心把工作做好,结果很快他就吃了一个哑巴亏。
在收提留统筹和农业税的关键时期,刘永刚去党校学习了一个月,回来之后就请了病假。据说是胃出血。
朴书记在镇里组织提留统筹和农业税的收取,村里干部全部叫苦连天,不管朴书记如何三令五申,完成进度就是要比往年相比至少差上一半,飞石镇被县里分管领导和相关部门多次点名批评。
章永泰到朴书记调研。问及此情况,让这位具有多年乡镇工作经验的老书记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好在章永泰也没有过多追问此事,沉着脸回县里去了。
刘永刚喜欢喝酒,胃确实有毛病,不过住医院亦可,不住医院亦可,这次县里调朴书记过来。他存心要让老朴吃一吃飞石镇地杀威棒,所以就选择了住医院,同时授意手下的哥们弟兄将提留统筹和农业税先拖着。
他病愈归来以后。在一次全镇干部大会上,狠拍桌子,把驻村干部和村干部一阵臭骂,最后宣布:“你们是不给朴书记面子,不给朴书记面子,就是不给飞石镇党委政府的面子,也就是不给我老刘的面子,老子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到时那个村敢拖后腿。我饶不了他,让他滚出飞石镇。”
果然。一个星期以后,提留统筹和农业税收取工作基本完成,朴书记被这一记闷棍,打得好些日子都在头昏。
刘永刚进了城,首先就到了市建委,找到了城管局长李太忠,刘永刚在飞石镇绝对操蛋,但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在李太忠面前,就只得俯首贴耳的份。
进了李太忠办公室,李太忠见刘永刚满脸通红,劈口就道:“中午时间,你少喝几口马尿。”刘永刚叫屈道:“今天国土局老苟下来,我陪他喝了几杯,不到半斤,我喝酒就上脸,老红,没有办法。”
他笑嘻嘻地从包里取出来一个小盒子,道:“叔,你到市里当官,我琢磨着总得送些礼物,叔又啥都不缺,送什么好,可是我愁坏了。”
李太忠把礼物打开一看,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黄金小牛。刘永刚又道:“叔,这牛不稀罕,关键这牛我是请岭西地慧明大师开过光,能保佑叔。”
李太忠最信这一套,听说这牛是由慧明大师开过光,脸上这才露出笑脸,道:“这是好东西,难得你还有这份心。”
刘永刚道:“我一直都有这份心。”
李太忠看着黄金牛,脸上笑容又消失了,道:“永刚,你们这些日子小心些,能低调就要低调,更要把握一条,千万不要有把柄落在侯卫东手里。”
“叔,你放心,我惹不起,躲得起。”
李太忠脸色灰灰的,道:“就算想躲,恐怕别人也会找上来。”
这一次调动没有任何征兆,当组织部粟明俊副部长伸手祝贺,他楞征征的没有反应过来,一张轻飘飘的调令,总共只有两根手指的文字,就将他由手握大权地常务副县长变成了市建委副主任兼城管局长。
由于城管局是建委的二级局,他其实就是出任城管局长。
城管这个工作,管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纠纷不断,形象每况愈下,这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
改革开放二十来年,在规划、拆迁、建设以及就业保障中积累在大量的社会矛盾,这些矛盾又集中而突出地反映在城市管理之中,由于城管直接与最底层群众打交道,也就成为社会矛盾的发泄点。
对于城管工作,从市民的角度来说,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他们即需要干净整洁地生活环境,对于小摊贩堵路、污染环境,油烟熏人,噪声扰名,他们一致要求整治,与此同时。见到城管暂扣小摊小贩的财物又变得义愤填膺。
从领导角度来说,市容市貌关系到政绩,上级领导进入城市,直观印象格外重要,所以,领导们对城管工作要求得很高很严很细,当然。如果在执法过程中出了问题,领导们会说:“严格执法,不是粗暴执法,出了事是执行手段地问题。”
城管队伍就是钻风箱地老鼠,两头受气。
李太忠在县里虽然副职。实际上享受着正职的权威,素来只抓大事,如今当上了城管局长,天天管着这等烦人的小事,吃力不讨好,还要经常被市领导批评,让其心中实在不爽。
而“不爽”只是皮毛之痒,他心中有更深的忧虑:“成津这个火药桶。由于章永泰之死,或许要被引爆。”
当初,面对章永泰的步步紧逼。李太忠地主意还是用官场手段来反击,没有料到儿子和方杰胆大包天,居然瞒着他暗算了堂堂的县委书记,当他知道事情真相以后,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已不想骂人,半响才指着方杰和儿子李东方道:“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是认起真来地**。你们两人这把火玩大了。”
此事不久。成津便发生了一系列人事调动,李太忠当了多年县领导。深切地感到了天罗地网正慢慢地形成。
刘永刚从李太忠办公室出来,暗道:“我这个叔,真是年龄越大越胆小,这个世界就是胆大地日龙日虎,胆小的日抱鸡母,怕个。”
驾驶员东子跟了刘永刚七年,两人关系早就超越了上下级关系,见刘永刚闷闷不乐,就笑嘻嘻地道:“听说沙州宾馆娱乐城来了一批新鲜货,我们去尝鲜。”
沙州宾馆娱乐城是一家老牌子地娱乐城,老板很有背景,很少受到公安骚扰,刘永刚是里面常客,他在这里玩,都是以夏老板名义对外称呼。
等到刘永刚走进了沙州宾馆娱乐城,侯卫东便接到了电话。
“邓局,我觉得此事别让刑警支队出面,就以当地派出所扫黄地名义,你能不能再将警力调一调。”由于大哥侯卫国已经调回了刑警支队,侯卫东就不想让大哥过早地出招,免得引起成津那边的警惕。
邓家春报告道:“侯书记,今天杜局长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凡是需要沙州公安局配合的事情,让我直接找粟局长,今天这事,粟局长安排的正是辖区派出所。”
侯卫东一拍桌子,道:“既然有了市局大力支持,这些土贼只能束手就擒。”
沙州宾馆娱乐城,位于沙州西城区,这里是开发商较多的地段,平时生意很好,派出所在一般情况下也不来查房。
刘永刚进了娱乐城,一切如旧,他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由驾驶员去挑人,他舒服地躺在床上抽烟。
不一会,驾驶员带了三个十八、九岁地小女孩子,都是年轻水嫩的女孩子,虽然抹着浓妆,仍然遮掩不住其青春气息,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正是刘永刚最爱,三个女孩都不错,这让他犹豫了一会,才选了一位年龄看上去最小的。
进了屋,女孩子道:“先生,先要洗澡。”刘永刚点头,道:“一起洗。”女孩也不忸怩,在刘永刚面有脱了外套,就进了卫生间,她调好了水,在卫生间喊了一声:“先生,水好了。”
刘永刚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那女孩已经脱得干净,皮肤轻轻爽爽,小腹平平滑滑,**小小尖尖,正是青春女孩的标准形体,在这一刹那,刘永刚不禁又想起老婆不低于二十六的腰围,一身白花花的肥肉,看了都腻,更别说趴在上面做动作,与这女孩相比,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永刚是此道老手,他很享受地让女孩为冲洗,一边伸手慢慢地玩着女孩的身体,那女孩怕痒,“咯、咯”直笑,洗了一会,道:“先生,行了,上床。”
等到刘永刚终于入港,大门“砰”地开了,涌进来三、四个人,有人照相,有人喊:“警察,别动。”
邓家春很快就将消息传了过来,侯卫东知道事情成了,道:“让新闻媒体曝光,闹得越大越好,这样我们就好做文章。”
第456章 套
这是一场很典型的抓嫖戏,也是沙州政界常用的招术,当年青林镇镇长秦飞跃因为此事差一点被下课,此次飞石镇镇长刘永刚也因为此事被弄得声名狼藉。
成津县委常委会上,等到常委们坐齐,侯卫东脸色铁青走了进来,道:“在开会之前,先请委办主任胡海读一篇报道,大家听了以后,谈谈感想。”
《沙州晚报》在沙州发行量很大,它与日报不同,有许多花边新闻和群众关心的事情,更加接近老百姓的口味,因此深受沙州老百姓欢迎,虽然没有列入党报发行,其发行量却是超过了《沙州日报》,从这一点来看,人们对小道消息的兴趣远远大于对政策的学习。
胡海不是县委常委,只是作为委办主任列席会议,他早就看过报纸,得到指示,就一本正经地念文章的题目:“镇长嫖娼,被抓现形。”
写这篇小报道的记者很有些幽默感,很懂读者们喜欢的看点,他采用了白描手法,分析了嫖娼者与被嫖者的年龄差距,以及两人的形体动作,还有两人被抓以后的自白,最后发了一通冷潮热讽。
常委们大多数都知道这一条消息,此时听到胡海拖长声音读这篇报道,脸上一本正经,肚子里却是狂笑不止。
组织部长李致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刘永刚就是人渣,不得好死。”
等到胡海读完报纸,侯卫东拿过报纸,又举起来扬了扬,“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成津干部队伍的形象,因为刘永刚而蒙羞。至少我们要多费十倍努力,才能在市委面前挽回影响。”
纪委书记么宪暗道:“刘永刚这次活该倒霉,侯卫东年轻气盛,一心想往上爬,让他失了面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侯卫东将报纸往桌下一扔。道:“刘永刚嫖娼之事,证据确凿,事实清楚,请纪委到沙州将材料取回来,严肃处理,决不姑息。处理结果在《成津日报》上刊登,以显示县委县政府惩处腐败的决心。”
面对着侯卫东的盛怒,众常委都不说话,么宪是纪委书记。侯卫东点名让他处理此事,他咳嗽了一声,道:“刘永刚是咎由自取,纪委将立刻到市里取材料,严格按纪律进行处理,只是。”他拉长了声音,慢慢道:“家丑不可外扬,为了挽回影响,我建议不在社会上公布此事。公布了,县委县政府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侯卫东一脸盛怒全部是装出来的,他其实心里欢喜得紧。听了么宪的建议,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默不作声,过了半响,才道:“就按照么书记地意见办。”
经过了此节,常委会这才正式开始。
此次常委会只有一个议题:修建从成津到沙州的成沙公路。
此次常委会之前,侯卫东就成沙公路修建与蒋湘渝进行了沟通。
“在周书记办公室,他特意提出了要改善成津的交通条件。这一次常委会。我准备将交通建设提上议事日程。”
蒋湘渝当然记得上一次周昌全所说的话,道:“交通是成津发展的瓶颈。打不通这个瓶颈,成津要大发展只是空谈,只是修路的钱并不是小数,成津就是吃饭财政,无钱。”
蒋湘渝能在十来年时间从基层小干部爬到了县长职务,能力上绝对没有问题,他笑道:“我们可以从各个方面筹款。”
蒋湘渝暗道:“如果成津要修路,必须要得从各方面筹款,成津最大资源就是磷矿,也就意味着,县政府将直接与各个磷矿主较量。”想着章永泰被孤立的实情,他就倒吸一口凉气,绝不站在斗争第一线是他地原则,因此,他道:“修路是成津老百姓和历届班子的共识,但是始终修不了,是有现实和历史原因的,说老实话,我害怕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
侯卫东态度很明确,道:“修路,是周书记亲自定下的,市里也有支持政策,路肯定要修。”蒋湘渝还是把握着他的原则,试探着道:“修路涉及面太宽,恐怕得由侯书记亲自挂帅才能搞下去,否则很难。”
“行,我来当修路总指挥。”
在侯卫东的设想中,修路是一石两鸟之计,一方面,修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地大事,抓好此事,能有力地促进成津发展;另一方面,如果现在就将攻击点集中在磷矿上,阻力肯定很大,他要利用修路一事,转移即得利益者的视线,同时尽量促使成津各种问题浮出水面,借机迂回解决磷矿问题,
周昌全听了汇报,尽管感觉有风险,但是还是同意了侯卫东的方案。
“既然侯书记愿意挂帅,事情就好办了,只要打通了交通这个瓶颈,成津就能迎来新一轮大发展,我作为县长,责无旁贷。”县委作决策,政府执行,这是基本模式,蒋湘渝见侯卫东愿意担任总指挥,心里也就踏实了,至于具体的事情,作为行政一把手,他没有理由推脱,也就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有了初步协议,议题就被摆在了常委会上。
侯卫东首先讲了一番话,道:“毛主席经常讲,做事情要抓住牛鼻子,所谓牛鼻子,就是事情最核心最关键地环节,交通瓶颈已经影响了成津发展,成津所有问题的牛鼻子就是交通,因此,今天这次常委会议题就只有一个,解决成津的交通问题。”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蔡正贵心道:“侯卫东到底年轻,抓政绩的心思比章永泰更加迫
他昨天和李太忠通了话,两人最怕侯卫东扭着章永泰未做完的事情不放,现在侯卫东将工作重心放到交通之上,也就意味着暂时不会向磷矿下手,这让蔡正贵心里稍安。
修路本是一个麻烦事,只要能让侯卫东陷在麻烦事情里,他就没有多少心思去查其他事情。
若此事办不好,侯卫东就算有周昌全罩着,在成津县也将威信扫地。
“以李太忠在地方上的影响,在重大工程上找些麻烦,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眼角余光不由得转向了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此人在沙州公安里就素有“冷面”之名,这个“冷面”如一根刺,让他喉咙感到很不舒服。
在常委会上,一般来说,书记的态度就是拍板,应该放在最后,今天第一次常委会,侯卫东一上来就定下了基调,常委们若是明确反对,就是与新书记唱反调,因此大家都不发言。
侯卫东笑道:“修路是好事,也是大事,大家充分发表意见。”
蔡正贵在常委中排名靠后,他主动道:“我来发言,我支持将沙成线的建议纳入今年地重点工程,关于交通的重要性,从几个俗语就可以看来,火车一响,黄金万两,要想富,先修路,成津的交通条件是沙州四个县最差地,如果不改变交通状况,成津的发展就是空中楼阁,而成沙线又是交通建设的重中之重,我同意立刻启动成沙线建设。”
邓家春干脆地道:“我没有意见。”
组织部长李致见侯卫东执意推行此事,她心里反而有些不安,道:“侯书记,修路是好事,只是成津财力紧张,去年是.亿,就算全县一年不发工资,也修不成这路,我的意思是此事还要谨慎,等资金大体上有着落了,这才向社会宣传,否则就会失信于民。”
侯卫东摆了摆手,道:“如果等到万事俱备,此路恐怕还要等上许多年,如今各地都在大发展,成津如果再不快速发展,与周边县的差距将越来越大,想到这事,我就睡不着觉。”
此语一出,副书记高小楠就将反对意见也咽了回去。
蒋湘渝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见大家纷纷表态,这才道:“我来发言。”
会场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蒋湘渝。
“修路是大势所趋,人民群众有这个愿望,各个企业有这个愿望,县委县政府也用这个愿望,我支持将成沙线列入重点工程,只是如李部长所言,县里确实没有资金启动。”
蒋湘渝喝了口茶水,继续道:“不过,再难我们也得启动,大家还记得红旗渠吧,我们的条件比当年修建红旗渠时好得多,如果动员全县之力,肯定能将此路修成。”
他又来了一个转折,“但是,没有省里、市里的支持,修建此路将困难百倍,侯书记与省市的领导熟悉,这是先天优势,我建议由侯书记出任成沙线公路建设领导指挥部地指挥长,这样协调力度才大。”
听到这里,众常委醒悟过来,么宪暗道:“蒋湘渝是耍滑头,站在树荫下凉快,将侯卫东放在火上烤。”
令众人大吃一惊,侯卫东沉默了一会,居然斩钉截铁地道:“前怕狼后怕虎,患得患失,永远办不了大事,启动成沙公路,没有条件我们要创造条件,有困难我们要克服困难,这个指挥长,就由我来当。”
常委会上地消息很快传到了李太忠耳里,他闻之精神一振,道:“侯卫东是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书记,怎么冲到了第一线,冲动是魔鬼,他犯了大错。”
散了会,组织部长李致收拾了笔记本,坐在会议室休息了一会,这才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我看了基层组织试点工作方案,原则上同意,只是地点得换了换,我的意见是定在双河镇。”
从成津县城出发,第一站就是双河镇,然后就是河西镇,再是桔树镇,就出了成津县境,双河镇是郊区镇,成沙公路有一半要经过双河镇。
李致想了想,道:“侯书记,试点工作一般来说要放在条件相对成熟悉的地方,双河镇是城郊镇,情况比较复杂,只怕到时效果不好。”
“老公路弯道太多,许多地方需要改道,而改道最多的就在双河镇,在双河镇搞试点,就是要通过试点工作促进公路建设。”
李致见侯卫东做事不留退路,担心地道:“侯书记,基层的事比想象中要复杂,社员也不会完全听指挥,城郊区还特别很难缠,如果不留退路,到时出了问题,县委很难下台。”
在侯卫东心目中,成津县最大的问题是磷矿秩序,这涉及到即得利益团体的根本利益,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除了磷矿问题,其他多数问题都是人民内部问题,不论多复杂都可以克服。
双河是城郊镇,因为两条小河交汇而得名,城郊镇虽然亦复杂,却并没有重大利益在其中。更关键地是,双河镇基本上与磷矿没有牵连,因此,将基层组织试点工作放在此,可以不受磷矿影响。
只是,侯卫东此时还不能完全向李致点透,道:“修路是人民群众的愿望,只要做好工作。肯定会得到理解和支持,我相信双河镇的干部群众能够识大体顾大局。”
李致见侯卫东如此固执,也不好多说,担忧却更深,“永泰书记太猛,侯卫东做事太固执,这怎么办。”
侯卫东又道:“飞石镇刘永刚肯定要被免职,我的想法是将他调离飞石镇,丢到最南边的大榆镇。飞石镇镇长人选,就让李jian国去担任。”
李jian国到飞石镇,这是章永泰的调整方案,当日李致曾经给侯卫东汇报过,此时见侯卫东原封不动地用了这个方案,李致心中不禁一震。
“刘永刚嫖娼被抓现形。是在我给了名单之后,这未免也太巧了。”李致一时参不透里面的玄机,离开之时,忍不住偷眼看了一眼侯卫东,只见他脸色甚是平静,那份沉稳完全和三十岁年龄不相符合。
沙州,李永忠家里,刘永刚缩在沙发上,李太忠根本不理他,关着门在寝室里睡觉。
刘永刚嫖娼被抓时。正在赤条条地战斗,衣服便被冲进来的警~察收了,皮包里面地身份证被警察收缴了。刘永刚原本想蒙混过关,没有料到沙州警察办事效率很高,已经根据身份证调出了刘永刚的资料。
刘永刚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李太忠继续道:“是男人,好这一口也无所谓,可是你这个猪脑子,现在形式不对,你这是将肉朝菜板上送。”
“叔,你的意思是我是被人陷害了。”
“沙州宾馆娱乐城一向很安全,怎么这次恰恰捉了你的现形,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动脑筋想一想。”
李太忠其实也猜不透此事的真相,刘永刚把嫖娼当成正餐,夜路走多了要撞鬼,出事很正常,只是如今是非常时期,让他不由得疑神疑鬼。
刘永刚听了此话,如被针扎一样跳将起来,道:“我去找强哥,让他帮我查,如果真有人陷害我,我决不罢休。”他想到自己的官职多半丢了,嘴里又冒起一句话:“我现在无官一身轻,查出是谁使坏,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强哥曾经是成津公安局地治安科科长,前年调到了沙州市公安局,他官职不高,活动能力却很强。
李太忠也想知道真相,道:“你这就去找赵强,让他悄悄地去打听一下,老李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又道:“你婶到成津去了,她不去,小柳不会收场,你这个臭毛病也应该改一改了。”
刘永刚如打了一针强心剂,风风火火地去找赵强,同时还带了一张报纸。
赵强个子不高,身体强壮得就如一头牛,一头短发,让他看起来就如打入公安队伍的黑社会人员,看过报纸,他笑得前仰后和,道:“永刚上了沙州晚报,终于一脱成名。”
“操,老子烦死了,还取笑我。”
赵强根本无所谓,道:“你生意做这么好,就应该潇洒自在,还当什么镇长,你别一幅死人脸,男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填饱嘴巴,舒服ji——巴,否则枉为男人。”
“话虽如此说,我的日子不好过啊,现在不敢回家,我老婆腰上别着把菜刀,就得不对翻脸就要砍人。”刘永刚对自己的凶悍老婆又恨又怕,如果这个老婆不是方家地女子,他早就离婚了。
赵强开了一会玩笑,就开始打电话,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他才道:“你运气奇差无比,沙州宾馆娱乐城那一片的辖区派出所所长换了人,新所长这是弄下马威,这几天他都带着人在娱乐场所扫黄。”
刘永刚只得自认倒霉,带着满脸丧气回李太忠家里。
在沙益公路上,侯卫东坐在越野车后排,透过车窗,看着两边飞驰而地的景色。
以前周昌全在高速路上行驶之时,偶尔要打瞌睡,侯卫东不满三十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成津的人和物,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根本没有半分睡意。
下了益杨高速路道口,迎面而来就是步高和李晶的两个楼群,这两个楼群都是建设完工,顶楼的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漂亮、气派。
“小耿,我们到新管会去绕一圈。”
邓家春原来准备在沙州公安局去找一个贺驶员,侯卫东最初也同意了这个方案,后来考虑再三,又否决了这个提案,他还是准备在成津县选一个合适的驾驶员。
小耿从部队回来以后就在民政局当驾驶员,李致坐过他的车,对其印象不错,就推荐给了侯卫东,到目前为止,侯卫东对其还比较满意。
新管会基本上是按照当年的格局在发展,宽阔笔直地道路将大块的土地纵横分割,水、电、气等管道沿着公路在延伸,形成了一块一块的天然小区。
小耿原本想保持稳重地形象,看到此景,忍不住还是赞道:“益杨与成津以前相差不大,现在差距太明显。”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车上坐着成津的县委副书记,就连忙将话题嘎然而止,从反光镜偷看,见侯卫东脸上带着笑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沙州学院,回到了久别家中,屋中一切依旧,只是没有了主人也就失去了生气,空气中有着潮湿的闷味道,将窗户和门全部打开,带着湖水味道的新鲜空气立刻就涌了进来。
来到阳台上,从湖的西侧又传来了隐约的琴声,这熟悉的场景一下就将侯卫东拉回到在益杨的点点滴滴,侯卫东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世界太奇妙了,神秘地白衣女子居然就是郭兰。”
那日在成津地一曲舞,已经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侯卫东站在阳台上,还是给郭兰留纸条以后打地第一个电话,数年来,这是侯卫东第一次主动给郭兰打电话。
郭兰正在电脑前打文件,接到了办公室电话,当听到是侯卫东的声音之时,她浑身就僵住了。
在离开成津之时,她借着基层组织试点的事情,鼓足勇气才将自己电话留给了侯卫东,潜意识中就希望接到侯卫东的电话,但是这一等就接近一个月。
此时,听到侯卫东声音,她的喉咙就如被一只大手捏住,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侯卫东的声音如从天边传来,“我现在就在沙州学院房子里,眼中是湖水,耳中有音乐系的钢琴声。”
郭兰深呼吸数下,这才开口,声音也略有些打颤,道:“你,怎么在沙州学院?”
“成津要修路,益杨这边经验丰富,我跟赵东部工汇报了,准备将交通局长朱兵调到成津去。”
郭兰在组织部工作多年,马上就明白过来,道:“你准备将朱兵调过去当副县长,抓交通。”
“嗯,此事赵东部长同意了,我还得再给朱局长见个面。”侯卫东又道:“基层组织的试点工作定在了双河镇,方案你应该看过了,什么时候下来指导。”
郭兰咬了咬嘴唇,道:“我负责联系这个点,随时都可以到成津来。”
沙州学院的房子是侯卫东第一套住房,在这里留下了许多温馨时光,给郭兰打了电话以后,他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
这时,一群音乐系的女生从楼下走过,姹紫嫣红一片,清脆笑声如扑腾而起的麻雀,不远处,就是荡漾着的湖水,湖边有不少随风摇动的柳枝。
在离开之际,侯卫东看了看郭教授的房门,往日,这屋是书香和琴声,如今,人去楼空,一道冷冰冰铁门紧锁着房门。
在车上,他给交通局长朱兵打了电话,道:“朱局,我是侯卫东,到了益杨,找地方见一面。”
朱兵正在主持会议,接了电话,对下属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拿着手机快步出了会议室,局长大人一走,交通局会议室便轻松起来,喝茶的,抽烟的,站起来伸懒腰的,让办公室活跃起来。
“前几天给你说的事情,周书记已经点头了,我特意过来一趟,谈一谈具体情况。”
朱兵当副局长之时,侯卫东还是位于上青林初出茅庐的驻村干部,几年时间,侯卫东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就提拔一位副县级领导干部,朱兵除了震惊以外就只剩下感慨。
“侯书记,我在交通宾馆找个安静房间,先喝茶,晚上请曾县长一起聚一聚。”朱兵原本还是想称呼“卫东”,可是话到嘴边,想起侯卫东此时在沙州的地位,便将“卫东”改成了“侯书记”。
“行,好久没有聚一聚,今天晚上痛快地喝一杯。”侯卫东听惯了“侯书记”的称呼,朱兵叫得自然。他便也听得自然,并没有去纠正。
朱兵已无心开会,回到会议室,道:“今天的会议暂时到这里,什么时候开会,另行通知。”
解散会议之时,他见到梁必发张开臂膀打哈欠。稍稍犹豫,还有忍住没有通知他。此时侯卫东已是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梁必发仍然是老本行。他地身份与众人差距不小,带在一起反而不妥。
在交通宾馆顶层最高档的雅间。透过落地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益杨县城,服务员已经将极品益杨明前茶发湿,只等客人一到,就用滚水冲茶。
侯卫东走出电梯,就见到朱兵笑容满面地恭候在电梯口。朱兵伸出手来。道:“侯书记,什么时候过来的,你太客气了,有事招呼一声,何必亲自过来。”
侯卫东答非所问地笑道:“这两年,益杨变化很大。成津不可同日而语。”
进了雅间,略作寒暄,侯卫东就奔向主题,道:“成津县立刻要启动成沙公路,我是交通建设的指挥长,成津交通建设方面的人才少,你过来当副指挥长。抓具体业务。”朱兵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在主持县委工作。怎么由你来任指挥长,这个职位应该是县长来担任。”
侯卫东抽了一枝烟出来。递给了朱兵,烟雾袅绕以后,他才慢条斯理地道:“修路之事,是周书记亲自抓,所以由我来挂帅。”此刻,侯卫东自然不能把成津的事情讲得太透,可是成津的困难却也不能全瞒着他,进一步道:“成津磷矿多,又在山区,经济落后,干群关系也比益杨复杂,朱局,你要有心理准备。”
朱兵在益杨当了五年多交通局长了,初当交通局长,还算是年轻,此时已过了四十岁,如果不趁着这几年再上一个台阶,大概就只能在局级干部地岗位上退居二线,成津条件虽然要差一些,局面也要复杂一些,却是一个上台阶的好机会,上了台阶以后,通过侯卫东这条线搭上周昌全,也许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因此,反复考虑,他还是同意到成津县。
听此侯卫东说起成津地困难,他笑道:“我到成津县主要抓交通,重点就是成沙公路,这是老本行,应该没有大的问题。”侯卫东开了句玩笑:“对此,我深信不疑。”
两人之间地对答,不知不觉中就有了主次之分。
谈完正事,喝了些茶,聊了些益杨的人事变动,组织部柳部长提成了副书记,宣传部刘扬部长年龄到点,到人大去当了副主任。
刘坤当了二年多府办主任,最近通过杨森林的路子,调到市政府办当了科长,他结了婚,爱人是县电视台的播音员,侯卫东对这个播音员还有些印象,相貌还不错。
秦飞跃当过开发区主任,后为调到城关镇任党委书记,季海洋任县长以后,把他调整到了益杨新管会任主任。
青林镇党委书记粟明调进了城关镇,出任城关镇镇长。
杨大金奋斗了多年,当过计委主任、新管会主任、县委办主任,终于也成为了益杨县委常委。
最令侯卫东唏嘘的是原青林镇党委书记赵永胜。
初从沙州学院毕业之时,莫名其妙地被赵永胜发配到了上青林工作组,也就是阴差阳错之下,他在山上开始越权组织着修上青林公路,从某种角度来说,没有上青林疯狂修路,也就没有今天地县委副书记侯卫东。经过这么多年,他对于赵永胜当初的那一点埋怨早就随风而逝,往日的艰难更多地变成了带着青春印痕的回忆。
“什么癌?”
“节肠癌,查出来已经是晚期。”
“怎么会这样,赵书记年龄不大,还没有退休吧。“生老病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赵长胜只以是多活一天算一天,听说在沙州医院治了七、八万了,他已经不想治了,前一段时间回到了益杨县医院。”
侯卫东听说赵长胜就在益杨,看了看表,道:“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到医院去看一看赵书记,他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任党委书记,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看望。”
医院,由于节肠癌地原因,往日颇为爱好的赵长胜已经瘦成了一张皮子,骤然见到,侯卫东几乎不敢认,赵长胜也就五十多,还未到退休年龄,但是躺在床上的赵长胜是完完全全的老人,满脸的老年斑,头发凌乱着,闭着眼睛在输水。
赵长胜的儿子赵小军守在床头,赵小军见到侯卫东,吃了一惊,忙去推父亲赵长胜,道:“爸,侯书记来看你了。”侯卫东见到往日的领导成了这般模样,心中不忍,连忙阻止道:“别叫赵书记,让他休息。”
赵长胜精神跨得很历害,睁开眼见了侯卫东,没有什么表情,随口答了几句,又“哼哈”几声,就眯上了眼睛。
侯卫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已经在车上准备了一千元钱,就递给了一旁抹泪地赵长胜老婆,又安慰了几句,就和朱兵一起走出了病房。
在走道上,侯卫东询问道:什么时候发现你父亲得病地。”赵小军是一脸疲惫,道:“去年我爸就吃不下东西,他脾气犟,不肯到医院检查,今年来检查,已是节肠癌晚期了。”
“治疗效果如何?”
“癌细胞已经扩散了,现在活一天算一天。”
这时,赵长胜老婆跟着走了出来,对侯卫东道:“还是以前青林镇的同志们好,纷纷来看望我家老赵,现在单位地人连面都不露。”说着说着,她便开始抹眼睛。
赵小军劝道:“妈,别说这些。”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以前赵长胜在青林镇是一把手,还曾经多少施恩于部下,大家记着旧情,自然会来看望他,调进城以后,赵长胜就退居二线,无职无权,看望的人自然不多。
回到了交通宾馆,侯卫东很感慨地对朱兵道:“还是老话说得好——什么都是别人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今天见了赵书记这个样子,才明白此话说得是如此深刻。”
侯卫东又抽个空给母亲拨打了电话,聊了几句,他道:“妈,注意身体,少吃红烧肉,多吃点鸡、鱼、兔。”
刘光芬有些奇怪地问:“小三,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侯卫东没有说实话,只道:“刚看了篇报道,人胖了百病缠身,你看看你,腰比爸粗多了,得了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就麻烦了。”
刘光芬听到儿子关心自己,心得欢喜得紧,道:“当了县委书记就是不一样,小三知道关心人了。”又道:“昨天你二姐夫和二姐给我说,想到成津来搞点项目。”
侯卫东已经接了二姐电话,道:“姐夫的丝厂生意还行,怎么就想到转行?”刘光芬叹了口气,道:“丝厂受国际市场影响大,他们做得辛苦,没有搞工程实在,你当弟弟的,能帮还是帮一把。”
第457
九月,闷热难当,秋蝉夜鸣声刺破黑暗的天空。
县委招待所的后院经过了紧张施工,完成了改造工程,新修的一道围墙将招待所分成了前后院,后院只有一幢楼和一块平地,要进入后院,必须先经过县委招待所大门,然后再进入中门,这才能进入后院。
在后院不起眼的地方,特意开了一道小门,此道小门只能从里面开关,从外面看就是一道嵌在墙上的厚门。
后院住着到成津工作的外地人,包括县委副书记侯卫东,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还有分管交通副县长朱兵,另外驾驶员小耿也住在里面。
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罗金浩没有住在这里,他住在公安局的单身宿舍里,检察院副检察长阳勇则住在检察院办公楼里,里面有一套空出来的公房。
尽管调了四个人,侯卫东还是感到人手太少,成津十八镇、数十个部门,还有四大班子的数十人,侯卫东真正能信得过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结束了宴会,侯卫东看着县委办的工作人员将喝得大醉的朱兵扶回了房间,这才上了楼。
喝了十来杯酒,头也有些晕乎乎的,他干脆将纷繁复杂的公事抛在一边,坐在屋里上网,习惯性地打开箱邮,查了查祝梅发过来的邮件。
祝梅进入美术学院以后,还是保持着老习惯,每天都给侯卫东发一封邮件,天南海北、大事小事。都可以做为邮件的话题,有时长,有时短,进入学院以后。更多的则是谈艺术谈同学谈老师。
今天这封邮件谈的是写生地趣闻,学院组织班上同学到了长江三峡,她在邮件里传了两幅画,一幅是她的工笔画,画的是三峡的峡谷,然后扫描进了电脑,另一幅是峡谷地照片,与工笔画是相同的地点。祝梅将两幅画作为附件给侯卫东发了过来。
祝梅失去了听力,接触自然的一道大门很遗憾地被关上了,不过大自然很公平,有得就有失,祝梅虽然听不见美妙的声音,却有一双细致入微的眼睛,她的工笔画渗入了深厚的感情,带着她的爱与哀愁。
侯卫东将两幅画都调入来细细地欣赏,他甚至闻到了三峡潮湿地空气。感受到船的摇晃,还有祝梅充满欣喜地看着大自然美景的眼神。
“杜兵。你等一会上网,我用邮件传一幅画给你,明天打印出来,是一张手工画。”
杜兵当了秘书。手机是侯卫东送的,家里电脑是县委办配发的,查资料,传邮件,写文件,条件就比以前好得太多,接电话之时,他正在陪着女朋友散步。挂断电话。便无心逛街,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家中。将电脑打开。
丁小辉看到那幅画,道:“哇,好漂亮。”她又叫了一声,道:“这是手工画的。”她反复看了一会,道:“没有想到侯书记还这么浪漫,在我印象中当官的都很死板。”
她靠在杜兵肩膀上,道:“侯书记就是运气好,如果你在这个位置上,做得也不会比他差。”
杜兵摇了摇头,道:“侯书记虽然只比我大几岁,我感觉比章书记还要历害些,他前途不可限量,我不敢跟他比。”他跟着侯卫东到市里跑了几趟,见侯卫东到市委如履平地,与洪昂等常委关系非同一般,敬畏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发送完邮件,将以前传过来的画又调出来看了一会,侯卫东就点燃的香烟走到了阳台上。
明亮地路灯将小院照得很清楚,侯卫东惊奇地看到邓家春提着水壶在院子里,正在给院内的绿色植物浇水,他浇水姿势就如出操,很准确,每一株都没有放过,全部被淋得透湿。
侯卫东瞧得有趣,心里又有话给他说,吸了一枝烟,便下楼。
到了一楼,他顺便敲了敲朱兵地门,只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阵鼾声,空气中似乎还有酒味,便没有继续敲门,直接到了小院子。
邓家春与侯卫东打了招呼,问道:“朱县长喝醉了?”
侯卫东站在邓家春身边,一边看着他浇花,一边道:“今天晚上宴请沙州交通局,朱县长分管交通,就多喝了几杯。”
邓家春将水壶放在地上,他用手臂擦了擦汗水,道:“今天在飞石镇有人打群架,罗大队亲自带人去了,准备拘留几个,看能否榨出点油水。”
侯卫东提起水壶,对着一丛茉莉浇水,道:“除了方、陈两家以外,还有些零星小矿,这些矿主都是拿的瘦矿,怨气不小,你可以从这边入手,找一找线索。”邓家春是爱花之人,见侯卫东不太懂行,便道:“侯书记,旱茉莉,水栀子,这十几株茉莉刚才浇过了。”
侯卫东一语双关地道:“邓局的经验丰富,我把这一块交给你,你就全权负责,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迅雷不及掩耳地下手。”
这时,屋里又传来哇哇的呕吐声,朱兵是为了成沙公路而醉。
下午,市交通局刘林义局长一行到了成津,专题研究成沙公路建设事宜,市交通局专家将岭西省交通设计院根据成津地要求,已经有了初步设计方案,只有成津县同意这个设计方案,便可以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设计思想很简单:一是尽量依据原有路线,这样成本最小,二是老成沙公路是依山而建,弯道多,经过勘察,不少地方需要截弯取直,有两处要架桥,还有一处很短的隧道。市交通局这几年修了不少的路,在修建山地公路上经验很丰富,修此路在技术上没有问题,关键是资金和土地。
经过一番讨论,侯卫东最后拍板道:“我原则同意交通设计院的设计方案。”
“我讲三点意见,一是隧道和高架桥问题,有的同志认为成本高了,我认为眼光应该更加超前,更多考虑合理性的问题,而不是钱的问题。二是这条路是成津交通命脉,设计时可以稍为保守一些,确保质量;三是成津矿业发达,重车特别多,随着成津地发展,以后地重车将越来越多,请设计方考虑到这一因素,我觉得荷载还不够,应该进一步提高。”
蒋湘渝禁不住暗中苦笑:“增加荷载,截弯取直、架桥穿洞,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太难,光是侯卫东提出的这两点要求,至少要增加两亿以上地投资,两亿元,就是成津一年半的财政收
散会以后,成津县宴请市交通局一行,刘林义局长夸道:“成津县是大气魄,新成沙公路绝对会成为样板公路。”
蒋湘渝苦着脸,道:“荷包空空,腰杆不硬,如果真的按这个方案来修成沙路,成津恐怕一下就跃升为沙州市的欠债大户。”侯卫东接口道:“我们要更新观念,不怕欠债,只要能把钱拿到成津来用,就能提高成津发展水平,发展水平提高以后,还债能力能力自然水涨船高。”
蒋湘渝仍然叫苦,道:“就算如此,筹款也是一件大难事,我没有办法去筹到这么多钱。”侯卫东则道:“事在人为,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国土局长老苟也在酒桌之上,他听到侯卫东与蒋湘渝在酒桌上就将分歧公开,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侯卫东年轻气盛,蒋湘渝老奸巨滑,他们两人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太忠也太小心了。”
国土局全称是国土资源与房屋管理局,其中有一项重要职责是“诊法管理矿产资源的探矿权、采矿权的审批登记发证和转让审批登记,承担矿产资源储量管理,……,审定探矿权、采矿权的评估计资格,确认探矿权、采矿权的评估结果。”
在成津,国土房产局权力很大,老苟是多年局长,与常务副县长李太忠关系极深,酒宴结束,老苟回到家中,关上书房,就给在沙州的李太忠打了电话。
李太忠原本是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听了此事,立刻来了精神,翻身起床,拿着手机在屋里走来走去,道:“老苟,你再说详细一些。”
听了两人的争执,李太忠精神一振,道:“侯卫东才来几天,两人就有公开的分歧,以后矛盾肯定要激化,只要党政一把手不团结,就没有精力乱插手。”
老苟高兴地道:“对,侯卫东现在亲自抓这个大工程,只要将精力陷进去以后,他根本没有时间来整顿矿业秩序。”
他是国土局长,近水楼台先得月,家里有不少份子在磷矿中,每年收益可观,他对章永泰整治工作是阴奉阳违,数次泄密,这令章永泰大为恼火,已经在一些场合提出要换掉他。
因此,当章永泰出了车祸以后,老苟开了一瓶红酒,大醉。
李太忠却没有这样乐观,在沙州呆得越久,他越不敢对侯卫东掉以轻心,道:“先不要轻易下这个结论,还是要观其言察其行,小心驶得万年船。”
挂了电话以后,他又给双河镇党委书记贡温成打了电话,道:“新成沙公路要从双河经过,听说占地不少,这是新书记的政绩工程,哈,老温,你可一定要支持。”
生老病死,人生很无奈!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中旬,侯卫东来到成津县也有一月有余,在这一月里,除了调入成津的几个同志,以及偶然”被抓嫖的飞石镇刘永刚,成津县各局行委办及各镇的干部大体上保持了平稳。
成津日报和成津县电视台一直在轰炸式地宣传“成沙公路”,成沙公路成为了成津县的热门话题,章永泰推动的矿业整顿渐渐地冷冷地被多数干部被遗忘。
县委招待所平时除了照顾县委的领导外,为了增加收入,招待所的大食堂也对外开放,由于环境好,其生意还不错,生意不错,来往的人员也就不少。章永泰的女儿章松以前也来过县委招待所,对招待所的情况并不陌生,上一次就是假装在食堂吃饭混进了招待所,这一次她依葫芦画瓢还是顺利地走进了招待所。
进了招待所,她惊讶地发现,一个月的时间,县委招待所新修了一道围墙,虽然围墙贴上了漂亮的墙砖,还在墙根上种上了茂密的植物,这一道漂亮的围墙,将县委招待所分隔出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
这个角落还修有一道很传统的铁门,坐着一位中年人,正无聊地看着报纸。章松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侯卫东住在里面,看着翻报纸的男子,她突然涌现出莫名悲伤和深深无力感。
找了一个隐蔽而视线又不错的角落,章松闭着眼睛作了十几次深吸呼,这才睁开眼睛,紧盯着那一位守门的无聊中年男子,凭她的直觉——侯卫东应该没有回到院中。
等以七点钟。一辆越野车开进了中门,那位守门男子原本无精打彩,见了这辆车,立刻就如换了一个人,他飞快地站了起来,将铁门打开,那辆越野车略为停顿,就滑进了神秘的小院子。
章松看得直切,她快速地从隐蔽处跑了出来。到了门口,那名中年人动作敏捷地拦住了她,用低沉而严历的声音道:“干什么。”
“侯书记,我要见你。”章松早就料到了守门人会拦着她。到了门口,就对着正在下车地侯卫东大喊。她料定,在这种情况之下,侯卫东无法拒绝。
果然,侯卫东回头看到章松,就道:“让她进来。”
走进了小院。章松镇定了下来,心里变得异常平静。她甚至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侯书记,这围墙真漂亮。”说完这句话,章松马上又后悔了,此行她是来求人为父亲报仇,而不是走亲访友。
到了二楼小屋,侯卫东很礼貌地问道:“喝茶还是咖啡。”
“父亲的冤情一日未了我有喝茶或喝咖啡的情趣吗。侯书记。我父亲是成津县委书记,不明不白地死了。县委当真就撒手不管了。”
章松语调升高,道:“我等了一个月,没有打电话来给侯书记添麻烦,今天我得再亲口问问侯书记,县委到底准备怎么办,如果没有明确答复,我将保持着向市委、省委以及党中央上诉的权利。”
侯卫东见章松颇为冲动,就愈发不能将真实计划告诉她,脸上表情就严肃起来,道:“这事省厅作出鉴定结论,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鉴定,除非有新的证据支持此事,而那几页日记只是日记,不是法律意义上的证据。”
看着渐渐变了脸色的章松,侯卫东又换了口气道:“当然,章书记的日记很重要,上一次你只给我看了那一部分日记,我想看一看整本地日记,你回去复印给我,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线索。”
章松眼里已有泪光闪烁,没有理会其中更深的意义,道:“这有用吗,成津如今轰轰烈烈大办交通,谁还有兴趣整顿矿业秩序,只有我父亲是个傻瓜,士为知已者死,现在果然死了,谁还记得他为了成津发展作出的努力和牺牲。”
侯卫东心里也有感慨,不过他保持着高度的冷静,道:“你地心情我理解,章书记是我最钦佩的人,但是县委县政府必须依法办事。”
“我上一次也说过这个观点,如果你父亲真是被陷害,你上诉就有危险,这是章书记绝对不愿意看到了结果,如果你父亲确实是车祸,上诉就是变相阻挠成津发展,这也是章书记绝对不愿意看到地结果。”
章松坚决地道:“我坚信父亲是被人陷害。”
侯卫东对此不能表态。
她见侯卫东始终是这个态度,热血上冲,噙着眼水道:“我希望侯书记能为父亲申冤,这是做女儿最大的愿望。”
她突然走了门口,将房门关上,靠着门,猛地将身上的t恤衫脱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侯书记,我陪你睡觉。”
侯卫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道:“你干什么,穿上衣服,幼稚,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
章松不理,又伸手将胸罩解开,将雪白丰满的乳房暴露在侯卫东面前。
这是非常低俗古老的招术,可是却非常麻烦,侯卫东反应很快,他走到窗边,一边拉开窗门,一边用镇定地语气道:“你是章永泰的女儿,怎么能这样做,如果你不马上穿衣服,我就叫人上来,出丑地是章永泰。”
侯卫东冷静的态度让章松清醒了过来,她呜呜哭了两声,将衣服穿了回去。
邓家春吃了饭,看了一会电视,就提着水壶为满院花花草草浇水,侯卫东拉开窗子发出了声音,他很敏感地回过头,正好看到站在窗边的侯卫东。过了一会,就见到一个年轻女子从楼上下来,低着头,几乎是掩面而出门。
邓家春提着水壶继续浇水,假装没有看见此事。侯卫东又出现在窗口,道:“邓局长,有事,你上来。”
侯卫东没有说章松脱衣服一事,只是讲了她的状态,邓家春黑瘦的脸绷得紧紧的,道:“这事还真有些麻烦,章松如果去上防,就把事情搞大,反而会打草惊蛇,将全盘计划打乱,得想个法子阻止她。”
侯卫东苦恼地道:“当前不能跟章松讲明这事,讲得越清楚,我们有可能越被动,章书记是急性子,看来他的儿女也是急性子。”
他烦恼地摇了摇头,道:“你暂时不考虑章松地事情,集中精力寻找破案线索,这才是关键。”
邓家春说起案子之时,目光凌历起来,他只有一米六五左右,但是他坐如钟,在心里上给人地感觉就特别记大,我安了几个钉子下去,正在收集情况,有市局支持,进展还是信息较顺利,主要有三个突破,第
邓家春面临的困难与侯卫东基本一样,在一、二级领导成员中,有不少人与磷矿有关联,他布置工作就得费更多地脑筋。好在市局对成津进行了全力支持,成津方面的档案对成津全耍面开放、刑警队的人员由邓家春随时借用。
通过已有的线索,邓家春慢慢地开始将触觉伸到了成津磷矿业主。
“每天都有小进展,很不错。”
为了不给邓家春造成压力,侯卫东再次阐明自己的观点,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办案就得办成铁案,千万不能吃夹生饭,纵使有压力,也有我来顶着。”
邓家春黑着脸点了点头,他站起身,道:“有情况我随时汇报,侯书记先歇着,今天花还没有浇完,我得去完成任务。”
初到成津,他对侯卫东这位年轻的书记还存着不少疑虑,主要是担心他急于求成,接触了一个月,他彻底打消了这个疑虑,侯卫东这个县委一把手确实年轻得让人吃惊,其沉稳大气也让人赞叹不已。
有了这样的县委领导作后盾,邓家春信心十足。
章松走出了县委招待所,她脸热得发烫,想起刚才的大胆行为,仍然犹如在梦中一般,在成津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走了一圈,心里日渐凄苦。
章永泰在家里从来不谈公事,也很少在家中接待同事,章松就对成津的人事不熟悉,唯一熟悉的秘书又跟随着父亲一起殉职,此时走在成津的街道上,心里一片茫然。
成津的环境卫生经地整治以后,有了一些好转,只是基础条件确实太差,大货车穿城而过,城里灰尘就在所难免,章松在街道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头发上便沾了不少灰尘。
飞驰而过的小车,更是洋洋得意地带起了一溜烟尘,还将一地秋叶带着飞到空中,刺得她眼睛很疼。
街道上有着破烂的读报栏,上面的《岭西日报》也是一幅灰头灰脑的模样,看着报纸,一道闪电猛地从脑海中闪过:父亲很少在家里请客,但是他曾经两次在家里宴请省报的王记者。
“记者是无冕之王,省报记者或许能将事情捅到上面去。”章松有一些兴奋地想道。
章松想到了省报记者王辉,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没有王辉的电话号码,第二天一大早,就从成津坐上了前往岭西的客车。
从沙州到岭西是全高速,只要一小时的车程,轻松且愉快,而从成津到沙州的这条公路,却是高低不平,就如一首激昂的曲子,充满着跌宕起伏之乐感。
在公共汽车上,不少乘客都在议论着成津大办交通的热潮,一位三十来岁的乘客愤愤地道:“这条路是沙州最差劲的一条路,政府那帮人现在才想起要修路,是浪费纳税人的钱。”旁边一人接口道:“你知道为什么修路,是因为有钱人都买了高档小车,烂路坐起来不舒服,你以为是为了平头百姓。”
坐客车的人基本上自然不富不贵,在烂路上乘车本就无聊,有人提起这话头,很快就有人响应。
有人道:“侯卫东还不满三十岁,这是岭西的秘书病,难道当了秘书就具备领导才能。”
又有人道:“侯卫东还是不错,他至少知道修路,章永泰到了成津两年多时间,开会时说得天花乱坠,口水乱飞,成津没有一点变化。”
“这些当领导的都是一个样,以前章永泰天天盯着磷矿,还是想多捞些钱,现在侯卫东修路也是要得好处的。”
大家在车上说得热闹,章松却是听得很不是滋味,在她心印象中,父亲天天为了成津的发展而操劳。连家也顾不上,与腐~~败沾不了半点边,而且为了惩治腐~~败丢了性命,可是在普通群众眼里。他父亲也和腐~~败分子没有区别。
这让章松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哀。
到了岭西日报大门,她拿出了工作证,对门卫道:“我找王辉主任,谈宣传报道的事情。”门卫看来人是沙州国税局地干部,穿着整齐。不象是来上访的人,登记以后,还主动地道:“王主任在六楼。”
上了六楼,章松沿着办公室走了过去,在开着门的办公室里,并没有看到王辉。她就来到上楼梯的第一间办公室,敲了敲门。
正在电脑前伏案工作地女子抬起头来,道:“请进。”章松礼貌地问道:“请问王辉主任在不在。”
听说是找王辉,那女子视线就从电脑屏幕中离开,道:“王主任在开会,等一会才回来,你请坐。”
章松坐下来之时,顺便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工作座牌,知道眼前这位漂亮丰满的女记者叫做段英。
段英见来人摆也一幅等待的架式,道:“王主任还有开会。什么时候散会还不清楚,你最好下午过来。或者跟他电话联系。”
章松道:“请问王主任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的电话本子忘记带了。”
来人是来找王辉,但是不知道王辉地电话号码,这就让段英心里打了一个转,道:“这样,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个单位的。我给王主任发一条短信过去。”
“我是沙州国税局章松。是王主任的朋友。”
听说来人是沙州国税局的,段英随口报了沙州国税局的名字。闲了两三句,又道:“我以前在沙州日报工作,到沙州国税局采访过很多次。”
她一边说话,一边发短信,当短信刚写到“章”字,段英突然想起昨天刚接手的任务,今天下午她一将与王辉一起到成津县,为因公殉职地县委书记章永泰写通讯报道,由于“章”姓在沙州并不多见,她在心里便将两人联系在一起,试探着问道:“我听说成津县县委章书记因公殉职,是不是有这事。”
章松一楞,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小提包带子,道:“我就是章永泰的女儿。”
闻言,段英站起身,给章松倒了一杯水,然后道:“你稍等一会,我给王主任发短信。”她就重新给王辉发了一条短信,“章永泰的女儿在我办公室。”
在采访计划中,就有采访章永泰家属的内容,王辉正被社会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折磨得昏昏欲睡,接到短信,就对主持会议的副社长道:“成津县章永泰的女儿在办公室等我,这是我重要的采访对象,请个假。”
在岭西省委宣传部制定的系列宣传中,县委书记章永泰是一个重要内容,这个内容是蒙豪放亲自批示的,省委宣传部当然不敢马虎,将任务分别交给了岭西日报和省电视台,岭西日报又将任务交给了王辉,由王辉任组长,深度挖掘章永泰地典型事迹。
当王辉出现在了段英办公室门前,章松如见到亲人一般,两眼开始泪汪汪,道:“王主任,我爸他出了车祸。”
王辉是昨天下午看到了省委宣传部转过来的材料,这份材料是沙州市委上报给省委地,蒙豪放作了批示以后,再转给省委宣传部,此时他见到章松的泪水,只以为她是心伤其父之逝,安慰道:“你爸的事情我是昨天才知道,省委高度重视此事,蒙书记亲自批示,要求宣传部门深入挖掘你父亲的先进事迹,号召全省干部向他学习。”
听说蒙豪放书记亲自作了批示,章松先是激动,可是转念一想:“蒙书记这个批示,其实是认定父亲是因公殉职,那些官僚们拿了鸡毛当令箭,恐怕事情更不好办。”
她心里更不是滋味,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道:“王主任,我有事单独要给你说。王辉阅人无数,从章松表情中感觉有些不对,便没有再说此事,道:“你别太伤心,走。到我办公室去坐一坐。”
在办公室里,章松将日记复印件给了王辉。
王辉原本以为这次到沙州采访将是一个轻松工作,此时见到几页日记复印件,这才知道遇到了棘手之事。暗道:“省委书记蒙豪放亲自作批示,要求宣传部在全省宣传章永泰事迹,已将此事定了调子,如果章永泰之死真有隐情,这个典型树立得越是成功。省委将会越被动。”
他想了想,道:“蒙书记是在沙州市委上报材料上做的批示,事情的关键其实是在沙州市委,这几页日记,你给周书记看过没有?”
章松脸上露出激愤之色,道:“我哥给周昌全看了父亲地日记。周昌全让我们姐弟耐心等待,说市委会严肃认真地对待此事,可是这些口头话又什么意思,沙州市委还是按照因公殉职地口径上报材料,也没有派人对父亲地死因进行调查。”
“沙州市认定章书记是因公殉职,肯定是有依据。”
如今章松最不愿意听的就是此话,道:“省公安厅地那些人马虎了事,根本没有深入细致地破案。”
王辉见章松已经跳进了情绪的迷障之中,劝道:“看了这些日记,从我个人的角度。觉得你父亲的死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可能很大。可是这仅仅是我个人地角度,你要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沙州市委的决策必须采信权威机构的结论,省公安厅显然就是权威机构,而你的这些说法其实都上不了正规场合。”
由于王辉是局外人,他所说的话更容易打动章松,章松也感到一丝困惑。更感到密不透风的压力。她用力地压了压太阳穴,道:“虽然我拿不出证据。可是坚信父亲地日记不会是空穴来风。”
“这一段时间我天天在想此事,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按父亲的日记,成津磷矿问题很严重,他整顿磷矿实际上是受到周昌全的指使,只是现在成津事情太大,又死了一位县委书记,如果把这些事向全省人民公布,恐怕沙州市委就会威信扫地。”
章松以前总是称呼周书记,此时心中有块垒,就是直呼其名。
“周昌全是想捂成津的盖子,如果成津的盖子被揭开,他就颜面无光,政治生命恐怕就要结束,现在他将他的秘书侯卫东派到成津县,是想遮丑,是想暗中解决此事,不想让省委了解成津的混乱和腐~~败。”
王辉是昨天才接到社里布置的宣传任务,还没有来得及到了解成津情况,听说是侯卫东到成津任职,有些吃惊,道:“什么?侯卫东到了成津,他是当县长还是当书记。”
“侯卫东是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王主任认识侯卫东。”章松说起侯卫东,不由得想起在小招待所的那一幕,不禁有些羞愧交加,心中更是暗恨侯卫东。
王辉与侯卫东是多年好友,他知道侯卫东在周昌全身边的地位,听说侯卫东被派到了成津,敏感地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名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略为扁平地鼻子,道:“你见过侯卫东吗,他是什么态度?”
“侯卫东没有态度,我见了两次面,他一直在给我打官腔,让我相信他,让我等待,反正和周昌全说的差不多。”
说到这里,章松神情又变得坚毅起来,道:“王主任,你是党报地大记者,我知道你有渠道向上级反映情况,你又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好朋友,希望你能将这几页日记传递给省委或是更高层。”
王辉接过日记,真诚地道:“小松,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只是此事很复杂,得有一定时间,你也要千万小心,还有,站在叔辈的角度我再说一句,你要想为父亲寻到公正,还得依靠当地党委和政府,周昌全书记和侯卫东书记我都有一定了解,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章松见王辉如此说,心里感到一阵安慰,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对于后面一句话,她并不肯认同。
侯卫东很快就接到了王辉电话,他正在沙州市财政局季海洋办公室,他马上给周昌全打了电话,便直奔市委。
第459
侯卫东坐在周昌全办公桌后面,道:“首先我作检讨,章松来找我的时候,没有能够作好解释工作。”
周昌全对侯卫东很有些偏爱,接到其电话以后,就结束了高副市长的谈话,回到办公室听侯卫东汇报。
他没有批评侯卫东,道:“章家兄妹倒是和章永泰相同的性子,为人执拗,遇到困难迎敢于迎难而上,这种性格难能可贵,但是具体到在这件事情上,让两兄妹完全置身事外,就有些难度。”
侯卫东继续检讨道:“我忽略了章家兄妹的性格问题,上一次章松就曾经说过,如果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她将到省委、中央去反映,现在她已经开始行动了。”
周昌全道:“现在,我最关心两件事情。”
“第一,是两兄妹的安全,既然那些人在狗急跳墙之时敢于向县委书记下手,也就敢于向两兄妹下手,我们要绝对保证两兄妹的安全,这样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章。”
“第二,蒙书记在市委上批的材料上作了明确批示,要求在全省范围内宣传章永泰事迹,这样一来,省委和全省人民的目光将聚焦于成津,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的政治后果,我们绝对不能闹这样的政治笑话。”
省公安厅的专家不能确定章永泰车祸是人为所致,沙州市委就以此为依据,以因公殉职的名义向省委上报了材料,蒙豪放从北京开会回来以后,见到了沙州市委上报的材料,便明确批示省委宣传部大力宣传章永泰,省委宣传部就将章永泰定位于“新时代领导干部的典型”。
蒙书记作了批示以后。章家兄妹的问题就更加尖锐突出。
经过认真考虑,周昌全已经坚定了态度,道:“虽然压力大,但是我们当初策略和方针是正确的。当今最关键地问题是如何排除干扰将即定方针执行下去,这将考验我们的执政能力,考验我们应付复杂问题的能力。”
侯卫东听得很明白,“绝对不能出问题”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章家兄妹要绝对安全,还不能让章家兄妹不理智的行为干扰了整个部署,二是要考虑到省委蒙书记批示所带来地影响。
初次主政一方。侯卫东就遇到了如此复杂的局面。成津不仅有地方盘根错节的势力,还得考虑全省工作大局,肩上担子重如泰山。
深吸了一口气,他暗自为自已加油:“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
在心里说了这句遗忘很久的粗口,他似乎觉得压力就轻了一些,站了起来,态度坚决地道:“周书记。您将成津这幅担子交给了我,这是对我的信任,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要将成津问题干净、彻底地解决。”
周昌全对侯卫东的态度很满意,道:“**对付敌人向来是在战略上轻视,战术上重视,在对待诸多的具体问题上,你一定要深入到第一线,掌握一手情况,有针对性意见解决具体问题。”
“章永泰一直住到东城区老房子里面,哪里虽然是原来地人事局家属院。由于时间久了。多数干部都搬走了,里面住地人很杂乱。市委在西城区新修了几幢家属楼,我安排了一套。”周昌全从抽屉里取出钥匙,道:“你把这钥匙送给刘老师,让她把家搬到市委家属院,那里平时有保安,又靠着派出所,更加安全。”
接过钥匙,侯卫东从心底里感到很惭愧,道:“周书记,我到了成津一个多月,一直没有到章书记家里去看过,这是我的工作失误。”
“你到成津这一段时间,各项工作还算顺利,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周昌全话锋一转,道:“你现在是成津县的掌舵人,一是要有很强的方向性,二是学会十根手指弹钢琴,调动全县的力量,而不是靠你单打独斗,三是考虑问题要全面,掌握平衡,学会控制局面。”
在市委大院,秘书杜兵正在和司机老耿有一句无一句聊天,杜兵在聊天之时,眼光一直朝着市委大门,当看到了侯卫东出现在大门口,立刻下了车,迎了过去。
侯卫东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道:“到东城区中山路号。”
中山路号是一个家属院子,是人事局的老家属院,由于此房建于八十年代初,当时还算是好房子,此时这种老式家属房子就显得很狭窄。
找到了中山路号院子,侯卫东给杜兵交待了另一件事,便步行走进院子,院子有大门,没有门卫,侯卫东走进去以后,没有人来询问。
他在院子里拿出电话本,拨通了章永泰前妻家中的电话号码,接电话地人是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你找谁?”
“刘老师,你好,我是成津县委副书记侯卫东,想到你家里来看一看,你家具体在哪一幢。”
刘老师在电话里迟疑了片刻,道:“我在二幢三楼。”
走上三楼,侯卫东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暗道:“章永泰也就是四十来岁,怎么他地爱人头发白得这么历害。”
“刘老师,你好,我是侯卫东。”他主动打了招呼。
虽然刘老师知道成津县委副书记侯卫东是一位年轻人,可是见了面,仍然觉得这位县委副书记年轻得让人意外,她道:“侯书记请进,别换鞋子了,屋里就是乱得很。”
侯卫东道:“嫂子,我早就想来看一看你,才到成津县城,事情太多,一直没有理顺。”他一边说话,一边还是把皮鞋脱了下来,换成了拖鞋,因为他透过打开的房门,观察到屋里不仅不脏,更是一尘不染。他顺手将一大筐水果放在了客厅角落,由于他将与章永泰的爱人谈一些比较隐讳的话题,就没有让杜兵跟着上来,将杜兵打发去办另一件事情。
客厅正中的一张合影,在照片中,章松还是学生打扮,章永泰和刘老师站在两个孩子后面,微笑着,一脸幸福的样子,这是一个幸福和睦、普通的家庭。
侯卫东看了看房屋结构,道:“家里挺窄,是两室一厅。”说了这话,他感到章永泰这人也太原则了,堂堂县委书记,家里条件实在不至于如此。刘老师道:“这是几年前分的房子,后来老章去了县里工作,房子就没有换,现在儿子章竹在学校住,这里就是我和女儿章松住,小是小了一些,人少,也够了。”
聊了一会,两人地话题就自然转到了章永泰身上,侯卫东道:“章松昨天到成津来找了我,她把章书记地复印件拿给了我,我觉得此事有必要和你谈一谈。”
刘老师眼里深藏着忧虑,道:“老章家的人个个都是犟脾气,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事。”
听她话音,还是认为章永泰出车祸事出有因,侯卫东坦诚地道:“嫂子,你对章书记最了解,如果是章书记来处理此事,他会怎么办。”见刘老师还在犹豫,他主动说道:“我想,章书记一定会充分相信组织,这是他一贯地信念和追求。”
刘老师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同意了侯卫东的说法。
“如果章书记真是被人陷害,我说的是如果,章竹和章松就更要相信组织,单枪与黑恶势匹马与黑恶势力作斗急,兄妹俩若再有三长两短,章书记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刘老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侯卫东所说,正是她最大的顾忌和担扰。
“周书记一直关心着你们一家。”侯卫东取出房门钥匙,道:“这是市委家属院的房门钥匙,是周书记特批给你们的,市委保卫科管着家属院,你早些搬家,离开这个地方。”
章松与王辉见了面,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从岭西回到了沙州,走进房门,就见到侯卫东坐在家里,与母亲说着话。
看到了侯卫东,章松就想起了那天自己的举动,不禁脸色一红,她表情是冷冷的,就站在门口。
“小松,这是侯书记,他来看看我们。”
章松想起王辉所说的话,又见到母亲的花白头发,道:“侯书记,谢谢你能到家里来看我妈。”侯卫东道:“我今天到市里开会,准备来看一看刘老师。”
刘老师道:“市委在家属院里给我们安排了一套住房,侯书记把钥匙送过来了。”
就在王辉正在前往沙州之时,成津县委宣传部长梁逸飞正在沙州的一幢别墅内喝酒,接了电话,对李太忠道:“太忠,刚才是侯卫东给我的打的电话,省报记者已经要到沙州了,他让我精心组织接待。”
李太忠满脸笑容,道:“章永泰虽然脾气臭一点,又是教条主义,但是客观地评价,他是党的好干部,确实可以大力宣传,要让省委、市委和全省人民都知道章永泰是在下乡路途中因公殉职,还有一起殉职的同志,也应该在这次宣传活动中大力宣传。”
章永泰之死,一直是压在李太忠心里的石头,此时听说省委书记蒙豪放亲自批示要宣传章永泰,他是半喜半忧,喜,是因为蒙豪放是要把章永泰树立成因公殉职的好领导干部形象,忧,太多新闻媒体聚光于成津,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出岔子。
李太忠喝了几口酒,道:“老梁,最好不要让新闻媒体在成津久呆,还有,最好选择交通方便的地方进行采访,如果新闻记者要出现了交通事故,就是一个大笑话了。”
梁逸飞是李太忠岳父的部下,他能够一步一步由普通干部当上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与老方县长大力提拔分不开,他没有参与磷矿的经营,而是采取入股分红的方式,当然,每年的分红与工资相比是颇为丰厚,他家的生活也因此提前过上了小康生活。
李东方殷勤地给梁逸飞倒了酒,道:“梁叔,章永泰别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其实就是一个莽夫性格,各个磷矿企业为成津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如果按他地搞法。有哪一家磷矿企业谁能活得出来,”
梁逸飞是老方县长的部下,又参加了磷矿的分红,但是他只能算是方、李两家地外围人物,并不知道方、李两家的内情。外侄方杰和儿子李东方下手搞章永泰,这在方、李两家是核心机密,也就是方杰、李东方和他自己知道,梁逸飞自然毫不知情。
尽管这事绝对机密。可还是让李太忠耿耿于怀,不过木已成舟,没有办法能够重来。他只得为这两个鲁莽小辈揩屁股。此时,李太忠听见儿子又在攻击章永泰,觉得话特别刺耳。道:“不管章书记以前做过什么,人死万事休。你还嗦这些干什么,他是成津县委书记,省里要大力宣传,也是成津的光荣,县里自然得好好配合,将章书记因公殉职的事迹宣传出去。”
“梁部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梁逸飞扶了扶宽大的睛镜,笑道:“东方。你爸眼界在成津甚至在沙州都是第一流。如果你爸来当成津县委书记,成津肯定是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惜现在是秘书当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家没有法子。”
李太忠举着酒杯,道:“梁老弟说笑了,我到城管局去就是等着退休,过气人物了,世界是属于侯卫东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的。”
宣传部长梁逸飞离开以后,李太忠恶狠狠地道:“章永泰当时惹起了民怨,可以用很多法子赶走了,你却用了最笨的一种,现在既然省委定性为因公殉职,大家就可以顺着话题好好宣传,我警告你,如今省里宣传媒体将齐聚成津,你狗日地小心点,千万别做蠢事。”
在李太忠积威之下,李东方没有顶嘴,暗自嘀咕道:“我是狗日的,这是骂我还是骂你。”
李太忠又道:“你别被侯卫东糊弄了,他的来意不善,现在他自己给自己弄了一个套子,你暗地在成津公路上多给他找别扭,天三两头有人到县委来闹,让他为这事操心去吧,这些手段才是真正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地好办法,你别再用哪些黑手段,夜路走多了总要闯鬼。”
李东方从小生活环境优越,现在生意又做得很大,手里握有数千万资产,深信钱能通神,听到父亲的说教,暗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什么事情摆不平。”
李太忠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见其表情,知道未服,道:“胡长林说,有一天他看见章松从县委招待所出来,这意味什么,你自己去想一想。”
李东方如被开水烫了一般,道:“什么时候?”
“昨天。”李太忠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新闻媒体就要齐聚成津,你小子别惹事。”
在章松家里,侯卫东与刘老师聊了章永泰地一些琐事,章松拿着日记本外出复印,等复印回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当刘老师发出了吃饭邀请之时,侯卫东没有推辞,答应了。
拿着厚厚的日记本复印件,侯卫东离开了章永泰地家,这一次到章松家坐了几个小时,效果还是很明显,初步达到了目的,虽然还没有打消章松的顾忌,但是至少与刘老师取得了一定的共识。
刘老师是母亲,只要是母亲,就不会让儿女们置于危险境地,侯卫东相信这一点。
走到了中山路的街道上,侯卫东与岭西日报的王辉通了电话,“王主任,你们出发没有?”
王辉此时已是鸟枪换炮,由旧普桑换成了桑塔纳年,开车的人是摄影记者杜成龙,王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段英则坐在后排。
接通电话,王辉看了看高速度上的公里牌,笑道:“侯书记,你好啊,还有二十来公里就到沙州了,你日理万机,不用来接我,我要先到沙州宣传部,与陈部长和朱介休副部长见面,要明天才到成津县。”
又道:“侯书记,你不够意思啊,当了成津县委副书记,也不给我打个招呼,你可是岭西最年轻地县委书记,可喜可贺。”
侯卫东打了个哈哈,道:“当官也不是轻松地事情,事情层出不穷,需要应付的事千头万绪,下辈子再也不当官了,还是去搞专业技术,轻松,简单。”他所说地这番话,三分是真,三分是假,三分是调侃。
王辉笑道:“侯书记正是如日中天,这话谦虚了。”聊了几句,他道:“你的同学也在车上,你给她说两句。”
段英此时已经知道侯卫东当上了沙州成津县县委副书记,她坐在小车后排,听到了一句“侯书记”,不由得紧张起来,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两人通话。
她和侯卫东是关系很微妙,两人从九三年起就有了亲密接触,可是他们就如两辆火车,每次都是短暂地碰撞出火花就擦身而去,特别是调到了省报以后,两人几乎就断了接触。
她此时已和省人民医院的一位内科医生正式明确了恋爱关系,如今的男友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优秀的男人,可是,在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侯卫东的影子,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地清晰、具体、生动。
这一次被派到成津,段英有着莫名其妙的紧张,基至还有一丝初恋的迫
她接过电话,道:“我是段英,祝贺你,当了县委书记,沙州学院九三级,你是独一份,再次祝贺你。”
有了小囝囝与小丑丑以后,侯卫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段英的声音,此时骤然听到其声,脑海中条件反射般地浮现出了段英那厚厚的嘴唇以及丰满诱人的身材。
侯卫东压制住思想中的邪念,中规中矩地道:“段英,欢迎你到成津。”段英很想问一问,“你是以县委书记名义在欢迎,还是以侯卫东的名义在欢迎。”话至嘴边,还是没有出
段英将电话递给王辉之时,王辉对段英道:“你的这位同学是个人材,不到三十就当了县委书记,以后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段英道:“听说他是县委副书记。”
摄影记者杜成龙开玩笑道:“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书记,与县委书记还不是一回事,你当年好没有眼光,如果在学院的时候与他耍朋友,现在就是一县之母了。”
“呸,什么一县之母,我有这么老吗?”
段英又故作潇洒地开玩笑道:“年轻时不懂爱情,谈恋爱就是凭运气,要是看得透未来,我可真要嫁给侯卫东。”
王辉道:“苏医生还是不错的,嫁给他也不委屈。”
杜成龙笑道:“你和苏医生谈恋爱以来,我们几个人到科室就有熟人了,以后看病方便。”
王辉斥责道:“小杜是个乌鸦嘴,我们最好一辈子不麻烦苏医生,这才活得越健康。”
大家在车上笑了一通,便又分别专心看高速路上的风景,段英慢慢地收敛了笑容,闭着眼睛假寐,脑海里却满是侯卫东的音容笑貌。
第461
东城区是老区,设施破旧,却很繁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与路宽人稀的西城区大不一样。
侯卫东站在街道上,看了看表,刚好三点,说早亦早,说晚亦晚,他给大哥侯卫国打了电话,道:“大哥,你在做什么?”侯卫国坐在办公室打着哈欠,道:“昨天熬夜,在办公室坐着养神。”
“晚上在听月轩吃晚饭,你把陈支队长一起约出来,我让邓家春和罗金浩过来,虽然大家都是熟人,可是为了成津的事还没有聚一聚,今天算是非正式会谈。”
在处理成津问题上,侯卫东很依重公安的力量,今天在沙州见了周昌全,自己的总体思路得到了认可,他就想把几位公安队伍中的得力干部私下约出来聚一聚,一是联络感情,二来互相沟通,为以后的顺利合作奠定基础。
“小三,你在哪里,我们两兄弟现在就到听月轩,喝茶,聊天。”侯卫国到了经侦支队工作了一年多,刚刚熟悉了业务,一纸调令又回到了刑警支队担任副支队长,到任以后,他的老领导陈支队长就将最棘手的大案子交给他,没日没夜做了一个月,才终于理了些头绪出来。
拨通了陈支队的电话,侯卫国道:“老大,熬了两夜,你应该犒劳犒劳我,打一鞭子喂根红萝卜,这才是为官之道,你可别把钱包捂得那么紧。”
陈支队在电话里笑骂道:“你这小子不当家不知材米贵,我现在还在为支队的经费发愁,要吃饭,你找嫂子,她给你安排,别想打支队的主意。”说到这。他又大声道:“不对,你现在是刑警支队副支队长,也是当家人,小侯副支队长,你的屁股是不是坐歪了。”
侯卫国这才道:“我弟弟侯卫东来了。他把邓家春和罗金浩约出来,想同你见一面,今晚由我弟弟买单,我们吃大户。”
陈支队听说是正事,道:“你早说,成津的同志来了,支队早穷。也不能让县里的同志买单。你去给嫂子打个招呼。”
听月轩是陈支队长爱人开地餐馆,生意一直不错,侯卫东以前跟着大哥去过好几次,成津的事以后还得请刑警支队出面,侯卫东就将晚餐安排在听月轩,照顾了陈支队长的生意,也就更容易联络感情。
杜兵坐着老耿的车到了中山路,见侯卫东站在街道旁边,下车以后。颇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道歉,“侯书记。我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侯卫东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安排道:“你马上给邓家春打电话,让他和罗金浩一起,到沙州听月轩吃晚饭,请市刑警支队陈支队长吃饭。”杜兵连忙将手机取出来,他是有心之人,将重要的电话号码背得很熟。很快接通了邓家春地电话。将侯卫东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到目前为止,侯卫东对杜兵这个小伙子。总体上还感觉不错,力事能力强,嘴巴亦还稳,只是考虑到成津比较特殊的复杂环境,侯卫东对其还有着三分保留,最核心的问题一直没有让他参与,今天带他来与陈支队见面,算是接触核心机密最深入的
除了这三分保留,侯卫东看到杜兵就如看到当年的自己,总是站在车门前迎接着领导,总是小心翼翼地琢磨着领导的一言一行一笑一愁,总是将自己地时间完全交给了领导而经常耽误与家人地团聚时间。
到了听月轩,走在大厅就见到了穿着中式服装的金总,她胖而妩媚,穿上中式服装,富贵而大气,听月轩生意数年不败,除了大家给陈支队长捧场以外,金总长袖善舞也是重要原因,她在楼梯口见到了侯卫东,热情地开着玩笑,道:“侯书记大架光临,小店蓬荜增辉。”
金总是自来熟的性格,虽然和侯卫东只见过四次面,说话却是即亲热又随和,而且是亲切随和皆出于自然,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让人如沐春风,很有宾至如归之感。
侯卫东对金总这个本事很佩服,也就亲亲热热地道:“嫂子说的是什么话,见外了。”
金总指了指一号包间,笑道:“卫国已经来了,在等你,老地方。”她扭头对服务员道:“一号间要上好茶,今年买的正宗铁观音,这可是侯兄弟的最爱。”
她马上对着侯卫东道:“我就叫你侯兄弟了,不失礼吧。”
侯卫东上一次来听月轩还是当秘书之时,当时吃过晚饭,金总也过来聊天,他随口说自己喜欢铁观音,却没有想到金总就记在了心上,这一次她就特意点了出来,他由衷地赞道:“嫂子,难怪沙州餐馆遍地,听月轩也能长盛不衰,金总不得了,什么时候到成津县去开分店,成津县里穷,但是老百姓有钱,保证生意不错。”
金总笑嬉嬉地道:“侯兄弟,就这样说定了。”
“一言为定。”
金总接人待物很有功夫,与侯卫东说了几句,见穿着西服,一脸严谨的杜兵,问道:“这位小兄弟不认识,是第一次到听月轩?”
杜兵猜到金总也是有来头的人,又与侯卫东关系随便,就恭敬地道:“我是成津县委办小杜,杜兵。”金总立刻就明白了其身份,道:“小杜,跟着侯书记好好干,肯定会前途无量。”
进了第一号包间,侯卫国一人坐在沙发上,他两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身前是一个大号茶缸,见了侯卫东进来,抬手示意他坐。
侯卫东见到大哥这幅模样,道:“又是大案子,熬了几个晚上。”
侯卫国喝了一大口茶,这才道:“今天非得让陈支队喝一大杯,我刚从经侦调过来,他就匆匆忙忙地将这烫手山芋丢了过来。”话虽然如此说,可是谈起案子,他还是神情一振,道:“这件案子已经牵到了成津方面,甚至还与几年前益杨的涉枪案子有关。”
侯卫东眼睛就直了,道:“嘿,我说老大,你倒是很沉着,这么重要地事,怎么才给我说。”这次将原刑警队得力侯卫国调回刑警队,沙州市局粟副局长特意找侯卫国谈了话,交了底,让其全力配合邓家春的工作,因此,哥俩之间可以随意谈起成津的问题,而不会涉及到保密地问题。
侯卫国道:“昨天晚上才得到的线索,还没有来得及给邓局通报。”
“说一说。”
侯卫国喝了一口浓茶,又用双手理了理杂乱无章的头发,看了一眼杜兵。
侯卫东明白他的意思,道:“小杜是专职秘书,可以信任。”
这是简单的一句话,在小杜耳中却如天籁之声,他只觉浑身血液朝脑袋直冲而去,让脑袋热哄哄的,他尽量控制着情绪,看到壁角有一个精致小水壶,就去提起来给侯卫国续水。
这时,一位瘦瘦高高的年轻女孩子端着新泡的铁观音走了进来,她似乎与侯卫国很熟悉,坐在其身边,道:“卫国大哥,给你换一换铁观音。”侯卫国下意识朝旁挪了挪,道:“算了,喝惯了益杨茶,那些好茶没有味道。”那服务员捂着嘴笑道:“卫国大哥是山猪吃不惯细糠。”
那名女服务员又说了几句,说了句:“你们慢慢聊。”这才离开了房间。侯卫东见这个服务员相貌和气质都还不错,有些好奇地道:“听月轩地服务员都是这个水平,难怪生意好。”
“她是陈支队地侄女,公安大学毕业,分到市局里面,等几天就要去报到了。”
“你们关系还不错。”
“我调到刑警队时,她刚考上公安大学,最喜欢到队里来玩,小侄女。”
侯卫东想到了痴迷于传销的江楚,道:“嫂子还在搞那个名堂吗?”
提起江楚,侯卫国脸色就有些不快,道:“不说她,提起心烦,我们继续谈案子。”
“凡是矿产资源丰富地地区,社会治安都比较乱,沙州的磷矿主要集中在成津,茂云的东湘县也很多,这两个地方多次出现械斗,都动用了****,昨天我就理到了一条贩卖****的线索,此条线索在成津至少有四把枪。”
“这就是突破点,这是多米诺骨牌,只要咬定了这条线索,肯定会牵出不少人来,只要证据确凿,就绝不能手软。”侯卫东两眼放光,右手在空中用力地挥了挥。
绕开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这是侯卫东解决了飞石镇刘永刚以后才正式提出来的策略,已经得到了周昌全首肯,当然,策略虽然提出来了,可是执行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因此侯卫东对于涉枪案线索就格外有兴趣。
杜兵并不知道事情全貌,不过他天天跟着侯卫东,大体上也猜到怎么回事,暗道:“看来市委并没有忘记章永泰的事情,侯书记调兵遣将,是要动外科手术。”
五点半,沙州刑警支队陈支队长出现在听月轩。
六点半,成津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刑警大队大队长罗金浩来到听月轩。
邓家春对支队掌握的线索很感兴趣,摩拳擦掌地道:“有了这线索,我就要将成津弄个底朝天。”
听月轩,除了杜兵以外,就算侯卫东最年轻,但是论职务,他却是在沙州都能排得上号的县级领导人,因此,侯卫东略为推辞,就坐在了首席。
官场是讲究秩序的,不仅是明文规定,还有潜规则,总之,官场充满着秩序,而且这个秩序深入人心,变成为了集体无意识,遥想当年梁山水寨,一百零八名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好汉,敢于藐视皇帝和官军,却也非要排个座次,才能心安理得,在文化大革命,敢于砸破一切牛鬼蛇神的红卫兵,也得封个司令员和军师,才能发挥出战斗力。
此时,身为县委副书记的侯卫东若不坐在首席,大家心里还会觉得过意不去。
酒足饭饱,大家散去,临走之时,成津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道:“侯书记,我和小罗一起到刑警支队,再理一理线索,争取尽快在成津发动一次夏季战役,抓一批人,杀一杀黑恶势力的威风。”
侯卫东与邓家春和罗金浩握了握手,道:“辛苦了,届时喝你们的庆功酒。”
回到了新月楼,想到小囝囝肉乎乎的小手,侯卫东就觉得格外地温暖。在成津之时,面对着复杂的局面,他经常将小囝囝以及小丑丑忘在脑后,此时走在新月楼,看着中庭的灯光,他仿佛又闻到了小囝囝以及小囝囝妈妈身上的香味。
进门,就见到客厅里坐着嫂子江楚、陈庆蓉和小佳,江楚穿着职业套装,化着淡妆。一幅白领丽人的打扮,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乱七八糟的产品,她正在为陈庆蓉和小佳做着产品对比实验。
“嫂子。”
与江楚打了招呼,便去寝室换衣服,换衣服之时,侯卫东不禁想起了大哥侯卫国地态度,心里暗道:“看大哥的表情是厌烦江楚,曾经如此恩爱的一对夫妻,如果再不认真经营,恐怕真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又到小囝囝床边。她已经睡了,小嘴巴还微微张开,侯卫东站在床边,忍不住亲了亲红朴朴的小脸蛋,嘴巴触到之处是一片婴儿特有的柔软。
小佳抽个空也进了里屋,道:“浑身酒臭,别把小囝囝熏着。”侯卫东道:“我刚才在听月轩吃饭,与刑警支队的陈支队、大哥在一起,嫂子又来卖产品?”
小佳挽着侯卫东的手臂。两人并肩靠站在小囝囝床前,小佳道:“嫂子这一段时间经常到家里来,上个星期她在家里遇到了谢局和赵姐,要了她们电话,现在还时常跑到她们家里去推销产品。”
对于江楚的执着,不要说身在其中的侯卫国,就连侯卫东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了做所谓走在时代前列地产品。往日娇小含蓄的嫂子江楚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两只眼睛就如探照灯一样随时闪闪发亮,不停地寻找着合适的目标,当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她又变成了黑夜中的蚊子,不停在推销对象身边飞来飞去。
而且,更令人吃惊的是,江楚从不承认自己是推销,她是将世界上最好的产品与最好的朋友分享,这是一项高尚无比地事业。
侯卫东叮嘱道:“她是大嫂。我们不能将她赶出去。可是你要注意,不要将你的朋友介绍给她,否则没完没了,让人不胜其烦。”
小佳道:“她推销的产品还是可以,就是太贵了。”
“适当买一点,她毕竟是大嫂。”
“嫂子辞了职,还天天在外面跑,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大哥。你大哥脾气还真好。如果是我肯定受不了。”
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侯卫东还是到客厅坐了坐。
江楚等侯卫东坐下。道:“我们家就属小三最有出息,也难怪妈最偏心,成天说小三怎么样怎么样。”又道:“妈实际上身体有问题,长得太胖了,高血压、高血糖和高血脂的最爱,三高以后,身体就跨了,小三,你应该给妈和爸多买点产品,天天监督他们吃,这才是最大的孝
吴海家里堆放着的满满一柜子产品,这当然是江楚与家人分享地结果,她的事业完全适合了岭西传统美德——举贤不避亲,分享不避家人。
江楚很快就把话题从刘光芬转回到了侯卫东身上,道:“小三,你也得注意身体,每天喝这么多酒,肝脏怎么能受得了,如果你再不注意保肝,以后肯定要出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当官不能当一辈子,有钱也只能睡一张床,只有身体是属于你自己的,为了全家人的幸福,你得保肝。”
侯卫东承认,江楚所说的理论很有道理,河里淹死会水人,酒精毁掉的都是解酒功能最好的人。
“我们的产品是采用美国最高科技,纯天然产品,有天然基地和百年传统,外国产品采用严格的国际标准,比同类国有产品的价钱要高,但是质量可靠性不可同日而语,从这个角度来说,其性价比还是很合算地。”
江楚提了一个大口袋,里面地东西是五花八门,最值钱的无疑就是各类维生素,她知道侯卫东有钱,就向其推荐最贵的维生素。
“小佳,你得监督小三,他们男人都不注重身体,每天早晨我要将维生素递到手里,还得把水准备好,否则他就不吃。”
侯卫东难得回来一趟,可是江楚在客厅里喋喋不休,让他很不耐烦,特别是提起外国就一幅崇拜的模样,让他觉得嫂子真的很傻很天真,听了一会,他道:“嫂子,你算一算,给我拿半年的营养品。”
江楚道:“那我给你拿一套主要是保肝的营养品。”她拿出笔记本,一边想。一边就写了一系列的营养品名字。
“我给你打八折,一共一万三千元。”
陈庆蓉在一旁吓了一跳,道:“怎么这么贵,不就是维生素吗,药店里也就几块钱一瓶。”
江楚眼看着一笔大生意就要做成了,就笑着对陈庆蓉道:“我们地产品是美国标准,百年老店,药店里卖地维生素都是人工合成,化学产品,两者根本无法比。”
陈庆蓉年轻时是出名的伶牙利齿。原来看到侯卫东面子上,她一直只当听众,此时见这个东西要一万多元钱,心疼得紧,道:“这些产品如果真地这么好,为什么不摆在药店里去买,非得偷偷摸摸地搞付销。”
小佳听母亲说得难听,连忙道:“妈,十点钟了。你去睡,别等爸爸了。”
好不容易将陈庆蓉劝回了寝室,小佳道:“嫂子,不好意思,我妈心直口快,说话不好听,她没有恶意的。”江楚倒不以为意。道:“我们的产品以品质取胜,多数人都有一个不信任到忠诚的过程,我有自信,所以不生气。这令侯卫东无语。
晚上十点,张远征与厂长喝酒归来,又被江楚逮着机会进行了一阵宣传,只是张远征喝得太醉,江楚就没有能深入地分享她的产品。
侯卫东将江楚送出门之时,道:“时间不早了,嫂子。我送你回家。”江楚在门口打了一个电话。道:“我还得做一个拜访,在西城区,你送我一下,行吗?”
“嫂子,你们两人的经济也不错,完全用不着这么辛苦。”
“要实现理想就得奋斗,我要趁着年轻多做点事情,建立自己的管道。”江楚一脸执着。她被自己地拼搏感动着。
将江楚送到了西城区。看着她走进了一幢楼房,侯卫东暗道:“难怪我哥脾气大。嫂子天天这样,家庭生活肯定很糟糕。”
回到家,洗漱出来,站在客厅里喝水,陈庆蓉和小佳在厨房里一边给张远征煮绿豆汤,一边聊着天。
陈庆蓉道:“专县的人就是没有见过世面,把传销当成了金包卵。”小佳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妈,你这话打击面大了。”陈庆蓉压低声音,仍道:“小地方的人就是小家子气,江楚盯着家里的钱。”
侯卫东尽管不喜欢江楚,听到陈庆蓉这么说,心里却也不舒服,他放下茶杯,进了寝室,等着小佳进来。
正等着,手机铃声激烈地响了起来。
“侯书记,我是邓家春,现在刑警队里,今天收获大,挖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我想在今天晚上就进行小规模的行动,主要目的就是辑枪。”
“我同意。”
“凌晨五点开始行动,现在已经通知了县刑警队待命,市刑警支队也要派人配合行动。”
“此案涉及枪械,要特别注意人员安全,县刑警队有没有防弹衣。”
“我从市刑警支队带了七件回去,冲到前面的同志都能穿上。”
想着在深夜行动的热血刑警们,侯卫东心情突然激动起来,他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户,浓浓地热风扑面而来,道:“这是我的失误,邓局,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让成津公安局装备有质的飞跃。”
邓家春没有想到侯卫东会说出这样的话,短暂沉默以后,道:“谢谢侯书记,我明天就开了一个单子,大约要增添一百万的设施设备。”
侯卫东立刻道:“一百万不难,先装备刑警队,你要认真测算,如果要达到沙州市局的水准,到底需要多少钱,成津财政无论再困难,也要优先保证公安局。”
凌晨四点,邓家春、侯卫国、罗金浩等人带着十来名沙州刑警出现在刑警大队会议室。
邓家春黑着脸,脸色森然,道:“今晚是临时行动,同志们把手机、传呼机全部上交。”
将所有通讯工具全部收缴,邓家春这才开始布置了凌晨的行动,市县两级刑警队兵分三路,一路在县城,另外两路分别都飞石镇和顶山镇。
罗金浩带着成津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八名刑警,坐着一辆普桑,两辆长安车,直奔飞石镇。
出发前,罗金浩将八名队员召集起来简单说了说,“我们要到飞石镇羊渡村,谁熟悉这地方。”
队员们皆摇头,老刑警杨小阳道:“飞石镇我倒是去过,不过只知道羊渡村的大概位置,估计大家都和我差不多,两眼不摸黑地摸进去,多半不行,还是得给当地派出所打电话。”
罗金浩道:“邓局长有明确指示,只能到了飞石镇才能找值班民警带路,这是纪律。”
羊渡村是磷矿相对集中的地区,从沙州汇集起来的线索很具体,羊渡村永发磷矿老板方铁手里有一枝仿五四手~枪,平时随身携带,更为有利的是,他晚上一般情况都住在矿上。另外,羊渡村顺发磷矿也有一枝仿五四式手~枪,枪主是年轻人,是益杨人,叫秦敢,不过此人行踪不定,经常不在矿上。
正是因为见到如此具体的情报,邓家春这才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行动,让刑警大队长罗金浩亲自带队前往飞石镇,他知道没有当地警察带队,将会遇到许多困难,只是这一次行动被邓家春称为“外科手术”,要求尽量保密,不能事先通知当地派出所,而是直接去找值班人员。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形成突然性。
凌晨五点,一行人来到了飞石镇。
来到了飞石场镇,罗金浩开着普桑来到了飞石镇派出所,由于事前并没有通知派出所,当杨小阳去敲门之时,派出所联防队员还以为是报案的群众,满脸不耐烦地将防盗门打开。
“小朱,我是杨小阳,是哪一位民警值班。快穿衣服。”
杨小阳是老警察,与各派出所都熟悉,联防队员小朱见到他,略为吃惊,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道:“是刘哥在值班,他在里屋。”
罗金浩跟着走进了值班室里屋,略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一位民警连衣服都没有脱。横着趟在床上,他顾不得责怪这位值班民警,对小朱道:“你和我们一起到羊渡村,带路。”
杨小阳道:“小朱,这是刑警大队的罗大队长。”
小朱听说是新到任地刑警队长,神情就活泛了起来,道:“我就是羊渡村的人。周围情况很熟悉,村支书就在路边,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先等着。”
磷矿企业与村干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邓家春暗地交待尽量不要惊动村里,因此罗金道:“现在还是凌晨,就不用叫上村干部,小朱,你跟我走。”
小朱跟着罗金浩就出了派出所,他这才发现还有两辆车。暗道:“看来今天有大行动。刘哥值班期间喝得烂醉,惨了。
羊渡村离飞石场镇并不太远,很快就到了羊渡村小学,罗金浩这才取出了从电脑里调出来的身份证照片打印件,对小朱道:“永发磷矿,找方铁,我是否认识这人。”
方铁是飞石镇有名的老板,为人还不错。经营请派出所吃饭。派出所要订杂志、要赞助,他也总是慷慨解囊。大家关系处理很不错。
小朱心里有些为难,眼珠一转,道:“听说方铁是人大代表?你们就这样去找他,带手续没有?”
他的哥嫂都在厂里上班,由于他的关系,方铁给了哥嫂不错的待遇,如果方铁知道是他带着刑警队的人到厂里,哥嫂的工作极有可能不保,因此他就编了一个理由,看能否拖住罗金浩一行。
“方铁是人大代表”这个事情,罗金浩倒是没有掌握,他没有犹豫,道:“不管是什么代表,先跟我们回去再说。”
过了村小学以后,天边已有些灰白,小朱见罗金浩态度很坚决,又施了一计,在一条岔道处,他道:“朝左边走。”三辆车就朝左边地岔道而去,约摸走了十来分钟,仍然没有到,罗金浩就瞟了看了小朱好几眼,又开了几分钟,小朱指了指前方的灰黑建筑,道:“前面就是顺发磷矿,再过去就是永发磷矿。”
顺发磷矿里也有抓捕对象,罗金浩当机立断,拿出秦敢的打印照,道:“认识这个人吗?”
小朱点了点头,道:“认识,是秦老板。”
“知道他平时住在那里?”
小朱对这个磷矿亦不陌生,道:“秦敢应该是住在顶楼。”罗金浩就对身旁的杨小阳等人,道:“先抓秦敢。”小朱心里就是一阵窃喜,他知道顺发磷矿里养着一条大狗,为了增加抓捕的难度,就故意没有提起此事。
到了顺发磷矿之时,远远地听到矿上已有些声音,三辆小车在拐弯处就停了下来,借着夜色掩护,罗金浩手里提着****,与刑警队员们悄悄靠近了院子。
一阵低沉的狗叫声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
罗金浩斜看了小朱一眼,对杨小阳道:“你、我,小朱,我们三人进去,就说是计生委抓大肚皮,不要引起矿里人注意。”
“其他的人在外面待命。”
小朱走到了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里面传来警惕的问话声:“谁,这么早就来敲门?”“我,派出所小朱,到村里抓了大肚皮,累了一晚上,过来喝口水。”小朱神情自若,谎话随口而来。又道:“快一点,煮得有稀饭没有,饿惨了。”
守门人知道是本地人,他认识小朱,把门打开以后,见只有三个人,便放心地将大门拉开,道:“别人要多生一个娃儿,管你们屁事。”又道:“过来坐,先喝点水。”
院子里一只大狗被铁链子栓着,见有人进来,还在不停地叫,被守门人踢了一脚,这才老实了下来,夹着尾巴躲到一边。
“这两位眼生,没见过。”守门人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罗金浩递了一枝烟,道:“我在县计生委工作,日他娘,这工作不是人做的。”
守门人也就不再怀疑。
小朱就朝楼梯处走,道:“还是当老板好,可以蒙头睡觉,秦老板在不在,是不是又跑到城里打炮去了。”守门人摇头道:“今天没有走,昨天喝了酒,还在睡觉。”小朱看骂骂咧咧地道:“我都没有睡,他睡个**,我有事要给他说,他在哪一间?”
听见小朱说粗话,守门人就觉得很亲切,道:“二楼最边边地那一间。”
罗金浩和杨小阳就跟着小朱上楼,走到二楼角落,等到小朱将房门骗开,三人就猛地扑了上去。
秦敢在睡眼朦胧中被三个人扑到在地,正在挣扎,脑袋被硬家伙顶住,耳中听到一声:“警察,不许动。”
“搞错没有,我没有做坏事。”
秦敢话未说完,腰上就被打重重地打了一拳,杨小阳迅速地给他上了铐子,道:“把家伙交出来。”
“什么家伙?”
“你心里明白。”
秦敢平时都把枪带在身上,这次运气好,那把仿造手~~枪恰好被曾宪勇带走了,他反而放下心来,也不反抗了,道:“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小朱,我可没有惹你。”杨小阳用膝盖顶着秦敢的背,道:“老实点,把东西交出来。”
罗金浩在床上等可能藏枪的地方仔细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留下了两名民警继续搜索枪械,罗金浩带着小朱直奔永发磷矿。
当远远地看到永发磷矿之时,天边已经一片鱼肚白,小朱一直想给哥嫂通风报信,无奈被罗金浩跟得紧,他找不到机会打电话,这时远远地看到了永发磷矿,脑袋瓜子就不停地转动着。
罗金浩在车上坐镇县局的邓家春报告了情况:“抓住了秦敢,但是没有搜到手~~枪,目前正在前往永发磷矿。”
邓家春****未眠,一直守在了办公室里,他在纸上又画了一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次“外科手术”已经比预想中要成功。
眼见着东方出现了阳光,邓家春正要拿出电话,就接到了县委副书记侯卫东的电话。
“家春,战果如何?”
“侯书记,不错,还没有收官,但是成绩也不错了,我正准备向你报告。”经过昨天一晚,侯卫东很顺畅地将“邓局长”变成了“家春”,邓家春作为下级就不敢随意改口,他依然称呼着“侯书记”,并没有因为侯卫东改口而跟着改口。
昨晚,侯卫东交待了任务以后,原本以为会睡不着觉,岂知挨着枕头以后,居然就呼呼大睡,只是在睡梦中,他成了警察,正带着人马在黑暗中摸索。
六点准时从床上爬起来,他原本想打邓家春手机,想了想,还是给邓家春办公室打了过去,果然,邓家春还是坚守在办公室里。
第464
不好意思,突然外出两天,没有来得及请假,争取在星期六、星期天补上。
小佳睡眼朦胧地抬头看了看打开的窗户,见天空才是鱼肚白,道:“还早,多睡一会。”
小别胜新婚,这确实是经验之谈,经受了爱情的滋润,让小佳皮肤格外的光滑细腻。
侯卫东极不喜欢将单位上的公事带入家门,他没有给小佳讲明急着回去的原因,俯身在其额头上亲了亲,不料,被小佳用力一拉,又与小佳拥作一团。
“你怎么这么烫。”
小佳咬着侯卫东的耳朵道:“你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再来一次,交了公粮才准走。”交公粮是园林管理局谢局长的口头禅,小佳平时听得耳熟,今天顺口就说了出来,说出以后,又捂着嘴巴不停地笑。
侯卫东顺手把手表取了下来,揭开空调被子,就趴在床上,细细地亲着小佳的耳垂、耳朵背面。这两上部门也是小佳比较敏感的部位,亲吻了一会,小佳动手解开了侯卫东的皮带。
“这一次要比晚上还要久一些。”小佳提出了要求。
“我刚给老耿打了电话,他和杜兵一会就要过来。”
“我不管,让他们等一会。”我们换种姿势,你趴在桌子上。”
小佳很配合地从床上起来,弯下腰,用手撑着梳妆台,把头放在手背上,背、腰、臀形成一条优美曲线
侯卫东用手摸了摸,那里已经湿成一片。道:“低一些,我要进去了。”他找准了位置,用力往前一挺,小佳忍不住就叫了一声。“啊。”
司机老耿和秘书杜兵是住在市委招待所,杨柳出面打了招呼,他们两人的费用就记在市委办的帐目上,两人接到电话以后,就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新月楼。在楼下等了四十来分钟,才见到衣冠楚楚的侯卫东出现在大门口。
到了成津,已是八点多钟,进入郊区以后,侯卫东道:“先到公安局。”在路上,他原本想让邓家春到县委办来汇报战果,后来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让老耿将小车开到了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里。继续有警察进入了办公大楼。凌晨的行动仅仅限于县刑警大队,其他民警都不知道此事,见侯卫东上了楼。都很诧异。
到了邓家春办公室,邓家春都阴沉着脸,气氛就如冰箱急冰室取出来的肉一样,冷冰冰,**。
大哥侯卫国见到侯卫东走了进来,便沮丧地摇了摇头。
邓家春汇报道:“侯书记,出了意外,小罗带队到了飞石镇。行动进展顺利。搜到了一把仿制****,将方铁和秦敢两位重要嫌疑人抓获。”
听到秦敢地名字。侯卫东暗自吃了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出了什么意外?”
邓家春语调很沉重,“在返回途中,有一段长下坡,由于重车要用水来冲淋轮胎,使路面变得很泥泞,特别滑,一辆长安车滑进了山沟,嫌疑人方铁当场死亡,两位民警受了重伤,正在县医院急救,还没有脱离危险。”
“另外一名嫌疑人情况如何?罗金浩情况如何?”
“嫌疑人和罗金浩在另外车辆上,没有出事,罗金浩正在询问那名嫌疑人秦敢。”
“这个秦敢,怎么做出这事。”侯卫东心里埋怨了一句,他摸了一枝烟出来,独自抽上,又对邓家春道:“你给县医院院长拨通电话,我要跟他说话。”
邓家春找出机密电话本,找到了县医院院长电话,道:“鲁院长,我是公安局邓家春,侯书记要给你通话。”
县医院鲁院长才参加培训回来,昨天晚上几位朋友为其接风,喝了一肚子酒,今天早上还没有完全恢复,额头上还刚来上班,还不知道邓家春的大名,正准备去问旁边的副院长,耳边就传来一个陌生声音,“鲁院长,我是侯卫东,今天早上送来的伤员,要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抢救。”
鲁院长没有听清楚是谁,背靠着椅子,反问道:“你是哪一位。”
“我是县委侯卫东。”侯卫东声音重了一些。
鲁院长用手捂着话筒,问旁边地副院长,道:“侯卫东是哪里的书记。”副院长急忙道:“昨天晚上给你说过,是新来的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你怎么忘记了。”
鲁院长吓了一跳,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弯着腰,恭敬地对着话筒道:“侯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抢救受伤的民警。”
“是否需要送沙州,或者从沙州调医生或是设备,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县委提出来,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要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鲁院长放下话筒,对副院长道:“今天地办公会不开了,都到手术室去等着。”
侯卫东放下电话,又问道:“方铁,他是方县长是什么关系,这一次抓捕,从他身上搜到****没有?”
邓家春得知方铁车祸身亡以后,就以最快速度调来了方铁的资料,他将两页纸递给侯卫东,道:“小罗在永发磷矿当场搜出了一枝仿制****,抓他没有问题。”
“他和老方县长是什么关系?”
“是远房亲戚,但是走得很近。”邓家春了解内情,他是有针对性地收集了方铁的信息,因此回答得很准确。
侯卫东抽了一枝烟,慢慢平静了下来,道:“这事是意外,事已至此,尽量做好后续工作。”
他从口袋里取出烟,递了一枝给邓家春。道:“家春局长,你还是按照既定的方案做下去,不要受这次意外事件的影响,县委县政府将全力支持你。等一会你要将此事报给蒋县长,就实话说是从刑警支队得到的线索。”
他又对侯卫国道:“我会给杜书记以及粟副局长解释,希望刑警支队继续支持成津县局。”
离开了公安局,坐在小车上,侯卫东暗道:“这个偶然事件的发生。恐怕会让方、李两家提前意识到了危机,看来绕开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有着相当的难度。”
来到县委大院,侯卫东已经将情绪调整了过来,在心里喊了一声:“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振作了精神,走进了县委大楼。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宣传部长梁逸飞就走了过来,道:“沙州宣传部副部长朱介林,岭西日报社地王辉主任已经到了宣传部。”
侯卫东心平气和地道:“省委蒙书记亲自为章书记地事迹作了批示。这是对章书记的充分肯定。做好宣传报道工作,是对章书记最深切的怀念,同时。这又是一次难得地宣传成津地机会,宣传部门要充分利用这次机会,把成津推出去。”
梁逸飞扶了扶鼻梁上宽大眼镜,道:“上午由宣传部门介绍章书记的事迹,还要到车祸现场去拍几张照片,中午安排在沙州宾馆,侯书记如果有空,就一起用餐。”
侯卫东看了看时间。道:“朱部长、王辉主任都是我的老朋友。我先和他们见面,打个招呼。然后再由宣传部门去陪同他们采访,中午一起用餐。”
梁逸飞陪着侯卫东来到了宣传部,走进小会议室,梁逸飞就道:“朱部长,王主任,侯书记来了。”
在沙州工作的时候,侯卫东是市委办副主任,与宣传部副部长级别一样,只是侯卫东是周昌全专职秘书,地位特殊,其重要性是朱介林远远不能比的。
此时,一个在县里工作,一个在市委宣传部,但是朱介林却不敢亦不能摆出上级部门地架子,他热情地道:“侯书记是老朋友了,这位是岭西日报王主任,段记者,杜记者。”
侯卫东进屋第一眼就是先看段英,段英打扮的很朴素,上身短袖衫衣,下身牛仔裤,尽管如此,仍然显得颇为性感,他地眼光飞快地掠过段英地厚嘴巴以及饱满挺拔的胸脯,就如一只偷油婆(蟑螂)飞快地跑过厨房案板。
他与王辉握了握手,笑着对朱介林道:“朱书记,三位省里大记者都是老朋友了,我还在益杨新管会地时候,王主任就带队多次来过新管会,当年他一篇调查报告,就让省里举起了刀子,将一半的开发区砍掉。”
这一篇调查报告是王辉的得意之作,侯卫东当面提起此事,王辉心里也感到很舒服,笑道:“益杨新管会如今还是岭西发展得最健康地开发区之一,侯书记功不可没,年初我到新管会回访,这一点得到了公认。”
侯卫东自如地笑道:“我们也别在这里吹捧与自我吹捧了。”地位变了,人地自信也就随着变化,此时的侯卫东主政一方,说话很是浑洒自如。
他与朱介林、王辉谈了几句,这才转头面对段英,伸出手,道:“段英,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这是一句实话,不过听到段英耳中有是别有一番滋味,她此时已有了一位省人民医院的优秀男友,两人关系已民经到了谈婚论嫁地地步,但是看到了侯卫东,仍然让其心中起了波澜,握着侯卫东的温暖的手掌,她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初次毕业时在车站偶遇侯卫东的情景。
“侯书记当了领导,就不召见我了。”
这是一句岭西****中的寻常话,但是段英说出来就意味不同,她说了此语,又有些后悔,三分怨气三分赌气三分告诫自己:“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这时,侯卫东手机又响了起来。
曾宪刚声音很着急,道:“疯子,我是曾宪刚,秦敢被公安局抓走了。”
侯卫东道:“宪刚,我早就给你说过,大家生活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成津来趟浑水,现在撞上枪口,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曾宪刚的妻子被害以后,他做了不少大事,好几件事情成了公安局悬案,当然这些事情都瞒着了侯卫东,从这一点来说,侯卫东并不是完全了解曾宪刚等人。
到了省城,曾宪刚与宋致成好上以后,算是将一个残缺的家补上了,他在省城做起了正当生意,发展得很好,渐渐地远离了那些刀光剑影之事,因此,当秦敢和曾宪勇要到成津来做磷矿生意之时,他偷着宋致成,为两人提供了资金,自已却坚决不参与这些事情。以前血的印迹太深刻,如今生活已经步入富裕阶层,曾宪刚实在没有勇气再次过那种动荡的生活。
不过,曾宪勇是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换血朋友,他的事情,曾宪刚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接到曾宪勇电话,立刻动身前往成津,在车上,他给侯卫东打了电话。
“疯子,你正前往成津的路上”曾宪刚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给侯卫东打电话。
侯卫东道:“秦敢的真实情况如何,你给我说实话。”
曾宪刚想了想,道:“说实话吧,方杰和李东方是成津一霸,他们有钱有势,比当年益杨的黑皮要历害得多,秦敢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你还在沙州工作的时候,他就买了****。”
“哎,宪刚,你怎么不劝劝他,大江的事情我现在还历历在目,最好让秦敢远离这些事情。”
曾宪刚道:“疯子。我向你保证,秦敢买枪只是为了防身,绝对没有案底,还有一件事我要给你说。你到了成津当县委书记以后,秦敢和曾宪勇悄悄地借用了你的名义,方杰和李东方也就没有再去骚扰过顺发磷矿,他们这一段时间生意做得挺不错。”
“这事说来话长,你到了成津再给我打电话。”
侯卫东到了成津以后。与秦敢也通了两次电话,只是他事情多,并没有与秦敢见面,此时听说秦敢暗自借用自己的名义,便觉得事情被搅得有些复杂,说不定此事要被方、李两家利用。”侯卫东道:“我马上回办公室,你等着我。”
打了这两个电话,侯卫东这才回到宣传部会议室。与朱介林和王辉握手,道:“我上午还有些事情,上午地采访就由梁部长全程陪同,中午我敬大家的酒。”
与段英握手之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却是各有意味。侯卫东当了县委书记以后,肩负着重大的任务,加上又与小佳和李晶有了一女一子。他反而将儿女情事暂时放下了。至少在当前一波三折的严峻局势之下,他并没有太多地心情关注男女之事。
“欢迎你。”
“谢谢。”
侯卫东与段英握手之后。又对梁逸飞道:“梁部长,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一定要接待好。”
梁逸飞扶了扶宽大的眼镜,道:“侯书记放心吧。”又嗦地道:“中午在沙州宾馆,等你过来开席。”
段英与侯卫东简短地交流以后,就退到几位领导身后,暗中看着侯卫东。
她离开沙州到了省报,对她来说,人生在几年地时间里有了一个彻底的变化,以前在县里之时还得仰仗着刘坤父亲,到了市里基本上就脱离了原来的生活,进了省报以后,她再看益杨的人和事,就带着些俯视的眼光,但是对侯卫东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仰视。
段英经常回想起初出社会,在丝厂里随时可能下岗的忐忑不安心情,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她的梦境里,还时常会出现下岗姐妹痛哭流涕地画面。
就在那一个灰色、焦躁夏秋季,她在益杨汽车站偶然遇到了侯卫东,这个充满着男人味道地男人,给了她激情,靠着其宽厚的肩膀,就不会惧怕外面的风雨雷电。但是,侯卫东终究只是别人地风景,两人如方向不同的铁轨,在人生的某个大站交汇之后,又很快分开,越来越远,最终只能遥遥想望。
“最后见一次面,就断了这一段永远没有结局的感情。”段英已经准备结婚,可是见了侯卫东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默默地下了决心。
出了宣传部办公室大楼,侯卫东暂时就将王辉、段英抛在脑后,他给曾宪刚打了电话,“你现在到了哪里,到了成津以后直接到我办公室来?”
上了楼,见到一身警服的邓家春。
邓家春表面看上去是黑脸冷汉子,其实却甚为精明,他是成津县委常委、公安局长,是县领导,又是公安局领导,他在穿衣服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凡是县委开会,他一律穿警服,显示其公安局长的身份,而在公安局开会,他则穿便服,在满屋警服中别树一帜,用来突出了其县委常委的身份。
今天给侯卫东汇报工作,他穿了一件警服。
“罗金浩连夜审讯了秦敢,秦敢他咬定没有买枪,后来他要求见侯书记,说是你地侄
邓家春话说了一半,还有一件事情未说,罗金浩所带队伍原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可是回来地路上出了车祸。致使方铁车祸死亡,这让给了罗金浩极大的压力,脾气也暴躁起来,在审读秦敢之时。见秦敢不肯老实招供,便忍不住动了手。
秦敢见势不对,就道:“我是侯卫东地侄儿,益杨县上青林的人。”
罗金浩这就停了手,问了些基本情况。也就信了,向邓家春作了报告,邓家春觉得此事有些麻烦,立刻就赶往县委。
侯卫东道:“我在上青林工作的时候,是独石村地驻村干部,秦敢的父亲秦大江是独石村支部书记,与我是很好的朋友,后来秦大江开了石场。当时益杨黑社会黑皮等人想控制上青林的石场。多次与上青林地几个石场发生冲突,秦大江被杀了,当时秦敢还在广东打工。从这个角度来说,秦敢自称我的侄儿,也不算错。”
邓家春闻言心中一动,道:“我查了秦敢的资料,他是去年到的成津,顺发磷矿一直与永发磷矿有矛盾,他买枪一事应该是事实,只是我们没有找到那枝枪。”他停顿片刻。道:“能否利用秦敢这层特殊的关系。让他作为内线,这样有利于整个案件地侦破。”
从内心深处。侯卫东不愿意秦大江的儿子介入成津的浑水之中,作为县委书记,他希望能尽快将成津涉黑势力连根拔出,就道:“秦敢曾经向外人说过我们的关系,是否合适作内线还要考虑,当然,我只订方向,不会干涉到公安机关具体办案,秦敢虽然与我有关系,但是你办案不必顾虑此点。”
侯卫东说这句话也是有所考虑,秦敢手中有枪应该是事实,但是公安机关毕竟没有在他搜出那把枪,因此多半不会对其采取进一步措施,而且,邓家春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也就不会为难秦敢。
邓家春又道:“在公安局,有不少人与磷矿有联系,据小罗讲,飞石镇派出所的那位联防员也和永发磷矿有关联,故意带了一条人岔路,所以我想让罗金浩亲自发展一些内线,单独掌握。”
在公安局里,有专门掌管内线的民警,这原本是公安局破案很关键的力量,但是邓家春以及罗金浩都理外来人员,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还有待进一步观察,这也给破案工作带来了一些难度,邓家春也正在通过各种渠道建立自己地班底。
侯卫东道:“具体细节我不管,凡事你按照有利原则办理就行。”又道:“还是那句话,县委县政府对你充分支持,你尽管放开手脚干,如果需要动哪一位副职,你尽管提出来。”
邓家春一块石头也就卸了下来,急匆匆地回到局里,他要将方铁非法持有****地所有材料收集齐全,以应付极有可能到来的风波,回到了局里,他将罗金浩叫了过来,道:“我要见秦敢,亲自与他谈一谈,你去再看方铁的材料,一定万无一失,上得了台面,又能服人。”
十一点,曾宪刚也赶到了成津县委大院,杜兵在楼梯口等着他,直接将其领到了侯卫东办公室,侯卫东吩咐道:“我这里有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来打扰。”
曾宪刚戴了一幅国外进口地茶色眼镜,将独眼很好地掩饰了,一件真丝t恤,一条牛仔裤,看上去即硬郎又时尚,与当日在上青林池塘打鱼形象完全不一样。
两人也未寒暄,侯卫东道:“上青林石场生意不错,你在岭西也还可以,秦敢何必到成津来搞磷矿,这里面水很深,能不能让他们退出去。”
曾宪刚最了解内情,道:“宪勇和秦敢两人胆子都大,路子也野,看到磷矿老板****暴富,也就动了心,这一次运气好,误打误撞买了一个富矿,现在投入已四百多万了,还没有收回成本,让他们退出去不可能。”
“疯子,你是县里老大,放不放秦敢,还不是你一句话。”
屁股决定脑袋,这是流行于岭西官场的着名谚语,既然流行,就有道理。
侯卫东如今是成津县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所处位置所承担的任务自然与曾宪刚不同,曾宪刚是从单纯的友谊出发,想放秦敢出来,而侯卫东心里想的事情就要复杂得多。
“宪刚,秦敢和曾宪勇在顺发磷矿投了多少钱?”
“我给了他们两百万,秦敢从上青林石场哪里拿了几十万,还贷了款,到了现在,总投入在四百来万。”
侯卫东又在心里考虑了邓家春的意见,道:“也就是说,秦敢和曾宪勇肯定不会轻易离开成津。”曾宪刚点点头,道:“不包括我给的二百万,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刚才邓家春想让秦敢当内线,侯卫东还心存着疑虑,此时他就下了决心,“既然秦敢和曾宪勇深陷其中,也就是可以做内线。”
曾宪刚出了县委大院,就直奔飞石镇顺发磷矿,他和曾宪勇曾经一起做了不少大事,两人关系极为密切,听说了这事,自然急急忙忙地前往顺发磷矿。
“你的枪在什么地方?”
“昨天我带出去,后来接到厂里的电话,就藏在上青林,没有带回来。”曾宪勇道:“刚哥,磷矿确实赚钱,搞到一个富矿,几年就是千万富翁,正因为容易赚钱,就特别乱,每个矿都有护矿队,没有枪,镇不住人。”
曾宪刚道:“疯子在成津当县委书记,你还怕什么。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他。”
曾宪勇点了点头,道:“你和侯卫东关系好,但是他和我没有什么交情,我去找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卖帐,所以这一个多月来,我还没有去找过他。”
“你得让秦敢去找疯子。疯子与秦敢感情不深,但是他绝对不会忘记秦大江,这一点没有问题。疯子现在当了大官,同以前相同肯定会有些变化,但是他人品好,绝对靠得住,小事别去找他,大事我们还得依靠疯子。”
曾宪刚又道:“你们可以暗地里放点消息出去,只要其他人知道顺发磷矿和侯卫东的关系。谁还敢动你们。”在车上,曾宪刚曾经给侯卫东提起过“秦敢和曾宪勇悄悄地借用了你的名义”,其实这事是曾宪刚临机一动编出来的,此时他才向曾宪勇密授了此事。
下午,秦敢这才回到了顺发磷矿,此时他已经同意了与邓家春合作,充当其内线。
同意此事,秦敢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来自己将全部家当投入到了顺发磷矿,顺发磷矿是富矿。摆明着要赚钱,以后麻烦事情肯定不少,与邓家春合作可以得到重点保护,二来他可以借着邓家春的手,搞一搞其他磷矿,如果有机会再弄两个磷矿,就大发了,一辈子也就吃喝不愁。
曾宪刚、曾宪勇和秦敢聚在一起,曾宪勇和秦敢喝了一瓶酒,曾宪刚还是滴酒不沾。喝完酒,三人站在二楼地走道上,曾宪刚道:“我给你们说,以后磷矿安全还得加强,上二楼要加一道铁门。晚上睡觉把铁门关上,不准任何人进来。”
看着秦敢和曾宪勇的笑意,曾宪刚取下眼镜,道:“我这是血的教训,你们莫小看这些小事。”见曾宪刚一本正经,两人这才严肃起来。曾宪刚又道:“岭西现在流行监控系统,你们去买一套回来。有什么人靠进就一目了然。”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响。
永发磷矿,方、李两家来了不少人。在矿里放起了鞭炮,方铁的妻儿披麻带孝,在院中哭成了一团,磷矿的工人也聚在了院中。
在厂办公室里,方杰、李东方以及方杰的父亲方厚德正在商议着对策。
方厚德地人生分为两段,前五十年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社员,五十岁以后,他就从田土里拨脚上坎,游走在遍地开花的乡镇企业中,砖厂、煤矿、洗选厂,他都干过,当儿子方铁开起了永发磷矿,他这才正式当起了吃喝不愁的老太爷。
由于有了钱,他就在成津买了房子,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到歌厅、洗发廊找小妹,年轻时家里穷,找了一位身胚蛮大声如洪钟的黄面婆,当时还觉得可以,在县城里去城里的女人睡过以后,就如一年没有沾过油星子的饥人突然尝到一块肥美的红烧肉,那种飘飘欲仙地感觉无以言表。
从此就迷上了这项运动,后来还远征到了沙州,到了沙州以后,他买了房子,找了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妹子,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而这一切,源于顺发磷矿带来的利益,当得知儿子摔死,他惶惶如丧家之犬回到了飞石镇。
“买把枪也不是死罪,在成津买枪的人多了去了,公安凭什么把人朝死里整。”方杰气势汹汹地道。
李东方纠正道:“谁说买了枪,拿出证据来。”
方杰道:“铁哥确实有枪,当时就查了出来。”
李东方道:“谁来证明有枪,光凭公安在说是不算数的,必须有相关文书及签字,如果没有这些,完全有可能是栽赃陷害。”他如此说心里是有底气的,长安面包车出了车祸以后,当时搜查的所带文书都不翼而飞,这就是反咬成津公安局一口的依据。
“方铁死得冤枉,方叔叔,不能轻易火化了,我们得讨为方哥讨个说法。”
方厚德一直哭丧着脸,耷拉着眼皮,已经失了分寸。
李东方见方厚德没用,站在窗子看了看外面,熊腰虎背的方铁妈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着厂里员工们哭诉着,方铁妈在厂里管伙食,她是有名地刀子嘴,心虽然不是豆腐。可也不是毒药,在工人中人缘不错。
方铁妈被叫到办公室里,听到李东方这么一说,抹了一把鼻涕,道:“把娃儿抬到县政府去,不解决就不烧。”
李东方哼了一声,道:“找县里有什么用。=首发==这事没有县里同意,公安局也不敢随便抓人,婶子,直接把铁哥抬到市委去,在准备一些横幅,把事情闹大,如果市里不解决,就抬到省里去。”
方铁妈见自家男人半天不放个屁,骂道:“瞧你那个样。平时抬起**乱日,遇到点事就焉了,真不是男人。”方厚德涨红着脸,跳起来,道:“给大哥他们说,抬娃儿到市里去。”
李东方又道:“铁哥在殡仪馆,有可能公安局不准抬走。”方铁妈红着眼睛道:“谁敢拦着,老娘就给他拼了。”
方厚德、方铁妈以及方家亲朋好友开着磷矿厂的两辆卡车就朝县城开去。
县委,侯卫东从早上进入了大楼,就没有停过。除了与邓家春、曾宪通、朱介林、王辉、段英等人见面,还抽空子与闹情绪的政协主席经历聊了半个小时,中午在沙州宾馆与王辉等人共进午餐,吃过午餐已快两点了,他没有再回县委招待所休息,直接就回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休息了十来分钟,副县长朱兵带着交通局长景渚涯来到了办公室,景渚涯是茂云市南铺区副区长景伟的堂弟,景伟与侯卫东在省党校研究生班是一个小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景渚涯汇报道:“侯书记。新方案改道地地方太多了,需要征用的土地量很大,征用土地没有几个月拿不上来,是否考虑适当修改方案。”
成沙公路即将进入实施阶段,遇到的问题相当多。除了资金问题,土地问题就是当前最突出的问题,交通局长景渚涯作为公路的具体实施者,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修公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相信沿途老百姓一定会支持,关键是工作要做深做细,各镇主要领导要深入一线。走村入户进行宣传。”
侯卫东态度坚决地又道:“成沙公路方案经过了县委常委会审议。已成了定论,不能随意进行修改。否则县委常委会地决定就是一纸空文,我们一定要维持县委常委会地严肃性。”
景渚涯就有些愁容侯卫东当过益杨新管会一把手,知道大规模征用土地的难度,就对朱兵道:“朱县长,最近召集双河、河西、桔树三个镇的党政一把手工作会,专题研究征用土地一事,你们回去做些准备,在会上我们再制定硬性任务。”
布置了此事,侯卫东又追问了一句,“景局长,沿途三个镇到底涉及多少个村,这一段时间,你去接触过几个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
景渚涯作为县交通局长,按惯例,他一般只走到镇一级,而且只跟镇里主要领导见面,侯卫东问得如此细,让他始料不及,汗水一下就冒了出来。
侯卫东见他结巴,没有继续追究此事,语重心长地道:“景局长,如果朱县长时间来不及,你都要到各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中间去走一走,了解第一手资料,做好沟通解释工作,如果我们浮在半空中,很难做好工作,如果扎根于基层,我相信一定能顺利推进工作。”
朱兵不禁感叹:“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年前,侯卫东还是初出茅庐的学生,求着交通局买碎石,转眼间,堂堂地交通局长在他面前就如小学生一般。”
下了楼,景渚涯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对朱兵道:“朱县长,我先回局里开上会,然后就到桔树镇去,先找老高谈一谈。”开完会,景渚涯就朝桔树镇走,桔树镇的公路是出名的烂,进入桔树镇不久,前面就有重车陷在大坑里,动弹不得。
景渚涯等了一会,觉得车里闷,下了车,朝出事地点走去,经过一辆大卡车时,见车上有都披麻带孝,还有哭骂声,无意中听到几句话,吓了他一跳。
第467
景渚涯是成津县土生土长的干部,深知县情,听到对话,也就不再上前,慢慢地退回到车上,这才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侯书记,我是景渚涯,根据你的指示,我回局里开了会以后,正前往桔树镇,堵车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事,向你汇报。”
“嗯,景局长行动迅速,很好。”
“你注意观察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侯卫东放下电话,立刻把委办主任胡海叫了过来,道:“接到举报,方铁的家属带着横幅前往沙州,要到沙州闹事,你通知飞石镇、信访办、公安局派人前往沙州,如果能在公路上把他拦截下来最好,如果追不上他们,就到沙州市委市政府去守着,务必将其劝回。”
胡海道:“派人去追恐怕来不及了,我建议让桔树镇政府和派出所出面做工作,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先把他们拦下来再说。”
侯卫东拍了拍额头,道:“你这个建议好,立刻通知桔树镇,想办法劝回这些人。”
胡海得令以后,急急忙忙就去布置。
在老成沙路上,景渚涯得到了侯卫东的表扬,心情格外高兴,他就下车吸烟,眼睛盯着前面大货车披麻带孝的人群,按照常规,成沙公路一堵车就是半天,今天却很快就将动弹不得的车辆拉了出来,不一会就恢复了交通。
他连忙又给侯卫东报告了情况。
在成津县境内无法追上方铁家属,侯卫东走到门口,对秘书杜兵道:“你去给胡主任说,成沙公路已经通车,通知桔树镇来不及了,在派出工作组的同时,向市委办和市府办报告此事。”
杜兵一路小跑去找胡海。
安排妥当。侯卫东这才空下来喝了口水,此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一次公安局的抓捕行动是一次线索清楚的行动,战果不错,却也暴露出不少的问题:“第一是飞石派出所一位民警醉酒,联防员涉嫌通风报信;第二是抓捕方铁的相关文书不翼而飞,这肯定是八名刑警中地一位所为。”
“谁才是可以相信和依靠的力量。”侯卫东不禁发了些感慨。他是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书记,有市委周昌全书记地大力支持。掌握着干部任免权,可是如今成津干部队伍与磷矿关系是千丝万缕,让他也有一种无力感。
此时,他对章永泰日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正在脑海中想到了章永泰,桌上的红机突然想了起来,是市委常委、秘书长洪昂的电话。
“卫东。刚才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沙州一中地老师章竹到省委去上访,市委已经派人去接。”侯卫东只得苦笑了,由于是用红机电话,也就不存在泄密的问题,实话实说道:“秘书长,章家兄妹地心情我理解,可是处理成津问题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得抽丝剥茧、循序渐进。等水到渠成才能彻底解决问题,这事的关键问题是章家兄妹对市委和县委抱着不信任的态度,现在向两兄妹透露了市委真实意图,在没有解决问题的情况之下,他们也不会相信。”
洪昂道:“卫东说得对,这就是核心问题了,章家兄妹对市委县委不信任,这一点不解决。始终解决不了问题。”
出于保护章家兄妹的考虑。市委已经给章永泰爱人在市委家属院里考虑了一套住房,住房性质属于集资建房。优惠不少,由于量少,只有资格老的处级市直机关干部才能买到,尽管章永泰并非市直机关干部,由于他是因公殉职地正处级干部,把他的遗孀安排进市委家属院,市直机关干部也就没有太大的意见。@
只是,章竹一直是处于校园较为封闭的环境之中,自视甚高,考虑问题却颇为偏激,他将市委的善意理解为收买,便坦然采取了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的做法,等到母亲搬进了市委家属院,他就带着材料到了省委讨要说法。
事至此,侯卫东只能迎着困难顶上去,道:“秘书长,我再找章松谈话。”
洪昂知道事情的根根底底,也感到事情棘手,道:“周书记作出了指示,他要求一定要安抚住章家兄妹,切实保证两兄妹安全,我的意见是想办法迂回攻关,找独立于政府的第三人出面,只是这人不好找。”
侯卫东脑中灵光一现,道:“上一次章松去找过省报记者王辉,说明她对王辉很信任,王辉是资历深记者,和我关系不错,他理论水平高,又在采访章永泰,由他出面效果应该不错。”
洪昂对这个提议也有兴趣,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个问题,道:“你如何给王辉提这事,即要将事情讲清楚,又不能暴露市委地意图,这个分寸一定要掌握好。”侯卫东略为沉吟,道:“秘书长,我会注意方法,不会暴露市委的意图。”
两人在电话里商量了一会,洪昂最后同意了侯卫东的提议。
下午五点左右,宣传部长梁逸飞接到了胡海电话,侯卫东要宴请王辉一行,此时沙州宣传部副部长已经回沙州,王辉自然就成了主宾。
六点钟,王辉等人来到了县委招待所,委办主任胡海将王辉、段英、杜成龙安排进了包间,先由梁逸飞陪着,他亲自到后院来请侯卫东。
侯卫东正在楼下邓家春的房间里,两人泡了一壶茶,点燃两枝烟,聊着。
一次并不太复杂的抓捕行动,搞出了这么多事情,邓家春颇为恼怒,道:“侯书记,我当了几十年公安,第一次遇到这么窝囊的行动,成津公安队伍千疮百孔,必须要整肃队伍,不下猛药,老虎就要变成病猫。”
侯卫东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范围更宽,牵涉面更大,他抽着烟站在窗前,看着围墙外的绿树,道:“谁是可以信任地人,这是摆在我们面前地难题。”
“我曾经想过从外地多调干部,经过一段时间,我认识到多调干部解决不了干部队伍的问题,还是得立足于本地,成津是**领导下地成津,大部分干部是好的,这就是我们工作的基础。”
“从这个意义来说,我们要当伯乐,从当地干部中找到人才,当然,我们两手都要硬,对个别坏分子,必须严惩,不能心慈手软,不能养虎为患。”
邓家春道:“飞石镇的那个联防员,立刻清除,那位醉酒的值班民警,停岗,如果查出谁拿了搜查证等相关文件,开除。”
这时,侯卫东看到胡海走进了院子,他回头对邓家春道:“两位民警都没有生命危险,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有必要,就送到沙州医院,别吝惜钱。”
进了县招待所的餐厅,招待所长胡永林站在旁边咧嘴笑着,侯卫东朝他点了点头,就进了雅间。
王辉道:“侯书记,你也太客气了。”
侯卫东在首席坐下,道:“一般的同志中午陪一陪就行了,王主任不同,我们是老朋友,中午那一餐算是代表着成津县委县政府,这一餐就是代表我本人了。”
他又笑对王辉道:“王主任,早知道要来成津工作,你写那篇调查报告的时候,就应该为成津多多美言。”
王辉在数年前写了一篇关于岭西全省开发区的调查报告,益杨新管会出了风头,可是成津开发区就被点了名,这篇调查报告发表以后,全省保留了十六个开发区,成津开发区被撤销。
“呵,我也是无心之为,不过实话实说,当初成津开发区确实不成样子,茅草比人还深,办一个狩猎场都可以,如果侯书记重启开发区,我一定会唱赞歌。”那篇调查报告是王辉得意之作,提起此事,他颇为高兴,顺便也捧了捧侯卫东。
段英换了一条紫色长裙子,以前在益杨之时,她从来没有穿过紫色长裙,到深圳出差,逛街之时偶然间发现了这条长裙子,心中着实喜爱,这次到成津来,她神差鬼使地将这条紫色长裙带了来。
侯卫东虽然一直在与王辉说话,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着段英,这一身紫身长裙极配其气质,让她显得高贵而性感。
与王辉说了会话,他这才将目光正式转向段英,道:“段英在沙州日报工作过,对沙州各县情况很熟悉,希望也多为成津多鼓劲。”
在这种场合下,段英尽管有许多话,却也只能说着官话。
摄影记者杜成龙在一边突然道:“我记得侯书记的爱人与段英是同学。”
这是一句普通的无心之语,可是侯卫东与段英关系特殊,一般不轻易提起这个让人纠结的话题。侯卫东反应迅速,笑着道:“所以我说大家是老朋友,你们要多为成津宣传,不仅要宣传章书记,还要多多宣传成津。”
段英心尖如被鹅毛轻轻划过,她低着头,喝了一口小杯装着的排骨汤。
段英一边听着侯卫东、梁部长、王辉、胡海等人天南海天地天,一边小口地喝着排骨汤,排骨汤炖得很浓,香气扑鼻,她却吃得好没滋味。
她在省市县三级报社都工作过,对众人闲聊的内容也熟悉,平时这种情况,她还会不时地插嘴说上两句,可今天实在提不起兴致,见到王辉谈兴甚高,在心里暗恨道:“王主任废话这么多,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侯卫东心里惦记着章松的事,等到晚餐要结束之时,他对王辉道:“王主任,等会你到我房间去坐坐,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说完之后,他对胡海道:“梁部长、胡主任,你们陪段记者和杜记者去搞搞活动,工作固然重要,也得有休息的时间。”
他站起身,对段英和杜成龙道:“抱歉,先走一步。”
段英此时已有了男友,对于与侯卫东相见,心里亦是矛盾得紧,一会想单独见一见侯卫东,一会又不想见他,今天晚餐之时,侯卫东似是热情礼貌周到,实际上却暗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等到晚餐结束,好不容易有单独见面的时间,他却只邀请了王辉一人进后院商量事情。
她的心情原本就如一团乱麻,此时就有些受伤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也很能控制情绪,虽然心脏仿佛在“滴答滴答”地流血。表情仍然带着职业性的矜持微笑。
等到侯卫东与王辉离开,县委办胡海主任道:“段记者、杜记者,吃了饭活动活动,招待所里有卡拉k厅,音响还勉强能用。去唱两首,舒筋活血。”
段英摇头道:“谢谢胡主任,今天累了。你们玩,我回宾馆休息。”
胡海在吃晚餐之时,眼角余光一直在瞟着紫衣段英,他心里明白,对于省报的美女记者,只能过过眼瘾,顶天跳跳舞,骑在身上地事情是一辈子不能想的因此,他就拿着侯卫东地令箭极力地邀请段英和杜成龙去唱歌。
胡海不死心,继续游说:“段记者,不能不唱歌,等会侯书记知道了,要批评我的。”段英心情不佳,还是婉拒道:“梁部长、胡主任,我确实累了,谢谢了。”
段英不唱歌。杜成龙也就觉得没有意思,胡海的提议就自然落空。
看着段英上了车,胡海吞了吞口水,道:“***,不知那个***有福气和这种风骚女人睡觉,他妈地。”骂完后,又想:“如果有一天和段英睡一晚,那当真就是快活似神仙。”
他又对梁部长道:“老梁。他们不唱。我们两去沙州宾馆,你把戴玲玲叫上。我让谷枝过来。”
梁部长推了推宽大的眼镜,表示同意。
侯卫东与王辉并排着走进了后院,守门的警卫热情地道:“侯书记好。”侯卫东随手摸了一枝烟,递给了警卫,道:“老赵,抽枝烟。”老赵也来客气,接过烟,就美美地抽了起来,道:“侯书记,侯所长什么时候到成津来,我请他喝酒。”侯卫东道:“他这人,守着吴海地外孙,哪里都不肯去。”
聊了几句,侯卫东和王辉这才上了楼。
“刚才那门卫与侯叔认识?”王辉见到那门卫气质与普通门卫不一样,在侯卫东面前也是落落大方,有些好奇地问。
侯卫东有意将话题朝章松上面引,就道:“你可别小瞧了老赵,他是正儿八经的公安,与我父亲都是同时代的人,按辈份说起来,邓家春算是他们的小辈了,如果不是被伤了脚,成了跛脚,早就是公安局的领导了。=王辉笑道:“当领导确实不一样,当门卫的都是老公安。”
侯卫东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个后院住了三家人,我和副县长朱兵、公安局长邓家春,邓局长当刑警的时候与老赵有交情,就特意给老赵安排个轻松的工作,门卫三人,二十四小时轮班。”
王辉猛然间想起了章永泰地日记,暗道:“侯卫东看过章永泰的日记,他表面上不信章永泰是被人暗算,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否则不会将后院搞得如此警卫森严。”
两人上了楼,坐定,侯卫东道:“你和章书记熟悉?”
“章书记还在乡镇当党委书记的时候,我还是年轻记者,年轻气盛,去揭露一件假种子案,差点走不掉,幸亏遇到了老章,大概是八五年的事情,以后就成了好朋友,是比较纯粹的朋友。”
“章书记因公殉职,是成津、沙州的巨大损失,市委周书记甚是痛心,听到此信息,流了眼泪,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周书记流眼泪。”侯卫东此时已将章永泰的日记细细地读完,心中对这位一心为公、嫉恶如仇的县委书记充满了佩服,只是他的工作思路与章永泰大刀阔斧地工作习惯略有不同。
王辉也就跟着唏嘘。
又聊了一会,侯卫东就挑开了话题,“章松前一阵子跟到省报社来找你反映情况,昨天章竹又到了省委,这事很麻烦。”
“我看过章书记的日记,很理解章松作为女儿的心情,她这样做无可厚非。”
侯卫东斟酌地道:“尽管无可厚非,却是于事无补。我作了一个假设,如果,我说的是如果,章永泰的日记是真实的,那说明成津害死章书记的势力很强,章竹、章松四处上告,处于明处,很有可能会惹火上身,我想章书记不会想到让自己的子女去对付黑恶势力。”
他特意强调道:我说地是如果,假设地前提,可是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章家兄妹所做事情其实是扰乱成津的正常发展,章书记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王辉经验老到,他隐约猜出了侯卫东地意思,静静地听着下文。
“换一个角度,即使真如日记所记,这也应该是沙州市委市政府的事情,章家兄妹是没有能力与黑恶势力作斗争的,还得依靠组织的力量才能铲除黑暗。”
“而且,章书记与周书记关系挺好,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周书记也不会对章家的事情袖手旁观,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得讲证据,章书记的日记只能算作线索,而不能成为证据。”
侯卫东选王辉作为中介人,除了他是章永泰好友,能得到章家兄妹信任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王辉是省报派到成津写稿子的主要执笔人,手里有向上反映的渠道,若他不支持理解市委县委的工作,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王辉点头,“我明白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随着侯卫东的叙述,逐渐将成津的事情连在了一起:“章永泰出了车祸,侯卫东就调到了成津主持县委工作,邓家春成为公安局长,而常务副县长李太忠被调到沙州任城管局长,这些人员调整很有深意。”
暗道:“周昌全这样精明的人物,肯定会相信章永泰的日记,却又不便于大张旗鼓地追查此事,所以他派出专职秘书到成津。”想通了这一点,前后之事就融会贯通了,章永泰虽然作风强硬,却是粗中带着细,章家兄妹现在还看不透此事,比其章永泰就差多了。”
王辉又试探道:“听说昨天晚上成津公安局搞了缉枪活动。”
“王主任消息倒是挺快。”
“我们当记者的都是天生的狗鼻子。”其实王辉今天并没有时间出去,梁部长一直陪着我,小杜出去转了一圈,就听说了此事。
侯卫东见王辉知道了此事,也不隐瞒,道:“沙州公安局打掉了一个贩枪团伙,根据线索查到了成津,昨晚战果颇丰,不过也留着遗憾。”
听了整个事情经过,包括方铁家人去上访之事,王辉心中已如明镜,只是侯卫东一直不点破,他也就玩起哑谜,道:“侯书记是让我劝劝章家兄妹,不要再上访。”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事就拜托老兄了。“我明天要与章家兄妹见面,会从侧面劝一劝他们兄妹俩。章家兄妹只是一时转不过弯子,我相信他们会通情达理。”
侯卫东与王辉握了手,亲自将其送到县招待所的大门口。
与王辉接触数年,侯卫东对王辉能力很了解,既然接了招,就应该有办法,压在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暂时放了下来。
回到寝室,侯卫东痛痛快快地洗了澡,忙了一天,让热水直冲脑门子,很快,全身就热透了,疲乏也就一扫而光,洗澡之时,听到手机响个不停,他原本想出去接手机,又心道:“这手机真是个绳索,让人时刻不得安宁,不理。”
来到客厅,原本不想瞧着那手机,在屋里转了两圈,却终究还是拿起了手机,来电显示是段英的号码。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
“你好吗?”侯卫东犹豫半天,还是给段英回了电话。
“我还行。”段英咬了咬厚厚的嘴唇,又道:“国庆节,我要结婚了。”
“祝你幸福。”
段英一直挺冷静,这时突然间爆发了,道:“我们算是什么关系,二奶不是二奶,情人不似情人,一夜情也不是一夜情。”侯卫东没有料到段英会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他们两人的事情只能装糊涂,根本经不起追究,他沉默了一会,道:“你心里不痛快?”
段英平时总是精明强干的形象,这一刻,坚强的外表上出现了一个小孔,就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她一边抽泣,一边道:结婚以后,我就不会再想你了。”
又埋怨道:“在岭西我很寂寞,经常想你,这对我不公平。”
侯卫东无话可说,这段孽情说不清道不明,他不能有任何承诺,一切只靠两人默契,当有人想打破其中的微妙平衡,这段感情也就结束了。
他不想说对不起,也不想解释,道:“看着你从丝厂出来,然后从县报社、市报社再互省报社,外人看到的都是成功的光环,其间的艰辛却难以体会,从这一点来,你是值得尊敬的女子,另一方面,我会永远祝福你。”
段英听明白了其中的深意,道:“你这是想分手吗?”
侯卫东答非所问地道:“国庆节,我会让小佳过来参加你的婚礼,我在成津事情多,就不过来了。”他原本想点好听的。可是好听的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段英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可是这一天当真来临地时候,她心里又仿佛一下被抽空。
两人拿着手机。一时都不说话,段英咬了一会嘴唇。才道:“今天晚上,我想最后见你一面。”
侯卫东听着电话里低低的抽泣声,头脑就涌起了一股热血,道:“好,我马上开车过来,是辆越野车,牌照是xxxxx,五分钟到。你下来吧。”
在后院平时停有三辆车,侯卫东、邓家春、朱兵各有一辆。邓家春是一辆警用便车,沙0牌照,朱兵是一辆桑塔纳型,侯卫东是一辆性能很好的越野车,这辆越野车是市财政局季海洋对成津县里的支持,平时停在后院车库里,侯卫东在下班之后偶尔开一开。
邓家春听到汽车启动地声音,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见到是那辆越野车。心里暗道:“侯书记这个时候出门做什么?”在成津这种复杂的环境中,他还肩负着侯卫东地安全,这是暗中的任务,他还不能随时拿到台面上来,没有极特殊情况也不能跟踪侯卫东,这就给了他极大的精神压力。
侯卫东将车开到了成津宾馆楼下,停在稍为黑暗的地方,正准备给段英打电话。就见到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宾馆大门。
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段英就扑在侯卫东怀中,她双手紧紧抱着侯卫东的腰。咬着他地衫衣,泪如雨下。
侯卫东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也不劝解,让其尽情地哭了一会,他知道今晚肯定会有一场恶战,可是在成津还真没有合适地去处,而回沙州则太远。
至于到宾馆,则根本不能考虑,他到成津已有一段时间,天天晚上在成津电视台上露面,已经成了成津家喻户晓的人物,只要出行,时刻处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让他在获得权力和实现自已意志的同时,也失去了一般人拥有的自由。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车上。
过了一会,他将段英扶了起来,用手指为其揩了揩眼泪,便发动了汽车,他没有说到哪里去,段英也不问。
县委前边有一条林荫大道,这是老方县长在任时栽下的树,此时已长成了三十多厘米的大树,县党校在林荫大道中段,党附近党政机关的不少车辆都将车停在里面。进入了林荫大道,侯卫东道:“等会我将车开到县党校,你主动去交一交停车费。”
段英拿着小镜子,稍稍补了补妆,等车停稳,就下了车,一个睡眼朦胧的老头就走了过来,交了五块钱,便又到值班室睡觉,等到他将值班室大门关上,段英飞快地上了车。
这是县党校操场,并不是正规停车场,算是县党校地额外收入,越野车旁边是一辆客车,另一面则是一辆桑塔纳,上面放有县委办公室发的通行证,应该是某机关的车辆。
侯卫东对坐在副驾驶的段英道:“到后排来坐,我们说一会话。”
坐到了后排,侯卫东将车后窗的帘子拉紧,两人就搂抱在一起。车后排空间狭小,段英总觉得十分别扭,她干脆坐在了侯卫东腿上,面对面而做。
两人舌头搅在一起,努力地吸吮着,就如两条正在交配的蛇,拼着命地纠缠在一起。
热烈的亲吻持续了数分钟,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分开,此时两人就如沙漠中缺水旅人,都将对方当作一盆清水,渴望着将这盆水融入自己的身体。
侯卫东出气有些重了,他地手在段英身体上摸索着,段英穿着紫色地长裙,神秘而性感,但是在小车之上却很不利于操作,侯卫东在其后背游走了一会,却找不到突破口。
“你应该换一件衣服过来。”侯卫东隔着衣服揉着两团柔软,咬着段英的耳垂,轻轻地道。
“你这个小笨笨。”段英坐直了身体,如变魔术一般,直直腰,伸伸手,就将紫色长裙脱了下来。
这时,一辆汽车又进了操场,强烈地灯光扫了过来,侯卫东赶紧抱着段英,两人缩在了座椅后面。
进来停车的人就距离越野车约六、七个车位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看到了那人正在东张西望,然后朝越野车方向走了过来。
来人走到越野车旁边的小车旁,拉开裤子拉链,“哗、哗”地解起小便来,他极有可能喝了啤酒,“哗、哗”之声持续不断,许久都没有停下来。
等到那人走后,侯卫东这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力又回到了段英身上,他将段英丰满的**释放出来,用手揉了一阵,又用嘴衔着。
女人的兴奋点是不同的,这两点恰巧是段英的兴奋点,当侯卫东用牙齿轻轻地咬着胸前的花蕾之时,她感到下身已经泛滥成灾了。
由于是在停车场里,两人都很压抑,又有些紧张,这种特殊的环境反而让人感到更加刺激,当侯卫东最终爆发以后,两人同时达到了**。
这时,又有一辆车开了进来,两人抱在一起,躺在后排座椅上,侯卫东一只手仍然握着段英丰满的**,一边抚摸着捏着,一边观察着车窗外的情形。
兴奋之后,段英心情又复杂起来,她觉得一块厚重的东西堵在心头,始终无法排遣,想着这是与侯卫东的最后一晚上,她抬头看了看侯卫东,在停车场暗淡的灯光之下,侯卫东模糊的面庞显得年轻英俊而又成熟老练,极有男人的魅力。
她深深地叹息一声:“这就是我的宿命。”将头埋在侯卫东怀里,伸出舌尖,轻吻着侯卫东的胸口,然后一路朝下。
男人的第二次一般都极有韧性,随着越野车一阵一阵地晃动,侯卫东数次去捂段英的嘴巴,最后,他的手被狠狠地咬了
这时,一道灯光又射了过来,侯卫东连忙抱住段英缩在座椅后面,段英紧紧贴着侯卫东的身体,呢喃道:“还要重一点,重一点。”
一阵爆发之后,侯卫东未及穿上裤子,他透过车窗,看来进来的车居然是辆警车,这把他吓了一跳,就不眨眼地注视着那辆警车。
此时段英如安静的小猫缩在座椅上,眯着眼,享受着短暂的宁静,根本不管外面世界,这就是做小女人的幸福。
“如果成津县委副书记和省报记者在停车场偷情被人曝光,绝对是能够轰动岭西的大丑闻。”侯卫东看着穿警服的男人走出了停车场,猛然间冒出这个想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安静了一会,侯卫东道:“我们回去吧。”段英就安静地开始穿裙子,突然,她又俯下身来,飞快地在侯卫东腿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很重,把侯卫东痛得直抽冷气,又不敢叫出声来。
“为什么咬我。”
“赵敏咬过张无忌。”段英又幽幽地道:“这算是我们好一场,我给你留的纪念。”
等回到了成津宾馆,看到段英走进了宾馆大门,侯卫东悬着的心才彻底放松,暗道:“真是荒唐,如果被人撞见,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后果不仅仅是家庭出问题,市委的部署也将因为一个男人的冲动而受到重大挫折。
想到了这一点,侯卫东冷汗直冒,大叫侥幸。
回到县招待所后院,邓家春背着手在院子里散步,等到侯卫东下了车,他不紧不慢道:“侯书记,你回来了。”
第470
侯卫东衣冠整齐,神情平静,道:“家春,怎么还没有睡。”邓家春背着手站在墙角的灌木丛边上,此时的他就不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公安局长,更象一位满手泥土的花农,他道:“想着这些烦心事,睡不着。”
邓家春这是有所指,方铁家的亲戚第一次前往沙州被拦了回来,今天下午又有另一批方家的亲戚带着横幅前往沙州,这一次他们改变了方式,分别乘坐着客车前往沙州,到了沙州才聚在一起,在市委市政府前面拉开了横幅。
尽管这批人也被劝走,暂时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作为缉枪行动的指挥者,邓家春还是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意外事情既然出了,推也推不掉,只能迎头而上,我们两人到成津,就是为了解决麻烦事情而来,既然麻烦来了,说明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侯卫东作为县委副书记,当然不愿意麻烦事情太多,可是麻烦找来了,他这个顶门柱子也只得顶在成津这片天地。
邓家春参加工作的第一份工作是片儿警,他管的这一片恰好是破落矿区,打架的、赌博的、吸毒的,比别的片儿多得多,他年纪轻轻却不怕麻烦,天天挨家挨户地串门,不久就成了矿区的地头精。以后进入刑警队,又当派出所所长,总是出现在最麻烦的地方。他,自然是不怕麻烦的。
听了侯卫东地话,邓家春道:“我不是怕麻烦。我总有强烈的预感,方铁会成为药引子,还会惹出些事情来。”他解释道:“如果真是有人害了章书记,按常理来说,他会对我们很警惕,这是把事情搞乱搞大的天赐良机。”
侯卫东同意邓家春的说法,越来越复杂的局面,激起了他心底的勇气。他有些进入以前“疯子”的状态,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就不相信邪能压正,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
说了句很久没有说的脏话。他就施施然上了楼。
邓家春听了最后几句话,很是愣了一会,然后是一拍脑门子,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有市委书记县委书记作后盾,我只管放手大干,还担心个。”
他背着手,也就施施然回房睡觉。
第二天清晨。在沙州市委门口来了二十来个人,他们举着横幅“成津恶警杀人,天理之容”“杀人偿命。市委主持公道”。
这些年来,沙州市委门口常有堵门地群众,干部们也就见惯不惊,看了看标语的内容,就走进了大门,武警们守着岗位,只要这些人不冲击市委,他们就不管。
市委办公室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洪昂安排杨柳通知信访办,让信访办的同志尽快处理这一起群访事件。
给信访办打了电话,杨柳马上就拨了侯卫东的电话,“侯书记,我是杨柳,成津有人到市委群访,从横幅内容来看,还是昨天那些内容。秘书长已经要求信访办先行处理。我这是私人渠道。市委办还要出正式通知,不过很快就会出通知。”。
又道:“这一段时间关于省里有好几份文件涉及到磷矿。有两份点了成津的名字,都是要求治理整顿的内容。”成津县在沙州四个县中地位偏低,杨柳平时不太注意成津的事情,只是侯卫东到了成津以后,她就时刻关注这个地方,每当有关于成津地议题或是通报,总是认真地看一看,她还复印了一些不涉密的资料,
侯卫东想起邓家春说的说,暗道:“邓家春是老公安,他的判断还真是准确,我还是稍有些大意,没有让工作组留在沙州。”
“谢谢杨柳,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再派工作组过来。”侯卫东原本想将杨柳调到县委办来工作,现在又将此念头放弃了,有个信得过的人在市委办通风报信,可以最快得到最新消息,更有利于县委决策,这比杨柳到县委任职意交更大。
市信访办要天天面对的都是这种事,难免有些懈怠,别人眼中的大事,他们就觉得很一般,信访办主任要去开会,接到电话以后,就安排副主任去处理此事,而副主任刚刚把茶泡好,还没有来得及喝,等主任离开办公室,抱怨道:“到信访办这个鬼地方工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抱怨归抱怨,他喝了几口茶,还是走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喊了几嗓子,等到把几个用得顺手的手下聚拢,就前往市委大院。****
在方家人来信访之前,早就有一辆黑色普桑停在大院附近,等到横幅刚刚展开,此车就开了过来。
到了市委门口,下来三个人,都穿着质地一般的西服,手里拿着提包,很有些机关干部地味道。领头的干部模样的人对方家众人道:“我们是成津县委明明是出了车祸,凭什么说是警察杀人,你们是诬陷,跟我们回成津,否则后果自负。”
他态度严肃,说话**地,根本没有考虑方家人的感受,顿时如火星落入了干柴上,惹得方家人勃然大怒,将这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有讲理的,也有骂娘的。
那名成津干部点着方家一位中年人道:“你是方铁的哥哥吧,你到汽车这边来,我有几句话单独跟你说。”
方钢在弟弟方铁厂里副经理,方铁死后,他守在磷矿厂里,并没有跟着去上访,晚上接到了方家长辈电话,把他一阵臭骂,因此,今天凌晨天还未亮,他就带着几个人坐着客车直奔沙州。
此时在沙州见到了成津县委的干部,方钢并没有太多怀疑,跟着这位干部来到了桑塔纳前。
那位干部原本态度并不好,单独来到车前,他却变得和颜悦色,递了一枝烟给方钢,道:“我们都是成津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情好说,何必到沙州来闹事,况且你弟弟方铁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们还得坐下来商量后事。”
“我弟弟不能白死,县里要给个说法,交出杀人凶手,邓家春必须下课。”方钢见对方软了下来,态度就很强硬。
成津干部一幅为难的表情,道:“这件事情,公安局确实有做得不恰当地地方,临来之前,县委给我打了招呼,有什么事情回县里来谈,县里考虑给方铁家里赔偿二十万,你们就不要闹了。”
近年来,磷矿死亡率居高不下,按照成津通例,死亡一人最多赔偿三、四万元,此时听说有二十万,方钢也就心动了,道:“你说话有什么凭证。”
成津干部指着桑塔纳道:“今天为了追你们,走得匆匆忙忙,忘记带工作证了,这是县委的车,你把车牌记下来,回去查号码就行了。”
成津干部将车牌抄给了方钢,脸色却又是一变,道:“如果你们不回县委,或是继续在市里闹,这二十万块你们一分也得不到,你们这是扰乱社会秩序,全部要被拘留的。”
方钢耿着脖子道:“我是被害人家属,凭什么拘留我,还有没有天理,市里不行,我就要到省里去上访,总得给方家人一个说法,不要认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成津干部脸色又缓和下来,道:“我话带到,你自己考虑,如果觉得县委条件还能够接受,你就带人回成津县委,找县委办的胡海主任,他来具体和你们谈赔偿的事。”
“方刚,如果你们不想要这钱,就尽管在市委闹,你自己想清楚,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他说完之后,就上了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方家众人听说了此事,半信半疑,二十万,对众人还是很有诱惑。方钢信了八成,道:“我想这位干部说的是实话,他把车牌抄给了我,应该不会假,如果他们真要骗人,我们大不了又到市委这边来。”
方家众人还在犹豫之时,沙州市信访办来到了门口,表明了身份以后,他们带着方钢等人进去作了登记,又宣传了政策。市信访办的同志原来以为这事处理起来很困难,没有料到,他们并没有费多少口舌,方家人就带着人离开了。
在成沙老公路上,成津地工作组正紧急地赶了过来。
昨天,第一批上访人回到成津以后,飞石镇政府、公安局、信访办组成地工作组向县委县政府报告以后也就跟着撤回,并将这一批人全部送回了家,工作也算做得细致。
飞石镇朴书记原本以为此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没有料到方家今天一大早又组织人围了沙州市委,他接到县委办电话以后,愤愤地骂了几句娘,可是又知道此事马虎不得,便与公安局、信访办联系,急急忙忙到沙州接人。
工作组还没有走到沙州境内,接到了沙州信访办电话通知:“方家众人已经离开了市委。”
“日他妈,这些人是精神病。”亲自带队的朴书记禁不住破口大骂。
侯卫东接到杨柳电话,不禁心有疑虑:“既然这些人如此通情达理,他们为什么要去围攻市委,难道吃饱了没有事情做。”
李东方远远在看着市委大院,当黑色桑塔纳离开以后,他亦掉转车头,很快就回了家。
李太忠这位城管局长搞的是无为而治,他根本没有真心把自己当作城管局的一把手,在分工之时,他是管全面工作,却把财务科交由排名第一的副局长分管,这就与常理极其不符,同时,将局办公室交给排名第二的副局长分管,其余业务科室他更是不想插手。
这样分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李太忠实现了当甩手掌柜的目的,其余副局长手里多多少少有一些权力,城管局众人提起新来的李局长,都要举一举大拇指。
也正是由于这样安排,李太忠在城管局的地位就很超然,常常是在单位露个面,就溜回家里,日子倒也逍遥。
李东方回到家里,径直走到书记,李太忠正捧着一本线装古书,放下书以后,就不停地揉着眼睛,等着儿子说话。
“一切按计划进行,现在就等着看侯卫东的热闹了。”李东方很有些洋洋得意。
李太忠用绒布擦着眼镜,看着李东方得意的笑容,不由得“哼”了一声,自从章永泰死了以后,他最看不惯儿子这种自命不凡的笑容,道:“现在做的这些事最多给侯卫东添堵,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李东方见父亲冷冷的态度,有些委屈地道:“我是按你的安排做的这些事。”又道:“方铁家里人现在正朝成津赶,我已经有了安排。等他们出了汽车站,会有人冒充县政府的人揍他们一顿。”
在市委面前给成津县委上上眼药,这是李太忠地主意,而在成津县汽车站打人,却是李东方的操蛋主意。
李太忠道:“你这人做事怎么总想着动手动脚,哎,当初如果不动那人,我们的日子就要好过得多,那人是个闯将得罪的人多,容易被架空,也不会引起市委的高度重视。现在送走了一个杀神,引来了一个瘟神。”
李太忠并来只是想将章永泰赶走,没有料到儿子与方杰大胆妄为,居然害了章永泰性命,他从心底还是佩服章永泰的,自此产生了一个心结,想起章永泰就心烦意乱。
“据我看来,侯卫东此人绝不是善茬,他到来以后,带来一个公安局长。一个反贪局长,来势汹汹,刘永刚和方铁的事绝非偶然事件,他这是针对老方家和我们李家。”李太忠将侯卫东来到成津的事情一件一件串了起来,越想越是担心。
李太忠财大气粗,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着父亲谨慎的表情,暗道:“到底是跟着共产党干了一辈子,脑袋不灵光了。”口里道:“没事,那件事做得很干净,当事人没有一个在沙州。”
李太忠手里拿着几份文件,道:“接到二表哥传过来地东西,省里要开始大规模整顿磷矿了。”李东方一惊,道:“具体什么内容。”
李太忠将文件递给儿子,道:“你别一天想着打打杀杀,在这个社会上混。还得靠脑子,你认真读一读这份文件,涉及整改内容,必须不折不扣地提前完成。”
李东方认真看完了文件,道:“爸,我们几个矿要完成技改,恐怕得要花上千万元,如果算上治理污染。还不了这个数。”
看着儿子脸上的不舍之色。李太忠倒没有斥责,道:“这可是一个上岸的好机会,我们按照省里要求搞了技改。治理了污染,有两个好处,一是很难达标地小磷矿被砍掉以后,磷价自然会涨起来,羊毛出在羊身上,技改的钱很快就会赚回来,二是拿到省里的合格证以后,我们就变成了省里挂号的磷矿企业,有了这些招牌,以后慢慢弄个人大政协的常委,这才是正道。”
磷矿在发展之初,是由老方县长带头搞出来的,在发财效应之下,大家都一窝峰地去开磷矿,自然免不了许多争斗,李、方两家凭着天然优势,逐渐控制了多数磷矿,当然也做了不少砍手断腿的恶事,从这个角度来说,磷矿发展壮大本身就有原罪==李东方和方杰就是在这种环境之下长大,行事不免就很有些心狠手辣,当章永泰步步紧逼之时,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瞒着李太忠,制造车祸害死了章永泰。
李东方也知父亲所说有理,道:“我手里有三个矿,马上就可以搞技改,方杰手里有两个矿,他是二百五,恐怕不会这么听话。”
李太忠提醒道:“你是你,他是他,以后一定要分开,如果他不想上岸,就由着他去,你一定要想办法上岸。”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东方,如果不对章永泰下手,经过此次大整顿,我们李家完全可以高枕无忧,现在就难说了,侯卫东是来者不善啊。”
李东方道:“爸,事已做下了,小心一点就行了。”他不愿在这里听父亲唠叨,站起身,道:“我先回厂里去了,如果真要技改,就是伤动骨的事情,还得好好合计合计。”在沙州到成津的客车上,方钢暗自在琢磨:“弟弟方铁留了一个诺大的厂,也不知弟妹会不会来争这个厂。”想着泼辣地弟妹,他又有些紧张,转念又想:“弟妹在家里算是一把好手,毕竟是女人,矿上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懂,终究在靠着我。”
想起了财务室的资料,方钢暗自后悔:“县委给的二十万,我又得不到。早知如此,我应该守在厂里,方铁走了,这个厂以后就归我管,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永发磷矿是方铁一手搞起来的,方钢并没有股份,可是弟弟方铁既然走了,他就是耗子拿着手枪——起了打猫的心肠。
到了成津站上,方家人刚下了车。就有十来个年轻人围了上来,领头年轻人笑呵呵地问了一声:“谁是方钢,我是成津县政府的。”方钢一心以为是县政府来谈赔偿金地事情。他见成津县里的人自认理亏,就想多要一点钱,威胁道:“二十万少了,如果事情解决不好,我们还要上访,不仅要到市里去,还要到省里去上访。”
领头的年轻人变了脸,手一挥,:“你们这群刁民,皮子痒了。给我打。”
他身后的年轻人如变魔术一般,从衣袖、后背等地方拿出了短木棍,劈头盖脸地朝方家人打了过去,方钢被两个年轻人夹着,接连被打了好几棒,他也有一幅好身板,抢过一根木棒。正要反抗,忽然小腿一阵剧痛,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领头的年轻人上前踢了方钢一脚,大声道:“谁上访就是这个下场。”
等这群年轻人离开,很快就围了一大群老百姓,听说是县政府干部打了人,顿时炸了锅,有人起哄:“把人抬到县政府去,青天白日,怎么能打人。太***黑暗了。”又有人道:“给沙州日报打电话,让媒休曝光。”
这时,正好省电视台也接到了采访章永泰的任务,正好经过长途汽车站,问明了清况,记者们亦是义愤填膺,很快就作了一个现场采访,又录了相。至于能不能用。也不是他们这几位现场记者所能决定,还得层层请示领导。
方家众人鼻青脸肿地涌向了县委县政府。沿途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到了县委之时,已有数百人之多。
此时,县委正在开常委会,听到外面闹哄哄一片,列席会议办公室主任胡海就出去了解情况。
等到胡海回来,众常委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昨天方家诸人轻易地离开了沙州市委,侯卫东就觉得此事与常理不符,此时听了胡海报告,他已是心里有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对众常委道:“方家地人到沙州上访在情理之中,可是县政府在汽车站打人一事就完全不符合逻辑,当然煽动不明真相地群众倒是极好。”
“此事牵涉公安局、信访办和飞石镇三个部门,信访办就排除在打人者之外,这一点不容置疑。”
侯卫东又道:“飞石镇是朴书记亲自带队,我相信堂堂的镇委书记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么书记,请你打电话问一问朴书记。”
纪委书记么杰就当场给飞石镇朴书记打了电话,核实了情况,道:“朴书记带着工作组正从沙州回成津,他们还在路上,公安局、信访办地同志可以作证。”
侯卫东把目光转向了邓家春和蔡正贵,他对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蔡正贵道:“蔡书记,现在就剩下公安局嫌疑,你怎么看待此事?”
蔡正贵看了邓家春一眼,道:“在政法系统中,检察院和法院没有任何理由作这事,家春局长,此事由刑警队的缉枪行动引起,会不会是刑警队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所为?”
蔡正贵是政法委书记,可是邓家春亦是常委,而且是侯卫东的嫡系,他根本指挥不动公安队伍,但是公安队伍真的有事,作为政法委书记他也要承担责任,这是让他最不爽的地方。
邓家春黑着脸,哼了一声,道:“难道公安有理由去做这事,蔡书记应该对政法队伍有自信。”
侯卫东道:“蔡书记是维稳办主任,这事已经变成了群体性事件,就由你全权处理,其余同志继续开会。”
蔡正贵站起来收拾笔记本之时,侯卫东又侧过身,道:“蒋县长,你有什么要求?”
自从侯卫东到了成津县,蒋湘渝行事就特别低调,听到此事,他已经隐约猜到事情真相,道:“这事在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要先把群众情绪稳定下来,不要让小事变成大事,最后不可收拾,另外,让县医院尽快医治伤员,费用暂时挂起来,其次,要让公安尽快介入,查找幕后黑手,找不到幕后黑手,这个屎盆子就得扣在政府头上。”
侯卫东点了点头,道:“就按照蒋县长地指示办。”
蒋湘渝能从最底层地乡镇干部爬到县长之职,极为聪明,对大势判断得极为准确,特别是接连两次向周昌全汇报工作以后,他知道侯卫东在周昌全心目中的地位,便决定全面与侯卫东合作,能低调就低调,但是,他对于方、李两家在成津盘根错节地关系还是很有顾忌,在磷矿地事情上,他能缩头就缩头,绝对不会冲在第一线。
两人磨合了这一段时间,侯卫东已经将蒋湘渝的态度看得很清楚,对于蒋湘渝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但是,在公开场合之下两人仍然保持着距离,这就让常委们对两人的关系颇有些琢磨不定。
在召开县委常委会之时,县委大院门口吵声震天,一直没有停息。
侯卫东不理会门外的吵声,很超脱地要求继续开会,他脸色平静地道:“方家人是受了蛊惑,又有维稳办主任蔡书记亲自坐镇处理,断然翻不起大浪,经济发展是成津第一要务,其余都是皮毛之癣,我们继续开会,不要受外面影响。”
常委会在门口的吵闹声中继续召开,十二点才结束。
侯卫东回到了办公室,在窗口一看,县委门口依然吵闹一片,聚集了数百人,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闲人,成津县经济贫困,县城里许多人没有事情做,变成了闲人,哪里有热闹就朝哪里钻,比如两个自行车撞了,肯定会在数分钟之类聚集数十人围观,就如快速反应部队一样。
在县委院子里有数十名着装警察,与看热闹的人对峙着。
县委办公室主任胡海进门,他手里拿着几张a四纸,这是从现场收的传单,标题是杀人的公安局,骗人的政府”,内容是揭露成津县政府如何骗人及行
侯卫东略略扫了一眼,道:“写这篇文章的人文化水平不低,文笔不错。”他提起笔,刷刷作了批示:“请正贵同志严肃处理此事,查清事实真相。”
胡海回到办公室,将传单交给了谷枝,让她送给县政法蔡书记,等到谷枝出了门,他暗道:“侯卫东这招太极拳打得好,这个年轻人还真是老辣油滑,小瞧不得。”
他是章永泰时代的办公室主任,见的事情很多,对成津了解得深。当听到方铁车祸身亡。就知道麻烦大了,他并不言语,只是冷眼旁观着。
蔡正贵与方、李两家关系紧密。这是不成秘密的秘密。此时侯卫东将此事一股脑地推给蔡正贵,这是以其矛对付其盾。
胡海刚走。宣传部长梁逸飞又走进来。他坐在侯卫东对面,扶了扶宽大的眼镜,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侯书记,这事还真不好办。”
侯卫东好整以暇地道:“梁部长,慢慢说,天塌下来。”
秘书杜兵给梁逸飞倒了一杯水,退了出去。
“省委将章永泰树成了因公殉职的典型,现在各路记者云集沙州。好几家记者采访了方钢等当事人。他们要求听县里的解释。”梁逸飞扶了扶眼镜,很为难的样子。
“不必太在意此事。这些记者是为了宣传章永泰而来,这是省委的任务,他们必须得执行,有少数记者素质不好,心术不正,但是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大本事,也不是写了什么都能上报,他们上面还有一连串把关地人。”
侯卫东当过市委书记秘书,与新闻记者接触挺多,又与王辉等人关系良好,对新闻记者了解挺深,并不怕这些记者。
“当然,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不能任由方家人做负面宣传,宣传部门要主动介入,我地意见是将到成津的媒体组织起来,由蔡书记统一做答复。”
梁逸飞扶了扶眼镜,道:“要召开记者招待会?。”
“对,县委县政府的声音需要通过正式地渠道反映出去,县政府承诺给方家二十万,还在客车站打人,这些事想来就很荒诞,但是群众不了解真相,如果县里没有声音,群众们会选择性地相信这些话。所以,我们必须有统一正面地声音,蔡书记是维稳办主任,此事就由他来正面应答。”
梁逸飞小心地道:“这事,还请侯书记作个批示,宣传部才好具体执行。”蔡正贵平时很不好说话,他就想从侯卫东手里讨一个批示。
通过公安局长邓家春和副检察长阳勇,侯卫东对政法系统现状有一定了解,想了想,道:“这件事,县委办很快就要写情况通报,我在情况通报上签署意见,具体你来执行。”他半是鼓励半是玩笑道:“梁部长,越是发达地区,遇到的麻烦事越多,从这一点来说,成津现在麻烦事不少,这说明成津就要进入发达地区了。”
当梁逸飞离开以后,侯卫东又来到窗口,俯视着楼下挤成一片吵成一团地人群,若是前几天,对于这事他想必不会如此轻松,可是今天却异常平静。
禅宗讲究顿悟,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可以成为顿悟地起因。
侯卫东在这两天里也突然产生了顿悟,他到了成津以后,渐渐地陷入了日常**务中,千头万绪的工作几乎将他的手脚缠住,在那天晚上与段英在县党校激情一番,开车出了县党校,他突然心胸一阔,灵魂似乎脱离了**,飞到半空之中俯视着成津,许多问题就清晰起来:
“磷矿问题其实是个伪命题,在磷矿发展中存在污染、偷税、刑事案件以及黑社会等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同磷矿存在不同问题,聚合在一起就很严重,分开就是个案,章书记向市委提出了磷矿问题,虽然找准了症结,却并不利于解决问题。”
“至于章永泰被害就是一个刑事问题,刑事问题就得用刑事问题的手段来解决。”
“成津最大的问题还是发展问题,抓发展,才能真正抓住了牛鼻子。”
侯卫东的思维和心胸毫无道理地被一次车中偷情所打开,在院中见到了忧心忡忡的邓家春,他才会说出“我就不相信邪能压正,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这一番潇洒之话,此时面对着堵在县委门口的人群,他才能以平常心对待。
这顿悟来源于一次偷情,对于侯卫东来说,在偷情中产生顿悟是毫无道理地,可是这事确实如此,世界上没有道理地事情还不少,只是当事人有时会为了掩饰,而不愿说出来。
中午,杜兵过来请示:“侯书记,今天中午有几个地方请吃饭,看你参加哪一桌。”
在县里,凡是上面来了人,总是希望县委书记能出面,这也是人之常情,侯卫东理解此事,为了各部门工作能顺利推进,他能去则去,可是他的精力和胃口总归有限,天天如此,铁打地胃口也受不了。
侯卫东道:“算了,今天一家也不去,我请省报王辉吃饭。”说到王辉,他不由得想起了在汽车中疯狂扭动着的段英,他鼻端甚至还残留着段英身体隐秘部位的味道,最后一夜的激情意味着一段感情的结束,这让他带着些遗憾,还有淡淡的轻松。
几样精致小菜端上桌子,侯卫东与王辉相对而坐,小饮。
王辉略有些秃顶的脑袋在灯光下有些闪亮,仿佛是智慧之光线,他道:“我和章松章竹分别深入地谈了一次,章松还是比较听我的话,这些日子暂时不会去上访,只是章竹有些偏激,又自视甚高,我没有太多把握。”
两人喝了几个小杯,王辉是那种喝酒就上脸的人,脸色绯红,他慢慢地抿了一口酒,道:“我这几天都在成津采访,看到一些事情,有些话我不话当说不当说。”
“今天是私人聊天,我想听真话。”
“从我的判断,章松所说多半是真的,成津是穷县,可是有一群因磷矿而发财的富人,香车美女,打手成群,贫富差距太大,社会上对此有极大反感,永泰的责任感很强,他肯定是想改变这个状况。”
“贫富差距在现阶段肯定会存在,这没有办法。我现在能做的事,一是打击犯罪,这是县委县政府保一方平安的重要职责,二是尽快发展经济,只有经济发展了,才能带动各项社会事业的发展,只要做到这两条,我就问心无愧。”
正说着,侯卫东接到了梁逸飞的电话,梁逸飞在电话里气愤地道:“有些记者太不象话了,居然暗地里拿方钢的事情来勒索县委,狮子大张口,要二万封笔费。”
问明了情况,侯卫东对王辉道:“新闻行业也应该整顿了,《岭西法制报》的记者提出要二万块钱,他们就不发今天围攻县委的新闻。”
王辉对上午的事情也有耳闻,道:“老弟,你说实话,这二十万元以及车站打人之事,是不是县委县政府的安排。”
侯卫东了嘿嘿一笑,道:“我智商也不低,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从这一件事情我们反而可以看出成津问题的复杂性,有一帮子人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他们既然肯跳出来,这就是好事。”
“《岭西法制报》也真应该整顿了。”
王辉打心眼也不相信成津县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当面问了侯卫东,更是心中有底,他给《岭西法制报》的一把手打了电话,“我是王辉,现在蹲在成津,我们一起进省报,你现在是大老总,我还在一线跑材料,天壤之别啊。”
叙了几句旧,王辉将事情说了,挂了电话,他对侯卫东道:“《岭西法制报》的老总是我极好的朋友,他表了态,只要确有其事,就让那位记者滚蛋。”
下午三点,政法委蔡正贵书记满脸严肃地来到了宣传部会议室,会议室已经来了十六、七个记者,《岭西法制报》的记者也在其中。
w w w. xiao shuotxt. co m>txt
第473
在岭西省,沙州市成津县是一个不为新闻媒体注意的小县城,十来家省市级媒体齐集成津的盛况,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现了。
在县委宣传部,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维稳办主任蔡正贵念完事先拟好的稿子,记者们就开始提问。
蔡正贵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式,但是他准备工作还是做得比较周全,办公室为其制作了不少小纸条,想来应该能够应付记者的提问,不过,看着记者举起的手,他还是稍稍有些紧张。
第一个提问的就是《岭西法制报》的记者,这是一位身材瘦高的男子,他问道:“蔡书记,我是《岭西法制报》的记者赵杰,据方钢所说,他们在沙州上访的时候,成津县的工作人员主动找到他们,提出赔偿方钢家里二十万,让他们息访,请问蔡书记,有这件事情吗?”
蔡正贵作出了否定回答。
这位身材瘦高的赵记者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紧追不舍道:“当时那位工作人员是乘坐一辆普桑,车牌是xxxxx,经过调查,县政府确实有这辆车,车型、颜色、车牌都相同,不少当事人都指认了这辆车,请问蔡书记,这如何解释。”
蔡正贵被侯卫东推上了此次事情的中心,记者发问之时,他暗自骂道:“成津就是一个小县城。还要开什么新闻发布会,侯卫东真是鸡脚神戴眼镜,假装正神。”不过此时他已骑上了战马。也只得凝神应付,否则就是他个人出丑。
《岭西法制报》的赵记者问得很尖锐,问完以后。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地提问完了,谢谢蔡书记。”
作为记者,赵记者不相信县委县政府会如此愚蠢,可是这件事情有许多说不清的地方,只有真相大白以后,县委县政府才能洗清自己,这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操作的空间。
记者招待会完成以后。赵记者并没有急于离开。他坐在会议室抽了一枝烟,这才来到了宣传分管外宣地小梁副部长办公室。
“法制报讲究以事实为依据,蔡书记的解释没有说清楚,比如方家人都在沙州看见了车牌为xxxxx的普桑,而蔡书记却说这辆车当时就在县政府大院里,这事不好解释,我只能将双方意见如实写出来,让群众自己去判断。”
小梁副部长看着瘦高记者道貌岸然地嘴脸。心里骂道:“就是想要钱,还猪鼻子插葱——装象。”
他知道如果真要以这种方式把这事捅出去,肯定会对县里造成严重地负面影响,就道:“赵记者,现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就把事情捅出去,恐怕不太好。”
赵记者极有经验,继续摆大道理:“我这是尊重事实,将两方面意见都说出来,让广大人民群众来评判。”
两人扯了一会。赵记者见小梁副部长口软了。就提出了自己手提电脑在成津采访时丢了,看能否给他配一台。并提出了型号要求,这种型号在成津县没有,在沙州才有卖,市值一万七千元。
小梁副部长不敢作主,就来到了梁逸飞办公室。
此时梁逸飞已经心中有数,他为了在副手面前保持神秘性,充满自信地道:“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你让赵记者到我办公室来,我就不信他头上长角身上长刺,是个人,就得听劝。”
梁逸飞一席话,让小梁副部长很有些惭愧。
赵记者神情自如地来到了梁逸飞办公室,他与基层政府打交道的经验十分丰富,只要抓住了一点破绽,一般都会有所斩获,花点小钱来遮丑,对于一级政府是很划算的事情。
这一次成津政府陷入说不清楚的状况,这两万块钱应该没有问题,就算讲了讲价钱,一万块是肯定能到手。
进入办公室,赵记者仍是成竹在胸。
梁逸飞心中有底气,看着这位自命不凡的记者便占了心里优势,他还是挺客气地让戴玲玲给赵记者泡了茶。
很快,赵记者转入正轨,道:“我刚才给小梁副部长报告的事情,还希望梁部长能考虑,我们当记者的天天东颠西跑,辛苦命。”
梁逸飞不动声色地道:“岭西法制报是成津县友好单位,我们合作得很好,xxxxxxxxx,是蒋总办公室电话吧,我刚才和蒋总通了电话,感谢了他对成津长期地宣传报道,蒋总不错,答应近期到成津来一趟。”
梁部长所说是半真半假,真话是:得到侯卫东提供地电话以后,他就以县委的名义给蒋总打了电话,感谢蒋总对成津的支持,两人聊了一会,感觉还挺投机。
假话是:他与蒋总是第一次通话,最后一句话纯粹是为了吓唬赵记者,
赵记者只是岭西法制报的普通记者,听到梁逸飞如此说,脸上表情就变了,过了半天,才讪笑道:“梁部长,此事还有些地方没有查清楚,暂时还不能发稿子,我还得去采访,不打扰梁部长了。”
赵记者出门之时,恰好遇到了小梁副部长,小梁副部长道:“谈好了吗?”赵记者有些恼羞成怒,道:“算了,我采访去了。”
小梁副部长进了梁部长办公室,由衷地赞道:“还是老大有办法,刚才那位赵记者还牛得很,现在焉了,老大,你用的什么办法。”
梁逸飞扶了扶宽大的眼镜,道:“这些记者们应该硬则硬,也不能一味地迁就着他们。”
等到小梁副部长很疑惑地出了门。梁逸飞就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汇报了与赵记者的谈话结果。
侯卫东放下电话,暗道:“这个梁逸飞。本身就是县委常委,怎么细无巨细都要请示汇报,也太没有主见了。”
在机关里。早请示晚汇报,这是迅速接近领导地不二法门,侯卫东虽然觉得梁逸飞无甚主见,可是对于其主动汇报地态度,还是挺满意,特别是在其初来成津的特殊时期,有这种态度地干部还算好干部。
司机老耿专心开着车。侯卫东睁大着眼睛看着公路两旁的风景。脑子里天马行空,想着杂乱无章的事情。
秘书杜兵还是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其实比侯卫东只不过小三岁,但是官位地差距远远大过了年龄的差距,他在侯卫东面前很有些小心翼翼,就如当年侯卫东初次给祝焱当秘书一样。
到了市检察院,检察长老方破例走到了门口,与上楼的侯卫东握了手。
侯卫东初次与老方接触地时候。还是祝焱身前地小秘书,老方当时还是很有煞气的公安局长,数年过去,侯卫东摇身一变成了成津县委副书记,他则由公安局长变成了市检察长。
侯卫东刚喊了一声“方检”,老方就打断道:“卫东,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不称你为书记。就叫卫东。你就叫我一声老方。”
听了侯卫东来意,老方很有些意外。他算是周昌全派系地人,又长期跟市委副书记黄子堤在一起,对成津地事情敏感地很,他故意摆出一幅为难的表情,道:“推荐段检到省党校参加县处级学习班,这是好事,不过这一段时间检察系统事情太多,段检走了,成津很多事情无法推进。”
在老方这些人精面前,“假话、套话、官话、大话”都没有多少意义,侯卫东道:“让段子安检察长到党校学习,一是磨刀不误确柴工,二是有利于推动当前工作,三是周书记原则同意此意见。”
老方见侯卫东透了底,就爽快地笑道:“既然是周书记都同意了,那还有什么话说,到时按正常程序走就行了。”
他又问道:“谁来主持县检察院的工作,县委是什么意图?”
“阳勇。”
老方想了想,道:“这小伙子业务能力强,为人也正,不错,只是他年纪轻,又是初到成津,其他两个副检察长多半会有意见。”
侯卫东主持了两个多月的县委工作,底气渐足,道:“革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切以有利于开展工作为重,我相信两位副检能够正常对待,如果为此闹情绪,影响了工作,那说明政治素质还有问题,就得考虑任职问题。”
这句话就很有些霸气了。
老方不以为忤,伸出大拇指,道:“乱世用重典,周书记培养的接班人,果然不同凡响。”
谈了正事,侯卫东欲告辞,老方大笑:“既来之,则安之,我约了老季吃饭,你和老季也是老朋友,怎么能走,我马上给黄书记打电话,请他一起来参加。”
活动还是安排在财税宾馆,宾馆依旧,只是换了主人,矮胖的老孔已经到监狱服刑,新主人就是爱听“桑塔露琪亚”的季海洋。
铁打的营盘流水地兵,其实,兵如此,官何尝不是如此。
三人在顶层包间闲聊一会,杨腾就打电话到财政局办公室,说黄子堤书记到了,侯卫东、老方和季海洋三人就一同到电梯口迎接。
黄子堤笑容可掬地出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位益杨来的老相识——原益杨土产公司的易中岭。
由于益杨县检察院的纵火案和杀人案给初出江湖的侯卫东留下了无法抹灭的印象,他就对易中岭此人永远保留着戒心,见到他从电梯出来,侯卫东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僵,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黄书记,您好。”等到老方、季海洋与黄子堤握了手,侯卫东这才迎了上去,微微弯了弯腰,伸出双手与黄子堤握了手。
黄子堤分别握了手,指了指身后的易中岭,向老方介绍道:“这位是易中岭,从益杨走出来的企业家。”
“这是市检察院方检察长,季局长、侯书记都是益杨出来的领导,我就不介绍,你们应该很熟悉。”
季海洋道:“在益杨工作过的人,谁不知道易总大名,益杨土产公司的铜杆茹罐头当年曾经风云一时。”
这话语意双关,即说铜杆茹的辉煌,又暗指后来的衰败,易中岭心知肚明其意,却装作听不懂,仍然态度诚恳地道:“季局长和侯书记都是好领导,益杨能有今天的发展水平,他们可是功不可没,你们离开了益杨,是益杨人民的损失。”
侯卫东深知易中岭的底细,对其是发自内心的憎恶和警戒,此时碍于黄子堤的面子,没有拂袖而去,脑海里却在激烈交战:
“这个易中岭,真不是东西,但是现在能将易中岭搞掉吗?”
“既然不能,那就正常面对,生活就如强奸,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尽情享受吧。”
脑子里的想法如天马行空,但是侯卫东脸上还是浮现出职业性的微笑,等到易中岭伸手过来,他挺直了腰,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了握。
易中岭上前一步,微微变腰,伸出双手与侯卫东握了手,一边应酬着。一边在心里暗道:“黄子堤对侯卫东有提拔之恩,又是当权的领导,想来侯卫东应该会卖帐。”
当年检察院调查益杨土产公司,也是易中岭人生中的一道坎,为了应付那次由祝焱亲自领导的调查,他使劲了浑身解数,才侥幸地渡过了难关,还顺势由国有企业领导人变成了私营企业家。
从这个角度来说,祝焱、季海洋、侯卫东等人当年都想致其于死敌。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
只是,祝焱一系的官员发展得很好,在几年时间里,祝系官员纷纷高升,祝炎由县委书记升成了茂云市,由正处到了正厅,赵林成为吴海县县委书记。季海洋成了沙州市财政局局长,侯卫东年龄最小,职务最低,却以火箭速度被提拔成了成津县委副书记。=首发==
这些人,都成为手握权柄的要害人物,易中岭是商人,在他心中,敌意和仇恨永远让位于利益。因此。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借着黄子堤这颗大树,与侯卫东和季海洋成为好朋友。
“没有永恒地朋友和敌人,只是永恒的利益。”这是易中岭信奉并实践着的人生体悟。
酒至三巡,财政局副局长梁朝举着酒杯不请自来,他恭敬地就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敬酒。
季海洋专心吃菜,眼光并不瞧梁朝,当梁朝过来敬酒之时,他捂着酒杯笑道:“今天敬领导。我们天天在一起,就不用敬了。”
梁朝又劝,季海洋仍然不接招。
在财政局,梁朝已成了市长刘兵的嫡系,他本身又是财政局的老同志,在局里根基很深,他表面上对季海洋挺尊重,其实暗中使了不少绊子。
季海洋调入财政局是市委周昌全与市长刘兵相妥协的产物。他到财政局报到之前。特意找了侯卫东了解情况,便对梁朝起了戒心。=首发==到了财政局,确实感到上下都有些牵绊,梁朝又与刘兵关系密切,这让他的工作很被动,在上个月,周昌全找他谈了话,他便寻个借口调整了三个重要科室的干部,这以后,他态度强硬起来,与梁朝发生了多次冲突。
黄子堤见梁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抹了抹稀泥,道:“今天虽然是在财税宾馆,大家也得一视同仁,老季,别赖酒。”
季海洋这才与梁朝碰了酒。
吃完饭,黄子堤道:“好久没有打麻将了,今天又凑起了一桌,打麻将”他环顾身边几人,道:“我们以前经常打牌地老伙计,除了老孔,大家都还行,特别是老祝,都成了正厅了,老孔如此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真是不应该。”
老方就道:“老孔出事以后,我们还没有在这里打过麻将,今天总算又凑齐了。”
季海洋与侯卫东以前没有资格与黄子堤和老方在一起打牌,两人都分别担任了要职,也就有资格与黄子堤、老方一起打牌了。
沙州绝大多数人,不管如何努力,都没有资格坐在这个牌座上。
季海洋把对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招到身边,道:“隔壁温度降下来没有?”服务员对一把手局长自是很恭敬,道:“季局长放心,已经把温度调到了十八度。”季海洋看了看黄了堤,道:“太凉了,调到二十度,免得温差太大。”
走进了隔壁房间,屋内格外凉爽,还有淡淡的熏香,进入其中,不禁精神一振。
坐上了麻将桌子,黄子堤笑容可掬地道:“今天我们还得按老规矩,二百块钱起步,没问题吧。”
“这是老规矩,能有什么问题。”老方笑道。
黄子堤喜欢打麻将,而且打得大,圈内人皆知此秘密,侯卫东底气足,无所谓,季海洋身上仅仅带了四千元钱,钱少了点,可是今天是在财税宾馆打牌,他也就不会怵。
在这个圈子里,易中岭就没有上场的资格,甚至大家连礼节性的招呼都没有,他也不生气,站在黄子堤身后,有滋有味地看着众人打牌。
侯卫东对打麻将没有兴趣,好歹应付完了这个差事,已是凌晨一点,结束之时,他输了六千多块钱,黄子堤赢了一万一千多元,老孔略有盈余,季海洋则成了最大输家。
侯卫东正站在伸懒腰,黄子堤道:“卫东,我们聊几句。”
走到隔壁的茶室,侯卫东暗道:“黄子堤带着易中岭一起到财税宾馆,难道就只是看打牌,十有**是涉及到成津什么事。”
黄子堤很随和、亲切地与侯卫东并排而坐,道:“你到了成津,工作开展得不错,市委对你地评价很高。”
“成津财政是吃饭财政,而需要办的事情太多,手长衣袖短,困难不小。”
黄子堤轻轻拍拍侯卫东的肩膀,道:“发展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你一定要把握这一点,周书记将你派到成津去,就是让你杀出一条血路。”
又道:“成沙公路筹备得如何?”
“我与省发展银行的郑朝光董事长商谈过一次,有意向性的货款协议,问题应该不大。”
益杨新管会曾经得到过郑朝光的大力支持,省发展银行收益也很不错,侯卫东当时已由祝焱秘书变为新管会主任,与郑朝光多次见面,双方有了良好的合作基础。这一次,侯卫东为了修成沙公路找到郑朝光,双方基本上是一拍即合。
黄子堤点了点头,道:“只要有了资金,事情就好办了。”他收敛了笑容,目视着侯卫东,道:“成沙公路分为几个标段。”
“五个标段。”
黄子堤轻描淡写地道:“易中岭,你是熟悉和了解地,他在企业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现在虽然是私营企业,还是为沙州财税作了贡献,这一次成沙公路,你能不能让他来做一个标段。”
“易中岭果然是有目地。”
此时,黄子堤抛出了真实意图,这就让侯卫东很为难。
从情理上来说,黄子堤是市委副书记,对侯卫东也是青眼有加,颇多支持,当年如果没有他大力推荐,侯卫东也不能当上周昌全的秘书,他提出来的事情,只要不是过于违背原则,侯卫东一般都要执行。
只是,侯卫东对易中岭此人很了解,了解得越深,警惕就越深,他想了想,道:“黄书记,易中岭以前一直在从事食品行业,恐怕他对工程建设不熟悉,成沙公路建在复杂路段上,逢山开山,逢沟架桥。”
黄子堤很耐心地解释道:“那都是老黄历了,易中岭下海以后,他的企业发展得很好,旗下就有一家建筑企业,资质上、技术上没有问题。”
侯卫东心里格外矛盾,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含糊地道:“成沙公路具体方案还没有完全确定,黄书记,等方案确定下来以后,我一定及时过来汇报。”
黄子堤见侯卫东答应得不痛快,心里就略为不快,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们是私下聊天,不说大道理了,只聊人之常情,人嘛,总是要讲感情的。你是益杨出来的人,照顾益杨企业也在情理之中。”
侯卫东在心里激烈挣扎着,他还是没有立刻同意易中岭进入成津,只是道:“在既定方案中,成津要对五个标段实行公开招标,到时请易总到成津来参加投标。”为了缓和气氛,他特意将易中岭的称呼变为易总。
黄子堤斜着眼看了一眼侯卫东,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一个建议,你自已看着办。”
煲了一锅靓汤,正在有滋有味在喝着,忽然间飞进一只苍蝇,这种感觉让人恶心。
侯卫东此时就是那位喝汤之人。
上了楼,轻手轻脚地开门,不料防盗门从里面反锁,侯卫东手刚触到门铃,又缩了回来,他拿出手机给小佳打了电话。他的本意是尽量不惊动家里的二老一小,不料小佳顺手把手机放在了客厅,手机便在客厅里嘶声哑气地吼了起来。
等到侯卫东进门之时,陈庆蓉已经站在了客厅门口,她睡眠不太好,刚睡下,就被手机声吵醒,来到客厅见到了女婿夜归,心里便很不舒服,道:“这么晚才回来,以后早点,别把小囝囝吵醒了。”
侯卫东抱歉地道:“妈,把你吵醒了。”
女婿半夜归家,十有八九是在沙州吃喝玩乐,陈庆蓉想套套侯卫东的口气,道:“听说成津的路都是山路,你最好别开夜车。”
“我下午就到了沙州,晚上在财政局吃饭。”
陈庆蓉心道:“果然在外面吃吃喝喝。”口里道:“以后早些回家,少在外面吃吃喝喝,别让家里人担心。”这句话虽然说得平淡,但是其中的不满意还是表达得很明白。
与黄子堤一席话,让侯卫东感到特别为难,一路上,都在进行着思想斗争,此时听到陈庆蓉带着些责备地话。也不是很入耳,可是陈庆蓉暗暗的指责无可挑剔,就道:“我以后尽量早些。”
回到了房间,小佳见侯卫东脸色不太好,道:“别理我妈,她一天就是瞎操心。不过出发点还是好的,她是在关心你。”
“你妈说的在理,这么晚回家确实不好,影响家里人休息。”
陈庆蓉回到了寝室,把蒙头大睡的张远征推醒。道:“老头,侯卫东现在才回来,不太对劲。”
张远征睡得稀里糊涂,道:“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陈庆蓉生气地道:“你一天就知道睡。现在一点多钟,侯卫东才回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耍了,光是喝酒打牌倒也没有什么,如果去找小姐,就麻烦了,现在社会上的人太复杂了。”
张远征翻了个身。继续睡。
侯卫东是县委书记,难道还会进那些场所。”
“他当了官,社会上那种不要脸地女人又多,我担心他在外面有女人。”
“在外面有女人,他就不回来睡觉了,快睡,别发神经病。”
陈庆蓉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心道:“女婿太能干也不好。还得为女儿担心吊胆。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省
侯卫东与小佳温存了一会。不由得又想起了黄子堤所交待的事情,可是易中岭那一张充满着阴险的脸总是在脑海中漂来荡去,让他心里格外不安。
脑海中一个声音道:“黄子堤是市委副书记,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势必会得罪他,这在官场上是极不划算了,而且,自己能给周昌全当上秘书,他还是出了力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也不太好。”
而另一个声音道:“易中岭是什么人,你是很清楚地,难道为了黄子堤,就要与这种人合作,而与这种人合作,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只要监督得好,制度健全,易中岭也不一定就会闹出乱子,不必想当然地下结论。”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易中岭从本质上来说不是企业家,而是一个蛀虫。”想着离奇的纵火案以及杀人案,他又加了一个定性,“他还是一个杀人犯。”
小佳已经睡熟,她侧过身,将头侯卫东肩膀,宽厚的肩头让其睡得格外安心格外香甜。
侯卫东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黄子堤是有头脑地人,为什么要和易中岭混在一起?”
“不外乎有两个原因,其一是通过与省委组织部的堂弟易中达牵线搭桥,让易中岭与黄子堤成了朋友。^^
“其二是易中岭用金钱开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关系,黄子堤与易中岭能搞到一起,两人极有可能有利益关系。黄子堤好赌、好钱,既然有这处短胁,与易中岭牵扯在一起也就不足为奇。”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侯卫东脑海中奔腾,留下一地马蹄印。
人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选择的过程,关键时刻地选择经常能决定着一个人地走向,侯卫东此时也走到了十字路口,面临着一个颇为艰难的选择。
早上,起床,小佳问道:“你今天上午要回成津吗?又问道:“你有心事,怎么这么无精打采。”侯卫东素来不喜将工作的事情带到家中,道:“睡得太晚,没有精神。”
小佳对着梳妆台,朝脸上涂脂抹粉,道:“我妈说得也对,成津公路很险,你最好别晚上走那条路,我可不想你出事。”
“听说成津的事情挺复杂,我们不愁吃不愁穿,你别为了公家的事得罪人。”
“你放心,我有分寸。”侯卫东从后面抱了抱小佳,道:“我发觉你变成了唐僧,嗦得紧。”
小佳很喜欢被侯卫东拥抱的感觉,她把头靠着侯卫东的胸膛,道:“只有家里人才真正关心你,其他人都是假的,你昨天在财税宾馆吃饭,以前财政局孔局长在沙州是威风八面,各个局行都得看他脸色过日子,可是如今身陷囹圄,除了家里人,谁还记得他。”
小佳随口之话。让侯卫东很有些感触,经过一晚上地思想斗争,还是下定决心不让易中岭承揽成津县政府工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易中岭是一个毒瘤,宁愿得罪了黄子堤,也不能让这个毒瘤来到成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子也不交危险之人。”
侯卫东等小佳上班以后,他就来到了市委大院。
来到了市委办,周昌全新来地秘书楚休宏坐在了侯卫东原来地座位上,见到了侯卫东。屁股就如安了弹簧一般,立刻跳将起来,道:“侯书记,周书记在小会议开会,他让你等一会。”
专职秘书楚休宏毕业于岭西大学中文系。原来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与侯卫东也是熟识的,此时他接了侯卫东地班,从周昌全平日的言行之中,自然知道侯卫东在周昌全心目地地位,因此,见了侯卫东就很是热情周到。
“黄书记也在开会吗?”
楚休宏道:“是在小会议室开会。黄书记和洪秘书长都参加。这是短会,也就半个多小时。”他一边从柜子里拿茶叶,一边与侯卫东闲聊着。
“这是新出产的益杨新茶,是益杨县送来的新产品,你尝尝口味。”楚休宏知道侯卫东喜欢茶叶,特意就包了益杨新包装的罐装茶。
喝着益杨新茶,他又联想起了易中岭,暗道:“益杨新茶和铜杆茹是益杨农产品中两大拳头产品,如果不是顾铁军出任益杨土产公司董事长。铜杆茹多半被市场淘汰了。易中岭这人,搞歪门邪道是有一套。却不是真正的企业家。”
与楚休宏聊了一会,周昌全就回到了办公室。
“周书记,我今天汇报成沙公路和落实省政府关于整顿磷矿秩序这两件事情。”
“成沙公路总体进展顺利,如今资金基本落实,设计通过了评审。”
成沙公路只是药引了了,侯卫东简明扼要汇报以后,马上就转了话题,道:“周书记,我有一个建议,关于制度建设方面。”
“你说。”
“去年市里搞了重点工程招投标制度,成立了招投标中心,这是从源头杜绝腐败地重要制度建设,从实践来看效果很好,我建议在四个县都可以采用这个制度,既然是好制度,推广就宜早不宜迟。”
侯卫东知道周昌全十分重视制度建设,他希望将沙州市已经较为成熟的招投标制度推广到县里,用制度来婉拒说情者,尽管任何制度都具有可操作空间,但是有制度总是胜过无制度,至少在拒绝说情者之时,多了一个借口。
侯卫东这个建议搔到了周昌全的痒处,他赞道:“这是好建议,在后天的常委会就可以研究此事,成津先作为试点,你有没有信心。”
侯卫东喜出望外,道:“请周书记放心,我一定将试点工作搞发了。”周昌全哈哈笑道:“我当然放心,你能够主动提出此事,就说明你立身甚正,问心无愧。”
秘书楚休宏坐在一边,听着侯卫东与周昌全的对话,暗道:“侯卫东真是历害,与周老大地关系好得不是一般,难怪会被迅速提拔,我一定要努力,争取向侯卫东靠拢。”
“第二就是关于省里整顿磷矿一事,我的初步想法就是严格按文件执行……,在整顿过程中,不将磷矿上存在的问题聚集和归纳,有什么问题处理什么问题。”
这其实也是侯卫东与章永泰在处理磷矿问题上的区别:——
章永泰将磷矿上的问题归纳总结了一篇《关于成津县存在的磷矿八大问题的报告》,上报市委市政府以后,开始集中力量大刀阔斧地整治——
侯卫东则采取有什么问题处理什么问题地策略,诸如磷矿主有枪,他就缉枪,偷税,他就查税,伤了人,则查伤人之事,总之,他千方百计地弱化“磷矿问题”这个提法,绕过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
周昌全表态道:“不管黄猫黑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你大胆去做,我全力支持你。”
走出周昌全办公室大门,侯卫东见到黄子堤迎面而来。
第476
黄子堤似乎将昨夜的谈话忘记了,在走道上与侯卫东谈了两句,握了握手,便进了周昌全的办公室。尽管一切都挺正常,侯卫东还是感觉出黄子堤表情中的一丝冷淡,“冷淡”就是一种感觉,而这感觉就如磁场,无影无踪,而又真实存在。
官场,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关系是向上爬升的重要动力,而且,官场就如女人的心情,总是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多一个朋友总要多一条路,少得罪人就是官场的生存法则之一。
黄子堤是沙州市委副书记,份量十足,又对侯卫东有举荐之恩,原本是其在市里的重要助力,如今眼看着就要失去了这个强援,侯卫东便感到一阵沮丧。
此时,放弃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勇气。
进入了成津县境内,公路顿时便多了些起伏,侯卫东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既然下定决心不让易中岭进入成津政府工程,就不必患得患失,以后这种事肯定还会发生,必须得发出自己的声音,否则永远都只能随波逐流。”
“事已至此,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
说了这句粗口,侯卫东也就轻松了下来。
他见到路旁有一座小学校,心中一动,又想起周昌全的交待:“成沙公路是成津发展的瓶颈,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难事,这件事情抓得好,你在成津就有了威信,否则将步步艰难。”便对司机老耿道:“停车。”
杜兵跟在侯卫东身后,朝小学校走去,他握着手机,道:“侯书记,我马上通知桔树镇领导。”
“不用了。”侯卫东迈开了大步。朝着小学校走去。
沙州在前几年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各镇都大规模修了村小,负债不少。经过这次强制普九,村级小学就成了沙州农村最好的建筑,多数情况下,村两委会办公室就设在村小里面。
来到了小学校,见到了桔树镇龙头村两委会的牌子,小学校里有许多妇女,都聚在了学校的空坝子里
侯卫东当过乡镇干部,见到这架式,就明白这是妇查。所谓妇查就是计划生育手段的一种,是从源头上控制住怀孕的有效手段,这种手段说起不太好听,甚至有些违背人权。可是在岭西广阔的农村,要想搞好计划生育工作。不用上这些手段很难有效果。
书生意气,指点江山。这是容易做到的事情,也是很爽快地事情,可是要将涉及千家万户的具体政策落实下去,就需要百折不挠的勇气,甚至还会背上骂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书生意气这个原来地褒义词渐渐就变了味道,带着些贬义的成份。
村委会支部书记段五坐在学校大门前,躲着还算烈的太阳光,抽着烟。他是一位办事踏实认真的人。每一次妇查都要亲自来到现场。今天情况还不错,十点半不到。村里大部分适龄妇女都来到了现场。
“看今天这个情况,干脆开一瓶益杨大曲。”村里办招待,一般都是喝飞石镇酒厂的老白干,今天计生办来的人多,段五就准备破例喝益杨大曲,益杨大曲虽然也不是什么名酒,好歹是瓶装酒,拿来待客还是强过老白干。
段五正在盘算着,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来,这是一张在县电视台里经常出现的面孔,当来人走到面前,他终于确认此人就是县委书记侯卫东,不过他还是稍稍有些怀疑,“县委书记到村里来,怎么没有提前通知,怎么没有镇里干部陪同?”
杜兵上前就道:“你是龙头村的干部吗,这是县委侯书记。”
“真是侯书记,我还以为看花了眼。”段五热情中还带着些紧张,连忙让座,道:“侯书记,农村条件差,你别见怪。”
“我是侯卫东,你是村干部。”
段五连忙点头,道:“我是龙头村地支书段五,侯书记请坐,今天正在妇查,乱糟糟的。
不一会,参加妇查的桔树镇计生办主任以及龙头村的驻村干部都围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地微笑,他们大多数看到《康熙微服私服记》,县委副书记侯卫东绕开乡镇干部出现在村里,就和康熙微服私服的行为差不多,只不过并没有除暴安良或者扮猪吃老虎地情节。
侯卫东参加工作就在乡镇,对于与村干部打交道的合适方式也很了解,他端起段五递过来地大搪瓷杯子,很自然地喝了一口,又从口袋里取了一包烟,团团地散给大家。
大家就兴高采烈地抽着侯书记递来的好烟。
“门口的公路,县里准备重新修过,大家有没有意见。”侯卫东在上青林有过修路的经历,很重视基层第一线群众的意见。
段五道:“修路是好事,有啥子意见,镇里开会讲了这事,村里都是欢迎的,这些烂凼凼确实害人不浅。”他用手在裤腿上抹了抹,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向侯书记反映,不知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有话直说。”
“我是农民,肚子里没有弯子拐子,说话直,侯书记莫见怪。”段五是很聪明的人,说话之前先作了铺垫,然后才道:“这次修路要占我们村里不少田土,这是公益事业,老百姓都支持,可是也得考虑当地老百姓的利益,修建收费站应该在现在选址地退后几百米。”
他指了指老公路方向,道:“我们村里的人主要住在小学校这一带,听说交通局要把收费站设在了小学校前面,以后村里地车进出都要交钱,村里人对此反映很大,上一次交通局地人来看地形,我就给他们说了这事。”
龙头村位于大山前面,村里本身没有什么矿产,但是由于就靠着老成沙公路。跑运输的人特别多,有货车地人家不少,修公路是好事。可是设了收费站以后,进出都要交钱,这无形之中就要增加跑运输的费用,村里人反对得很历害。
一位围观的妇女道:“收费站修到小学校后面,还勉强可以,我就不相信那个龟儿子能在小学校前面修得起收费站。”
这是一个极为现实地问题,收费站自然是想把所有的车都堵在站内,而村里人当然不想被收费站堵住,这是利益使然。
侯卫东目测了小学校前后的距离。也就是一千米左右,这一千米对村里影响确实很大,他就道:“段书记,你地意见我知道了。回去后,我让交通局的同志下来。与村里同志一起商量,应该能拿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人群中又有一名妇女的声音:“侯书记是大官。你说了就算数,让收费站修在小学校后面去,我们全村人都支持,要不然,这个收费站就别想修好。”
段五骂道:“你这个傻婆娘,到一边去。”
又一人道:“不把收费站修到学校后面去,我的田土不会拿出来。”
镇是计生办干部一边观察着侯卫东的脸色,一边招呼起随便发言的村民。
在村里坐了约莫四十来分钟,侯卫东要告辞。段五道:“侯书记。你是村里的贵客,一起吃顿午饭。”为了能让侯卫东留下来。他又道:“今天妇查,我们本身就安排有伙食。”
侯卫东从来没有想当包青天,今天到龙头村来看看是随意之举,主要目的是了解交通局和镇里对修路地动员情况,从今天掌握的情况来看,交通局和镇里的宣传工作还不错,至少村里的同志都知道了此事。另一方面,重修成沙路也存在着各式各样地问题,沿途数十个村,龙头村的问题是个案,但是侯卫东相信,其他各个村应该都有不同地难题。
他最终还是婉拒了段五的邀请,回到了县里。
副县长朱兵和交通局长景绪涯已经在小会议室等候。
侯卫东是县委副书记,朱兵是副县长,两人级别其实是一样地,但是,朱兵这个副县长其实是侯卫东所安排,深知内情的朱兵自然不会将自己放到与侯卫东平起平坐的位置之上。
两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就自然而然地进行了转换。
侯卫东进了会议室,先客气地道歉:“让两位久等了。”坐下以后,他就道:“景局长,你谈一谈在修建成沙公路可能出现什么问题?技术上的问题暂时不谈,交给专家,我们只谈实际操作中有可能遇到的问题。”
景绪涯是老交通,修公路容易出现什么问题他是了如指掌,道:“除开技术方面,最大的问题还是征用土地的引发的问题。”
“说具体一点。”
“比如,双河镇是城郊镇,社员有种蔬菜地传统,收入可观,截弯取直以后,将占不少良田熟土,这可能是最大地问题,还有。”
侯卫东听到景绪涯谈得很空,脸上就冷了些,道:“从桔树镇到双河镇,沿途二十七个行政村,具体到每一个村都有什么问题?比如,桔树镇龙头村的社员提了什么要求?”
景绪涯为了修成沙公路,从市交通局到各镇,着实做了不少工作,但,他只是到了镇这一个层级,对于村这一级,按惯例都是交由各镇去做,侯卫东所提出地具体问题,他确实答不出来。
朱兵是分管副县长,见景绪涯尴尬,连忙打圆场,道:“景局这一段时间主要在跑市局和省厅,这两块也烦琐得很,上面的事情基本落实,下一步就要集中力量跑具体线路。”
侯卫东道:“工作不细,到时就要唉声叹气,我上次就布置过这事,沿途二十七个行政村,每个村都要什么问题,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给景局长一个星期时间,把这事细细地过滤一遍,发现较为严重的问题要提前向县委县政府提出来。”
景绪涯背上就有了些汗水,挺起胸膛保证:“侯书记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副县长朱兵和交通局长景绪涯刚刚离开了办公室,政法委书记蔡正贵又出现在门口,他是维稳办主任,为处理方铁家人的事情,整整周旋了两天,弄得他满脸晦气,若不是他把方杰臭骂了一顿,他还不能脱身。
“这事真不是人干的。”蔡正贵在进门之前,又在心里发了一句牢骚。
等到杜兵给蔡正贵倒了茶水,侯卫东笑眯眯地道:“蔡书记,你辛苦了,喝口茶。”
蔡正贵喝了一大口茶,道:“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做,目前,方铁父母的情绪基本稳定,方铁的哥哥方钢又回到了厂里,他们答应和公安局商谈此事,暂时不到市县去上访。”
这几年,上访问题成了各地政府头痛的大问题,省委省政府将上访人数作为一个考核指标,对各地政府施加了很大的压力,社会舆论多把上访原因归结于基层干部工作水平或是工作能力,众多压力之下,基层政府倾向于花钱买平安。
在这种思路的影响之下,会哭的孩子就有了奶吃,这从客观上刺激了信访行业的发展。
蔡正贵对此事约有耳闻,深知此事之棘手,他更倾向于用钱来解决问题,道:“方铁虽然非法持有枪支,毕竟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其行为更不至死,方家人死抓着这一点不放,另外,也不知认将文书遗失地消息传了出去。方家人现在强烈要求查看搜查手续,以及暂扣物品的手续。”
侯卫东痛心嫉首地道:“这件事情是沉痛的教训,政法队伍是保障社会公平的主力军,如果政法队伍都出了问题,何谈保一方平安,蔡书记,这方面的工作你要多开动脑筋,抓实抓细。”
蔡正贵敷衍了几句,道:“既然我们在此事上有瑕疵,建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方家人被助两、三万元,免得他们四处上告。扰乱我们正常的工作。”
“这个补助有没有依据。因公殉职的两位民警,也不过只有三万多一点的抚恤金和补助,方铁毕竟是违法人员。怎么能和殉职的民警一个标准。”侯卫东顿了顿,道:“而且。方家人提出的标准是二十万,给个二、三万元,不一定能满足方家人地要求,还有落人口实。”
听见侯卫东反对,蔡正贵为难地道:“如果不花钱,此事会越闹越大,到时还得出钱。”
侯卫东道:“如今信访案件越来越多,此例一开,恐怕会带来连锁效应。我们得慎重。后天开常委会,你将此事放到常委会上去。”
蔡正贵出门之际。暗道:“侯卫东一毛不拔,得罪方家的事情却让我来顶,我又不是傻瓜。”他慢慢走回了办公室,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第二天一大早,蔡正贵将降血糖的药停了下来,早上又痛痛快快地吃了三两面条,外加一个大馒头。他素来爱吃面食,自从前年检查出来血糖高、血压高,他就减少面食地量,早餐就吃牛奶、鸡蛋和一小碗稀饭,这种饮食虽然控制了血糖,却让他对大碗吃面,大口吃馒头地生活很是向往。
早上一顿猛吃,让他格外酣畅淋漓。
在政法委办公室坐了一会,他就招呼政法委开会,正开着会,他突然捂着头,对开会的同志道:“我身体不对劲,快送我到医院。”
政法委的同志们手忙脚乱地将蔡正贵送到了县医院,一测量,血糖达到了二十三,血压一百八十七十七,医院马上就下了住院通知。
侯卫东听说了这个消息,急急忙忙来到了县医院,听医生汇报了病情,见蔡正贵脸色苍白,萎靡不振,便安慰道:“蔡书记,这一段时间你太辛苦了,安心养病,工作上地事情别再担
蔡正贵吃力地睁开眼睛,道:“我这也是老毛病了,没有想到这个时间发作。
虽然心有怀疑,可是蔡正贵毕竟是血糖、血压都高得吓人,侯卫东亲切地安慰道:“蔡书记,别挂着工作上的事情,安心养病,身体才是革命地本钱。”
等到侯卫东离开,蔡正贵暗自得意,心道:“侯卫东还嫩了些,要想让我钻风箱,没有那么容易。”
方杰前天被蔡正贵骂了一顿,就让方铁家的人从沙州回来了,一大早就听说蔡正贵住院,来到了医院之时,正好与侯卫东擦肩而过,侯卫东是县委副书记,长期出现在成津报纸和电视上,在成津属于一线明星,方杰早就将其看得脸熟。
“蔡叔,怎么就病了。”
“你搞的那些事,县里让我来揩屁股,东颠西跑,人老了不中用了,生病了。”
方杰压低了声音道:“蔡叔,你说铁哥死得冤不冤,你们把人弄死了,还不能让小老百姓去上访。”又道:“刚才我看到侯卫东下楼,搞死铁哥的罪魁祸手就是他,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一个外地人跑到成津来横行霸道,没有什么好下场。”
蔡正贵斥道:“你怎么满口胡言乱语。”
方杰在初出道时,是成津街上有名的打架王,当时蔡正贵还是县公安局长,若是蔡正贵手下留情,好几次都够刑了,方杰到如今都很卖蔡正贵的面子。
他塞了一个信封在床头,道:“蔡叔,你好好养病,什么事都别管。”
下午,在县委大院门口,又来了一批人,这一次他们未打横幅,每个人都举着一张写了字的纸,下面写了一个字“冤”,几十个“冤”凑在一起,还是颇为壮观。
侯卫东站在窗台上,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把办公室主任胡海叫了过来。
“楼下又是什么人?”
“我刚把电话问了门岗,还是方铁家人在闹事,我已经通知维稳办副主任还是信访办的同志去接待。”
侯卫东摆了摆手,道:“你通知邓家春到我办公室来。”
邓家春很快就来到了办公室。
“这事性质早就变了,不是说服教育能解决问题,不拿出强硬手段,他们以为县委县政府当真软弱。”
这事是由缉枪而起,邓家春就一直关注着事态地发展,他主动请战,道:“我刚才到医院看了蔡书记,看来他短时期之内不会出院,这事就由我来处理。”邓家春是公安局长,也是政法委员会委员,理论上属于蔡正贵领导,但是这个领导纯粹限于理论之上,他向来都是直接听命于侯卫东,邓、蔡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你有什么想法?”
邓家春一张黑脸越发地瘦,或者说是一张瘦脸越发地黑,他道:“这事我觉得有软硬两手,软地一手,方铁毕竟死了,左右得给些钱才能打发掉。”
为了解决此事,蔡正贵提到了要花钱,侯卫东当时没有表态,此时邓家春又提到此事,他就道:“但是这钱得讲究,不能以赔偿的名义,可以用民政救济或者其他地名目。”
“硬的一手,他们如果有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的行为,固定证据,拘留。”
侯卫东反问道:“如果他们都采取比较温和的方式,你怎么下手?”
“我让人仔细查了方铁的底细,方铁的直系亲属有七家人在永发磷矿上做事,这七家人也就是闹事的主力军,从这个角度来说,永发磷矿关系着方铁家直系亲属的生计,我会派人检查永发磷矿,找个理由将磷矿需要的炸药停了,磷矿停产,看他们吃什么,还有什么劲头来闹,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侯卫东想了想,道:“停炸药的方案可行,工作还要更细一点,想得更周全一些,务必让方铁家人不能抓到任何把柄。”他又问:“那一天,到底是谁拿走了搜查令、暂扣证等法律文书,查实没有?”
邓家春道:“这事若真要认真追查,就会弄得刑警队人人自危,所以我不准备再查此事。”
“成津公安局问题多,特别是中层干部普遍士气不振,疑虑重重,我要重新洗牌,在全局中层干部中搞竞争上岗,动一动人,增加些新气象。”
邓家春是周昌全亲自点的将,侯卫东与其工作了一段时间,越发佩服周昌全的眼光,他推心置腹地道:“家春局长,你什么想法就大胆实施,我支持你,不过,我要提一个要求。”
邓家春抬起头,腰直了直。
侯卫东加重了语气,道:“公安队伍保护一方平安的重要力量,绝对不能让其被磷矿老板的糖衣炮弹腐蚀,你要近期要整肃纪律,重树形象,必须将公安队伍掌握在手中,做不到这一点,下一步工作将困难重重。”
邓家春双眼如刀,他坚定地道:“侯书记你放心,几个跳梁小丑,乱不了成津的天。”
中午回到了县招待所。公安局长邓家春在公安局餐厅吃饭,没有回县招待所,副县长朱兵到了双河镇,与桔树镇、河西镇、双河镇的党政领导召开成沙公路建设工作分析会,亦没有招待所。
服务员春兰原本以为中午没有什么事,就搬张凳子坐在门口发呆,此时见到了侯卫东小车进了后院,连忙跟着进了后院,追到侯卫东身后,她如餐厅的服务员一般拿着笔和小本本,“侯书记,今天中午吃什么?”
侯卫东住进成津县招待所以后,就一直由服务员春兰照顾生活,包括打扫房间、洗衣服等等,最近一段时间春兰还开始帮着侯卫东安排伙食。
“一个素菜,一个汤,炒个青椒肉丝,一碗白饭。”这都是侯卫东喜欢的食物,白如玉的米饭,青色的蔬菜,略带酱红色的细嫩肉丝,实在是人生的享受。
春兰建议道:“侯书记,您已经接连吃了两次青椒肉丝,今天换个花样。”
“不用了,大师傅这几样菜弄得挺对我胃口。”
春兰笑得很甜,道:“今天厨房买了些鲫鱼,都只有两指宽,是正宗的农村土鲫鱼,大师傅做的黄焖鲫鱼挺好吃。”
侯卫东被她说动了,道:“那就来一份黄焖鲫鱼,。”
春兰喜滋滋地来到了厨房,她是高中毕业生。在县委招待所里学历算最高的,她最大地愿望就是成为国家干部,因此,照顾起侯卫东来就尽心尽力。进了小厨房,大师傅正抄着手站在灶前,不时指点两句,见到春兰进来,大师傅笑道:“小春兰,今天侯书记想吃什么?”
听说侯卫东想要吃黄焖鲫鱼,大师傅来了精神,吩咐自己的徒弟,“你去剖鱼。弄六条就行了,个头要均匀。”
春兰道:“大师傅,你动作快一点,侯书记中午还得眯一会。$首$发$”大师傅精神十足地道:“要得,十分钟就行了。”
春兰站在大师傅身边,看着大师傅如玩魔术一样,就将带着腥味的小鱼变成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黄焖鲫鱼。黄橙橙地小鱼,翠绿的葱花,白色的蒜,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侯卫东在等着吃饭的时候,又将手提包里的文件拿了出来,在办公室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读文件。因此他总要将不涉密的重要文件带回到家中,抓紧时间看一看。
省政府下发的关于整顿磷矿秩序地文件。足足有二十来页,侯卫东在前几天拿到了这份文件,只是粗粗地浏览了一遍,并没有精读。
刚看了三分之一,春兰就用托盘将午餐拿了进来,进门以后,她将饭桌收拾好,将饭菜摆好,这才道:“侯书记。吃午饭了。”在侯卫东吃午饭的时候。春兰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四块。放在盘子里,这才离开了侯卫东寝室。
侯卫东将文件放在了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看文件。
省政府文件内容很多,核心两条,一是关闭耗能大、污染重、产量低的小磷矿,二是对中大型磷矿进行技术改造。文件要求得很细,从指导思想、工作原则、方法步骤、职责分工、检察督促等诸多方面作出了细致的规定。
省政府出台整治磷矿的文件,应该是看到了全省磷矿开采中出现的问题,这才推出了一份整治方案。
章永泰推动开展的整治磷矿工作,在全省都算比较早地,当时县政府先后发了三份文件,这三份文件针对性强,比省政府现在出台的文件还要激进一些,因而引起了成津不少磷矿企业的反对。
侯卫东从章永泰的日记中记录的点点滴滴,能够感受到当时章永泰面临的压力,绕开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来的处置措施。^^首发.nbsp;^^
下午刚上班,县长蒋湘渝到了侯卫东办公室。
蒋湘渝第一句话就是:“侯书记,这份文件你看了没有?我昨天到岭西参加了全省磷矿整治工作会,省里对此事要求得很严,你看成津应该如何去做。”
他手里拿着地文件正是省政府下发的关于整顿磷矿秩序地文件,他是老成津,自然明白磷矿对于成津县的意义,更明白整治磷矿的会遇到什么困难。
侯卫东轻描淡写地道:“既然省政府有文件,我们只能严格按照文件执行。”
蒋湘渝从章永泰时代就一直在回避着磷矿问题,这次看到省政府的文件,他就担心侯卫东顺势把这个任务推到自己身上,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情。他毫不掩饰他对此事的犹豫。“要在成津整治磷矿,用一个字概括,难,搞不好就要大乱。”
“章书记以前就提出要整顿磷矿秩序,当时只是成津一个县在行动,现在借着省政府文件的东风,大势所趋,问题应该要少一些,当然,具体操作上要慎之又慎,要充分酝酿,充分宣传,充分冷备,才能具体实施。”侯卫东初到成津之时,并不想在第一时间对磷矿开刀,所以提出了绕开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的工作思路,现在省政府将整治磷矿提了出来,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他就要借着这股东风,直接面对磷矿业主。
蒋湘渝在磷矿问题上向来是采取缩头乌龟政策,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他见侯卫东也有意整顿磷矿,脸上就露出笑容,道:“有侯书记挂帅,我相信肯定能办好此事。”
与侯卫东商量妥当,蒋湘渝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上楼便看见了李东方,心里一下就警惕起来。
李东方在走道上,用企业家对待着县长地语调和语气,一本正经又恭恭敬敬道:“蒋县长,占用你宝贵地时间,我来汇报工作。”
进了门,他态度又是一变,就用小辈在长辈面前熟悉的语气道:“蒋叔,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海鲜,你有两月没有到我地小地方了。”
成津在内陆,山货不少,海鲜却罕见,县政府有一次到南方招商,李东方也跟着去了,在那次招商会上,李东方发现蒋湘渝特别喜欢吃海鲜,于是就在成津开了一个海鲜馆子,这个海鲜馆子不大,装修好,价钱贵,但是里面卖的海鲜都是空运而来,货真价实,蒋湘渝在里面吃了不少好东西。
蒋湘渝进了办公室,也就将县长的架子放在一边,道:“当县长是个苦差事,每天脚板忙得脚背上,还是你爸好,进了沙州当城管局长,没有县上这么操劳。”
李太忠原是县政府的常务副县长,他是很强势的常务副县长,他主管的工作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另一方面,凡是他管的部门,没有他点头,就算是章永泰的批示都不会得到极好的贯彻。
蒋湘渝与李太忠在乡镇搭过班子,又一起当过副县长,两人互相都了解,互相顾忌着,倒也相安无事。
李东方带了几分玩世不恭地语气,道:“老头子为**辛苦了一辈子,也应该享享清福了,他这次总算听了我一回,开始当起了甩手掌柜。”
聊了几句,李东方就步入正题了,道:“蒋叔,听说省政府下了整顿磷矿的文件,开了动员大会?”
蒋湘渝就明白了李东方的来意,他点了点头,道:“有这事,只是县里还没有具体部署和研究,这事侯书记很重视,成津的具体方案要得上常委会。”
李东方接下来的话却让蒋湘渝吃了一惊,也很出乎他的意料。
“省政府英明,我们磷矿企业早就盼着这一天,现在这样一轰而上,无序开采,迟早要出大问题。”
蒋湘渝斜了李东方一眼,道:“你的三个企业在磷矿企业中很有影响,看了省政府文件,你有什么打算。”他强调道:“你得说真话,否则影响决策,吃亏的是你。”
当省政府文件出台,李太忠就明确的他的意见,要借着此次全省范围内的整治,使李家的三个企业走上正轨,要与其他小型的磷矿企业划清界限,这是大事所趋,是多赢的结果。只是,要按省政府要求完成技改,三个企业就要投资在四千元左右,这让李东方很有些犹豫,但是在李太忠不容让步的坚持下,李东方也接受了倔强父亲的意见。
“得到省政府文件,我就请省矿业研究设计院的专家对三个磷矿进行了测算,要四千六百万才能完成技改,我在这里表态,砸锅卖铁也要按省政府的要求办,只是,这技改的钱也太多了,虽然多方借债,也只是筹集了二千多万,缺口还很大。”
李东方又道:“省政府文件要求各地政府通过各种渠道积极为技改筹措资金,我在想,这个各种渠道应该包括银行贷款,现在银行对私营企业很歧视,我们根本货不了这么多钱,这还要请县政府出面。”
李东方的表态让蒋湘渝很有些意外,不过,这个表态有利于推动此次磷矿的整改工作,他道:“这事涉及全局工作,我得跟侯书记说一说。”
当侯卫东听到此事以后,他也觉得有些意外,问道:“蒋县长,既然李东方愿意按照省政府的要求进行技改,我们就得鼓励,但是也得慎重,只有看到技改的自有资金以后,才能进行相应的扶持和配套。”
第479
在小桥心目中,朱莹莹不是侯卫东的女人,晏紫才是。
听了李东方的计划,方杰就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黑猫,一跳老高,道:“四千万搞技改,你疯了。”
李东方很冷静地道:“我没有疯,你研究过省政府的文件没有,搞技改是大势所趋,搞好技改就能得到了省政府认可,我们的企业就上档升级,不在是乡镇企业的概念。”
方杰根本没有兴致去看省政府文件,他不以为然道:“我的企业有工商执照,有税务登记,就是合法企业,省政府认可有什么意义。”他伸出四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道:“四千万,那可是纯利润,把这笔钱放在银行里,光是利息就可以养几辈子,搞技改等同于打水漂,这种傻事你做我不做。”
“阿杰,我们换一个思路,按省政府的要求,县里在搞技改的同时,还要关闭耗能大、污染重、产量低的小磷矿,成津、东湘、临江几个县,这种小磷矿几十家,如果全部关掉了,你预计会有什么结果,磷矿的价格肯定会上涨,而且搞技改以后产量会提高,品质会上升,成本会下降,这笔帐你算过没有?”
方杰的爷爷当过县长,家庭条件在成津算得上极好,从小不喜读书,热衷于呼朋唤友,在吃喝玩乐上用钱向来不眨眼,听说搞技改要用上千万的钱,就如要命一般,他撇了撇嘴巴:“我就不相信真能关了小磷矿,章永泰算是历害人吧,还不是就那样,关闭小磷矿没有那么容易。”
“这次是省政府出台的文件,小磷矿应该是保不住了。”
“那就先看看再说。”方杰背靠着软软的沙发,道:“东哥,我们不说这个了。二叔晚上到了沙州,他的爱好你也清楚,我花大价钱找了点鲜货。”
李东方有些意外地道:“二叔要到沙州来了,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方杰得意地笑道:“二叔在岭西呆得久了。想出来透气,如果给姑父打了电话,二叔还能休闲得了,你和姑父两人就是太闷,说来说去都是无味的话题,二叔虽然是大领导,可是大领导也是人,其实我才真正对他的胃
二叔是方家远房的长辈。虽然是远房,由于几家人走得频繁。就比未出五服的亲戚还要亲戚。
“既然知道二叔来了,岂有不见之理,阿杰,我最后再嗦一遍,技改的事情你还真得认真考虑,我们现在也算家大业大,不必从前穿草鞋,必须要从长计议,安全第一。”
方杰不耐烦了,道:“你怎么无趣得紧。今晚不谈正事,到沙州去潇洒走一回。”
到了沙州。已是下午时间,方杰和李东方来到了沙州西城区一幢小洋楼,小洋楼外面修有围墙,从外面只能看到一个屋顶。
进了门,方杰就问院子里地中年人:“陈六,二叔来了没有?”中年人陈六是方杰隔房舅舅,陈六身体不太好,做不得农活,又不能到矿里工作。就一直在帮着方杰照看房子。
陈六道:“二叔还没有到。”他又指了指楼上。压低了声音:“黑狗子把女的送来了。”
陈六与二叔是一辈人,虽然是远房亲戚。可是人家是大领导,他就觉得不敢高攀,也就跟着方杰和李东方一起叫人家为二叔,若真叫一声“二哥”,陈六反而会觉得是降低了人家的身份。
方杰听到那女子来了,眼前一亮,他对李东方道:“这是花大价钱从省歌舞团请来的台柱子,一晚上要二万元,也不知她下面是用金子做地还是银子做的,这么值钱。”
李东方道:“二叔是文化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方杰就笑道:“文化人都是闷骚,瘾大胆子小。”他忍不住好奇,还是到了楼上。
朱莹莹翘着二郎腿在看电视,随意着按着遥控板,屏幕中忽地闪出了一个镜头,里面有一个眼熟的人眼,她连忙将退了回去,这是成津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侯卫东在视察工地,一群人跟在后面。”
看到这个节目,她心情就变得闷闷不乐,暗道:“侯卫东这些人将所有好处都占完了,这世界太不公平。”
看到电视里一脸沉着的侯卫东,她有些后悔“那一晚也太矜持,如果主动一些,说不定就和侯卫东好上了。最起码他是年轻英俊的县委书记,比刘明明不知强多少倍。”
想起刘明明,她暗骂道:“这人真是变态。”
方杰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进门第一眼就瞧见朱莹莹翘起的二郎腿,小腿光洁细腻如美玉,不禁让他喉头一紧,咽了口水,暗道:“真是大地方来的美人。”
朱莹莹已非与侯卫东见面之时地朱莹莹,她此行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钱,一晚上两万,这个价格还能接受。
“你是省歌舞团地?”方杰在成津长大,对于他来说,省歌舞团那是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人,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朱莹莹不软不硬的道:“我是哪里的人很重要吗?”
方杰笑嘻嘻坐在朱莹莹身旁,道:“我叫方杰,是这里的主人。”
朱莹莹打量了方杰一眼,见他脖子上挂着一圈黄金项链,身上都是名牌,看上去应该是有钱人,故意妩媚地笑了一笑。
在方杰眼里,这个女人眉如弯月,气质高雅,与沙州女子完全不一样,他一颗心仿佛就被她的弯月眉套住,直接了当地道:“我们有缘分,你以后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朱莹莹与刘明明分手以后,就不再相信爱情,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担心青春易逝,她要趁着青春年华之时,为后半生捞足本钱,就毫不客气地道:“光说让我跟你,凭什么,你有什么?”
方杰在女人面前很是慷慨,此时他爱煞了眼前这个有几分泼辣的绝色美女,顺手将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道:“这个戒指值好几万,算是见面礼,我叫方杰,你叫什么名字,真名字?”
朱莹莹接过戒指,见其底座上有“岭堂”二个字,便明白这个戒指是真家伙,确实值得了好几万,不客气地收进小坤包里,道:“我叫朱莹莹,省歌舞团地。”
方杰眉开眼笑,说着话,就挪了过去,手就搭在了朱莹莹腰上,那腰枝间惊人的弹力让方杰禁不住食指大动,“朱莹莹,我爱上你了,一见钟情。”
方杰马上给二叔打了一个电话,道:“二叔,你到哪里了,还有多少时间?”听说二叔才从岭西出来,他马上又打了电话,道:“马大勇,你给老子去找一个漂亮女人,我管你在哪里找,在半小时内送到我家里来,价钱别管,人要漂亮地,活也要漂亮。”
马大勇手里有无数小姐,听了方杰安排,不敢怠慢,很快就选了一个十九岁的中专学生,送往方杰的小洋楼。
李东方在楼下喝茶,看着电视,他见方杰上了楼就不下来,暗道:“这个狗日的方杰,搞什么名堂。”
不一会,见马大勇带来一个颇为青涩、漂亮的女子,他心里猜到了几分,还是问马大勇:“弄个女的来做什么?”
马大勇道:“是杰哥让我弄来的。”转身又对小女孩恶狠狠地道:“要听话,不会亏待你的。”
马大勇走后,李东方暗骂了一句:“这个阿杰,做事一点没有分寸,肯定是看见歌舞团的漂亮,急吼吼就要先过瘾。”
正在想着,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呻吟声,呻吟声很是悠长,还带着舞蹈地韵味。
二叔在距离沙州十来分钟车程地地方,给方杰打了电话,此时方杰正在与朱莹莹进行盘肠大战,根本无暇接电话。
李东方接到二叔电话,马上道:“二叔,我马上到海鲜厅等你。”放下电话,他上楼,在门口喊道:“阿杰,二叔来了,在你搞快点。”
方杰完全沉迷在朱莹莹的身体里,他奋勇地冲刺着,回了一句:“东方,你先去,我一会就来。”方杰从小就是混迹江湖,身体却是出奇地好,朱莹莹刚开始很被动,在方杰不断地冲刺之下,身体亦被唤醒,抱着方杰地脖子,身体不断地向上迎合着。
在县委招待所,侯卫东和宣传部长梁逸飞一起请岭西日报采访组的同志吃饭。
王辉工作很扎实,三下成津,算是比较圆满地完成了省里布置的采访任务,侯卫东看了采访组的稿子,也觉得无可挑剔,这篇稿子突出了章永泰的敬业精神,却又没有无限拔高,让人觉得真实可信。
同时,这篇稿子也隐隐透露了成津县的一些问题,侯卫东认为将成津的事情“死死地捂着”,还不如一点一点的揭开盖子,便没有给王辉提出修改意见。
那一夜,段英穿上了那件紫色长裙,与侯卫东在停车场痛快淋漓地爱了一次,这以后,她就将紫色长裙收进了箱子,带回了岭西,今天,与侯卫东、梁逸飞共进晚餐,她就穿上了寻常牛仔裤和浅色短袖衫衣。
在这种半正式的宴席上,大家都聊的是废话。聊废话其实是一种本事,真正的高手能将废话聊得生动活泼,让听废话的人觉得宾至如归。
侯卫东更擅长谈正事,而且他的身份不容许他多说废话,宣传部长梁逸飞就接过了聊废话大旗,他接连谈了几个段子,将桌上气氛渐渐推向了高潮。
梁逸飞又讲一个笑话:“瞎子公公与哑巴媳妇在家闲坐着,忽然听到外面乐鼓暄闹,瞎子公公问道,谁家办喜事,媳妇口不能言,想了片刻,就把公公的手放在自己的双乳上,公公就明白了,道,这是二奶奶家啊。那二奶奶家哪个女儿出嫁呢?媳妇又把手伸到自己下身处,公公边摸边说道,原来是小凤(缝)啊,那小凤要嫁到哪里去呢,媳妇又想了片刻,把手放在屁股上,公公明白了,就道,小凤怎么嫁到后山夹皮沟去了。”
他的笑话没有讲完,大家就笑得前仰后合,梁逸飞还得意地扫了段英一眼。
段英在县、市、省三级报社当过记者,见多识广,在酒桌上听过无数的荤笑话,早就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她只管低头吃菜,根本在注梁逸飞在说什么。
初出校门的女生在办公室最容易受到性骚扰,很大一个原因是她们总是在受到性骚扰时面红耳赤,就如自己做了坏事一般,而许多怪大叔见到年轻女生面红耳赤的羞态,总觉得特别满足,这也算是意淫的一种。
梁逸飞见段英根本无视自己的笑话,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就低了几分。
大家在热烈友好地气氛之下结束了晚宴。
侯卫东、梁逸飞等人亲自将省报记者们送到了县招待所的门口。上车之前,侯卫东依次与诸人握手,当与段英握手之际,段英道:“我单独给你说一件事。”
侯卫东大大方方地道:“走,我们到那边。^^^^”
两人稍稍走远几步,段英低声道:“这一段时间我跑了成津不少地方,发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单独给你说。”她一字一顿地道:“成津有黑社会。而且活动很猖狂,你要当心。”
侯卫东并不是太愿意段英卷入成津的事情,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前两天,我在成津跑材料,收到了一份控告信,来信人自称是金虎磷矿原业主况勇,方杰为了抢占他的磷矿。派人砍断了他的手,还将老父亲脚筋挑断了。他们还威胁到。如果况勇不卖磷矿,就要将他的女儿弄到泰国去卖淫,况通被迫卖了金虎磷矿。”
侯卫东对磷矿问题保持了高度敏感。听闻此事,态度就很郑重了,道:“这份控告信在哪里,我等一会派小杜秘书去取。”
段英点了点头,道:“信在我房间里,锁在皮箱里面,等会让小杜来取,还有,我采访时还听到不少问题。整理了一份资料。应该还有些内容。”
两人谈完了事,神色如常地走过来。
王辉就笑道:“侯书记和小段应该是一个学校毕业地吧。”段英立刻笑道:“我们不仅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侯书记爱人张小佳和我还是同班同寝室的同学。”
经过了成津县党校的疯狂一夜,两人似乎都放下了心障,谈起张小佳也没有了负担,如果在以前,两人都会回避张小佳这个名字。
晚上九点,侯卫东回到了县招待所,春兰就跟了过来,先问了要不要夜宵,再削了水果,这些常规的事情做好,她有些害羞地欲说还休侯卫东与春兰已经极熟,他的换洗衣物包括内裤都是由春兰在洗,此时见春兰这表情,问道:“有什么事,直说。”春兰这才道:“侯书记,我说了,你可别批评我。”
“春兰是古代丫环的名字,我早就想换个名字,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地名字,侯书记,你就帮我取个名字。”
侯卫东没有料到春兰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取名字确实不是他的强项,握了半天鼻子,才道:“大俗就是大雅,你不喜欢春兰,就改成春天吧。”他其实是半开着玩笑说这话。
春兰却是很高兴,道:“春天,这个名字我喜欢,很阳光,满是春地气息,侯书记,你以后就叫我春天了。”
看着春天高高兴兴地出了门,侯卫东也跟着高兴起来。
春天下了楼,见公安局长邓家春房间还开着灯,进了屋,问道:“邓叔叔,要不要夜宵。”
又道:“邓叔叔,我求你一件事。”
春天嘴甜,手脚也勤快,邓家春对这位小姑娘地印象还不错,道:“什么事,你说吧。”
春天就快活地道:“我现在的名字叫春天了,是侯书记帮我改的名字,听说在户口上改名字挺难,邓叔叔能不能出面打个招呼。”
对于县委常委、公安局长来说,这完全是小得不能再小地事情,邓家春黑瘦的脸上有些笑意,道:“好名字,比春兰有气派。”
春天高高兴兴出了门,又见到朱兵屋里也开了灯,便走了进去,道:“朱县长,要不要夜宵。”朱兵才从宾馆吃了饭出来,哪里还吃得下夜宵,春兰这才道:“刚才侯书记给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春天了。”
朱兵当然也夸了这名字。
春天又怯生生地道:“朱县长,听说交通局办了一个交通校,我想到去报个名,我是高中生,肯定能跟上。”
交通校是半工半学的培训学校,一般都只招收在职干部和职工,春天是县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不在招收范围之内。朱兵望着春天满怀希望的目光,稍了犹豫,就道:“多学一点知识总是好事,你明天去报名吧。”
春天道:“朱县长,您能不能给我写个条子,否则我去了,人家不同意。”
朱兵就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了春天。春天接到这张纸条,如获至宝,小心地放在皮包里,这才乐滋滋地回了家里。
侯卫东自然不知道春天的小心思,在寝室里坐了一会,就接到了段英的电话:“卫东,那封控告信交给了杜秘书,邮件已经发过来。”
“太感谢你,段英。”侯卫东这是发自内心感谢,又叮嘱道:“这件事情除了我和公安局邓家春局长,不要对其他任何人提起,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千万要记住。”
侯卫东严肃慎重地态度也感染了段英,她明白自已在无意中闯入了一个敏感问题,道:“卫东,我几年闯了不少地方,懂得保护自己,你放心。”
打开电子邮箱,首先映入视线的邮件是祝梅地邮件,下一封才是段英地邮件。”
祝梅的邮件很简单,“我们学院要进行采风活动,采风地点自定,我想到成津来,是否欢迎。”侯卫东很快就回了一封邮件,道:“当然欢迎,你别自己坐车,我派人到学院来接你,另外,给你爸爸说了此事吗?”
给祝梅回了邮件,侯卫东这才打开段英地邮件,里面记了不少事情,主要是关于磷矿涉黑的问题。
等到秘书杜兵将况勇的告状信拿过来以后,侯卫东就让邓家春上楼。
邓家春一直在迂回地调查章永泰车祸之事,同时对成津已经存在的涉黑团伙进行调查取证,他遇到了两个难题,一是公安机关有内鬼,二是被害人不相信政府,怕黑社会团伙报复,根本不配合公安取证。
看罢况勇的告状信,邓家春一拍桌子,道:“这帮人太猖狂,如果此事查实,就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口。”他又看了段英传过来的电子邮件,道:“段记者真是了不起,她提供的线索很重要。”
与邓家春谈了一会案子上的事情,侯卫东出生了公安世家,本人又学的是法律专业,研究案子倒也算是内行。
研究了大致方案,邓家春就匆匆下楼。
侯卫东再看邮箱,祝梅又回了一个邮件过来,“我没有给爸爸说,他肯定不准我来耽误你,侯叔叔,我不会影响你的。”
想起祝梅,侯卫东就会想起在沙州聋哑校的一幕,当时他和祝焱一起去看她:“她一个人坐在画室,脸色雪白,身体削瘦,一幅孤零零的样子。”
他心为之一软,又回了一封邮件,道:“明天我派车到学院来接你,接你的人叫谷枝,是成津县委办的工作人员。”
尽管祝梅不想父亲祝焱知道此事,侯卫东还是给祝焱打了电话。
祝焱道:“祝梅这孩子真不懂事,成津这一摊子工作也不轻松,她还来忙中添乱。”茂云市东湘县与成津接壤,祝焱为了东湘县的事情操了不少心,对成津的事情并不陌生,只是他并不点得太明。
侯卫东听祝焱并没有明确反对,笑道:“祝书记,您别见外了,祝梅就是我妹妹,她到了成津,我让县委办的谷枝去陪她,哪里能耽误我的事情。”
祝焱知道女儿祝梅经常在与侯卫东互通短信和邮件,他对于这位聋哑女儿很迁就,只要她能快乐,就让她去做。
“只要不耽误你的工作,就行。”祝焱也就痛快地答应了侯卫东。
当祝梅看到了侯卫东发来的新邮件,高兴地跳了起来,她们寝室有四个人,其他三位室友平时就特别照顾祝梅,她们见到祝梅兴高采烈的样子,一人就拿着笔在纸上写道:“小梅梅,你真的要到成津去吗?我们三人都要到海南,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
祝梅飞快在纸上画了一个小女孩,画上的小女孩道:“我要到成津去画大山,大山有另一种深沉,我喜欢雄奇的大山。”
同屋的三个女孩都知道祝梅有一个叔叔在成津县当领导,不过美院的学生多少有些艺术气质,对当官的没有多少兴趣,县里的领导更是被瞧作芝麻小官,此时见祝梅高兴的样子,一位敏感的室友才对祝梅的叔叔产生了兴趣,写道:“你和你叔叔感情很好。”
祝梅脸微微有些羞涩,写道:“他不是我的叔叔,以前是我爸秘书,现在在成津县工作。”
“哇,那他还很年轻啊。”
三张好奇脸齐刷刷地盯着祝梅,把祝梅闹了一个大红脸,她赶紧走了,不再说这事。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县委办工作人员谷枝就坐着奥迪车到了岭西美院。
从岭西到沙州,只走了一个小时,从沙州到成津,老耿爱惜这辆市财政局新给侯卫东配的好车,就很顾惜地开,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来到了成津县委招待所。
春天得知侯卫东的妹妹要来,一大早就带着另外两个服务员来到了县招待所,她此时已当了县委招待所服务部的小组长。手下有两个组员,算得上招待所的最基层领导,春天当了领导,也更是卖力,指挥起另外两个服务员。给祝梅的房间整理一新。
胡永林听说侯卫东的妹妹要过来暂住,不敢怠慢,春天刚把房间整理好,他就过来检查。进了屋,胡永林摸了摸被单,道:“春兰,你怎么搞的。侯书记的妹妹来了,怎么能用旧被单,统统换成新的。”
春天甜甜地道:“胡所长,侯书记给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春天。”
“春”这个姓很少见,平时胡永林经常拿这个姓来开玩笑,此时听到春兰改成了春天,也觉得这名字很一般,便笑道:“我记得有一句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地男人最好姓冬,在桔树镇就有人姓冬,看来你未来的婆家在桔树镇。”
“不理你。乱开玩笑。”春天是女孩子,谈起这方面的事情就有些娇羞。
胡永林见到春天害羞的样子,哈哈地笑道:“春兰,不和你扯了,赶紧去买新床单,客人很快都要到了。”
“我这就去,门外就有商店,很快的。”春天一边朝外面走。一边重申道:“胡所长,我现在叫春天。”
等到祝梅和谷枝来到了县招待所,春天已经将祝梅地寝室收拾好了,她惊奇地发现,侯书记的妹妹居然是聋哑人,更让她惊奇的是,这位聋哑女孩居然还带着画板。
“谷主任。中午你们吃什么。我让在大师傅准备好。”春天主动问谷枝,她对没有职务的干部统称主任。算是春天的小智慧。
谷枝是县委办工作人员,经常到县招待所,春天已将她记熟了,而且知道她姓谷,谷枝却并未注意县委招待所这位寻常的服务员。
侯卫东只是让她去接祝梅,中午如何安排却没有交待,对于是否留在这里吃饭,谷枝有些犹豫。
春天观察到了谷枝脸上的犹豫,建议道:“侯书记事情多,中午很少回来吃饭,要不,我让大师傅弄几个菜,你们先吃。”
祝梅很是冰雪聪明,她猜到了春天地大体意思,便给侯卫东发了一条短信:“侯叔叔,我到了成津县招待所。”侯卫东此时正在开会,扫了一眼手机短信,回道:“等着我,我中午回来吃饭。”
春天看了短信,道:“我这就让大师傅准备。”她取出平时给侯卫东点菜的小本子,写道:“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去点。”
此时,谷枝反而成了局外人,等到春天笑呵呵去点菜,她还是给祝梅写道:“你先休息,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侯卫东开完了会,推掉了中午的应酬,便回到了县委招待所,进了后院,见春天正陪着祝梅在院子里看花,他下意识地张口叫了一声祝梅,只见春天回过了头,祝梅却没有反应。
侯卫东心中为之一痛。
春节之时还在岭西郊外见过祝梅,大半年时间,祝梅仿佛骤然间长大了,少女青春之美冲破了聋哑的阻挡,扑面而来。
春天很会察言观色,机灵地道:“侯书记,我让大师傅准备了饭菜,煮了一份黄焖鲫鱼,炒了一份鱼香肉丝,还有肉丸子汤,两个炒素菜。”
侯卫东问了一句:“谷枝了?”
春天道:“谷主任先走了。”侯卫东没有继续问,又吩咐道:“下午我有事情,你就陪着祝梅到郊外走一走,她是学美术的,你带她到郊外去采风。”
能为侯卫东做事,是春天梦寐以求的事情,她脆生生地道:“侯书记放心,城郊外有不少风景优美的地方,我带祝梅去写生。”
饭桌摆在了侯卫东的客厅,侯卫东与祝梅相对而坐,中间是黄焖鲫鱼、鱼香肉丝、炒碗豆尖、还有热气腾腾的猪肉丸子,当真是一桌好菜,不仅香味扑鼻,而且卖相极好。
祝梅慢慢地吃了一个猪肉丸子,这普通猪肉丸子当然没有黄蓉的丸子那样多变而美味,但是胜在本味十足,猪肉丸子就是猪肉丸子地味道,没有其他杂味。这就如简洁的文字,让阅读者感到舒服。
她放下筷子,十指如飞,让一串信息直扑到侯卫东的手机上。
“我现在觉得不应该叫你叔叔,以后就叫侯大哥。这个名字好,有当年孙悟空地感觉。”
看了祝梅活泼的短信,侯卫东很是欣慰,当年那个孤坐在空荡荡教室里的那位聋哑小女生,似乎已不再那么落寞,也开起了玩笑,可是就在欣慰地同时。他冷不丁地又想起了祝梅的聋哑之病。
此时,他只能在心里叹息。
中午一点四十,老耿开着奥迪车来到了县委招待所,杜兵看到三菱越野车还没有来,连忙给交通局长景渚涯打电话,正打着,就见到一辆越野车停在了门前。
杜兵手里拿着香烟,给开车的师傅散了烟,特意交待道:“侯书记的妹妹在读岭西美院,她是聋哑人。你可得照顾好。”那师傅是很稳重的中年人,出车前,局长景绪涯亲自交待过。他态度自然好得很,道:“杜秘书放心,城郊哪里有好风景,我都熟悉。”
侯卫东走了出来,祝梅在身旁,提着画板。
春天背着旅行包,包里是女孩子爱吃地零食,她今年二十二岁。比祝梅只大三岁,可是她已在县招待所工作了四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就显得比祝梅成熟了许多。
“别到太偏僻的地方去,早些回来。”祝梅上了越野车,侯卫东又一次叮嘱春天,春天身上有股机灵劲。这一点。让侯卫东放心。
晚上,侯卫东陪着沙州组织部副部长粟明俊吃了晚饭。又到成津宾馆打了一会双扣,九点过了,才回到了县招待所。
第二天,侯卫东送走了粟明俊,司机老耿到县招待所将后院停着的那辆越野车开了出来,侯卫东、杜兵、祝梅、春天等人就直奔飞石镇。
飞石镇位于山中,有森林,有悬崖,越野车绕了一圈又一圈,到了山顶,顿时豁然开郎。
祝梅到了山顶,反倒变得有些忧郁,她选了一个悬崖边,架好画板,慢慢地沉浸在画意之中。春天一直跟着祝梅,她本来是抱着怜悯之心,可是当祝梅画笔一动,她眼前一亮,再看祝梅之时,眼光已不一样。
同样一景,在侯卫东眼中又是不同,飞石镇是成津著名的磷矿之乡,盘山公路上大货车很多,刹车声刺耳,在风中传得很远,这是财富,也是麻烦。
一辆普桑沿着盘山公路上行,朝着侯卫东所在的山坡而来,过了约莫二十来分钟,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出现在侯卫东视线。
来人是飞石镇党委朴书记、镇长李建国、副书记卢飞,三人走得急,朴书记年龄稍大,已经是气喘吁吁。
略为寒暄,侯卫东将飞石镇党政一行带到了山坡上地一处墓地,墓地杂草曾在春节后清理过一次,此时野草又顽强地长了出来,簇拥在“知识青年项勇”几个大字周围。
侯卫东对着莫名其妙地党政一班人道:“这个墓地周围不要动,就保持着现在这种原始的风貌,这是政治任务,今天就当面交给你们党政一班人。”
飞石镇地知青比较多,当年的知青闹得飞石镇鸡飞狗跳,也留下了类似小花的故事,朴书记年龄最大,对这一段历史是清楚的,见侯卫东如此慎重,也就明白有着大人物还在关注着这位墓地里的知识青年。
朴书记当即响亮地表了态。侯卫东话锋一转,道:“省政府下发了整顿磷矿的通知,在关停一批小磷矿,飞石镇的小磷矿最多,我想听听你们地意见。”
第482
从飞石镇归来,已是傍晚。
飞石镇党政一班人陪着侯卫东一行,在山上渡过了一天,朴书记特意在山上选了一户农家,宰了肥肥的土鸡,放了些干豇豆,慢慢用文火炖,等到中午开锅之时,香气就扑鼻而来。
这是天然的农家鸡汤,未必多精致,但是胜在其纯朴。
飞石镇朴书记的车上带了几瓶五粮液,但是他没有贸然拿带出来,而是试探着道:“侯书记,你第一次到飞石镇,中午我们党政敬您两杯。”
侯卫东酒量甚豪,原本不惧喝酒,只是作为县委领导,在中午实在不宜带头喝酒,他很直接地道:“第一次到飞石,一点不喝酒,对不起朴书记、李镇长的热情,定个量,我们中午就喝一瓶。”
朴书记是第一次与侯卫东私下接触,见其甚为随和,并没有反对喝酒,这才让司机将五粮液拿了出来,当五粮液放在桌上之时,他就注意观察着侯卫东的表情。
在他心中,侯卫东是坐火箭升起来的政治新星,这种新星一般来说都要追求政绩,一般都多少有些不合基层现实的正义感,所以,经验丰富的朴书记对侯卫东礼节甚恭。却并没有急于抱侯卫东这根粗腿,恭敬中带着些慎重。
五粮液放在了侯卫东面前,侯卫东眼光根本没有在五粮液上停留,作为县委书记来视察,如果飞石镇弄点老白干,那才是值得他注意地问题。
侯卫东对那一锅鸡汤很感兴趣,拿起勺子,道:“走了半天。饿得慌了,我就先喝一碗鸡汤。”
在座诸人。大多比侯卫东年长,但是在饭桌上,官职永远排在年龄之上,所以这一桌就以侯卫东为首,他自然是挥洒自如。不必小心翼翼地看别人脸色。
朴书记见侯卫东根本没有注意五粮液,更没有假装正经,心里一宽。脸上就越发地热情,将啤酒杯子倒满,约莫二两。道:“我听说侯书记是海量,县里四大班子里数第一。”
侯卫东喝着美味鸡汤,笑道:“酒名太甚,不是什么好事。”
镇长李建国接口道:“以前许世友酒量大,**特批他可以喝酒,所以喝酒还是要因人而异。”他是在刘永刚被免职以后才当上镇长,资历不够,在侯卫东面前就要拘谨得多。
侯卫东举起酒杯子,道:“今天是第一次和飞石镇党政班子一起吃饭。这一杯酒。我先敬大家。”
飞石镇党政领导皆站起身来,侯卫东就用酒杯依次与朴书记、李建国和卢飞等人碰了酒。
好酒。好菜,好风景,当然就带来了好心情,在双方刻意培养下,宾主言谈甚欢,气氛不错。
春天平时接待了许多宴会,只是平时参加宴会之时,她总是站在背后倒酒,今天却是作为客人与侯卫东、朴书记等人坐在一起,心情自然不同。当朴书记客气地向她敬酒之时,她就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朴书记,小春敬你一杯,我酒量有限,只能喝一点,请朴书记随意。”
春天这一番话说得挺利索,也算得体。
她在县招待所工作四年,站在县领导身后倒酒的次数就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数也数不清,她平时挺注意观察来来往往的领导们,潜移默化中也受了不少熏陶。
朴书记等人只以为春天是县委的工作人员,见其应对得体,倒并不觉得意外,而侯卫东知道春天底细,见其落落大方地与镇领导互相敬酒,心道:“春天这个女孩子还真是机灵,如果能有一个平台,她应该很能干。”
祝梅一直坐在侯卫东身旁,她身有残疾,秘书杜兵早就抽个空子给朴书记打了招呼,因而朴书记等镇领导就没有给祝梅敬酒,祝梅就安安静静地喝汤,吃菜,看着众人站起来又坐下。
喝完一瓶酒,大家都有些意犹未竟之意,朴书记酒量不错,就是要上脸,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他道:“侯书记真是海量,再开一瓶。”侯卫东喝了二两酒,身体确实还没有任何感觉,大手一挥,道:“来吧,不过是最后一瓶。”
等到两瓶酒喝完,朴书记还想劝,侯卫东正色道:“那天寻个晚上,把手里事情放下,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一场,我看朴书记酒量不错,到时刘镇长不许帮忙,我们两人单独较量一番。”
这一番话就透着些自家人的感觉,而且借着酒劲,亲切而自然。朴书记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道:“我怎么敢同侯书记较量,甘拜下风。”
大家谈笑了几句,侯卫东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道:“我们到外面地荫凉坝子去坐一会。”
房东赶紧在树下摆了几张板凳,泡上了老鹰茶,抓了炒花生,侯卫东与飞石镇三位党政领导围坐在一起,他脸色便郑重起来,道:“省政府出台了关于整顿磷矿的文件,你们研究过此事没有?”
此时就有正式对答之意,朴书记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汇报道:“飞石镇是县里地三大磷矿镇,镇里对此次整顿高度重视,县里召开整治大会以后,随即召开了党政联席会,专门研究了此事。”
“嗯,谈具体一点。”
朴书记已经明白,侯卫东此行是冲着整治磷矿而来。他对此早有研究,心里并不慌乱,道:“飞石镇大小磷矿十六家,以前还有两家属于镇政府下属企业,经过改制以后,所有企业都是自主盈亏的私营企业,这十六家企业算得上中型以上的有六家,包括顺永磷矿和永发矿在内。另外十家都属于小型磷矿,小型磷矿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证照齐全地,也有六家,还有四家就是根本没有任何手续的。”
侯卫东盯着朴书记,道:“如果真是搞关、停、并、转,会出现在什么问题。我想听真实地情况。”
在原镇长刘永刚还在位之时,朴书记基本上指挥不动这些磷矿,自从刘永刚因为嫖娼案被免职并调走以后。他才渐渐与磷矿业主改善了关系,这些磷矿是飞石镇的财源,他基本上坐稳了位置。就并不太想大规模整治磷矿。
朴书记面露难色,道:“从我接触的情况来看,难度很大,一是技改地钱太多,没有哪一家磷矿愿意出,二是本镇的村民有很多在小磷矿里打工,关掉磷矿就是断掉了村民的财源。”
“总之,此事涉及面太广,很难。”
侯卫东见朴书记有畏缩之意。态度坚决地道:“这是省政府地决定。再难也要搞下去,有县委县政府站为你们撑腰、鼓劲。我相信飞石镇党政一班人能将整治工作搞好。”
镇长李建国看了看朴书记的脸色,没有说话。
“我在这里也谈谈县里地打算,飞石镇是磷矿三镇之一,这次将作为整治磷矿的试点镇,县里各部门将集体给飞石磷矿会诊,制定详尽可靠的策略,务必要首战成功。”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朴书记也只得表态,道:“侯书记,既然县委县政府信任我们,我们将尽力将整治工作搞好。”
侯卫东马上纠正道:“不是尽力,而是尽全力,县委县政府对飞石镇党政班子寄予了厚望。”
在离开飞石镇的时候,朴书记单独又给侯卫东汇报了一件事,道:“飞石镇是磷矿大镇,不少镇里干部与磷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对下一步地整治工作不利,为了有利于整治工作的开展,我想将个别干部调出飞石镇。”
“这事你直接给宋部长汇报,她会给予充分考虑,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切以有利于整治工作为出发点为落脚点。”
侯卫东再道:“县委将制定政策,凡是在整治活动中做出突出贡献地,组织上将在任职、调动、学习等诸多方面给予考虑。”
最后一句话,让朴书记心里一动,他在基层工作了二十年,这几年随着年龄增大,升职地心渐渐淡了,他现在就想着调进城里到部门任职,此次整治磷矿,就是在侯卫东面前表现自己的最好机会。
侯卫东一行回到县委招待所,已经是傍晚时分。
回到了家,侯卫东这才有闲暇去欣赏祝梅地画作,他认识祝梅已有好几年时间,两人平时互通邮件之时,祝梅不时还要发送一些小型地画作,不过,对祝梅画作的印象,他一直停留在小女孩描美女的印象之中。
此时见了在飞石镇大山上的画作,笔力森然,气魄雄奇,暗有沧桑和忧伤之感,这与祝梅的年龄、性别以及经历极为不符,不过想想她身有残疾这个事实,倒也释然。
祝梅画作中居然还有一幅“知识青年项勇之墓”的速写,墓地上周围杂草丛生,旁边有几株大树,杂草与大树在随风而动。此画祝梅内心深处的忧伤用墓地这个形式反映了出来,无意中使得画面很有些沧桑感,与当初吴英到墓上的情感也很契合。
看着此画,侯卫东仿佛听到山风的呼呼声音。
“这幅画,送给我。”侯卫东发了一条短信,这一天时间,他不时发些短信,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快了起来,当然比起祝梅地十指如飞,还差了许多。
“当然可以,不过这只是一幅速写,我另外给你画一幅。”祝梅对于侯卫东地请求很高兴。
侯卫东没有给祝梅讲述墓地的来历,祝梅对那一段历史没有概念,要发短信讲清楚着实不易,他就发了过去,开玩笑道:“你以后成了大画家,这幅画肯定值钱了,我先收藏了。”
将“知识青年项勇”这幅画作拿回了寝室,侯卫东又放在桌上欣赏了一会。
从侯卫东记事之日起,那个疯狂的年代已经接近尾声,他对两个细节有着极深的印象。
一个是在四、五岁的年龄,他和母亲刘光芬一起在吴海车站坐车,在车站大厅里,几个人将一位年轻人五花大绑,不是用手铐,而是用麻绳,这条麻绳将那位年轻人捆成了棕子,侯卫东当时年幼,自然不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可是那个年轻人英俊而狰狞的面容,至今栩栩如生。
后来,侯卫东也多次将此次询问过母亲,而刘光芬则是一脸茫然,根本记不清曾经在吴海汽车站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刘光芬被问得烦了,有一次道:“那个年代,天天都在绑人,我哪里记得清楚。”她说着此语,用手摸了摸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脑袋,又道:“你这个小孩子,别整天胡思乱想大人的事情,我关灯睡觉了。”
另一件事情就是发生在幼儿园的事情,当时刘光芬还在小学当老师,幼儿园与小学在一个院子里,刘光芬在学校里人缘很不错,小侯卫东在幼儿园自然是如鱼得水,他成为孩子王,带着一帮小朋友常常在园子里跑来跑去,幼儿园地势很高,站在幼儿园的坝子里,就可以俯视着外面的马路。
小侯卫东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着游行的队伍,他早就准备了一些小石头,当激昂的人群经过之时,在他指挥之下,小朋友就将小石头扔向人群,然后一群小朋友就飞一般逃向教室,背后惹来一片骂声。
至于幼儿园如何与游行队伍交涉,就不在侯卫东的管理范围。
侯卫东的印象很模糊且零碎,此时这幅森然之画作似乎有一种魔力。将脑海中那些零碎残片又连接起来。
“侯书记,休息了吗,我要耽误你几分钟。”带着些酒气的朱兵走了进来。
侯卫东将画作随手放在一旁,招呼着朱兵坐下,他闻到了朱兵身上酒味,就将果盘朝他面前推了推,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坐,喝了酒。吃水果。”
副县长朱兵、公安局长邓家春以及副检察长阳勇是侯卫东在成津的三架马车,也是最为得力的助手,朱兵又是多年老友。因此在私下里,两人还是相当随便。
朱兵也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今天到了双河镇去开会,总体情况还不错,只是,温贡成地态度有些让人琢磨不定。”
“温贡成与磷矿有牵连没有?”侯卫东虽然县委副书记。可是却是成津实际上的一把手,成津任务和困难都在他脑里装着,这一点,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朱兵自然不能相比,他每天都在琢磨磷矿上的事情,第一的反应就是温贡成与磷矿的联系。
朱兵则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修路之上,而且他并不知道侯卫东肩负的使命。对磷矿问题自然不太敏感,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双河镇不产磷矿。温贡成又一直在双河工作,应该没有什么联系。”
他又解释道:“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温贡成对修路的态度有些让人琢磨不定。”
“温贡成地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温贡成在开会时表态倒是积极,只是吃饭之时,说起修公路要占双河镇不少良田熟土,他很有些顾虑,提了不少困难,我估计以后恐怕不会很得力。”
侯卫东与双河镇党委书记温贡成单独接触过一次,在他印象中。温贡成与飞石镇的老朴很类似。是熟悉乡镇工作地老手,他想了想。道:“双河镇是城郊县,以前的菜蔬社主要集中在那里,一直都有种植蔬菜的传统,有了土地就能种菜,挑到县城的每一挑菜都是菜,这就意味着有了土地让全家人生存的保障,温贡成有这种顾忌也是正常反应。”
朱兵摇了摇头,道:“不仅是感觉,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是不好的苗头。”
“我这次到桔树、河西和双河三个镇去摸了底,按照你的要求,直接先到了村社,再到镇里,桔树镇、河西镇两个镇地发动工作都不错,就是双河镇的要差一些,几个村支书都是只知道有这件事,修路的具体情况村里就有些云里雾里,这与县里当初的要求不符合。”
在益杨,两人初识之时,朱兵已是县交通局副局长,侯卫东却是极为普通的驻村干部,如今两人都是副县级领导干部,但是朱兵已经迅速习惯了两人的地位变化,只要涉及到工作,他就用立刻把两人的关系由朋友关系转换成上下级关系。
侯卫东脸色这才凝重起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成沙公路建设动员会上讲得很清楚,要高度重视,要充分动员,温贡成是老书记了,这轻重缓急他应该能分得清楚。”
侯卫东给组织部长李致打了电话,道:“这一段时间忙,没有来得及过问基层组织试点地事情,情况如何?”
李致洗了头,正用吹风在吹着头发,接到侯卫东的电话,挺是意外,道:“前天,我和粟部长、还是郭科长一起到双河镇看了现场,粟部长对双河镇的条件很满意,把郭科长留在县里,帮着理清了思路,就让我们甩开膀子干。”
“这一次市委组织部能够将试点工作放到成津,是对县委最大地信任,对我们就是极大考验,试点镇的书记就是关键,我初来成津,对干部也不是太了解,双河镇温书记是否能够胜任这个工作?”侯卫东有意侧面了解温贡成的情况。
李致听了此语倒是楞了楞,为了挑选合适的试点镇,她费了不少脑筋,双河镇是近郊镇,镇里各村的条件都比较好,温贡成又是当过区委副书记的老干部,撤区、并乡、建镇以来,就一直担任镇委书记,基层经验丰富,与组织部的关系亦很好,最后,李致就将试点任务交给了双河镇。
常委会也通过了此议。
“侯书记突然问起此事,是什么意思。”李致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她将温贡成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进行了介绍,又道:“成津各镇大多是山区,交通不便,只有桔树、河西、双河三个镇地势较为平坦,成为试点镇以后,市委组织部经常要下来检查,不能太偏僻了。”
侯卫东倒没有责怪李致的意思,道:“试点与工作不能成为两张皮,试点地目地是为了促进工作,如今修建成沙公路,双河镇占用的土地不少,组织部在开展试点工作地时候,就要做好宣传教育工作,促进此项工作的顺利开展。”
李致正在琢磨此事,侯卫东又道:“明天,你陪我到双河去看一看,不要提前通知,我们先到村社,再到镇里。”
见侯卫东已经重视此事,朱兵就回家睡觉,他在晚上的宴会上,着实喝了不少酒,与温贡成也碰了好几杯。
等到朱兵离开,房间里便静了下来,侯卫东忍不住就想到了住在县委招待所前院的郭兰。
自从知道了郭兰就是在沙州学院后门舞厅的白衣长发女子,侯卫东与郭兰的关系反而变得微妙起来,粟明俊有事回到了沙州,郭兰作为市委组织部的代表却留了下来,就住在县委招待所前院,两人虽然都住在县委招待所,却只是在前日晚宴时见过一面。
在屋里转了几个***,侯卫东还是下了决心,到了前院。
值班的服务员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见侯卫东走了进来,慌忙站了起来。
“市委组织部的郭科长在哪一个房间,她休息了吗?”
那服务员也刚从楼上下来,道:“郭科长住在302,她房间里还有客人。”
听说有客人,侯卫东反而轻松了下来,来到了302,只见房门开着,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302房间里坐着好几个人,除了戴玲玲,都是县委组织部的干部,县委组织部温永革也在里里,他们见到侯卫东进来,这些人先是惊讶,随后又是欢天喜地将侯卫东迎了进来。“你们不知道吧,郭科长是我的领导。”侯卫东坐定以后,主动爆了料。
戴玲玲与侯卫东接触过多次,相应要随便一些,道:“侯书记,我记得郭科长在市级组织部的时候,您在市委办当副主任。”
“当初郭科长在益杨组织部当科长,我是她的手下,你们不相信,问问郭科长。”
郭兰见到谈笑风声的侯卫东,心里更有百般滋味,脸上却是不露半点情绪,道:“侯书记以前在镇里当副镇长,调到组织部是临时过渡。”
聊了一会,成津县委组织部温永革便知趣地起身告辞。
剩下孤男寡女两人面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晚风在县委招待所前院和后院游荡着,热哄哄的,带着些暧昧的气息。
侯卫东额头有些细小的汗粒,他搓了搓手,有些感慨地道:“真没有想到,你就是那位白衣女孩子,我以前还以为是市商委的武艺,她当时恰好在沙州学院进修,幸好没有去问她。”
郭兰抬起头,看了侯卫东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开,道:“你对当年的白衣女孩子印象很深吗?”
侯卫东用手背揩了揩额头的汗粒,道:“当然印象很深,很特别,不是吗?”
“嗯。”
“当时我刚刚毕业,到益杨人事局报道,被忽悠了好几次,差点跑断腿,心里又对前途有着莫名其妙的不安,所以对你印象很深,后来一直在找那个长发女孩子,没有想到你变成了短发,相见不相识,是不是很好笑”说到这,侯卫东又问道:“当时,你怎么就匆匆离开了?我记得你掉了眼泪。”
在读青干班时,她就将侯卫东认了出来,一方面出于羞涩,另一方面也担心侯卫东根本不记得那件事,所以决定将跳舞之事埋在心底,此时得知侯卫东一直在找那位白衣女子,这让她心里感到一丝温暖,道:“当年,你在迷茫,我在悲伤。”在这初秋的夜里,回忆着共同的记忆,两人都带着淡淡的感伤,还有温馨。
郭兰内心略为挣扎。讲述了自己地初恋。大学里地初恋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初恋之中的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这是一段独有的美好爱情,总是相信对方就是注定的另一半,但是生活就是生活,它总是在人们最幸福的时候将真相合盘托出,于是。爱枯石烂的爱情也就随风而逝。只留下一声叹气,以及对初恋地回忆。
侯卫东不多言。只是听。
郭兰原本以为自己会哭,谁知讲这段故事之时,只是有些伤感,却并不悲伤。当讲完自己这一段原本认为凄美地爱情故事,过了一道深坎,全身轻松了下来,她见侯卫东认真倾听的神态,忍不住自嘲道:“我很好笑吧,在县委书记面前谈起了小儿女之事。”
侯卫东摇头,道:“县委书记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是人都会有初恋,初恋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初恋地时候只有爱情。不过治愈创伤最好的良药,就是时间。”
招待所是老式的日光灯。大约是二十瓦那种,并不是太亮,在暗淡的灯光之下,郭兰目光如水一般温柔,鼻子微微向上翘着,带着几分羞涩,带着几分清丽脱俗,还有几分调皮地味道,她道:“初恋真的美丽吗,记得有一部电影,叫做初恋时不懂爱情,现在回想起来,读大学时真是懵懂,什么样的人是可以依靠的男人,根本是一团雾水,那些婚姻美满的恋人,恐怕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全凭运气。”
她又道:“当初我们一起进青干班的时候,你的情况是最差的,任林渡、秦小红、杨柳,对了,还有刘坤,刘坤当时在县政府办公室,大家都最看好他,没有想到你成了一匹黑马,成了沙州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不是沙州,是全省最年轻地县委书记。”
“就别提县委书记这个事,而且也不是县委副书记,是县委副书记。”侯卫东感慨了一句:“我很怀念沙州学院地时光,夜深人静之时,耳朵里就经常出现钢琴声,还有沙州学院湖水拍岸声。”
郭兰就在沙州学院长大,对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异常熟悉,她道:“我也怀念住在沙州学院地时光。”
侯卫东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谈恋爱?”只是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他就忍着没有问,道:“郭教授还好吗?”
“我爸恢复得很不错,那事还多亏了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都得意犹未竟,说不出的投缘,可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实在不宜呆得太久。
侯卫东就道:“告辞了,明天要到双河镇去看一看,组织部在双河搞试点,我可不敢马虎。”
在侯卫东进来之前,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温永革已经将此事告诉了郭兰,郭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日历,道:“后天省党校请了省委副书记朱建国要来讲课,要求研究生班学员全部要到,我记得你很久没有去上课,后天去不去?”
“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上课,你和我一起去吗。”侯卫东当了县委副书记,就成了省研究生班的重点人物之一,研究生教学部特意给他打了电话。
“嗯。”郭兰点了点头。
侯卫东告辞之时,郭兰将其送至门口。
侯卫东转过身,道:“别送了。”同时,习惯性地把手伸了过来。
作为县委书记,天天都有人来汇报工作,侯卫东人年轻,又初到成津,特别注重礼节,当汇报工作人告辞之时,他一般都会与对方握手,以示友好和重视,握手已握得麻木,握手已经成为下意识的行为。
握住了郭兰的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握手这行为在如此环境下有些可笑,暗道:“***,天天跟人握手,都握出毛病了。”
站在三楼的过道上,看着侯卫东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后院,郭兰这才转身回屋。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郭兰还算平静的心思被今天晚上的谈话搅乱,回到屋里,就坐在床边发呆。
想起了当年舞厅之事,她脸上有些发红,在当时特殊的环境之下,两人曾经忘情相拥,虽然只有短暂的时刻,却如刀刻斧劈一般留在了她的心中,她甚至还记得对方宽阔胸膛涌出来的温暖,还记得对方渐渐热力起来的下身。
她脸颊红红的,只觉一颗心就要跳出来一般。
到了卫生间,郭兰对着镜子用陌生人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身体,镜子里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体,脖子细长,从颈部到胸部再到腰部,构成了一条很柔顺的曲线,乳房不太大,小巧、挺拔,显得很精致,小腹平平坦坦,皮肤仍然如绸缎一般光滑。
她双手环抱着肩部,对着镜子默默地看了好一会。
女孩子的心思,正应了古人一句话,剪不断,理还乱,似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春天一大早就来到了后院,她见侯卫东还关着门,就先来到了祝梅的房间,祝梅起得很早,她坐在窗台边,正在画着院中的红花绿草。
春天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不会言语的女孩子,最初她对祝梅亲热,是为了讨好侯卫东,可以陪了三天以后,她就有了当大姐姐的温馨之感。她进了屋,拿起纸笔,写道:“早上想吃什么,面条?馒头稀饭?油条豆浆?”祝梅先是伸手抱了抱春天,然后在纸上写道:“包子,稀饭,还要一个咸
春天又写道:“你自己吃,还是同侯书记一起吃。”祝梅想了想,写道:“和侯叔叔一起吃。”
春天站在祝梅身后,看着祝梅那一枝神奇的画笔,小时候她学过神笔马良的故事,此时见到祝梅看似随意地勾了几笔,一株树,一朵花便跃然纸上,祝梅的画笔就和神笔马良的画笔相差不多。
“画得真不错。”侯卫东走了进来,夸了一句。
春天看得忘神,没有留意侯卫东进屋,不好意思地道:“侯书记,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侯卫东原先是到小餐厅去吃饭,可是住在县招待所前院经常住有各地的客人,清晨之际,他不想去应酬,所以就让春天把早餐送到后院。
“你今天还是陪着祝梅去写生,不要到太险的地方,就在桔树镇、河西镇和双河镇沿线。”侯卫东给胡永林打了招呼,春天就开始全职陪同祝梅外出写生。
对于春天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她高兴地道:“小梅好历害,我真的佩服她。”
侯卫东温和地道:“祝梅能取得今天的成绩,是很不容易的,得益于其意志力坚强,你比祝梅大不了几岁,这一点要向她学习,努力工作,同时给自己充电,只有提高自己以后,有了机会才能抓住。”
侯卫东如此说,也是有感而发,春天虽然只是普通的招待所工人,年龄也并不大,为人处事却颇为练达,有时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自已,就很没有来由地想起初出社会的李晶。
春天充满希翼地看着侯卫东,道:“我就是高中生,能够做什么?”在成津县里,大学生已经并不罕见,但是在行政机关里,主体还是高中生和初中生,春天如此说,故意提醒侯卫东,她是一名高中生。
侯卫东在春天面前就有极强的优越感,他将春天的小心思看得很透,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想到交通局上学,去上课没有?”春天有些激动地道:“已经上了两节课,侯书记,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第485
呵,原本准备再发一章,不料计划没有变化快,临时有事,所以没有发成。
成津县委招待所里面的树木格外繁茂,引来了不少麻雀在其间停留,招待所不仅食物充足,也不担心有人恶意伤害,这个曾经的四害之一在里无忧无虑地自由生活。
郭兰住在302房间,窗前就是树冠,无数麻雀的隐藏其中,欢快的“啾啾”声在林间跳跃,想着心事,睁着眼睛听了一会小鸟的鸣叫,这才起床。
洗漱完毕,听到汽车的刹车声音,不一会,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李致施施然地走了上来。
“睡得好吗?”
李致道:“我以前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这很熟悉,这里居住条件挺好,有两个缺点,一是蚊子比外面的要大一倍,个个身强体壮,咬一口就是一个大包,二是麻雀多,早上吵得人心烦。”
郭兰快速地整理洗漱用品,道:“我喜欢听鸟叫,轻快、自然。”李致又道:“侯书记很重视基层组织试点工作,今天要亲自去双河镇,等一会就出发。”
郭兰在益杨组织部时就认识李致,还曾经一起到大连考察学习,关系一直不错,两人在房间里闲谈几句,李致就与郭兰一起来到了县招待所的小餐厅。****小餐厅是为县领导和上级部门领导服务的,设施虽然老化了,却很干净,服务人员低声问了几句。很快,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便端了上来。
吃着喷香的小笼包子,聊着天,郭兰却有些走神,没有在小餐厅里见到侯卫东。让她有些失望。
直到吃完早餐,侯卫东也没有到小餐厅来。
八点半,侯卫东才从后院出来,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下身是质地很好地西裤,这是最为普通的打扮。秘书杜兵也是基本相同的打扮,可是两者的味道却完全不一样。
李致微笑道:“侯书记,你可真是精神。”她原本想说你真帅,可是县委书记长得太帅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就用“精神”两个字来代替“帅”。
侯卫东眼光飞快地从郭兰身上掠过,听到李致的寒暄,就用手摸了摸下巴,道:“是吗,我刚刮了胡子,所以看着精神些。”他又将目光转向郭兰。道:“基层组织工作试点地事情,还请郭科长多指点。”
郭兰淡淡一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耿开着交通局的越野车,早就等到前院,杜兵站在车门外,手里提着侯卫东的提包。
“还是按照昨天的说法,先到村社转一转。再到镇里。”侯卫东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就上了车。
郭兰则上了李致的座车。
一辆越野,一辆桑塔纳200型就出城,沿着老成沙公路,很快就来到了双河镇地辖区,双河镇有一半村社都沿着公路分布,坐在车上。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绿色,还有些大棚,这是双河镇最重要的蔬菜种植地,成津县城只能吸纳一半,另外一半就要运到沙州才能消化掉。
侯卫东、李致、温文革和郭兰就站在了公路边,看着一大片的菜地。
原来的公路弯道特别多,而且平均只有五米左右,在窄的地方错车都有些困难。在新方案中。一要截弯取直,二要扩宽。这样一来,公路沿线的不少菜地就要被占,涉及到桔树镇、河西镇和双河镇三镇上千户农家的田土,每一家虽然不是太多,可是涉及的户数不少,这就增加了工作难度。停车地点恰好有一男一女在菜地里劳作,两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龄,在一片竹架子前忙活着,抬头见到两辆小车停在菜地旁边,也不管,自顾自地挖着地。
侯卫东初出学校就被发配到了上青林,天天泡在村里,是货直价实地驻村干部,与村民打交道也很有经验,他走到田土边,扔了一枝烟给正在做活的男子,道:“老人家,你有多少田土那男子面相很是憨厚,把锄头放在一边,接过烟,道:“我们东渡村人多田少,人平不到一亩地,比不得后山的哪些村。”
在成津县,按照地形可把全县分成两个部分,后山和河边,后山哪些村土地倒是多,可是半山坡的土地贫瘠,河边土地肥沃,完全没法比。
侯卫东又道:“成沙公路很快就要改造,你的土地恐怕要被占一些。”
老农看了一眼公路上的小车,猜测了着来人地身份,故意道:“当官的只晓得坐车舒服,把公路上的凼凼填平就行了,非要把公路修这么宽,这些土都是做熟的土,把种子撤下去,就有收成,他们没有当过农民,不知道田土金贵。那位妇女在一旁骂道:“死老头,你不张嘴巴就会发臭。”她见来人开着小车,怕惹祸,就对老头一阵乱骂。
侯卫东道:“要想富,先修路,修路是为了全县发展,并不仅仅是为了当官的屁股,镇里面没有开会宣传?”
老头平时常抽叶子烟,口味很重,侯卫东的烟是好烟,在其嘴里却没有劲道,他猛抽几口,香烟就剩下不多,道:“我管不了这么多,要占河边土地,就搁不平。”
侯卫东眉头紧了紧,心道:“按照全县统一要求,此时已经进入了调整土地或是征用土地的实际工作中,看样子双河镇地工作确实落后了。”
李致亦知道成沙公路的大体情况,见侯卫东神情严肃起来,便问道:“老人家,这次扩宽公路的事,镇里没有来讲过?”
那男人道:“镇里村里都来人讲过这事,可是有谁愿意将这么肥的土地拿出来
“死老头,我们回去了。”那位妇女见这几人问个不停,害怕惹祸,拉着老头就走,不再理睬侯卫东。
沿着公路走走停停,在十点半钟来到了双河镇政府。双河镇政府是两楼一底的青砖房子,院子里种着几株大树,比一般的镇政府要气派得多。
温贡成微弯着腰,胖脸上全是笑意,道:“今天早上听到喜鹊在叫,果然有贵客到了。”
到了三楼,等大家坐定以后,侯卫东开门见山地道:“早就准备到双河了,今天终于抽出了时间,所以没有事先通知你,两件事情,一是听取基层组织工作试点的汇报,二是听取成沙公路征地工作情况报告。”
温贡成就拿出了笔记本,暗道:“好你个温永革,都是本家兄弟,侯卫东要来居然不打一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基层组织试点工作,温贡成讲得头头是道,对于郭兰、李致的提问同样是对答如流,对于征地工作,温贡成汇报地语速也就放缓了,一脸苦相。
侯卫东只是听着,很少插话,等到温贡成汇报告一段落,他才道:“温书记,成沙公路是县里地重点工程,关系着成津的发展,可以这样说,成沙公路就是成津发展地生命线,我们都要从这个高度认识修路的意义。”
温贡成背心沁出此汗水,道:“双河党政高度重视成沙公路建设,制定了详细措施,配齐了力量,只是双河公路沿线都是传统蔬菜社,土地收益比其他地方要高得多,公路要由原来的五米扩宽到十二米,占用的良田熟土太多,群众接受不了。”
通过与公路沿线几户村民的交谈,侯卫东意识到问题的普遍性,他道:“成沙公路方案是经过县委县政府与专家一起反复讨论,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村社干部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但是镇党委政府必须要将思想统一到县委的决策之上,要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成津经济和社会发展虽然排在四县之后,可是有煤、磷矿等资源,发展后劲十足,这一次修路就要有超前性,十二米的路基,设计速度每小时60公里-80公里,双向行驶,无中央分隔带的双车道公路,按照这个标准修好的公路才能保证三十年内不落后,标准低了,年年修路,永远落后。”
温贡成其实是理解并赞成这个政策,只是方家的要求给他留了不少阴影,他在两方面力量的夹击之下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平衡,此中苦和累,只是他自己明白。
侯卫东正在琢磨着温贡成这个人,手机响了起来,“卫东,我是朱小勇,今天要过来扰你的大驾。”
侯卫东楞了略有二秒,立刻反应了过来,他走到了门口,这才道:“朱大哥,欢迎,你到了哪里?”
朱小勇与侯卫东一起战斗过,对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极有好感,道:“我和蒙宁一起,在成沙公路上,已经进入了你的辖区。”
侯卫东回到了会议室,对温贡成道:“温书记,我先告辞了。”温贡成见侯卫东要走,心里放松了些,口里道:“侯书记,你是第一次到双河镇,怎么能不吃饭,说出去别人要笑话我。”
“有客人要过来,中午我就不吃饭了,李部长和郭科长都不走,你们一起认真研究基层组织试点的事情。”侯卫东与温贡成握了握手,快步下了楼。
一边下楼,侯卫东一边想:“省委书记的女儿女婿跑到成津来做什么,莫非又要去看项勇的墓,不应该吧。”
一路上,秘书杜兵都在猜测这两人的身份,能让县委书记开车到路边迎接的岭西人,应该是很有身份的人,特别是“蒙宁”的姓,让他发生了奇妙的联想。
只是,侯卫东不说,他就不问,这是当秘书的基本素质。
到了百年牛肉清真馆子,老马正叉着手站在门口,看着徒弟在弄牛架子,不时地指点两句,听到汽车响,抬头见到了侯卫东下车。
老马的臭脾气是在成津远近皆知,所谓臭脾气,是指他对顾客一视同仁,不管是县领导还是普通人,或者是地皮流氓,凡是进了门就是客人,换一句话说,在百年牛肉清真馆子吃饭的领导们享受不了大爷的待遇,在这里吃饭还真是不多,撑起百年清真馆子生意的多是寻常百姓。
此时见到了县委书记侯卫东,老马还是迎了过去,一方面侯卫东是县委书记,另一方面他是顾客,来到面前以后,老马不卑不亢地道:“雅间准备好了,侯书记请到二楼,就是上一次您吃饭的地。”
蒙宁笑道:“马叔,你还记得我吗?”
老马瘦得很有精神,记忆力好得出奇,再加上前次蒙宁、朱小勇与侯卫东是一种别致的方式出现,印象挺深,道:“你是吴英的女儿。”
蒙宁对这位见证的母亲知青时代的长辈很是尊重,道:“马叔的记忆还真好。我是蒙宁,前一次和妈妈到过这里,那天差点惹了祸。”
老马想起上次地事。就点头微笑。
“来之前,我妈要我代问您好,她今年还要来喝你的牛肉汤。”
老马一张瘦脸就笑道很爽朗,道:“吴英来了,我要亲自下厨房。”如今老马的主厨是儿子和徒弟,他甚少下厨,今天承诺自已下厨,已是给吴英很大地面子。而且给这个面子原因并不在于吴英现在的地位,而在于那个年代的友情。
蒙宁尽管没有多少大小姐的架子,可是在岭西省,她的姓就是通行证,在一言一行中已经培养了其内心的骄傲,老马这个承诺对于老马来说是一件大事,对于蒙宁来说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就没有在意,道了声谢谢,便要上楼。
朱小勇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老马的话头。道:“我是蒙宁地爱人。上一次在这喝牛肉汤,回到岭西以后,我连接了好几家省城的牛肉汤,味道都不行。**
被人夸了,总是高兴的,老马也不例外。
侯卫东心道:“朱小勇倒是人情练达,与刘明明、沈浩等纨绔公子完全是两码事。”
午餐进行到一半,朱小勇道出了此行的目的,“这次来,我是代表恒庆集团考察竹水河小水电厂。希望卫东能给予大力支持。”
竹水河是发源于成津县、东湘县交界处的大山,这条河是长江在岭西境内较大的支流,修小水电的方案已经数次在沙州提起,却由于各方面原因而搁置起来,沙州市委常委会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也不了了之,当时侯卫东列席了会议。因此对修竹水河上修小水电还是有一定认识。
侯卫东笑道:“恒庆集团是很难请的。今天是送上门来,我当然百分之一百地欢迎。”又问道:“不知道周书记是否知道此事。”
朱小勇道:“我现在下海了。挂了一个恒庆集团副总经理的名头,受集团委托到竹水河地几个预备点去实地查看,等恒庆集团大体上下了决心,再与沙州方面正式接触。我只是从专业角度来考察,只要符合建设小水电地条件,估计问题不太大。^^
他这番话轻描淡写,话里话外却有着很强的自信,作为水利专家兼省委书记蒙豪放的女婿,在岭西,他的自信心绝对有极强的支撑。
成津是穷县,对资金极度饥渴,侯卫东对这块带着深厚背景的肥肉自然不会放过,道:“多余的话不说了,这次朱总和蒙姐在成津的考察,我全程陪同。”
他如此表态,一方面确实是想争取小水电在成津县落户,另一方面是想与朱小勇和蒙宁搞好关系,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侯卫东是说到做到,下午,也没有再找其他人,两辆车就沿着盘山路去查看了四处地形,在有几段山路上,一侧就是陡峭的悬崖,地势很是险恶,蒙宁吓得够呛,当看了一眼如细线一般地河水,赶紧就闭上了眼睛。
回到县城之时,已经是傍晚,两车直入县委招待所。
招待所长胡永林早就等在前院,当侯卫东下车,他立刻迎了上去,道:“侯书记,最好的客房就是前院四楼,当时是为了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准备的,很少用,刚才我让服务去做了清洁。”
侯卫东仍然不放心,特意吩咐杜兵,道:“你上去仔细看一看,如果有什么缺失,立刻去
朱小勇在一旁道:“卫东,别弄得这样严肃,随便一些。”侯卫东呵呵笑道:“朱总是财神爷,怎么能够马虎。”又道:“先到我房间去坐一坐,喝口茶,小餐厅大师傅会做地道的家常菜,很有味道。”
蒙宁对吃很在行,走了一天,让她很累,食欲也就比平时旺盛了许多,很有兴致地道:“家常菜者最永恒的味道,凡是做出妈妈味道的餐馆,绝对都能成为百年老店,靠着新奇取胜的馆子终究不长久,这在岭西表现得最为明显。”
“蒙姐还真是美食家。”侯卫东顺着其口气恭维了一句。
蒙宁兴致不错,一边朝后院走。一边道:“这一点我和我爸差不多,我爸最讨厌到宾馆去吃饭,小时候他就经常带着我。专挑货真价实地美食店。”
上了楼,没有见到春天地影子,祝梅的房间门也关着。
侯卫东暗道:“这个春天到底还嫩了些,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进了屋,就亲自给蒙宁和朱小勇泡茶。
茶几上放着一幅裱好地画,蒙宁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她走到画边,认真地瞧了瞧。画作上有墓地、怪草和乱石,墓碑上还有几个小字——知识青年项勇之墓。
蒙宁看了一会,问道;“这是谁画地,还真不错,寥寥几笔把味道画了出来。”
侯卫东道:“祝梅,岭西美院的学生,她到飞石镇采风,画了十多幅,这一幅我很喜欢。”
正说着,祝梅已经上了楼。她见到侯卫东门还开着。没有回寝室,背着画板就走了进来,见里面有客人,就准备退出去。
侯卫东见祝梅要退走,连忙做了几个简单的手语,又取了桌上笔,写道:“朱叔叔,蒙阿姨。”
祝梅就对着朱小勇和蒙阿姨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回到自己的寝室。
侯卫东介绍道:“她就是祝梅,这幅画是她画的。”
蒙宁见到祝梅居然是一个聋哑小姑娘,更是大吃一惊,道:“她是聋哑人,还在读美院,真是了不起。”
朱小勇突然想起一人,道:“祝梅。她是祝焱的女儿吗?”侯卫东道:“我以前是祝焱的秘书。那时祝梅还在沙州聋哑学校读书,是去年考上美院。这个小女孩很了不起,特别聪明。”
蒙宁又欣赏了一会这幅画作,道:“侯书记,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能否将这幅画转赠给我。”
侯卫东道:“我得征求祝梅地意见。”他给祝梅发了一条短信,祝梅很快就回了过来,道:“谢谢蒙阿姨能喜欢我的涂鸦之作,如果喜欢,我送给她。”
第二天,蒙宁和朱小勇回到了岭西,晚上将画作带了回去,吴英见了此画,很有些感触,当得知是一位聋哑女孩所画,意外中又有些感动,道:“侯卫东倒是一个有心人,难怪年纪轻轻地当了县委书记,小女孩祝梅更是了不得,如果你们不说是聋哑女孩的作品,我一定以为是成熟画家的作品。”
第二天晚上,侯卫东给朱小勇打了电话,道:“朱总,小水电有几分把握?”
朱小勇从大学出来经商,就是看准了小水电的前景,此时他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顺势加入了恒大集团,一跃而成为岭西大型国营企业的副总。
科技专家到企业任职,这年头,很正常。
“如果其他人问,我会说还在研究,卫东不同,你来问,就是基本上定了调子。”
侯卫东又道:“这是大事,我要给市委报告,有什么问题?”
朱小勇知道侯卫东的意思,道:“向市委报告须模糊一些,只能说恒庆集团有意,在考察中。”
挂了朱小勇的电话,侯卫东给周昌全去了电话,在成津的日子里,侯卫东基本上是隔天给周昌全一个电话,汇报成津的工作。
“昨天,恒庆集团考察了竹水河,他们有意在竹水河上修小水电。”
周昌全道:“这事说了十年,还没有动静,先看看再说。”
侯卫东补充了一句,道:“昨天是朱小勇和蒙宁来考察地,朱子勇出任了恒庆集团地副总经理,他的意思是如果恒庆集团有意投资,在正式与市委接触,朱小勇是以水利专家的角度来考察。”
此话已经说得很透,周昌全执掌沙州十年,辖区四百多万人口,早就练就了一双洞察世情的慧眼,听说是朱小勇牵头做这事,他就知道此事没有什么问题了。
另一方面,侯卫东还是不错的,大事小事都向自己汇报。
第487
星期六,太阳刺穿了云层,生机勃勃。
侯卫东素来起得早,洗漱完毕,就到院子里活动,邓家春已经出来了,他在院子里动作舒缓地打着太极拳,见到侯卫东过来,也没有停下来,只是用眼光示意。
一套动作完成,邓家春这才来到了侯卫东身边。
“邓局,你应该回一趟沙州,干革命也得有张有弛。”自从邓家春到了成津以后,侯卫东还没有见他回过家,今天他要到省城,禁不住劝了他几句。
邓家春承担着查清章永泰死因的重任,来到了成津,在排兵布阵的同时,着力开始整肃公安队伍,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虽然公安是纪律队伍,可是人心散了,要整肃好也是挺艰巨的任务,在这一段日子里,他除了日常工作以外,就是不停地调研,不停地同二级班子成员谈话。
“成津公安队伍人心涣散的历害,也不知道老萧怎么带的队伍。”老萧是上一任成津公安局长,此时已经调至沙州市局,邓家春很少评价上一任的工作,今天实在忍不住,在侯卫东面前他才发了一句牢骚。
侯卫东对干部队伍出现的问题也很头痛,“这和老萧有关系,但也不能全怪老萧,公安队伍涣散,党政机关未尝不是如此,不过,饭只能一口一口地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邓家春揉了揉黑瘦地脸。===道:“这个星期我不回家,要到飞石镇和顶山镇去,上一次搞集中行动,飞石派出所出了不少问题,我要与这两个派出所的同志见面座谈,了解第一手情况。”
侯卫东对邓家春很是满意,道:“我们先在这里说好,下个星期无论如何也要回家,要不然见到嫂子,她会骂我是黄世仁。”
去邓家春谈了话。他又将春天叫来,叮嘱道:“你这两天陪着祝梅去采风,别去太险的地方。”
“侯书记放心,我不带祝梅到后山,我和她商量好了,这两天到沙州去一趟。”春天在这两天已经同祝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与祝梅交往,一方面是看到了侯卫东的面子上。另一方面确实也喜欢祝梅,祝梅尽管是聋哑人,却是天资聪明,心地善良,很讨人喜欢。
在院子散了一会步,又同祝梅一起吃了早餐,这才到了前院。
到了前院,郭兰提着小包在楼下等着,按照原计划,两人要一起坐车到省党校去上课。
侯卫东自嘲地笑道:“到了成津县工作。我就没有去党校上课。按照纪律条例,恐怕早就要被开除了。”
早上起来,郭兰特意选了一件素淡的衣服,衣服虽然素淡,却镶嵌着几朵精致的暗花,是一种很内敛的美,与郭兰的气质很般配。^^清晨的一抹阳光桂冠下钻了出来,让郭兰脸上充满了阳光,皮肤湿润如碧玉一般,鼻梁上地几颗小小的雀斑不仅没有破坏整体美感。反而增加了一些跃动的活力。
听到侯卫东自嘲,她微微一笑,道:“你初到成津任职,这就是有特殊情况,党校会考虑的,我还没有听说过党校开除过县委书记。”
侯卫东目光在郭兰脸上停留了片刻,面对着这位与自己有着特殊渊源的清丽女子。他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发紧。暗自道了一句:“婚姻法简直没有人性。”
上车之时,郭兰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后座。
这辆奥迪车是侯卫东专车,后座就如老虎的后花园,基本没有其他人进入,此时郭兰坐在了右则后座,车内空气便与平常有了不同,多了些温馨,少了些严肃。
车启动,素雅的郭兰坐在身旁,侯卫东心里有些心猿意马,脑海里出现了一阵香艳之景:“郭兰依偎在他怀里,他的手伸进其衣,上下其手,两人在法式热吻。”
当然,在做白日梦地时候,他的表情还是挺正常。
出城不久,办公室主任胡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心急火撩地道:“侯书记,出事了,安永煤矿出了安全事故,埋了十来个工人在矿里,现在还在紧急抢救。*****”
“到底死了几人?”
“还在抢救,暂时不清楚,但是肯定有伤亡。”
“我马上就到,要尽全力组织人员抢救,不放弃一点希望。”
放下电话,侯卫东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对司机老耿道:“停车,掉头,到永安煤矿。”安排了此事以后,他对郭兰道:“对不起,我不能去上课了,永安煤矿出了安全事故,我另外安排一辆车送你到岭西。”
郭兰听见了零星的对话,知道事情严重,道:“你赶紧去处理,别管我,我让李部长想办法找辆车。”
侯卫东点了点头,取出电话,发了一连串的指示。
很快回到了县城,郭兰下车以后,小车掉头直奔永安煤矿,永安煤矿位于红星镇,与飞石镇同在连绵的山脉之中,只是一个镇在成津县境内的最东边,另一个镇在成津县境内的最西边。
弯弯的盘山公路,沿途风景颇佳,侯卫东此时完全没有心情看风景,他不停地与各部门电话联系,强硬地责令不惜一切代价将被埋人员解救出来。
到了永安煤矿,只见一派繁忙景象,副县长周福泉、政法委书记蔡正贵,公安局长邓家春以及红星镇众多干部都到了现场,公安人员拉起了警戒绳。^^^^
见到了侯卫东。周福泉等人就围了上来,他满头大汗,报告道:“煤矿跨了,埋了一个小组,有十四个人。”
经过一个多小时地车程,侯卫东此时已冷静了下来,道:“这是确切死亡人数吗,还有没有幸存者?”
周福泉再擦汗水,道:“不知里机冒顶地具体情况,看这样子。恐怕,很难说。”
对于一个县来说,死亡十四人,这是一个特大矿难,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绝对要承担责任,对于侯卫东来说,即使上面地周昌全罩着,恐怕也得受到处理。并挪个位置。
侯卫东明白这一点,可是现实容不得他考虑个人得失,他简单听了汇报,就来到了第一现场,在灰尘满地、摇摇欲坠的矿井前面,邓家春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侯书记,你不能在这里,赶紧出去,这里不稳定。随时可能再冒顶。如果再出事,就了不得了。”
周福泉见侯卫东进入了矿洞,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进去,进去也劝道:“侯书记,快出去,这里危险。”
侯卫东盯着挥锄救援的矿工,对周福泉道:“这样不行,太慢了,县里有专业救援队没有?”
周福泉在分管安全工作。他是具体责任人,此时也是满脸焦急,道:“这里太窄,有机械也用不上,这些人都是老矿工,现在用他们速度最快。**
侯卫东拿出手机,直接打给杨柳。道:“杨柳。你再问一问市矿山救援队,问他们到哪里了?”
侯卫东在周福泉和邓家春等人的劝说之下。还是退出了矿洞,在矿洞的时间虽然很短,由于里面尘土飞扬,又十分闷热,已经侯卫东弄成了大花脸。
这时,又来了几十位手拿铁锹、小推车以及电钻等各式工具的工人,他们默默地站在外面,只等第一线的人疲倦,就进行替换。
挖掘工作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第一具尸体终于挖了出来,尸体在重压之下,脸已经完全变形,执勤地民警迅速用白布将尸体遮住,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殡仪车上。
县长蒋湘渝急急忙忙赶到现场,与侯卫东见面以后,道:“侯书记,此事上报市委市政府没有?”
侯卫东此时已冷静了下来,道:“这么大地事情,谁敢隐瞒。”他焦急地道:“沙州矿山救队还得有一个多小时才能赶到,现在纯用手工,进度太慢。”
说完,他又回到了矿洞口。
蒋湘渝眼神朝周围人群转了一圈,见县委办主任胡海站在矿洞口张望,便喊道:“胡海,过来。”胡海就跑了过来,站在蒋湘渝面前,蒋湘渝扶了扶眼镜,道:“现在给市委市政府报了几个死亡。”胡海道:“才挖出一具尸体,还没有来得及上报,现在只是向市里报了大体情况。”
蒋湘渝就道:“你要随时向市里报告情况,出了事故,态度还得好。”又叮嘱道:“上报稿子必须送给我和侯书记看,别擅自作主。”
交待完以后,他对着一群医生大声道:“朱院长来没有?”
一个五十来岁的眼镜就跑了过来,站在两位县领导面前,蒋湘渝严肃地道:“为了十四位阶级兄弟的性命,医院必须尽最大努力抢救病人,哪怕一息尚存,也不能放弃,你到时听我指挥,我让你抢救,你就马上组织救护车送到县里去。”
朱院长在成津医院工作了一辈子,见到的大型矿难也不在少数,跟着蒋湘渝参加抢救也不止一次,听到蒋湘渝安排,就心领神会地点头,道:“我有充分准备,出来一具,就马上送医院抢救,刚才那人,头被完全砸烂了,没法抢救。”
正说着,矿洞前又发出了一声喊,又有一人被抬了出来。
那人紧闭着双眼,头上的鲜血将胸前泥土全部打湿了,侯卫东推开众人,伸手朝那人鼻尖试了试,他心里一紧,此人已没有了呼吸。
蒋湘渝在一旁道:“朱院长,赶紧组织医生抢救。”
几个医生、护士迅速抬着担架过来,一路小跑,将伤者抬上了车。
见侯卫东眼里闪出一丝疑惑,蒋湘渝连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把人先送到医院抢救,就可以往上报成受伤,不算当场死亡,而且尽全力抢救,是人道主义的体现,无论从哪方面都说得过去。”
灾难等级是按照死亡人数来划分,在医院抢救就算是伤员,经过抢救以后,在计算死亡人数方面有着细小却很重要地差别,蒋湘渝在成津当过多年县长,对此很有经验。
侯卫东心道:“如果真死了十四人,不论搞什么小手段都应付不了。”虽然如此想,他还是默认了蒋湘渝地做法。
接连挖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有些呼吸,另一人情况就不太好。
这两人挖出来以后,接连换了几批人进去,推进了六、七米,却没有再发现遇难地工人,几十个强行挖坑道的矿工都累坏了,却不肯撤下。
等到市里矿山救援队要到之时,矿工们手里都全是血泡,看到拿着掘进机械地救援队,救援矿工这才撤了出来,一到外围,这些矿工全都睡倒在地上。
侯卫东也顾不得安慰,他对救援队队长道:“时间就是生命,我代表成津全县人民拜托你们。”救援队队长是一个声音响亮的汉子,他走到队伍前面,道:“一组掘进,二组准备,轮番上。”
很快就响起了隆隆的机械转动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侯卫东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岭西,当大会宣布结束之时,周昌全就习惯性地打开了手机,刚刚打开不到五秒,就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他闻声而起,大声道:“多少人,再说一遍。”
虽然隔着三百里的时空,侯卫东仍然能够感到周昌全的震怒,他此时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道:“当时下坑道的工人有一个小组,十四人,现在挖出来四人,三人送到医院抢救,一人已经死亡。”
周昌全说话之时声音有些大,邻座的茂云市委书记谭公权、市长祝焱都回过头看着他。
此时,市长刘兵正收拾桌上的文件,准备起身。
“刘市长,有事。”周昌全来到刘兵身前,压低声音,脸色冷峻,道:“刚接到电话,成津县出了矿难,冒顶,一个小组十四人,全部被埋在里面,现在挖出了四人,一人确定死亡。”
刘兵也是惊了一跳,他连忙伸手从手包里取出手机,里面有十来个未接电话,他抬头看了看周昌全,道:“如果事情属实,这就是岭西省今年最大的事故。”
周昌全道:“此事须尽快向省委报告,我去找豪放书记,你赶快到成津去组织抢救,尽量减少负面影响。”
在这种大事面前,刘兵也不敢有贰心,道:“我这就回去。”他嘀咕了一句:“这个成津县,总是出事,”
周与刘两人走出了会议室,就见到秘书楚休宏和小秦秘书一脸焦急地东张西望,楚休宏急急忙忙跑了过去,道:“周书记。成津县出大事了。”周昌全撇了他一眼,道:“我知道。”然后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楚休宏楞了楞,还是紧紧地追了过去。
在成津永安煤矿,侯卫东紧紧盯着矿洞,此时已是中午一点半,所有在矿里的人都没有吃饭。当然也没有人想着吃饭。
专业救援队有机械有经验,很快就挖了三十来米。仍然没有见到人,看不到尸体。大家还带着些希望,可是随着救援队挖掘的深入,大家紧紧地盯着洞口,越来越紧张。
进井矿工的家属被红星镇政府和矿上的人拦在外面,随着时间地延长。已是哭声一片,有激动的家属想冲进来,红星镇党委书记谷云峰只有三十四岁,是成津县最年轻的党委书记,此时他头发散乱着。嗓子也是嘶哑着,一边拦着往里冲的家属,一边苦口婆心地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挤到矿井边,要影响抢救工作,你们的心情我理解,请配合救援队工作,就在这边等着。”
站在矿洞边的侯卫东根本不理会外围的吵闹,他脸色有些凶狠。死死地盯着矿洞。
此时救援队也累得不行了。当听到一声退出命令以后,全部坐在地上。接过大海碗,只听见一片“喉结”声响,大海碗转眼便空了。
休息充足地矿工又冲到了第一线,他们比起专业救援队来少了些章法,由于里面人都是熟悉的朋友们,他们就远比未救援队要疯狂。
突然,矿洞里传来一阵狂呼,很快,一名矿工飞奔出来,口里狂叫:“打通了,还活着。”
侯卫东一跃而起,他抓住这名飞奔地矿工,道:“几人活着?”那名矿工根本没有意识到抓住他的人是县委书记,他如射进球门地球星一般,拼命地挣扎着,口里道:“全部活着,冒顶的地方只有三十多米,挖通了。”
周福泉喜出望外,他站在井口,道:“注意,把眼睛蒙上,否则要伤眼睛。”
很快,十个矿工缠着眼睛就走了出来,他们困在井里已有六个多小时,时间虽然不长,却是极度惊吓,出了井,全部瘫软在地。激动的家属一涌而上,找到亲人的家属自然有死有逃生之感,而没有找到亲人的几个家属就急得团团转。
侯卫东见到这十人平安出来,深深地出了口气,很有些劫后余生之感,他第一时间取过手机,给市委书记周昌全打了电话。
此时周昌全已经来到了省委办公厅,省委书记蒙豪放正在与人谈话,他就只得在蒙豪放旁边地小会议室里等着,而他的秘书楚休宏则在楼下大厅。
周昌全每年给蒙豪放汇报工作次数不少,办公厅的人员都与他极熟,但是实在不巧,今天到了办公厅,熟悉的朋友都还在会场没有回来,守在办公厅的是一位面生地小伙子。这位小伙子研究生毕业到省委办公厅工作不到两个月,听来人自我介绍是沙州市委书记,用纸杯给周昌全倒了一杯冷开水,却并不寒暄,将周昌全丢在了一旁,专心地盯着电脑。
周昌全原本还可以到其他办公室去串门,只是成津之事太重大,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报告蒙豪放,因此就守在这位小伙子房间里。
干瞪着眼睛坐了一会,他心里原本就烦,此时更烦。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侯卫东急切的声音:“周书记,永安煤矿被埋的十四人,已经救出十二人,二人确定死亡,一个还在抢救之中。”
周昌全一口气也松了下来,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询问了细节,又道:“我正在省委,准备向蒙书记汇报此事,刘市长正赶往成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这一句话问得很宽,侯卫东沉吟道:“省里整顿磷矿的文件下来以后,在基层遇到不少抵触,我一直不有下定决心,这一次,准备借势整顿小磷矿。”
周昌全听了,很高兴,道:“你学会了辩证地看待问题,能变坏事为好事,很不错。”夸奖了一句以后,他又交待道:“你等一会与洪秘书长联系,让他组织宣传人员,做两期专题节目,一期以积极救援为题,另一期以大力整治安全隐患为主题。”
周昌全正准备交待市长刘兵到成津一事,省委副秘书长郑本清走了进来,他满面春风,道:“周书记,什么事,这么急。”周昌全与郑本清关系不一般,就道:“原本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现在稍为松了一口气。”
听了成津县永红煤矿的事情,郑本清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险,如果真是死了十四人,蒙书记的脾气,肯定会处理一串人。”周昌全动情地道:“县里处理得很及时,行动也有力,整整挖了七个小时,硬是用血肉之躯挖出了一条生命线。”
郑本清这才道:“快进去吧,蒙书记在接待英国客人,只留了十分情况汇报给你。”
办公厅的小伙子见郑副秘书长与来人十分亲密,不禁朝周昌全地背影多看了两眼。
侯卫东挂了电话,就把副县长周福泉叫到了身边,道:“现在已经明确死亡两人,一个经抢救脱离了危险,另一人还在抢救中,暂时未脱离生命危险,这已是最好地结果了,但是,毕竟已经死了二人,也是重大安全事故,你就留在红星镇,帮助镇里解决此事,不要留下后遗症。”
原来以为是十四人全军覆没,此时至少救出来十一人,已经远远超出了副县长周福泉的预期,这件事情地性质由为量变不足就没有引起质变,他的冷汗和热汗交替而出,衫衣在后背上染了数层白霜。
尽管外形有些狼狈,可是周福泉内心深处却是彻底平静了下来,一次死三人虽然也是重大事故,但是在产煤县也是寻常事,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位县政府分管领导保住了官位。
听了侯卫东安排,他点头道:“侯书记,你放心,我来处理后事。”
刚与周福泉讲完话,蒋湘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将侯卫东拉到一旁,道:“我接到电话,刘市长马上就要到成津了,这里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回去。”
正要走,红星镇政府将馒头、稀饭送到了永安煤矿,刚才忙着救人,大家都不觉得饿,此时大局已定,众人这才感到肚子已经贴到后背。
侯卫东对蒋湘渝道:“先吃馒头,再回成津。”
他咬了一口馒头,真是很香。
侯卫东、蒋湘渝、周福泉、邓家春、蔡正贵等县领导一人抓一个白馒头,一碗稀饭,围在一起,吃得风声水起,赶来的报社记者见到如此镜头,连忙抓爬拍无数张。
回到了县里,市长刘兵已经在常委会议室等着了,他面色白净,带着金丝眼镜,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干净、整洁、成熟、稳重。
等到侯卫东和蒋湘渝进屋,刘兵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声音不大,口气却很重,道:“怎么搞的,在省委扩大会议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害怕沙州不出名吗?”
侯卫东在益杨新管会之时,刘兵就已经是沙州市长,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兵是侯卫东货真价实的老领导,被老领导数落几句,他就只能低头听着。
听完了汇报,刘兵脸色稍为放缓,对蒋湘渝道:“湘渝,我这次得说你两句,卫东才到成津,对情况不熟悉,情有可原,你可是老成津了,就应该把事情认真抓起来。”
刘兵如此说,表面公充,实则对侯卫东带着些轻视。
侯卫东心里满不是味道,暗道:“作为一市之长,怎么能这样说话,这不是让我们团结,而是让我们内讧。”
按经典理论,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从这一点来说,人是复杂的、矛盾的综合体,要客观评价一个人是很难的事情,所以才有盖棺定论一说。
如何评价侯卫东,一千人有一千种看法,在周昌全心目中,这是一个可堪重任的人材,而在刘兵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少年得志的典型人物。在杨森林眼中,他是一个****得意的年轻人,
而在沙州市政府秘科科长刘坤眼中,他却是一座山,横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给了他无数压力的大山。
等到汇报结束,刘坤来到了秘长杨森林身边,低声提醒道:“秘长,刘市长和您都还没有吃饭,是不是先吃午饭。”
杨森林其实也没有忘记此事,他看了看表,道:“刘市长,三点钟了,我们边吃边谈,不能总饿着肚子。”
此时已经确定,永安煤矿的矿难死亡三人,这虽然是重大安全事故,可是有十四人的死亡预期在前面对照,这个结果让刘兵、侯卫东等人都轻松了下来。
紧张的气氛便慢慢消失了。
得知刘市长还没有吃饭,侯卫东连忙站起来,拍了拍额头,检讨道:“我真是糊涂,应该想到刘市长还没有吃饭,让领导们饿着肚子,实在是罪过。”
他又请示杨森林,道:“秘长,我让县招待所小餐厅准备,行不行?”
杨森林道:“饿了这么久,只要吃饱就行。”
侯卫东亲自给招待所胡永林打了电话。道:“胡所长,赶紧准备六、七人的饭菜,就要家常菜,动作快一点,刘市长还饿着肚子。”
通过短暂的观察,再与其他渠道得来地消息印证。市长刘兵得出了基本结论:“侯卫东虽然年轻,到成津的时间也不长,却是强势的县委记,能在短期内做到这一点,说明侯卫东此人确实还是有几刷子,不是纯粹的马屁精。”
马屁精的说法就来自于刘坤,市长刘兵当时还批评了刘坤两句。不过,马屁精的评语他却记在了心里。
刘兵还是接受了侯卫东地邀请,脸色彻底好转,终于有了一丝微笑。道:“卫东和湘渝是从永安煤矿赶回来的,应该没有来得及吃饭。”
侯卫东见到市长的笑容,心情也跟着轻松下来,道:“将十一抢救出来以后,在煤矿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稀饭。”
道:“卫东人年轻,这点东西怎么顶得住,肯定早就饿了,皇上不差饿兵。走吧,吃饭。”刘兵站起身来,带头走出了成津县委会议室。
侯卫东紧随其后,到了县委招待所小餐厅,他才抽空与刘坤握了握手。道:“老同学,你要多关照。”
刘坤伸出双手与侯卫东握了手,道:“你是堂堂的县委记,我就是一个小科长,怎么敢说关照,应该是你关照我。”
毕业不到十年,侯卫东就主政一方,可谓一飞冲天,这个现实深深地刺痛了刘坤的心。多少个夜里。想起当起侯卫东初到上青林的困窘和现在飞黄腾达,他心里就觉得有一只手在揪着。格外地难受。
经过深刻反思,他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仍然在益杨县里工作,一辈子就别想追上侯卫东的前进步伐,唯有攀上市里或是省里领导,这才有可能超过侯卫东。
市政府秘长杨森林就是刘坤攀上地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当杨森林由副秘长升为秘长,刘坤就当上了市政府办公室秘科科长,虽然益杨县政府办公室是正科,沙州市政府秘科科长也是正科,但后者的发展潜力无疑要大过前者。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县招待所。
小餐厅服务水平还真是不错,接到任务以后,立刻排出了食谱,全是侯卫东平时喜欢吃的红焖鲫鱼、小鸡炒蘑菇、宫爆兔丁等家常菜。
主座自然是刘兵,依次坐着杨森林、侯卫东、蒋湘渝、刘坤等人。
刘坤用挑剔的眼光看着端上来地家常菜,暗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市长来了,居然就弄这几样破菜。”
蒋湘渝在介绍工作时,一直很低调,到了餐厅,他话才多了起来,道:“刘市长,小餐厅的师傅是家常菜高手,同样的材质,同样的烹调方法,弄出来的菜味道就是不一样。”
刘兵吃了一口小鸡炒蘑菇,禁不住赞道:“小鸡滑嫩、蘑菇清香,味道很正。”蒋湘渝试探着问道:“刘市长,喝两杯。”刘兵摆了摆手,道:“不喝酒,酒入口就坏了味蕾,再好的菜都没有了味道,给我弄一碗饭。”
侯卫东在永安煤矿只是垫了底,现在也确实饿了,见刘兵吃得香,也就畅开肚皮吃。
刘兵连吃两碗干饭,这才住了手,他将领带松了松,道:“今天这顿饭吃得舒服,森林,以后我们就得这样吃法,没有重要领导到场,就别喝酒,干饭和家常菜,这才是真正的美味。”
吃完饭,侯卫东再次道:“刘市长,这一次永安煤矿出现矿难,县委县政府有责任,十四条人命啊,现在想起来还是汗水倒竖。”
刘兵用毛巾擦了擦脸上汗水,道:“责任肯定要追究的,至少县安监局领导要背处分,不过,追究责任不是目的,更关键是要吸取教训,不能再犯类似问题。”他停了停,道:“别说你,我想起这事也是汗毛倒竖,周记在省里接到报告,立刻就去找蒙记做检讨,这种检讨还是少一些为好。”
“痛定思痛,还是平时安全意识不够,警钟还是应该长鸣。”侯卫东抬手看了看表,脸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地神情,道:“我的想法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亦,四点钟,全县在家的县级领导、所有二级班子主要领导、乡镇主要领导以及部分煤矿企业主和磷矿企业主,要在县委大会议室召开安全工作会议,通报这次矿难,同时布置安全整顿工作,如果刘市长能到会强调,肯定效果会更好。”
对于侯卫东如此快的反应速度,刘兵还是有些意外,道:“这么快,乡镇的人能到齐吗?”
侯卫东道:“抢救成功地时候,我和蒋县长、老周、蔡正贵还有邓家春在一起议了议,成津矿山企业多,都觉得这个会开得越急时越好。”
刘兵还是同意去参加成津县的安全工作干部大会,当他走进会场的时候,立刻将全场干部镇住了。
会议首先通报了永安煤矿发生的事故。
其次由县长蒋湘渝布置下一阶段安全大整治工作。
再由侯卫东讲话。
侯卫东讲话很简洁:
“这是血淋淋的教训,我们如果对违反安全生产的行为再进行姑息,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必须拿出铁的手腕,对违规行为进行重拳出击。”
他话里话外都是杀伐之气,道:“我把话摞在这里,凡是有安全隐患的煤矿、磷矿以及其他企业,必须停业整顿,不能达标就关闭,谁讲情谁下课,如果涉及县级领导,县委就要向市委市政府如实进行汇报。”
会场格外安静,只有侯卫东发狠地声音。
刘坤作了会场下面,见到侯卫东地威势,心里着实被震撼了一把,同时心里暗下决心:“侯卫东算什么东西,他能当县委记,我凭什么就当不了。”
“下面,请刘市长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侯卫东讲了一番狠话,这才将刘兵抬了出来。
刘兵就站在市委市政府的角度,对安全工作再次进行了要求,他地讲话中规中矩,当然没有了侯卫东的杀气,不过,他是沙州市长,对县里干部来说,其讲话份量自然非同一般。
这一次会议给参会人员很大的威压,散会以后,无数的家**都将迎来一个无眠之夜。
回到了沙州市政府的办公室里,市长刘兵对跟进来的杨森林道:“蒋湘渝也算是老同志,曾经还跟章永泰叫过板,怎么对侯卫东这个年轻人这么服贴,这个侯卫东,板眼还真是挺多,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杨森林当了秘长以后,与市长刘兵关系很不错,对于今天之事,他心里也有感叹,道:“我到益杨任职的时候,他已是益杨新管会主任,几年时间就当了县委副记,这官升得也快。”
又道:“他这人确实有板有眼,从三个方面来说,第一,他在益杨青林镇工作之时,是跳票当上了副镇长,跳票干部当上了县委副记,这在岭西是独一例,第二,他跟县、市两级记当过秘,放眼岭西,这也应该是独一例,第三,三十岁不到当上了县委副记,并且主持县委工作,这在岭西近二十年来还是头一例。”
刘兵以前认识侯卫东,不过只是把他当成周昌全的影子,此时听了杨森林的话,细细地想了想,道:“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不简单,只是,风头太劲未必是好事。”
第490
在沙州,李太忠和儿子李东方坐在客厅里看着沙州电视台专题部的最新专题——新闻的题目叫做《永不放弃》,专题的中心围绕着救援队如何抢救被困井底的矿工。
当时救援之时,成津县电视台录了一些原始镜头,加上后面的采访,做了一期很感人的节目,特别是当矿井被挖通之后,现场所有人都在欢呼,这个镜头采用了当时成津县电视台的镜头,虽然效果并不是太好,真实感反而格人强烈。
说实话,这期节目做得很感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也很振奋人心。
李太忠看了节目,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枝烟,身体似乎全陷在柔软的沙发之中,抽了一会,眼看着白灰就要到手指,他才道:“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什么程度?”
“我把报告交给了县政府,又找了蒋湘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想争取技改配套政策。”李东方还是理解老爹的一番苦心,只不过李太忠是官员,李东方是商人,两人思路上有些差异。
李太忠讲究政治成本,一心想让李东方通过技改脱胎换骨,最好能挂上政协常委、人大代表等头衔,这样也就成为新时代的红顶商人,他不太在意经济成本。
李东方则要讲究经济成本,在技改的同时,想得到税收返还、低息货款等优惠政策。
李太忠整个人都陷在沙发中,这就让他轻松了许多,“三个磷矿在手,只要不出大的安全事故,赚钱就很稳当,你也别太看重那些配套政策。”
“还有,你别等着方杰,他是他,你是你。要逐渐化清界限。”他叹息一声:“要不是那件事情,我也不会管你们的事,一招不慎,步步艰难。”章永泰之死,是压在李太忠心里的大石头,这也是他急于让李东方配合政府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东方心道:“李家和方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直就混在一起。而且弄死章永泰是两人一起做下的事情,现在想划清界限,晚了。”
李太忠仿佛看清了李东方的心思,道:“你这段时间别找雷叔,免得影响不好,但是要与他保持密切联系。一定要掌握案件的进展,这是最最关键的一点,也是保你条小命地要点。”他脸上表情就有些凶狠,“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无论大事小事都不能麻烦雷叔,雷叔的作用只能是通风抱信。”
“我听说李阿姨要到澳大利亚看儿子,你去送一送,给一万美金,就说是当伯伯的心意。”
雷叔是成津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成津资深民警。曾经是前任局长老萧的驾驶员,破案能力一般,在成津县公安局的人脉挺宽。他的儿子在澳大利亚读中学,今年老雷地老婆准备跟着过去陪读,签证已经办好了。
李东方挂通的老雷老婆的电话,“李阿姨,你什么时候走,走之前一定得说一声,我给李阿姨饯行。”李太忠等着儿子打完电话。又嗦道:“侯卫东下一步就要治理整顿小磷矿。这事肯定有反弹,你别掺合。老老实实地改技改。”
李太忠的判断很是准确,成津县在永安煤矿事件之后,开始了全县范围内的安全大整治,县委县政府从全县抽调干部,组成了十支检查小组,分区包干,确保没有一只漏网之鱼。
第二检查小组,组长是组织部副部长温永革,副组长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罗金浩大队长,一般情况下,刑警大队大队长不会被抽出来搞这些政府行为,但是这只是指一般情况,在县委书记的指示下,不合理地事情都会变成最合理的事情。
刚刚过完国庆,秋风已起,红星镇已经彻底从永安煤矿安全事故中恢复过来,准确地讲,是红星镇党委政府领导从事故中缓过劲来,对于普通群众来说,这次矿难不过是寻常生活中的一点谈资和点缀。
而对于矿难者的妻子儿女来说,这其实是苦难或是磨难地开始,死于矿难者都是家里地顶梁柱子,现在顶梁柱子倒了,其家族曲线就完全偏离了预定轨道。
死难者的结婚照也充满了欢乐和喜庆,在那一刻,他们是幸福的,可是这瞬间产生的悲剧,让所有幸福都灰飞烟灭。
红星镇党政领导齐聚在会议室里,与永安煤矿当天相比,谷云峰已经恢复了常态,薄而挺的青色西服,小框眼镜,让他看上去很有些时尚的味道,较之红星镇地其他干部有着明显区别。
组织部副部长温永革道:“出发前,侯书记特意交待,这一次县委县政府抽调干部组成十个检查组,是下了决心的,要对全县安全问题进行彻底整治,由于永安煤矿刚刚出了事,所以红星镇将是重点。”
等到温永革作完了动员,党委书记谷云峰道:“这次大整顿的重要性、必要性,县里反复讲过,侯书记也强调过,我就不重复了,现在研究具体问题。”
在红星镇,除了三个煤矿以外,还有六家磷矿,其中最大的磷矿企业是方杰的万年发磷矿,万年发磷矿在去年曾经砸死过人,是安全隐患最严重的企业。
“是从大到小,还是从小到大。”谷云峰提出了具体问题,他毫不隐讳地道:“如果从小到大,其他企业肯定要指着万年发磷矿,如果从大到小,到了万年发磷矿恐怕就受到阻力。”
方杰那人脾气不太好,准确来说,他为人很操蛋,手下还有一帮人,对于镇里来说,整治万年发磷矿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安全整治是国家的事情,如果得罪了方杰,走夜路被捅一刀,伤害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犯不着为了国家的事情让自己受到伤害,这是红星镇党政多数人地真实想法。
红星镇党委书记谷云峰以前是委办副主任,章永泰调到成津县以后,对委办班子不满,委办赵主任辞职开了磷矿,他则被调到山高皇帝远地红星镇任职。
他对章永泰有意见,对新来的侯卫东没有特殊地感情,对方杰更没有好感,所以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就大大方方地将问题摆到了第二检查组的面前。
温永革是老江湖,对此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笑着道:“我们只是检查组,具体工作还得靠当地政府,这是政策。”
议来议去,还是没有拿出具体方案。
罗金浩是第二检查组副组长,他一直没有发言,见到红星镇谈方杰色变,便道:“我来发个言。”
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罗金浩身上。
“与其绕弯子,还不如就从万年发磷矿入手,现在全县都在搞安全整治,我就不相信万年发一个企业,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反对安全整治。”罗金浩一直在调查方杰,虽然收集了一些线索,却一直没有找到继续深入的切入点,借着安全整治与触动方杰,这也是邓家春的想法。
谷云峰当即道:“我同意罗大队的意见,有罗大队保架护航,这次整治我们就有底气了。”
温永革作为组织部副部长,自然知道罗金浩是侯派人物,见他说了话,也表态道:“好吧,就从万年发磷矿入手,这事始终绕不过去,即然绕不过去,就只得迎头而上。”
谷云峰道:“这是**的天下,我就不信杂皮还能翻了天。”
制定好策略,下午,红星镇政府与第二检查组便对万年发磷矿进行检查。
万年发磷矿,两个门岗懒洋洋地守在门口,一根栏杆横放着,见到两辆小车靠近,门岗根本没有放行的意思。
红星镇企业办主任下了车,道:“我是红星镇政府的,来检查安全。”
门岗其实认识企业办主任,只是他根本没有把红星镇的人瞧在眼里,道:“你跟厂办联系没有?”
企业办主任道:“我们是根据县里安排来检查安全工作,请你配合,把横杆移起来。”
那门岗不冷不热地道:“对不起,没有厂办的指示,外来车辆不能入内,这是职责,没有办法。”
温永革、谷云峰和罗金浩都看到了这一幕,罗金浩感叹道:“这个万年发还真是不得了,小小门岗这么猖狂,居然不把当地政府放在眼里。”
谷云峰听了很不是味道。
另一辆车的分管副镇长给厂办打电话,打通,无人接听,他下了车,对门岗道:“今天上午就发了通知,你们没有接到吗?”
门岗道:“我们只接厂办的通知,厂办让我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余的事情管不着。”
分管副镇长与方杰经常在一起喝酒,早就将消息通知了方杰,知道方杰以及重要人员都不在厂里,他大声训斥道:“快点让开,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门岗也不服输,道:“我学过列宁和警卫员的故事,这叫做忠于职守,懂不懂。”
两辆小车所坐之人都是有县里镇里有职务有身份的领导,面对着油滑相貌却一本正经的门岗,犹如重拳打在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力。
副镇长齐天放下手机,来到了谷云峰面前,他无可奈何地道:“打不通方杰的电话,厂里其他几个头头今天都不在,看来他是有意派虾兵蟹将来敷衍我们。”
温永革哼了一声,道:“不是敷衍,是恶心。”
罗金浩当了十来年公安,是第一次面对着这种情况,他又觉得生气又得好笑,道:“你们看,门岗的手都摸到了**后面那根棍子了,看他那神情,我们敢进去,他就要动手。”
谷云峰脸色青一阵黑一阵,他抑制住怒火,对温永革道:“温部长,我们耗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与这些小人物斗,丢身份。”
“掉头。”谷云峰冷冷地道:“回镇政府。”
看到两辆小车离开了大门,躲在厂里一间小屋的两人暗叫可惜,他们准备了高级摄影器材,只等来人与门岗发生争执或是推搡,这就是“发展环境不宽松”的铁证。
回到了镇政府,谷云峰拍了桌子,道:“还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从明天开始,通知派出所停掉万年发磷矿的炸药。”
他对罗金浩道:“罗大队,方杰那小子花花肠子多,公安局一定要把好关口,如果公安局仍然要批炸药,这事就没法做了。”
想着门岗一幅欠揍的模样,罗金浩就道:“既然谷书记开了口,没有问题,这一点我保证。”他补了一句:“这门岗也太狂妄了。”
“不是门岗太狂,是门岗后面的人太狂妄。”温永革不愠不火地评点一句,然后认真地问道:“谷书记,你凭什么停炸药?今天的事情错不在方杰,而是门岗犯了错。其实门岗也不算错。他是在执行上级的要求,就因为这样的事停了一个企业的炸药,说不过去。”
在八十年代。谷云峰是成津县比较少见的大学生,却天生一幅狗娃性子。记仇且不怕事,表面上却总是嘻嘻哈哈的,后面一点是他不容于章永泰的主要原因。
谷云峰道:“停炸药地办法多得很,管钥匙地人不在、生病、领导出差、炸药库维修,都是停炸药的理由。还有,就算我不停炸药,还可以停电、停水、断路,要搞活一家企业很难,要弄死一家企业太容易了。”
谷云峰说到做到。他给齐天打了电话,道:“老齐,你的任务是停炸药,不是停一家,将库房封了,企业办放假,这些企业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我倒要看一看谁比谁更牛。”他又给镇水厂打电话,道:“把万年发磷矿地自来水断掉。”估计是电话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他一下就火了。道:“你怕方杰,就不怕我吗。如果不停水,你就别在自来水厂工作了。”
罗金浩回了城,在邓家春家里遇上了侯卫东。
听了第二检查组遇上地事,侯卫东眼前一亮,道:“永安煤矿出事故,谷云峰组织得力,当时他一幅灰头灰脑的样子,没有想到还是一个妙人,整治磷矿,就得以毒攻毒,重用有担当敢于出头的人。”
邓爱春对方杰也很感兴趣,道:“金浩,这一段时间就呆在检查组,给我盯住方杰,我有个预感,案子或许就要从这小子身上打开缺口。”
为了章永泰的案子,他将成津县数得出的磷矿老板都记录在案,他做事极为细致,亲自动手建了一个人物卡,时不时拿出这些人物卡来琢磨,他渐渐在方杰身上读出些味道,这也是他建议将罗金浩放在第二检查组地原因。
侯卫东问道:“案子有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能够提上法庭的证据,不过乱七八糟的线索不少,这小子就算与章永泰无关,也有其他违法的事情。”邓家春一张瘦脸很有些梭角,也很自信。
看着这张有梭角的瘦脸,侯卫东就很放心地将案子完全交给他,笑道:“办案子你们是专家,我不插手。”又道:“谷云峰是镇委书记中唯一地正牌子大学生,他敢于停方杰的炸药,说明他与企业没有过多的瓜葛,这人不错。”
第二天,谷云峰接到了县委办的电话,通知其中午十一点到县委综合科。
谷云峰以前当过县委办副主任,也发过无数的通知,他问发会议通知的谷枝,“开会,还是什么事?”谷枝甜甜地道:“大哥,我也不清楚,是杜兵让我通知你,估计是侯书记要找你。”
谷云峰与谷枝虽然都姓“谷”,两人没有亲威关系,但在私下里谷枝还是叫谷云峰为大哥。
“难道是永安煤矿的事情?”谷云峰回想了对永安煤矿的后续处理,应该是合乎规定,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方杰的事?”谷云峰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念头,暗忖:“方县长满八十了,他那代人过时了,李太忠当城管了,也管不了什么事。”想到方杰,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现在已经是侯卫东时代了,方杰不知进退,不识时务,还以为能在县里一手遮天。”
十点钟就来到了县城,谷云峰地家就在县委家属院,开锁进门,见桌上已泡着茶,揭开茶杯,里面还有袅袅热气,看着这股热气,他心里就涌上了一些柔软,想道:“谁说老婆是别人地好,老婆其实还是自己的好,知冷知热,知根知底。”
匆匆冲了澡,换了一件白色衫衣、黑色西裤,谷云峰这才一身精神地来到了县委办综合科。
到了综合科,谷云峰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一点,几乎和秒针一样精确,他在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刚刚走进综合科,谷枝就哇地叫了一声:“谷主任,好帅啊。”
见到这个小妹妹还如以往一般热情,谷云峰笑道:“别说帅,我可不是蟋蟀。”
过路地胡海见到谷云峰,也走了进来,与谷云峰握手,道:“永安煤矿的事情真是险,如果当时那十一人没有挖出来,事情就闹大了。”又问:“你来开会,还是找哪位领导?”
谷云峰摇头道:“我是奉命而来,不知什么事情,还没有来得及问谷枝。”谷枝在一旁道:“是杜兵让我通知的,我也不知什么事情。”
正说着,杜兵走了过来,见到谷云峰,道:“谷书记已经来了,侯书记在办公室等你。”
谷云峰就跟着杜兵离开了综合科,委办主任胡海眼皮就跳了跳。
侯卫东到了成津以后,他鞍前马后地尽心服侍着,却总感觉与侯卫东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使其很难融入侯卫东的核心之中,此时望着谷云峰挺直的后背,他有些失魂落魄。
“永安煤矿的后续工作处理得如何?”
谷云峰对这事烂熟于胸,择其要点,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清楚楚。
侯卫东点了点头,道:“作为管理者,要从偶然中发现必然,永安煤矿看似是一件偶然事故,但是也能折射出管理的水平,换一句话,任何偶然都有着内在的必然,你明白吗?”
谷云峰道:“侯书记高屋建瓴,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尽管也是拍马屁,他神态却很自然。
侯卫东笑道:“别拍马屁了,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他笑容慢慢地收敛了,道:“解决好永安煤矿是治标,如果不进行彻底整治,安全事故随时有可能发生,红星镇矿业资源丰富,安全隐患也严重,你有什么想法。”
谷云峰干脆利索地道:“我认为这事很简单,严格按照安全生产相关规定执行就绝对没有问题,能否执行下去,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侯卫东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谷云峰没有客气,直接说了心里话,“只要县委县政府态度明确,政策逗硬,安全生产根本不是问题,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这是利益使然。”
在侯卫东面前这样说话,是他反复思考的结果,侯卫东是年轻县委书记,前途远大,最需要的是政绩,而政绩不能凭空产生,得人有干事。
侯卫东很是欣赏这位税气十足的党委书记,道:“说具体一些,比如红星镇的安全生产,你如何搞好?”
“杀鸡给猴看,红星镇安全隐患最大的企业是万年发磷矿,只要把这家企业的安全生产搞好,其他的就迎刃而解。”
“万年发磷矿,听说昨天你吃了闭门羹?”
谷云峰眼珠了转,暗道:“肯定是罗金浩说的,看来他才是侯卫东的人。”口里道:“昨天,万年发的几个头头都不在矿上,下面的门岗不懂规矩。”侯卫东鼓励道:“车有车道,马有马路,关键是要能办成事,你放开手脚大胆地干,县委县政府给你最大的支持。”
出了办公室,谷云峰心里有底,他给水厂打了电话,道:“你停水没有,别找理由,必须今天将万年发的水停了。”
在县城的方家,方杰接到电话,听到万年发的自来水被停了,火冒三丈,道:“你给水厂的人带话,如果一天之内不供水,后果自负。”
成津县红星镇水厂确实是小水厂,厂长到职工不过四个人,接到了谷云峰电话以后,厂长就愁得吃不下饭。
“这怎么了得?怎么了得?”黑大个厂长就如祥林嫂一般,也不知将这话念叨了几遍。
当红星镇党委记谷云峰第二次将电话打了过来,黑大个厂长终于顶不住了,他对手下道“等会若万年发的人来问起这事,就说是谷记让停的水,不关我们的事情,态度要客气点。”
“黑叔,你好歹是农机站的副站长,凭什么怕万年发,他们莫非真的敢打人。”说话的人是临时聘用的工人,他不是本地人,到水厂工作也不久,对黑大个的担心很不解,说话之时,心里还在嘀咕“都说黑叔上过越南战场,怎么胆子这么小。”
黑大个子道“农机站算什么,现在有钱才是大爷,再说方杰也不是普通混混,他可是成津的太子党。”
黑大个子厂长与手下说了些闲话,便提着着下午钓的鱼,这是一条二斤左右的鲤鱼,回家红烧了,喝两口小酒,这日子还有些味道。
过了两条田坎,眼见着就要到家了,迎面来了两个年轻人,这两人并不高壮,可是神情里带着些凶相,黑大个子的家就在不远处,而且周围几家人都是亲戚。因此也不太怕这两人,只是心里暗暗有些警惕。
就在擦身而过之时,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征兆,猛地扬了扬手。
黑大个只觉得脚上就是锥心地疼痛,还没有回过神来,又被后面一个年轻人使劲一推,黑大个扑通一声就倒到了田头。
“万年发的水你都敢停,活得不耐烦了。”年轻人站在田边,手里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窄刃尖刀。在空中晃动着。
黑大个子厂长坐在田头。手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流出来。迅速染红了一片。他知道这伙人惹不起。坐在水田里。还在不停地解释。“你们太过份了。我只是办事地。又不是我要停水。”
年轻人嚣张地威胁道“你狗日地马上通水。别把事情做绝了。哼。别忘记你还有儿子、女儿和外孙。”
尽管距离房子只有数百米。黑大个子却忍着痛没有呼喊。道“好。我马上就去通水。”
“如果通不了水。你自已小心。书”两人年轻人扔下一句狠话。顺着山梁向下走。不一会就消失在山中。
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黑大个子地儿子血气方刚。不顾父亲地招呼。拿起漆刀。在院子里叫上亲戚朋友。就朝山梁追去。却哪里能见得到人影。
此事发生地第二天下午。一个偶然地机会。红星镇副镇长齐天偶然路过万年发磷矿。他发现万年发磷矿居然还在供水。黑大个子厂长被刺伤之事才传了出来。
谷云峰第一时间找到了罗金浩,道“如此行径实在恶劣,罗大队,你是刑侦专家,这事得交给你来办。”
罗金浩早就想进入万年发磷矿,这正是一个极好地机会。给公安局长邓家春报告以后。就带着红星派出所的人直奔万年发磷矿。
侯卫东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淡淡地对邓家春道“上帝让谁灭亡。就先让他疯狂,我同意你的方案,去准备吧。”
挂了电话,他又仔细看了桌上的方案,抬起头,对办公桌对面的李东方道“我原则上同意技改方案的思路,但是,具体方案还要商榷,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得请相关专家来作方案。”
又道“你地三个厂同时技改,资金压力应该很大,这方面你是如何考虑的?”
李东方很恭敬地笑了笑,道“侯记,我给您作一个说明,我只有一个磷矿,另一个是我姐夫的,还有一个是我堂哥的,我受他们两人所托,来向侯记汇报工作。”
侯卫东道“不管是三人还是一人,只要遵照省政府的文件,县委县政府都支持。”
李东方这才接着资金的话题“一次性投入上千万资金,对于我们这种私营企业来说,确实难以承受,我们三人通过各种渠道只筹措到一千万,还有整整二千万的缺口,对这二千万的缺口,我是这样考虑的。”
“一是希望政府能在税收上对技改项目有支持,今年的税收能减一部分,退一部分,这些资金可以做为第二年地技改资金。”
“县委正在研究此事,税收上的优惠应该能够体现出来。”
“二是希望县委县政府在银行与企业间牵线搭桥,私营企业不管发展得再好,银行也不愿意贷款,这是对私营企业的歧视,从成津地情况来看,磷矿企业是最优质企业,却由于私营企业的原因,贷款很难,如果政府能出面帮助贷款,技改资金也可以解决一部分。”
侯卫东到成津来工作,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整治矿业秩序,自然就对磷矿企业先天性地持有怀疑、警惕的态度,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对“整治磷矿”这个命题持有了三分疑问,先后提出了“绕过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的原则,这个原则是工作思路,同时也反映了侯卫东对“整治”问题的真实看法。李东方离开以后,侯卫东忍不住从抽屉里拿出了章永泰日记地复印件,里面有一段话,他看了多次。
“在成津的磷矿在发展过程中充满着血腥味。人们就如苍蝇一样追逐着磷矿,为之疯狂,为之陷入犯罪地泥淖,甚至不惜下地狱。”章永泰的字写得很好,这一段文字更是龙飞凤舞、行云流水,显示了其激愤的心情。
侯卫东读了数次这段文字,此次认真倾听了李东方的想法,再读这一段话,感受又不一样。
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侯卫东站起身,摁灭了手中的香烟,暗道“认为私营企业都有原罪,这是思想家和哲学家才有的想法,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县委记,不管原罪。只管现实地企业发展和现实地犯罪。”
秘杜兵见侯卫东出门,忙道“侯记,到哪里去。”侯卫东挥了挥手,道“我到蒋县长哪里去坐一坐,你别跟着了。”
杜兵还是有些讶异“侯卫东到成津半年了,这是第二次到蒋湘渝办公室”
与蒋湘渝见面以后,侯卫东道“这次省政府要求整治磷矿,现阶段我们可以树典型,好地典型,坏地典型都要树起来。”
蒋湘渝呵呵笑道“看来侯记已经有了具体人选。”
总体来说。侯卫东对蒋湘渝这个搭档还是很满意的,尽管蒋湘渝过于耍滑头,可是耍滑头总比处处掣肘好得太多。“我看了你送来的材料,又与李东方谈了具体思路,如果他真的按照省政府文件要求搞了第一期技改,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典型。”
蒋湘渝话中带话地道“好典型树起来容易,如果出了问题就不好办?”
“我树地是执行省政府的典型,其他方面不管。如果真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就处理什么问题,并不影响技改。”
“坏的典型?”
“万年发磷矿,这个方杰还真是狂妄,不让检查组进门,还让人刺伤了水厂的厂长,没有比这更坏的典型了。”
蒋湘渝道“侯记,你树的典型可是表兄弟,李太忠是李东方的爹。是方杰的姑
“龙生九子各不同。何况是姑表兄弟。”侯卫东并不是太在意李东方和方杰的关系,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一对姑表兄弟对待省政府整治工作采取了截然不同地态度。这太过反常,而反常即妖。
“李东方是纯粹站在企业角度提的问题,他提出的几点要求还有些意思,我们很有必要研究一番,这对促进我县私营企业发展有好处。”
蒋湘渝脸上是一幅若有所思地神情,道“李东方这小子我很熟悉,他就和他爹一样,头脑精明,思路清晰,要不然怎么会在成津挣下几辈子都吃不完的家当,我这个县长是远远不如。”
从蒋湘渝办公室出来,侯卫东将其话细细地咀嚼了一遍,暗道“蒋湘渝还真是个聪明人。”
与此同时,在成津县打响了“秋风行动”,沙州刑警队也参与其中。
邓家春亲自指挥,十月二十日晚上十点,所有派出所全部出动,扫荡全场,一时之间,全县的赌场、娱乐场所、宾馆旅店都被公安清查,无数打牌的、**的男女都被带走。
红星镇水厂的黑大个子被悄悄地带到了刑警队,通过观察窗辨认当初在家门前遇上地两个年轻人,这是邓家春和罗金浩亲自给他做工作,这才鼓起了黑大个子的勇气。
当第六批男子出现在房间,黑大个子咬牙切齿地指着其中一人“就是他,他用刀子捅了我。”
沙州市公安局的著名的梁提亲自审讯,当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时候,捅刀子的年轻人意志被摧毁,交待了背后指使人——方杰。
罗金浩带着市刑警队的小伙子早就守在方杰的门外,接到命令以后,迅速进入了方杰的别墅,里外搜索,除了方杰以外,别墅里应该在地人全部都在。
在县招待所,侯卫东与邓家春在院子里赏秋花,接到方杰不在别墅地消息,邓家春道“可惜了,让这家伙逃掉了,不过这再次证明,县公安局的内奸是有一定职务地。”
侯卫东心情还不错,“只有做贼心虚才会亡命天涯,老邓,你的预感不错,方杰嫌疑最大。”
邓家春心里犹在想着内鬼,道“我想出一个办法查出内鬼。”他看着侯卫东道“查出以后,不论什么情况,一定要踢出公安队伍。”
第493
沙州,新月楼二期工程,方杰满身大汗在朱莹莹身上运动着,猛然间,他只觉一股泥石流般的力量从小腹涌动出来,道:“我要射了。”
说完,便在朱莹莹身上疯狂地冲刺起来。
疯狂结束以后,方杰就如被抽了气的汽球,瞬间就瘪了下来,他将大腿放在朱莹莹弹力十足的腰身上,很舒服地闭上眼睛。
“不就是手下人和别人打架,我觉得你不必跑。”朱莹莹彻底放开自己以后,就不再是以前的朱莹莹,她成天粘着方杰,也知道不少事儿。
当然,诸如暗算章永泰这样的事情,朱莹莹是不知道的,方杰伸手摸了摸光滑的腰枝,又揉了一会小巧而尖挺的椒乳,赞道:“长期锻炼的女人确实不一样,浑身的肉都是紧绑绑的,不象寻常女人,穿上衣服还勉强能看,脱了衣服就吓死人。”
朱莹莹把他的手拿开,道:“我给你说正事,总不正经。”
方杰暗算了章永泰,这事就是一个阴影,在潜意识之中就不愿意到公安局去,口里道:“好了好了。”
这时,方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手机,道:“嗯,我一个人,你想请我喝酒,好,没有问题,我马上就过来。”
朱莹莹看着方杰飞快地穿好衣服,顺手将被单扯过来盖着身子,道:“又是那位狐朋狗友,别喝多了,早些回来。”
方杰转身出门之时,笑了笑,道:“这个时候能一个电话把我叫出去的。你说还有谁。”
“等等。”朱莹莹翻身起床,光着身子,到冰箱里拿了冰果汁过来,道:“先喝点果汁打底,别空腹喝酒。”
尽管方杰此时还处理性不应期。可是见到朱莹莹冰雕玉琢一般地身体。忍不住又来了一个拥抱。
朱莹莹顺手理了理方杰地衣领子。道:“以后结了婚。回家以后就不能再出去。更不准在外面鬼混。”她亲了亲方杰地脸。又温柔地道:“我明天一早要回岭西。到团里把户口本、证明开过来。然后回一趟家。后天回来。吃地东西都放在冰箱里。你可要乖乖地。”
方杰开玩笑道:“你后天一定得回来。零点看书转载自我看_否则我要去找野女人。”朱莹莹有些忧郁地道:“你真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说着。两眼就有些泪光。方杰最受不了这一招。他亲了亲朱莹莹额头。道:“开玩笑地。别当真了。”
来到了李东方在南部新区地别墅。方杰进门就道:“两人喝没有劲。要喝酒还是得到酒吧。”
李东方笑道:“算了。这里清静。酒吧里烦人。人老了。好静不好闹。以后是你们年轻人地天下。”方杰嘘了一声:“你又比我大得了几岁。别在这里猪鼻子插葱——装象。”
喝了几杯酒。方杰显示出了他地心事。道:“据老雷讲。这次邓家春是下了狠心。为了**大一点小事。将市刑警支队都请来了。看来是冲着咱哥俩来地。是不是那件事情要翻船了。”
“不会吧。”李东方对这个话题不热心,淡淡地道。
“我总觉得风声不对。”
“这次省政府下发了整治磷矿的文件,年初有安排,年底有检查,再加上侯卫东想做点政绩,所以将整治工作抓得紧。万年发磷矿偏偏不听话。这是杀鸡给猴看。”
“我总觉得上千万的技改资金有些玄,磷矿生意也要看行情。前几年磷矿还不如石头值钱,这几年价钱涨得高,大家都有钱赚,如果明年或是后年行情不好,技改的钱就打了水漂,就算我现在抽身不做磷矿了,技改地钱就能让我吃几辈子。”
方杰喝了一大口酒,哼道:“三千万技改,我觉得你的脑子肯定是短路了。”
喝了一阵子酒,李东方道:“现在成津县公安满世界抓你,你得小心一些,别向手下暴露行踪,免得人多嘴杂。”他有些不满地道:“还有,你就不应该把朱莹莹带到身边,女人就那样,千万别当真,小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朱莹莹与其他女人不同,我准备和她结婚的,她明天回岭西要拿户口本,开结婚证明,所以我不瞒她。”方杰是成津是一霸,坏事做得不少,特别是在争夺磷矿时,结了不少仇家,在沙州新月楼的住房,是借用外人地身份证,办得很是隐蔽,只有方家、陈家少数人知道这个地点,所谓狡兔三窟,就是这个意思。
李东方叹道:“你啊你,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当夜,方杰喝得半醉,半醉半醒之间,还是将小车开回了新月楼。
第二天,李东方在沙州买了一张不要身份证明的卡,到了晚上,再约方杰过来喝酒。
“你怎么换了号。”方杰原本不想接这个陌生电话,可是实在无聊,当电话第二次打进来以后,他还是接了,却是李东方的电话。
“我在街上,手机忘记充电了,遇到一位朋友,用他的电话给你打地,今晚过来吧,我弄了瓶好酒。”
“好吧,我晚上过来。”方杰闲来无事,立刻就同意了。
关闭了电话,李东方将那张卡扔掉,就回到了家中,并不给自己的手机充电。
等到六点过,方杰开着车到来。喝到七点半,方杰已经半是醉意,李东方见时机成熟,悄悄地换了一瓶酒,酒里放着安眠药。
当方杰人事不醒地软到在沙发上,李东方冷冷地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看了一会,用手在其脖子上比划了一会,终于还是罢手,他用在酒里加了二十几粒安眠药,灌进了方杰嘴里。
李东方将已经没有呼吸的方杰放进了汽车后背箱,然后开车直奔成津,到了成津县,却并不进城,开车到了顶山镇,绕上了无数盘山路,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将方杰扔进早就看好的一个深洞。
顶山镇靠近茂云,磷矿储量也不少,当年李东方为了争矿,经常到顶山镇查探磷矿,因此对地形极熟,这处深洞就是那时发现的。
回到成津县城,已是凌晨一点,李东方悄悄地将车开回到自己家中。
当站在浴室里,李东方任热水从头顶淋下来,双手合什,虔诚地祈祷了一会,道:“方杰,别怪我心狠手辣,你早死早操生,下辈子做个好人。”
暗算章永泰是李东方的主意,由方杰具体实施,李东方这个幕后军师一直没有出面,如今方杰失踪,章永泰的案子就几乎没有翻盘地可能,就算有可能,凶手只能指向方杰,就与李东方没有任何关系。
当侯卫东来到成津,李东方就有了除掉方杰的心思,黑大个子事件以后,警方四处抓方杰,这就坚定了李东方的信心。
对于邓家春来说,由于方杰的逃跑,意味着笼罩在他身上的疑点将被放大,但是,他又百思不得其解,“方杰有两个磷矿,早就挤身千万富翁之列,而刺伤黑大个子不过屁大一点事情,他怎么可能将两个磷矿置之不顾,太不合情理。”
侯卫东道:“还是那句老话,叫做反常即有妖,所以当初的思路是正确地。”
邓家春黑瘦的脸拧成一团,他道:“方杰最近和省歌舞团的一位叫做朱莹莹的女人关系密切,这几天在县城都没有见到朱莹莹,我分析他们两人应该在一起。”
侯卫东心里吃了一惊,道:“朱莹莹,我认识她,她是步市长儿媳的同事,很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和方杰搅到了一些。”
邓家春简洁地道:“现在流行傍大款,正常。”
而朱莹莹的心情实在坏透了,那天晚上,回到省歌舞团里,她就请一群姐妹吃饭,吃了饭,又去唱歌,当她终于抽时间给方杰打电话,对方已处在关机状态。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没有打通方杰的电话。
急急忙忙从岭西回到了沙州,新月楼的房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再到成津找了个遍,包括其父母、兄妹、矿上地人、李东方等人,都不知道方杰地行踪,这就让她欲哭无泪。
更让人无趣的是,方家根本不认朱莹莹这个准儿媳。
朱莹莹从成津县公安局呆了二十四小时,出门之际,就见到了好朋友晏紫和小曼。
晏紫挽着她地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与前日在岭西相聚时相比,朱莹莹脸色苍白,头发也干涩许多。
小曼是沙州市常务副市长步海云的儿媳妇,她在沙州呆的时间长,与侯卫东也见过几面,道:“我们去找侯卫东,他现在是成津的县委书记,说话应该能算数。”
回家路上,朱莹莹一直在发呆,神情有些恍惚。
对于小曼找侯卫东的建议,晏紫并不赞成,道:“我们找侯卫东做什么,要他将方杰交出来吗,刚才听莹莹说起,成津县的警察还在满世界找方杰。”
“政府机关事情,局外人不明白。”小曼拿起手机就给步高打电话。
与步高结婚以后,小曼在沙州顺风顺水,过得很是滋润,在她心目中,自己的丈夫在沙州基本上无所不能,她自信满满地对步高道:“老公,成津县公安局正在抓方杰,还把莹莹关了一天一夜,你认识侯卫东,能不能给他打个招呼,让他别为难方杰了。”
步高的态度却出乎小曼的预料,他不客气地道:成津的事情关你屁事,你别跟着掺合,让朱莹莹收拾细软,赶紧走人,我早就说过,别到成津去趟浑水。”说完就挂了电话。
小曼听到电话里的“嘟、嘟”声音,眼泪差一点就出来了,晏紫注意到小曼的表情,道:“怎么回事情,我记得步高和侯卫东还是挺熟悉的。”小曼看了一眼在发呆的朱莹莹,道:“步高的意思是让莹莹赶紧回岭西,别在成津呆了。”
朱莹莹似乎才回过神来,道:“不行,我得住几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回沙州,我最迟明天就过来。”
晏紫担心地道:“我陪你住两天。”
朱莹莹摇头,态度却很坚决,道:“我想一个呆几天,另外还要处理一些事情,你们先回去。”
晏紫和小曼拗不过她。三人胡乱地吃了早饭,就下了楼,小曼的红色丰田车与方杰的黑色宝马车停放在一起,方杰的黑色宝马车是在沙州歌城外面找到,车虽然在,人却无踪影。
上车前,晏紫再问道:“你没有问题吧,真是不需要我来陪你?”朱莹莹再次摇了摇头,道:“没事,我挺得住。方杰只是暂时没有见到人,说不定他正躲在哪个疙瘩里潇洒。”
等到小曼开车出了院子。朱莹莹转身就上楼。往日还算温暖地房间显得格外冷清。不过几天时间。屋里甚至积了灰尘。
她进屋以后直奔厨房。在厨房一个很不起眼地角落里。安有一台很隐蔽地小型保险柜。有一次方杰喝醉了酒。回到家里非要送礼物。就带着朱莹莹打开了这个保险柜。取了一个钻戒。当时方杰喝得很醉。就坐在一旁。炫耀着指挥朱莹莹开了保险柜。朱莹莹就将保险柜地密码如石刻般印在了脑海中。这一次回成津。她就是冲着这个保险柜而来。
很顺利地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有一堆码得很整齐地六十万现金。还有六百多万共四张存折。另外还有些珠宝。面对着保险柜地财物。朱莹莹心里还是有一阵犹豫。暗道:“如果把财物拿走。方杰回来以后怎么办?”
转念又恨恨地想道:“口口声声要结婚。转眼又将我象抹布一样丢在成津。男人都是没良心地东西。”昨夜她被被公安机关留置。这是她地第一次。小房间地阴寒和黑夜让她不寒而栗。“方杰肯定还做了什么坏事。否则也不会躲到沙州去。我何必留在这里死等。”
拿定主意以后。她将保险柜里地财物席卷一空。开着宝马车就离开了成津。
在成津县委。老方县长拄着拐棍。一脸怒气地坐在侯卫东办公室里。他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方杰如果犯了哪一条。我第一时间将他送到公安局。怎么处罚我都没有意见。现在算怎么一回事。”
这些退上去的老同志虽然无职无权,可是人脉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办正事力所不逮,可是发发牢骚还有力所能及,一般情况之下,侯卫东对老同志都很尊重。但是,与方杰地关系就属于特殊情况,侯卫东也就没有过多谦虚和客气,直截了当地道:“前些天,红星镇水厂厂长被人捅了一刀,公安机关将捅人者抓获归案,捅人者交待是方杰指使的。”老方县长愤愤地道:“小孩子不懂事,作了错事,受惩罚,我绝不护短,可是将人弄进公安局,也得通知家属,怎么能这样不明不白。”
侯卫东道:“公安机关原本准备找方杰调查情况,办案人员数次到家中去,都没有见到方杰,老县长,公安机关一定会秉公办案,也请你理解。”
老方县长没有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此时竟然很硬,他早就有冠心病,此时虽然没有发作,却闭着眼睛,用手抚了抚胸膛,大口大口地呼气,一幅心脏病发作的样子。
侯卫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老方县长,扭头吩咐坐在一边地杜兵:“赶紧通知120,将老县长送到医院。”
老方县长摆了摆手,痛苦地道:“老毛病了,吃颗药就行了。”过了一会,似乎缓过劲来,他道:“现在是法治社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县里不给个交待,我就要找昌全书记,如果昌全书记解决不了,我就去找豪放书记。”
此话就有些吹牛,老方县长与周昌全能对上话,可是他从来没有单独与蒙豪放书记见过面,若真要到省委去,基本上不可能见到蒙豪放。
好不容易劝走了老方县长,侯卫东给邓家春打电话,道:“家春,你要继续加大对方杰的追查力度,否则落人口实,心里不踏实。”
邓家春也正在琢磨这事,他略带着兴奋之色搓了搓脸,道:“水厂厂长被捅伤,后果并不严重,为了这点事,方杰将两个磷矿就丢了。这也不值得,依我的经验,这小子身上多半还有其他大事,他害怕进局子。”
“有我在这里顶着,你别顾忌其他事情,扎实细致地推进案子。”侯卫东怕邓家春压力过大,便主动为其卸掉压力。
整个上午,电话是此起彼伏,清脆的铃声听起来格外尖利,侯卫东将杜兵叫了进来。道:“你到电信局去找一部铃声柔和一些地电话,长期听这部电话,迟早会被弄成心脏病。”
杜兵急急忙忙走出去,差点与副县长朱兵撞在一起。
“侯书记。我来汇报一件事情。”
侯卫东见朱兵愁眉苦脸,便丢了一枝烟给朱兵,笑道:“后天开标,是不是有压力。”
朱兵深吸了一口烟。道:“前一段时间易中岭来找过我,他想中一个标段,昨天他又来找我,见面之时,他说黄子堤副书记给你打了电话。”当年在益杨检察院,一人被杀,档案室被焚,两件事都是震惊益杨官场的大事,这个案子虽然一直未破。可是这事就如司马昭之心,凡是益杨有些级别地领导心里都明白事情的原委。朱兵当年是交通局长,对此事亦是心知肚明,这也是他特意来汇报的原因。
提起这事,侯卫东脑袋就疼,前天他又接到了黄子堤的电话。这一次黄子堤不是暗示,而是直接提了要求,这给侯卫东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掌握的资源越多,权力越大,相应就可以交上许多朋友,比如蒙宁和朱小勇,如果侯卫东不是县委副书记,朱小勇也就不会找上他,与省委书记蒙豪放这条暗线就根本不可能搭上。
但是。在交朋友的同时。也必须要得罪一些朋友:一是因为资源是稀缺地,而利益集团又太多。稀缺的资源不可能满足所有的人;二是主政一方,若真要走得远走得长,必须得有自己地原则,否则就会成为任人蹂躏的面团,这样的人也难以成大器。
侯卫东对易中岭有发自骨头地警戒,“不与易中岭合作”是他内心地一条高压线,也是他给自已订的原则,他对朱兵道:“县委制定了招投标办法,一切都按照规矩来,我不会给任何单位打招呼。”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打一个招呼,就是不准易中岭进入成津,我不想让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
正说着,办公桌上电话又响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到,侯卫东与朱兵正在商量着此事,黄子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寒暄几句,黄子堤道:“听说省里最近在调整市级班子,听说你的老领导又要动一动。”
侯卫东暗道:“黄子堤这是在暗示沙州市级班子要调整吗?”口里却是笑呵呵地道:“我地老领导很多,是哪一位?”
“茂云的祝市长,听说他有可能当市委书记,谭公权另有任用。”黄子堤道:“祝市长这几年走了鸿运,两年升一级,照这个速度,几年就是省领导了。”
聊了一会省里大局,黄子堤就挂了电话,并不在提及成沙新公路开段的事情。
此时无声胜有声,侯卫东身在其中,自是了解其中的意味,他对着朱兵苦笑。
朱兵当了多年交通局长,对重大工程开标前地压力深有体会,他眼着苦笑,道:“侯书记,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如果让黄书记产生误会就不太好。”停了停,又道:“黄书记不了解易中岭地人品,是被蒙蔽的,侯书记可以从侧面做些解释工作。”
“这事是一团糨糊,从法律角度,易中岭是清白地,这让我如何解释。”侯卫东叹息一声,便不说了。
其实,侯卫东还有更重要的话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依黄子堤平日地性格以及办这事的认真程度,黄子堤十有**与易中岭在经济上有关联。”
这句话没有任何证据,因此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下班以后,侯卫东很罕见地没有在办公室嗦,直接就回到了县委招待所后院,进了后院,就见到春天支了一个画板,正在院子里煞有架式地画着。
秋日傍晚来得早,秋风吹来,有些凉意,更有些秋高气爽之意。
春天听到脚步声,连忙就迎了过来,看到侯卫东观看自己的画板,她羞涩地道:“侯书记,我是鬼画桃符,和祝梅没法相比。”
话虽然如此说,她却是渴望着侯卫东去看画发,她画的是院中风景,由于功底太差,更多的是抽象笔法,也即是头脑中想的风景,自我感觉还不错。
虽然风景画比起祝梅差得太多,侯卫东还是随口道:“哦,还真不错。”春天忸怩中带着些兴奋,道:“谢谢侯书记表扬。”
侯卫东夸道:“春天肯学习,这很不错,继续努力。”
回到房间,侯卫东想起黄子堤的话,就给祝焱打了电话,他与祝焱的关系早已超出了纯粹的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变成了半师半友的亲密关体系,谈话就要直接许多。
“祝书记,听说你要高升了。”
祝焱原本想在沙州出任副市长,后来的目标又是市委常委、秘书长,结果这两个职务都阴差阳错地擦身而过,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调到了茂云地区出任地委副书记,就如一脚踏上了仕途前进的快车道。
茂云撤地区建市以后,他出任了茂云市市长,这一次全省大动,谭公权另有任用。他极有可能出任茂云市委书记,这股风声连留守在岭西郊外的祝老爷子也听说了。
“你的消息还蛮灵通,不过这只是小道消息,只要省委正式文件下发以后,才算得了数。”祝焱这是有感而发,他相信侯卫东能听懂自己的话。
侯卫东当然听得很明白。笑道:“祝书记。干脆把我调到茂云来。在你手下工作是一种幸福。”这是一句玩笑话。其意并不是想调动。而是表达一种态度。官阶越高。态度就越重要。甚至比能力还要重要。
祝焱呵呵笑道:“我倒是想让你来到茂云。帮我好好整治东湘县。只怕周书记不放人。他是老领导。我可不敢挖他地墙角。”茂云东湘县与沙州成津县是全线相邻。产业结构极为相似。出现地问题基本一样。祝焱对侯卫东在成津地工作一直挺关注。也给予了相当地肯定。
聊了一会。侯卫东试探地问道:“也不知沙州有没有变动?”
祝焱道:“传闻不少。都不是最终结论。这一次全省调整力度极大。严格要求保密。恐怕要等到最后时刻才能揭开谜底。”
他语重心长地道:“卫东。你是全省最年轻县委主要领导。关注省里大政策很重要。但是对你来说。更重要地还是实绩。有了实绩一切皆有可能。现在许多人都盯着你。如果干不出实绩。提拔得太早并不一定是好事情。”
对于祝焱地叮嘱。侯卫东感到了一阵温暖。可是作为一名县委书记。他不可能对于市委领导地变动无动于衷。他坐在屋里喝着茶。脑袋一直想着纷繁地人和事。突然间他冒出来一个念头:“在成沙公路上拒绝了黄子堤。如果黄子堤升成了市长。恐怕后患无穷。”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在就脑海中挥之不去,各种念头斗争着。辩论着:
“如果让易中岭来成津做工程,加强监管,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何必为了这件事情得罪黄子堤,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也很重要。”
“做人要有原则,即然易中岭就是一个杂碎,何必为了讨好黄子堤向这个杂碎低头。”
“官场当真有什么原则,如果是周昌全来打招呼,蒙豪放来打招呼,还能讲原则吗,到时讲原则的结果就是自己让位。”
他又深刻地反思道:“自己不愿意听黄子堤地招呼,固然有易中岭这个特殊的人,但是也不排除另一个原因,黄子堤的官位虽然大,但是还没有大到能一言九鼎的地步,这也是自己敢于拒绝他地原因,此时全省调整市级领导班子,这就有了变数,所以自己的原则就开始动摇了。”
内心交战良久,侯卫东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做法:“人还是要有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求有所不求,有所欲有所不欲,否则就是一个面团,任人揉来捏去,这样的官当起来还有什么味道,不如当富家翁来得逍遥自在。”
第二天,侯卫东召集了建设口地二级班子干部在县委中会议室,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讲话:“今天抽半个小时将建设口的同志请到会议室,只讲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遵守制定,杜绝建设领域的**现象发生。”
“我县建立了招投标中心,制定了招标标办法,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好的制度让坏人做好事,而坏的制度让好人办坏事,我认为,招投标制度在我县的建立和完善,是一套极好的制度,可以这样说,这套制度能最大限度保护我们地干部,促进我们的事业发展……”
“……但是,任何制度都是由人来执行的,这也就意味着任何制度都有可操纵性,所以每位建设人必须要自醒、自警、自励……今天,让成沙公路成为成津县制度建设的起点。”
由于省委要宣传章永泰,岭西省内各大媒体都曾经到过成津县,与成津县委宣传部相处得还比较愉快,此次县委宣传部发出了邀请,各大媒体见宣传点还不错,便给成津面子,纷纷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县城。
因此。侯卫东讲话之时,闪光灯不断,这也正是侯卫东想要的效果。
制度建设是周昌全特别钟情地一招,如今被侯卫东继承和发扬,这就是堵黄子堤嘴巴的有效招数。
下午,公布了招标结果,这个结果在让侯卫东满意地同时,也让他大跌眼镜。
侯卫东事先给副县长朱兵打了招呼,易中岭所在公司就按照规则被淘汰出局,这是令他满意的地方。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是人为地干预了招投标,破坏了新成立的制度,当听到这个结果以后。他暗道:“以后要尽量少插手招投标的事情,自醒、自警、自励,不光是教育干部,自己也要做到。”
大跌眼镜的原因则是在中标的四家企业中。有一家企业与他关系密切,它的名字叫做精工集团,精工集团地底子多是以前沙州道桥建设有限公司,沙道司这个老牌子筑路公司倒下,旗下不少技术力量被李晶挖走,力量自然雄厚。
这次中了第一标段,这个标段多数在双河村内。
侯卫东回到办公室,就给朱兵打电话,道:“精工集团是李晶地公司。你实话实说,到底打招呼没有?”
朱兵很无辜地道:“成沙公路是招投标制度建设的奠基工程,估计全省都能看到这条新闻,我不会傻到在这项工程上做手脚,完全是按照规则来办事。”他又道:“易中岭是搞食品地,他做工程确实欠缺技术力量和经验。就算你不打招呼,他也会自然淘汰。”
侯卫东换了专用手机,给李晶打了过去,刚接通,就听见李晶笑得欢畅,他故意生气地道:“白骨精,你中标了,这事怎么还瞒着我。”
李晶先不答此事,道:“你的小丑丑太是太丑了。爬到桌上把你上次留下来的酒倒出来了。被辣得哭。”
侯卫东努力听了听,没有小丑丑的声音。道:“我怎么没有听到哭声。”
“李姐带他到院子里去玩了。”
聊了两句,侯卫东将话题转了回去,好奇地问道:“这次招投标,你怎么没有想到来找我?
“我是看到报上地招标公告,才知道成沙公路要实行公开招投标,我的精力放在岭西这边的房地产,成沙公路一段是以前沙道司梁总工在负责,他是道桥专家,如果真是公开、公平、公正地招标,应该有角逐的实力。”
说到此,李晶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道:“我知道你想干一番事业,不能拖你地后腿,况且钱是永远赚不完的,没有必要来麻烦你。”
“谢谢理解和支持。”
李晶咬着牙轻笑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又道:“我与那个人离婚了,给了十万,打发了他。”
为了给小丑丑一个身份,李晶找了一个姓侯的男人假结婚,并说好了一年以后离婚,这事侯卫东亦知道。
他沉默了一小会,歉疚地道:“县里事情太多,总是抽不出时间来。这两天我要到岭西来,具体时间定不下来,出发前给你打电话。”
虚无的电波,连接了岭西和成津,让咫尺天涯变成了现实,侯卫东想了想,他已经半年没有见到李晶,心里不禁生出些愧疚,自从有了小丑丑,他和李晶的感情就发了质变,从情人关系渐渐向家人关系发展。
而另一个有着亲密接触的女孩子段英,则已经彻底互相放手,彼此离开了对方的生活,再无牵挂。
侯卫东习惯性地抽了一枝烟,淡淡地青烟升起,又被风吹散,飘向天空,最终无影无踪。
很快,他就从儿女情思中抽身而出,先给周昌全秘书楚休宏打了电话,问了问周昌全的安排,便直接给周昌全打了电话过去。
“杜兵,到沙州,马上出发。”
洗了脸,换了一件衬衣,侯卫东匆匆下楼,他要抽时间将成津近期工作向周昌全汇报。
汇报工作,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真地很重要。
第496
知道了成沙公路开标结果,易中岭二话没说,掉头就回沙州。
回到了沙州,他给市委副书记黄子堤打了电话,道:“黄书记,中达已经将安排好了,晚上在金星酒店请朱民生部长吃饭,我先去岭西等着。”
朱民生是岭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平日不苟言笑,对地市一级官员素来不冷不热,他这种态度,反而在地市官员中很有些威信。
对于黄子堤这种层级的副书记,如果续继完全依靠周昌全,再想前进就后继乏力,因此,当上市委副书记以后,他千万百计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在他的规划的关系网中,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朱民生并不是级别最高的领导,却是最有价值的那一类。
如今全省地市级大调整已经启动国,要想分一杯羹,朱民生这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就显得很是关键,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对于黄子堤来说,朱民生就是属于现管的那一类人。黄子堤分管组织工作的时间不长,与朱民生只有点头之交,要想打通这个关系还得再寻他途。
而他认识的人中,恰好有开锁的钥匙。
在三讲教育活动,黄子堤认识了省委组织部易中达处长,他从侧面打听了易中达背景,便有意接纳。
易中达到省委组织部工作之时,恰好是朱民生手下,当时朱民生还是坐冷板凳的副处长,他那种副处长在省委多如牛貌毛,当时手下只管着易中达这一个兵。
两人在一个办公室坐了四年,朱民生当时看不到希望,经常在易中达面前发牢骚,谁知四年以后,朱民生的运道突然变了,从副处长到常务副部长如履平地。
从此朱民生就不发牢骚,梳了一个整齐中分。一脸威严,变成了鼎鼎大名的冷面部长。
黄子堤就通过易中达这条线。搭上了朱民生的船。
晚上。黄子堤赶到了金星酒店。易中岭早已在门口迎接。
易中岭很殷勤地道:“民生部长在开会。六点半结束。等会议结束。中达就陪着过来。”
“好、好。”黄子堤连说了两声好。进了房间。他随口问道:“今天上午开标。结果如何?”
“失败了。”
黄子堤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易中岭就道:“成津县现在不得了。为了招标居然将省电视台和岭西报社都请来了。搞得比市里招标办还有气势。侯卫东大讲制度建设。所以我就被淘汰了。”
黄子堤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为了成沙公路的一个标段,他给侯卫东打了两次电话,还当面说了一次。可是这个侯卫东居然就偏偏不卖帐,他的尊严就被深深刺伤,心里有些气在郁结。恨恨地想道:“以为有人撑腰就有恃无恐,周昌全总不能当一辈子沙州市委书记,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考虑后果。”
易中岭还在一旁加了一把火,“成沙公路的招标表面上是公开透明,内幕绝对不少。中标的四家公司都有背景,其中一家是精工集团,曾经在益杨新管会修过房子,从益杨高速路下道,最显然地楼群就是精工集团开发的。”
他呵呵笑道:“精工集团是美女老总,美女老总出面,所向无敌。”
这一把火很准确地烧到了黄子堤地痛处,黄子堤脸色很难看,不过。他为官多年。制怒的本领也不错,他没有在易中岭面前表面出愤怒。越是愤怒,越是丢面子。
在沙州市委,周昌全正在接待省水利厅的几位领导,侯卫东则耐心地在楚休宏办公室等着。
“这茶稍稍差了些,应该是隔年龙井,周书记只喜欢喝明前茶,你得让益杨送一点保过鲜的明前茶。”侯卫东喝了一口楚休宏泡了茶,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楚休宏吓了一跳,连忙到柜子里把茶叶拿出来,放在鼻前嗅了嗅,不好意思地道:“我很少喝茶,对这方面不太懂。”
“你熬夜喝什么?”
“喝咖啡。”
侯卫东笑道:“周书记从来不喝咖啡,只喝绿茶,你平时要做些准备,特别是在出差的时候,用铁盒子装些好茶,随身带着。”他用手指了指茶叶柜子,道:“我走之前,特意将小盒子放在茶柜里。”
楚休宏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小铁盒子,铁盒子很精致,上面写着沙州益杨茶厂建场二十周年纪念,他有些汗颜地道:“多谢侯兄,以后一定注意这个细节。”
侯卫东怕楚休宏面子上过不去,委婉地道:“休宏,个人意见,纯属参考。”
楚休宏跟着周昌全已有数月,从周昌全口中,他经常听到侯卫东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前一任秘书的名字,从这一点可以就看出侯卫东在周昌全心目中地地位,他巴不得侯卫东多透露点诀窍,真诚地道:“侯兄能提意见,是对我的关心,没有把我当外人,希望侯兄能多指点。”
能够被周昌全选作秘书,基本素质肯定是有的,侯卫东相信周昌全的眼光,因此才会直接指出楚休宏没有做到位的事情,如果换作黄子堤的秘书杨腾,就算他犯了更大的错误,他也不会当面指出来。
“小楚,侯卫东到了没有?来了,请他到中会议室,省水利厅的领导马上就要到。”秘书长洪昂在小会议室给楚休宏打了电话。
“听说省水利厅想在成津县搞水电,邱厅长和吴厅长都到了,秘书长请你一齐参加等一会的座谈会。”楚休宏又对侯卫东感叹道:“周书记真的很看重你,把这么好地项目放到了成津。”
侯卫东笑道:“难怪我上午给周书记汇报,他说有事找我,弄得我有些忐忑,休宏,以后还多关照成津。”
楚休宏急忙道:“侯哥说什么话,折杀我了。”
在中会议室等了一会,书记周昌全、市长刘兵、常务副市长步海云陆续到了。然后洪昂秘书长带着水利厅的人进了中会议室。
水利厅厅长姓管,名海洋。周昌全与其握手的时候,开玩笑道:“省委英明,管厅长连海洋都能管,难怪水利厅地工作这样出色。”
水利厅近几年工作很有起色,其中一个原因是管海洋原本是水利专家,行家出手,自然不同凡响。将水利厅的业务提高一大块,另一个原因就在于吴英,凡是遇到要钱或是要人、要政策的难事,只要吴英出马,一般都能解决。
外因与内因完美结合,水利厅工作想不提高亦难。
侯卫东与吴英握手之时,吴英说了一句:“小侯书记很不错。”这句话让侯卫东心里也起了些涟漪,不过他表情还是很从容,道:“吴厅长,请抽时间到成津来视察。”吴英笑道:“项目落在成津。我肯定要下来。”
座谈会正式开始以后,领导面色就凝重下来。
经过简单开场白,管海洋厅长道:“竹水河水电项目也不是什么新项目。从最初提议到现在,过了十五年,在各方努力之下终于进入实质性阶段,可谓来之不易。”
谈了几句重大意义,管厅长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朱小勇,道:“恒庆集团是水利厅下辖地实力雄厚的集团公司。专门从事水电站修建等水利项目建设,这一次竹水河水电项目省政府定下来是由恒庆集团来组织实施,朱小勇是集团副总经理,竹水河水电项目地具体负责人,他是教授级水利专家,业务精湛。”
在座之人,多数都知道朱小勇的背景,这样一个人来建设水电站,应该是一件好事。
这是竹水河水电项目的第一次座谈会。主要是订下框架。项目具体内容基本未涉及。
周昌全也表了态:“竹水河水电站第一期工程的实施,是省委省政府对沙州的关心。同时也是对我们的考验,关于竹水河水电站的具体实施,我市将组织强有力地班子,由常务副市长步海云牵头,办公室主任由侯卫东来担任,此次会议以后,请市政府抓紧落实。”
座谈会程序走完,大家神情放松了下来,管海洋看了一眼年轻得出奇的县委副书记,道:“侯书记,你地任务很重啊,水电站地难度不是在工程上,而是在与老百姓的关系上,如果没有老百姓支持,公路修不通,移民受阻、田土调整困难,这些问题不可等闲视之,我们这几年做水利工程,有着深刻地教训。”
侯卫东在青林镇和新管会都接触过具体工作,知道管海洋所言不虚,在开座谈会时,他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就道:“竹水河水电项目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仅是水电项目,也是生态项目,只要宣传到位,政策措施到位,我相信沿岸群众会理解和支持,成津县委县政府有信心有决心将竹水河项目做好。”
吃饭之时,朱小勇和侯卫东两人就跑到走道的大阳台上抽烟,朱小勇笑道:“这一段时间我得在成津扎根,还得来拜拜你这个土地爷,听说成津山风民风剽悍,解放前土匪闹得历害,管厅长多次说起这事,竹水河项目要搞好,还得靠着成津县委县政府。”
他又道:“我妈看到那幅画,很喜欢,收到书房里。”
有一个问题侯卫东一直憋在心里,这时就问了出来,道:“蒙书记会不会对这事有意见?”朱小勇道:“我爸的胸怀气度还是很宽阔的,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侯卫东想了想电视里出现地蒙豪放的镜头,暗道:“也不知省委书记头脑里在考虑什么问题。”
省委书记蒙豪放思考的事情很多,近期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各地的人员调整。
分管组织的省委副书记朱建国在组织人事方面很有份量,听到蒙豪放特意征求周昌全的使用情况,沉吟一会,稳重地道:“昌全同志在沙州两届了,有功劳,应该朝上动一动,人大还差一个副主任,以昌全同志的资历,够格了。”
蒙豪放不置可否,道:“为了成津县永安煤矿的事情,昌全特地来汇报了工作,我问了他的想法,这个同志干劲十足,还想在沙州再干一界。八年前他出任沙州市委书记之时,沙州经济总量排名第三,但是只有排名第二的铁州市的三分之一,去年的统计数据,沙州与铁州几乎相当,这个同志抓工作还是很有一套的。”
“蒙书记的意思,还是让昌全同志留在沙州。”
“昌全同志干了近两届,按规矩应该调整了,规矩还是要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园嘛,前一段时间老古走了,省里缺一位管工业的大将,昌全同志很适合这个岗位,你的意见如何?”
蒙豪放虽然还是在征求意见,话里的肯定意思却很明显,朱建国知道此事就算拍板,赞同地道:“昌全同志政策水平高,实践经验丰富,又是多年的正厅,是接替老古的最佳人选。”
离开蒙豪放办公室,朱建国在心里感叹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难怪市级部门的副手们为了一个正职位置使尽了浑身解数,还真得理解他们。”
周昌全到省政府出任副省长,朱建国心目中的人选自然就得让位,动一人,其下游所有人都会跟着变化,这就如一根环环相扣的链条,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数人的命运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此时周昌全还不知道他的命远又发生了转折。他正在构筑沙州新一轮的宏伟计划,雄心勃勃地想让沙州在五年时间成为仅次于省会城市的第二大城市。如果实现了这个目标,人生价值也就得到体现,退休以后也就没有遗憾,可以安享晚年生活。
“感谢管厅长和吴厅长对沙州的厚爱。”
论喝酒,周昌全并不是行家,可是在招待晚宴上,他毫无保留地频频举杯。在新五年地时间里,如果能争取到两座水电站,对于沙州的发展必将起到极大地促进作用。
晚宴结束。周昌全亲自将管海洋、吴英、朱小勇等人送至沙州宾馆。周昌全还将管海洋送至了房间。这个举动让水利厅长管海洋着实有几分感动。他借着酒劲道:“周书记治下地沙州兴旺发达。人才济济。在新地五年里。水利厅争取在竹水河和清水河上各投资建一座水电站。周昌全使劲握了握管海洋地手。道:“实践一定会证明。在沙州建水电是正确地选择。”
到了吴英房间。周昌全就站在门口。吴英道:“老周。你别站在门口。进来说话。”周昌全摆了摆手。道:“你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只说一句话。我们是老朋友。以后有项目尽量争取到沙州来。”
吴英就笑道:“你和老蒙都是一个样。有事做就精神十足。闲下来就满身毛病。前一次拉着老蒙到海南去了一趟。结果他硬是把会开到了三亚地宾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三亚。害得同志们坐飞机来到三亚来开会。”
秘书长洪昂、侯卫东和楚休宏跟在了周昌全后面。他们都没有进屋。皆站在宾馆走道上等着。周昌全给水利厅诸位领导道了晚安以后。秘书长洪昂建议道:“周书记。今天累了一天。去泡一泡温泉。松松筋骨。”
周昌全也是满了五十岁地人。应酬一天。确实累了。加上心情不错。就点头同意。叮嘱了一句:“悄悄去。别惊动高健了。否则又搞成了工作汇报。”
洪昂会意一笑。对侯卫东和楚休宏道:“今天晚上订个纪律。谁也别谈工作。让周书记彻底放松。”
然后又给脱尘温泉打电话,道:“水总,在绿色家园留一个大间和一个小间,找最棒地按摩师傅,别找女的,就找手艺最好的福建师傅。”
绿色家园原本是十间餐厅,后来生意好,又单独扩出了几间高档的池子,价钱贵不说,而且一般人就算有钱,也根本没有机会到这几间高档的池子。洪昂是市委秘书长,也就是沙州最有权力机构的大内总管,只要他开口,温泉老总水平就会变魔术一般将高档池子准备好。
等到周昌全一行到了脱尘温泉,水平早就在一旁候着,尽管洪昂没有说具体谁来,水平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早就为周昌全备上了最好池子和最好的师傅。
到了幽静地角落,牌子上写着什么汤,不是日文,而是侯卫东不认识的文字,他只认识最后一个“汤”字,就是由于有了这个汤字,整个温泉气氛中就带着暧昧的日本味。
进了池子,洪昂突然骂了一句,道:“他妈的,怪事,这个汤字明明是古汉语,怎么用在这里,就如我们偷了日本人地专利。”
洪昂年龄最大,近四十岁的人,身材还很匀称,并没有常见的大肚腩,侯卫东和楚休宏都是精壮地汉子。
每位领导都有特殊的脾气,周昌全偏瘦,他身边的人就一个胖子都没有,他肯做事,心腹则多是实干派,他平时话不多,其心腹中也没有一个夸夸其谈者。
泡澡结束,周昌全又变得精神抖擞,走了院子,满院的绿树让空气中的负氧离子浓度变高不少,周昌全在上车之时,望着浩瀚的天空,意气风发地对洪昂诸人道:“伙计们,大干五年,争取让沙州再上一个台阶。”
周昌全地精气神很足,这也感染了侯卫东,黄子堤打招呼一事如一块大石压在他心里,此时也不翼而飞,他只觉无比的振奋,精力更是无比旺盛。
成津的各项事业在侯卫东强力推动下,慢慢有了些进展,却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第一件麻烦事是双河镇的土地调整和征地工作,由于占了不少菜地,直接影响了村民的收入,因此推进得不太顺利,侯卫东单独打双河镇党委书记温贡成谈了话,效果不太理想。
第二件麻烦事是整治磷矿的工作,李东方很配合地将所属三个磷矿进行了技改,这对整体工作有推动作用,但是小磷矿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第一批有十二家小磷矿被勒令关闭,这些小矿主们被断了财路,在不同场合扬言要报复县委县政府,县委办还收到了针对侯卫东的恐吓信,里面装着一颗仿制的五四手枪子弹。
第三件麻烦事是方杰地事,老方县长天天提着拐杖守在县委县政府,他只强调一句话:“侯卫东要把方杰交出来,由法院公开审判,不能不明不白地把人瞎了。”老方县长在改革开放初期,带领全县人民搞乡镇企业,在县里很有些威望,一时之间,老方县长苍老地身影吸引了不少同情的目光,给侯卫东也造成了不少威压。
十月二十五日上午,侯卫东正在红河镇开现场会,突然接到秘书长洪昂地电话,洪昂语调很严肃,道:“你立刻到市委,周书记要见你。”侯卫东很久没有听到洪昂如此严肃的口气,道:“秘书长,什么事情?”洪昂声音很低沉,道:“得到准确消息,周书记要调走,任副省长。”
按理说,周昌全由正厅升至副省级,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侯卫东心情却是很压抑,心急火烧地到了市委办。
周昌全甚是平静,等侯卫东坐下以后,道:“回顾这八年时间,沙州经济和社会事业得到了长足发展,这不是我一人的功劳,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是沙州全体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是从个人来说,我尽力了,问心无愧。”
“只有章永泰的事情让我不能释怀,这事就只能交给你了,希望你能顶住压力,将成津的事情办好。”谈到此事,周昌全颇为动情。
“章竹、章松两兄妹还在上访,临走前我要单独与他们谈一次。“我走之前,你的副职将被去掉,这半年时间,你的表现已经证明你完全能够胜任县委书记的职务。”周昌全神情很复杂,又交待道:“新书记应该是省级部门下派,以后沙州局面也许会很微妙,我在省里会给你一些帮助,不过毕竟隔着一层,和以前不一样了。”
谈话结束,周昌全将侯卫东送到了门口,鼓励道:“我相信你的政治智慧,能接受这一次挑战,成大事者都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
又道:“要吸取章永泰的教训,注意安全,你的,家人的安全。”
侯卫东心情如大石磨盘一样沉重,回到了新月楼,在中庭的石椅子上坐了好一会,这才回到家中。
小囝囝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叫了声“爸爸”,等到侯卫东要抱她的时候,又掉头跑向陈庆蓉。
陈庆蓉见到侯卫东进屋,牵着对小囝囝的小手,道:“爸爸回来了,快过去。”
小囝囝睁关乌黑的眼睛打量着侯卫东,叫了声“爸爸”,人却紧紧靠在陈庆蓉的腿边,怯生生的,想走近又不敢。
侯卫东心里藏着事,挤出笑容道:“妈,我中午要在家里吃午饭。”
陈庆蓉蹲下来,抱着小囝囝,道:“我记得你好久没有在家里吃中午饭了,囝囝都不认识你了。”又问道:“小佳是否回来吃饭?”
“哦,还没有给小佳打电话。”侯卫东才从周昌全办公室里出来,心里颇乱,忘记了给小佳打电话。
“小囝囝,过去和爸爸玩,外婆要做饭。”陈庆蓉将小囝囝牵到了侯卫东身旁,转身准备去厨房,小囝囝亦步亦趋在跟在了陈庆蓉身后,到了厨房门口,靠着门,滴溜溜的黑眼珠子望着侯卫东。
侯卫东拍了拍手,道:“囝囝,到爸爸这里来。”他摸了摸口袋,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小孩子的东西,便到桌上取了一颗阿尔卑斯软糖,逗着女儿,道:“囝囝,过来吃糖。”小囝囝在糖果的诱惑之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还口齿不清地道:“剥纸纸,剥纸纸。”
正当小囝囝将阿尔卑斯软糖放进口中之时,陈庆蓉走了进来。她道:“乖囝囝,怎么又吃糖,一天只准吃三颗。今天你已经吃了三颗了。”
小囝囝抓着爸爸的裤腿,在爸爸的保护下,迅速将阿尔卑斯软糖放进了嘴里。
陈庆蓉也就放弃了没收软糖地行动。对侯卫东道:“囝囝最喜欢吃糖。一定得控制。否则牙齿会长不好。”
侯卫东郁闷地回到了寝室。心道:“我难得回来几次。怎么叫做宠着孩子。”
给小佳打了电话。小佳道:“省里在检查沙州地绿化工作。我走不开。就不回来了。恐怕也不能回来吃晚饭。”听到小佳回不来。他更是郁闷。道:“成津地事情也多。我吃了午饭就得回去。”
他想起了恐吓自己地仿制子弹。还是决定提醒小佳。道:“小佳。我得给你说点事情。5ccc.net按照省里地部署。各地都在整顿磷矿。成津也自然要整治。”
小佳正陪着检查组。此时检查组恰好问了一个转为专业地问题。园林局张中原答不上来。就用眼光示意小佳。意思就是让小佳来回答。小佳就匆匆说了一句。“我有事。回头给你打过来。”便挂断了电话。
在床上躺了一会。陈庆蓉在外面对小囝囝道:“喊你爸爸吃饭了。”小囝囝一摇一摆地进了里屋。趴在床边。黑白分明地大眼睛看着侯卫东。口头道:“爸爸。吃饭饭。”
就算是心里压着天大地事情,在如玉般的女儿面前也发不出来,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子,道:“囝囝真乖。让爸爸亲一亲。”
小囝囝却是不肯。迈开小腿,跑了出去。
中午。与岳母陈庆蓉单独吃饭,两人没有共同语言,都是无话找话,这比饭局上的应酬还要累。
“爸的年龄也不小了,没有必要在厂里工作,回到家里,你也轻松一些。”
“你爸这人是头犟驴子,被朱言兵灌了**汤,现在真是以厂为家了,家务事情一点也不管。”
朱言兵厂长是很精明的人,他通过侯卫东的关系,不仅为厂里争取到好几样优惠政策,同时把儿子调到了市委宣传部,在他眼里,侯卫东是绩优股,因此对张远征特别用心,张远征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虽然当过中层干部,却哪里得到过厂领导如此优遇,顿时焕发了第二春,以厂为家,比在职是还尽力尽心。侯卫东对朱言兵地动机和想法是深知肚明,道:“朱厂长不会让爸做体力活,爸如果真的愿意在厂里工作,问题亦不太大,我想家里还是请一个保姆,否则妈太累了。”
陈庆蓉给小囝囝夹了一块鸡肉,道:“在厂里搞销售之前,我是一线工人,劳动强度比这大得多,现在这事算得了什么,而且请个外人在屋里,不舒服。”
侯卫东也就不再说,吃饭。
午餐结束之时,陈庆蓉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两地分居不是个事,你当过周记的秘,能不能想办法调回市里,在市里局行任个职务,总比在专县要强得多。”
侯卫东作为成津县委记,在沙州市的****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实力派人物,但是在陈庆蓉眼中却只是专县的官,对于自已岳母骨子里的优越感,他很有些无语和无可奈何,敷衍道:“我去做做工作,很有难度。”
陈庆蓉道:“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要到专县去。”
好不容易吃完饭,侯卫东走下楼,心里才轻松一些。
小车刚进入县境,曾宪刚电话就打了过来,“疯子,我到了成津,你在哪里?”侯卫东对于曾宪刚的来意很清楚,问得就很直接:“你是为了顺发磷矿的事情吗?”
曾宪刚又道:“昨天曾宪勇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县里封了厂门,我过来看一看,另外我还听到一些传言,要当面才说得清楚。”
“传言,是曾宪勇和秦勇说的吧,你带他们过来,直接到县委招待所后院来,隐蔽一些。”
“昨天曾宪勇到岭西来找我,我开车送他回来地,我的车是岭西的牌照,没有人会注意到曾宪勇。”
到了县委招待所后院。曾宪刚和曾宪勇已经等到接待室里。
三人上楼,春天就紧跟着来到楼上,她见到侯卫东有客人。就端着果盘上了楼,她没有穿招待所地制服,而是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样式很新。
给侯卫东摆好的果盘,春天又泡茶,侯卫东瞅了瞅春天地衣服,道:“春天。你这身衣服倒挺时尚,不象是在成津买的。”
春天见侯卫东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心里高兴,脸上出现了一朵红晕,羞涩地道:“这是祝梅给我寄来地,省里流行的衣服。”春天的相貌不是太出众,也不丑,此时露出点羞意,让成天混在男人堆里的曾宪勇眼前一亮。
等到春天离开,曾宪勇就道:“侯记。顺发磷矿被封了门,现在市场正好,能不能帮我说句话。”他原本想称呼“侯哥”。可是话到嘴边,看着这张时常在成津电视台出现的脸,他又将称呼改成了“侯记”。
侯卫东正色道:“曾宪勇,你今天不来找我,我都要找你谈话。”
曾宪勇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顺发磷矿原本是穷矿,所以你和秦敢才买得到。买下后才发现是富矿,这是运气好,从产量来说,顺发磷矿介入中型矿和小型矿之间,现在摆在你面前两个选择,如果当成中型矿,就必须技改,如果当成小型矿,只能被关闭。”
曾宪勇嚅嚅地道:“技改的费用太高了。”
侯卫东经常琢磨成津的大小磷矿。对各个磷矿地情况都心中有数。道:“曾宪勇,你要转换思路。你现在不是上青林的社员,而是企业家,企业家就要有企业家地思维,要会看清形势,算大帐。”
曾宪刚就在一旁道:“宪勇,你听听,大家都是这样说你,既然磷矿能赚钱,就不怕技改,你和秦敢去凑一部分钱,我再借你们一部分,第一期就可以搞了,有了利润加上县里地优惠政策,第二期技改就不会太费力。”
曾宪勇低着头想了一会,再道:“侯记,县里的政策会不会变化,如果不变,搞技改就没有大问题,我和秦敢最担心县里今天一个政策,明天又换一个政策。”
“县里出台地技改优惠,是经过了县委常委会讨论的,怎么会轻易变了。”
“侯记,我就说实话了,你如果继续留在成津县,我就敢搞技改,现在最怕你调回沙州。”
“我才来半年多,怎么就会回沙州,我准备在沙州长期坚持抗战。”说到这里,侯卫东想起了周昌全的话,暗道:“周昌全调到省里当副省长,还得有中组部考察等程序性的过程,要走也得在年底,趁着他还在,得多做些事情。”
曾宪勇道:“那我就咬着牙齿冒次险。”他听说侯卫东不会走,心里便稳定许多,其实侯卫东在成津县,对曾宪勇和秦敢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照,可是有了侯卫东这位大哥,曾宪勇在心里才特别踏实,总觉得有了依靠。
“侯记,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汇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
“直说。”
“最近小磷矿老板情绪很大,有人在四处串连,说是要到省里、国务院去告状,还有人要去断铁路。”曾宪勇小心翼翼地道:“我还听说有人扬言要请黑道的人,准备买杀手。”
章永泰是前车之鉴,侯卫东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他喉咙暗中有些发紧,表情却是轻松自然,道:“谁吃了豹子胆,敢做这些事情,这是提虚劲。”
曾宪刚这次到成津,一来是为了曾宪勇地事,二来是为了劝侯卫东小心点,他道:“疯子,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就是例子,我让宪勇开了一个窜得历害的磷矿老板的名单,你要做好准备。”
第500
院子里传来的刹车声,仅听气势汹汹的刹车声音,就知道来者正是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邓家春。
邓家春见侯卫东在楼上招上,信步而上,进门之后,他扫了一眼戴着墨镜的曾宪刚,又将目光转向了曾宪勇,他已经认出了来人正是秦敢的合作伙伴。
认真的看完了名单,邓家春黑瘦的脸绷得更紧,他盯着曾宪勇的目光很有穿透力,这让并不胆怯的曾宪勇下意识地将目光躲开。曾宪勇早就听说过邓家春的大名,此时才见识了公安局长的煞气,这位矮小个子的黑老头,进屋以后就产生了高压气场,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邓家春取出了一张干净的小卡片,这不是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你遇上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接过了这张电话号码,曾宪勇在心中默读了数遍,又将小卡片郑重地放在了皮包里,在治安不太好的成津,这个电话号码或许就是救命的稻草,虽然侯卫东比邓家春官大,可是在社会闲杂人员心目中,县委书记离得太高太远,公安局长却是绝对杀神。
邓家春不动**地接过了纸条,他看了一眼曾宪刚,道:“你从岭西过来的吧,以前在上青林。”
侯卫东就笑道:“邓局长果然目光如矩,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公安局邓局长,这位是曾宪刚,以前在上青林和我是同事,如今在省城发展,已是大老板了。”
曾宪刚身上有案子,对公安局长有天然的心理距离,道:“哪里敢说是大老板。混口饭吃。”
邓家春闲聊了几句,就告辞,回到楼下寝室。他给罗金浩打了电话,道:“你马上到局办公室,我有任务要交给你。”
这一夜,公安局小会议室的灯光在凌晨在熄灭。
侯卫东对邓家春很有信心,将名单交给了邓家春以后,就将此事抛在一边,当夜。梦还是挺多。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市委办杨柳打了电话过来。道:“侯书记。今天一大早。成津县方老县长就守在周书记门口。他对市委办地同志说。成津县涉嫌非法拘禁。他地孙子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求成津县交人。”
侯卫东简约将事情讲了。道:“方杰指使社会闲杂人员捅伤了红星镇水厂厂长。公安机关正在抓人。老方县长爱孙心切。心情可以理解。”
杨柳又道:“老方县长还说。他孙子有没有罪应该由法院说了算。其他机关和人没有定罪地权力。又说。就算孙子犯了罪。按照罪罚相当原则。应该怎么处罚都可以。他要求知道孙子地下落说到这。门口有脚步声音。杨柳看着杨腾地身影走过。压低声音道:“周书记开会没有在市里。老方县长就找到了黄书记。他现在还在黄书记办公室谈这事。侯书记。你可得小心一些。刚才老方县长已经放出话来。如果沙州不能解决此事。他就要到省委反映。向党中央反映。”
侯卫东暗自摇头。心道:“真是屋漏偏遇连绵雨。怎么这些麻烦事情都找到了黄子堤。”口里道:“公安机关压根就没有找到方杰。老方县长在成津人脉很宽。如果方杰真在公安局里。岂能瞒得过他。我看他是存心无理取闹。”
“我听到老方县长说。这次到成津抓人地公安里面还有沙州公安。因此他还怀疑方杰是被沙州公安局弄走地。找周书记。是要给沙州公安施加压力。”杨柳顿了顿。又道:“据我直觉。老方县长表现不似作伪。他一门心思认定方杰是被公安机关抓走了。”
杨柳对侯卫东一直很关心。当老方县长如祥林嫂一般在办公室里絮絮叼叼之时。她就主动去倒了杯水。趁机套了些情况。
“这事倒奇怪了,捅伤人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依方杰地所作所为,不应该怕得这样历害,如果真要外出躲避,肯定会给家人讲清楚。”杨柳的话引起了侯卫东的重视,他坐在办公桌前想了一会,越想越觉得此事有些问题。
上午十一点,周昌全用红机电话联系了侯卫东,接通以后,周昌全就问道:“方杰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同章永泰案子有关系?”
红机电话是保密程度很高的电话,只有相当级别的领导才有资格使用,用这部电话联系,基本上不存在泄密的情况。
侯卫东在周昌全面前自然就说了实话:“邓家春对章书记案子盯得紧,除了正常工作手段以外,还派内线混进了成津社会闲杂之员当中,方杰是章书记案子的重点嫌疑人之一,他不仅有作案地动作,还有作案的能力。”
周昌全来到成津之时,老方县长已经退下去了,两人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他就道:“既然方杰的嫌疑大,那就要一查到底,不要受其他人的干扰。”
侯卫东又汇报道:“目前案情有了些进展,城西修理厂有一名工人与方杰的手下有瓜葛,嫌疑很大,章书记出了车祸以后,他就不见了,据说在广西,市、县两级刑警队暗中派人过去追查,如果找到了此人,或许案情就会有突破性进展。”
“好,好,好,如果在我离开成津前破案,那就是最好不过。”周昌全见事情有了些眉目,禁不住连说了三个好字。但是这次事件与章书记案子关系不大,县里按照省政府要求整治磷矿,方杰有两个磷矿,都是中型以上,其设备以及生产工艺都有严重污染以及安全隐患,要求技改,他对这事有意见,指使手下人捅伤了红星镇水厂厂长,县局借此事想拘留他,人没有找到,老方县长就跑上来告状了。”
周昌全拧着眉头道:“方杰失踪是件蹊跷事情,说不定里面还有内容,你注意查一查此事。”
挂了电话,侯卫东细细地思考着杨柳和周昌全两人的意见,心道:“如果章永泰案是方杰所为,他的失踪就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主动失踪,这就是欲盖弥彰,一种是被动失踪,里面极有可能还有隐情。”
“如果章永泰案子不是方杰所为,他玩失踪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意外?”
这个思路对案情有着直接影响,侯卫东就将邓家春叫到办公室来。
此时公安局长邓家春正忙着督战。
邓家春身负保护侯卫东安全的重任,得到曾宪勇提供的名单以后,把刑警大队长罗金浩叫到办公室,讲了事情原委,恶狠狠地发了话:“甭管你用什么招,先把闹得最凶地三个人弄到派出所,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抓人的理由自已去找,但是不能违法。”
“另外,将三人请到公安局,这是我地决定,侯书记不知情,你也多说此事。”
罗金浩明白邓家春的意思,很快将三位小磷矿主情况汇集起来,制定了收拾人的方案。
当天下午,在顶山的一家地下赌场,将其中一位小磷矿老板现场拿获,由于参与聚众赌博被拘留十五天。
一位小磷矿老板喜欢在发廊找洗头妹,不过他人已经到了沙州,此事就交由沙州市刑警支队侯卫国经办。
另一个磷矿小老板五十来岁,不嫖不赌,就喜欢喝点小酒,喝完就睡觉,可是喝酒兼睡觉并不犯法,实在没有什么把柄可抓,罗金浩抠了一阵头皮,就带着人以检查安全来到矿上,意外地在矿上发现了一根未使用的雷管。
“依据爆炸物品管理办法,雷管等爆炸物品必须当天归入库,你当了老板,难道不懂规矩吗,你涉嫌私藏爆炸物品,请到派出所作个笔录。”
到了派出所以后,罗金浩就宣布对这位磷矿小老板进行拘留,同时罚款。
当两位磷矿老板被带入了成津公安局,邓家春立刻组织人员对其进行审讯,眼看着就要有戏,侯卫东的电话打了过来。
邓家春只得让罗金浩继续审问,急匆匆赶到了县委,道:“侯书记,有什么紧急事情。”
侯卫东不紧不慢地道:“别着急,先喝口茶,有个思路或许对章永泰案子有帮助。”
“与方杰有关?”邓家春很敏感分地道。
“今天上午老方县长到市委去上访,让县委县政府交出方杰,我最后确认一次,方杰是否被公安机关留置。”
“没有,绝对没有。”
“这样说起来,方杰地事情确实有些问题。”
听完侯卫东的分析,邓家春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他道:“我们的人在广西蹲守,希望能尽快逮着那个修理工,不过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等待。”
他眼中锋芒一闪:“老方县长如果正式报了失踪,我们可以借机搜查方杰,或许还真的能找出些线索。”
老方县长到了省城以后,来到了省委大院,不料执勤武警是一个楞头青,见到一位糟老头子要进大院,不客气地拦住了他,老方县长原本心情恶劣,就与年青的武警战士争执起来。
“你是离休干部,请出示证件?”
“没有带。”老方县长一摸口袋,往日随身携带的离休证却意外地没有带在身上。
“你找谁?”
老方县长伸脑袋朝省委大院望了望,以前当县长之时,他还认识几位省委的官员,如今退休二十来年,当年的老朋友全都退了休,他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人在省委工作,道:“我是成津县的退休县长,要找省委组织部反映情况,小同志,让我进去。”
武警战士根本不相信他,依然不放行,道:“要反映情况到那边信访局,这里不能进去。”
老方县长很有些无奈,顿足道:“去就去,我就到信访局反映情况。”转身之时,他突然觉得一阵头昏目眩,软倒在省委大院门口。
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正从大院走出来,第一监察室联系沙州,在一次开座谈会上,他曾经见过老方县长,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对老方县长的印象还挺深,见此情景急忙走了过来。
不一会,救护车就开了过来。
方知行,老方县长的儿子,方杰的父亲,他离开岭西定居新西兰已有十年。接到李太忠电话以后,犹豫再三,还是坐飞机回到了岭西,见到父亲如此,也是暗自伤心。
“这个杂种跑哪里去了。”方知行听说方杰失踪,又气得咬牙切齿,方杰从小就玩劣,方知行没少操心。与方杰妈妈离婚以后,他与方家联系也很少。
“你小声点,我们在外面说话。”方杰地母亲虽然与方知行离了婚,却对老方县长一直很好,老方县长生病期间,她就一直陪在病床前。
两人分手之时闹得很历害,分手以后近十年没有见面。此时面对面站着就颇为尴尬。不过为了方杰,两人还必须走在一起。
方杰母亲道:“小杰最近迷上省歌舞团的一个叫做朱莹莹的女孩,这个女孩子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我怀疑小杰失踪与朱莹莹有关。”
“朱莹莹在何处?”
“小杰失踪以后。朱莹莹曾经到家里来问过,我当时对她很不客气,那以后她跟着失踪了,我到省歌舞团去找过她,歌舞团里说她半年前就停薪留职了,她的父母亦有一年多未见到她了。”
方知行责怪道:“这就是失踪案了。怎么不报案,还自已去查,真是的,愚蠢。”
方杰母亲眼泪水就流了出来,道:“小杰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哪里管得着他,平时三、二个月见不到人太正常了,所以当时还对朱莹莹没有脸色,认为她大惊小怪。”
她有些六神无主。道:“你已入了新西兰国籍。算是外籍人士,由你出面。有国际影响,上级领导才会重视。”
很快,老方县长在省委大院门前病倒的消息传回了成津,在流传过程中,版本数变,最后变成了老方县长在省委大院吃了农药,已经引起了省委高度的重视。
这些说法还是有一些影子,至少,省委统战部对此事还是高度重视,派了一位处长陪同方知行来到了沙州,沙州统战部副部长李光中陪同着省里来人,一起来到了成津县。*****
李光中是益杨上青林人,当年上青林公路要从其祖墓通过,为此李光中还与侯卫东发生过小小的矛盾,侯卫东借用歪计,找了一个算命先生,将李光中父亲连蒙带骗地哄走,这才解决了迁坟问题。
一晃数年过去,李光中是现在仍然在统战部任副职,同时兼任了民宗局局长,总算将正处地职级解决了,他与侯卫东握了手,热情地道:“侯书记,你是上青林的骄傲啊,当年你主持修路,我就知道侯书记前途不可限量。”
“这位是岭西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
“这位是省统战部的李阳处长,这位是方知行先生是新西兰人,方杰的父亲。”
方知行出国已有十年,天天在新西兰的农场里忙活,手摸着肥羊,抬头看高山,低头看青草,耳边是软绵绵的台式普通话,国内生活似乎他已经很遥远,这次回到了岭西,过了好些天才慢慢地适应了“人潮人海”地生活环境,
“侯先生,犬子下落不明已经有了十来天,家人都很着急,恳请政府能有妥善解决地办法。”方知行回想着记忆中的成津官场,很有礼貌地组织了语言。
侯卫东作了手势,将几个让到了会议室,对秘书杜东道:“你请邓局长过来参加会议。”
邓家春穿着整齐的警服,目不斜视走到了会议室,等到侯卫东讲了大致情况,他抬眼看了一眼方知行,简明扼要谈了事情经过,道:“由于受伤人的伤情并不严重,方杰只算是轻微违法,更主要是民事赔偿。”
省委统战部地中年处长打断邓家春,道:“既然只是民事赔偿,以方杰的经济实力也就不必躲藏,问题的关键是方杰到底在什么地方?”
邓家春根本不理睬这位插话的处长,对方知行道:“方先生,不知道你对此事是如何看待?”
方知行道:“我回到岭西以后,问了家人,他们都不知道方杰的下落,我父亲也是为了此事住院。”
“既然方杰失踪,成津公安将尽全力寻找,也请亲属们多提供有益的线索。”
“我听说方杰有一位女朋友叫做朱莹莹,以前就跟着方杰住在沙州,这一段时间也一起失踪了。”
“方杰还有什么好朋友?”
“他最有可能到哪里?”
侯卫东最后做了总结:“成津警方将全力寻找方杰地下落,这一点请方先生放心,同时,请方先生配合警方的工作.”
开了座谈会,方知行与罗金浩一行来到了来到了方杰在沙州新月楼的住宅,屋内是全套现代化的电器,家俱亦是从岭西买来的高档货,这让方知行吃了一惊:“小杰还真是有钱,这套设施放在新西兰也不差。”
罗金浩带着刑警队的几位好手,对现场进行了仔细搜查,宾箱里还有些水果,不过都有些陈旧,看来已有些时间,另外还有一盆鸡汤,由于油厚,还没有变质,厨房里放着的菜则开始腐烂。
卫生间里有男女两套洗漱用具,衣柜里还有一大排女装,有一格还装着女式内衣,清一色高档货。
桌上有朱莹莹的几张大照片,她眉眼弯弯,从照片中笑看着屋里的人。
罗金浩要趁着这个时机,寻找方杰遗留下来地蛛丝马迹,因此,带着几个刑警搜查地极为仔细,搜查一遍之后,一无所获。
“不对,方杰家里没有上锁的柜子,他地钱和重要物品应该放在保险柜里。”罗金浩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保险柜,便来到了方杰母亲身边,道:“看这个样子,方杰和朱莹莹应该走得匆忙,洗好的**裤都没有带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方杰母亲听到这句话,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不知方杰有没有保险柜,这事对寻找方杰很重要。”
方杰母亲犹豫片刻,道:“我也是无意之中得知小杰有一个保险柜子,可是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得知有保险柜,罗金浩使了个眼色,几个刑警队员就开始专搜阴暗角落,很快就将厨房后面的小型保险柜找到了。
就在锁匠与保险柜搏斗之时,李太忠也得到方知行回到沙州的消息。
“知行,什么时候回的沙州,看过老爷子没有,今天中午到家里来聚一聚。”
听说方知行正带着公安在方杰家里搜查,李太忠猛一地惊,道:“小杰玩心大,说不定就是和朱莹莹提前度蜜月,让公安到屋里来查,小杰肯定会生气的。”
李东方暗算了方杰,这是绝秘中的绝秘,李太忠并不知情,他心中有隐疾是章永泰之死,所以很忌讳公安插手方杰之事。
方知行完全是局外人,道:“小杰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这也是为他好。”李太忠道:“这几年小杰的企业发展很好,偷税漏税着实不少,如果让公安查到帐册,小杰肯定会坐牢。”
方知行这才有些担心,放下电话,就见锁匠一脸骄傲,他已成功地打开了保险柜。
保险柜里空无一物,罗金浩很有些失望,他不甘心,凑到保险柜的门口,在保险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薄薄的小电话本,很不起眼。
罗金浩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起去,将小电话本握在手里,慢慢地抽回来,他的动作极为镇静,没有人发现他已经取到了一个本子。
侯卫东接过了邓家春手里的电话本,翻看了一会,道:“这是电话号码本子,后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邓家春早就将这个小本子研究了数遍,道:“方杰将小本子放在保险柜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估计后面的数字是行赌的数据。”
侯卫东数了数,电话本里有二十七个名字后面有数字,他想了想,道:“光凭一个电话本和后面的几个数字说明不了问题,只有找到方杰以后,这些数字才有用,不过,这对县委还有些参考价值,这本子原件留给我,这里面涉及的干部太多,一定要谨慎,不能流出去,否则会造成干部队伍的思想混乱。”
他强调道:“除了我们三人,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本子。”
邓家春又道:“我的人在岭西已经查到了朱莹莹的暂住地点,据观察,方杰没有和朱莹莹在一起,我准备今天就收网,将朱莹莹带回县局协助调查。”
以前侯卫东对朱莹莹这位大美女还有些好感,后来见其先傍了刘明明,再跟了方杰,对朱莹莹的好感就荡然无存,就道:“朱莹莹与方杰是情人关系,她应该知道不少事情,可以将她带回到成津。”等到邓家春离开,侯卫东就开始认真琢磨那个小本子,薄薄的小本子上面有许多名字,三分之二的名字都能在县委县政府的机密电话上找到,人大主任朱国仁、副县委周福泉、建委主任朱彪、国土房产局长老苟、县委办主任胡海、双河镇镇委书记温贡成等大人物赫然在册,只是每个人后面的数字大小不等,其数字大小同官位大小以及官位的要紧程度成正比。
“难怪章永泰总是曲高和寡。这么多大人物都带着灰色。”
侯卫东将小本子锁了起来,这个小本子很重要,迟早就排上用场,不过这本子又是个****,根本不宜公开,否则成津县委县政府也就威信扫地。作为县委书记,他也并不会感到光彩。
精工集团梁总等在办公室里,邓家春出来之时,他恰好去上厕所,等到他回来之时。又有一位领导干部进了侯卫东办公室。
“梁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晶听说成津县修路一事很不顺利,就上了心,时常打电话催问进度。
“那些土农民都是二楞子,根本不讲道理。
李晶对此事早就耳闻。道:“涉及土地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你必须得找当地政府。”
对于修路来说。梁工是一把好手,可是他在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上就要差些火候,李晶正是考虑这是在侯卫东地地盘上施工,因此有意让梁工独挡一面,手下人撑不起场面,对老总来说,也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梁工道:“我正在县委办等着侯书记,他哪里人太多了,我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见到人。”
李晶就道:“你稍等一会,我给侯书记打电话,你到时实事求是地谈问题就可以了。”
等到飞石镇老朴离开了办公室,侯卫东站起身,他准备到成沙公路现场去看一看,正在伸懒腰之时,办公桌里面传来的手机声,这是与李晶单独通话的手机。
问了好,打过招呼。李晶哆声道:“你想不想我和小丑
“想。”
“你有三个多月没有到岭西来看我们娘俩了。=再不来,小丑丑都会不认识你了。”
“忙完了。我一定上来。”
李晶就正儿八经地道:“给你说一件正事,这几天你还真得抽时间来一趟,小丑丑要抓周,你如果不来,抓周就没有什么意思。”
按照李晶家乡的风俗,小孩子过了一岁以后,就要抓周,在抓周之时,他首先抓住什么,以后就会对什么感兴趣,在生小孩以前,李晶对这些风俗根本是不屑一顾,可是当小丑丑一天天长大,她的心理就一天天发生变化,对这些传统风俗也重视起来。
侯卫东想起小丑丑胖嘟嘟地小胖脸,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对于自己的身份缺失也有着遗憾,道:“是什么时候,我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赶过来。”
这话其实当不得真,人在****同样是身不由已,比如,周昌全突然到了成津,侯卫东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敢离开。
李晶其实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女人天生喜欢甜言蜜语,她高兴地道:“我已经找人算时间,抓周是大事,怎么也得选个合适地时间。”
“我需要带礼物吗?”
“不用,大姐准备好了,你只要按时到达就行了。”
商量了此事,李晶顺便也说说了成沙公路的事情。放了电话,侯卫东给杜兵办公室打了电话,道:“请精工集团的杜兵到办公室来。”
当梁工向侯卫东汇报了工作,走出了县委办,就立刻给李晶打了电话,兴奋地道:“李总,刚才见到了侯书记,有了他的支持,成沙公路的工期肯定能按时完成。”
他早知道李晶地关系网宽,却没有料到她有这么大的神通,一个电话,就让成津县地一把手召见了自己。
李晶平和地交待道:“分管交通的朱兵副县长,以前是成津的交通局长,和沙建司合作过多次,他熟悉业务,凡是业务上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找他,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才找侯书记。”
她对梁工的业务能力是信任的,也知道他社交能力稍稍有所欠缺,精工集团拉起架子也不过几年时间,正在实施的项目着实不少,派梁工独立负责一个项目。即是不得已而为之,又是为了锻炼队伍。
李晶坐在床边看着进入梦乡的小丑丑,小家伙鼻翼轻微地张合着,当他碰到李晶地手指之时,便紧紧地握着,不肯松开。
“大姐。抓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大姐是李晶手下的老员工,跟着李晶多年,在内心深处,她对于这位在外面一呼百应的董事长,还有着奇怪的怜惜。又试探着问道:“请哪些人。我还做些准备。”李晶一边握着小丑丑的手,一边道:“我不想请其他人,就请丑丑爸爸就行了。”
当天,抓周时间就算了出来,恰好是第二天下午。
第二天。侯卫东将县委办主任胡海找来,道:“我要到岭西去拜会省发展银行郑朝光董事长。如果有时间,还得找一找省财政厅地蒋厅长,成津县到底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土特产。”
“成津主要的特产就是煤和磷,这两样东西当然拿不出手,山上还有些野味,不过都没有包装,实在是拿不出手。”胡海当了多年县委办主任,以前章永泰基本上不送礼,他在这方面就很少操心。今天侯卫东突然提出送礼地要求,让他有些为难。
胡海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合适地礼物,就道:“干脆直接给红包。”侯卫东摇头道:“郑朝光和蒋厅长是什么身份,见面送个红包,送多少,多了是行赌,少了拿得出手吗?”
秘书杜兵也跟着想这个问题,突然他灵机一动,道:“红星镇有早熟桔。味道特别好。种植面积不大,一般人吃不到。”侯卫东当即表态道:“给谷云峰打电话。让他尽快弄两筐桔子来,越快越好。”
秘书杜兵就给谷云峰打电话,接通以后,谷云峰笑呵呵地道:“不用着急,半个小时就到。”杜兵追问,谷云峰就道出原委,道:“红星桔子独树一帜,怎么能不送给领导品尝,今天早上我就让老乡准备了几筐,给县委县政府地几位主要领导送过来。”
新鲜地红星桔子,酸中带着甜,入口清香,口感极佳,侯卫东平时吃水果也不太积极,却也吃了两个红星桔子。侯卫东上车前,与谷云峰握了握手,“谷书记,很不错。”就带着红星桔子前往岭西。
送了四筐桔子,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评语,这让谷云峰觉得很合算,等到侯卫东坐车离开,他又给组织部长李致打了电话。
中午,将一筐红星桔子亲自送到了李致家中,自然在一起吃午餐。
“李部长,侯书记下一点有什么安排,我有没有机会调回城里。”谷云峰以前当过县委副主任,与李致关系挺不错,吃饭之时,就提了自己的想法。
“谷书记,想不想回县委办?”
谷云峰眼前一亮,道:“侯书记想换县委办主任?”
县委办主任是县委书记的大内总管,最容易得到提拔,同时,县委办主任也经常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地牺牲品,谷云峰当过县委办副主任,一下就听出了李致的话外之音。
李致点了点头,道:“侯书记一直对胡海不太感冒,很多场合都不带着他,前几天他跟我谈过这事,想在中层干部中物色一名精明能干地县委办主任,我推荐了你,侯书记没有反对。”
吃过午餐,谷云峰兴致变得极好,有组织部长李致的大力推荐,又在关键时候给侯卫东送来了关键的红星桔,这就让他看到了回县委办的希望。
车过县委大院,谷云峰一边哼着“潇洒走一回”的调子,一边暗道:“运气来了门板亦挡不住,县委办,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五百零三~五章 抓周
将新鲜的红星桔子带到了省城,侯卫东分别给省委组织部丁原副部长、财政厅蒋副厅长以及发展银行的郑朝光董事长送了过去,红星桔子是礼轻情意重的最好礼物,三位领导自然笑纳。
将礼物送完,已是一点多钟,侯卫东在金星大酒店订了一间房子,又与秘书杜兵、司机老耿在门外的小店吃水煮鱼。水煮鱼是来源于重庆渝北区,这一年迅速风靡了岭西,这一家小馆子开在金星大酒店外面,门店虽然小,却很干净,环境还不错。
杜兵进了店,道:“老板,要一个雅间。”
脸色白净、戴着眼镜的老板见他们只有三人,就不愿意让他们坐雅间,笑着道:“对不起,雅间都订出去了,就坐大厅,大厅空气还好一些。”
侯卫东总觉得这位老板的眉眼几分熟悉,在脑中过虑一遍,却找不到熟悉的原因,他见杜兵还要与老板交涉,就道:“就坐大厅。”
老板性格很开郎,见侯卫东很好说话,便递烟上去,开玩笑道:“这店是开在五星酒店门口,外面美女如云,坐在窗边正好打望。”
“打望”是流行于重庆地区的俗语,主要意思是“在大街上瞧漂亮女孩子”,以前沙州学院有不少重庆学生,侯卫东明白打望一词的含义,问道:“你是重庆人?”“不是,我在重庆上学,所以就将水煮鱼带到了岭西,我这里的东西绝对正宗。等会你尝了就知道。”过了一会,眼镜老板亲自将一盆水煮鱼端了上来,双介绍道:“水煮鱼在岭西多如牛毛,正宗的只有三家,我这里就算是一家。”
“是否正宗你说了不算,尝一尝才知道。”侯卫东尝了一筷子后,赞道:“还真是不错。”
老板得意地自夸道:“水煮鱼的做法很简单,味道地好坏关键取决于花椒、辣椒等原料的质量。我这里用的是子弹头干红辣椒,是立秋前后采集的鲜品干制而成的。这种辣椒肉厚、身长、色鲜、籽少,辣味正并带甜,质量最佳,而且煮在高温的红油之中也不会变黑发焦。”
正说着。门外走进了二个年轻女人,那老板看了进来之人,就对侯卫东道:“老板你慢用,有什么招呼一声。”便去招呼新进来的客人。
新来的两个客人都是年轻时尚的女子,其中一位与老板道:“邢大哥,还是老规矩。”正说着,她瞅见了坐在窗前地侯卫东。有些惊喜地道:“侯老师。”
来人正是上青林铁瑞青。她与同事蒋明隽一起加了班。就过来吃午饭。此时意外地见到了侯卫东。就连忙走了过去。真难得。在这里遇到了侯老师。”铁瑞青地兴奋溢于言表。她将眼镜老板叫了过来。道:“邢大哥。这位是侯老师。以前在上青林工作。”又对侯卫东介绍道:“这是邢兵。他爸爸以前在上青林粮站工作。”
“你是老邢地儿子。难怪刚才就觉得有些面熟。你应该是在重庆读大学地老四。”侯卫东与粮站老邢曾经是邻居。老邢大部分时间很失意。在重庆大学读书地老四成为他地骄傲。常在侯卫东面前提起。
邢兵很江湖地拱了拱手。道:“侯镇长。久闻大名。老爸经常说起你。我耳朵都听起老茧子了。”
“你是在重大读国院贸易。怎么现在开起鱼馆。”侯卫东突然见到一位学国贸地小伙子变成了鱼馆老板。还有些不适应。
“对于我来说。国际贸易与国际政治差不多。都是屠龙术。老爸最初不同意。现在慢慢也适应了。昨天还在我这里吃了饭。”
“我记得你爸应该退休了吧?”
“我爸已退休了。他喜欢种花,退休以后就在南城花木市场开了一个门市,还在上青林租了一大块地,做为花木基地,生意还真是不错。”
侯卫东没有想到老邢生活会变得如此多彩,感叹道:“你爸年轻时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总算熬过来了。”邢兵道:“我毕业以后本来能进国家机关,可是我爸的遭遇让我明白组织也靠不住,还不如自己创业来得实在。”
听他们聊了几句,铁瑞青在一旁道:“侯老师,你来岭西,我无论如何也得请你吃饭。”邢兵一摆手,豪爽地道:“瑞青,也别着请客,今天我请侯书记吃正宗长江鱼,我来请客。”
大家就移师到里面的雅3。
铁瑞青的女伴很年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她听到铁瑞青招呼来人为侯老师,又听邢兵称呼来人为侯镇长,便猜到侯卫东应该是老师转行地乡镇干部,她礼貌中带着几分疏远和冷淡,坐在一边玩手机游戏。
铁瑞青毕业以后很少回益杨老家,她只知道侯卫东在沙州市委工作,一边主动给侯卫东到茶水,一边问道:“侯老师,你还在沙州市委工作?”
侯卫东道:“我调到成津县工作。”秘书杜兵就补了一句:“侯书记是成津县委书记。”
正在耳语的一位年轻女孩子很意外的抬起头,道:“你是成津县的侯卫东?”
侯卫东听到这女孩子声音有些异常,瞄了她一眼,心道:“这个女孩子是第一次见面,她的语气怎么有些怪。”口里道:“我是侯卫东。”铁瑞青忽然想起几年前一起在祝焱家过年的事情,道:“侯老师,你应该认识蒋明隽的爸爸,就是省财政厅的蒋厅长,蒋明隽与周菁也是好朋友。”
“原来是蒋厅长的千金,我记得你还在银行中专读书。”侯卫东笑道:“今天上午我到省财政厅去了一趟,还同蒋厅长见了面。”
“我去年就毕业了,和铁姐是同事。”蒋明隽与祝焱地侄女周菁关系挺好,又由于周菁的原因认识了铁瑞青,现在与铁瑞青又成了同事,两人关系还不错。
蒋明隽高兴地道:“今天真是巧了,有人正要找你,我原本想让我爸给你打电话的。”
“谁找我?”侯卫东对于蒋明隽这种小女生已有代沟,他实在不明白蒋明隽的朋友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蒋明隽拿出精巧的手机,当面就打了电话,道:“你猜我遇到了谁,成津的侯老大,你不是正要找他吗,赶紧过来,我们在金星酒店外面地水煮鱼,在雅
挂了手机,蒋明隽对侯卫东笑道:“有一个大美女要过来找你,侯书记,你可要有绅士风度。”
在铁瑞青心目中,侯卫东的地位很高,见蒋明隽神神秘秘的,就道:“明隽,你捣什么鬼。”
蒋明隽却不明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不一会,大门被推开,果然进来一位美女,而且是侯卫东认识的美女,省歌舞团的晏紫。
秘书杜兵见到晏紫,只觉脑袋有些发昏,与铁瑞青和蒋明隽坐在一桌之时,他觉得这两个女孩子都漂亮得让人眼昏,可是当晏紫走进来,他的目光就集中在晏紫身上,既想多看几眼,又不敢直视。
坐定以后,晏紫直视着侯卫东,正色道:“侯书记,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隔壁雅间已经坐满了客人,两人就走到了门口,晏紫道:“侯书记,我想给你说一件事,朱莹莹你还有印象吧,上次在沙州见过的,她昨天下午被成津公安局带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晏紫穿得很朴素,白色夹克扎在牛仔裤里,这是岭西女生最常见的打扮之一,只是她的身材和气质都好,朴素地打扮也穿出些风情万种地味道。
侯卫东身边的女人都算得上美女,对美女地免疫能力比杜兵高得太多,道:“朱莹莹被带走自然有被带走的理由,在调查未结束之前,我没有干涉司法的权力。”
美女的杀伤力在于男人的垂涎,这一次侯卫东是特意到岭西为小丑丑抓周,当然不会垂涎于晏紫的美色。
晏紫上一次在跳舞之时,就被侯卫东呛过一次,此时又被呛得说不出话,她向来醉心于舞台,对社会上的这一套并不太懂,她楞了一会,态度不由得放缓和,道:“侯书记,你要帮一帮朱莹莹,她其实很可怜。”说到这里,就抹了眼泪水。
梨花带泪,清丽逼人,这是侯卫东对流泪晏紫的评价,不过,他语言上还是很硬,道:“你放心,成津县公安局一定会严格依法办事,不会让朱莹莹蒙冤,这一点我敢保证。”
晏紫只得怏怏而回,她给小曼打了电话,“我刚才见了侯卫东,这人不可理喻,看来还得由步市长出面。”小曼也很苦恼,道:“不知为什么,凡是涉及成津的事情,步高一律不管,我刚才给他说了朱莹莹的事情,他还发了脾气,让我别跟着瞎掺合。”
吃了午饭,侯卫东让秘书杜东和司机老耿回金星宾馆,他独自开车来到了李晶所住的小区,走到小区中庭,空气中仿佛都有小丑丑的味道。
打开房门,就见到李晶拉着小丑丑的手站在门口,母子俩人都穿着红色衣服,很喜庆的颜色。
“终于回家了,今天抓周算了时间的,我还真担心你误点了。”李晶见侯卫东准时回来,不禁有些喜形于色。
“叫爸爸,快叫。”
侯卫东抱起小丑丑,在额头、脸颊一阵乱亲,脸上的胡须茬子将小丑丑弄痛了,“哇”地一声,小丑丑哭了起来,他一阵挣扎,从侯卫东怀里挣扎出来,迅速地藏在了李晶身后,觉得安全以后,又将小脑袋伸了出来,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爸爸。
李晶是这次抓周的总导演,到了预定的三点,她将小丑丑和侯卫东带到了铺满了各种小玩意的房间,这些小玩意品种十分齐全,吃、穿、用、住、行诸多门类都有。
侯卫东见李晶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禁好笑,问道:“你希望小丑丑抓到什么?”自从生了小孩以后,他就算见识的李晶的另一面,胖嘟嘟的奶臭小家伙彻底激发出了她深藏于内心的母性,在精工集团杀伐果断的董事长回到家中,只要看到小丑丑,就变成了容易激动且不讲科学的妈妈。
李晶认真地想了想,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他选听诊器,靠技术吃饭,一辈子饿不了,我不希望他大富大贵,只要一生平平安安就行了。”
她说得真挚而虔诚,这也感染了侯卫东,两人就静静地站在小丑丑身后,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信则灵,当李晶相信抓周也是人生抉择。就分外紧张。
关心则乱,也算是一条普适道理。
小丑丑站在房门。骤然间看着辅在地上地各式玩具。明显地有些发懵。在李晶地鼓励之下。他才一歪一扭地走进了屋里。
小丑丑行走在玩具地森林之中。玩具太多晃花了眼睛。让他迟迟没有行动。突然。他蹲下身去。快速地伸出两手。各抓了一个玩具。
小丑丑右手抓了一把玩具手枪。左手抓了一个漂亮地芭比娃娃。双手挥舞着。对其他玩具不屑一顾。
这下轮到李晶傻眼了。
李晶对小丑丑地行为做了很浪漫地解释:“猴子。看来小丑丑和他爸爸一样。是一个勇敢而且多情地男人。”
侯卫东一只手摸着鼻子。一只手揽着李晶地腰。呵呵笑道:“小丑丑长大以后肯定是楚留香式人物。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李晶却道:“我不希望小丑丑当英雄,他当个普通人,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抓周仪式结束以后,大姐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才将小丑丑带到房间睡午觉。
侯卫东凑在李晶耳边,低声道:“我可是三月不知肉味。你想不想我。”李晶脸微红,道:“先去洗澡。”
“我们洗鸳鸯浴。”
“大姐还在屋里,她知道要笑话我,你先去洗。”
侯卫东洗了澡出来,屋里已经开了热空调,屋内温暖如春,他就静静地等着美女出浴。
李晶穿着睡衣走了回来,脸上红扑扑的,进门以后。却没有见到侯卫东。突然身体一轻,被拦腰抱起。扔到了床上。
等到一阵热吻结束,李晶一边享受着肌肤相亲地快感,一边道:“上次你说小丑丑大名叫做侯大勇,当时我觉得难听,现在想起来,名字虽然难听一些,却象个男人的名字。”
侯卫东将李晶压在身上,亲吻着她雪白的脖子,道:“就叫做侯大勇,不过他若真正太勇敢了,你这当母亲的又未必受得了。”李晶眼里就蒙着些雾,道:“前天做了一个梦,梦到小丑丑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等哭醒以后,赶紧去看小丑丑,见到他睡得好好地,这才放心。”
“别胡思乱想了,让我们一起快活。”侯卫东明白这是太过关心而产生的焦虑,就以实际行动来劝说,顺着脖子一路往下亲吻,当牙齿将睡衣撕咬开以后,再用牙齿和舌头轮番挑逗其胸前的两颗蓓蕾。
过了一会,侯卫东感到了李晶身体的热量,咬着其耳垂,道:“白骨精,你的水帘洞湿了没有?”
李晶眉眼如水,又如火。
“我要进来了。”
“嗯,深一点,啊。”
激情之后,两人体力消耗过大,沉沉睡去,直到小丑丑拿着在外面用手枪砸门,才醒了过来。
大姐是过来人,更是明白人,她知道李晶与侯卫东关上门会做些什么,听到小丑丑地砸门声,赶紧过去抱住小丑丑,施展出十八般武艺,才将小丑丑从门口弄走。
李晶慵懒地躺在床上,她是久旱逢甘雨,身心都是极端舒服,纠缠在侯卫东身上,不愿意分开片刻。
休息了十来分钟,才稍稍恢复了元气。
“精工集团到成津去竞标,你事先都不给我说一句,这么有把握吗?”
“我是不想让你为难。”
“成沙公路竞标公开、公平和公正,省内媒体进行了充分报道,我没有任何公司打过任何招呼,问心无愧,能有什么为难。”侯卫东还是颇有大男子思想,虽然知道此次招投标很有一些后遗症,却不愿在李晶面前表露出来。
李晶不停地用乳房蹭着侯卫东的胸膛,娇嫩肌肤与强健肌肉的亲密的触碰,让她感到很放松很享受。
“这次成沙公路的竞标,我估计你要得罪人。”
侯卫东伸出手,将李晶抱到自己身上,双手揉着饱满的屁股,问道:“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听说了什么?”
“这还有听说,我好歹也是有十年经验的从业人员,这种事见得太多。”李晶笑了笑,解释道:“成沙公路就是一块肥肉,打招呼的人肯定不少,你把事情做得太公平,十有八九要得罪人。”
侯卫东只得苦笑道:“你的推测还真是不错。”
“这是做工程地潜规则,你这样做就会断了不少人的财路,现在大家都还能忍着,主要原因是忌惮周昌全,我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周昌全要调到省里来。”
侯卫东敏感地问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李晶道:“现在什么消息能保密,今天中午木山老总过生日,他只请出两桌客人,有一半是政府官员,省委一位副秘书长无意中说起了此事,我觉得可信度很高。”
侯卫东在心里叹息一声:“如此重要敏感的人事安排,居然不能保密,弄得大家皆知,真是悲哀。”口里道:“这信息如果是真实的,对我来说就是很重要的消息,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李晶粘在侯卫东身上,撒娇道:“刚才还有更重要地事情。”随即又道:“老公,我有个建议,你得趁着周昌全调瞳之前,将副职去掉,只要当上了县委书记,就算换了一位市委书记,也有了可以回旋的余地,如果不能将副字去掉,以后前途难说,就得考虑调离沙州。”
李晶所说基本上符合逻辑,这让侯卫东暗地里有些佩服,他眼睛盯着天花板,思绪飞到了沙州官场之上:“也不知是谁来出任市委书记,得罪了黄子堤,又与刘兵不对付,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又想道:“朱小勇和蒙宁这条线还得保持联系,只可惜,蒙宁不是蒙豪放,若能与蒙豪放联系上,在岭西就不怕风吹浪打。”
李晶的第六感素来发达,她见侯卫东有些失神,就翻身而下,跪在床上,道:“别动,我让你再舒服一次。”
在温柔陷阱包围之下,侯卫东雄风再起。
夜幕降临,两人才走出了房间,李晶满脸红润,皮肤比平时娇嫩许多,她道:“大姐,冰箱里还有些牛肉,今天晚上吃炒牛肉。”
大姐取出牛肉,不一会,厨房里传来了“嗒嗒”的切菜声,牛肉、芹菜再加上泡椒,这是沙州人喜欢的经典菜式。
侯卫东随手摸出手机,打开一看,却吓了一跳,在进入李晶家门之时,他将手机调到无声状态,此时显现有二十四个未接电话。
十六个是县委办和杜东打来的。
七个市委办楚休宏的。
一个是市委书记周昌全的电话。
拿着电话进了里屋,侯卫东想了一会托词,这才拨通了周昌全地电话。
星期六的第三章。
周昌全没有批评侯卫东,只是道:“如果有时间,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侯卫东当然很懂事,没有丝毫犹豫,道:“我在岭西,一个小时,准时到市委办公室。”
李晶正在兴致勃勃在与大姐一起做晚饭,听说侯卫东要走,表情就由睛转阴,不过她还算通情达理,叹了口气,道:“周书记急着找你,多半是传言成了现实,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能理解。”
侯卫东急急忙忙穿着外套,抱歉地道:“实在对不起,不能陪你和小丑丑吃晚饭了。”
出门之时,李晶抱着小丑丑站在门口,她叮嘱道:“如果周书记真的要调走,记着提要求,要由副转正,否则以后就有变数”
“我知道了。”
“高速路上开车慢一点。”
侯卫东亲了亲小丑丑和他的妈妈,道:“老耿技术过硬,车况又好,没有问题。”
七点半左右就到了沙州市委,,侯卫东在院前停车,抬头见楼上还有数间办公楼没有熄灯,一间是市委值班室的灯光,秘书长洪昂和市委书记周昌全屋里也是***通明。
上了楼,在走道上正好遇到了秘书长洪昂。
洪昂道:“今天下午得到了正式消息,周书记要到省政府去任副省长,十二月以前就要离开成津。”
侯卫东没有在洪昂面前故作惊讶,只道:“这么快。”
“明年一月份各地都要换届选举,这其间还有一些例行程序。现在走很正常,并不算快。”洪昂又交待道:“周书记今晚请几位同志吃晚饭,还要交待你的事情。”
侯卫东轻声问道:“秘书长,这一次你是否升级。”洪昂摇摇头,道:“不清楚。”
两人各怀着心事,来到了周昌全办公室。
周昌全甚是平静,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报纸。见到侯卫东与洪昂进来,问道:“一个小时回岭西,卫东很准时。”他指了指沙发,道:“你们两人先坐一会,黄书记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约莫七、八分钟时间,黄子堤走了进来***他走得挺急,虽然已是深秋季节,脸上却有一层汗水,进门就道:“接到周书记电话,紧赶慢赶。还是跑了两个多小时,除了益杨。其他几个县的交通都应该花大力气整治了。”
洪昂见人到齐,提议道:“周书记,人齐了,我们出发吧。”周昌全就道:“高健在脱尘温泉等着我们,今天我请大家喝一顿小酒,泡一泡温泉,彻底放松。”到了脱尘温泉,高健和水平两人早就在贵宾房候着,等到侯卫东进门。水平道:“周书记,菜谱已经排好了,只是这些菜太简单了,我建议加点山珍。”
周昌全摆手道:“其实菜不分高低贵贱,只要手艺好,就能腐朽为神奇,对于我个人来说,最喜欢的还是家常川菜,关键是要正宗。”
水平忙道:“水总特意到成都请的大师傅菜是正宗川菜。味道绝对地道。应该能合周书记胃口,酒则是我在贵州仁怀通过关系买地茅台。绝不掺假。”
很快,菜就上桌,确实是地道而寻常的川菜:“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宫爆鸡丁、回锅肉、麻辣长江鱼,炝炒白菜、干煸四季豆、黄花肉片汤。”
这几样全是正宗的川菜,除了长江鱼稍稍名贵一些,其他菜都是寻常百姓的家常菜,只是大师傅功力深厚,将一桌寻常菜弄得色、香、味俱佳。
水平老总为了提高脱尘温泉的档次,专设了十间高档房间,里面的服务员都是从当地中专、大专招来的兼职学生,气质、相貌都很不错,今天为周昌全一桌服务的,是脱尘温泉中最漂亮地服务员。
人靓,菜香,环境好。
周昌全明显比平时要和蔼可亲,当麻婆豆腐被端上来以后,他指点道:““正宗的麻婆豆腐,要用肉末加上豆腐及大蒜茸、花椒粉、麻油、红椒油、豆瓣等佐料一起炒,这样才味道鲜美,。”
又道:“以前物质短缺,吃肉不容易,为了给孩子补充营养,家里那位就喜欢买豆腐,即便宜,又是优质的植物蛋白,这道麻婆豆腐就是当年最常吃的一道菜。”
絮絮谈着家常的周昌全,少了几分官气,更象是一位寻常的邻家大叔。
侯卫东暗自盘算:“今天周昌全召集大家喝酒,倒是一个好机会,看能否给黄子堤解释易中岭之事。”
转念又想:“这事还真不好解释,益杨检察院地事情肯定是易中岭所为,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更关键的是,黄子堤能为易中岭三番两次的打招呼,多半是收了钱,涉及到利益问题就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
酒过三巡,周昌全脸喝得通红,情绪很好,他站起身,举着酒杯道:“这一杯酒敬在座诸君,感谢大家在几年来对我的关照。”
大家一齐站了起来,酒杯碰得“啪、啪”直响。
此时,周昌全调省政府已成了定局,席间气氛与往日相比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以前只要周昌全在席间一坐,大家就会觉得压抑,语言也就谨慎得多,今天在周昌全带领之下,席间多了些热闹温馨,少了些拘束。
“到省里之前,侯卫东和楚休宏两个年轻人地事情得安排好。”周昌全此语一出,众人表面上还在喝酒吃饭,精力却高度的集中起来,静等着其下文。
周昌全缓缓地道:“休宏跟我时间不长,小伙子人不错,如果愿意,跟着我到省政府去。”
楚休宏屁股下面就如有弹簧一般,弹将起来,道:“感谢周书记对我地信任,我愿意永远为周书记服务。”作为楚休宏,为周昌全服务的时间还不长,而且还没有在市委办任职,留在沙州变数太多,跟着周昌全到省政府办公厅,是他最好的选择。
安排楚休宏很简单,周昌全只是顺便提一句,当楚休宏表态以后,他就将目光转向了侯卫东。
“成津的事是我在沙州留下来的唯一遗憾,我到了省里,将继续关注成津,在我离开沙州前,准备将卫东头上的副字去掉。”
侯卫东在成津任县委副书记,虽然是实际上的县委书记,可是毕竟带个副字,并没有成为沙州市市委员,由副转正以后,按照沙州规矩,他就会成为沙州市委委员,其在沙州的地位将进一步提高。
周昌全略为停顿,道:“成津之事原本就是一团乱麻,最终要靠发展才能解决问题,卫东记住,发展为第一要务,在发展中才能搞好整治工作,只是成津积弊不少,今后困难也多,子堤、洪昂,还有海云,拜托你们继续支持成津的工作。”
海云就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步海云,是周昌全地重要助手,市委的决定,算起来倒是十有六、七由他去落实,今天他到北京去开会,不能赶回来。
自从成沙公路开标以后,黄子堤便在心中留下了一个疙瘩,不过他面子上的功夫做得极好,道:“卫东在成津做得很不错,他的事就是市委的事,我将尽全力支持。”
侯卫东倒了一杯酒,站起身,道:“黄书记,小侯敬你一杯酒。”
“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市委委员、成津县委书记,再称小侯,折杀我了。”黄子堤开着玩笑,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豆芽长到天高,还是一盘小菜,在周书记、黄书记、秘书长面前,我称一声小侯是永远不会错的。”侯卫东顺便将三位市委常委的马屁都拍了,顺便也向即将当上副省长的周昌全表明了态度。
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很好,到了十点,晚餐才算结束。
周昌全又发了话:“大家平时太辛苦,今天晚上彻底放松,先打四十分钟双扣,然后泡温泉。”
打完扑克,脱尘温泉水平老总按习惯给周昌全安排了最顶级地池子,周昌全却坚决不去,道:“大家在一起泡才有意思,赤诚相见嘛。我在这里年龄最长,搞点特殊,上次地那位按摩师技术真是不错,就请按摩师傅给我松松筋骨。
大家都一齐下到了贵宾间的中型池子,这个中型池子新开设不久,设计容量是二十人,此时他们几人下去,显得很宽绰。
等到周昌全去做按摩地时候,侯卫东慢慢地移到了黄子堤身边,他想趁着两人赤裸裸相见之机,侧面解释成沙公路的事情,以消除已经产生的误会。
黄子堤在全场中肚子最大的,他靠在池子边,双眼微微眯着,一幅很享受的神情。
侯卫东凑到黄子堤身边道:“黄书记,给你汇报一件事。”
黄子堤仍然闭着眼,似乎没有听到侯卫东的声音。
第五百零六~九章 变
其实,黄子堤一直将侯卫东纳入视线,其一举一动他看很清楚,他是故意要谅一谅侯卫东。等到侯卫东又说了一遍,他才睁开眼睛,道:“嗯,这水真是舒服。”
“水当然舒服,是来自大地深处的温泉,就和女人的温柔一样。”侯卫东在心里自我调侃了一句,脸上满是笑意,道:“黄书记,有一件事总是梗在心里,我觉得应该给你汇报。”
黄子堤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而且今天是私人聚会,没有领导,只有朋友,你就当我是你的老兄。”
侯卫东与黄子堤并排坐在池中,字斟句酌地道:“在九五年吧,我当时还在益杨县委办任副主任,在益杨检察院发生了一件大事,应该算是两件,一件是检察院的档案室被人纵火,另一件是犯罪嫌疑人被人下了毒。”
“这事当时闹得很大,我知道此事,似乎没有结论。”黄子堤当时还是市委秘书长,看过这事的案情通报,不过这事发生在益杨,市委责成祝焱负责,他印象不深,此时侯卫东突然提起了此事,让他一下警惕起来。
侯卫东道:“给市委的报告只能以事实为依据,所以很多关键地方写得很含糊,很多敏感内容无法写上去。”
“里面还有什么问题?”侯卫东点了点头,道:“当时县检察院正在办理益杨土产公司的案子,死者也是土产公司的副总,从情理上来说,此事与益杨土产公司绝对有关系,只是最终也没有破案,所以不了了之。”
他又对黄子堤道:“我是事件的亲历者,对益杨土产公司一案印象深刻,有些事情还请黄书记理解。”
听到此,黄子堤对侯卫东的意思已经听得很明白。暗道:“绕了一个大圈子,原来是说成沙公路之事,看来他和易中岭矛盾很深。”
“这温泉还真是舒服。”黄子堤又夸了一句温泉水,这才淡淡地道:“嗯,我知道了。”
此事讲到这一步,就不能再说了,在官场,言外之意才是真实的意思,侯卫东终于将纠结在心里事情讲了出来。压力也就自然消失,暗道:“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如果黄子堤真是不能理解,就让他不理解吧。”
在贵宾池子东侧,精瘦的按摩师正在给周昌全按摩,他的手劲极大。技术娴熟,举手投足很有些韵味。
黄子堤似乎谈兴很高,道:“厨师、按摩师、设计师等工作,从业人员多是女性,但是最终做到顶尖的多数是男人。”侯卫东道:“主要是男人喜欢钻研,女人结婚以后。心思就留在家里。”两人谈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题,南部新区高健涉水来到了黄子堤身边,侯卫东就自然而然地离开了。
黄子堤一边与高健聊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陷入水雾中地侯卫东身影,暗道:“易中岭不是善茬子,以后一定要警惕,侯卫东却是长反骨的魏延。不得不防。”
凌晨,众人才散去。
第二天出门,秋风起,雨丝斜斜地扑向了沙州的大地上,落在脸上,让人感觉到一阵的阴冷。
侯卫东穿着七匹狼茄克,他直接来到了大门口,秘书杜兵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杜兵接过手提包,侯卫东却没有立刻上车。站在车门处,面对着新月楼的大门。
“晚上住在哪里?”
“还是在沙州宾馆。”
“真是辛苦你们了,等到成沙公路修好以后,跑一趟就是一个小时,到时就不必留在沙州过夜,经常这样,对家庭生活有影响。”
杜兵知道侯卫东不喜欢饶舌之人,也就没有故作聪明说大话,就实实在在地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他以前在县委办工作之时。眼界就只有县委办的那几间房子。当了侯卫东专职秘书以后,经常到岭西和沙州。眼界大开,在他心目中,侯卫东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所以,就算当秘书对家庭生活有影响,又算得了什么。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迎着斜风细雨,杜兵精神饱满。
小佳开着蓝鸟车出现在了大门口,在侯卫东身边刹了车,道:“我就不下车了,有事电话联系。”
雨中,侯卫东衣服微微有些湿润,挥了挥手,准备上车,小佳却突然道:“你上车,我送你到路口。”
“你别担心,周书记是到省政府当领导,怎么你们都如天踏下来一般。”
前面有个货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小佳麻利地打了一盘子,避开了大货车,她道:“现官不如现管,周书记当了副省长,毕竟隔了一层,新来地市委书记多半要洗牌,你得注意一点。”侯卫东道:“人这一辈子,不知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阴,仔细想想,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别操心,更没有必要忧心忡忡。”
到了成津县境内,桔树镇、河西镇的二个标段都在施工,车进入双河镇,这里应该还有两个标段,沿途只看见几处挖掘过的痕迹,不见施工队伍。
精工集团的梁工叫苦不迭,道:“侯书记,对于我们工程方,拖了工期意味着增加成本,我们当然不原意,可是现场阻工很严重,我们正准备向县领导反映这事。”侯卫东道:“你写一份材料送到县委来,随时做好施工准备。”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公路沿线湿漉漉的景色,略有些萧瑟。
侯卫东想着方杰电话本上的数字,暗道:“这个温贡成真是太不象话了,说地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他暗自下了决心,最多再让温贡成当半年书记,等到时机成熟,一定要将他拿下。”
回到了办公室,侯卫东喝了热茶,给县长蒋湘渝打了电话,道:“蒋县长,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吃午饭,没有事,就是吃午饭,在县委招待所。”
不论省里还是市里,重大人事调整素来不能保密,这已是令人无可奈何之事,连李晶这种体制外的人都知道周昌全要到省政府,因此,侯卫东断定蒋湘渝十有八九从不同渠道得知了此事,既然如此,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大大方方地与他沟通此事。
在沙州,侯卫东最大的后台就是周昌全,此时情况发生变化,他就准备适时调整自己的工作方式与思路。
十一点半,侯卫东就离开了办公室,提前来到了县委招待所。
招待所长胡永林早就接到了杜兵电话,亲自在厨房里督战,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他的声音:“这不是土鲫鱼,非洲大鲫鱼有什么味道。”
“不好买,你不能想办法,到附近田头去买。”胡永林出了发动汽车,口里道:“这些小事都要操心,你说累不累。”
等到他在郊区地鱼塘里买回土鲫鱼时,侯卫东已经来到了县委招待所,恰好看到胡永林提着鲫鱼下车。
“侯书记,我才从老丝厂外面鱼塘买回来的土鲫鱼,这是正宗的土鲫鱼,煮出来的汤都不一样的。”胡永林就在侯卫东面前表功。
“嗯,不错。”侯卫东顺口又道:“星期六,你去买二、三斤土鲫鱼,我带回家,给小囝囝煮鲫鱼汤。”
县委书记直接安排了任务,这让胡永林心情格外激动,走路都如在云中飘,到了厨房,他得意洋洋地道:“你们买不到土鲫鱼,我怎么买到的,不是买不到,而是没有用心。”又安排道:“侯书记喜欢吃黄焖鲫鱼,要拿出点本事来。”
十二点,县长蒋湘渝准时来到了县委招待所后院,来到了侯卫东的房间。
蒋湘渝见到桌上地葡萄酒,问道:“侯书记,有喜事?”侯卫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没有具体事,就是想同老兄聊一聊。”
春天很有眼色,为两位领导倒了茶水以后,就跑到厨房,站在大师傅身后,等着美味出灶。
大师傅就问春天:“胡永林这么激动,是哪位领导来了。”春天道:“没有外人,就是侯书记与蒋县长两人。”大师傅就骂道:“胡永林拿起鸡毛当令箭,给我说清楚,我好安排菜。”他对自己的徒弟道:“别弄得太多,炒牛肉,火爆墨鱼仔,加上黄焖鲫鱼,再配一个冷盘,两份小菜,也就差不多了。”
侯卫东为蒋湘渝倒上一杯红酒,道:“昨天我到了市委,得到准确消息,周书记要调到省政府,任副省长。”
人与人之间,除了理智的认识以外,还有一种融合了身体语言、脸部细微表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往往是潜意识的流露。
蒋湘渝靠在坐椅上,道:“前一段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原来真是无风不起浪。”
侯卫东总是感觉蒋湘渝与平时不太一样,暗中观察了一会,得出了结论:“蒋湘渝全身陷在了沙发上,这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他在记忆中寻找蒋湘渝以前的坐姿,却又不太清晰,不过可以肯定,以前至少没有现在这样放松。
“周书记在省里分管工业,这对我们成津县是一件大好事。”
侯卫东扳着指头道:“成津资源丰富,煤、磷贮量大,完全可以搞深加工,竹水河可以搞小水电,建材资源也比比皆是,周书记在省里主管工业,对我县的招商引资很有利。”
蒋湘渝慢慢地剥着一条黄焖鲫鱼,吃了一半,他赞道:“这黄焖鲫鱼是大师傅的拿手菜,味道还真是地道。”
“当然,特别是这种二指宽的土鲫鱼,特别入味。”
蒋湘渝没有继续黄焖鲫鱼的话题,问道:“不知新书记是谁,原地提拔还是从外面调来?只听到周书记要走的小道消息,新书记是谁还真没有听到风声。”
侯卫东摇头道:“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看来省委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不过,据小道消息说,省委组织部朱民生常务副部长可能性最大。”
“以前是一朝天一朝臣,现在是一界领导一套思路,周书记高升了,也不知道新书记会是什么样的思路,我们的工作节奏是否需要放缓。免得矛盾太多,激起群体事件,给新书记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起工作大半年,蒋湘渝与侯卫东关系处得还不错,他的这个提议也是从大局出发。
侯卫东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由副转正。他渴望出政绩地心思比蒋湘渝强烈得多。道:“我觉得还是得按既定政策办事。修路和整治矿山都已经启动。如果减弱工作力度。就会弄成夹锅饭。到时候骑虎难下。我们会很被动。”
“至于群体事件。只要应对得当。总是可以避免地。”
看着锐气十足地年轻县委副书记。蒋湘渝心道:“周昌全是侯卫东地靠山。如今靠山走了。他又与刘兵关系一般。自己得适当地与侯卫东保持着距离。”
口里就道:“小磷矿按省里政策确实应该关闭。但是这些小磷矿多为当地村民所开。提供了一定地工作岗位。也是乡镇税收地重要来源。强化关闭未达标小磷矿。出发点是绝对正确地。实际效果恐怕会几方不满意。”对于蒋湘渝地圆滑以及中庸主义。侯卫东是早有领教。今天他主要是请蒋湘渝来沟通思想。因此。当蒋湘渝与自己观点不太一致之时。也没有争论。就转了话题。聊了些并不太敏感地工作。
边吃边聊。气氛倒也融洽。
送走了蒋湘渝。侯卫东点燃了一枝烟。将几件难事在脑海中一一梳理:——
抛开了感情,从现实角度来讲。章永泰的死因其实对成津发展大局并没有太大影响,甚至可以完全忽略,当然这个前提是周昌全不在耿耿于怀——
整治磷矿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如蒋湘渝所说,整治小磷矿将会弄得几方面的人都不高兴,那为什么要整治,原因一,大中型磷矿投入了巨资搞技改,轻易让小磷矿过关。对大中型磷矿不公平。原因二,小磷矿污染重。耗能高,单位利用率低,原因三,小磷矿的税收很不规范,原因四,省里对此下达了明确任务。
侯卫东很认真的追问了自己,得出结论,其实原因一和原因四才是他大力气整治小磷矿核心动力。而原因二和原因三更多变成了对原因一和原因四的合理性解释。
这个结论让侯卫东很有些汗颜——
修建成沙公路,这是不可动摇的基本政策,不管遇到多大地困难,必须打通成津的交通线,这一条绝不含糊——
在竹水河修建小水电,这是蒙宁与朱小勇的项目,间接是吴英地项目,更间接则是蒙豪放的项目,而且从这个项目本身,对成津县的发展是有益的,至少在税收上是如此——
干部调整问题,到达成津以后,侯卫东要来了朱兵、解决了飞石镇镇长刘永刚,挤走了成津检察长段子安,他的第三个目标就是方杰小本本上所列出的名字,目标方式是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地下手。
另外,还有方杰、方刚的案子情况,这些都是隶属于上面大问题中的小问题。
正在梳理头脑中的条条款款,响起了敲门声,侯卫东以为是春天在敲门,就道:“请进。”仍然一手拿着烟,舒服地将身体陷在皮沙发里想着问题。
随风而进是淡淡地香水味道,与李晶所用牌子极为接近,而春天基本上不用香水。
诧异地回过头,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佳人婷婷玉立地出现在面前,反而让侯卫东吓了一跳。
“晏紫,你怎么进来的,有事吗?”
在邓家春的严格要求下,县委招待所后院的门岗管理比公an局还要严格,或者说,公an局由于阳气原本比较重,不怕小鬼闹事,因此门岗管理纯粹是摆设,但是县委招待所的门岗绝对正规和细致,按理说晏紫不能随便进来,侯卫东故而有此问。
晏紫看着袅袅升起的轻烟,轻微地皱了皱鼻子,道:“侯书记,我有事找你。”
她的身高与朱莹莹相仿,身材修长而优美,五官不如朱莹莹精致,却是平和中带着些傲气,傲气中带着些书卷气,相较之下,朱莹莹则如平民中的美女,晏紫则是从书香门弟中走出来地美女。
侯卫东依然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扬了扬,道:“请坐吧。”
晏紫原本是不速之客,不过却是一位气质出众的美女,一般来说,有成就的男人都对美女总是带着点客气,或是表面或是发自内心的客气。
“我想问一问,朱莹莹究竟犯了什么罪,派出所要将她押到成津来。”晏紫原本想与侯卫东温言相问,可是话至嘴边,又变成了责备。
侯卫东见晏紫如此质问,实在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举,便道:“你和朱莹莹是什么关系,朋友兼同事吧,按规定在留置期间,公an机关不必跟朋友兼同事说明原因吧,另外,我不是公an民警,你问错人了。”
晏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水就要眼眶里打转,她努力忍着,道:“我和朱莹莹一直生活在剧团里,怎么说了,情同姐妹,她现在出了事,我当然得帮忙,在成津县里我只认识你,请侯书记帮忙照顾,至少让的莹莹在公an局不受欺负。”
侯卫东大大方方地欣赏了一会近在咫尺的美女,心道:“朱莹莹、小曼、晏紫都是省歌舞团的同事,朱莹莹出事,沙州常务副市长步海云的儿媳妇小曼不出面,反而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晏紫出面来捞人,这位晏紫为人还不错,只是太单纯了。”
对晏紫评价略有变化以后,侯卫东态度便好了起来,道:“成津公an局依法办案,朱莹莹更不会欺负。”见到晏紫楚楚可怜地样子,又道:“你放心,我去打个招呼。”
晏紫见侯卫东松了口,忙道:“听说可以办保外就医,侯书记,你帮帮忙,能否给莹莹办个保外就医。”
“公an机关独立办案,我们怎么能随便干涉,不过,我可以问一问案情,我再强调一遍,成津县公an局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好人。”
晏紫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答案,可是也小有收获,至少有了侯卫东保证,朱莹莹就不会受到欺负,她从小生活地环境很干净,对公an机关的印象都来自影视作品,其间不少歪曲和夸大地东西,让她视公an机关为洪水猛兽,朱莹莹被公an机关带走,她就急急忙忙地四处奔走。
这一次,小曼的表现让她很伤心,另一方面也让她认识到社会的现实与冷酷。
等到晏紫离开,侯卫东给邓家春打了电话。
邓家春道:“侯书记,我正准备给你汇报,朱莹莹将方杰失踪前的动向讲得很清楚,看样子,方杰恐怕遇到了麻烦事情,具体事情在电话里讲不清楚,晚上我来汇报。”
侯卫东又问道:“朱莹莹本人有什么问题?”
“这次我们是对她进行留置,她交待道,在离开方杰家中之时,从保险柜里拿了几十万。”
“此事如何定性?”
邓家春道:“她和方杰在谈恋爱,或者说,她是方杰的未婚妻,未婚妻从未婚夫的保险柜里取走现金,在方杰没有追究的情况下,她就等于取自已家里的钱,这事不好定性。”
说到这里,他问道:“我听说周书记调走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是,晚上回来我给你细说。”
邓家春沉默片刻,道:“以前定下的事情,是否有变化?”
侯卫东语气坚决地道:“周书记明确表示,既定方针不变,继续全力追查,他会以副省长的身份关注此事。”
九九年十一月是激荡人心的一个月。
11月20日,中国第一艘不载人的试验——神舟一号,从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经过21小时的飞行,在完成预定的科学试验后,在内蒙古中部地区成功着陆,中国人成功实现了天地往返的重大突破。
11月25日,中美两国就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签署双边协议,这标志着中美之间这一长达13年的双边谈判正式结束。
在即将到来的12月20日零时,中葡两国政府在澳门文化中心举行政权交接仪式,中国政府对澳门恢复行使主权,澳门回归祖国,这将是继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之后,中华民族在实现祖国统一大业中的又一盛事。
这些国家大事,对于地处山区的成津县来说十分遥远,除了作为谈资以外,并无直接的实际意义,成津官场人员真正关心的还是近期的人事变动。
首先是侯卫东由县委副书记变成了县委书记,虽然他是沙州历史上最强势的县委副书记,毕竟挂着一个“副”字,有着不少的变数,同时在人们的心理上也有些折扣,此时正本清源,大家并不吃惊。其次就是市委书记周昌全同志正式离开了沙州,在离开之际,省委副****朱建国亲自来到了沙州,给沙州市四大班子领导们进行了集体谈话,高度评价了周昌全在沙州工作的七年多时间的功劳。宣布了省委决定。
第三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朱民生同志出任了沙州市委书记,朱民生,时年四十六,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好时机。
当李太忠得到周昌全离开的消息以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开了一瓶八五年正宗茅台,这瓶茅台当日不过十块一瓶,保存到九九年已是大大增值。至少值两千元以上,可是李太忠还是毫不吝惜地将此酒打开。
喝了三五杯以后,李太忠亦打开了话匣子,道:“东方,这一年你进步了,事情办得不错。”
李东方笑嘻嘻地道:“难得听到老爸一声夸奖,今天得多喝一杯。”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心里就压着一块大石头,你啊你。怎么不长脑子,成天净跟着方杰瞎胡闹,gcd真正要认真起来。蒋介石八百万军队都打趴下了,你以为有了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
李东方道:“章永泰是欺人太甚。”
“你以前为了买矿,用些手段情有可原,可是有了三个矿以后,就应该走正道,合理合法地赚钱,你现在配合县委县政府工作,感觉如何?”
李东方低头想了一想,道:“以前见了政府官员根本不。现在见了小官都要笑容满面了,这恐怕就是最大地区别。”他又加了一句:“当恶霸总是比当顺民爽快一些。”
要是搁平时,李东方如此说话,李太忠多半要勃然大怒,今天他心情着实不错,只是道:“陪点笑脸总比丢了脑壳要好,你坚持下去,弄个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的头衔,就有了政治地位。混在体制内总比当草民和恶霸活得更滋润,你现在年纪还轻,以后会明白这些道理。”
李东方低头喝酒,心里不以为然,暗道:“老爸在体制内干得太久,胆子真比针尖还要小。”
李太忠见儿子低着头,慢慢地喝了一杯,突然问道:“方杰那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老方县长到处找人。连方叶行都从新西兰回来了。看来应该出了事。”
李东方若无其事地道:“方杰人野,现在说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只是这一次也过份了,这么长的时间不露面,莫非真是出了意外。”
李太忠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见儿子表情很正常,没有什么异常,便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连喝了三杯,他再次招起头,眼睛就有了些血丝,道:“侯卫东是周昌全的人,他人虽然年轻,城府却很深,留在成津终究是祸害,一定要想办法将他弄走。”
“怎么能弄走,要二叔出面吗?”
李太忠道:“还用不着,朱民生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对市县一级工作不熟悉,我听他到沙州的几次讲话,估计此人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我想,只要在成津弄几次动运,侯卫东恐怕就会被朱民生拿掉,毕竟他是周昌全嫡系。”
李太忠若有所思地看着酒杯子,道:“这事还得找温贡成,他前些年吃了磷矿不少钱,总得做些事情。”
就在此时,县委招待所也摆了一桌酒席,市委组织部长赵东坐在了首席,副书记粟明俊、县区干部处处长郭兰、县委书记侯卫东、县委副书记高小楠以及组织部长都陪坐在一旁。
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朱民生来到了沙州市以后,出于对组织部门的深厚感情,对市委组织部进行了改革,以前的科统统变成了处,整个市委组织部设有十个处室:办公室(研究室与之合署)、机关干部处(青年干部处与其合署办公)、县区干部处(企业工委干部处、综合干部处(参照管理办公室与其合署办公)、人才处、干部教育处、干部监督处、组织处(企业工委组宣科)、党员教育管理处、党员电化教育处。
按惯例,在岭西,市级组织部门的内设机构被称为科或室,此时变成了处,处室领导人级别上其实还是正科,可是名头变成了处。听起来就有些吓人。
“侯书记,双河村的基层试点工作总体上还是不错,硬件设施搞上去了,资料也不错,不过,今天在村里,我发现一个问题,这或许是全市基层组织地通病。”
赵东衣着整洁,样式与县镇干部差不多。胜在品质优良,穿在身上自然不凡,加上光亮的手表,显得更有品味。
侯卫东恭敬地道:“赵部长,是什么问题,我们马上整改。”
“我翻了翻花名册,全村六十八个党员,只有五个是三十岁以下,有三人是近两年入党地。党员老化严重,死亡的党员比发展的党员还要多,这样下去。基层党组织的战斗力如何体现?”
县委组织部长李致道:“成津县可能还稍好一些,由于有矿产资源还较为丰富,所以还算留得住年轻人,党员发展的条件还好一些,在其他缺少矿产又没有工业的县,真正优秀的农村人才百分之九十五都到沿海打工去了,支部就算想发展党员,实在是没有好苗子,有地镇为了选一个基本合格的党支部书记。镇党委费很多周折。”
赵东道:“基层组织试点放在成津县双河镇,你们就得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将赵部长一行送到了县委招待所,侯卫东就对县委副书记高小楠和组织部长李致道:“高书记还没有到我家里坐一坐,今天到了门口,不进家门,可是说不过去。”
高小楠是分管宣传口地副书记,为人低调得让侯卫东就觉得窝囊,这种人最适合作为可以团结和依靠地力量。
以前有周昌全作为后盾,侯卫东将大多数精力花在做事上。如今周昌全走了,他就敏感地感觉到了一丝危机,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成为了他的自觉反应。
等到三人进了后院,不用侯卫东招呼,春天就准时出现在面前,她为三位领导泡了茶,又飞快地削了水果,然后很规矩地离开。
喝了茶。侯卫东道:“今天赵部长给我们提了很好的意见。组织部要进快拿出意见。”
李致是老组工,赵东这一番指示。在她耳中甚为平常,她笑道:“这事也是年年提,但是要发展党员总得符合条件,否则就是滥竽充数。”
“正因为有困难,所以市里才要通过试点寻找典型经验,我们应该通过提高基层组织的战斗力、凝聚力,来将优秀党员吸引到党组织身边,高书记,你说对不对?”
高小楠笑道:“事在人为嘛。”这句话其实是一句放之四海皆准的废话,在很多场合都很管用。
“我觉得双河镇的温贡成开拓精神不足,如今基层组织试点工作放在了双河镇,掌舵人得找个思想更敏锐的年轻人,你们有没有合适地人选。”
“绕了半天,原来是想拿下温贡成。”高小楠这才明白了侯卫东地心思。
李致对此并不觉得意外,成沙公路双河段进展极不顺利,侯卫东数次提出过批评意见,话里话外已有换人的意思,就建议道:“双河镇是试点镇,得找理论水平高,又长于做群众工作地人去掌舵,县委组织部温永革或者是宣传部的梁勇,都是合适的对象。”
侯卫东问高小楠,道:“梁勇工作水平如何,高书记最有发言权,你的意见?”
高小楠在县委素来没有发言权,宣传口多年没有提拔干部,这对他来说很不利,此时见侯卫东主动征求意见,就顺水推舟地推荐了宣传部副部长梁勇,
征求了高小楠和李致意见,侯卫东一语定乾坤,“梁勇理论功底深,又有一定实践经验,是合适人选,在下一次常委会上,由组织部提出此事。”在他的计划中,双河镇温贡成,县委办主任胡海、县国土房产局长老苟都必须拿下,这几个位置重要,态度暧昧,而且在方杰通读录之中。
高小楠回到办公室,马上就给宣传部副部长梁勇打了电话,道:“梁勇,有一个好消息。”
宣传部在成津县委当中是一个弱势部门,这不是宣传部门的问题,而是分管宣传副书记高小楠的问题,他虽然是副书记,可是说话还不如普通的县委常委管用,因此宣传系统提拔的官员就少。
为了此事,宣传系统的官员们对此有不少腹诽,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高小楠对手下官员的意见心知肚明,一时也无法改变现状,今天被侯卫东邀请到了县委小招待所后院,一起研究了双河镇党委书记的任免,心中不免高兴,急急忙忙就将好消息告诉了小梁副部长。
梁勇没有想象中的兴奋,道:“高老师,到镇里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得回来,而且我没有到镇里工作过,恐怕搞不好工作,给您丢脸。”
高小楠正在兴头上,此时就被泼了一盆冷水,道:“小梁,你的目光短浅了,双河镇是市委组织部试点镇,市委组织部几位领导经常到双河,干得好,这里就是你的政治资本。”
双河镇正处于矛盾的焦点,政府下决心改善成津县的交通,而村民要保住有限的蔬菜地,在这个地方当书记,搞得好就是政绩,搞不好就永无翻身之地,这才是梁勇不是太愿意到双河镇的真实原因。
只是,高小楠说得这么肯定,一定是在侯卫东哪里得到了消息,梁勇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马上改口道:“感谢老师的指点,人生能有几回搏,与其在机关养老,不如在第一线去闯荡一番。”
高小楠这才欣慰地笑了数声,夸道:“小梁,不愧为我的学生,以后你有了大出息,我这当老师的也为你骄傲。”
高小楠大学毕业以后,曾经在成津县一中当过几年老师。作为一名语文教师,他很优秀,所教的第一个班参加高考,语文平均分数就排在了全沙州市班级第二名,这是成津县高考语文的最佳成绩,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哪一个班级超越这个成绩。
梁勇当时就是班级的语文科代表,深得高小楠喜欢。
高小楠从学校调出以后,一直在宣传系统工作,官远亨通,十来年的时间就当了县委副书记。而梁勇步了高小楠后尘,大学毕业分到了成津中学,又调到县教育局,几经周折,成了县委宣传部副部长。
有了这层关系。梁勇在高小楠面前说话才会比较直接。
同样地一次调动。几家欢乐几家愁。梁勇心里喜忧参半。县委办胡海气得差点当面骂娘。而红星镇谷云峰则是喜出望外。
县委办胡海不仅没能当上常委。还被调到了县旅游局当了局长。成津虽然有几座大山。却是石头多煤炭多。不是黑地就是破地。实在没有什么好景色。县旅游局又是初立。办公条件亦不好。因此。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得到了消息当天。胡海喝了酒。酒入愁肠更是愤激。对着陪酒之人大骂道:“老胡鞍前马后地卖老命。没有功劳总有苦劳。侯卫东这个阴险。当了县委书记就要杀鸡给猴看。”
喝了一会。胡海想不通。又骂:“侯卫东以为自己地**有多干净。县委招待所地有个年轻服务员叫春兰。侯卫东把她地名字改成了春天。他妈地。真是春天来了。夏天就不远了。脱了衣服也不冷了。”
闻者都哈哈大笑。都夸老胡幽默。
胡海骂得痛快,酒醒之后。又有些后悔。还是灰溜溜地到了县旅游局去报到。
很快,胡海酒后骂人的话就传到了侯卫东地耳朵里。传话之人还气愤地道:“胡海也太不象话了,身为正局级干部,怎么能说这样没有党性和原则的话。”
侯卫东对告密者很鄙视,可是有了告密者,他这个县委书记才能更顺畅地了解方方面面的事情,他道:“老胡这人工作还是不错,就是好这口酒,喝了酒就把不住性子,可惜,可惜。”
告密者离开,侯卫东回想着胡海的醉话,却是心生警惕:“春天这个女孩子太会来事,放在身边终究会让人说闲话,得赶紧让她离开。”他琢磨了一会,“春天肯学习,为人活泛,倒是一个行政工作的好苗子,干脆送到交通局,给她一个机会,以后如何发展,就看她的造化。”
晚上回到了县委招待所,春天立刻就如蝴蝶一般在身边穿来穿去,她的容貌并不是上上之选,却充满着青春气息,又颇会察言观色,倒也讨人喜欢。
侯卫东问道:“春天,你在读交通局办的培训班?”
春天甜甜一笑,道:“我没有考上大学,这是终身遗憾,现在能读培训班,也算一种自我安慰。”侯卫东建议道:“你可以去读广播大学,比较正规,文凭也是国家承认的。”
春天就将手中地活停下来,道:“广播大学要定时去听课,我这里事情多,怎么能走得开。”侯卫东见其一本正经,很为难的样子,呵呵笑道:“招待所能有什么大事,莫非你请个假,招待所就要停止运转了。”
春天就低着头笑,不说话。
侯卫东道:“你是正式工人,在招待所没有什么前途,既然你在读交通局的培训班,想来对交通局地工作也有兴趣,如果你同意,就到交通局去上班,当然还是工人身份。”
春天被这意外之喜弄得有些迷糊,道:“真的让我到交通局。”
“当然是真的。”
“谢谢侯书记。”春天全心全意地为侯卫东服务,就是为了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如此之轻松,而且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付出。
春天脑子转得很快,很快,她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道:“侯书记,为您服务是我的幸运,您让我到交通局去,是不是对我不满意。”说了这话,她马上又有些忐忑不安,暗道:“千万别弄巧成拙,千万别弄巧成拙。”
侯卫东当过领导秘书,又当过领导,观人的本事不知不觉中大有长进,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却不揭破,道:“交通局很需要人才,你到交通局以后,好好工作,认真学习,转干的机会还是有地。”
春天出门之际,又泡了一杯茶,她望着侯卫东的眼神除了温柔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侯卫东是县委书记,同时也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男子,这无疑对春天这种少女是有极强的杀伤力,温柔体贴地为侯卫东服务,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县委书记,另一方面也藏着些少女的情怀。
此时,想到即将离开县委招待所,春天有了些伤感,不过她是很理智的女孩子,伤感归伤感,她还是会义不容辞地到交通局工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天,天高云淡,格外宽阔。
谷云峰站在门口,他对门岗道:“我是新上任的县委办主任谷云峰,要找侯书记汇报工作。”
这位门岗原来在乡镇派出所工作,以死板闻名全局,那天晏紫进入了后院,邓家春知道以后,就批评了几句,于是,门岗就正儿八经地执行着邓爱春的纪律。
“县委办主任是胡海,什么时候换成了谷云峰,你有证件吗?”
面对着一丝不苟地警察,谷云峰很有些尴尬,抬头就见到春天出了门,就如遇到救星一般朝春天招手。
“柳叔,谷主任以前是红星镇党委书记,现在调到县委办任主任。”
门岗这才道:“哦,真是谷主任,请进吧。”
谷云峰很郁闷地走进了后院,暗道:“侯书记是什么意思,将后院弄得警卫森严,难道是不想让送礼的人进来?”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万现金,是对侯卫东的感谢。
来到了侯卫东家中,东拉西扯地汇报了一会工作,谷云峰在临走前,将精美的礼品盒子取了出来,随手放在桌上,道:“侯书记,听说您的女儿才满岁,我没有买东西,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侯卫东见谷云峰根本无事,神情也不太自然,心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接过礼品盒子,随手就打开包装,看到里面的一万元钞票,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谷云峰。
渐渐地,在无形压力之下,谷云峰脸上开始出汗,他有些坐立不安,解释道:“侯书记,我。”
侯卫东抬手打断了谷云峰的话,道:“我调你到县委办,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我和你要长期接触,即是上下级,也是亲密的朋友,不要用钱来衡量我们地关系。”
尽管是秋天,尽管有心里准备,汗水还是密密地布置在谷云峰额头。
侯卫东拿起那一扎万元钞票,从中抽出了一张,道:“你给我女儿地礼物,这是人之常情,我要收,我代表小囝囝谢谢谷叔叔了。”
谷云峰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进肚子里,他将钱收了起来,心里充满着对侯卫东地佩服与感激,在心里长叹一声:“以前一直认为侯卫东是机遇好,现在看来,他确实有过人之处,我自愧不如。”
第五百一十~十二章 理论
十二月六日,侯卫东第一次参加有新任市委书记参加的小型会议,参加者为全体市委委员,由于朱民生要参会,市委委员们都一早就来到了会场,没有一个人敢迟到,更没有请假。
中会议室里安着一张椭圆形会议桌子,以前周昌全喜欢坐在椭圆头上,大家便觉得这个位置就主席位置,而新来的朱民生书记口味不同,他选择坐在会议桌的正中间,背后还新增了几面党旗,显得即气派又庄重。
在等候朱民生的时候,侯卫东对身边的赵林道:“赵书记,什么时候我到吴海县来学习。”
侯卫东从沙州学院毕业之时,赵林已是益杨县委副书记,论资历,侯卫东差得太远,他当年到益杨人事局报到,跑了数次都没有落实,还亏得巧遇了赵林,这才完成了很简单的报到手续。
赵林发了一枝烟给侯卫东,笑道:“昨天我还在对宣传部老崔说,成津县这半年经常在省报省电视台露面,吴海就差得远了,老崔最近就要到成津来取经,到时你可别藏私。”
侯卫东道:“吴海是老大哥,成津是小兄弟,能有什么经验,而且,我是吴海人,即使真的有点教训,也不会瞒着家乡的父母官。”
两人正说着,成津县委书记马有财也走了进来,他放下手包,就开始接电话,直到市委书记朱民生走进了会场。他才停了通话,向侯卫东点了点头,就凝神看着新来地书记。
朱民生是老机关,西装领带白衫衣,头发是整齐中分,看上去文绉绉的。只是他进门之时一脸严肃,冷脸冷面,倒有些官威。
主持会议的是副书记黄子堤,他环视了会场,道:“这些天,大家就期盼着新书记到来,首先我提议,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朱书记。”
顿时掌声一片,朱书记脸上亦没有笑意。只是抬了抬手,往下压了压,表示谦虚。
黄子堤又道:“下面,请民生书记作重要讲话。”
朱民生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遍,道:“虽然是初来乍到,但是大家也是老朋友了,在座的同志们,我有一大半都叫得出名字。”他稍停了停,抿了一口茶,道:“由于到沙州的时间还短。我还没有进行调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今天我就不务实,先务虚。讲一讲民主集中制。”
一般情况之下,任职地官员都要讲一讲自己的基本施政纲领或是观点。听到朱民生突然讲起了民主集中制,这其实就是他的施政纲领,在座诸君都屏气凝神地听着。
阐释了民主集中制的概念以后,朱民生强调道:“科学、完整、准确,这六个字是我们理解民主集中制的钥匙,没有这六个字,民主集中制就是假的,伪的。”
又道:“民主集中制总是在不断完善和发展的,党的七大,民主集中制被界定为——在民主基础上地集中和在集中领导下的民主;………十四大通过的党章规定——民主集中制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
周昌全开会从来不掉书袋。有事说事。无事散会,很干脆。
新来的市委书记朱民生的理论素养高。理论一套接着一套:“一种意见是否正确,不能由某个人的主观判断加以认定,……只能执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班长个人无权违背多数人的意见自行决定。”
“同时我们要防止分散主义和极端民主化,像我们这样一个大党,没有统一意志、统一领导,必然各行其是、一盘散沙,非乱不可,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组织服从上级组织、全党服从党地全国代表大会和中央委员会,这四个服从在沙州必须不折不扣地实行。”
朱民生的理论知识极为精熟,这一段演讲水平确实很高,有历史有现实,有中国有外国,讲完了理论,他话锋一转,从理论中回到了现实,道:“周书记就是执行民主集中制的典型,他制定的常委会议事规程,有许多内容被省委采纳,这是沙州在理论上地贡献之一,了不起,在这里表个态,我不搞标新立异,常委会议事规程也必须不打折扣地执行。”
朱民生抚了抚中分的头发,道:“昨天,黄书记对我说,有好几件要紧事要定下来,我地意思还得按照民主集中制的精神,依据议事规程的条款,不打折扣地操作。”
又继续道:“我说了三次不打折扣,什么意思,就是常委会决定的事情,沙州所有干部必须执行,有意见也得执行,不能搞阴奉阳违这一套,不能为了小团体利益而置常委会的决定而不顾,出现了这种事情,必须进行严历的组织处理。”
最后几句话,他说得很是严历,不愧为冷面部长的称呼。
讲完这一番话,不过四十分钟,然后黄子堤又讲了几件具体的事情,花了二十分钟,然后黄子堤道:“今天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出了会场,侯卫东就在琢磨着朱民生的施政宣言:
“从这一段讲话看,朱民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很多,讲民生集中制,其实是讲纪律,四个服从,三个不打折扣应该是讲话地关键。”
“周书记搞地市委常委会议事规程从形式到内容上都对市委书记有利,朱民生很聪明,全盘接收了这一套制度,加上前面严格执行民主集中制的讲话,其实就能掌握了沙州市地航向。”
“能走到市委书记的岗位上。都不是易与之辈。”仔细将朱民生的讲话研究了一遍,侯卫东发出了感慨。
回到了成津,侯卫东就将宣传部梁逸飞部长叫到办公室,简明扼要地讲了市委委员会议的情况,道:“成津日报、电视台要连续刊登和播放与民主集中制相关的理论,这是今天我整理的朱书记关于民主集中制地讲话。以此为蓝本,组织理论水平高的同志,吃透精神,并结合成津现实,写出一系列有水平的文章,集中在媒体上刊登。”
梁逸飞明白其中的意思,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又建议道:“我有一个想法,如果省市报纸能刊发几篇有份量的文章。县里的宣传工作就主动了。”
侯卫东同意了梁逸飞的建议,道:“所有关于民主集中制的文章,都要送给我审阅,理论上的东西一定要慎之又慎。”
县级领导,在中央地文件中,都被称为基层干部,基层干部主要任务自然是一线,与宣传部长梁逸飞探讨了理论问题以后,就带着人直奔双河镇。
梁勇被派到双河镇以后,工作很是积极。将全镇人员分成十个工作组,分片包干,责任到人,确保成沙公路能顺利开工。不管效果如何,梁勇的积极态度是前任书记温贡成所不能比拟的。
基层工作并不是高科技。很多时候,态度能决定一切。
十来分钟,侯卫东就到了村小,对等候在此的梁勇道:“什么时候能够进场施工,有没有具体时间。”
梁勇有些为难地道:“我们将机关干部分成十个组,每组由镇领导带队,我就负责村小这一片,从我这一组的进展情况,大部分村民还是支持修路,只是有少数刁民难以理喻。”
“成津县没有刁民。只有思想工作暂时不通的群众。”侯卫东见身边跟着不少人。还有几个农村老太太在围观,就纠正了梁勇的话。
梁勇自知失言。忙道:“请侯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加大思想工作力度,合理调整土地,将补偿款尽量足额发放到每一位村民手中。”
侯卫东点了点头,道:“成津县财政的状况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这些钱来之不易,一定确保能发到老百姓手中,这笔钱就是高压线,谁敢从中截留,不管是谁,都要不打折扣地严惩。”
他一边说一边走,梁勇紧跟在身后,其他人跟在身后,朝村小走去。
进了村小,侯卫东见没有了外人,就道:“对那些钉子户要多管齐下,如果确实是合理诉求,尽量满足,如果真是胡搅蛮缠,也不能手软,县委县政府就是你的坚强后盾,当然,也不能蛮干,要对每一个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等一会我亲自去见一见村小附近的钉子户,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要求。”
梁勇心道:“侯卫东办事确实爽快,不象有地领导说话总是云山雾罩,只提要求,不肯负责任。”口里道:“侯书记,我们就到隔壁张有财家里去,他是双河附近比较有名的蔬菜种植大户。”
侯卫东道:“行,就到张有财家去。”
梁勇吞吞吐吐地道:“侯书记,还有一件事情想给你汇报,我到双河有十天了,双河算是比较宣裕的镇,可是情况不容乐观,这次分组包片以后,干部们倒是没有怨言,只是提出要发些工资。”
侯卫东知道成津不少乡镇都有拖欠工资的现象,就问道:“双河镇到底拖欠了多少工资?”
“99年地工资发到了三月份,从三月起,所有机关干部都只领导一百元的生活费,我到了双河,最焦心地就是这件事情,前年整顿基金会,镇里还向每位机关干部借了钱,依据级别,分别是普通干部三千、中层干部五千,一级班子八千,干当时是强迫借款,同志们意见很大。”
自从财税体制改革以后,乡镇财力日渐紧张,侯卫东对此心知肚明,他一时也无良策解开这个疙瘩,道:“这事,你给我写个详细报告,尽量准确。”
秘书杜兵拿着手机走了过来,道:“侯书记,刚才接到市委办通知,朱书记让你立刻到市委。”
“这不是好事。这是侯卫东的第一反应。
“杨柳,刚才接到了市委办的通知,要我到市委,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按常理,朱民生找侯卫东谈话,杨柳应该不清楚,只是这次召见颇为奇怪,侯卫东就想探探路子。
没有想到,杨柳还真是知道此事,“刚才有一个年轻女子来到市委办,当时没有人接待,我还给她倒了一杯水,她说她姓章,是成津县委章永泰的女儿,有情况反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原本准备给您打电话,又被杂事缠住,就忘记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通知你到市委来,实在对不起。”
“朱书记是哪一间办公室?”
“是以前的资料室,从新装修过。”
侯卫东就笑道:“那谁用周书记以前的办公室?”
“暂时没有人用,空着,不过朱书记的格局与以前不同,秘书办公室在书记办公室的正对面,各是各的房间,而不象以前那样是套间。”
在周昌全时代,市委领导都与秘书共用一个套间,到了朱民生时代,秘书办公室完全独立出来,侯卫东对市委办很熟悉,脑子里很准确地想象出现在的新格局。
侯卫东又问道:“今天开会,我看见是秘书长亲自陪着朱书记,现在朱书记的秘书选定没有,是哪一位?”
杨柳道:“你有印象没有。组织部有位赵诗人,平时寡言少语,对人客客气气,他如今是朱民生地秘书。”
“原来是赵诚义,今后得同他搞好关系。侯卫东脑海中想起那位靠着墙边行走的瘦削年轻人。
赵诚义赵诗人是组织部的年轻干部。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在市委机关里面小有名气,侯卫东以前跟在周昌全身边,关心的是大事,接触的都是相当级别地领导。对赵诚义这种年龄和级别地人就没有多少话说。偶尔在走道、楼梯遇上。互相点点头而已。
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侯卫东就靠着柔软的坐椅,看着公路两边的山和树朝后飞快地退去。默默地想着心事:“县委书记出车祸是天灾,很正常。而被暗害,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朱民生作出迅速反映也在情理之中,他以前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想必知道章永泰这个人,他对此事会是什么态度?”
小车进入了沙州境内,经过前思后想,他终于拿定了主意:“除了周昌全交待地任务有所保留,其余皆实事求是地陈述。”
进了市委大院,由于有杨柳提供地情况,侯卫东直接就找到了资料室,朱民生办公室关闭着,其对面地办公室开着门,里面坐着一位戴着眼镜、脸颊瘦削的年轻人,正在专注地看着文件。
侯卫东轻轻敲了敲门。
赵诚义抬头见到侯卫东,就站起身来,道:“侯书记,您好,请进。”等到侯卫东在对面坐下,他道:“侯书记,朱书记正在小会议室跟几位领导谈话,很快就要过来,你稍坐一会。”
侯卫东当过两茬子秘书,很注意细节,当赵诚义将纸杯子放在面前之时,暗道:“赵诚义还是缺少经验,怎么能用纸杯子接待客人。”
若论泡茶,纸杯子总有股异味,越是好茶味越明显,更何况纸杯子并不卫生,因此,侯卫东给周昌全当秘书之时,有一个专门的茶柜子,里面备有六个高档白色瓷杯子,每天都要消毒,茶柜子里还有几筒茶叶,这几筒茶叶包括了铁观音、龙井、益杨新茶等品种,供领导选用。
侯卫东与赵诚义以前没有多少交往,赵诚义又有着诗人名头,诗人素来敏感,因此,也就没有贸然提醒,端起纸杯子喝了
纸杯子果然有异味,茶叶是普通地益杨茶,从口感来说,还不是正宗的益杨新毛峰。
侯卫东递了一枝烟给赵诚义,赵诚义倒没有推辞,接过烟以后,主动给侯卫东点火,点火之机,侯卫东注意到,赵诚义手指修长,只是有一圈淡黄色地烟迹,看来也是一个烟瘾大的家伙。
他一边与赵诚义不咸不淡地聊天,一边观察着新装修的秘书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原来也是市委的资料室,在印象中,这房间里有一排木书柜子,是沉旧颜色的老柜子,还有几排报夹,市委办同志休息之时,可以到这房间查查资料,看一看最新的杂志和报纸。
看得出,这一次装修下了真功夫,办公家俱是索伦牌子,这个牌子的家俱正是由曾宪刚代理的福建产品,以价格高出名,不过一分钱一分货,索伦家俱质量确实也不错,摆上了索伦家俱,办公室格局顿时为之一变,原本的丑小鸭突然间就变成了天鹅。
座在堂皇而气派的秘书室,侯卫东突然觉得原本熟悉的市委办变得陌生了,有一种与往日格局不同的氛围。
等了半个小时,朱民生才从小会议室回来,侯卫东知道来汇报工作的人肯定很多,赶紧出了门,与赵诚义一起前往朱民生办公室。
赵诚义作了介绍,便离开了房间。
朱民生的桌面上有厚厚一叠文件,最上面一份文件上面写着“急件”,他看了一眼文件,道:“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好,好,年轻才有锐气。”
又道:“你先坐一会。”说罢就埋头读文件。
不少******都喜欢用这一招来体现权威,侯卫东也用过这种招数,对此心知肚明,就很沉稳地坐着,眼角余光瞟了瞟朱民生的办公室。
朱民生的办公室很有特点,桌上有两面小旗子,一面国旗,一面党旗,背后是一长排高大的书柜,书柜上全是排列整齐的书,有不少是厚厚的大部头。
办公家俱也是索伦牌,从色泽到样式,明显比赵诚义办公室的家俱高上几个档次,侯卫东对索伦家俱也有些了解,略为估算,朱民生房间的家俱绝对少不了五门前的海陆空餐厅,侯卫东要了一瓶最好的葡萄酒,等着洪昂秘书长。
洪昂也是一个人过来,坐定之后,道:“今天被朱书记批评了,恐怕叫你过来,也是为了同一件事情。”侯卫东奇怪地道:“这事和秘书长没有什么关系。”
“朱书记的意思,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信访人来到书记办公室,他指出市委机关管理有问题。”洪昂道:“从今天起,要将信访办移除市委和市政府大楼,专门成立信访中心,这是便民举措,也是让市委安静的好办法。”
侯卫东自嘲地道:“朱书记的指示与周书记的初衷不符合,我是老鼠钻风箱——左右为难。”
在沙州,餐饮业竞争很激烈,一家餐厅的生意也就只有一、两年的兴旺期,兴有匆匆,衰也匆匆,而海陆空餐厅的生意长盛不衰,最初是靠新奇,以后就是靠稳定的质量和优良的服务,这也是侯卫东喜欢在海陆空的具体原因。
秘书杜兵、司机老耿陪着洪昂的司机,三人坐在外面的大厅,点了四、五样特色菜,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在里面的包间,侯卫东与洪昂边吃边聊。
在周昌全时代,侯卫东是市委办副主任、专职秘书,洪昂是市委常委、秘书长,两人算得上周系人物中的核心人物,特别是在黄子堤作为副书记以后,侯卫东和洪昂就是周昌全身边的左臂右膀。
此时,两位周系人物面对着新老板朱民生,都有些压力,压力无形无影,却又实实在在。
洪昂啜着海陆空最贵的葡萄酒,道:“朱书记长期工作在大机关,眼界宽,理论水平高,这对沙州很有好处。”他只提理论水平高,对于实践能力如何不置一词,不褒不贬,很客观,暗中有观察以后再说的意思。
侯卫东与洪昂处境相似,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自然听得出其中的话外之意,道:“对于成津的具体情况来说,我的想法是不管风吹浪打,都得抓住发展这条主线,对于市委决定要执行,对于周书记交待的事,也得办,关键是要在其中寻求平衡。”
洪昂对他的观点很赞许,道:“你的想法很到位,基本上与我所想一致,我从四个方面思考过这个问题。”
“第一,在岭西,要想形成独立的官场人格,还是得以政绩为基础,如果只是为了迎合。那永远都得迎合,最终只能是一盘小菜,长不成参天大树,做官就如作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求有所不求。”
“第二。对于市委的重大决定,按照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必须执行,但是具体的事情,还得站在桥上小便——灵活机动(淋河鸡动)。
“第三,周书记临走前私下交待的任务,得认真的完成,比如在章永泰这件事情,周书记到了省里肯定会盯着此事。现在改弦易帜,以后没有好果子吃,只是采用地方式方法必须更加讲究。不能有丝毫违规之处,而且只能做,不能说。”
“第四。朱书记初到成津工作。面临地局面也挺复杂。他需要有人捧场。需要在短时间建立统一战线。这段时间是宝贵地黄金期。可以动一动脑筋。取得朱书记地信任。这对以后地工作会有极大好处。”
洪昂所说地四个观点。就是如何对待朱民生地策略问题。充满了中庸地智慧。也符合官场辨证法。
侯卫东心里道:“周昌全以前评价过。在沙州。论阳谋还是以洪昂为最。此评语当真一针见血。”他举起酒杯。动情地道:“秘书长一席话。让小弟茅塞顿开。敬一杯。”
“叮当”。轻脆玻璃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十二月十日。侯卫东带着宣传部长梁逸飞到了岭西。在金星大酒店订了房间。准备宴请岭西日报地王辉、段英以及杜成龙。
梁逸飞在成津还算得上人物。到了市里。在宣传系统也有几分面子。可是到了省里就完全没有施展地空间。此时他随身带着几篇关于成津县大力推行民主集中制地文章。希望能入王辉法眼。在省报里刊登出来。
朱民生强调民主集中制。成津县就大力宣传民主集中制,这就是一种表态。
侯卫东有事处出,梁逸飞就让宣传部戴玲玲到餐厅去订餐,自己带着眼镜,逐字逐句地修改着稿子。
金星酒点十四楼,视线极佳,有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梁逸飞思路也随之开阔,很快就在稿子中发现了小缺陷,修改之后,就给戴玲玲打传呼。
五星级的酒店,服务水平还是不错的,戴玲玲在餐厅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服务员送来一小碟果盘,她就坐在餐厅的会客室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
接到了梁逸飞传呼,戴玲玲赶紧上了楼。
梁逸飞道:“我发现几个问题,已经在稿子上修改了,你赶紧去找一家打印店,将文件重新打出来。”
戴玲玲心细,除了纸字稿件以外,还带了a盘,见梁逸飞修改了五、六处,就欣然接受了任务,出了酒店,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复印店。
复印店伙计试了试a盘,道:“你地a盘损坏了,打不开。”戴玲玲一听就急了,道:“这是一个新盘,怎么会损坏,你在试试。”复印店伙计再试了一遍,仍然如此,道:“确实损环了,a盘很容易坏,平时最好有备份。”
梁逸飞接到了戴玲玲电话,很生气,道:“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让你们工作认真点,都当耳旁风,你自已想办法,务必将稿子打出来。”
“只能用手打,要花几十块钱。”复印店伙计看出了戴玲玲的焦急,就提高了价钱。
“现在不是谈钱的时候,莫说几十块钱,就算是几百块钱也得打出来,如果到时拿不出稿子,你自己给侯书记解释。”梁逸飞重重地将手机关掉。
此时侯卫东抽空到了李晶家里,小丑丑感冒了,刚输完水,无精打采地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一块糖,也没有兴趣啃。
“侯大勇,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小小地婴儿,大大的名字,让侯卫东觉得很好玩,他喊着小丑丑的大名,手里摇着一把仿直手机。
果然,小丑丑见到手机,顿时眼睛一亮,尽管身体不舒服,接过手枪,还是在屋角玩了起来。
等了一会。李晶就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道:“鲍总到公司来谈合同,这人也麻烦,合作这么多年,他也赚了不少钱,却总是脱不了土老坎的格局。”
“哪一个鲍总?”
李晶随手将长大衣脱下来。挂在了衣架子上,道:“你应该认识的,以前益杨县此修路的时候,他就在做公路上的器材,我们喊他大鲍鱼。”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抱着小丑丑,用额头试了试其温度,问道:“大姐,小丑丑还是有些烫。”
大姐从小将小丑丑带大。感情亦很深,她道:“丑丑刚输了水,水前38.7度。现在降了37.5,医生说降温太快了也不好。”
回到了寝室,李晶道:“大姐的儿子大学毕业,分在茂云市下面的街道,你有没有办法将他弄到茂云市委去工作。”她依偎在侯卫东怀里,一边摩摩擦擦,一边变事情。
侯卫东道:“这是小事,给祝书记报告一声就行,我没有见过大姐地儿子。若是素质一般,就到市委一般部门去,若素质好,反应快,可以让他到市委办公室去跟着领导,吃几年苦,出来就是一翻新天地。”
李晶知道侯卫东与祝焱地关系,知道此事必成,她没有多说此事。道:“你晚上不在家吃饭吗。”侯卫东已经感受到了李晶身体的热量,道:“晚上请岭西日报的几位同志吃饭,让他们宣传成津,市委换了老板,得跟紧潮流。”
李晶的手已经伸进了侯卫东的衣服,她才从外面回来,手就如冰棍一般,侯卫东呲着牙挣扎,却被李晶紧紧抱住。哪里挣扎得开。
见到侯卫东脸上的表情。李晶笑得欢畅,道:“这是对你地处罚。谁叫你在外面吃饭。”她将侯卫东的手放在自己饱满地胸脯上,又道:“你能抽时间回来,这是对你的奖励。”
虽然是隔着衣服,还是能感受到李晶胸部的温柔,侯卫东揉捏了一会,道:“时间不多,我们速战速决。”李晶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怎么没有情调,象个农民。”话虽然如此,她还是飞快地出去,飞快地洗了澡。
出门之际,李晶见大姐带着儿子进了房间,暗道:“大姐真是好大姐,是个明白人。”
“快去洗一洗,大姐带着丑丑在里屋。”李晶又道:“我准备换一套房子了,现在新房子都带着双卫,跃层还是三卫,只有一个卫生间太不方便了。”
等到侯卫东洗了澡,李晶已经睡在床上等着,钻进被窝,就见到一具光溜溜的身体。李晶一幅愁容:“老公,生了小丑丑,我的肚子松了。”侯卫东抱着温香软玉般的身子,道:“不怕,我帮你按摩。”
顿时,一屋春色。
在金星大酒店外面的复印店,戴玲玲格外地焦急,道:“老师,能不能再快一点,时间来不及了。”复印店伙计道:“我的速度够快了,至少每分钟七、八十个字了,要是有扫描仪就快得多。”
戴玲玲见复印店还有一台电脑,道:“你还有没有人,叫来一起打。”那复印店伙计道:“你要得这么急,是不是加点钱。”眼看着就要到六点,戴玲玲急得不行,道:“加钱就加钱,快一点,时间来不及了。”
复印店伙计就打了中文传呼,又道:“我只有把老板也喊过来。”
过一会,一位矮个子年轻人就过来了,见到稿子,笑道:“原来是老乡,我以前在沙州开店,最近才搬到了岭西。”他给了一张名片,又道:“我叫王析宇,代理了几个品牌电脑如果有需要,给我联系,看到本乡本土地面上,价格绝对优惠。”
花了一百二十元,在五点五十分,戴玲玲终于拿到了稿子,她在金星大酒店院子里,正好遇到从车上下来地侯卫东。
侯卫东精神抖擞,气宇轩昂,成熟稳健,他并没有见到戴玲玲,一边打电话,一边就走向电梯。
第五百一十三~五章 时机
侯卫东原本邀请了王辉、杜成龙和段英三人,杜成龙有事未到,王辉开着车,与段英一起来到了金星酒店。
王辉与段英并排走进了金壁辉煌的大厅,明亮的灯光让王辉头上越发地光亮,对于自己这一个特点,他并不是太在意,因为省报中层以上干部秃顶人士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这亦是省报长期被人调侃的重要原素。
“我初见侯卫东的时候,他还是益杨新管会的主任,正科级,几年时间,他就变成了县委书记,从主任到县委书记,级别上只是副处一个阶梯,可是绝大多数人奋斗了一辈子,都不都跨越这两步官梯。”
段英身穿黑色短大衣,黑色皮鞋和黑色裤子,这一身装束挺沉闷,她就在脖子上围了一条鲜红围巾,整个人顿时就活泼起来。
听了王辉的感叹,她道:“侯卫东在学院之时,就是学生会的风云人物,即有实干精神,又会动脑筋,能走到这一步,我倒觉得不奇怪。”
王辉开玩笑道:“段英,你当初可是没有抓住机会。”
段英已经与省人民医院那位技术高超的医生结了婚,领了证,只是没有办酒,报社同事们都知道此事,听到王辉的玩笑,她一点不矫情,自嘲地道:“读书时代哪里懂这些,我那些最喜欢看琼瑶,成天幻想着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白马王子,后来就按照琼瑶阿姨的标准,找了一个一米八的忧郁王子,毕业以后才发现,骑白马的并不一定是王子,也许他是唐僧。”
自从成津党校汽车上的最后疯狂以后,她将与侯卫东的感情彻底埋藏在心底,这一次,侯卫东大大方方地发出了邀请,她就坦坦然然赴宴。
生活就如流水。人生就如水中的树叶,相遇是偶然,分手是必然,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相伴永远。侯卫东与段英注定只能是短暂相逢,彻底分手,只在心中留下些念想。是两人最好的选择。
出了电梯,就见到成津宣传部长梁逸飞等候于此,前一段时间,王辉带队在成津搞过调研,梁逸飞曾经多次陪同,彼此都很熟悉。
梁逸飞扶了扶宽边眼镜,热情地道:“王主任,段记者,这边请。侯书记已经在包间等着了。”
在成津县里。谁地官最大。谁就最喜欢迟到。在梁逸飞心目中。下级等上级是理所当然地事情。而上级等下级则是很大地面子。因此他特地强调侯卫东已经到了。以示成津众人对王辉和段英地尊重。
见了面。稍作寒暄。侯卫东直奔主题。道:“王主任。在省报上发表几篇关于成津县地稿子。有没有难度?”
“发稿子不难。主题是什么?”
“主题是民主集中制与成津发展。我这里有一篇朱书记地讲话稿子。还有宣传部拟定地初稿。你把个关。”
朱民生就将戴玲玲花大价钱打印出来地稿子递了过去。王辉就低头看稿子。
认真看了一会。王辉抬起头。道:“恕我直言。稿件质量不错。可是要在岭西日报上刊发。从深度和广度来说都不够。而且这种泛泛谈理论地文章。很难在省报上发表。除非迎合了某种潮流。”
侯卫东与王辉相识多年,没有绕弯子,很直接地问道:“王主任,在宣传上你是专家,要将成津宣传出去。且能踩上市委的节奏。你觉得如何操作?”
王辉是岭西日报的高级记者,见多识广。对人性与官性认识颇深,他理解侯卫东的做法,道:“我实话实说了,从全省范围来看,成津就是一个普通的县城,要硬生生拔高,不能让人心服,除非有特别之处,比如上一次省委对章永泰的宣传,就很有亮点。”
段英在省市县三级报社工作过,经验也很丰富了,插话道:“宣传其实就是寻找亮点,成津有没有切合时代脉搏的亮点?我觉得上一次采访的公开招投标制度还有不少值得深挖地地方。”
“段英说得有道理,我们换一个思路,把民主集中制上升到文化层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招投标中心就是对民主集中制的具体应用。”王辉又问道:“侯书记,我记得成沙公路就是招投标中心的第一个大项目吧,这事还可以深入挖掘。”
成沙公路之事,侯卫东没有满足黄子堤地要求,因此他不想多提成沙公路,免得刺激了这位领导,道:“修一条路,没有什么特色,与民主集中制的联系也不深,真要写具体事情,就以整治磷矿一事作为实际例子。”
王辉想了想,道:“这篇文章我原本想认段英来写,现在看来要做好这一篇文章还真有挑战性,就由我来操刀,具体从什么角度来写,我的想法是不拘泥于一事一例,可以更抽象一些。”
侯卫东就给宣传部长梁逸飞布置任务,道:“宣传部近期的工作就是做好这一篇大文章,梁部长要经常与王主任联系,提供相应的素材。”梁逸飞习惯性地将宽大眼镜向上推了推,道:“我一定配合王主任,将这篇文章做好。”
吃完晚饭,大家便散去,侯卫东和梁逸飞亲自将王辉和段英送到了楼下。
走出了金星宾馆大门,冷风直贯入脖子,大家都忍不住缩了缩头,侯卫东道:“王主任,我让司机送你。”
王辉手里拎着一串钥匙,道:“不用了,上个月买了一辆桑塔纳,二手车,用来代步。”车是一部桑塔纳2000型轿车,虽然是二手车,看上去成色很新。
侯卫东又对段英道:“什么时候办酒,一定要通知我和小佳。”
段英在吃饭时表情都很正常,此时单独相见,虽然努力想保持着平静,脸上表情却还有些生硬,笑容亦有些牵强,道:“欢迎你和小佳参加我的婚礼,到时我会通知你们。”
“真心地祝你幸福。”侯卫东作为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权力大,肩上担子亦重,感情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急需品,相较于段英,他已经下决心彻底将这一段感情转变成友情。
段英上车之时,又回过身来挥了挥手。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随飞而动,在路灯下格外醒目。
汽车在寒风中慢慢地开走,侯卫东挥在空中的手也放下了,他低声交待道:“梁部长,你到加油站去开点汽油,给王辉送过去,他为成津办事向来不遗余力,我们也要适当为他考虑回报。”
“那是当然,我马上去办。”
“王主任是岭西日报地资深记者。与省内媒体都有联系,你要注意与他保持联系。”
梁逸飞连忙道:“侯书记搭了这么好一座桥,我们如果办不好事情。也太不象话了。”他又建议道:“段记者文笔很棒,宣传章书记的那篇报告文学其实是由她主笔,能不能给她亦考虑一些待遇。”
侯卫东道:“你看着办吧,我没有意见。”
十二月十四日,沙州市委书记朱民生来到办公室,他在机关工作时间太长,早就形成了固定的模式,一杯茶,一张报纸。一枝香烟,如此概况很肤浅,却也是有事实根据,至少朱民生就已习惯了这上班三点式。
看完《岭西日报》头版,没有沙州的只言片语,这让朱民生很有些郁闷,他抬手给宣传陈部长打了电话,道:“老陈,今天的岭西日报又没有沙州地内容。这与沙州的地位不相符合,你得好好琢磨此事,一是与省里媒体对接,适当的时候我可以出面,二是拿出一个具体措施,将宣传工作提升一个高度,三是制定奖惩办法,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朱书记,我下午就召开宣传工作会。将朱书记地指示传达贯彻下去。”老陈部长又道:“我手里正拿着今天的《岭西日报》。头版虽然没有沙州,在第二版却有一篇大文章。是关于成津地,很有份量。”
朱民生翻到报纸第二版,赫然见到一个醒目的标题《制度的力量》。
副书记黄子堤走进办公室,朱民生就指着报纸道:“黄书记,今天的岭西日报有一篇文章,你看过没有。”
黄子堤恰好也读到这篇文章,笑道:“侯卫东以不满三十岁年龄主持一县工作,当时市委有些争论,事实证明,他确实既有理论水平又有实践能力,是称职的县委书记。”
又补了一句:“从这一点来说,周省长用人眼光很准。”
朱民生闻言,视线就从报纸上收了回来,道:“今年水利厅在竹水河上修水电站,这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安排一个时间,市委专题听取成津县的工作汇报。”
等到黄子堤离开办公室,朱民生又拿过报纸看了看,心道:“都说黄子堤、洪昂、步海云和侯卫东是周昌全地四大将,看来这四人也还是有矛盾,黄子堤刚才之话就很有意思,嘿,嘿,狗咬狗,一嘴毛。”
“这个侯卫东还真是有些板眼,他这篇文章就是投石问路,聪明人啊。”
对于侯卫东地示好,朱民生看得很明白,他很欢迎这种态度,就给侯卫东拨了电话过去。
“我是朱民生。”
侯卫东正在开县委常委会,常委会对整治小磷矿出现地问题正在争执,听到是朱民生地电话,他举起手,在家中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恭敬地道:“您好,朱书记,我是侯卫东,请您指示。”
众常委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侯卫东站起身,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了会议室。
“我看了今天的《岭西日报》,成津县地工作搞得不错。”朱民生表扬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侯卫东表情平静地回到了会议室,继续开会,十分钟没有到,黄子堤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接听黄子堤电话时候,侯卫东就没有走出会议室,而是当着众常委的面与黄子堤交谈,谈完之后,他道:“感谢黄书记关心,我一定好好准备。”
放下电话,侯卫东对众常委道:“朱书记刚才表扬了成津县工作……这是对我们的鼓励,更是对我们的鞭策。”
他又对身旁的蒋湘渝道:“朱书记很关心竹水河水电站的建设事宜,要在近期听一次汇报,我们还得认真合计,看从什么角度来汇报。”
蒋湘渝是竹水河项目的指挥长,对现场情况很是熟悉,道:“项目前期手续主要是由水利厅和恒庆集团在负责,根据上一次座谈会的分工,成津县当前的工作还是调整土地,这一次汇报实际上没有多少内容。”
侯卫东道:“朱书记要听专项工作,我们马虎不得,要认真研究汇报内容。”
“朱书记定下汇报时间没有?”
“只是大体上谈了此事,没有具体时间,不过我们要尽快作好准备,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对于市委书记与副书记轮番给侯卫东打电话,蒋湘渝有些酸溜溜的,暗道:“侯卫东动作好快,又与朱民生搭上了线,此人前途真是不可限量。”他口里道:“事不宜迟,开完常委会,县政府办就要商量一个初稿。”
“行,尽快弄一个稿子,我要看一看。”
议了此事,侯卫东看了看手表,道:“现在开会,今天议题多,大家要作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他笑道:“同志们不要怪我嗦,确实有这么多事情,今天不一鼓作气地消化这些问题,还得再开一次会,今天累就累一些。免得重复开会。”
高小楠将手中粗大的书法笔放下,笑道:“**说过,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赞成打歼灭战,将近期积累的问题来一个透彻的研究,决定了大事。大家才好分头执行。”
虽然高小楠地比喻不伦不类。其他常委也纷纷表示赞成。
侯卫东由副书记升职为县委书记以后。成津县就空缺了一个分管党群地副书民职位。高小楠、李致、蔡正贵、梁逸飞等人都紧盯着这个置位。虽然级别一样。可是按惯例。党群副书记在县委政府中是仅排在县委书记和县长地第三号人物。一般情况下就会得到提拔。比普通常委地含金量要高上许多。
有了这事。众常委地心思就活泛起来。他们各显神通。通过各种渠道到市里甚至更高层联络沟通。同时。也暗自观察着失去了靠山地侯卫东是否还如以前一般在市委面前亦能说一不
今天在常委会上。市委书记朱民生亲自打电话表扬了成津县地工作。其实也就是表扬了侯卫东地工作。随后又是市委副书记黄子堤打了电话过来。这让常委会心里再次发生了微妙地变化。
开完常委会。蒋湘渝就让县府办弄材料。这份汇报材料让县府办副主任刘敏很是挠头。挠头地原因是竹水河水电站一事刚刚开始。许多工作都没有展开。很难提炼出有闪光点地地方。而没有闪光点。县委领导汇报起来难免脸上无光。
榨死了无数个脑细胞。副主任刘敏才将文章送给了蒋湘渝。蒋湘渝看完。将刘敏叫到办公室。道:“深度不够。竹水河工程地基础是移民。虽然这是小型移民。毕竟是移民。在文章里要将县委县政府关于迁移大山居民地思路贯穿进去。”
等到蒋湘渝满意之后,县府办刘敏亲自将稿子送到了侯卫东手中,侯卫东看完之后,在上面加了一句,“成津县与水利厅、恒庆集团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在汇报中应该体现出这一点。”
刘敏掌握的材料有限,文章被打回去之后。心里自然不舒服。暗自抱怨道:“我象狗一样在桌上趴着,写出来的东西。领导两张嘴皮一动就要修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抱怨归抱怨,县委书记提的修改意见,他还是得执行,于是在汇报材料中又增加了与水利厅、恒庆集团精诚合作的内容。
成津县汇报工作的日期数次推迟,有一次侯卫东已经上了车,又接到了市委办地延期电话。
十二月二十日,侯卫东与蒋湘渝织终于接到了正式通知,前往沙州向朱民生书记汇报成津县竹水河水电站相关工作。
到了市委,赵诚义将侯卫东和蒋湘渝带到了小会议室,道:“侯书记,蒋县长,请两位稍等一会。”泡了茶,赵诚义就离开了会议室。
过了一会,秘书长洪昂走了进来,与两位握了手,道:“两位还要稍等一会,黄书记、赵部长还有朱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一时半会完不了。”又道:“朱书记确实是百忙之中抽时间听成津县工作汇报,下午省委朱书记来到沙州视察,你们的汇报尽量简短一些,请朱书记多指示。”
侯卫东闻言,就想起当初他到成津任职,好几位市委常委轮番到来的盛况,心道:“朱民生在组织部当过常务副部长,果然积累了不少人脉。”又琢磨道:“朱民生来了一个多月,一直没有商量组织人事工作,看来他也要动一动干部了。”
成津县委目前缺了两个职位:
一是新空缺地县委副书记,侯卫东由副转正,这个职位自然就空了出来。
二是原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李太忠调到了沙州任城管局局长以后,一直未明确常务副县长,这里有侯卫东的原因,他想让朱兵出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但是朱兵毕竟是新提副县级,到成津工作时间亦不长,按侯卫东的想法,等到成沙公路完成,就向市委建议提朱兵为县委常委,当时周昌全已是点头同意这个方案。
在前一段时间,市委组织部赵东就这两个位置征求了侯卫东的意见,县委副书记一职,侯卫东推荐了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李致,常委一职,侯卫东推荐了副县长朱兵。
如果是周昌全任市委书记,侯卫东的意见基本就成定局,现在,此事很悬。
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要到吃午饭时间,朱民生这才匆匆忙忙进来,坐定以后,道:“让两位久等了,我们开始吧,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听完成津汇报,朱民生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依然冷脸冷面,道:“竹水河小水电是沙州第一座小水电,这一座修好以后,市里还准备搞二期工程,与水利厅、恒庆集团的合作关系就显得犹为重要,我希望你们能花大力气在这个水电项目上,将竹水河小水电做成一个样板工程,为市里与水利厅、恒庆集团的进一步合作奠定基础。”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下午有重要接待,市委没有管饭,侯卫东与蒋湘渝就一起下楼。
蒋湘渝忍不住问道:“水利厅吴厅长是蒙书记的夫人,朱书记特别重视水利厅,这我理解,恒庆集团是什么来头,朱书记今天谈话中至少提到七、八次?”
蒋湘渝是小水电指挥长,与恒庆集团副总经理朱小勇接触过两次,但是他没有将朱小勇与在百年牛肉馆子提椅子打架之人重合在一起,又由于朱小勇是以水利专家身份直接当上副总经理,在岭西官场还没有引人注意,他暂时还不知道朱小勇地背景。
侯卫东知道此事迟早都会传开,总是瞒着蒋湘渝不妥当,道:“小勇是水利专家,平时为人低调,不太愿意谈家事。”他停了停,道:“朱小勇是蒙豪放书记的女婿,以前在岭西大学当都教师,最近才到恒庆集团任副总。”
蒋湘渝吓了一跳,这才明白朱民生为什么要特意强调与恒庆集团搞好关系,他搓了搓双手,道:“难怪,原来是蒙书记的女婿。”
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午,侯卫东正在睡午觉,接到了秘书长洪昂的电话。
洪昂声音平静地道:“上午召开了常委会,研究了组织人事工作,成津县有新变动。”侯卫东睡意全消,他从床上坐起来,道:“秘书长,有什么变动?”
“县委副书记是市政府研究室主任莫为民,你认识的,老莫在研究室工作了近十年,总算放出来了。”
侯卫东心里堵得慌,问道:“还有一个常委,又是谁?”
“周福泉。”
侯卫东喉咙有些发紧,他尽量平静地道:“周县长是老资格副县长,当常委也应该。”
洪昂知道侯卫东心里不舒服,道:“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多给黄书记汇报,朱书记毕竟对全市干部不熟悉。”
县委书记的权威来源于对帽子的掌握,这一次侯卫东的两个建议都没有实现,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下午上班之时,县委办办公室主任谷云峰走进侯卫东办公室,他原本准备报告飞石镇地打架事件,见侯卫东脸上很不好看,灵机一动,便换了一个话题,他正要出门之时,又被侯卫东叫住了。
侯卫东道:“有事说事,不要吞吞吐吐。”
谷云峰这才道:“飞石镇政府在关闭小磷矿之时,一家小磷矿老板组织人员与镇政府对阵,镇政府被打伤了好几个人。”
“反了天,必须严肃处理。”侯卫东听了以后,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侯卫东吩咐谷云峰道:“你给邓局长通报此事,让公安机关尽快地介入此事,随时给我报告处理结果。”
说了两句气话,侯卫东敏感地意识到自已有些失态,他停了下来,点燃一枝烟,吸了几口,将胸中那一股突然窜上来的无名火压住,又补充了一句:“你给邓局长说,尽管金叶磷矿态度很恶劣,公安机关还得依法办事,但是只要查清了事实,就重拳出击,不要手软。”
谷云峰感觉很是痛快,马上就出去给公安局长邓家春打电话。
侯卫东抽完一枝烟,渐渐平静了下来,正准备将谷云峰叫回来问一问具体情况,就接到了市委秘书长洪昂的电话:
“成津是不是有一个飞石镇,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打电话到了我办公室,反映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以整治为名到金叶磷矿吃拿卡要,没有得逞就要封门,还动手打人,另外,镇里整改通知书是否送达,举报人特意提到镇政府从来没有通知要停业整顿。”
“他妈的,还恶人先告状。”侯卫东在心里骂了一句,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道:“这事与当前正在开展的磷矿整治工作有关系,我已经派出了调查组彻查此事,县里准备以此事为突破口,将整治磷矿工作推向深
“呵,这是变坏事为好事的辩证法。”洪昂又建议道:“卫东,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的步子不用迈得太快,要以稳为主。”
“谢谢秘书长关心。”
放了电话,侯卫东彻底平静下来,见四周无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道:“今天太失态了,冲动真是魔鬼,以后再也不能发生这种不冷静的事情。”
“每临大事有静气。”他回想起原青林镇党委书记赵长胜挂在墙壁上的条幅。在心里念了几遍,这才让杜兵叫谷云峰到办公室来。
谷云峰进门就道:“邓局长电话一直在占线,还没有打通。”此时侯卫东浮躁之心已去,淡淡地道:“你先说说金叶磷矿的具体情况。
谷云峰在镇里当过红星镇党委书记。主持过全面工作。对地方情况很熟悉。道:“根据进度表。当前整治工作进入了自查自纠段。据飞石镇报告。他们给金叶磷矿下达了停业整顿通知书以后。金叶磷矿根本不理睬。一直在非法生产。今天李建国镇长带人去检查。金叶磷矿老板带头聚众暴力抗法。打伤了好几位同志。有一位同志地伤势比较严重。还在县医院抢救。”
侯卫东已知金叶磷矿不是善茬子。就问道:“我们地同志有没有吃拿卡要行为。在程序上有没有不妥之处?要想惩处金叶磷矿。我们地行为一定要站得住脚。”
谷云峰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问题。犹豫着道:“按自查自纠工作要求。飞石镇应该在前一阶段下发了整改通知书。在程序上应该没有问题。至于吃拿卡要现象。凭着我对李建国地了解。决不可能。”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程序地重要性并不亚于实体。我们地同志有无违法行为。必须要了解。而不是应该。”
谷云峰连忙道:“我马上去将这事弄清楚。”
侯卫东摆了摆手。道:“整治磷矿事关大局。绝对不能让这股歪风蔓延。马上在县委开会。你记一下主要内容。”
谷云峰赶紧取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
“由县委办、纪委、公安局、乡企局成立联合调查组,由分管副县长周福泉任组长,你马上通知调查组到县委会议室开会。同时将调查组的文件发出去。”
谷云峰合上笔记本,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等到谷云峰离开,侯卫东给副县长周福泉打了电话,简单讲了飞石镇的事情,道:“老周,这事就由你来牵头处理。”
虽然正式文件还没有到成津县,周福泉已经知道了市委常委会地决定,作为县委常委,他就自然成为了县政府常务副县长。知道了金叶磷矿之事以后。他在心理就有了准备,客气地道:“侯书记。你给定个调子,我到了飞石镇以后也好有个把握。”
侯卫东笑道:“我定什么调子,云峰正在出会议通知,到时我们一起商量。”
很快,副县长周福泉、县委办、府办、纪委、公安、乡企、工商等部门的分管领导来到了县委办会议室。
谈完具体工作,侯卫东强调了二点:
“一、目前为止,成津小磷矿问题不少,我们要借着省政府整治小磷矿的东风,彻底将全县磷矿纳入健康发展的轨道,这时全省联动的好时机,将使整治工作事半功倍,错失了这个机会,必须事倍功关,所以,必须坚决地将金叶磷矿这股歪风压下去,态度坚决,决不手软。”
“二、调查工作要从两方面入手,一是要查镇政府工作是否合法,金叶磷矿事件是整治工作第一起暴力事件,但绝对不是最后一起,借着剖析此事,可以教育干部,整顿队伍,为下一步整治工作奠定基础,二是要公安、税务、工商等诸多方面多管齐下,严历惩处金叶磷矿肇事者,杀鸡儆猴,必须要树立一个典型,给个别违法分子以雷霆震慑。”
等到会议结束,周福泉单独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他知道此事棘手,搞不好就会出现群体**件,又特意请示道:“侯书记,金叶磷矿老板在当地人,靠着他厂里吃饭的村民也不少,抓了他,我担心会引起群体**件。”
侯卫东态度很明确,道:“只要有证据违法,就理直气壮地抓人,这一点决不含糊。”
见侯卫东态度坚决,周福泉心里就有了底,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给正在沙州开会的蒋湘渝打了电话。沟通了此事,蒋湘渝呵呵笑道:“侯书记定下来的事情,一句话,坚决执行。”
周福泉带着调查组很快就到了飞石镇政府,在朴书记办公室里,他首先与镇委朴书记和镇长李建国单独见了面。
镇长李建国脸上有一条血印迹。特别显眼,周福泉问道:“李镇长,脸上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情?”
李建国很气愤地道:“金叶磷矿太猖狂了,公然组织了黑社会地打手围攻镇政府工作组,我这伤疤就是在现场被人抓的。”
周福泉追问道:“打人的是老百姓,还是黑社会?”
朴书记解释道:周县长,金叶磷矿老板原来就是社会上地混混,手下长期都有一帮闲杂人员,平时就横行霸道。真以为有了几个钱,政府就管不了他们。”
聊了几句情况,周福泉就道:“侯书记高度重视金叶磷矿的事情。成立了以我地组长调查组,工作组从两方面做工作,一是依法严惩暴力抗法者,这方面工作就是公安局凌副局长牵头,飞石镇、乡企局、工商、税务配合,要做到证据确凿,定性准确。”
朴书记道:“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周福泉又道:“另一方面,镇政府要写一份情况汇报,纪委要同相关人谈话。主要谈有无吃拿卡等违规行为以及办事程序是否合法。”
李建国楞了楞,道:“我们是完全按照县里整治要求开展工作,程序合法,更没有吃拿卡要行为。”李建国作为堂堂镇长,带队去工作,被社会闲杂人员打了,调查组还要调查其行为的合法性,这让他心里很委屈。
周福泉瘦高个子,穿着短大衣。很有些风度,他安慰道:“李镇长,县委的想法是将此案办成一件铁案,以此为契机,推动全县整治工作。”
老朴心里也有想法,不过作为党委书记,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劝道:“打铁须得自身硬,飞石镇绝对没有问题。愿意接受调查。”
几位受伤较轻的镇干部被通知到了政府。听说纪委要谈话,情绪就激动起来。他们聚到了镇长李建国办公室,暗自发起了牢骚:
“县里太软弱了,只会整自己人,以后谁还敢卖命。”
又有人道:“我们基层就卖命,流汗又、流泪又流血,到时还要被调查,让县里的大官来做工作,他们一样没有**法。”
李建国不能在部下面前发泄不满,道:“县里这样做自然有道理,你们现在少说两句,等会被调查时就据实反映。”
调查组到达飞石镇以后,李东方也密切关注着此事,他给金叶磷矿老板承诺道:“按照县里计划,金叶磷矿逃不掉被关门的命运,你咬定他们地文书没有送达,并且私下要钱,给我狠狠地闹,所有损失由我来负责。”
城管局长李太忠一直不愿意揽到李东方地事情里,只是章永泰之事是他的一块心病,所以,他主动出谋化策,筹划着将侯卫东从成津县轰走。
东方,你得研究朱民生的所有讲话,包括以前在省委组织部的讲话,找出他的弱点,然后给侯卫东对症下药,将侯卫东和邓家春赶出了成津,那件事情才算真正无人问津了。”
李东方做的事情早就超出了其父亲的掌握,他冷笑道:“侯卫东就是靠着周昌全起家,如今周昌全到了省里,侯卫东除非调走,很难在沙州更进一步,成也周昌全,败亦周昌全。”
李太忠道:“侯卫东留在成津总是一个祸害,要想尽一切手段让他离开,否则我睡不着觉。”
第五百一十六~七章 手腕
周福泉从汽车上下来,仰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大楼,刚走到门楼处,迎面就见到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周福泉连忙走过去,道:“老领导,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不过十来天时间,原来老当益壮的老方县长突然间就暴露出老人虚弱的一面,“红光满面”被刺眼的老年斑所取代,银发变成了干涩的灰白头发,周福泉见到老方县长变得如此老态龙种,不觉吃了一惊。
在早上,老方县长与儿子方知行大吵了一架,儿子方知行一怒而上岭西,老方县长一怒而至县委,由于侯卫东在沙州开会,他就找到了另一位副书记高小楠。
老方县长当县长之时,高小楠还是普通的语文老师,两人并没有太多交情,在办公室里,高小楠尽管很热情,但是热情中带着疏远和警惕,老方县长絮絮地说了一个多小时,高小楠手捧着茶杯,认真听了一个小时,却没有讲一句有实质意义的话。
老方县长明白在高小楠哪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原本想甩甩老脾气,一昂头拂袖而去,转念又想到不知所踪的孙子方杰,态度就软了下来,道:“老高,这事你要多费心,有什么消息通知我。”
要是以前,他会理直气壮地称呼一声“小高”,如今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小高”的称呼就变成了“老高”。
在楼下的过道上站了一会,就见到周福泉下车,他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道:“老周,你有时间没有,我要跟你谈要紧的事情?”
周福泉一直在当机关干部。是老方县长的直接部下。态度自然与高小楠不一样,他与老方县长握了手,道:“老领导有事,到我办公室去谈。”转身就朝院子走去。
老方县长上了周福泉的小车,靠在软软的沙发,似乎又有些回到当初坐吉普车到乡下检查工作地感觉,他没有急于说孙子方杰地事情。道:“听说市委常委会通过了你的常委任命,祝贺老弟。”
“老领导,我这把年纪,当个常委也就是多上个笼头,多卖些力气,没有多大意思。”
老方县长摇头道:“常务副县长和一般的副县长还是有区别的,组织上任用干部也会考虑这一点。”
到了办公室,秘书就赶紧来泡茶,老方县长这才提及了正事,道:“等找到了小杰。我就让这个臭小子离开成津,不给你们领导增添麻烦。”
周福泉对老方县长在省委的遭遇有同情,也有不平,但是从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方杰是怎样的人,道:“老领导,这事从二个方面来说。第一,方杰指使人去刺伤小水厂厂长,这是极端错误的,要承担相应地责任。”
老方县长道:“我早就说过,他做错了事,受处罚是天经地义的,我是老**员,决不护短。”
“第二。我敢负责任地说,成津公安局绝对没有找到方杰,在常委会上,公安局长邓家春专门谈到了此事,方杰这几年做磷矿生意,磷矿生意很复杂,他失踪很可能是由于生意上的事情。”
耐心地做了半天工作。又承诺让公安机关加大寻找方杰的力度。老方县长这才离开了办公室,周福泉看着老方县长苍老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周福泉给公安局的分管局长打了电话,提了要求,又道:“老方县长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能帮忙还是要帮忙。”
下午,等到侯卫东回到了成津县,周福泉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将调查材料递给了侯卫东,顺便讲了讲老方县长的事情。
侯卫东道:“老方县长心情可以理解,不过在方杰地事情上,成津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方家报了失踪,就只能当失踪案子来处理。”
“我也是这样来劝老方县长的,他受孙心切,一时很难接受孙子失踪这个事实。”几句话将老方县长的事情说清楚,周福泉就进入主题,道:“调查组已经得出了结论,首先从主要的方面来说,金叶磷矿老板聚众闹事,打伤多名政府工作人员,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公安机关已经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拘留了六个肇事者。”
侯卫东在沙州又听到了金叶磷矿上访的消息,道:“金叶磷矿跑到了沙州去上访,说成津县政府强行关闭企业是违法行为,还提出不发整改通知书就要求停产也是违法行为,我感觉金叶磷矿是有备而来。”
“金叶磷矿是攻其一点不计其余。”
“那这么说,飞石镇在整治过程中还真地有问题?”
周福泉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大问题,应该是在整个事件中有不足之处,飞石镇基本上做到了依法依政策行事,在一个月前,镇里下发了整改通知书,规定了整改的具体内容和最后期限,这一次李建国事队到金叶磷矿,正好是最后期限的第三天。”
侯卫东简略地谈了发生在沙州的上访情况,追问道:“为什么金叶磷矿到沙州上访时咬定没有发整改通知书?”
“镇里企业办是发出了整改通知书,我特意看了底根,确实是一个月前发出去的,坏就坏在了具体经办人,企业办的那位同志拿到整改通知书以后,正准备到厂里去,遇到了另一个厂来办事,中午喝了一顿酒,他就将此事耽误了,以后就将此事忘在脑后,一直没有将整改通知书送达,纪委找他谈话之时,他才从口袋里将整顿通知书拿出来。”
侯卫东在青林镇工作时,青林镇里就有几个酒干部,上午不喝酒之时,头脑还是清醒,办事能力、态度也还行。只要中午喝了酒。整个下午的工作就毁掉了。
他感慨地道:“难怪当年**说,政策制定了,干部就起决定性作用,如果飞石镇那位企业办干部不误事,金叶磷矿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周福泉在成津工作二十来年,对成津干部队伍情况很熟悉,也跟着感慨道:“提高干部队伍素质。改变干部队伍地结构,这是多年就提出的目标,真要实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或者说,这是一代人两代人的事情。”
侯卫东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地翻着材料,翻到了第三页地时候,材料果然与他地预想一致,问道:“当时李建国带队到金叶磷矿。根本没有进入矿区,就在大门口双方就发生了冲突,是不是这样?”
“对,金叶磷矿老板很嚣张,不仅不让进门,还在门口就大打出手。”
“这样说来,封矿的行为根本没有来得及实施。飞石镇工作人员就被打了。”
“对。”
“看来金叶磷矿背后还有狗头军师,有意想将事情挑大,只是金叶磷矿没有沉住气,如果他们等到李建国实施地封场行为以后,再大打出手,李建国恐怕就要吃一个哑巴亏,现在封场行为并没有实施,李建国作为行政领导人。依据省政府文件,完全有权利进场检查工作,程序问题、违法行为自然就不攻自破。”侯卫东出身于警察世家,又是在沙州学院学习地法学专业,思维很是严密,一语道出了金叶磷矿打人事件中的破绽。
周福泉也是工作经验极丰富地老领导,被一语点醒。就心领神会地道:“那我就去修改调查报告。不提整改通知书的事情,重点在李建国依法检查矿山安全。金叶磷矿聚众闹事。”侯卫东点头道:“很好,就以此为调查报告地基调,向沙州市委市政府报告。”
周福泉离开不久,公安局长邓家春又来到了办公室。
邓家春和周福泉都是削瘦之人,邓家春只有一米六五,矮且瘦,周福泉接近一米八,高且瘦。
邓家春尽管矮瘦,却双眉浓密,两眼如刀,带着一股煞气,进了门,坐定,道:“大有收获,我派人搜查了王勇的两个家,收了一把仿五四手枪,还有三把火药枪,十来把长刀,审问了打人的几个混混,都供认就是王勇指使打人。”“是否够刑了?”
“我到医院去了,被打伤的那位镇里同志已经出了院,没有大问题,严格来说,不够刑事责任。”
“此事性质恶劣,不能便宜了金叶磷矿的王勇。”
邓家春建议道:“此案走刑事很麻烦,我建议就走劳教,王勇涉及聚众闹事、私藏枪械,加上以前派出所掌握的情况,劳教没有问题,与其不痛不痒地搞一年刑期,还不如让他在劳教所蹲上三年。”
所谓劳动教养,是根据195年8月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第78次会议批准颁布的《关于劳动教养问题的决定》以及有关法律、法规建立的,劳动教养不是刑事处罚,而是为维护社会治安,预防和减少犯罪,对轻微违法犯罪人员实行的一种强制性教育改造地行政措施。
对需要收容劳动教养的人,由大中城市人民政府下设的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审查批准,手续相对简单一些。
第三天,在全县整治工作大会上,副县长周福泉讲了金叶磷矿事件的调查情况以及县委县政府处理意见,当听到将报送金叶磷矿老板王勇的材料到沙州市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之时,参会的镇委书记和镇长脸上表情就各不一样,复杂得很。
侯卫东最后讲话,他讲了两个方面的重点,一是在整治工作中,各镇各部门必须严格依法办事,不能出现任何瑕疵,二是对于敢于违法犯罪地人,不管是任何人,县委县政府决不手软,坚决依法办事。
蒋湘渝坐在侯卫东身侧,暗道:“都说秘书党都是耍笔杆的,长于动口拙于动手,此话也不尽然,侯卫东这个典型的秘书党就是杀猪匠出身,敢于捅刀子。”
他将章永泰和侯卫东比较了一下,心道:“章永泰是刀子举得高,看上去吓人,实际上砍人的时候很少很犹豫,侯卫东素来不举刀子,遇事直接就捅要害。”
县委县政府干脆利索地处理了金叶磷矿的暴力事件,这对全县小磷矿是一种极大的震摄,只是这里面涉及到极大利益,为数不少的小磷矿主不甘心轻易地退出历史舞台。
侯卫东先后收到两次威胁,一次是寄信,一次是电话,邓家春更是紧张,进一步增强了对县招待所后院的防范,同时加紧了对逃在外地修理工的追,前者是为了保护现任的县委书记,后者是为了侦办章永泰案子。
关于这些威胁,邓家春多次道:“方铁、方杰、王勇这一系列案子,我认为都与章永泰被害案有关,只要破了此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邓家春是站在公安的角度来看问题,侯卫东作为县委书记,眼光更宽一些,道:“案子一定要加紧,但是县委县政府要做好暂时不能破案的准备,顶着困难抓发展。”
十二月二十日,成津县召开了县磷矿企业第一阶段技改工作总结大会。
中型磷矿的技改工作很有些难度,在整个岭西省一共完成了七家,而成津县就有五家,其中有李东方旗下的三家磷矿,原委办赵主任的一家磷矿,还有曾宪勇和秦敢的顺发磷矿。
省政府看了各地的半年总结材料,就准备在明年初在成津召开技改工作现场会,二十日的总结会是现实工作的需要,同时也是省政府现场会的预演,因此,市长刘兵要亲自参加这次会议。
早上九点,县委书记侯卫东、县长蒋湘渝、副书记莫为民、常务副县长周福泉、公安局长邓家春等人齐聚成津县与沙州市的交接处,尽管寒风凛冽,侯卫东、蒋湘渝等人还是站在公路边,说话之时,一团团白雾就在空中升起。
一辆越野车“嘎”地停在了众人面前,一位留着八字胡的矮胖子钟大海跳下车,笑道:“各位领导。今天的路况还行吧。”
市长刘兵要来参加成津县磷矿企业第一阶段技改工作总结大会,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成沙公路四个标段的施工企业都作了准备,将分段通车的路段临时辅平,确保公路有顺利通行。
“路况不错。”
侯卫东先表扬了一句。随即就严历地道:“你赶紧把欢迎领导地横幅去掉。我们不搞这些花架子。”
前天在县里开了会。虽然会上没有明说是什么事。只是让各标段将路修通。钟大海猜到有领导要来。便让人做了十来条横幅。上面写着“岭西第六建司欢迎市领导视察成津”等标语。他地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在领导面前宣传岭西第六建司。市领导对岭西第六建司有了印象以后。有利于六建司在沙州地业务开展。钟大海没有意识到问题地严重性。搓着手道:“侯书记。挂些标语才能显示出成津县地热情。再说。标语都是安装好了。现在撤除会把现场弄得很乱。反而不好看。”
侯卫东看了看标语内容。追问道:“钟总。谁给你说有市领导要来。”
钟大海见侯卫东话语中有些不对劲。忙解释道:“县里要求确保公路畅通、平整。我猜肯定是市领导要来。而且我听到小道消息说是刘市长要来。就自作主张挂了标语。”
侯卫东转头用严历地目光盯着县委办谷云峰。问道:“昨天你没有来查看线路吗?”
谷云峰心里将钟大海恨得牙痒。道:“我是昨天下午过来看了线路。当时钟总正在指挥工人补路。路边没有标语牌子。”
他为了洗清自己,问钟大海道:“昨天下午都没有标语,标语是什么时候安装的。”
钟大海道:“昨天下午才将标语做好,晚上连夜安上去的。”
侯卫东知道此时撤除标语将会使沿途场面看上去很混乱,只得作罢。他将谷云峰叫到身边,低声道:“今天暂时只能这样,你马上通知各镇作为拦截上访者地准备,并让邓家春作好紧急预案。”
谷云峰看到沿途标语之时,就知道此事要糟,成津正在大规模关闭小磷矿,社会矛盾尖锐突出,写这些标语,无疑就是通知上访者有市领导到成津来了。此时成沙公路正在半幅通车。路况不好,如果真有上访者拦了路。事情就不太妙。
谷云峰一脸焦急地走到邓家春身边,道:“邓局,我马上通知各镇党委书记和信访办,让他们做好应急准备,公安这边也多派些警力,遇到情况,先将现场解决再说。”
邓家春比谷云峰更加了解成津面临的复杂局面,道:“我刚才已经通知了增加警力,增派车辆。”谷云峰见公安已有准备,这才稍为安心,就开始给沿途各镇党委书记打电话。
九点半,从成津方向开过来一辆开道警车和一辆中型客车,以前这种情况,中型客车多用依维柯,这一次沙州政府专门配备了三辆中型丰田客车,作为领导视察专用车。
到了成津境内,丰田客车在侯卫东面前停了下来,杨森林站在门口,招了招手,道:“请侯书记和蒋县长上车。”侯卫东和蒋湘渝连忙上了车,其余领导就上了成津县的依维柯客车,一辆开道警车,两辆客车就朝成津县城而去。
车内开着空调,市长刘兵就将半短羊毛大衣脱下,露出藏青色的西服,有档次,有风度。
看着公路两旁的标语,刘兵道:“侯书记、蒋县长,下次别挂什么标语,领导是人民公仆,应该深入基层,挂标语反而显得我们脱离基层。”
刘兵说得不轻不重,侯卫东心里有三分紧张又有三分不是滋味,道:“刘市长,下次一定注意。”
在丰田车上,随行之人有副市长高榕、市政府秘书长杨森林、专职秘书小秦、市府办刘坤、市电台报社的记者。
刘坤坐在车后排,车行至成津境内之行,他远远地就见到被人簇拥着的侯卫东,心里感到一阵酸溜溜。又有一根针在朝心里钻刺。
从益杨青林镇副书记算起,他当副科、正科级干部已有六、七年了,转眼都三十岁了,却仍然在正科级徘徊,他在心里想道:“他妈的,侯卫东运气也太好了。”
“沙州就是四个县委书记。我就算再怒力,也很难当上县委书记。”
从读大学开始,侯卫东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刘坤暗中对他有着嫉妒之心,参加工作以后,他终于压住了侯卫东,先在县府办后在青林镇当领导,算是压住了侯卫东,不料侯卫东跳票成为副镇长以后。一路过关斩将,成了岭西最年轻地县委书记,这就让刘坤产生了深深的失落感和无力感。
侯卫东给杨森林打了招呼以后。就坐在刘兵身旁,介绍着成沙公路的建设情况,道:“成沙公路是成津县通往沙州地唯一主干道,是成津发展的生命线,公开招投标以后,县里加大了对公路地监督力度,确保质量。”
刘兵认真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到了双河镇,看着连片菜地。他问道:“这是成津县的蔬菜基地,田土调整应该有些难度。”
蒋湘渝知道刘兵为什么要问这个话题,他主动接过话头:“前年刘市长到成津视察,对蔬菜基地建设提出了要求,这两年蔬菜基地发展得很快,等到成沙公路完成,我们有信心占据沙州市场蔬菜供应的半壁江山。”
“双河镇是竹水河冲积而成,是天生的菜园,湘渝有这样的信心。我很欣慰。”刘兵又道:“千禧年马上到了,新世纪地大幕即将拉开,这是我们地荣幸,同时也对我们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卫东和湘渝主政一方,将带领关六十万群众奔向小康,肩上责任重如泰山。”
侯卫东与蒋湘渝频频点头。
十点钟,成津县磷矿企业第一阶段技改工作总结大会正式开始。
会议开得很简洁,第一项议程是侯卫东总结成津县整治磷矿工作。第二项议程是颁奖。李东方、曾宪勇和前县委办赵主任三人获得了技改先进奖,第三项议程是由沙州市长讲话散会以后。刘兵参观了完成第一期技改的磷矿企业。
就在市长刘兵正在兴致勃勃参观李东方的企业之时,一条机耕道上开过来两个货车,货车是寻常的运货车,来寻常之处在于车上站着数十号人,不少人手里还拿着横幅和标语,在货车停车地点下方约两百米处,便是正在施工的成沙公路。
站在停车点,可以俯视着公路,从公路上,却不能看到停车点的具体情况。
等到中午一点,停车点上的一位胖子接到了电话。
“刘兵已经出城了,最多二十分钟要到你哪里。”
“雷哥,谢谢你了。”
“这事你嘴巴要稳,漏了风,我活劈了你。”
“我办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不会出问题。”
成沙公路上,市长刘兵看了经过技改地磷矿,心情很是不错,脸上地笑容亦多了起来,一路上谈笑风声,“现场看到了情况很好,出乎我的意料,我看成津可以作为全省整治磷矿工作地典型。”
侯卫东最不愿意成为整治工作典型,成为典型就是给自己套上绳索,他客观地道:“成津整治工作还存在不少问题,最尖锐的问题就是小磷矿关闭问题,涉及到千家万户,阻力很大。”
刘兵道:“这事要从两个方面来谈,一是群众利益无小事,你们要关闭小磷矿,必须要做详细的准备工作以及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确保不出乱子;二是对高耗能、高污染的小磷矿,必须旗帜鲜明地关闭,态度还得坚决。”
他又语重心长地道:“卫东、湘渝,这就要考验你们应付复杂局面的能力。”
正在说此话,前面突然传来了警车的喊话声。
公路两旁出现了“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劳动光荣”、“打倒贪官污吏”“大小磷矿都有生存地权力”“县政府干涉企业生产是违法行为”等标语。
数名警察拼命想开出一条通道,很快陷入了人群之中,场面失去了控制。
县委办主任谷云峰看到了这个人群,脸一下就吓得惨白,头脑猛然间丧失了思维能力,坐在谷云峰前排的邓家春反应格外迅速,从依维柯车上跳了下去,一边跑一边用对讲机说着什么。
谷云峰被邓家春的动作提醒了,他拿出手机就给双河镇党委书记梁勇打了电话,交待了任务以后,又觉得不对,这帮人明显不是双河镇政府的人,他马上又给乡企局打电话。
侯卫东一直并排坐在市长刘兵身边,这是刘兵的要求,按刘兵的话来说:“并排而坐有利于交谈。”蒋湘渝则与市政府秘书长坐在后排,谷云峰、刘坤等人刚坐在车尾。
看到情绪激动的人群,侯卫东心就提到嗓子眼上,脸上神情却很平静,道:“刘市长,今天开会表彰的进行了技改的中型磷矿,对于耗能高、污染重的小磷矿,还是要逐步关闭,从堵路者所持的标语来看,应该是小磷矿老板想聚众反映情况。”
他原本想说是聚众闹事,话到嘴边,看到刘兵专注的神情,就将聚众闹事变成了聚众反映情况。
沙州除了益杨县,其他三个县都有磷矿,市长刘兵作为行政长官,当然知道整治磷矿的艰巨性,出现这种场面并不觉得特别吃惊,道:“处理这类上访事件要慎重,要注意方法,但也不能软弱,六个字,有理,有利,有节。”
见到邓家春和谷云峰出现在人群里,侯卫东心里踏实了一些,主动检讨道:“刘市长,我工作没有做好。”
看着窗外激愤的人群,刘兵摇了摇头,道:“基层工作具体复杂,出点事情很正常,更别说整治磷矿这种大事了。”
又道:“不做事不犯事。少做事少犯错,所以对于一心做事的人,市政府肯定要保护。”
侯卫东对于刘兵的宽容有些意外,道:“谢谢刘市长对基层同志的理解、鼓励和保护,请领导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在他印象之中。刘兵是一位梭角分明的领导,当年在益杨工作之时,初任市长的刘兵可谓意气风发,指点沙州,激昂益杨,多次批评了时任县委书记的祝焱。而今天见到的刘兵已被磨平了不少梭角,变得沉稳了许多,遇到了拦路之事,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还主动宽慰侯卫东。
车外地人群吼声不断。还举着不少标语。刘兵看了一会。问道:“卫东。我到沙州来开会。你事先是否向外人提起过?”
“除了几位县领导。其他人不知道。”
侯卫东又解释道:“刚才在路上看到地标语。是我们要求施工队伍补一补公路。施工队老板连蒙带猜、自作主张挂上去地。”
刘兵用手指点了点一幅标语。道:“你看那一幅标语。恐怕我到成津地消息早就被人透露了出去。所以他们才能提前做好准备。”
在人群中有一幅标语明显是出自广告公司之手。写着“人民市长人民爱。人民市长爱人民”。
侯卫东直言不讳地道:“刘市长。磷矿是重利企业。又不需要高科技。所以当地干部与磷矿有牵连地挺多。这也是我最头痛地地方。每次商量了什么事情。总是很难保密。”
“说起保密,不是成津一个县的问题。就算是常委会,失密地事件也是频频发生,只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成津确实应该加强干部队伍的建设,整肃队伍,否则你很难有所作为。”
刘兵和侯卫东坐在车上,平静地交谈着,两人都没有下车的意思,不一会。来了几辆警车。又过了一会,双河镇党委书记梁勇也过来护驾。在警察与机关干部的共同努力之下,围车堵路的群众渐渐被包围分割,带离了公路面。
带队的警车见公路被打开,按了两声喇叭,便如入水之鱼,迅速穿过了人群,丰田客车驾驶员和依维柯驾驶员经验都很是丰富,紧跟着警车,迅速将喧嚣的人群抛在了脑后,
等到几辆车离开了视线,邓家春两眼一瞪,对手下干警道:“让干警们退到两边。”
随着几声喇叭声,所有公安干警都退到了一边,与那些挥舞着标语的人群对峙着,在车上有两个便衣拿着摄像机,将所有参加堵路地人都摄了下来。
人群见到几辆汽车都离开了视线,就没有了闹腾的兴趣,邓家春挥挥手,召过二科科长,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一定要揪出带头者。”
将刘兵送出了成津县境,侯卫东和蒋湘渝又坐上了依维柯。
蒋湘渝感慨地道:“今天这事让成津真是没有面子,不过,幸好是遇到了刘兵,如果搁在其他领导人身上,恐怕就有些麻烦,至少印象会不太好。”
“是啊,刘市长胸襟很开阔,让人佩服。”
侯卫东嘴里在敷衍着,心里暗道:“刘兵在沙州任职这几年被周昌全压得死死地,不过坏事也很变成了好事,至少现在的刘兵相较以前成熟稳重了许多。”
又琢磨道:“刘兵的成津行是伸出了橄榄枝,也不知朱民生是否有周昌全的本事。”
到了刚才发生意外事件的地点,只见不少破损的标语摔在地上,激动的群众也陆续散去,这些群众失去了刚才的**,见到依维柯从身边经过,表情很漠然。
蒋湘渝观察着公路两边的人,有好几个是自己认识地小老板,暗道:“小磷矿老板多是没有文化的粗人,又是些胆大妄为之人,把他们惹急了,说不定就会出大事,这个烫手的山芋还是由侯卫东继续去捧着。”
“朱小勇,没有想到居然是蒙豪放的女婿,侯卫东的关系网还真是宽。”想到了这一点,蒋湘渝又扭过头去,道:“侯书记,这些人太不象话了,居然堵了领导车队,给沙州带来严重的政治影响,如果不处理几个人,势必会助长这股歪风邪气。”
侯卫东顺水推舟地道:“这事性质确实很恶劣,但是就以此事来处理人却不够格,蒋县长,我认为县政府这边要加强对税收征收的督促,特别是小磷矿,偷税漏税相当严重,成津财政本来就是吃饭财政,让这笔钱流失太让人心疼,我的意思就是由蒋县长牵头,着力清查磷矿的偷税漏税问题,公检法都会配合这一次清查。”
有什么问题就处理什么问题,这是侯卫东针对整治磷矿地一贯方针,前一段时间治理污染,以治污为名强行关闭了几家污染特别严重的小磷矿,这一段时间他就准备以查税为名,一方面收拾小磷矿主,另一方面看能否牵出一些背后的关系户。
蒋湘渝原意是让侯卫东陷入到整治工作中,他专心专意做好竹水河水电站的事情,这是与蒙豪放女婿朱小勇建立良好关系的特殊途径,他没有料到一直冲锋在前面的侯卫东突然打起了太极拳,而且,税收问题本是县政府应该着力抓紧之事,他根本没有理由推脱。
蒋湘渝脑筋反应很灵敏,道:“成津惯例是由常务副县长来协管税收这一块,我建议此事就由周福泉同志来主持,并在常委会上研究此事的具体方案。”
侯卫东道:“好,县委常委会争取在这一周召开,届时你将此事提出来。”
侯卫东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秘书长洪昂的电话,“卫东,怎么搞的,怎么能让上访群众堵了刘市长地车,你也太大意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很没有面子啊。”侯卫东与洪昂关系不同,说话就很随便。
洪昂道:“现在市里有人说成津县对于磷矿整治工作操之过急,将引起大范围地**,有些话说得很难听,诸如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等等,当然这些话都是不负责任的胡话,你别记在心上。”
“秘书长,我想做点实实在在地事情,怎么就这样难。”
洪昂笑道:“机关有些人闲着没有事做,当然只有说些空话,挑挑做事人的毛病,否则时间如何打发,也体现不出身在机关的价值,除了机关这些闲人之外,我估计还有别有用心之人在恶意中伤,这事你别在意。”
侯卫东是深有感触,道:“说实话,我也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似乎有人特意针对着成津、针对着我来散布谣言。”
“你到成津的所做的为,市委绝大多数同志都是看在眼里,自有公论,只是朱书记新到成津,他对沙州之事沙州之人还有一个全面认识的过程,特别份量重的部门领导和几位县级领导,他都在有意识地考察,这一段时间你可要特别小心,注意留心朱书记的安排。”
洪昂压低了声音,道:“还有,新车来了总要磨合,新搭的领导班子也需要磨合,你要注意与领导人接触的分寸,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感谢秘书长提醒,我会注意这方面的事情,关于成津工作发展的总体思路,我想找时间向朱民生书记汇报,看能不能安排出时间。”
洪昂呵呵笑道:“老弟的事,我会记在心上,下一周争取请朱书记到成津来一趟,他在今天上午在无意中还跟我提起了此事。”
第五百一十八~二十章 利
副书记莫为名在市政府研究室担任副主任之时,侯卫东还在益杨县给祝焱当秘书,后来侯卫东给周昌全当了秘书,担任市委办副主任,两人成了平级干部,当然市委办副主任相对于市政府研究室副主任,其炙热程度不可同日语。
现在,莫为名则成了侯卫东的重要副手。
“为民,请坐。”侯卫东见到莫为民走进办公室,就从办公桌走了出来,握了手,便很随意地走到角落的沙发。
县委书记办公室摆着一套真皮沙发,有一个单人沙发,一个两人沙发,还有一个三人沙发,几个人参加的小型会议就可以在办公室谈,不必特意到会议室去。
侯卫东很舒适地坐在了单人小沙发,自从这一套真皮沙发搬进了办公室,除了侯卫东,没有任何人坐过这个位置,有资格来汇报工作的人都是一方之主,绝不会乱坐沙发而犯下低纸错语。
“为民,前段时间忙,疏忽了一些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不知道嫂子在哪个部门工作?”组织部长李致还未到,侯卫东就与莫为民说着闲话。
“我那口子一直在市档案局工作。”
侯卫东建议道:“县里工作直接面对群众,与市级机关不一样,我建议把嫂子调到成津财政局,即充实税务局的力量,又可以照顾你。”
在政府序列中,档案局是出名的清水衙门,财政局则是出名的肥缺,莫为民对这个提议还是颇为心动,他在市政府任副主任之时,也想把老婆从档案局调出来,只有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有办成。
莫为民道:“老婆在沙州长大,其一家人从来没有到过县城,把县城视为蛮荒之地。想当初我这个县民想娶沙州千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她调到成津来根本不可能。”
侯卫东闻言大笑,道:“哈,没有想到我们俩人是知音,其实这不成问题。先调到成津财政局,等你高升之时,就调回市财政局,海洋局长是我的好朋友,他肯定会答应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对于“专县女婿和沙州丈母娘”这个话题。两人都深有体会。在等待组织部工李致地时候。各自忆苦思甜。谈兴甚高。
当李致到来以后。侯卫东表情就恢复了严肃。道:“今天主要讨论三位干部地任免问题。请李部长先将基本情况谈一谈。”
搜到方杰地机密通讯录以后。侯卫东开始陆续撤换几位在册人员。如县委办主任胡海被调到了旅游局、双河镇温贡成地岗位亦由宣传部副部长代替。这一次他想拿掉县国土房产局老苟地位置。
在莫为民到任之前。侯卫东是分管组织地副书记。他与组织部长李致配合得很好。对于人事方面地工作。只要两人沟通以后。一般就能顺利实施。此时多了一位分管组织地副书记。情况就稍稍不一样。
等到李致谈完了基本情况。侯卫东递了一枝烟给莫为民。问道:“为民。你有什么意见?”
听到老苟由领导职务改成非领导职务地方案。莫为民就感到了沉沉地压力。
他被任命为成津县委副书记之时,高榕副市长特意为其饯行,成津县国土房产局长老苟是作陪人员之一,席间,高榕副市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老苟这人一天就只知道工作,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为民到成津出任父母官,对这种老实工作的同志要多加照顾。”
此时如果不帮助老苟说几句话,在高榕副市长面前不太好说话,莫为民就试探着道:“我到成津地时间不长,对干部不熟悉,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也不知妥不妥当。”
“今天就是征求意见。不存在妥不妥当的问题。”
“我记得苟局长在今年十月被评为了全省国土房产系统的先进个人。这也是沙州唯一的先进人人,才评了省级大奖就改非。这就有些矛盾,能不能暂时不改非,等到明年再说。拿下老苟一事,侯卫东经过了再三思考,决心已定,委婉地道:“成津正在开展深入的磷矿整治工作,难度很大,国土房产局作为矿产行业管理部门,在半年整治工作中无所作为,我认为需要更有税气的同志去冲一冲,否则很难完成市委市政府交给我们的任务。”
莫为民见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改口道:“我初来成津,对县委工作和干部并不熟悉,刚才只是不成熟地意见。”
侯卫东道:“为民考虑问题全面细致,很好,这样,老苟同志年龄不小了,就让他到人大或者政协去工作,具体的位置由李致同志提一个方案。”
其余几位同志的任命没有争议,侯卫东一语定音:“就这样吧,后天开常委会,由李致部长将今天讨论内容提出来。”
第一次参加讨论人事工作,莫为民就领教了侯卫东地强势,心里颇为烦乱,回到了办公室,左思右想,还是给高榕副市长打了电话。
“高市长,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汇报,老苟要到人大或是政协去,这是侯卫东的意思。”
高榕有些吃惊地道:“怎么会这样,老苟是国土房产局的老同志了,很熟悉工作,怎么说下课就下课了。”又道:“为民,你是分管党务的副书记,说话应该份量的,有些时候,正确的意见还得坚持。”
莫为民苦笑着解释道:“我才到成津县,板凳还没有坐热,有些话不太好说。”高榕素来泼辣,道:“你不好说,那我亲自给侯卫东谈一谈这件事情。”莫为民吓了一跳,道:“高市长,这事现在还在保密阶段,你给侯书记打电话,我不太好说。”
“好吧,就这样了。”高榕有些生气地挂了电话。
高榕马上拨通了苟局长的电话,道:“老苟,你得罪了侯卫东吗,既然没有,他为什么要将你踢开?”
老苟口里就带了粗话,道:“我对侯卫东一直客客气气,想不到他是一只笑面虎,高市长,这事你得为我作主。”高榕沉吟道:“侯卫东是县委书记,走的又是正常的组织程序,难办
老苟不愿意轻易就范,道:“高市长,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和老赵马上就过来。”
老赵是成津县委原办公室主任,当年他是县委办主任,谷云峰是副主任,在章永泰手下,两位手下地日子都不好过,于是谷云峰到乡镇当了书记,而老赵一不作二不休,干脆辞职开了磷矿,这一次他的磷矿参加了技改,受到了市县两级表彰,算得上辞职干部创办企业的典范。
在老赵的磷矿中,高榕、老苟都占有股份。高榕放下电话,从机密电话本中找出了侯卫东的电话,道:“我是高榕,那天成津开整顿矿业的总结会,我到省里开会去了,这两天,刘市长多次表扬成津工作,能得到刘市长的表扬,很难得啊。”
侯卫东平时与高榕接触得很少,接到了高榕电话,一边应酬着,一边在心里纳闷:“无事不登三宝殿,高榕是什么意思。”
“最近省国土房产局工作一项接一项,压力很大,特别是省政府的七号文件,对国土工作提出了具体的要求,我明天要到成津来,主要是听成津国土房产局工作汇报。”高榕很动情地道:“基层同志不容易,工作在第一线,吃苦受累,流汗流泪水还流血,我们当领导地,要理解他们,多为他们鼓劲,让基层同志感觉到工作的价值,感觉到生活有奔头。”
挂了电话,侯卫东已是心如明镜,暗中怒道:“莫为民嘴巴倒是顺溜,刚刚研究了人事工作就捅到了市里去了。”
当年,县委书记祝焱原本是要被提为副市长的,风声已放了出来,没有料到事到临头杀出了高榕这匹黑马。
古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为了安抚祝焱,沙州市委就推荐祝焱去读了省党校,在省党校读书期间,恰逢茂云地区领导班子出现了大问题,祝焱没有当成沙州副市长,却意外地成了茂云地委副书记,后来又成了茂云市市长、市委书记。
而高榕则一直担作着副市长职务。
侯卫东在心里并不怵高榕,可是高榕是女性副市长,自古就有名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矣,得罪女领导的后果肯定大于得罪男领导,所以,他还得好好迎接高市长的视察。
“高榕肯定是冲着老苟而来,我应该怎么办?坚持拿掉老苟,则得罪了高榕,会对自己的工作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让老苟继续担任国土房产局长,对成津矿业整顿是不利的,而且已经在李致和莫为民面前下了定论,若再收回这个决定,也就太儿戏了。”
左右思量了一会,侯卫东还是下定决心:“任免干部是县委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来说三道四,否则以后很难正常开展工作。”
老苟的事情,原本不是一个问题,只是关心的的人多了,就变成了问题。
高榕自不必说,她是坚定的挺苟派,与侯卫东通话的第二天,她就带着市国土房产局一把手来到了成津县,听完成津县国土房产局老苟的工作汇报以后,高榕高度赞扬了成津国土房产局工作。
她对侯卫东和蒋湘渝道:“成津要开发西郊的土地,总数约有三平方公里,气魄很大,市委市政府很支持,只是大宗土地,莫说市局没有权力批准,省厅也没有这个权力,必须要到国土资源部去。”又感叹道:“你们别看省厅的人很威风,到了部里,连座位都没有一张,跑部进京,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蒋湘渝道:“高市长,在使用土地方面,还得请你多支持。”
“我对成津一向支持,凡是成津送上的请示,在我这里一律开绿灯,从没有驳回一件。”
高榕再对老苟道:“苟局长,成津的三平方公里土地不是一桩小事,虽然市委市政府表示支持,但是具体工作繁杂而细致,必须一项一项落实,稍有一项不到位,到了省厅或是国土资源部就要被枪毙,这在我市是有先例的,教训深刻。”
成津战略性西进,这是成津县委县政府勾画的美好蓝图,蓝图要实现有一个先决条件,这就需要占用大片的良田熟土,因此,地方政府对于土地有着强烈的占有**,
国家对此看得很清楚,出台了许多保护性措施,在这种情况下。能打通国土资源厅和国土资源部的同志,就是地方急缺的人才。
“省厅耿林厅长很欣赏苟局长,这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由老苟出面,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高榕这个说法倒是事实。老苟当了多年的国土房产局局长,在国土系统颇有人脉,也与耿林局长关系不浅,每年元旦、春节、国庆等节日,老苟都要给耿林送些土特产。
侯卫东明白高榕的题外之话,他不表态,只是含糊地道:“苟局长工作很不错。”高榕爽快地道:“当然不错,老苟是最优秀地国土局长。”
送走了高榕,蒋湘渝与侯卫东一起回到了县委大院。
在办公室。蒋湘渝喝着味道纯正的益杨毛峰,道:“侯书记,你这益杨毛峰怎么与我喝到的不一样。”
侯卫东将身体陷进了单人沙发里,慢慢地缀了一口溢着香味的清茶,道:“益杨每年都要送一些顶尖的益杨毛峰过来,蒋县长如果喜欢。明年我让益杨老同事多送一些。”
蒋湘渝也不客气,“我就要十二斤,一月一斤。”
侯卫东哈哈笑了两声,道:“这些毛峰都是非卖品,据说是要未婚少女采摘地明前茶,而且要在早上太阳出来之前采摘。产量很少。”
蒋湘渝笑道“这些说法都是骗人的,我就不相信由少女摘的茶味就要香一些,纯粹骗人。”又道:“成津四处都是大山,其实也有高山茶。只是宣传不到位,养在深山人不识而已,明年我让红星镇送几斤土山茶,味道也很好。”
随意聊了一会,蒋湘渝进入了主题,道:“今天一大早,我接到杨秘书长的电话。他向我推荐了国土局长的人选?”
“谁?”
“组织部副部长温永革。”
侯卫东从单人沙发上坐直了身体。道:“昨天我和为民、李致商量了此事,还没有上常委会。就已经弄得沸沸扬扬,这算什么一回事情。”
他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将皮球踢给了蒋湘渝,道:“你觉得温永革如何?”蒋湘渝想起侯卫东与高榕的对答,依葫芦画瓢,道:“老温工作不错。”
侯卫东已经习惯了蒋湘渝的办事方法,便不再征求其意见,道:“县委的决策需要接受多方面的意见,但是县委地决策一定要实事求是、**自主,这才是对成津历史负责任的态度,温永革不是最好人选。”
蒋湘渝一边点头,一边腹诽道:“说得倒是好听,如果将高榕换成了朱民生,我看县委是如何**自主,只不过高榕是官不够大而已。”
他是****湖,当周昌全高升以后,他便敏感地嗅到沙州政治空气中那一抹不和谐的味道,果然,“县委副书记、县委常委”这两个职位都没有按照侯卫东的计划发展,此事对一位县委书记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但是,他丝毫不敢小觑侯卫东,除了周昌全出任了分管工业的副省长,祝焱还在茂云出任市委书记,更关键的是,侯卫东似乎还与省委蒙豪放书记有着紧密地联系。
综合这两方面因素,蒋湘渝仍然选择了“躲在大树下好乘凉”的策略,低调做官,不与侯卫东争锋,这样做就能左右逢源——“如果侯卫东得以高升,自然不会忘记合作还算愉快伯搭档,如果侯卫东出了事,他作为被压制者,肯定能得到不少同情。”
除了副市长高榕和市政府秘书长杨森林以外,还有一人给侯卫东打来了电话。
“卫东,我是杨腾,怎么,记不住我的电话号码吗?”
侯卫东接电话之时,正在与分管交通局的副县长朱兵谈话,他笑道:“你电话我怎么会记不住,我们是一个战壕滚出来的战友嘛。”
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朱兵收起了摊开的图纸,指了指门外,轻声地道:“我先走了。”
侯卫东一边打电话,一边朝朱兵挥了挥手,当朱兵离开以后,他才道:“杨科长,凭我俩地交情,这事原本不难。只是此事有不少领导在打招呼,不太好办啊。”
老苟当了多年的国土房产局长,手里有实权,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就多,这些年下来。也攒下了不少人缘,当他得知侯卫东要拿自已开刀以后,除了高榕以外,他将关系网上的资源发挥了出来,杨腾就是他关系网上地一个结点。
杨腾打电话之时,还有几分自信,一来他和侯卫东结识多年,关系还算可以,二来他是黄子堤的秘书。想来侯卫东不看僧面看佛面,会给个面子,谁知侯卫东话说得委婉,推脱之意却很明显,杨腾当时把话说得太满,又拿了些好处。心里就有些着急,道:“卫东,我们可不是一天两天地交情,第一次求你办事,好歹得给个面子。”
侯卫东敷衍道:“这事嘛,我找蒋县长和为民副书记再研究一次。”挂断电话。侯卫东顺手就将手机扔进抽屉里,天天被手机铃声纠缠,已经让他对手机深悟痛绝。县委办主任谷云峰同样是深受手机的折磨,为老苟打探情况和说情的电话就没有断过线。让他闻铃声而色变。
朱兵走后不久,谷云峰进了办公室,道:“侯书记,接到市委办通知,明天下午要市委招开重点项目工作会议,朱书记要参会,请您参加。”
“知道了。”
“下午的常委会是否延期?”
“延期。为什么要延期。下午的常委会提前到上午。”为了老苟地事情,已有好几位领导打了招呼。侯卫东选择了快刀斩乱麻,以免得罪更多地领导和朋友。
第二天上午,常委会召开,最引人瞩目的事情就是由县纪委副书记江晓波出任县国土房产局局长。
会议结束以后,侯卫东给洪昂打了电话,道:“秘书长,上午开了常委会,与会同志一致同意江晓波到国土房产局主持工作。”
洪昂道:“江晓波是经验丰富地老同志,年龄与我差不多,资历比我还要长,由他出任国土房产局长,应该能胜利工作。”
“谢谢秘书长推荐了一个优秀同志。”
“你别跟我来这套虚的,国土局长是肥缺,肯定还有其他领导给你打电话递条子,别否认,我当过县委书记,对底下这一套很熟悉。”鱼和熊掌,终究要选择。”
洪昂推心置腹地道:“县委书记手中权力很大,而权力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用好这个权力,即可以为人民做事,也可以为自己铺平向上的阶梯,用不好这个权力,即有可能阻碍一个地区的发展,又可能把自己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其中的关键,在于你地选择和坚持。”
为了一个老苟的位置,侯卫东深切地感到了“利”字的可怕性,真是高处不胜寒。
洪昂又道:“民生书记近期要到四个县来视察,第一站就走成津县,他要亲自去看竹水河工程,这事你要高度重视,最好到时能将朱小勇请到成津来,有什么问题吗?”
侯卫东明白洪昂的意思,道:“没有问题,朱小勇作为恒庆集团的代表,与成津配合得很好。”
下午,侯卫东刚刚到了沙州,就接到县委办谷云峰的电话,道:“侯书记,接到市委办通知,今天下午地会议到取消,会议时间另行通知。”
侯卫东辛苦跑了两个多小时,却是英雄白跑路,他给小佳打了电话,刚回到了新月楼,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你在哪里,能否赶到沙州来。”话筒里传来周昌全熟悉的声音。
侯卫东激动地道:“周书记,你刚刚到沙州,你在哪里,我过来见你。”
侯卫东的兴奋确实是发自内心,他由“副”转“正”以后,身份得以正式确认,可是在离开周昌全的日子里,事情却慢慢地发生了微妙变化,各路牛鬼蛇神在不同的时间跳将出来,为寻找各自所需的利益,对成津施以各自不同的影响力。
这种感受无形,又无处不在。
为了掌好成津这艘大船的航向,侯卫东必须得在各方人物之间进行着周旋,这与周昌全在成津坐镇之相比,不免要困难许多,因此,他听到周昌全熟悉的声音,喜悦是发自于内心。
正在开往小招的路上,又接到了市委办的正式通知。
来到了市委小招,侯卫东就感到了气氛不对劲,隔着老远就见到了禁停标志,将车停下,让秘书杜兵等在外面,他步行走到了小招门口。
市局分管治安的粟副局长穿着便装,挺着将军肚,手里握着对讲机,站在小招旁的大树下面,神情专注而严峻。
侯卫东暗道:“粟副局长站门岗!周昌全虽然是副省长,恐怕还没有这样的架子,难道是蒙老大来了?”
粟副局长是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赵东的亲信,与侯卫东关系不错,侯卫东说话就比较随意,握了手,他就问道:“粟局长,是哪位领导来了,要由你亲自保卫?”
粟局长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除了蒙老板,谁有这么大架子让我在这里站岗,等会这里要开一个座谈会。”
“座谈会有哪些领导参加?”
“市里是朱书记和刘市长,县里是你和赵书记,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市委小招。”
听说是如此小范围的会,侯卫东明白这是周昌全的特意推荐。他脑筋飞快地转动着,暗道:“开座谈会,是谈什么内容,多半跟国有企业改革有关系。”
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小招一号楼,就见门口沙发上坐着两位干部,他们原本是低声说笑着,见有人进来,脸上表情整齐划一地变成了机关脸。
其中一位中年人就道:“等等。你是谁。”
从这两人的穿着以及气质来说,应该是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侯卫东礼貌地道:“我是成津县县委书记侯卫东,接到通知来开座谈会。”
中年人沈阳是蒙豪放的随行人员。省委办公厅地一位处长,蒙豪放在小招待所举行小范围的座谈会,邀请人员中有市委书记朱民生、市长刘兵和两位县委书记,沈阳的任务就是在门口接待这四位参加座谈的人员。
沈阳打量了侯卫东两眼,道:“请出示身份证和工作证。”
侯卫东在沙州算是风云人物,行走在沙州地界一向是畅通无阻,他从钱包里取出了身份证。递给了面前的中年人。解释道:“这是身份证,工作证没有随身带,。”
沈阳旁边的年轻人是警卫人员,他仔细查看了身份证,道:“身份证没有问题。”
沈阳将身份证递还给了侯卫东,同时批评地道:“你没有参加过这种高规格会议吗,怎么不带工作证,没有工作证。谁能证明你的身份。”
俗话,宰相门前七品官,沈阳是正处级干部,侯卫东亦是正处级干部,只是沈阳是省委办公厅的正处级干部,这一次又作为蒙豪放地随从人员,在县委书记面前自然就能居高临下。
侯卫东暗自纳闷:“按常理,沙州市委办公室应该派人陪同,怎么这里只有省委的人。”他再一次解释道:“走得急了些,就没有带工作证。”
沈阳其实明白这人肯定是侯卫东。否则无法通过警察构筑的第一道防线。他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道:“按照规定。没有工作证,我不能放行。”
侯卫东明知眼前之人是拿起鸡毛当令箭,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能着急,更不能发火,他就继续解释道:“我地工作证放在成津县,来回一趟需要三个小时,如果现在回去,肯定要耽误今天的座谈会,不知一号楼有没有沙州市委的同志在一号楼,他们能确认我的身分,还有周省长也能证明我的身分。”
正说着,沙州市委秘书长洪昂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见侯卫东被挡在门外,正在与省委办公室沈阳说着什么,他知道沈阳此人有些麻烦,便急忙走了过去。
有市委秘书长作证,沈阳这才将紧绷绷的面孔放松,道:“早就听说成津县委书记很年轻,没有想到如此年轻。”
等到侯卫东上了楼,另一位年轻人问道:“侯卫东是什么来头,这么年轻就当了县委书记。”
年轻人是省公安厅的人,负责此行地安全保卫工作,了对党委政府序列地人不熟悉,见到这位县委书记如此年轻,忍不住问道。
沈阳道:“侯卫东以前是周省长的秘书,周省长调到省里之时,将他放出去当了县委书记。”
年轻人就恭维地道:“跟着市委书记就可以当县委书记,沈处长,你是省委书记身边的人,说不定那一天就会成为市委书记,到时我可要来找你。”
这是纯粹的拍马屁,沈阳听到耳中还是甚为舒服,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表情淡淡地道:“这就要看机缘了。”
年轻人见沈阳如此淡定,越发地佩服。
沈阳内心深处却有一丝苦涩,在省委办公厅机关里,处级干部多如牛毛,平日里他跟本没有接触蒙豪放的机会,这一次能跟着省委书记出差,纯粹是阳差阳错,令人沮丧的是在整个出差过程之中,他只同蒙书记说过一句话,有一百个理由证实,蒙豪放绝对不会因为这一次出差而记住他。
沈阳暗自琢磨道:“既然老天给我一次跟随蒙豪放的机会。我一定要将这个机会用足用够,机会稍纵即逝,一定要抓住。”
相较于省委办公厅沈阳处于的焦虑,侯卫东地心情平和许多,省厅的处长虽然可以居高临下教训一位县委书记,但是从现实角度来说,省厅处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服务人员,根本没有县委书记决断一方地威权。而官员不能决断,还算官员吗。
等到侯卫东在会议室坐下,朱民生就侧过头中,对周昌全道:“卫东很不错。工作能力强,这是周书记留给沙州的宝贵财富。”
周昌全打了个哈哈,道:“沙州四个县三个区,县委书记和区委书记当然要优中选优,马有财、赵林、侯卫东、朱永盛四位县委书记都很优秀。”
三点半,蒙豪放在周昌全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朱民生、刘兵、洪昂、赵林、侯卫东等人站得笔直。在朱民生的带领下。热情洋溢地鼓掌欢迎。
蒙豪放身体魁梧,微微有些发福,长着一张没有梭角的圆脸,如果换一个环境,将其放入人群中,根本就不显眼。
抬起头,蒙豪放目光从沙州几位同志脸上一闪而过,这只是习惯性动作。但是侯卫东却觉得脸上有一种炙热之感,就如被强光照射一般。
“这次昌全同志陪我到各地走一走,主要目的是了解我省工业发展的状况。”市国有企业在大连召开了改革和发展座谈会,总书记指出,一是国有经济在关系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必须占支配地位,其他行业和领域可以通过资产重组和结构调整,提高国有企业的整体素质。”
“二是国有企业对经济发展地主导作用,既要通过国有独资企业来实现,更要积极发展股份制。探索通过国有控股和参股企业来实现。……六是建设高素质地经营管理者队伍。”
这一番话。侯卫东早就学过了,可是当时这些内容被印在了文件中。单调而死板,如今省委书记当面娓娓道来,加信掂来了岭西的几个案例,给人以举重若轻之感。
侯卫东是第一次与中央委员、省委书记面对面,随着蒙豪放谈话地深入,他地思维渐渐地跟上了蒙豪放的节奏,先前的一丝紧张也忘在了脑边。
蒙豪放讲了约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道:“今天我主要是听大家谈,刚才讲了大连会议精神,谈了十五届四中全会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的背景和精神,算是一个引言,现在我想听听一线同志们的想法。”
说到这里,蒙豪放用手指了指侯卫东,道:“侯卫东,岭西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你来谈谈县级城市的工业发展问题?”
侯卫东心里一直在打腹稿,但是没有想到蒙豪放不仅叫出了自己地名字,而且还让自己第一个发言,这是一个在省委书记面前展示自己地极好机会。
“我来成津之前,在益杨县青林镇当过副镇长、新管会当过管委会主任,后来又在市委工作了一段时间,如今到成津也有一年时间。”侯卫东简要地汇报了自己的经历,道:“对于县级区域的工业发展,我认为可以概括为——应地制宜、政企分开的八字方针。”
“所谓应地制宜,就是要对全国经济划分有基本判断,对本地优势有基本判断,比如成津县,地处内陆,交通不便,这是最大的制约条件,优势在于劳动力成本低,土地价格低,矿产资源丰富,因此,成津县的工作在现阶段还得偏重于资源型企业,磷矿、煤矿以及水电等等。”
“所谓政企分开,就是县政府坚决退出生产领域,所有的县级企业全部改制,有的可以实行承包经营租赁经营,有地可以改组为股份合作制,也可以出售给集体或个人。”
从岭西到沙州沿途,周昌全借着机会两次向蒙豪放推荐了侯卫东,到了沙州,蒙豪放才确定了此事,周昌全抽个机会给侯卫东打电话,正待进一步给他指点两句,却又被蒙豪放叫去问题事情。
当蒙豪放第一个就点到侯卫东,这让周昌全有几分紧张,听完侯卫东发言,他禁不住露出了笑容,暗道:“侯卫东这一年又有进步了,两个观点都与蒙豪放基本一致。”
蒙豪放对侯卫东的发言很有兴趣,他摘下眼镜,注视着侯卫东,问道:“你的观点与诸城的陈光是一样的,陈光被人叫做陈卖光,你这样做,不怕被人叫做侯卖光吗?”
侯卫东见蒙豪放对自己的发言感兴趣,深受鼓励,道:“成津地处山区,国有经济薄弱,就算将国有企业全部卖光,骂名也远远不及陈光同志,所以我不怕被人称为侯卖光。”
第五百二十一~三章 又一春
对于这位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蒙豪放在家里都听说过二次。
第一次是爱人吴英,她从成津回来,闲谈之时,道:“豪放,成津县是由一位县委副书记主持县委工作,叫侯卫东,人年轻,才二十九岁,冲劲很足。”
“我知道这事,这人做了些什么成绩出来。”
“成津县资源丰富,最大问题就是交通闭塞,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开始一直到现在,经过这么多县领导,大家都知道交通是大问题,就是没有人下决心修路,侯卫东当了县委副书记,其中一个重要决策就是修建成沙公路。”
吴英经历过文革时代,知道政治的微妙性,就用她自己的方式向丈夫推荐人才。
第二次听说侯卫东,是女婿朱小勇赞扬。
在一次全家人的晚餐中,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朱小勇无意中提到:“在大学里,提起县级官员都以酒囊饭袋来概括,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为了竹水河水电站的事情多次成津,与县委书记侯卫东接触很多次,这才发觉学院的看法是错误的,至少是很偏激的,侯卫东这位县委书记就特别务实,又很能干。^^首发^^”
蒙豪放道:“小勇,为什么让你从学校出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让你做些实事,清淡容易,做实事难,县委书记主政一方,岂能是酒囊饭袋,大学教师真的应该走出书斋,否则看问题永远不会全面客观。”
蒙豪放管着全省的重要干部,一个县委书记本来很难进入他的视线,由于吴英和朱小勇都对这位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青眼有加,这就让蒙豪放对侯卫东产生了一丝兴趣。
此时,当面听了侯卫东的发言。不仅有理论支撑,而且有实践经验,这让蒙豪放心情大悦。他对朱民生道:“民生同志,国有企业改革的大幕已经拉开,这是不可逆转的方向,沙州是岭西地工业强市,国有企业数量不少,在这一方面应该走在全省的前列,我建议就找成津来试点,侯卫东敢于试验敢于闯,这股子精神气很可贵。民生同志作为市委书记。要鼓励、保护这样的同志。”
朱民生不停地点头,道:“对于卫东同志地工作,市委市政府给予了高度支持,以后也将一如既往地给予支持。”
原定座谈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蒙豪放兴致颇高,两个小时才结束了座谈。\\\\\
在休息室里,秘书杨诚问道:“晚餐原来只安排了朱民生和刘兵两人。两位县委书记是否一起安排进来。”杨诚跟随蒙豪放三年,很了解蒙豪放的脾气,今天座谈会一共两个小时,他就同侯卫东谈了二十多分钟,这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情。因此,杨诚就提议让两位县委书记一次共进晚餐。
蒙豪放的腰椎有些问题,坐久了以后人就不舒服,他躺着床上,对杨诚道:“当初安排就有问题,县委书记是亲民官,最了解一手情况,省委应该多与他们直接对话,凭什么县委书记就不能与省委书记在一起吃饭,你们这些人的级别意识也太强了。”
侯卫东与赵林刚刚走出市委小招待所。又接到秘书长洪昂的电话。两人又转回到了一号楼,与省委书记蒙豪放一起共进了晚餐。
与省委书记蒙豪放见了面。并且得到了其称赞,这让侯卫东信心大增,多日以来的阴郁之情一扫而空。
回到了新月楼家门口,望着窗里的灯光,侯卫东站住了脚步,每次回家第一眼就是看见陈庆蓉,这让侯卫东有些不想回家,他站在中庭,给^^
“小佳,我刚才同省委书记蒙豪放一起吃了饭。”
“岭西新闻联播上,蒙书记上午视察了张木山地企业,他是下午来地沙州?”小佳恰好看了今天的岭西新闻联播,对蒙豪放的镜头还有些印象。
“周书记陪着蒙书记到沙州,主要是调研沙州工业发展,朱书记、刘市长,赵林和我四个人参加了座谈会,会后一起陪着蒙豪放吃了晚餐。”对于能同省委书记共进晚餐,侯卫东心里还有着些兴奋。
小佳听侯卫东声音带着些兴奋,道:“你在哪里,嘿,怎么站在楼下,天这么冷,你快点回家。”
侯卫东神秘地道:“新千年发现来了,我们还没有单独庆祝过,你找理由出来,我们两人浪漫一次,我是难得浪漫,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小佳也就动心了,可是要夜不归家,这个理由不太好找,就给侯卫东打了电话过去,道:“你帮我想一个不回家的理由。”侯卫东道:“你就说单位开紧急会。\\\\\”小佳摇头道:“园林局有什么紧急事,要晚上开会。”
侯卫东又出了一个主意,道:说省领导明天要听取园林局工作汇报,你到单位去赶材料。”小佳道:“算了,不找单位上的理由,我说谢局长约了打麻将,今天晚上就住在谢局长家里。”
陈庆蓉知道小佳喜欢打麻将,听了小佳的理由,倒也没有任何怀疑,道:“谢局长明天要出差,你还要上班,别打通宵。”小佳道:“谢局长是卧铺,上了为车就睡觉,打通宵无所谓。”
到了楼下,上了车,侯卫东问:“妈没有怀疑?”
小佳笑道:“我基本上不说慌,所以妈不会怀疑我侯卫东将蓝鸟车启动,道:“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识别慌言是很难的事情,越是不容易说谎话地人,越不容易识别,如何识人,是摆在我这位县委书记面前的重要课题。”
“你就臭美吧。”
侯卫东原本想到沙州宾馆去住一晚上,到了沙宾门口,他又改变了主意。让脱尘温泉的水平老总留了一套贵宾间,便开着车直奔温泉。
将侯卫东驱逐出成津县,是李太忠制定的政策,此事说起容易做起难。此时见侯卫东与年轻女子单独来泡温泉。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东方眼见着旁边有一本杂志,就用杂志将自己的脸遮住,等到侯卫东和李佳进了贵宾间,他难抑兴奋,给手下打了电话,道:“送一部最好的相机到脱尘温泉来,十万火急。”
侯卫东与小佳进了有单独温泉池的贵宾间。一碧温泉冒着腾腾地热气,与屋外地寒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坐在池边地椅子上,侯卫东点燃了一枝香烟,道:“这才是难得地享受,将所有杂事都抛在一边。与美女老婆一起泡温泉。”
平静的生活过得久了,今天晚上的行为让小佳觉得仿佛回到了需要在山上偷情的学生时代,“你还记不记得起毕业离校的最后一晚。”
“怎么记不起,第一次真刀实弹地**,我却不争气地早泄了,这是永远的遗憾。”
“我不是说这件事,最后一晚上我们遇上了流氓,当年你真是勇敢。”
“切,我现在还是很勇敢。”
两人谈论起往事,温馨之气随着热气在房间里袅袅升起。
小佳从手包里拿出精致的泳衣。飞快穿上。就下到水池中,她背靠在水池边沿。双腿凭着水地浮力抬起来,闭着眼感受着水温,过了一会,见侯卫东还坐在上面抽烟,道:“老公,你快点下来,很舒服。”
侯卫东下到了水边,与小佳并排泡在水中,小佳脸色红润,凑在侯卫东耳边道:“这里面会不会有摄像头。”
侯卫东道:“我认识脱尘温泉的老总,他是一位很风雅之人,不会做这种事情,从商业角度上来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是安了摄像头,传出去以后,脱尘温泉也就毁了。两人在水里温存了一会,小佳脸色越发地红润,道:“生了小囝囝,我的身材是否走形了。”侯卫东就从后面抱住了小佳,抚摸着小腹,道:“若说一点变化都没有,哪是骗人的,以前你地小腹是紧绷绷的,现在更丰满圆润了。”
“别骗我,不是丰满圆润,是长了肥肉。”
侯卫东手往上摸,隔着泳衣抚摸着小佳的胸部,道:“以前你的胸部是小小巧巧的,现在比以前要大一些。”
小佳扭了扭身体,道:“幸好我以前的胸不算大,否则就会变形得历害,我们班上最丰满的那位女同学,给小孩子喂了奶以后,**就下垂得历害,如果没有乳罩撑着,**差不多就垂到了皮带上。”
小佳的描述是一幅现实而可怕画面,让侯卫东不禁有些唏嘘。
李东方派了一个心腹心下等在脱尘温泉,当侯卫东与小佳在第二天步出温泉贵宾间之时,两人亲密的身形全部被拍了下来。
李东方看到侯卫东与小佳步出贵宾间的照片,喜出望外,得意洋洋地来到了父亲李太忠地家,道:“我还以为侯卫东就是不吃鱼儿地好猫,你看看,他胆大不小,公然带着女人在温泉过夜。”
按岭西传统,不正常男女关系是一件大事,也是毁掉一位官员的重磅炸弹,李太忠看到了栩栩如生地这一组照片,压在心中的乌云终于消散了一大半。
贯彻传达领导精神不过夜,这是侯卫东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从沙州回到成津以后,他立刻召开了全县中层及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上。
侯卫东将蒙豪放在沙州的讲话整理成五点,贯彻意见两点。
传了蒙豪放讲话精神,侯卫东意气风发讲道:“省委提出了将成津作为国有企业发展的一个试点地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为什么说这是一个机遇,其一,成津县的开发区在97年被省里强行关闭,现在省委将成津列为国有企业试点县,我们可以努力争取此项政策,重新恢复开发区,有了开发区,成津的发展就多了一条车轮。”
成津开发区被关闭,是成津县委县政府谋求发展的一次重挫,听说要重启开发区,场下发出了一阵嗡嗡声音。
“其二,在省市两级党委政府的支持之下,成津县将彻底实行县属国营企业的民进国退,我县有七家**核算的县属国有企业,九八年有六家亏损,糖果厂表面说得过去,实际资不抵债,亏损原因很多,我认为归根到底还是企业产权关系不明晰,利益关系不直接造成的,这次改革的任务就是明晰产权,以后,企业与政府将彻底脱离关系,政府主要提供服务,企业自主经营,这一步,山东诸城早就迈了出去。”
此语一出,议论声骤然大了起来,成津县只是一个内陆偏僻县城,县属企业并不多,在当年很多干部家属被安排在了县属企业,虽然如今这些企业都是半死不知,可是真要改制,是福是祸还真是说不清楚。
侯卫东激情洋溢地道:“改革并不只是碰碎一个饭碗,同时创造无数的饭碗,七家县属国有企业根据实际情况。可以改组为股份企业,可以出售给职工,这就意味着有无数职工可以变成了资产的所有者……。”
散会以后,蒋湘渝随即召开了县政府办公会。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蒋湘渝感慨地道:“成津县就如一辆破马车,行驶在机耕道上还勉强能运转。不过已经很吃力了。现在侯书记为了成津发展,硬要让这一架破马车走上高速路上。压力大啊。”
周福泉和朱兵两位副县长深有同感。
蒋湘渝又道:“困难归困难,县委作出了决策,县政府就必须要坚决执行,这一点不容含糊,为了将几项涉及全局的重点工程落在实处,我建议对县里重点工程进行分工,每一位县领导专门负责一项重点工程,这也是侯书记的意思。”
他为了圆滑。办事素来求稳,谁知遇上一位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而这位县委书记极为安分,重修成沙路,整治磷矿、修建竹水河水电站,三件复杂的大事未作完,侯卫东又要搞国有企业改革,还要重启开发区,这就让县政府感到了巨大压力,
此时推出重点工程领导责任制。客观上能推进重点工程。主观上能减少县长蒋湘渝肩上的担子。
“竹水河水电站是省里挂了号地工程,涉及大量搬迁。工程难度大,就由我来挂帅。”
竹水河水电站是由恒庆集团朱小勇负责施工,而朱小勇是蒙豪放的女婿,与朱小勇搞好关系就能与蒙家搭上关系,这是蒋湘渝主动挂帅竹水河水电站的深层次原因。
“成沙公路是侯书记亲自当指挥长,我们政府这边也有应该有一位负责同志,就由朱县长来负责成沙公路。”
朱兵原本就是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接受这个任务是理所当然,因此并无异议。
“周县长地任务就要重一些,整治磷矿的工作一直由你在负责,如今此事已经进入了取得了阶段性成绩,临阵换将不利于工作开展,下一阶段还得由周县长来抓。至于七家县属国营企业改制问题,原本应该由林芳同志负责,只是她外派还有半年才结束,这半年时间,就由周县长暂时负责国营企业改制问题。”
周福泉如今已是常务副县长,这是当年李太忠地位置,但是李太忠是李太忠,周福泉是周福泉,尽管都是常务,其威信和能量还不能同日而语。
听到蒋湘渝地安排,周福泉叫苦道:“蒋县长,国营企业改制和磷矿整治都是牵涉到千家万户的大事,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做不下来。”
蒋湘渝耐心地安慰道:“老周,国营企业改制和磷矿整治是县委县政府地重点工作,必须有一位得力干将牵头才行,我与侯书记商量了许多次,还得请老弟来负责这两项工作。”
周福泉无奈,道:“我只管做具体工作,关键环节还得侯书记和蒋县长来掌握。”
“这个当然。”蒋湘渝笑呵呵地道:
将几项重点工作落实到了人头上,蒋湘渝又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谈了县政府的分工情况,道:“我管竹水河水电站,朱兵管成沙公路,由于林芳学习未归,国营企业改制和磷矿整治就由周福泉来管。”
听到如此分工,侯卫东就知道蒋湘渝的心思,他没有点破,道:“责任到人,很好。”
方杰小本子上的人物,凡是在县委书记管辖范围的人,如胡海、老苟等人,侯卫东皆顶着压力坚决拿下,但是对于周福泉这种市管干部,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还只能与其共事。
蒋湘渝道:“县政府每位领导手里都有几块硬骨头要啃,压力确实挺大,今天开会,连福泉这样的老黄牛也开始叫苦了,我给两位副手说,再苦再累也得顶着,熬过了这两年,成津就会上一个新台阶。”
侯卫东笑着递了一枝烟,道:“不仅县政府每位领导的压力大,县委几个领导同样是超负荷在运转,我下午就要开始跑省里。要重新让开发区运转起来,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蒋湘渝对这位杀猪匠出身地市委秘书已经有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佩服,道:“如果开发区能重新启动,将对成津发展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这事只有侯书记你才办得了。”
“你这是捧杀我了,当年省里下决心关闭闲置开发区时。我正在益杨新管会当主任。”侯卫东讲了当年的事情。笑道:“王辉那篇文章就是省里整顿开发区的催化剂,早知道要到成津来工作。说什么也不让王辉发表那篇重磅文章。”
蒋湘渝听到事情原委,呵呵笑了起来,道:“这就叫做阴差阳错,不过谁也不能看到未来。”
说了些闲话,蒋湘渝就点到了正题,道:“沙州四个县,除了成津,县政府班子配备都是一正五副。成津最特殊,是一正三副,而且还有一位副县长在外派学习,继续这样下去,政府几位领导都得累趴下配置县级领导,这就需要黄子堤或是朱民生点头,侯卫东心中亦没有底,他就不置可否地道“这事到时再说。”
中午回到了县委招待所,就见到公安局长邓家春穿着军大衣在院子里转悠,侯卫东早就熟悉了邓家春地习惯。道:“邓局。又有什么好事?”
邓家春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来到侯卫东身边。跺了跺脚,道:“不算是好事,只能算是有些眉目了。”
侯卫东很敏感,道:“章永泰的案子吗?”
邓家春点了点头,道:“这半年时间,刑警队一直在追查那位失踪的修车师傅,南中国都跑遍了,好几次发现线索却没有抓到人,昨天我们抓了一帮持械斗殴地闲杂人员,审查时意外地得到了一条线索,那个有重大嫌疑地修车师傅在昆明,就在一个修车店里给人打工。”
“太好了,破了此案,我给成津县公安局请功。”侯卫东下意味搓了搓手,又道:“邓局长真是了不起。”
邓家春谦虚地道:“这只是运气好,偶尔得到一条线索。”
侯卫东摇头道:“得到这一条线索看似简单,细细分析起来却并不简单,刑警队办案民警在这一年地时间里,时时刻刻将案子记在心中,又能在普通地案子中发现这一条线索,这说明办案民警具有高度地责任心,又有相当丰富地办案经验,才能在偶然中发现具有价值的线索。”
邓家春道:“目前只有我、罗金浩和两名办案民警知道此事,这次在昆明的抓捕,我的想法是不动用成津民警,由市刑警队派人到昆明,我借休假之名,亲自去。”
“嗯,我同意这个方案。”侯卫东主动与邓家春握了手,道:“预祝家春同志马有成功,同时,你也要注意安全。”
奥迪车沿着高速路直奔岭西,接连的好事,让侯卫东原本沉郁的心情豁然开郎,他浑身又充满着信心与力量,那些小小的挫折与失意就如早晨的露水,遇到阳光便无影无踪。
进入岭西城区,侯卫东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岭西,我又来了。”
周昌全接到电话,道:“卫东,我在办公室里,你上楼来谈吧。”
侯卫东到过省委大院,进入省政府大院还是第一次,当老耿将车开到大院门口,就见到周昌全秘书楚休宏已经等到了门口,侯卫东已经与楚休宏熟悉,就开玩笑道:“省长秘书在门口等我,让我们基层干部受宠若惊。”
楚休宏深知侯卫东在周昌全心目中地地位,忙道:“侯书记,你是我的前辈,我下来等候是应该的。”又道:“周省长推掉了其他客人,特意听你汇报。”
周昌全看了材料,很有些惊讶,道:“蒙书记说过这话吗?”侯卫东早有准备,将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道:“周书记,这是我的笔记本,蒙书记确实说过这话。”
“……沙州是岭西的工业强市,国有企业数量不少,在这一方面应该走在全省的前列,我建议就找成津来试点……”
看了这一段话,周昌全就笑道:“蒙书记还当真说过这句话。”
侯卫东在周昌全面前也不绕弯子,道:“蒙书记作了指示,成津县委当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这是民生集中制的体现。”
“既然蒙书记都发了话,肯定没有那个部门会提出反对意见,这个点子抓得挺准。”周昌全很欣赏侯卫东的机敏,同时也提出了善意忠告:“不过,重启开发区一事得按程序来走,一般情况下不要跨过沙州市委市政府。”
侯卫东诚恳地道:“我先请老领导给出出主意,如果觉得此事可行,我再向沙州市委市政府报告。”
周昌全想了一会,指点道:“你就别提重启开发区,这个概念不好,我记得九七年省里一口气关闭了全省一大半的开发区,重新启动是个敏感话题,难度不小,你干脆提出一个诸如县级经济改革实验区等新概念。即有开发区之实,又可以避免其他地区闻风而动。”
侯卫东略有些夸张地用手拍了拍额头,道:“周书记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我差点犯了战略性错误。”谈完开发区的问题,他又道:“周书记,我准备在成津搞一个水泥厂,五十万吨左右。”
“益杨几年前才建了一个水泥厂,成津再建一个,布局不太合理。属于重复投资,恐怕不太容易。”周昌全在地方工作二十来年,如今又主管全省工业,听了侯卫东的想法,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
侯卫东知道此事一定会遇上麻烦,早就将基础材料准备得很充分,道:“我专门做过调查,沙州市面上地水泥现在是五分天下,益杨水泥厂在沙州销量很好,可是毕竟产量有限。只占了全市份额的五分之一,其他份额都被外地水泥厂占领了,成津建水泥厂的条件很优越,只要交通干线打通,肯定能占领沙州的市场。“
周昌全是主管全省工业的副省长,此时角度已不同,沉吟着道:“沙州、茂云沿山地区,已经有了七个水泥厂,再在成津布置一个。实在有些重复。”
侯卫东一边将七个水泥厂的资料递到了周昌全面前,一边说道:七个水泥厂,除了益杨青林镇水泥厂,其他的都是十万吨以下的小水泥,污染重,关闭是迟早的事情,我想结合着县级经济改革实验区地筹建工作,修建一座大型水泥厂,至少年产量在五十万吨左右。”
周昌全翻了翻资料。道:“你是否想找张木山,让他来投资建厂。”被周昌全一语道破了天机,侯卫东嘿嘿笑道:“我这点雕虫小计,自然难逃周书记法眼。”
“你这小了,典型的本位主义。”
“还请周书记支持小侯的工作。”
周昌全拿起了话筒,道:“你应该认识张木山,是否需要我打一个电话。”
侯卫东最初的目的是说服周昌全不反对,此时周昌全愿意出面,这让他喜出望外,道:“周书记。有您一句话,我就少费至少十倍的力气。”
从周昌全办公室出来,侯卫东只觉得一身轻松,他刚刚坐上车,就传来了轻脆的手机铃声。
“卫东,我是木山,刚才周省长给我打了电话。什么时候我们哥俩见一面。”
“张总。我就在岭西。”
侯卫东以前一直称呼张木山为木山大哥,现在作为一位县委书记。代表着成津的形象,如果与一位私营企业家在称呼上弄得太亲密,并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他就将木山大哥的称呼改为张总。
张木山似乎没有在意侯卫东在称呼上的变化,道:“卫东,白天我有重要地接待,就不与你见面了,晚上公司开酒会,然你一定要参加,或许还会有不少收获,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酒会在什么地方,几点钟?”
“七点的酒会,就在公司迎宾楼里。”
从省政府大院出来,司机老耿见侯卫东一直在打电话,便开着小车漫行在大街上。
大都市的红男绿女在两旁人行道一晃而过,街道上的喧嚣被车窗果断地挡在了外面,车内除了侯卫东的说话声,仅有发动机轻微的响声,车内车外,明显是两个世界。
秘书杜兵一直在尖着耳朵听侯卫东打电话,当电话结束约半分钟,他才回过头,问道:“侯书记,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侯卫东依然选择了这个很熟悉的五星级酒店,“金星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侯卫东对杜兵道:“你们两人先回房间休息,我开车去逛一逛。”将奥迪车开出了金星酒店,侯卫东加大了油门,小车在滚滚车流中穿梭,很快就来到了李晶所住的小区。
“我已到了小区门口,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在岭西,怎么不早点说,我在海南,今天上午的飞机,我、小丑丑和大姐,我们三人都在海南。”
每次到岭西,李晶都会等候在温馨地小家,这已经成为了定式。今天小佳不在家中,让侯卫东心时觉得空荡荡的。
“你到海南去,怎么不跟我打个电话。”
“我给你打了,你没有接嘛。”
“我走得匆忙,那部手机没有带在身上。”侯卫东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与李晶地关系,他与李晶有一部专用手机,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到岭西来做什么事?”“你到海南做什么?”
两人基本上是同时发问,侯卫东笑道:“我是过来找周省长办事。你到海南做什么,不提前给我说一说。”
“前几天小丑丑发烧,好不容易才退烧,岭西的冬天太冷了,我想到海南三亚买一套房子,冬天就到海南来住。”这几年,精工集团发展迅猛,李晶早已是腰缠万贯,到海南买房子,对大数人来说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而对于李晶来说就很简单,她没有把此事当成大事来看待,所以事前并没有跟侯卫东商量。
“可惜了,我心急火撩地赶到家里。”侯卫东故意发出一声叹息。
李晶自然明白侯卫东是什么意思,在电话里,声音格外温柔,道:“孙猴子,你想我了吗?别否认,我很高兴。”侯卫东笑道:“等你从海南回来。我可要奋起金箍棒,三打白骨精。”李晶“嗤”地笑了一声:“只怕白骨精没有被打死,孙猴子就要举白旗了。”
虽然海南与岭西远隔千里,无线电波轻易将两人拉在一起,彼此说话就如隔了一床被子,清晰而亲密,调笑一番,都有些动了情。
回到金星宾馆,秘书杜兵仍在底楼大厅看报纸。见到侯卫东回来,连忙迎了过来。
侯卫东问道:“小杜,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跟我有一年了,不用这么拘谨。”杜兵也不解释,道:“侯书记,这是住房的钥匙。”
总体来说,侯卫东对秘书杜兵还是满意的,杜兵办事稳重,作风严谨。这是优点,缺点则是相同性格的另一面,杜兵过于严肃,少了些年青人的活泼,一天到晚总是严阵以待,侯卫东有时也替他觉得累。
作为专职秘书,他地优点就显得很突出。
晚上。侯卫东换上随车带着的藏青色西服。白衫衣,蓝灰色领带。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来到了庆达集团地大门口,杜兵对门卫道:“我们是来参加酒会的。”门卫看到沙州车牌,问道:“是沙州的侯先生吗?”得到明确回答,门卫就敬了礼,热情地道:“前面直走,见到一个停车的小广场,那里有人在接待。”
在广场,副总黄亦舒红光满面地迎接着客人,见到了侯卫东,热情地握手,道:“侯书记,欢迎,欢迎。”又道:“张总一直说要到成津来走一走,这一段时间事情太多,没有合适的时间。”
侯卫东道:“这事也怪我,我早就应该亲自过来请张总和黄总到成津考察。”黄亦舒道:“庆达集团正在为上市作准备工作,等到上市以后,张总才能腾出时间。”
“今天这么热闹,集团有什么重要活动吗?”
“集团与香港有一人合资项目,今天香港那边来人考察。”
“我来得不太巧啊。”
“木山老总特意吩咐我,要请侯书记参加酒会。”
走进了酒会现场,侯卫东才发现这是一个很洋派的场所,风度翩翩的西装男和珠光宝气的晚礼服女三三二二地聚在一起,愉快地交谈着,侯卫东耳朵尖,还听到有人在用英语交谈。
侯卫东离开学院以后就一直在基层政府工作,最熟悉地场景是秩序井然的会场,这种体现不出级别地酒会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而且满眼都是陌生人,也没有人为他作介绍,这让他颇有些尴尬。一位女服务员端着酒走了过来,侯卫东学着电影里的场景,取了一杯酒拿在手上,突然,侯卫东瞧见了一位熟人,省财政厅的蒋副厅长也是西服笔挺,正端着酒与一位胖子在说话。
见到蒋副厅长,侯卫东就有见到组织的感觉,穿过几位美女,他来到了蒋副厅长的身前。
蒋副厅长与侯卫东打了招科以后,很高兴地对身前地胖子道:“樊主席,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是沙州市成津县县委书记侯卫东,岭西最年轻地县委书记。”又对侯卫东道:“樊主席是香港得宝集团董事局主席。”
得宝集团是香港很有实力的集团公司,董事局主席樊胜德正是这次与庆达集团合资地主角。
侯卫东原本想去握手,手刚动,又缩了回去,他学着酒会中西装男地样子,彬彬有礼道:“樊主席,幸会。”
樊胜德久居国外,对国内政治不太熟悉,见侯卫东年轻,态度就有些傲慢,微微点头,却不开口说话。
第五百二十四~六章 项目
蒋副厅长倒是经常与港人接触,对他们的心态颇有掌握,道:“樊先生,刚才你说要找磷矿产地的领导见面,侯书记所在的成津县就是磷矿大县,而且是数一数二的大县。”
樊胜德每次到内地,总是受到高等贵宾的待遇,因此,养成了说话直接的毛病,所谓说话直接,其实就是不太注重对方的感受,“蒋副厅长,我的生意主要在欧洲,对内地的政治架构不太熟悉,请问,书记在县里说话能算数吗,我的事情很忙,时间很紧,为了让谈话更有成效,我只与有决定权的县领导见面。”
蒋副厅长笑道:“在岭西,县委书记对重大事项有决策权,这和港府不一样。”
“也就是说,侯先生是说话能算数的人。”
“这是当然。”
听见两人的对答,侯卫东心里很不舒服,只是从蒋副厅长的神情来看,这个董事局主席应该是一位实力雄厚的人物,他想了想,平静地道:成津是磷矿大县,储量极为丰富,我们欢迎有实力的企业到成投资。”
侯卫东的欢迎辞锦里藏针,这多少让听惯了赞美和恭维的樊胜德有些意外,他举了举酒杯,淡淡地道:“但愿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胜宝集团一直在欧洲从事磷矿深加工,这几年已经有了进军大陆市场的计划,樊胜德老谋深算,他在省里将风声放了出去,就坐等几个产磷地区过来杀价,因此,见到了成津县领导。他很是高调。
言不投机,樊胜德端着酒杯,与蒋副厅长打了个招呼,施施然而去。
等到樊胜德端着酒杯离开,蒋副厅长道:“卫东,樊主席是实力派人物,正在寻找在岭西的合作伙伴,如果能说动胜宝集团合作。至少就为成津带来二十个亿港元的投资,你得主动一些。”
听说投资规模如此大,侯卫东心里吃了一惊,暗道:“这么大的投资规模,看来还得由省领导出面才能最终决定花落谁家。”口里道:“多谢蒋厅长,此事还得你多费心。”
酒会的主人张木山直到酒会结束才出现在现场,在主席台发表了一通讲话以后,便邀请众人一起到小礼堂观看文艺节目。
听到这个安排。蒋副厅长就笑道:“庆达集团与港资公司合资,搞个庆祝仪式都是土洋结合,前半截地酒会是对港资公司的遵重。后半截的文艺演出才是具有浓郁岭西风味的传统节目。
随着人流走到小广场,就见到黄亦舒带着几位公司高层在门口候着,恭请来宾去观看文艺演出。
庆达集团小礼堂有二百多个座位。主席台被作为了舞台,就与成津县的大礼堂相差不多。只是男女主持人都是省电视台的台柱子,这就比县级水平的主持人高了好几个档次。
第一个节目是欢天喜地迎新年,是庆达集团的小伙子大姑娘们穿着极不合身地大花衣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伴奏下蹦来跳去,很有些乡土气息。
第二个节目是女高音歌唱,是省歌舞团的独唱演员。
侯卫东与蒋副厅长坐在一起,两人一边看着节目,一边断续地交流着。
第三个节目是独舞。独舞者为省歌舞团的晏紫。
在侯卫东的印象中。晏紫是一位颇为高傲的女孩子,脾气亦不小。当然,作为省歌舞团的演员,她的相貌、身材都是上上之选。
在一阵金戈铁马地音乐声中,一个身穿古代武士盔甲的出现在舞台中间,如果不是主持人报了舞者的名字,侯卫东很难将这位武士与晏紫联系在一起。
晏紫地伴相很是英俊,头上高束着武士髫,在急促的音乐声中,她的动作即有女子地柔韧,又有男子的刚劲利落,这与寻常地舞蹈大不一样。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屏气凝神看着晏紫的表演,侯卫东完全被精彩绝伦的演出所吸引,他见过素颜的晏紫,感受就更加深刻。舞蹈结束,台下观众不约而同都齐声鼓掌,与前两个节目形成了对比。
蒋副厅长对晏紫的表演大为赞叹,“没有想到省歌舞团还有这种档次的表演,今年可以给文化厅增加一笔预算,让他们专门扶持在我省有影响的节目。”
演出结束,黄亦舒悄悄地找到了蒋副厅长,耳语道:“蒋厅长,节目结束后,木山老总要想你和侯书记一起坐一坐,周省长也来过来。”
侯卫东参加庆达集团地酒会,是受了张木山地邀请,可是在整个活动他基本上没有与张木山会过面,如是不是遇上蒋副厅长,他在酒会里就一人不识,很尴尬,此时听到了张木山的安排,他心气稍平。
演出结束以后,蒋副厅长和侯卫东在黄亦舒地带领下来到厂内小餐厅。
庆达集团老总张木山换下一本正经的西服,穿上中式唐装,显得很富贵,等到蒋副厅长和侯卫东进门,他站起来,道:“两位领导,今天怠慢了,特意陪罪。”
几人聊了一会,张木山接了一个电话,便道:“周省长一直在关心和指导庆达集团合资的事情,今天大事已定,他也要过来庆贺,我到门口去接他。”蒋副厅长道:“既然周省长来了,我们就一起去迎接。”
在庆达集团的大门口站了一会,两道雪亮的灯光刺破了黑沉沉的天空,一辆暂新的奥迪稳稳地停在了大家的面前。
众人簇拥着周昌全来到了小餐厅,进门之后,周昌全见到餐厅里面坐着两位女子,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木山,张木山急忙介绍道:“今天演出是由省歌舞团的柳团长策划的,演出很成功,香港朋友都赞不绝口。”
他指着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道:“这位就是省歌舞团柳团长。”又道:“这位是省歌舞团的晏紫,晏紫今天晚上一支花木兰的独舞,真是技惊四座。”
柳洁主动伸出手道:“周省长,我是省歌舞团柳洁,以前我带队在沙州来演出过。”周昌全看了看柳洁,道:“沙州建市三十周年演出,柳团长来表演过节目,我印象深刻,现在当团长了?”柳洁笑道:“年龄大了,只能将舞台让给晏紫她们这些年轻人,能为她们更好地服务,是我的荣幸。”
等大家按着默认的顺序坐了下来,周昌全与张木山、蒋副厅长聊着省里的事,侯卫东人年轻,就坐着下首,恰好与晏紫相邻而坐,晏紫低声道:“莹莹的事情,谢谢侯书记。”侯卫东没有听得太清,轻声问道:“谁的事情?”
“朱莹莹的事。”当初朱莹莹为了方杰保险柜的事情,被成津派出所留置,步高不准小曼插手此事,晏紫救人心切,就跑到成津找了侯卫东,不久以后,朱莹莹就被放了出来。
侯卫东根本没有为朱莹莹打过招呼,他就道:“你要相信,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晏紫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低头道:“不管怎么样,我要谢谢你。”
晏紫低头而语的柔和,与舞台上刚劲的花木兰重合,别有一番风韵,饶是侯卫东见惯了美女,心神也是一荡。
在这个时代,大家都营养过剩,晚宴不过是社交的道具,喝了几杯红酒,天南海北聊了一会,晚宴就结束了。
张木山很有些办法,居然说动了周昌全去唱卡拉o室,这就让侯卫东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周昌全根本不涉足这类娱乐场所。
“周书记到了省里,比在沙州放得开了。”这是侯卫东的感觉。
在卡拉o室,趁着服务员端水果之机,侯卫东来到周昌全身边,汇报了与胜宝集团董事局主席樊胜德见面的事情,周昌全道:“从根本上说,胜宝集团迫切需要找到合适的磷矿,我们与胜宝集团的合作是互惠互利,双方是平等合作伙伴,只是岭西各地普遍患有资金和项目饥渴症,樊胜德以退为进,是想获取最大利益。”
在岭西,这是带有全局性的问题,通常情况之下,是省内同行相互恶性竞争,最终是让外商得利,周昌全对此也很是头痛。
侯卫东站在成津的角度,还是要为成津争项目,道:“周书记,成津的磷矿治理工作已经走到了全省前列,交通瓶颈也即将突破,可以这样说,成津与得胜宝集团合作的条件最好。”
这时,柳洁已经试好了话筒,她道:“柳洁借此机会感谢周省长、蒋厅长、木山老总等领导对省歌舞团的支持,省歌舞团这几年被推向了市场,很难难,但是,一大批有才华的年轻人为了梦想聚集在省歌舞团,希望各位领导继续伸出援助之手。”
“第一首歌我就自高奋勇了,为各位领导们献上一首《快乐老家》。”
柳洁声音很富有磁性,将这一首富有动感的歌曲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昌全兴致很高地道:“木山,柳团长亲自演唱了一首歌,你总得为歌舞团有所表示?”张木山当即表态:“今天晚上,柳团长和晏紫唱一首歌,庆达集团赞助歌舞团一万元。”
听到张木山的表态,柳洁大大方方地道:“感谢木山大哥,为了省歌舞团,我今天就拼了。”
第一首歌是德德玛的《风吹草原》,柳洁身材丰满圆润,却并不显得臃肿,很有几分杨贵妃的雍容华贵,一首来自内蒙古大草原的歌曲,被演唱得即宽阔大气又柔美绵长。
周昌全知道柳洁是专业演员,虽然有一定心理准备,歌声一起,仍然感到强烈的冲击力,熟悉的歌声仿佛将他带回到了青春热血的岁月,等到一曲结束,率先鼓起掌来。
周昌全站主动道:“沈团长唱得太好,我不怕出丑,也来唱一首。”
他又笑呵呵地对张木山道:“木山,我是帮柳洁唱的,一万元也得算在柳洁头上。”
侯卫东跟随周昌全的时间亦不短,在他的印象中,周昌全总是一脸的书记表情,唱歌这种事情似乎离他挺远,见其主动唱歌,很有些意外。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等到千里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周昌全唱了一道脍炙人口的名曲——《草原之夜》,他的嗓子略有些沙哑,带着很深的感情,倒有几分草原之夜的意境。
柳洁带头鼓掌,道:“周书记唱得真好,你会不会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想同您一起演唱这首歌。”
屋内开着热空调,周昌全额头上略有些汗粒,他脱掉了外套,拿着话筒与柳洁并排站在一起。道:“与歌唱家一起唱歌,不甚荣幸。”
此话并不是太幽默,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配合地笑了起来,并一齐鼓掌。
晏紫坐在侯卫东旁边,当周昌全唱完,她评价道:“周书记唱得中规中矩,和柳团长一起唱,听上去还不算刺耳。”
侯卫东习惯了官场的含蓄,晏紫对周书记的评价听上去很刺耳。就道:“不刺耳朵?这算是表扬还是批评,你太吝惜赞美之词了。”
晏紫双眉一挑,道:“唱歌如果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国家还设音乐学院来做什么,用一句不刺耳来评价,已是对非专业歌手很好的评价,如果你去唱歌,我肯定不会给你这样的评价。”
侯卫东见道:“我没有唱过歌,你怎么知道会刺耳?”
晏紫抿嘴笑了笑,嘲讽地道:“很多事情不需要尝试的。比如某些东西知道味道不好,就不必尝试吧。”
“其实艺术也不神圣,比如三峡号子,就是来自民间,堪称经典。而专业机构又能有几首经典流传。”
晏紫尖刻地道:“艺术根本不神圣,早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今天就是具体的表现。”
侯卫东见晏紫情绪上来了,就换了话题,道:“朋友们在一起唱歌是很正常的事情。”
“柳团长和我来陪你们唱歌,这是事实。”晏紫摆弄着手腕上的小玩意,又道:“柳团长要撑起这么大一个场面,让无数女孩子实现美丽的梦想,甚至借此改变命运,我作为省歌舞团地一员。陪你们唱歌也就无所谓。”
想起了傍上大款的小曼,运气不佳的朱莹莹,晏紫神情又如好斗的小母鸡一般,道:“今天我拼着把喉咙唱破,也要唱几十首,这笔钱对你们来说是小事,对我们歌舞团就是及时雨。”台上美丽的孔雀,英俊的花木兰。到了台下就得遵循另一套游戏规则,生活真是即美丽又残酷。
“你的观点即偏激又悲观,其实现实社会是多元化社会,你有多种选择,你完全可以选择过另一种生活,没有人能强迫你。”
晏紫道:“每个人都有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在舞台上尽情而舞,这是我的选择,所以就在这里陪着你们唱歌跳舞。”
“你想问题过于极端,你陪我的同时。我同时也在陪你。这就是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地关系。”说了最后一句,侯卫东自觉失言。连忙打住,在沙州,这句话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往往用来形容男女间的**。
说话间,周昌全与柳洁接连唱了两首草原歌曲,配合得愈发默契了。
柳洁唱得很过瘾,等到周昌全交出话筒,回到座位上,她用话筒道:“晏紫,你别总和帅哥聊天,你这个百灵鸟也应该展一展歌喉了。”
侯卫东称得上帅哥,可是在沙州,大家眼里他就是县委书记,和帅哥没有任何联系。
晏紫款款地起身,回头又对道:“你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等会请你一起唱歌。”
“生活就如强奸,既然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柳洁在动员晏紫陪着领导唱歌之时,先将歌舞团的命运和前途摆了出来,又将这句前团长名言传授给了晏紫,这才将歌舞团的台柱子动员到了这种社交场合。
晏紫唱地歌曲也挺有意思,是苏联歌曲《小路》,“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
这是一首曾经在岭西广为流传的苏联歌曲,蒋副厅长、张木山等人随着晏紫优美歌声而吟唱,整个晚上,大家都轮番唱前苏联歌曲和蒙古歌曲,一时之间,小厅里就有几分怀旧色彩。
十二点,这一群人才散了场,柳洁和晏紫卖力地唱了二个多小时,算来算去也就唱了三十来首歌,张木山很大方地道:“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省歌舞团是岭西的门脸之一,我怎么能这样算帐,我有一个想法,省歌舞团与庆达集团进行合作。我们出一百万元,以后省歌舞团要以合适的方式对庆达集团进行宣传。”
柳洁笑呵呵地道:“这当然没有问题,涉及到具体问题,我们再细谈。”
一夜功夫,为团里弄来了一百万现金,这个喜讯让柳洁和晏紫都很兴奋,在回家路上,柳洁一边开车一边道:“紫紫,你今天晚上表现不对劲?”
晏紫道:“柳姐。我唱了二十来首歌,还陪着臭男人跳舞,怎么不对劲了?”
“你一晚上都在和那位最年轻的臭男人在说话,我认识你七、八年,这种情况很少见,是不是看上那个帅哥书记?”
晏紫撇了撇嘴巴,道:“我真要傍男人,要么傍周昌全,要么傍张木山,侯卫东就是芝麻大的小官。我还瞧不上眼。”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朱莹莹,道:“朱莹莹当时要和方杰好,我就劝过她,一个小县城的暴发户是什么素质。她不听劝,结果差点被弄到监狱里去了。”
柳洁对朱莹莹地事情并不太了解,只是听到了一些说法,问道:“听说你去找了成津县领导?”
“我找的人就是今天到场的侯卫东。”
“侯卫东结婚没有。”
“听说结了婚,还有小孩子。”
柳洁沉默在开了一会车,突然说了一句粗话,道:“妈的,怎么好男人都是别人地老公。”晏紫小心翼翼地道:“沈姐,你干脆离了吧,不死不活地拖着。始终不是回事。”
将周昌全送回到省政府家属院,周昌全对侯卫东道:“木山对于在成津设厂是两可之间,茂云市东湘县也在向他发出邀请,祝焱找他谈过话,你如果真想将水泥厂落户成津,除了我给你做工作以外,自己也得继续跟进,否则花落谁家还不清楚。”
“至于胜宝集团的事情,几个县市都在伸橄榄枝。无原则地相互竞争最终要损害我们的利益,樊胜德老奸巨滑,就是要让我们内斗,他才好从中渔利。”
“胜宝集团的投资对于成津是一次大机会,我想努力为成津争取,成津地优势在于即将打开的交通,宽松的政策,以及经过整顿以后的正常磷矿生产秩序。”侯卫东加重了语气,又道:“当然,我不会为争取投资而牺牲掉环境和人民的利益。这一点。我以党性保证,请周书记放心。”
临别之际。周昌全再道:“在沙州七年多时间,我留了一件憾事,章永泰之死让我难以安心,这事你别放弃,不过得更加讲究方法。”
回到了金星酒店,侯卫东想起了周昌全地临别时的嘱托,又给远在昆明的邓家春打了电话。
“侯书记,嫌疑人的住地已经摸清楚了,他这两天外面,从调查的情况来看,应该要回来,我们地民警还在二十四站时蹲守,只要嫌疑人露面,一定会成为瓮中之鳖。”邓家春在昆明警方地配合下,在嫌疑人的住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疑犯落
侯卫东再一次强调:“家春局长,只要抓住了人,不管什么时候,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是政治任务。”
凌晨五点,侯卫东正梦见周公,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激烈地炮声,他在梦中四处寻找,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炮声持续不断,侯卫东终于醒了过来,见是床边的手机正在尖锐地吼叫。
见是邓家春地电话,侯卫东就激动起来,道:“家春,是不是有好消息。”
邓家春声音很冷静,道:“报告侯书记,嫌疑犯已经被抓获,现在还搜出了仿制手枪,这一次,案子应该有所突破。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侯卫东将此事向周昌全做了汇报,周昌全也是难掩激动,道:“卫东,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清晨,薄雾中的岭西很是安宁,行人脚步匆匆,等公交车的人多是裹紧衣服缩着头,早餐馆子热气腾腾,一半是传统的包子馒头,一半是近年来流行的兰州拉面。
楚休宏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在省政府单身宿舍门前的早餐馆子吃了一碗兰州拉面,浑身觉得热气腾腾,在馆子一百米处的大树下站了约莫五分钟,暂新的奥迪车就从街角拐了过来。
等了半个小时,周昌全还没有出来,楚休宏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小院门口,轻轻敲了院门。
大周在国外数年,他的导师每天早上都要去踢一个小时的足球,他跟了导师两年时间,也就养成了早上踢球的习惯,回到国内,附近没有合适的场地,他就在小院子里乱蹦乱跳。
“大周哥,你在锻炼啊。”楚休宏见大周浑身的肌肉疙瘩,有些羡慕地道:“大周哥好发达的肌肉。”
大周用毛巾擦了几把汗水,道:“我以前认为外国人的肌肉天生发达,其实人家是锻炼出来的,黄种人只要锻炼,一样会有很棒的身材。”
楚休宏道:“我也想锻炼,只是没有时间。”
闲聊两句,大周见楚休宏眼睛在朝父亲的房间看,奇怪地道:“我爸一大早就走了,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我爸是和以前的秘书一起走的,好象叫侯卫东吧。”
楚休宏心里有淡淡的嫉妒,道:“侯卫东现在是成津县地县委书记,岭西最年轻地县委书记。”
大周醉心于研究。对官场看得很淡。县委书记这个官衔对他没有多少冲击,当然,作为周昌全的儿子。他明白这个职务在岭西官场的力度。
“我爸这么多年与人斗争,看人地本领不错,侯卫东能行,你亦行。”大周很亲热地拍了拍楚休宏的肩膀。
离开了周昌全的小院子,楚休宏心里那一丝嫉妒也烟消云散,暗道:“大周说得不错。侯卫东能行,我亦能行。”进了省政府,楚休宏就见到了侯卫东那辆奥迪,他连忙上楼。
周昌全和侯卫东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两人手里都拿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沉默。
楚休宏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却也不问,正在给两位领导续水,茶几上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侯卫东抓过手机,问道:“如何?”
电话里传来邓家春沉稳地声音。道:“报告侯书记,嫌疑人已经交待了,章永泰的小车确实是他做的手脚,指使人是方杰,另外县政府小车班亦有人参加此事。”
“除了方杰,还有没有其他人“嫌疑人是直接受了方杰的指使,他没有提到其他人。”
“此案办得很漂亮,县委县政府将为成津公安局请功。不过,我觉得此案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弄清。”
邓家春追查此案已有一年时间,知道侯卫东所指是什么,道:“如果嫌疑人确实只是与方杰联系,那么扩大战果则只能从方杰处入手。”
“如果能从嫌疑人哪里打开缺口,最理想。”侯卫东又提醒了一句:“但是注意方式,不要搞刑讯逼供。”
周昌全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心事重重,道:“此案侦破,章永泰国可以瞑目了。对章竹章松两兄妹也有了一个交待。只是,省委把章永泰作为因公殉职的典型在社会上广为宣传。现在真相揭露出来,影响并不一定好。”
当年章永泰车祸以后,省公安厅派出专家来勘验了现场,虽然怀疑车祸是人为所致,可是并不能得到证据支持,因此章永泰国之死还是按照车祸上报给了省委。省委对此很重视,蒙豪放要求宣传部门大力宣传此事,于是省内宣传部门云集成津,对章永泰的事迹进行了广泛宣传。
此案侦破,给省委出了一个难题。
周昌全犹豫片刻,就作出了判断,道:“此事遮掩不住,必须要向蒙书记报告,否则会被动。”他拨打了两个电话以后,对侯卫东道:“蒙书记在十点有重要接待,让我们赶紧过去。”
在前往蒙豪放办公室途中,侯卫东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侦办章永泰案子,是周昌全单独交给侯卫东的任务,因此,接到了邓家春电话,侯卫东第一反应就是给周昌全报告,他压根没有想到给现任市委书记朱民生报告,此案子没有经过沙州市委,就直接捅到了省委,这是一个重大失误。”
只是,此事已经捅给了蒙豪放,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重新走程序已经为时这晚。侯卫东反省道:“当了县委书记,应该绝对冷静,我还是太冲动了,每临大事有静气,当真是说起容易做起难。”
到了省委书记蒙豪放办公室门前,侯卫东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他暗道:“省委书记也是人,我凭什么要紧张。”又想到:“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此行被蒙豪放看中,比什么都重要。”
作了几个深呼吸,才将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真实的蒙豪放,比电视里多了些书卷之气,很宁静平和,听完周昌全地报告,他问道:“老周,从你的安排来看,当时你就在怀疑章永泰国是被人暗害?”
周昌全就是要将此事向蒙豪放说透,一点都没有隐瞒,道:“章永泰在成津大刀阔斧地整治磷矿,他本人接到了多次威胁,死后他遗留的日记也记录了此事,当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我的怀疑。我就按照省公安厅的结论上报了省委。同时派侯卫东、邓家春和阳勇三位同志到成津工作,侯卫东主持县委工作,邓家春任公安局长。阳勇是副检察长。”
“我交给侯卫东三个任务,一是稳定局面,二是发展成津经济,三是整治磷矿并暗中侦办此案。”
侯卫东心中暗自感激:“周书记这是向省委书记大力推荐我啊。”
果然,蒙豪放将目光转向了侯卫东,道:“侯卫东。你这也算临危受命,磷矿问题很复杂,你是如何处理地?成津现在地情况如何?”
蒙豪放的目光很平和,却仿佛x射线一般,具有很强地穿透力,令侯卫东不由自主又有些紧张,他尽量控制住心神,字斟句酌地道:“磷矿问题最大地难点是即得利益团体盘根错节,渗透到县里的各个阶层,牵一发而动全身。”
又道:“我在章永泰书记的基础上开展工作。采取的策略是绕过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撤换掉一批与磷矿牵涉面较宽的干部,利用刑事案件处理了部分闲杂人员,又借着省政府的文件要求中型磷矿进行整改,目前最难地问题是如何关闭污染重、耗能高、利用率低的小磷矿。”
蒙豪放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听,却不作任何评价,等到侯卫东汇报告一段落,他道:“渗透到各个阶层是一个很严重的提法。你说具体一些。”
侯卫东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周昌全,见其表情中隐含着鼓励,就将在整治过程中遇到了具体人和事实事求是地例举了出来。
蒙豪放地专职秘书陈曙光不时地看表,原本此次会面只安排了十分钟时间,此时已经过了八分钟,他就给周昌全递了一个眼色。
岭西是磷矿大省,蒙豪放数次视察过磷矿工作,凭他的经验,深知眼见并不为实,眼前这位年轻县委书记很有锐气。也说实情。这让他产生了很大地兴趣,又问了不少具体情况。时间不知不觉就超过了十分钟。
过了约二十分钟,蒙豪放才停止的发问,他对周昌全道:“省政府整治磷矿文件出台以后,各地执行起来参差不齐,你在上半年带队去检查一次,凡是执行不利的地区都要有所交待,否则省委省政府的文件就会成为一纸空文。”
在结束谈话之时,针对章永泰之事,他提了四点要求:“章永泰不管是车祸还是遇害,都是因公殉职,案件侦办一事,只在内部通报,不向全社会作广泛宣传,这是其
“其二,对于涉及此事地违法犯罪分子,一定要依法从重从快,不能让英雄的血白流。”
“其三,在以后的整治工作中,要将工作的复杂性给市县两级主要领导说透,干部是我们党最为保贵的财富,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悲剧。”
“其四,整治工作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所有工作的都要围绕着发展来作文章,整治是为了发展,稳定也是为了发展,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有辩证法。”
“以上四点,就由昌全同志转告给宣传部和沙州市委。”
侯卫东手里拿着小本子,飞快地记着,听到蒙豪放的总结之语,他顿了一顿,暗道:“由周昌全来传达蒙豪放地几点要求,肯定要得罪朱民生。”
坐了汽车,周昌全兴致颇高,道:“卫东,全省四十二个县委书记,能进入蒙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能有几个,只要成津工作抓出了成绩,成为最年轻的市委书记或市长亦不是难事。”
说到这里,周昌全忽然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会,道:“卫东,此事你越过了沙州市委市政府,会有些麻烦。”他太过关心章永泰的案子,听说此案侦破,心情一直激动,此时冷静下来,意识到侯卫东已经越级汇报了。
第五百二十七~九章 惑
小桥自知更新量远远落后,所以要求不高,能进月票分类榜就满足了。
周昌全略一思考,道:“此事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回去以后,就将此案正式报告市委市政府,等到市委市政府给省里打了报告以后,我再正式同宣传部和沙州市委谈话。”
按照这个程序,越级汇报一事就不成为问题,只是若朱民生接到市委市政府报告以后,也亲自给蒙豪放汇报,越级汇报一事还得穿帮。
侯卫东心有隐扰,不过也只能如此了,道:“从我的个人直觉来说,方杰并不是唯一的涉案人,我想马上就赶回成津县,与公安局一起研究此案,看能不能扩大战果。”
“你这个想法有根据吗?”
“没有法庭意义上的证据,从许多旁证可以作出符合逻辑的推断,特别是方杰失踪一事,让我觉得扑朔迷离。”
“具体案子我不管,你自已下去把握。”
周昌全又交待道:“蒙书记讲了四层意思,其中第三条就是要保护在一线工作的干部,**说过,保存自己是为了更好的消灭敌人,章永泰是前车之鉴,你千万大意不得,特别是在半闭小磷矿这个过程中,很容易激化矛盾。”
“谢谢周书记,我会小心的。”
回到了成津县,侯卫东没有回县委,驱车赶到了县公安局。
邓家春刚刚从昆明回来,满脸憔悴。头发凌乱,唯独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就如一只在草原深处觅食的饿狼,见了侯卫东,道:“这小子东躲****了一年时间,心理防线脆弱得很,审了一个小时,他就竹筒倒豆子。彻底交待,除了章书记这个案子,他还提到了不少案子,如今刑警队全体出动。按线索抓人。”
“幕后指使人就只有方杰吗?他还提到其他人没有?”
“章永泰案件只能追到方杰,但是二、三年前的打架斗殴案子与李东方颇有些关联。”
侯卫东摇头道:“找不到方杰,此案就只能到此为止。”
邓家春自然明白此点,他很有些不达目地不罢休的劲头,道:“方杰失踪之前一直跟朱莹莹在一起。要想找到线索,还得从朱莹莹哪里着手,我准备亲自与朱莹莹谈一次话,看能不能挖出点有用的线索。”
侯卫东若有所思地道:“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方杰失踪,谁能从中受益,谁就有作案最大嫌疑。”
“我从警二十多年,看到千奇百怪的案子多得很,有的案子根本就没有动机,从受益者入手。只能算是一种思路,我们还得具体研究。”在具体案子上,邓家春不肯迁就于侯卫东的思路。
侯卫东就套用了周昌全的话,道:“具体案子我不管,你自已把握,我只提醒一件事情,成津公安局有内鬼,这事对于今后开展工作很不利,有些关键环节可以考虑动用沙州刑警。”
这也正是邓家春最恼火之事,他骂了一句。道:“只要揪出了这个内鬼,老子非得痛打他一顿。”
说到这里,邓家春突然想起了一事,道:“这些天,城里城外甚至在沙州都出现了不少寻人启事,是老方县长贴出来寻找方杰的,他悬赏五万元。”
侯卫东对于此事有些感叹,道:“老方县长地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是追根溯源,方杰走到这一步。与家庭的溺爱有着直接的关系。”
回到了县委办。侯卫东把县委办主任谷云峰叫到身前,吩咐道:“章书记的车祸是人为所致。有人在汽车上作了手脚,现在此案已破,你跟公安局联系,尽快形成文件上报市委市政府。”
县委办谷云峰半天合不拢嘴,结结巴巴地道:“还真有这事,以前就听过小道消息,我还不相信。”
侯卫东挥了挥手,道:“你赶快去和邓局长联系,稿子写好以后,我要看。”
谷云峰飞一般地回以自己办公室,与邓家春联系上以后,为了节约时间,带着秘书科地小谷来到了公安局,利用了公安局现成的材料,很快将上报市委市政府的稿子写完。
看了谷云峰送来的文稿,侯卫东从笔筒里取过派克笔,一字一句地看着文件,修改了好几处,修改过后,又读了一遍,这才让谷云峰打印以后送到市委。
等到谷云峰离开,侯卫东又拨通了洪昂的电话,将事情报告了洪昂,洪昂反应很敏捷,立刻就问道:“周老板是否知道此事?”侯卫东没有隐瞒,道:“我得到此消息之时,恰好在岭西,就报告了周书记。”
洪昂是章永泰一案的知情人,同时他又是朱民生身边之人,他叮嘱道:“章永泰是省委指定宣传地因公殉职的典型,而且是蒙书记亲自定的典型,现在事实与宣传不一样,到底会出现什么影响谁也说不清楚。”
侯卫东有意无意地将与蒙豪放见面这个细节隐瞒了,道:“这很正常,当时案子没有破,只能认定为车祸,如今破了案,算得上正本清源,最多就是不特意宣传。”
洪昂道:“朱书记到成津说的最多的就是民生集中制问题,凡是有违民主集中制的人和事,他最不能容忍,你最好亲自给朱书记报告此事,这是态度问题,”
“这事和民主集中制关系不大嘛。”
“每个人心目中的民主集中制不同,现在最关键是朱书记心目中的民主集中制。”洪昂没有过多解释,道:“朱书记今天下午恰好没有什么具体安排,你赶紧过来。我给你安排汇报时间。”
等到侯卫东赶到沙州之时,已是中午一点,谷云峰只比侯卫东早出发十来分钟,在半路上就接到了侯卫东电话,因此他提前到新月楼前的海陆空餐馆订了房间,等着侯卫东。
侯卫东来了一会,秘书长洪昂也来到了餐厅。
侯卫东故意轻描淡写地道:“昨天晚上破了案子,今天就亲自来报告。秘书长,成津县委地态度还算端正吧。”
“如果在昨天晚上就打电话给朱书记,此事就完美了。”
“昨天晚上还在审讯,嫌犯交待之时已经在十一点过了。在深夜怎么敢打扰领导休息。”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谷云峰不知道此事内情,听到两位领导地对话,有些稀里糊涂,暗道:“这分明是一件好事,怎么两位领导心情蛮沉重。”
下午上班以后,侯卫东准时赶到了沙州市委。他先到了秘书赵诚义的办公室,赵诚义站起身,指了指隔间,轻声道:“朱书记和黄书记在等你。”侯卫东暗自纳闷:“黄子堤到这里做什么?”朱民生初来沙州,对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有些事情含糊一些也就过去了,可是黄子堤是地头蛇,又久居中枢机构,要糊弄并不容易。
从赵诚义办公室走到朱民生办公室,只有短短几步。侯卫东每走一步都会闪过一个想法,他和赵诚义一起走到朱民生办公室之时,已经修正了汇报策略。
侯卫东尽量客观地道:“章永泰书记之死很早就存在着争议,有人认为就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也有人认为是遇害,其儿女章竹章松坚持认为是遇害。”
“……省委市委都高度重视此事,省公安厅还专门派出专家进行了现场鉴定,虽然有疑点,却并不足以支持遇害的结论,最终还是认定章永泰之死是车祸,但是这个疑点始终存在。”
“……在整顿磷矿过程中。成津公安局发现了一条线索,有一位修理工涉嫌章永泰车祸案,成津刑警根据这条线索在广西云南等地进行了蹲守,终于破获了此案……”
黄子堤用赞赏的口气道:“成津公安局能侦破此案,绝对不是侥幸,他们决心很大,根据一条线索就守候了数月,我建议给成津刑警记功,如果所有沙州刑警都有这种精神,那么刑事案件破案率也不至于低至百分之三十。”侯卫东解释道:“当时这条线索没有经过证实。所以没有上报沙州市委。我的想法是绝对不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朱民生和章永泰没有什么感情,章永泰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符号而已。他考虑得更多的还是政治影响,道:“当年全省宣传章永泰,是省委蒙书记亲自作出的决定,现在全省上下对章永泰地先进事迹耳熟能详,此案侦破反而会使得省委有些尴尬和被动,而省委作出决定是依据市委上报的材料,所以我们得认真斟酌。”
说到这里,朱民生露出沉思的表情。
侯卫东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如果朱民生要亲自向蒙豪放汇报,越级上报地事情就铁定穿邦,在朱民生眼里,自已肯定就是一个带头违**集中制地家伙。”
黄子堤心思灵动之极,又对章永泰之事颇为了解,他料定侯卫东早就将此事报告给了周昌全,但是并没有想到此事蒙豪放已经下了结论,眼珠一转,有了一个主意,道:“朱书记,周省长对章书记的事情很关心,多次在常委会上痛心疾首地提起此事,此案侦破是大好消息,他听到一定会很高兴。”
黄子堤所说合情合理,侯卫东无法反驳,有苦难言。
侯卫东和黄子堤的目光就集中在朱民生脸上,等待他最后的决策。
朱民生在心里琢磨道:“章永泰一事是周昌全弄出来的,我何必插手他的事情,稍有不慎,即得罪了周昌全,还会惹来一屁股麻烦事情。”
打定了主意以后,他道:“我认为此事就走正规渠道,由市政府出正式文件形式,向省政府报告,小赵,你把我的意见给秘书长报告,让他去办。”
侯卫东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朱民生如此处理,等同于将文件送到了周昌全手里去,越级汇报之事也就消于无形。”
朱民生看了一眼黄子堤,道:“黄书记说得对,成津县公安局敢于打硬仗的顽强作风以及战之能胜的业务技能,都值得在沙州公安表彰学习,此事等省政府有了明确表态以后,由正东同志安排。”
三下五除二,朱民生就将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一件大事就被他推了出去,这与周昌全喜欢揽事的办事风格不太一样。
一件让侯卫东提心吊胆的大事,轻轻松松地消无形之中,而消除此事全系于朱民生的一念之间,这让侯卫东颇有些后怕,自省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以后思维应该更加慎密,行为要更加谨慎,不能轻易将自己置于悬崖边上。^^首发^^”
又回想起黄子堤所说的几句说,句句合情合理,细细地琢磨,句句话都含有深意,侯卫东不知朱民生是没有听懂还是故意装糊涂。
“见钱眼开、没有政绩,总之,黄子堤格局太小,不是成大事的人。”这是侯卫东对黄子堤的评价,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多数人都不怕君子而怕小人,对于黄子堤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着实令侯卫东头疼。
“是否与黄子堤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易中岭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马上否决。心道:“黄子堤与易中岭走到一起,其实就是权与钱走在一起。从黄子堤的行为来看,两人已经粘得很紧,就算开诚布公又有什么价值,说不定还会将事情弄得更僵。”
“朱民生是组织部领导,在为人处事上还真是圆滑。并不容易受到黄子堤迷惑。”
另一个声音马上跳出来反对:“把安全和希望寄托在朱民生的素质上,这是极度危险之事,必须得另有途径。”
司机老耿开车正准备出城,行道树飞速地向后退着。
侯卫东心里装着黄子堤似笑非笑的面容,路过人才中心,看到人才招聘的广告,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上一次他偶尔听说黄子堤的儿子黄二在建筑学院毕业以后开了一家建筑公司,如果黄二真地开了建筑公司。这倒是一个修补与黄子堤关系地好路子。”
黄子堤的二儿子叫黄永强,大家都习惯叫他黄二,侯卫东见过一面。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这一段时间他没有与黄子堤私下接触,对其家庭情况陌生起来,黄二是否开了建筑公司,他有些拿不准。
小车出了城,侯卫东道:“耿师傅,我今天有事就不回去了,你爱人在住院,需要人照顾。就先回去。明天下午到沙州来接我。”
秘书杜兵坐在副驾驶位置,他扭过头来。道:“我跟着侯书记。”
侯卫东挥了挥手,道:“杜兵是恋爱中地人,平时跟着我跑东跑西,今天晚上就彻底放假,好好陪小丁去玩一玩。”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侯卫东道:“我是真心让你们两人回家陪陪家里人,革命工作重要,家庭生活也重要,你们已经付出了很多,适当时候也应该有休息,否则我这位领导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将侯卫东送回了新月楼,老耿和杜兵立刻就快活了起来,老耿笑道:“杜科长,你今天晚上别感冒了。”
感冒在成津官场是作爱的同义词,来源是作爱时如果动作过大,就容易将被子掀开,被子掀开,自然就容易感冒,所以成津人就将感冒与被子联系在一起。
杜兵一颗心早就飞回了家里,口里却不服输,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耿老师回家可以小心,最好弄两粒雄狮丸,否则明天没有力气开车。”
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得飞快,在六点钟就回到了成津县,将杜兵送到县委家属院之时,老耿道:“杜科,侯书记对您还真是器重,将最新的房子分给了你。”
杜兵给侯卫东初当秘书之时,分到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家属房子,此时县委县政府修了新的集资建房,不少干部都眼巴巴地盯着这房子,杜兵虽然是科长了,可是论资排辈,他还是分不到这房子,侯卫东对此心里有数,给他加了一个县委研究室副主任地职务,又将职级往上提了提,就名正言顺地分了房子。
老耿眼热的是房子,可是杜兵跟着侯卫东一年,眼界大开,早就没有将这些蝇头小利看在眼里,侯卫东是他的榜样,他下定决心,迟早也要如侯卫东一样雄霸一方。
这个远大志向他自然不能向老耿透露,道:“侯书记对我们手下人确实没有话说,唐大姐以前在企业工作,现在成了事业编制干部,所以,我们俩人得好好为侯书记服务,否则对不起侯书记一片苦心。”
老耿就道:“那是当然,侯书记不象某些领导,球本事没有,眼睛却长到头顶上。”
两人感叹了一番,回家,各自去做可能感冒的事情。
侯卫东留在沙州,约了沙州市委办公室的杨腾和杨柳,三人来到新月楼的海陆空,寻了一个包间,点了几样熟识的老菜,边吃边喝边聊。
“两位杨科长,我代表县里的同志敬你们一杯。”
杨柳结婚以后,稍稍长胖了一些,以前是娇小玲珑,如今娇小中带着些丰满,她道:“侯书记,你别这样说,以前在益杨新管会之时,你是一把手主任,我是办公室主任,现在你是市委委员,我是市委办公室工作人员,不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在你地领导之下。”
侯卫东与杨柳在一起工作之时,配合得很好,他到成津去工作之时,最初还准备将杨柳要到成津当县委办主任,一来他需要要沙州市委安一些眼线,二来杨柳是女同志,长期跟着自己不太好,这才没有将杨柳调到成津,事实证明,让杨柳留在市委是一步好棋,大凡有风吹草动,杨柳都会及时给侯卫东打电话。
侯卫东要了一瓶红酒,将三个高脚杯子拿到自己身边,亲自给两位杨科长倒酒,他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以后我建议,喝酒都喝红酒,红酒是酒类中唯一的碱性酒,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蛋白质,促进血液循环,防止动脉硬化,总而言之,比喝高度白酒对身体更有利。”
杨柳喝酒也还可以,只是结婚以后就很少喝高度白酒,今天见侯卫东准备是地红酒,就爽快地接过了杯子,道:“侯书记,自从你到了成津,市委办公室都看到了希望,只是你立的标杆太高了,让以后的秘书们有些望尘莫及。”
杨腾与侯卫东碰了酒,道:“侯书记,我还记得最初认识的时候,你还在益杨给祝焱书记当秘书,几年时间,你也当县委书记了,你可是我们市委办的骄傲。”
侯卫东道:“黄书记是管组织副书记,你跟着黄书记根本别愁发展,到时外放之时,要么是一方诸侯,要么是局行的头头。”
说到这个话题,杨腾情绪不太高,道:“说来说去,还是一把手的秘书政治待遇最好,朱书记专职秘书赵诚义资历在委办算是最浅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要当市委办副主任。”
杨腾这个心理,侯卫东掌握得很透,他不想将事情谈得太露,聊了几句,话峰一转,道:“杨科,我记得黄书记的老二大学毕业了吧。”
“今年七月就毕业了,原本想分到省委,他坚决不到政府机关上班,说是要自主创业,把他老子气得够呛。”
侯卫东听说黄家老二毕业以后在自己做生意,只是不知道详情,今天请杨腾吃饭的目地就是摸清楚这些情况,道:“我见过黄二,很有锐气地小伙子,按我的看法,做生意其实比当干部强,步高生意做得大了,现在成了大老板,又当上了省人大代表,日子就比我们滋润得多。”
杨腾道:“黄二在大学是学建筑地,走的就是步高的路子,在大学读书期间就到步高的公司打过工,今年十一月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才起步,没有什么名气。”
“有黄书记在沙州,黄二还怕没有业务可做。”侯卫东笑着道。
回到家里,侯卫东与小佳亲热以后,小佳很快就倒在老公的手臂里睡了,甜蜜而幸福。
侯卫东心里有事,睁大着眼睛看着屋顶,左思右想,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黄子堤是爱财之人,那就不必与其讲道德,直接与其讲利益,或许更加有效。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一定要将黄子堤拿下,免得他给我使绊子。”
第二天,侯卫东来到了黄子堤办公室。
自从上次婉拒了黄子堤的要求,他就没有进过黄子堤的办公室,此时黄子堤见到了满脸笑容的侯卫东,也是暗自奇怪。
从干部队伍作风建设,又谈到了基层组织在双河村试点的事情,侯卫东不紧不慢地细细地汇报工作。
“嗯,成津工作很不错。”
“啊,啊。”
黄子堤道侯卫东肯定有事,却不点破,“嗯、哈”地说着些废话,耐心地听侯卫东瞎扯淡。
面上的工作谈完,侯卫东换了个具体话题,道:“成津工作很重,但是班子配备不齐,特别是政府这边,一正三副,还有一位副县长在外地学习,实际抓工作的就是三位县长。”
成津县缺一个副县长,黄子堤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对此当然清楚,组织部门已经按照他的意思提了一个方案,但是报给朱民生以后,就没有了下文。
他手握着茶杯,继续打官腔,道:“市里要综合考虑副处级干部的配备,大力引进外来高素质人才,提升干部队伍的综合素质。”侯卫东笑道:“黄书记,你对全市干部的状况最熟悉,我想来开个后门,将最优秀的干部配到成津县来。”
黄子堤道:“成津很出色,当然要配最强的干部。”
侯卫东继续叫苦道:“成津正在筹建国有经济改革实验区,这是周省长提的建议,希望很大,这是大项目,涉及到旧城区的拆迁和新实验区的建设,我真的希望周书记将人才向成津倾斜。”
今天早上临出门之时,侯卫东原本还是计划拿工地给黄子堤的儿子黄二,可是到了楼下,他否定了这个思路:“与黄子堤的暗斗应该有理有利有节,黄二的事情应该由黄子堤主动来找。而且是限制性使用,太容易得到了东西肯定不值钱,这是人性的弱点。”
因此。他谈了成津客观地工作,给黄子堤暗示,却不肯说得太明,他相信以黄子堤的智商和情商,应该能够听懂这些话外之意。
黄子堤眉毛不经意间向上扬了扬,道:“成津能搞成国有经济改革实验区,发展必定要步入快车道。”
他呵呵笑了笑,道:“成津城区建设也太烂了,几十年没有大的变化。这方面你也得注意。”
谈了大半个多小时,应该表达地意思都已经表达,侯卫东站起身。道:“黄书记,成津县的工作离不开你的支持,请你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到成津来视察。”
黄子堤见侯卫东起身告辞,这才露出往常在财税宾馆的笑容,道:“卫东,你怎么跟我如此客气,这是见外。”
侯卫东道:“晚上黄书记有空没有,到季局哪里放松。”
财税宾馆一直以来都是黄子堤打麻将的固定场所,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几年,打麻将的人换了不少,有人长官,有人坐监狱,可是这个麻将室却一直传承了下来。
黄子堤与侯卫东握了手,道:“今天晚上要陪省里地人吃饭,没有时间,改天吧。”他亲自将侯卫东送到门口,道:“我们这些老朋友。平时要多联络,多走动,亲戚亲戚,越走才越亲。”
对于以前的不愉快,两人都心照不宣,说到底那件事情只是人民内部矛盾,还上升不到敌我矛盾,更为关键的是侯卫东早已令非昔比,他是县委书记,背后还站在好几个大人物。黄子堤虽然是分管组织地市委副书记。有能力给侯卫东上一上眼药,穿一穿小鞋。使一使绊子,但是还没有绝对的制约力量。
今天侯卫东主动到办公室来,表明了态度,话中又留了话,也算是退让了一步,给了黄子堤一个台阶,官场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当侯卫东离开办公室以后,黄子堤破例来到了窗边,看着楼下的侯卫东走进了小车,又看着小车滑出了市委大院,
“这是一个聪明人。”
又想起侯卫东在成沙公路上的不配合,黄子堤加了另一个评语:“还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回到办公桌前,他再次变得心事重重。
成津县在大修公路,吴海也在大修公路,在他的关照之下,易中岭如愿地拿到了一个标段,在拿到标段之后,易中岭特意他到广州去玩了两天,回到家中,易中岭又顺手将一盒特产提到黄子堤家中。
当时黄子堤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要拒绝,可是喉咙发紧,拒绝之话也就没有说出来,在书房里打开特产,果然是人民币,而且是五十万人民币。
黄子堤当官以后,不断收小钱,收得心安理得,收得喜气洋洋,但是金额如此大的钱还是第一次收,五十万人民币如即将爆炸地手榴弹,让他坐卧难安,好几次他都想让易中岭将这五十万拿走,可是看到厚厚的五十万啊,心又软了。
这样过了些日子,他虽然从心惊胆战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却在心中多了一个心结,沉重感总在他最快乐的时候溜出来,将其快乐突然从空中拽回地面。
有时,他甚至想:“如果赵林也拒绝我,我就不会这样担惊受怕了。”
尽管有这个心理历程,黄子堤还是对翻脸不认人的侯卫东颇有微辞,时不时地在朱民生面前上一些眼药,还暗中使了些绊子,让朱民生否定了侯卫东推荐的县委副书记和县委常委的人选。
黄子堤站在办公室窗前看楼下之时,侯卫东颇有些心灵感应,不过一直没有回头,上了车,在转弯之时,他透过贴了太阳膜的车窗,果然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黄子堤。
回想着与黄子堤交往过程,侯卫东心道:“黄子堤爱钱,这是弱点,却也是可以利用地软胁。如果一位领导没有缺点,其下属才真是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命令。踏踏实实地工作。”
回到了成津县已是下午六钟了,侯卫东走到了县委招待所的后院,远远地就见到黑衣短大衣地女孩子坐在门口。
“侯书记,这位女同志要找你。”守门的警察在邓家春的严格要求之下,已经不太敢擅自放人进后院,可是来者是一位漂亮地姑娘,因此守门的警察给了她一张椅子,让她能坐在门口等。
老警察与漂亮姑娘就天南海北地聊着。对老警察来说时间过得挺快,对漂亮姑娘来说时间如蜗牛一般缓慢。
经过了张木山公司的晚宴,侯卫东对晏紫态度好多了。见到她鼻子冻得通红,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便道:“你怎么回去,有事吗?”
他没有将晏紫带回寝室,而是一起来到底楼地会客厅,这是县委招待所特意装修地小会议室,供三位县领导使用。
见到侯卫东,晏紫眼圈一红,道:“朱莹莹又被成津公安局抓了。”
邓家春要请朱莹莹到局里问方杰的事情。这是事先报告侯卫东地事情,侯卫东自是心知肚明,他没有回答此事,打量了晏紫两眼,道:“朱莹莹有父亲母亲和其他家人,应该是他们到成津来,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来。”
晏紫道:“我和朱莹莹一起在省歌舞团好几年,最了解她地情况,她家庭条件不好。父母老实巴交的,破产以后每月就干巴巴六、七百元,现在我不帮她,又有谁来帮她。”
侯卫东心里暗道:“当初如果我中了步高的美人计,恐怕朱莹莹生活就要幸福许多。”又想道:“小曼明明就在沙州,却从来没有出过面,看来晏紫还是一个有情义之人,虽然脾气差了些。”
口里道:“每位公民都有协助公安机关破案地义务,更何况朱莹莹在名义上还是方杰的未婚妻,请她到公安机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你所说的抓人。”
晏紫撇了撇嘴。道:“朱莹莹进省歌舞团我就认识,她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不能因为与方杰谈恋爱,就受到你们的歧视,三天两头被喊到公安局,还让人让人过日子。”
侯卫东对朱莹莹如此选择并不以为然,道:“所有人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同时也得为选择付出代价,路,总是自已走出来的这时,春天端着两杯茶水走进了会议室,她笑容可掬道:“侯书记,请喝一杯热茶。”
春天到交通局工作已有些时间,虽然是工人,可是由于是朱兵所介绍,交通局长景绪涯就将春天安排在了交通局办公室,以工代干。
春天在小招工作了好几年,别的本事不多,可是察言观色却是绝对的好手,加上有朱兵甚至侯卫东地背景,很快在交通局混得风声水起,深受景绪涯的器重。
今天她到县政府办了事,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提了些上好的广柑来到了县委招待所。县委招待所的警察们都与她很熟悉,没有任何阻拦,就让她上了楼。
春天进屋就见到侯卫东的两件脏衣服,洗了衣服,又帮着侯卫东重新折了衣服,整齐地放在衣柜里。
“真是太懒了,所以只能当一辈子的服务员。”
当年,她与另外二位女服务员一齐调入县委招待所,如今自己到交通局办公室工作,等到拿到中专文凭,就有转干的机会,而同时进入县委招待所的服务员都已结了婚,如果不出意外,多半就要当一辈子的服务员。
想到这一点,春天有着发自内心地自豪。
侯卫东明显感到春天内在和外在气质的变化,夸道:“不错,春天现在象一个干部了。”
第五百三十~三十二章 马蜂窝
春天听到侯卫东夸奖,略为红了脸,道:“我现在还是工人,等到中专的证书拿到以后,看有没有机会考干或是转干。”
世上有许多事情,对于某些人易于反掌,对于另外的大部分人却是难于上青天,比如在春天调到交通局工作这件事情上,对于侯卫东来说就是一句话,但是没有这一句话,春天就算再努力十倍,都难于叩开交通局的大门。
人生即充满无奈,又有着相当的戏剧性,这在生活中比比皆是。
春天出门以后,侯卫东道:“刚才说到朱莹莹的事,其实她选择很多,刚才见到的女孩子以前是县委招待所的工人,工作努力,现在调到交通局工作,等到拿到了中专文凭,就有机会转干,这就是她的人生选择,朱莹莹条件比她要好得多,只是选择不同,走的路就不一样。”
在晏紫心中,她看不起小曼、朱莹莹等同事的选择,但是理解她们的选择,但此时由侯卫东来说个事,让她忍不住反驳道:“你了解朱莹莹吗,如果不了解,你凭什么这样居高临下,就因为你是县委书记吗?”
侯卫东与晏紫接触多次,对于她的性格略知一二,也不与她辩论,道:“朱莹莹是尽一位公民的义务,协助成津公安局破案,等到问完情况,自然她就会回岭西。”
晏紫听说朱莹莹没有事,咬着牙齿道:“这个死莹莹,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让我白白地担惊受怕。”
她咬着牙齿的神态颇为俏丽,让侯卫东有些挪不开眼睛,侯卫东用力将眼光从晏紫脸颊偏离了二十来公分,正好可以注视到小会议室的一幅壁画,那是巍巍立于黄山顶上的迎客松。
“我建议你到成津公安局去等着,说不定朱莹莹很快就会出来。”侯卫东又道:“朱莹莹不接电话的原因很简单。女孩子十有**不会检查手机是否有电,而且喜欢将手机放在手袋中。绝对不会是成津公安局方面的原因。”
晏紫听说朱莹莹没事,心情就已经放松了,嘴巴就更加尖锐起来,道:“成津公安局好大的威风,要问情况自已到岭西去问。凭什么让朱莹莹来到成津,说到底,这是对人权的藐视。”
对于晏紫地理想化与口齿伶俐,侯卫东领教多次,就道:“你赶紧到公安局,晚了,说不定就接不到朱莹莹了。”
“谢谢侯书记让我进了院子,如果你能再帮我打个电话。那更好。”
侯卫东暗自摇头,心道:“这个晏紫明明是来求自己办事,却是嘴巴不饶人,这和柳洁大姐大风范完全不一样。”
想到柳洁,侯卫东莫名其妙又想到了那一晚的那一幕。周昌全与柳洁合唱了无数首蒙古歌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周昌全纵情歌唱,因而印象特别深刻。
“你赶紧去公安局吧,我会打电话。”突然涌上脑海中地可笑念头,让侯卫东同意了晏紫的最后请求。
下午,侯卫东在会议室坐了一会,杜兵进来报告道:“水利厅刘处长已经到了。”
竹水河水电工程是由蒋湘渝负责。今天恰巧蒋湘渝开会,侯卫东就亲自接待来自水利厅的刘处长。
刘宁处长着干瘦的身材,下车时却有时不冷不热,这是省级机关处长下基层特有的表情,他伸与手,与这位看上去格外年轻地县委书记握了手,口里客气地道:“侯书记。我要到竹水河水电站的现场去实地勘查。就让分管副县长陪我去吧。”
在侯卫东坚持之下,刘宁处长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坐在越野车上,看着前面带路的另一辆越野车,他暗道:“侯卫东还不错,和有些县级土八路相比,懂得为人处事。”
一路颠簸,才到了竹水河水电站的修建点,凭心而论,如果交通方便一些,这个修建点完全可以作为一处风景旅游区,竹水河两岸土地肥沃,沿河居民将菜种子丢在土里,并不需要山上土地那种精心管理,一样能有好的收成。
刘宁背着手,大步走到了最前面,上了山顶,看着湍急的竹水河驯服在自己的脚下,不禁意气风发,很有几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地感觉。
侯卫东站在了刘宁的身旁,他的目光注视着沿河两岸星星点点的房屋,这些房屋都是在迁拆范围之类,蒋湘渝在竹水河水电站上确实下了大功夫,为了尽快拆除这些房屋,他基本上是一家一家去做工作,连恒庆集团副总经理朱小勇对蒋湘渝的实干精神所感动,数次在岳母及水利厅副厅长吴英面前表扬这位肯干且口才极好地成津县父母官。
刘宁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些房屋,他扭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侯卫东,道:“侯书记,按照水利厅与沙州市政府的协议,拆迁应该是由你们当地政府来负责,看今天的情况,水利厅很难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刘宁是水利厅新提拔的副处长,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到县里来视察,尽管县委书记是正处,他只是一个副级,可是从省级单位来到了县里,这让他有着明显的心理优势。
他地态度很诚恳,可是话里有淡淡的指责之意。
一旁陪同的常务副县长周福泉很意外地看了刘宁一眼,见侯卫东神色如常,并没有生气,这才放心。
侯卫东心态放得很正,作为县委书记,他不想得罪省里的人,哪怕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物,虽然这些人不能对自己个人有什么损害,可是这些人职务不高,位置却各有各的妙处,得罪了其中的人物,说不定那一天成津地工作就会被耽误。
“刘处长,竹水河地老百姓乡土观念很重,很多人生于斯长于斯,不愿意搬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竹水河两岸土地肥沃。新迁地很难找到这么好的田土。”
“侯书记,这一点我很理解,但是,水利厅与恒庆集团已经制定了详细地施工计划,而且上报了省政府。届时不能开工,水利厅和沙州市都不好交差。”刘宁摆起省级机关的架子,故意将事情说得很严重,他要用这种方式增加自己的份量。
竹水河水电站地相关事宜,侯卫东最先是和朱小勇、蒙宁来勘测,随后就是与吴英初谈,他对项目了解得很清楚,听到这位副处长拉起虎皮作大旗。很不以为然。
“刘处长,放心,县里和多处农家都有签了协议,钉子户只有少数。”
刘宁又道:“省里补贴了部分搬迁费用,我正好负责审计此事。希望最基层干部将这些钱足额及时地发放到农户手中。”
“此事我们有纪律,是高压线,谁碰谁负责。”
侯卫东又陪同刘宁一起到恒庆集团的驻点去看了看,副总经理朱小勇到省里开会,没有在现场。
车行至县城还有五公里,侯卫东接到季海洋电话,道:“卫东。今天晚上省财政厅蒋副厅长在市里吃饭,他亲自点了你地名,刘市长的意思是让你过来一起共进晚餐。”
前天在岭西与蒋副厅长意外相逢于张木山的宴会上,又与周昌全一起唱歌,这无形之中拉近了与蒋副厅长的关系,分手前,在微醺的状态下。蒋副厅长答应对成津县财政给予一定支持。
侯卫东没有想到。一天之后,蒋副厅长就到了沙州。
这是关于现金地问题。侯卫东自然不能缺席,到了成津近馆,把接待任务交待给了常务副县长周福泉,他与刘宁握了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准备离开。
刘宁将侯卫东连到一边,道:“侯书记,我有两句话要说。”
“今天看了现场,总体感觉还是不错,只是拆迁工作要抓紧,我会向厅里如实反映情况。”
他握着侯卫东的手,又道:“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侯书记,我有个隔房兄弟叫做刘永刚,以前在飞石镇当过镇长,他犯了小错误,已经被放了一年多时间了,侯书记能不能高抬贵手,给他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飞石镇原镇长刘永刚是侯卫东主持县委工作以后,第一个开刀对象,按照他的性格和作风,对这种落水狗绝对不会重新启用。
刘宁的份量,更是远远不足以重新启用刘永刚,“我会考虑此事的。”侯卫东给了刘宁一个含糊的答案。
第二天,经过昨晚酒场血拼的侯卫东,到了办公室,仍然觉得头脑发晕,正喝了两口浓茶,就接到了水利厅刘宁地电话:“侯书记,我已经到了沙州,你事情多,就没有向你辞行了,感谢成津县的盛情。”
“刘永刚的事,请侯书记考虑考虑,到时我会为成津多争取些资金。”
放下电话,侯卫东就对刘宁有些不满意了,他给朱小勇打了电话,先说了些竹水河的事,又道:“昨天刘宁处长到成津县里来视察,我陪他一起到了工地,没有见到你。”
“我到省里业务会。”
侯卫东与朱小勇是战斗中结成的友谊,两人很对脾气,他就问道:“刘宁这人如何?”
“以前在水利厅后勤处地科长,最近才提起的副处长,挺猥琐一个人,他下来是不是耀武扬威,卫东,别理会这些人。”
侯卫东叹息道:“唯小子与女子难养矣,这次铁定要得罪他了,说不定那天就给成津小鞋穿。”朱小勇笑道:“这家伙,也敢为难卫东老弟,那就是厕所里打手电——找死。”
两人在电话里哈哈一笑,此事就算过去了,但是世上在厕所里打手电确实不少,刘宁就是其中之一。
“侯书记,我是水利厅的刘宁,前次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隔了几天,水利厅的刘宁副处长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他先谈了谈水利厅的事情,然后就将话题转到了刘永刚身上。
侯卫东正在办公室与人谈话,接到电话,对于刘宁的行为很有些哭笑不得,他敷衍道:“等有合适的岗位,我会考虑的,请刘处长放心。”
刘宁是老机关,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忽悠味道,他道:“侯书记,还请你多关照,我们今天要开水利厅的工作汇报会,竹水河的事情一定在厅里为成津县美言,争取多拨一点资金。”
侯卫东笑道:“太感谢刘处长了,请多美言,哈,哈,欢迎刘处长再到成津视察,指点竹水河水电站的建设。”
挂断电话以后,刘宁“啪”地一下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暗道:“有些人就是下贱,吃硬不吃软,服整,整得越凶,就越是客气。”
走到会场,他习惯性地坐在了后排,这是厅办公室服务人员所坐的位置,屁股还没有挨到椅子,突然想起自己已是副处长了,而且是水利工程检查组组长之一,有资格坐在圆桌内圈,便趁着厅办公室几位同事忙着吹牛之机,慢慢地踱到了圆桌内圈,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首发==
等到刘宁发言时,他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谈了成津县竹水河水电站的基本情况,结束时道:“成津水电站的进展有些小问题。按照进度,雨季之后就要进场,但我去现场之时,发现沿河两岸民居大多未拆掉,估计到期很难进场,这里面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客观原因,竹水河两岸居民不愿意离开故土,二是成津县委县政府领导重视程度不够,工作力度稍弱了一些。”
吴英由于朱小勇地关系。很了解竹水河水电站的进展情况,立刻打断道:“刘处长,请你谈具体一些,工作力度弱表现在哪些地方,竹水河水电站不仅是沙州市重点工程,也是水利厅的重点工程,如果成津县工作力度不够,厅里将出面与沙州市政府交换意见,但是。检查组必须拿出让人信服的例子。”
吴英在省水利厅的地位很超然,听到吴英诘问,刘宁脑袋就“嗡”地响了一声,张口结舌地道:“竹水河进度不行,两岸的房屋大多数未拆。*****到时恐怕很难完成拆迁任务。”
吴英皱眉道:“省厅补助的拆迁款到位没有?”
“我估计是没有到位。”
“怎么能用估计,如果没有到位,就将工程停下,查清楚再发,但是你必须拿出未到位的依据,否则造成的不良后果由你负责。”吴英很明确地亮出了自己的态度。
厅长管海洋瞪着眼睛。道:“刘宁,你出去不是代表你自己,是代表水利厅,第一次带队检查,工作怎么这么不扎实?”
被正、副厅长批评,尽管是冬天,刘宁后背地汗水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很快将保暖内衣湿透,会议的后来说了些什么。刘宁都是在自怨自艾的状态中渡过,根本没有听清楚。
财务审计处是水利厅最吃香的几个部门之一,刘宁虽然是副处长,却也有**的办公室,他头昏脑胀地坐在办公室里,只觉得外面的天空暗无天日。
过了一会,财务审计处另一位高副处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坐在刘宁对面,道:“刘处,你真是糊涂啊。怎么在会上这样说。\\\\\\”
刘宁确实不知道触犯了那一块逆鳞。正是丈儿和尚摸不着头,就道:“我怎么糊涂了?”高副处长的胖脸显出一幅惊奇之色。道:“你当真不知道竹水河水电站工程是谁在做?”
“不知道。”
高副处长一拍大腿,道:“我以为分组检查时罗处长跟你说过此事,如果早知道罗处长没有说,我一定会提醒你。”
他压低声音道:“每次到下面分组检查,有些话都要提前说到的,这是规矩,你以前没有搞过工程,对工程上的事情不熟悉,竹水河水电站地现场负责人是朱小勇,朱小勇和成津县委关系好得很,里面水深啊。”
“朱小勇,他不是在大学教书吗,现在负责这项工程?”听到朱小勇的名字,刘宁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醒悟过来为什么吴英是这个态度。
高副处长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刘处长啊,我怎么说你,你到竹水河去检查,难道连基本资料都没有看吗?”
刘宁一直在办公室搞后勤,对工程上的事情算得上是门外汉,拿到竹水河工程资料,就顺手递给了自己的助手,而这位助手是才分到单位地大学生,认识“朱小勇”这三个字,却不知道“朱小勇”是谁,也就没有提醒刘宁。****
阴差阳错,让刘宁犯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愚蠢低级错误。
高副处长素来瞧不上刘宁,此时见到刘宁失魂落魄的样子,更觉其窝囊,强忍着心里的狂笑,表情沉重地道:“这次检查,你是新到财务处的同志,罗处长应该把话给你说透,这是财务处检查前的惯例。”
他一脸神密地道:“我这话都不应该说,只是看不惯你老弟吃冤枉,还你得给我保密,否则罗处长会对我有意见。”
等到高处长肥胖地身子摇摇摆摆地离开了办公室,刘宁气得在屋里团团转,咬牙切齿地道:“好个罗文材,***,故意陷害我,此仇不报非君子。”
高副处长从刘宁办公室出去以后,在外面转了一会,见刘宁气冲冲地出了办公楼,就拐到了财务审计处罗处长办公室,扯了一会工作,道:“今天刘宁的汇报真是给财务审计处丢脸,罗处长最好是给去解释一下,免得吴厅长认为财务处都是笨蛋。*****”
罗处长哼哼冷笑两声,道:“刘宁平时看上去很聪明,怎么被猪油蒙了心,竹水河水电站是朱小勇负责的工程,这在水利厅不应该是秘密吧,他怎么就不会知道?若真是不知道,他脑袋就是白长。”
高副处长脸上肥肉轻轻颤动几下,道:“刘宁这个人就是有些小聪明,没有什么本事,连工程资料都不看,或者说是看不懂,带队出去检查,哎,这算什么回事,我就担心厅里会对财务审计处的工作有看法。”
罗处长哼了一声:“刘宁才到财务审计处几天,厅里自有公论。”
远在成津的侯卫东很快就知道了刘宁在会上的发言,他笑道:“朱总,我怎么会生气,任何一个单位都会有各色人等,否则才叫不正常。”
朱小勇哈哈笑道:“侯书记这是见怪不怪,视若等闲。”又道:“这一次修竹水河水电站,我算是真正走出了书斋,真实地看一看最广大农民的生活,以前就算行万里路,只要没有与老百姓进行具体的利益接触,就不算深入基层,只能是水上观花。”
“确实如此,多做几个工程,什么事情都能看见。”侯卫东与朱小勇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对邓家春道:“你接着说。”
邓家春道:“据朱莹莹回忆,方杰躲在新月楼地时候,与李东方接触最多,经常打电话,还在一起喝酒,在她的印象之中,方杰最信任的人就是李东方,平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李东方拿大主意。”
“你的意思,李东方有重大嫌疑?”
“对,方杰藏身之处,李东方是很清楚的,他的仇家却根本不清楚,我想对李东方上一些手段。”
侯卫东未置可否。
邓家春很知趣地不再问,他又道:“老方县长在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包括提供线索者都有重奖。”
“可怜天下长辈心,如果我是方杰,就一定会正正经经地作生意,做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道路终究是越走越窄,套用港台电视剧的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侯卫东想着白发苍苍地老方县长,为了孙子方杰,几乎放弃了作为一名老县长地威严,很有些感慨。
老方县长送走了急着回新西兰的儿子,打开房门,独自回到了空荡荡地家,坐着坐着,不禁老泪横流。
“小杰,你在哪里。”
“我真是不应该宠着他,这是害了他。”
自从儿子方知行出国以后,孙子方杰就成了老方县长的精神支柱,此时方杰失踪,让他的精神支柱跨掉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老方县长几乎是跑了过去,抓起了电话。
“喂,提供了线索,不管死的还是活的,都有奖金嘛?”电话里传来一个畏缩的声音。
“当然,你有线索吗?”老方县长听到这个畏缩的声音,已经预感到了一些凶兆。
“我有线索,不过得把钱给我,才能说。”
“没有问题,我去准备钱,在什么地方见面?”
老方县长与来电谈了具体事宜,转背就给邓家春打了电话。
晚上九点,侯卫东正在与朱兵在小会议室谈话,接到了邓家春电话:“在一个偏僻地洞穴找到了一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从手表判断,是方杰的尸体。”
“方杰,死了?”
“对,死了。”
侯卫东很明确地指示道:“死在山洞中,很显然就是他杀,杀人者的动作必须是全案的关键。”
想起当时侯卫东的提醒,邓家春就直言道:“案件基本可以如此定性,侯书记,你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
与侯卫东通了电话以后,邓家春饶有兴致地站在浑身腐烂的尸体面前,他这一辈子见过了无数的**尸体,早就练成了见怪不怪其怪必败的境界。
“注意细节,小心点,这家伙可是宝贝。”邓家春此语一出,顿时将身边的警察雷倒一片。
一位才从部队转业的警察原本努力地在局长面前表现得大胆一些,可是见到法医戴着手套的手在尸体里翻来翻去,禁不住一阵恶心,他扶住一颗大树,吐了一个痛快淋漓,回头看时,邓家春正蹲在尸体旁边抽烟。
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位矮小的局长。
过了一会,邓家春来到了一位皱纹满面的瘦巴巴的汉子身旁,递了一枝烟,道:“给我说说你看到的,越详细越好。”
那汉子手里还握着一张纸片,这正是老方县长贴出的悬赏,他嘴巴动了几下,又将悬赏贴子往上抬了抬。
邓家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悬赏人是死者的爷爷,他昏过去了,已经送到了医院去了,你放心,一分钱不会少你的。”
汉子眼见到手地肥肉似乎飞了。心里老大不乐意,吱吱呜呜地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说实情。
邓家春不想与其嗦。拉着他地手来到方杰尸体面前。道:“你看看。这人死得这么惨。如果还有良心。看到什么事。快说出来。”
汉子长期从事体力活。手上力气不小。使劲挣了几下。却感到面前小个子地一双手如铁钳一般。他被拉得蹲下来。与地上地腐肉近在咫尺。那汉子哇就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道:“你这领导真是。放开我。我说给你听。”
“你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我看到什么说什么。”
“嗯。”
等到汉子说到汽车之时,邓家春很敏感地打断道:“是什么样的汽车,小车、长安车、卡车?”
汉子想了想。道:“是一辆当官的坐的车,他才开始还走错了路,然后退回来的。”
走到现场之时。刑警队就在寻找车印,很可惜,由于此地恰好有一块滑坡,将洞穴边上地车印全破坏掉,而在支公路上又有其他车经过,现场痕迹早就不在了。罗金浩带着汉子来到了一条极小的岔道,他们如寻找珍宝细细地查寻,很幸运,这是一条偏僻的断头小道。除了一道车辙印外,再没有其他车辙。
罗金浩让队员拍照、取证,他一脸兴奋地来到了邓家春身边,道:“我看了车辙,是高档车留下来的。”
如此穷乡僻野,出现高档车辙,里面的含意自然不言而喻。
在回到成津的路上,邓家春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刑警队员们一路皆有说有笑。雷副支队长亦是满脸笑容,不过他心里很是紧张。
“李东方,方杰被找到了?”在一个清静地角落,雷副支队长给李东方打了电话,以前他都是称“东方”,今天他心里有气,就直呼其名。
李东方暗自大吃一惊,他强抑住心神,装作平静地道:“雷叔。好啊。今天晚上到成津宾馆办一桌,为方杰接风洗尘。”
雷副支队长心如死灰。低沉着声音道:“方杰死了,被丢在了山洞里,刑警队在一条岔道上提取了车辙印子,这案子好破。”
李东方转身之时,手机掉在地上,他并没有在意,如果光是发现了方杰地尸体,他还不担心,这个车辙印子则很是要害。
默坐了半响,他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关于侯卫东收受赌赂的举报信》,信后附了在沙州脱尘温泉的照片、侯卫东在益杨教授楼的房产、新月楼的两处房产、蓝鸟小车等几处财产照片。
他将举报信分别寄给了中纪委、省纪委以及市纪委、以及省委、市委的重要领导。
寄了信,他又打了几个电话,过了半个小时,上来了一个矮壮的汉子。
“这事风险太大,五十万。”
“二十万。”
“县委书记不是普通人,做了此事,我就永远回不来了。”
李东方想着步步紧逼的侯卫东,凶光毕露,道:“一不作,二不休,三十万,加上他地老婆。”矮壮汉子看出李东方心急,就坚决不少钱,抱着胳膊道:“五十万,侯卫东和他老婆,不能少了。”
李东方咬了咬牙,道:“成交。”
矮壮汉子拿着十万现金走出了房门,很快就消失在成津的街道上。
得知了案情进展,侯卫东心情甚佳,在县委会上,他简单通知了方杰失踪案的情况,又道:“成津县磷矿整治取得了阶段性效果,七家中型磷矿都进行了技改,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很明显,看来我们当初地选择是正确的,今天研究小磷矿的关闭事宜。”
周福泉作为常务副县长,手里握着好几件难事,听到关闭小磷矿之事,顿时头大如斗,道:“侯书记,这事我建议缓一缓,春节将至,稳定压倒一切,现在开始关闭小磷矿,恐怕春节必定会闹翻天。”
县委常委、政法委:“周县长的建议有道理,小磷矿涉及到千家万户,若弄成群体**件,县委县政府都有责任。”
侯卫东笑道:“过了春节,按照成津的习惯,在大年以后才能正常工作,转眼就到了三月,就要为五一黄金周作准备。同样要维护稳定,过了五一则是岭西的经贸洽谈会,以后就要过国庆、元旦,春节,这样算起来,一年四季都不适合关闭小磷矿。”
其他常委们皆不表态。
县长蒋湘渝深知侯卫东的心思。道:“关闭小磷矿是整治磷矿的正常步骤,这一步虽然难,但是始终要走,其实在前阶段的整治工作中,已有部分磷矿被关闭了。”
“只要我们依法办事,且程序正程,策略合适,就不怕闹事,所谓有理走遍天下。对于政府来说同样适用。”
侯卫东已经下了决心,道:“整治磷矿工作已近一年,我想在春节前将整治工作挽上一个句号。春节以后,我县地工作就轻装前进,争取在新千年有一个出彩的好头。”
县委书记具有拍板权,众常委见侯卫东决心已定,也就不再提出异议,算是统一了思想。
县委常委会以后,县政府再次组织了政府常务会,商量落实了常委会相关精神,制定了三条措施:
一是制定面向全县的关闭小磷矿地通告。形成舆论声势,取得最广泛的支持。
二是召开各乡镇工作会,将此任务分解到每个镇。
三是采取停**、断电、查超载等手段,让小磷矿生产困难,增加其压力。
除了三条措施,公安局在全县掀起了“破积案、保平安”的冬季战役,扫荡县城内的牛鬼蛇神,为关闭小磷矿提供稳定的社会环境。
尽管交任务交给了政府,侯卫东却没有彻底放手。仍然高度关注整治工作的进展,多次召开了常委会商议关停工作中遇到地具体问题。
就在侯卫东信心勃勃地开展整治磷矿的最后一役,省纪委书记高祥林接到了厚厚一迭告状信,内容直指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侯卫东。
“同志们,你们怎么看待此事?”高祥林没有评价此事,而是先征求宁缺副书记和廖平副书记的意见。
宁缺在心里算了算,道:“三套房子,一辆小车,大约有一百万吧。侯卫东两口子都是九三年毕业参加工作的。这确实操出了侯卫东的收入,这要看他如何解释。”
高祥林对廖平道:“老廖与侯卫东接触过。从你直观印象来看,侯卫东是什么样的人?”
“侯卫东给周昌全和祝焱两位领导当过秘:“从照片的时间连续性来看,侯卫东确实和照片上地女子发生过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事他无论如何也推不掉,看来,年少权重并不是一件好事,年轻人嘛,不容易正确认识自己和社会。”
高祥林琢磨了好一会,道:“此事牵涉到一位县委书记,不能仅凭一封来信就动干戈,此信涉及到四个问题,一是照片上男女问题,这个问题很好查清,可以马上着手,二是与县委招待所女服员发生关系,而将女服务员调到交通局一事,三是房子和车子地问题,先查房子和车子的产权,再作下一步工作,四是买官卖官问题,说白了,只要没有收钱,这就是县委书记地职权,五是借整治磷矿之机,为亲朋好友夺占磷矿一事,这是也是明摆着的事情,六是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经过研究,省纪委由副书记廖平带队,到沙州进行初步调查,等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决定是否向省委汇报以及下一步工作措施。
白包公高祥林办案素来讲究迅雷不及掩耳,三人议定以后,副书记廖平就带队直奔沙州市。
一个小时,廖平来到了沙州市委大院,他带着资料,满脸严肃地来到了市纪委林的办公室。
第五百三十三~三十四章 调查
在沙州市纪委林大笑之中,原本严肃的气氛有了几分喜剧色彩,过了一会,济道林止住笑,道:“这个女子我认识,叫张小佳,在市园林管理局工作,以前是沙州学院的学生,还曾在我的楼下住过”
济道林笑得如此欢快,让廖平摸不着头脑,道:“看来这个张小佳挺有名气?”
济道林道出了原委,道:“这封举报信真是无聊,张小佳和侯卫东是夫妻,小夫妻俩去洗温泉也被当成了罪证,真是可笑,其他内容不论,单凭此事我就对举报人的目的表示怀疑。”
“是侯卫东的老婆。”
“绝对原配夫妻。”
看着侯卫东和张小佳的照片,廖平亦是哭笑不得,道:“我干了二十多年的纪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
济道林这才从抽屉里取出了几份举报信,道:“这信件还寄到了市委几个主要领导手中,民生书记作了批示,市纪委准备以信为索引,查一查举报信反映的事。”
廖平点点头,道:“朱书记的作法很周到,纪委查案子,从本质来说是为了保护干部,如果侯卫东确实没有问题,经过纪委的审查,组织上会还给他一个清白。”
这是纪检工作的标准说法之一,济道林在纪委工作多年,对此自然耳熟能详,他道:“有几个问题我本人都说得清楚,诸如侯卫东在沙州学院房产问题,当时他买房之时还不是领导,我记得当时他才调到县委组织部任一般干部,以他当时的级别,即使想贪污受赌恐怕都没有机会。”
“在沙州新月楼的房产,则是在益杨出任新管会这一段时间买的,当时离任时搞了审计。新管会任上应该没有问题。”
“小车以及新管会的另一套房子的问题、领导带头经商办企业问题、与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特殊关系问题,这三个具体问题很好办,派人调查很快就有结论。”
“至于任用干部和国有资产流失地问题。这个边界就有些模糊。得由市委或是省委来届定。”
见济道林已有充分准备。廖平将白包公高祥林地大旗举了起来。道:“按照高书记地要求。要迅速将事情调查清楚。给省市两级有一个交待。”
济道林给朱民生打了电话。便与廖平一起来到了朱民生办公室。
与此同时。侯卫东在沙州人民商场外面地小广场见到了杨柳。杨柳神情有些紧张。道:“侯书记。市委几位主要领导都收到了关于你地举报信。我复印了一份。你可要有所准备。”
杨柳暗自复印举报信。这已是违反纪律地行为。是冒着政治风险地行为。为此。不管信地内容如何。杨柳能做到这一点还是让侯卫东很是感激。
为了减弱杨柳地思想负担。侯卫东道:“虽然没有看举报信地内容。但是我绝对经得起组织调查。这一点你要相信。”
“我当然相信侯:“有一天你和嫂子到了脱尘温泉吗,被人拍照。说是你带地情人?”
“唉,这些人真是无孔不入。”侯卫东很有些无可奈何。
在车上,侯卫东忍住没有看这封信,回到成津县委办公室里,他将办公室房门关掉,认真研读这封信。
看了信,他先是觉得好笑,后来又渐渐心惊,暗道:“幸好原先还算谨慎。用母亲的名字来办的执照,否则还真是说不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以后得加倍小心,否则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破绽。”
母亲刘光芬听了电话,骂道:“是哪一个王八蛋诬告我的小三,知道了,我绝对绕不了他。”
“既然是诬告。当然不会知道是谁。所以老妈说是的伪命题。”
侯卫东在益杨的产业尽管一直挂在刘光芬头上,可是刘光芬却是根本不甚了了。她有些紧张地道:“小三,你在益杨到底有什么家底,好多年了,我都记不清楚的了。”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妈,你什么时候有空,到你的产业去看一看,免得纪委的人来了以后说不清楚。”侯卫东特意交待道:“在精工集团参股地事情,没有人知道,这事你千万别提。”
侯卫东是老侯家的骄傲,也是一家人重点保护对象,侯永贵听说了此事,当即表态:事不宜迟,你尽快抽时间到益杨去一趟,免得到时纪委来调查时措手不及。”
此时,侯卫东的第一部皮卡车已经成了侯永贵地坐车,他将家里水电气关掉以后,就同刘光芬一起前往益杨青林镇。
上了山,在青林山道上盘旋,刘光芬直抽凉气,道:“当初怎么就把小三分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估计这里是益杨最偏僻的地方,何况当初还没有公路。”
她知道侯卫东修公路的事情,看着还算平坦的公路,道:“我家小三还当真历害,居然就在这个偏僻地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侯永贵得意地道:“当初你让我找关系给小三办调动,呵,呵,我的儿子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金子,哪里用得着我们来为他们操心。”
透过车窗看到陡峭的山崖,又见到不断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刘永芬道:“老头子,你别说话,专心开车。“是你找我就说话。”
皮卡车很快就到了“英刚石场”,场外站在几个人,其中一位朝着皮卡车挥了挥手,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身上穿着有宽大狐狸毛领地皮衣,这个款式足有好几千元,在沙州正流行。
皮衣人是何红富。
从九三到二千年,何红富已经由牙尖嘴利的年轻人变成了颇为稳重的乡镇企业家,与下车的侯永贵握了手,自我介绍道:“侯叔。刘,我是何红富,侯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在这里等两位老人家。”
侯永贵退休以后,由派出所所长职务变成了家庭闲散人员,每天看电视、到小河沟钓鱼。日子过得悠闲,身上的警气渐渐消淡了,和普通退休老头子没有什么两样,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普通退休老头。
此时,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侯永贵又恢复了几分工作时的神态,道:“你是小何啊,经常听到你的名字。今天还是第一天见面。”
稍作寒暄,何红富就指着英刚石场,道:“这是上青林的第一家石场。侯小英地英,曾宪刚的刚,两人合起来就是英刚石场,现在侯哥和曾哥都离开了上青林,这家英刚石场就由我来管理,我给两位大哥打工。”
侯永贵纠正道:“不是侯哥,应该是侯姐,侯小英是侯卫东的姐姐。”他把何红富带到了一边,择要地将举报信的事情给何红富讲了。
何红富算是上青林石场的见证人。以前一直帮着侯卫东管理石场,上前年,他先用自己打工的积蓄买下了池铭地石场,前年又新开了一个大型石场,一跃而成为与侯卫东并架齐驱的石场老板。
尽管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老板,何红富却一直保持着对侯卫东地敬服,闻言,愤怒地道:“没有侯哥就没有上青林地发展,这是七千上青林人的共识。如果真要诬陷侯哥,我可以叫上两千人去市政府请愿。”
侯永贵眉开眼笑,叮嘱道:“还用不着请愿,如果有人来调查此事,只需据实讲就行了,英刚石场是侯小英与曾宪刚共有地,狗背湾石场是刘光芬开的,都与侯卫东没有关系,这都有营业执照。今天我们过来。就是看一看实际情况,免得到时被问得一问三不知。”
何红富听得很明白。道:“刘是老板,她原本就不必到现场,委托人管理就行了,这是企业管理的最常见模式。”侯永贵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封举报信地要害是侯卫东的不明财产,只要证明刘光芬就是石场老板,不明财产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问题。
晚上,侯永贵和刘光芬就住在了上青林老乡政府地家属院子,老乡长高长江张罗了一桌子菜,铁柄生夫妻、习昭勇夫妻、杨新春等人都闻讯而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最好的益杨红,谈论的话题自然就是侯卫东。
侯永贵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结果,大醉一场,将走廊尽头的厕所吐得一塌糊涂。
刘光芬将老伴扶上了床,特意到儿子曾经住过的房子去转了转。
第二天,侯永贵刚刚起床,独石村支书江上山就进了门,他连拉到劝将侯永贵和刘光芬请到了独石村,村两委集体为向两位老人家敬酒,侯永贵豪气勃发,又醉。
第三天早上,刘光芬早早地起了床,对侯永贵道:“老头子,我们早些走,再不走,你又得喝醉。”
刚刚开门,尖山村的支书唐桂元等人又在门口等候着。
唐桂元本是沉默寡言之人,劝酒功夫不如江上山,加上侯永贵确实不胜酒力,结果,半醉而回。
刚进了乡政府院子,就见到一辆小车停在院子中间,几位干部模样的人正站在走廊里候着,沙州纪委副书记钟洋带着省纪委的一位同志,在县纪委同志陪同下,来到了上青林实地了解情况。
钟洋彬彬有礼地道:“请问,你是刘光芬吗,我是沙州纪委地钟洋,这是工作证,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刘光芬见民警习昭勇正站在二楼的走道上,她招了招手,道:“小习公安,快帮忙扶一扶你侯叔。”
经过两天接触,习昭勇对于侯永贵这位老公安很是佩服,就算没有侯卫东的关系,他也会帮着侯永贵,听到刘光芬的招呼,连忙就下楼来,扶着侯永贵到了楼上。
刘光芬甩了甩手,道:“这老头,死沉死沉的。”自顾自揉了一会肩膀,这才对钟洋道:“钟书记,请到办公室来坐一坐。”
外面的世界变得很快,时光在上青林老乡政府却基本上停滞了,一楼的办公室没有丝毫变化,一张沉旧的办公室,两张椅子,头顶上还有类似于三把刀的吊扇,以及吊扇上的蜘蛛网,都和七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进了办公室,刘光芬一边张罗着泡茶,一边对钟洋道:“钟书记,上青林是穷乡僻野,条件差,实在对不住了。”
等到益杨县纪委的人简单谈了几句,钟洋就客气道:“上青林虽然偏僻,但是矿产丰富,算不是穷乡僻野,我看公路没沿途修了不少新房子。”
“山上产矿,社员可以就近打工,生活比山下还稍为好过一些。”
“刘老师退休几年了?”
“退休了七、八年了。”
“你退休以后就在上青林帮着儿子管理石场?”
“退了休,谁不想过过清闲日子,当时上青林要修路,需要开石场,我家小三,就是侯卫东当时是驻村干部,眼见没有人开石场,路就修不成,急得不得了,我这当妈的怎么看得过眼。就带头在上青林开石场,这样一来,就陷在上青林好多年。”
钟洋见刘光芬滴水不漏。便渐入主题。道:“我听说英刚石场和狗背湾石场都是侯卫东开地。”
刘光芬脸色就阴了阴。道:“钟书记。英刚石场和狗背湾石场到底是谁地。你到工商和税务部门一查就清楚了。那里清清楚楚地。我平时来地时间确实不多。现在都时兴找职业经理人。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钟洋早就查过了工商执照、税务登记等有效证明文件。知道刘光芬所言属实。他在心里并不愿意将侯卫东得罪得太狠。几个固定程序走完。就换上了笑脸。道:“刘老师。我这是按规矩办事。请你理解。”
刘光芬脸上又晴朗起来。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到石场去了。”
钟洋见过刘光芬以后。又在镇里与何红富见了面。何红富态度很鲜明:“侯哥是上青林公路地修建者。上青林石场地开创者。上青林能有今天地发展。就是侯哥当年打下地基础。你们官场上地事情我不管。可是如果真要有要拿石场作文章去整侯哥。上青林七千老百姓不会答应。”
钟洋心情轻松地将厚厚地调查资料带了回去。
在沙州招待所里,省纪委副林以及其他几位省纪委的办案人员开了碰头会。
省纪委副:“没有想到两个石场能上这么多税,我这个厅级有什么意思,辛苦一辈子比不上一个退休教师几年收入,没有意思。”
此封关于侯卫东的举报信关键是财产来源问题,现在查出“刘光芬”的两个石场能合法赚钱。财产来源问题不成问题,加上侯卫东在女人方面不成问题,举报信地主要问题就不攻自破。
一直在暗中查案子的陈再喜汇报道:“我找青林镇政府企业办和分管领导谈了话,又查了工商局的资料,发现除了两个石场以外,刘光芬的资产还包括了青林镇的火佛煤矿,以及下青林的一个条石场,目前火佛煤矿生意不错,条石场基本停产。”
“还有。英刚石场的名字不是刘光芬的。而是侯小英的,是两人联营地石场。”
廖平和陈再喜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从理论上来说,石场及煤矿都属于刘光芬名下,通俗地讲,刘光芬是老板,另外请了当地人帮助管理,完全是合法经营;但是从现实角度,一位退休女教师根本无法在上青林这种闭塞而又有些排外的地方将企业搞得如此风声水起,刘光芬不过是一个幌子,是侯卫东办企业所打地幌子。”
能意会与能写进报告是两码事情,这就如皇帝的新衣,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光腚,可是多数人出于各种原因都不会说出来,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地说出真相。
最后,廖平征求了沙州市委常委、纪委林的意见,济道林道:“这封举报信是事出有因,成津目前正在整顿磷矿,矛盾很激烈,此信应该和整顿工作有极大关系。”
白包公高祥林很快就拿到了调查报告,看完了报告,他就下了结论,道:“此事就这样了,出结论吧,别总是纠缠着做实事的人。”
廖平就顺着话意道:“侯卫东这个还真是有些意思,年纪轻轻的,在上青林群众中的威信高得出奇,那个叫何红富的人居然叫嚣动员七千上青林人为侯卫东请愿。”
侯卫东成为最年轻的县委:“侯卫东是做实事的人,上青林的事情你清楚,我不多说,益杨新管会能有现在的规模和档次,与侯卫东的努力分不开,如今全省只有成津县在大规模整治磷矿,其他产地县都处于观望之中,省纪委如今才收到一封举报信,我觉得太少。”
走出房门的廖平禁不住又想着上青林何红富身上那件宽大狐狸领皮衣,以及两个石场的纳税数额,暗自道:“当个没权没势的厅级干部有什么滋味,一个月就四千多大洋,还不如开石场的土农民。”
在沙州另一幢别墅里,困兽犹斗地李东方在三楼上坐立不安。他死死盯着桌面上的三部手机,等着成津传过来好消息。
已经等了三天时间,成津县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同,这让他心急如焚,同时,心里也有无数个念头在激烈地碰撞。
“如今我的轮胎已经全部换掉。发现了车辙印子,又能说明什么?”
心里又恨恨地道:“侯卫东到成津来就是冲着章永泰而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唯有拼死一搏。他妈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时,桌上的一部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里传来了刑警队雷副大队长地声音:“李东方,现在刑警队正在彻底调查成津县的高档车,在作案现场的是一辆沙漠王子的专用轮胎。沙漠王子全县只有七辆。”
李东方竭力装作满不在乎,道:“沙漠王子又不是特种车,成津县有。东湘县亦有,沙州更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雷副大队长一直将在出卖信息,事发以后,他绝对逃脱不了法律地制裁,听到李东方满不在乎地笑容,他焦急地道:“李东方,我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公安局将你盯着很紧。你最好是躲一躲风头。”
他加了一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自有考虑。”
雷副大队长突然情绪失控,骂道:“李东方,你他妈地留在沙州找死,快点滚,拿了几个臭钱,老子被你害惨了。”
方杰尸体被找到,应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古话。他没有时间从容地将自己漂白,如今形势逼人。出国是唯一之策。
他是果断之人,拿定了主意以后,略作收拾,没有通知任何人就下了楼。
这样灰溜溜地离开,让他很不甘心,用另一部手机给那壮实汉子打电话,电话却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两天时间都是如此。
李东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被人耍了,恶狠狠地骂道:“刘蛮子,敢骗老子的钱,等老子回来以后,再找你算决帐,剥你的皮,抽你的。”
开着车离开沙州之时,李东方心里涌起了万念俱灰的感觉,万般无奈地离开了这一片熟悉的土地。
在成津县委:“这是一支老狐狸,现在终于露出了尾巴。”
“难怪我们地对手消息总是如此灵通,原来刑警队副大队长是内鬼,立刻将其控制住,由纪委和检察院共同出面,让其彻底交待问题。”
邓家春道:“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东方,可是抓人的证据还是不足。”
侯卫东想了想,道:“他地三个磷矿在税收上有些问题,就用这个理由,让经侦大队出面拘捕他。”
“拘捕的理由不太充分。”
侯卫东断然道:“事不宜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拦截住,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见侯卫东已经下定决心,邓家春也决心冒一次险,道:“我马上派人到高速路口、飞机场、火车站去拦截,绝不让他逃跑。”
李东方很快就到了岭西机场,步入机场大厅之时,他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掉头离开大厅,走到机场停车场,坐上车,关上车门,还未打火,抬头就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对面的车里走了出来。
俗话说,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李东方恰好遇到了这个情况,等到几位成津公安进入了机场大厅,他就准备离开机场,刚开出停车位,另一辆车不偏不倚地撞了过来。
另一辆车跳下几个年轻人,看了被撞的位置,就开始吵闹起来,要求李东方下车。
李东方很不想下车,可是外面几条汉子已经开始爬行拍打车门,他只得下来查看情况,论责任,应该是五五开,或者是四六开,李方东不想久拖,道:“责任都差不多,损失也差不多,各修各车,如何?”
对方几个年轻人吼得历害,一人道:“懂不懂交通规则,你的全责,赔钱。”李东方不想太弱势,道:“就是小小的擦挂,你们吼什么吼。”
开车的年轻人见李东方气度不凡,开的是价值几十万的好车,不敢过分逼迫,试探着道:“三千块,我们走人。”
这时,围上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李东方道:“一千。”
“二千五。”
李东方见人越来越多,“二千,这是最低价,不同意,请交警来解决。”等到完成交易,李东方开着车就走,通地后车镜,他看到了撞车的桑塔纳紧紧跟在身后,他明白遇到了“碰瓷车”,十有**是这辆碰瓷车还有另外的想法。李东方苦笑一声:“真是人倒霉,生疮。”在机场路上,他猛地将车速提到了一百四十多码,干净利索地将“碰瓷车”扔在了车后。
在成津县看守所里,李东方请来的吃血饭的矮壮汉子心里是无比郁闷,那天,他从李东方接过十万元现金,准备大赌一把以后,再去完成李东方交给他的大事。
在他心目中,只是钱是最大的。甭说县委书记,说算是市委书记、省委书记,只要价钱合适,他一样敢于下手。
带着仿五四手枪。到了一间熟悉地地下赌场。就是这间赌场。让他输了上百万地钱。守门地马仔见到了矮壮汉子。都很热情。道:“蛮子哥。今天带钱没有。呵。准能翻盘。快进去。里面整起来了。”
矮壮汉子带着十万元。胆气就壮。手气亦顺。很快十万就变成了二十来万。正在赢得红眼之机。警察来了。而且是一群提着枪地刑警。不仅二十来万全部被收缴。带着地吃饭家伙亦被刑警们逮个正着。倒霉地矮壮汉子更是成为刑警队们重点照顾地对象。
李东方在狼狈逃往机场之时。矮壮汉子正在与警察们斗心眼。赌资来源、手枪来源。都是警察们感兴趣地题材。
对于侯卫东来说。不管能否最终抓住李东方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顺利完成了周昌全交给地一项重要任务。查出了杀害章永泰地凶手。要查案地同时。成津公安局还以辑枪、禁赌、查嫖为名。多次蹂躏了渐成规模地黑恶势力。弄得黑恶势力鸡飞狗跳。这些社会闲散人员见成津地生存环境过于恶劣。纷纷离开了成津。到周围几个县以及沙州去另谋发展。
成津地社会秩序出现了前所未有地好转。虽然还没有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地程度。沙州刑事发案率却是持续下降。在一月这个侵财案件高发期。成津县地立案数达到了历史地最低点。
在公安局会议室里。侯卫东带着县委组织部长李致、县委办主任谷云峰等人。专程听取县公安局地集体汇报。
听完汇报以后,就由组织部长李致宣布一项任职决定:“罗金浩由刑警队大队长一职提升为公安局党组成员、副局长。”对于局行副职的任命,一般就只需要出个任职通知就行了。这一次。侯卫东为了表明态度,亲自带着组织部长宣布这个任命。这也是为了邓家春离开成津作好准备。
罗金浩从沙州到了成津县,工作成绩、工作能力以及与县委书记地关系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因而听到这个任命,公安局班子成员并不惊异,都是理所当然的表情,等到李致将任命通知读完,大家一齐鼓掌。
等到几个程序走完,邓家春道:“下面,请侯书记作重要指示。”
侯卫东表情严肃地道:“通过这一年地拼搏,证明成津县公安局是团结的班子,是有战斗力的班子,下面,我讲三点。”
“一,章永泰一案的破获有重要的政治影响,县委县政府将为公安局报请集体三等功,但是介于案件的敏感性,此案不宣传不报道。”
“二,方杰是章永泰一案的主谋,线索刚刚追到这里就断了,我相信是不巧合,
“三是要根据已有线索,扩大战果,争取破一批积案,还成津老百姓一个郎郎青天。”
全体参会人员再次热烈鼓掌。
“临走前,送给大家一句话,算是我对案侦工作的要求。”侯卫东很有些豪情念了一句诗,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估名学霸王。”吟完诗,他就大步走出了公安局的会议室,秘书杜兵手里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端着水杯,紧跟在他地后面。
等到侯卫东等人离开,
公安局长邓家春对站在身旁边的班子成员道:“侯:“请罗大队介绍案情。”说到这,他笑了笑,改口道:“请罗副局长谈一谈案情。”
罗金浩在沙州之时就已经是派出所所长,在沙州主城区当一位所长,在人们眼里,其地位与县局局长也相差不多,甚至还要强一些,他能够屈尊到成津县,完全是看在了侯卫东如旭日般强劲的上升力道,因此,当上了副局长,对他来说是好事。但是并不是值得太高兴的事情。
“近期公安局对全市黄赌毒枪进行了大扫除,收获破丰,在昨天抓获了一位绰号刘蛮子的人,此人不务正业,是老赌棍,据内线说。他逢赌必输,近几年输了不下百万,他的赌资来源于吃血饭的钱。”
公安局班子成员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罗金浩介绍。
罗金浩语出惊人:“这一次刘蛮子被抓,身上带着一把仿制式手机,还带着不少钱,我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有两种可能,要么此人做了案,要么此人准备作案。”
这个论断没有依据。却极为合理,邓家春听了眼前一亮,表态道:“罗副局长说得有道理。马上组织人审讯这个刘蛮子,把市局梁提请来。”
如果说审讯是一门艺术,市局预审科的梁警官就是优秀地指挥家,大多数经他审过的案子都会无限逼近真相,因此,邓家春第一反应就是请这位梁警官回到了县委办公室的侯卫东心情异常平静,破案地所有障碍已经消除,剩下的事情就是公安人员的事情,作为县委书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目前的第一要务,是争取倨傲而狡猾的胜宝集团在成津地投资,如果此事能作成,对成津来说才能增加一个发展地助推哭,虽然不能说“功在当代”,至少在gdp这个指标上,成津将迅猛上升,虽然不至于追上益杨县。可是超过吴海的水平则不在难事。
“周书记,我是侯卫东。”
没有等到侯卫东多说,周昌全打断他地话,道:“案子有没有新进展?”
侯卫东报告道:“根据目前的线索,李东方和此事有极大的牵连,他已经失踪,市局同意以偷税为由对其进行拘捕,偷税的证据已经足够了,另外。一位刑警队副大队涉嫌为其通风报信。纪委已经介入其中。”
周昌全高兴地道:“卫东,这事你做得不错。能查到凶手,也算对老章有一个交待,这可是我一块心病。”
侯卫东趁着周昌全高兴,道:“周书记,胜宝集团最近有什么新动作,成津县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应该算是一个有力竞争者。”又道:“我心里很矛盾,胜宝集团明显就是等着我们几个县自相残杀,他待价而沽,乱中得利,最终损失的是岭西的利益。”
周昌全很有些感慨,道:“论大局观,卫东比多数人都要强,我今天晚上要同樊主席吃饭,你赶过来吧,多和樊主席交流沟通,或许能碰撞出一些火花。”
侯卫东高兴地道:“我下午先到市里,向步市长汇报此事,争取得到他地支持,我知道吴海县对这个项目有意思。”周昌全听到他要找步海云汇报工作,想说些什么,又忍住没有说,只是吩咐道:“你记着,别迟到了,香港人的时间观念挺强。”
挂了电话,侯卫东看了看手表,已是上午十一点,他给小佳打了电话,道:“小佳,中午我回来吃午饭,下午要到岭西去。”
小佳道:“你为了工作连家庭都顾不上,还被纪委调查,让人寒心。”侯卫东劝道:“党的干部被纪委调查是很正常地事情,只要行得正,纪委调查反而是好事。”
说到这里,侯卫东禁不住有些心里发虚,暗道:“刚参加工作之时,我还真做了不少违规之事,偷偷办企业、与李晶有私生子,这些事对于高级干部来说都是致命的。”转念又想道:“如果当时不在上青林办企业,能否走到这一步还真是难说,至于李晶之事,谁又没有年少轻狂过。”
小佳在电话里很有些情绪,道:“纪委来查,又不给个结论,纪委那帮人简单是乱搞。”侯卫东又劝道:“人这一辈子,难免遇到一些坡坡坎坎,你想开一些,中午我请你吃饭,换个地方,就到重庆江湖菜馆,我们吃点带劲的菜,下午我找步市长汇报工作,然后再到岭西。”
小佳发泄了一会情绪,突然想起一事,道:“我今天到建委办事,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步市长要到政协去当主席,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第五百三十五~六章 两难
建委在政府部门中是极强势的部门,待遇不错,不少领导家属及其了弟都安排在了建委,因此,建委的素来是沙州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之一,小佳出自于建委办公室,听到这种比较隐秘的小道消息就很正常。
侯卫东想了一会,还是给步海云打了电话,道:“步市长,我是侯卫东,下午你有时间没有,我想汇报工作。”
步海云很爽快地道:“中午赶过来吃饭,边吃边聊。”
这倒弄得侯卫东有些措手不及,他只能道:“好,我这来沙州,步市长定个地点,我来安排。”
步海云态度比平时更和和蔼,道:“到了沙州,就不用你来安排了,你到了沙州,再跟我打电话。”
小佳原本兴致勃勃准备一起吃中午饭,没有料到侯卫东又临时食言,情绪自然不高,道:“和你吃一顿饭真的这么难吗?”侯卫东连忙道歉,“我也没有想到步市长会叫我吃饭,步市长已经安排了,我总不能不去,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候,更要恭敬一些。”
小佳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叹气道:“长期两地分居不是办法,干脆我调到成津来,就怕我妈思想转不过这个弯。”侯卫东道:“等到成沙公路修好以后,让妈到成津来看一看,县级城市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中午十二点,侯卫东基本上是准时到达了沙州,在沙州近郊,接到了步海云的电话:“老季非得让我们到财税宾馆,呵呵,你直接到财税宾馆顶楼。”
财税宾馆顶楼是财政局领导的餐馆和会客厅,经过改装以后,将花里胡哨的装修去掉了,换上了并不张扬的高档货,即有格调。又舒服。
刚走出了电梯,就听到不知从什么哪里传来的很熟悉的音乐,这是季海洋常在车上听的《桑塔露琪亚》:“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吹,碧波在荡漾。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荡在远方……”
这是中音版的歌声,浑厚地男低声让人听起来格外舒服,侯卫东站在电梯口站了一会,才走向了常去的大包间。
步高站在窗边打着电话,见侯卫东走了出来,说了一句:“我有客人来了,等会再说。”他快步走出了包间,老远就伸出了手,握了手。热情地道:“侯书记,请进,季局马上就上来。”
见到了步高。侯卫东暗自有些奇怪。心道:“步高甚少与步海云同时出现在社交场合。看来。步海云到政协去地传言是真实地。”
“步总。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你了”
“刚把岭西三环上地楼盘做下来。总算可以喘一口气。”
侯卫东对步高地能力以及其公司地实力都比较感兴趣。成津经济实验区地建设离不开这样实力派人物。他一边走朝包间内走。一边侃侃而谈:“这两年经济形势还是总体向好。从国际上。我国加入了关贸。这将意味着岭西经济将进一步融入世界。从国内说。国务院开发西部地决心不小。已经出了不少探讨性理论文章。而理论是实践地先行。我估计西部开发动静不小。”
“但愿西部开发地事情能提高到战略层面。我们企业地日子也会好过一些。”步高跟在侯卫东身后。又问道:“听说省里正在研究成津经济实验区地事情。不知此事进展得如何?”
“这事就是由步市长在具体负责。你应该很清楚。等到经济实验区批下来以后。热烈欢迎类似于步总这样有信誉、有实力地公司到成津投资。”
“省里已经跟我父亲谈了话,他要到政协任主席,他混个正厅退休,也不算亏。”
侯卫东停住了脚步,道:“真有此事?”
“嗯。”
这时。季海洋也走了上来。脸上有些阴郁,见到了侯卫东。这才露出一些笑脸,道:“卫东,昨天我到省财政厅,遇上了蒋副厅长,他还特意问了成津的情况。”
侯卫东嘿嘿笑了笑,他没有隐瞒季海洋,道:“成津是穷县,蒋副厅长都看不下去了,准备给了扶助,已经有了一个初步地方案,只等汪厅长批了,就有一笔到成津的专款。”
季海洋当财政局长时间不长,与省厅几位头头关系还行,不过没有特别亲密的私交,他就道:“县级单位从省厅要专款,难度不是一般地大,卫东要传点秘诀。”又道:“等下回蒋厅长到成津,你过来作陪,给了成津专款,怎么得也要多喝两杯。”
步高是沙州成功的商人,在市财政局长和县委书记面前却很是低调,听着两人闲聊,一句也不多说。
等了一会,步海云才出现在财税宾馆顶楼,坐定以后,季海洋就问道:“步市长,喝什么酒,白的,还是红的。”
步海云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道:“我无所谓了,下午给自己放假,随便喝什么都可以,你和卫东事情多,你们来定。”季海洋忙道:“我虽然没有当过兵,一、二、三的规矩还是懂,还是步市长来定。”
“还是喝点红酒吧。”
步海云点了酒,就道:“那事估计你们都听说了,省里同我谈了话,让我到政协任主席。”他又笑道:当了几年副市长,头发磨掉了不少,这下终于轻松了,有句诗叫什么来着,笑看平生浮云淡。”
侯卫东一直在注意观察步海云的表情,见其谈笑很正常,心道:“朱民生很有些手腕,用一个正厅的位置换了一个常务副市长,即安抚了周系人物,又能提拔自己的人。”他心里最好奇的是谁将是新任地副市长,谁将是新任的常务副市长,从这两个人选中,就可以看出沙州未来格局的一些端倪。
只是,这一句不能轻易问。至少不适合在如今这个场合来问,因此,侯卫东没有问,季海洋也没有问。
酒至酣处,步海云突发感叹,道:“以前听过一个段子。当时没有品出滋味,今天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20岁家乡他乡一个样,3岁白天晚上一个样,40岁学历有无一个样,50岁老婆多少一个样,60岁官大官小一个样,70岁房大房小一个样,80岁钱多钱少一个样。90岁男人女人一个样,100岁醒着睡着一个样。”
步海云一口气念完了这个段子,道:“人这一辈子。就被这几句话总结完了,想起来可悲啊。”
步高很少插话,见父亲有些酒意,道:“爸,你别喝了,季局长和侯书记下午还有事情。”
步海云带着酒意,顺着话题道:“海洋和卫东,你们两人都是少壮派,又是实权派。以后步高有什么事找到你们两人,只要不违反原则,不违法犯罪,你们两人就要多关照,钱拨快一点,有项目适当倾斜一点,呵,我这叫两个一点。”
季海洋与侯卫东同时道:“那是当然。”
结束之时,步海云脚步已经有些发飘。好说歹说,才同意在财税宾馆休息。
步海云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步高就同侯卫东、季海洋一起退了出来,他抱歉地道:“我爸好久都没有喝醉,今天心情很复杂。”
季海洋道:“我能理解,就是觉得突然了一些。”
侯卫东想到正在进行与胜宝集团进行的谈判,道:“步市长手里还有好几项正在谈的重点工程,涉及十来个亿甚至更多,多数与其他地区竞争激烈。唉。”
离开财税宾馆。侯卫东心思有些乱,就让老耿开车在市区随意乱逛。
在南部新区去看了一圈。侯卫东的思路渐渐地回到了香港胜宝集团这件大事上来,那一次在岭西与樊胜德地接触纯粹是巧合,引资一事没有经过科学论证,更没有向市委市政府提出正式的汇报和报告。
理了理思路,他给市委:“赵主任,我是成津侯卫东,朱书记下午有没有安排,如果有空,我过来汇报工作,关于香港胜宝集团地事情。”
赵诚义对于侯卫东的电话并不敢怠慢,道:“朱书记今天下午没有时间,要参加几个会,你的事情急不急?”
“胜宝集团是专门搞磷矿深加工地国际企业,有意在磷矿产地投资,茂云、茂东等几个市都在做工作,我与胜宝集团董事局主席见过一面,主要汇报这方面的工作。”
赵诚义一听是这件事,兴趣一下就来了,道:“我记得岭西日报曾经登载过此事,那个主席叫做樊胜德。”
“对,就是此人。”
“朱书记多次说过此事,要求沙州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到这个项目,侯书记已经与樊胜德见过一面,那太好了。”
赵诚义知道此事重大,他来到小会议,见朱民生正在与省委组织部的同志谈话,转回办公室,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侯书记,朱书记在开会,等会议结束,我一定及时报告此事。”
侯卫东又在南部新区转了几大圈,时间就到了三点半,仍然没有接到赵诚义的电话,他便让老耿开车前往岭西。
小车刚刚进入岭西,侯卫东接到了赵诚义的电话:“侯书记,朱书记会议结束了,我已经说了你的事,朱书记高度重视此事,请你马上到办公室来,他要听具体汇报。”
侯卫东已经与周昌全约了晚餐,若再回沙州,肯定会误了晚餐,他道:“我现在已经到了岭西,晚上与胜宝集团约了吃饭。”
赵诚义就道:“朱书记正在办公室等你。”
放下电话,侯卫东就开始了自我反省,道:“作为县委书记,应该谋定而后动,今天太浮躁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哪里象一个县委书记。”
他稳住了心神,等小车进了岭西城区,便拨通了朱民生办公室电话,很镇定地道:“朱书记,我是侯卫东,非常抱歉,我现在已经到了岭西,今晚将与香港胜宝集团樊得胜主席见面,我要向他介绍成津的磷矿情况。”
“卫东不错,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与国际知名的企业进行对接,很不错,如果沙州有这样一批干部,我就不用发愁了。”
听了侯卫东的报告,朱民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夸奖以后,他又交待道:“我给你两个任务,一是向樊得胜主席传达沙州市委市政府的诚意,并邀请樊得胜主席在合适的时候到沙州来作客。”
“二是你要站在沙州全局的高度看待胜宝集团的投资,这次投资如果成功,对成津乃至沙州都有极强的推动作用,一个地区的发展和人的发展一样,都有一个把握机会的问题,把握住了,就能乘势而上,把握不住,就将严重影响发展。”
朱民生的态度让侯卫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下了小车以后。让秘书杜兵在金星酒店登记了房间。
原本想抽时间到李晶家里去一趟,又想到随时可能接到周昌全的电话,侯卫东就安静地呆在房间里,打开电视,随意地浏览着岭西新闻。
临近春节,电视节目多了许多喜庆的色彩。广告商们纷纷打起了“送礼牌”,送礼送健康,送礼送温情,送礼送友情。
对于许多追求上进的官员来说,在平时给领导送礼总要寻些借口,春节就是一个合法地送礼佳节,传统风俗中,过了初一,就陆续开始走亲访友。手里拿着点礼物则太正常,根本不需要借口。
“周昌全、祝焱、黄子堤、洪昂、刘兵、济道林、赵东、杜正东、步海云、粟明俊、季海洋、吴英、朱小勇、蒋副厅长、丁副部长……”
这一长串地名单在春节都要送礼。礼不在轻重。而在于是否有心。某些领导会忘记送礼人。但是那一位应该送礼地人没有送礼。他一定会记得很清楚。
侯卫东在心里数了数应该送礼地重要人物。不觉头大如鼓。暗道:“一家一家地跑完。春节就和服苦役差不多。哪里还有一丝家人团圆地乐趣。当官真是累。”
胡思乱想了一会。思路又转到了香港胜宝集团樊得胜身上。心道:“各个磷矿产区都不是傻子。绝对不会放过樊得胜这个财神爷。”
他冷不丁想起了茂云市。心道:“如果祝书记对樊得胜亦有兴趣。短兵相接之时。我应该何去何从。”
等到五点半钟。周昌全秘:“侯书记。晚上六点。在金星宾馆三楼新西兰包间。”
听说是在金星宾馆,侯卫东暗道:“幸好没有去看小丑丑,否则又得来回跑。”
等到五点五十分,侯卫东让杜兵和老耿到二楼去吃自助餐,他不慌不忙地下到了三楼。
推开了新西兰包间,已有一位中年人坐在双人沙发上看电视,他向侯卫东招了招手,道:“卫东,你也来了。”
侯卫东连忙快走了几步。弯下腰。双手握着来人的手,道:“祝书记。您好,好久没有见到您了。”
祝焱上下打量了侯卫东几眼,拍了拍身边地沙发,道:“你坐这里。”等到侯卫东坐下,他道:“成津这一年治理磷矿动静很大,效果不错,我在会上多次让东湘县领导到成津来学习,他们来没有?”
侯卫东呵呵笑了笑,道:“成津和东湘是兄弟县,我与涂书记经常来往,互相学习。”
祝焱用手指着侯卫东,道:“卫东变狡猾了,不给我说实话,老涂肯定是没有来,这个老涂,太保守。”整治磷矿是省政府下发的文件,各地执行情况参差不齐,成津县和东湘县田挨着田、土挨着土,成津县的整治工作是风风火火,东湘县基本上是按兵不动,祝焱对东湘县的老涂书记很不满意,只是由于特殊的原因,一直没有对老涂下手。
聊了几句,祝焱抬手看了看表,轻描淡写地道:“卫东,等一会香港胜宝集团樊得胜主席要来,你是不是想争取胜宝集团的投资。”
侯卫东没有隐瞒,道:“成津磷矿整治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如果胜宝集团能进驻成津,将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茂云市的发展后劲明显不足,需要在大型投资来刺激,这是茂云市的大战略,我势在必得。”祝焱谈到这里时,手在空中挥了挥。
侯卫东心里处于激烈交锋之中,一个声音道:“祝焱对我有恩,我应该将胜宝集团让给他。”另一个声音却道:“私人感情应该和公务分开,你如今是成津县委书记,要对成津地历史负责,如果为了私情将一次腾飞的机会错失,则是成津的罪人。”
“卫东,你有什么想法?”祝焱又问道。
侯卫东想了想,道:“我与樊得胜主席见过一次面,我认为樊得胜是故意将诱饵抛了出来,等到岭西各地去争夺,他是稳坐钓鱼台,将获得最大利益,几个产磷区能否坐下来谈一谈,提出谈判地底线。否则最终得利的就是这家香港公司。”
祝焱对此早就洞若观火,道:“现在的竞争非两虎相争,而是沙州、茂云、茂东和宾江等群狼环伺,各地对资金都同样极度饥渴,省里都无法控制底线,几个市亦不可能达成协议。大家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正说着,门口传来迎宾小姐亲切的声音:“先生,里边请。”
副省长周昌全、财政府蒋副厅长以及胜宝集团樊得胜主席一起走了进来。
周昌全笑着对樊得胜道:“今天再给樊先生介绍一个新朋友,茂云市委书记祝焱。”
祝焱很有风度与樊得胜握手,道:“樊主席,我代表茂云二区六县的四百七十万人民欢迎您。”
樊得胜这一段时间一直长驻在岭西,恶补了岭西的政治构架等基本情况,已经明白了市委:“胜宝集团希望与茂云有合作的机会,我本人希望与祝先生成为朋友。”
侯卫东在一旁暗道:“官大一级。樊得胜地态度大不一样。”
周昌全又对樊得胜道:“侯先生你见过地,我就不介绍了。”侯卫东主动上前,道:“樊主席,我是成津县的侯卫东,上一次在木山老总那里见过面。”
樊得胜的态度明显比上一次要好,道:“我记得侯先生,年轻英俊的父母官。”
坐上桌子以后,周昌全道:“胜宝集团是国际知名的磷矿深加工企业,以前一直在欧洲市场。实力雄厚,樊先生最近有意近军岭西市场,正在进行考察。”他又扭头对樊得胜道:“沙州和茂云都是磷矿产区,各方面条件最为成熟,你可以抽时间去看一看。”
樊得胜不停地点头,道:“一定,一定。”
作为国际企业,对于投资有严格地条件,樊得胜坐镇岭西,其手下的咨询人员和技术人员已经分成了数个小组。悄悄地前往几个磷矿主产区。
“我前几天到国务院开会,听到不少令人振奋的消息,国家将对西部进行大开发,而且这次大动作是战略层面。”
周昌全作为分管工业的副省长,到北京开会地时间比以前多得多,消息也灵通得多,他见在座诸人都聚精会神地等着下文,又道:“在一月十六日,国务院成立了西部地区开发领导小组。组长是朱基总理。**任副组长,我们从这个任命。就可以看到国家的决心。”
他笑着对樊得胜道:“樊主席很有战略眼光,西部很快就会成为一片热土,你的投资将促进岭西的发展,同时,你的投资也必将取得丰富地回报。”
樊得胜道:“在东南亚的金融危机中,港资能击退索罗斯的进攻,离不开大陆地支持,我最佩服地是朱基总理,他是行家,这一次他担任西部开发地组长,能提高港资对西部的信
周昌全今天安排这顿晚餐,是为了让祝焱和侯卫东能在更友好更私人地气氛中与樊得胜交流,给樊得胜介绍了国家政策,他就郑重地道:“两位老弟都在主政一方,这一次将面临千年难逢的机遇,多与樊先生交流沟通,我相信会取得更多的共识。”
吃完晚餐,大家又谈了一些国际国内的时事,周昌全便与樊得胜等人离开。
看到几辆小车远去,祝焱对侯卫东道:“卫东,晚上住在哪里,干脆你跟我走,到老爷子哪里去住,我们两人今晚好好聊一聊。”
上了王兵的小车,侯卫东主动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这是当年他当祝焱秘书时地位置,今天虽然地位变了,他还是坚持坐这个位置,用行动表示不忘本。
一路上,侯卫东心里都在挣扎:“如果祝焱让我放弃竞争,我应该怎么办?”
来到了西郊祝家,侯卫东与祝老爷子等人打过略作寒暄,就随着祝焱上了楼。
闲谈了几句,祝焱就转入了正题,道:“我看过几份整治磷矿材料,不具体,你讲一讲细节。”
成津整治磷矿有太多经验教训,侯卫东又是亲身经历,为了让茂云的整治工作少走一些弯路,他讲得很具体,基本上没有隐瞒。
“我到成津去工作,初因是章永泰书记车祸,当时章永泰正在成津急风暴雨般地开展磷矿整治工作,许多人不满意,也有人扬言要报复章书记,周书记认定章书记是被人暗害,就将我和邓家春、阳勇三人派到了成津。”
“章永泰之死,磷矿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在这种背景之下,我接过章书记的大旗,继续整治磷矿。”
祝焱听得很仔细,打断道:“成津的经验对于茂云很重要,你谈得越具体越好。”
“除了上面几个步骤……我在成津采用的具体策略就是绕开磷矿问题解决磷矿解决,首先借着整治磷矿之机换了两个镇领导、县委办主任、国土房产局长等几个重要岗位干部,逮捕了县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其次借着辑枪以及破积案行动打掉了一批黑恶团伙,然后借着环保不达标断掉了一些磷矿的水电……”
祝焱点头,道:“说到底,整治磷矿的过程就是调整干部的过程,干部选对了,事情就好办了。”
“如今成津磷矿的整治已算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标志就是七家中型磷矿进行了第一期技改,无论从技术、规模、环保、消耗等多方面基本达到了省政府的要求……目前正在彻底关闭不能达标的小型磷矿,最后一步有可能遇到反弹,县委县政府做好了充分准备。一切依法办事,但是遇到带头闹事之人,也绝对不会手软。”
听到此,祝焱不由夸道:“老涂是老县委书记,经验丰富,可是提起这磷矿就直甩头。我看整治磷矿不在于经验,而在于魄力与胆识,没有一股子冲劲和闯劲,经验就算起箩筐也不管用。”
他又问道:“案子有没有进展?”
“章永泰书记地死因也在最近水落石出。他确实是因为整治磷矿而被害原本此案只有周。如今案件已经取得初步战果。是方杰指使手下在章书记车上做了手脚。此案目前已经正式上报了省委。省委地意思是内部掌握。不在社会上公布和宣传。”
侯卫东又补充道:“方杰是老方县长地孙子。找到他时已被灭口。目前公安局正在扩大战果。希望能找到杀害方杰地凶手。这位凶手伏法以后。才能算最后结案。”
祝焱与老方县长相熟。听闻其孙子方杰居然是杀人凶手。感叹道:“真没有想到老方县长革命了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地孙子做下了岭西历史上罕见地惊天大案。看来教育下一代是每一位领导必须要高度重视地问题。”
谈了一个多小时。祝焱脸色凝重起来。以前他只看到了侯卫东在整治成津磷矿工作中取得地成绩。就有些忽略具体工作地艰巨性。他道:“东湘地情况与成津几乎如出一辙。成津地经验很有参考价值。茂云市委将根据这些血地教训制定切实可行地实施措施。”
茂东市东湘县与沙州市成津县是田靠着田。土连着土。县情基本一致。曾经出过一次笑话。东湘县有一年开综合治理工作大会。政法委书记拿着稿子读。读着读着。就出现了“成津县如何如何”地句子。此事成为了东湘县地一个笑柄。
说到这,祝焱发了句牢骚,道:“东湘老涂这个人年龄大了,一心明哲保身,根本不想去接触这些具体矛盾,就算市委措施在明确详实,他亦会想办法绕着走。”
省里下发了整治磷矿的文件以后。东湘县会议多宣传猛。县委书记老涂口号喊得很亮,可是行动上却很是缓慢。祝焱对此已有意见,只是老涂作为茂东市政坛不老翁,很有些关系,他一直在寻找着下手的时机和方式。
这个心思他平时遮得很严实,今天在侯卫东面前,他就比平时放松许多,对老涂地不满意就溢于言表。
侯卫东不会傻到轻易去批评另一个县的:“整顿磷矿涉及的利益太多,太复杂,搞不好就容易出事。”
祝焱对此不置可否,他开玩笑道:“你是否愿意调到茂云来,到东湘县去当县委书记。”
“我当然愿意到茂云来,能在祝书记手下工作是一件幸福地事情。”
“当初没有把你调入茂云是最大的失误,如果你在茂云,现在就得给我顶在东湘县去,省得我一天为了东湘的事情操心。”祝焱深有感触地道:“想当县委书记的人不少,可是真要顶大用之时,却发现一个都不合适。”
如果侯卫东只是一位普通的市委机关干部,祝焱很容易将其调到茂云市,现在侯卫东已经是堂堂的县委书记,调动的事情就由不得祝焱了。
侯卫东为了将事情说透,又道:“祝书记,其实东湘县有顾忌也可以理解,整治磷矿就是对即得利益下手,断人财路会引来很强的反弹,昨天成津警方在清扫黄赌毒的行动中,偶然捉到一人,此人身上带着十来万现金和一把手枪,引起了警方地注意,请了市局的预审专家来审,结果令人很震惊,此人居然是李东方派来暗杀我的,如果不是那位杀手好赌,现在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又道:“李东方是老方县长的外孙,与方杰是表兄弟,他父亲李太忠是成津县老资格副县长,”
祝焱此时是真正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居然想两次对县委书记下手,这些人还当真想得出来,真是利欲熏天,无法无天。”
他面色凝重地道:“尽管有如此大的困难,茂云的磷矿整治工作还得进行,这事躲不掉,只是我在寻找更好的契机,我不想在茂云出现类似章永泰这样的事情,如今胜宝集团到来,对茂云的磷矿整治是一个很好地契机。”
祝焱选的这个时机很好,省政府出台了文件,成津县又有血的经验教训,再借着胜宝集团深加工磷矿的东风,应该能在最大程度上统一茂云市干部的思想,最大限度减少整治的阻力,谋定而后动,这是祝焱的风格,侯卫东曾经是祝焱的秘书,经历过对土产公司案件的侦办,很熟悉他地作风,也从中受益非浅。
侯卫东暗自一惊,心道:“祝:“茂云市前几年领导班子内哄太历害,发展脚步慢了,从某种程度来说,丧失了绝好地发展,茂云要在各地区脱颖而出,要费更大的力气,胜宝集团地入驻对茂云实在难得机遇,即能帮助我们整治磷矿,又能发展茂云经济。”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成津县已经完成了磷矿整治,恐怕不需要借助胜宝集团这股东风吧。”
侯卫东在心里犹豫片刻,很快,他就将心里那一丝徘徊抛在了脑后,作为成津县委书记,他不能为了私人感情而将成津县的巨大利益拱手相让,下定决心以后,他抬头看着祝焱,真诚地道:“祝书记,对于磷矿主产区的各市县来说,胜宝集团都是一次机遇,胜宝集团最后生根于何处,我无法掌握,可是没有努力争取就放弃,对于我来说是很艰难的选择。”
如果面对的人不是祝焱,侯卫东一定会打个官腔,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搪塞过去,然后下来应该做什么就依然做什么,可是对于祝焱,侯卫东宁愿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丑话说在前面,或许才是对祝焱的尊重。
祝焱由普通干部升至县委书记花了近二十年,从县委书记升至市委书记只有三年多时间,而这一步格外关键,凭着祝焱的年龄、资历、文凭、背景等诸多条件,他都有望攀上省一级领导岗位,因此,他很在意茂云的政绩,得知胜宝集团将落户岭西以后,他便对于争取此事寄予了很高的希望。
东湘县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侯卫东所在的成津县,论基础条件和磷矿的储量,两个县条件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成津正在大规模修路,且磷矿改革基本完成,后一条正是成津县最大的优势。
今天夜谈,他就是要看侯卫东的态度,侯卫东的表态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他在内心深处的感情还是起了丝丝波澜。
“你这是负责任的态度。”
祝焱很快将微微的波澜挥走,夸了一句,又道:“除了茂云和沙州,还有茂东市也是磷矿产区,甚至邻省亦有两个磷矿产地,我们几个地区拼个你死我活,最终得利的还是胜宝集团,我的意思请省里出面,免得给外人看笑话,捞实利。”
第五百三十七~九章 合作
侯卫东知道祝焱虽然没有明说要成津县退出与胜宝集团的竞争,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很明显,他如果顺口答应此事,不管以后如何执行,至少现在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也是官场中最常见且很有效果的敷衍之术。
思来想去,侯卫东还是选择了直言此事,说一句谎言需要十句谎言才能将谎言进行下去,最终的结果仍然要被人识破,作为祝焱曾经的秘书,侯卫东不愿意说谎。
自己说出了心里话,见祝焱神情未变,侯卫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祝焱继续道:“岭西以及邻省的磷矿资源都很丰富,可供樊得胜选择的机会很多,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大力宣传东湘以及成津一线的矿产资源,将邻省以及稍远的茂东市排除在外。”
侯卫东一点就醒,道:“祝书记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先一致对外,将其他竞争对手排挤出去,最终将胜宝集团吸引到在沙州和茂云两市。”
祝焱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我想出了一个东成矿区的概念,把磷矿储量最丰富的东湘和成津一起包括进去,打破行政区划,积极向省里宣传,向外界宣传。”
他放慢了语气,道:“至于胜宝集团最终入驻沙州还是茂云,那是后一步的事情,而且就算是入驻沙州成津县,对东湘县的矿业发展也是一个促进,反之亦然,我相信省里会认同这个观点。”
侯卫东眼前一亮,道:“东沙矿区,这个概念对于省政府应该有吸引力。”他暗道:“从沙州的地位和实力来说,更应该叫做沙东矿区。”只是这种细节问题,就没有必要和祝焱计较了。
祝焱道:“此事宜速行,明天我要去见周省长,就向他提出这个概念,你也要想办法。适时地向周省长提出这个概念。”
“行,我争取在这两天向周省长汇报一次工作,论条件,东沙矿区在全省是有优势的,周省长对东沙矿区又很熟悉,我相信他会支持胜宝集团落户于东沙矿区。”
聊完正事。祝焱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抽出一枝烟,扔了一枝给侯卫东,随口道:“你的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侯大智。”
听到这个名字。祝焱差点呛了一口烟。笑道:“你这名字真是太难听。侯大智。一个女孩子起这么直白地名字。以后要被学校地小朋友嘲笑。”
大勇和大智。是侯卫东一儿一女地名字。当然。侯大勇这个名字只能深深地埋在内心深处。他笑着解释道:“我是这样想地。不管男人女人都应该有些智慧。这样才会生活得好。”
祝焱直摇头。道:“既然智慧。叫侯慧也比什么叫什么侯大智好听。小佳怎么会同意你取这么老土地名字。”侯卫东不好意思地道:“几次与小佳争论。我们都没有最终取出两人都满意地名字。所以小孩子一直没有去上户
提到小佳。祝焱灵机一动。道:“我给你地宝贝女儿取一个名字。就叫侯佳慧。你地姓。加上小佳地名。缀上一个慧字。你看这个名字如何?”
“侯佳慧。这个名字好听。”尽管侯卫东认为这个名字仍然很老土。为了表示对祝焱地尊重。他就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道:“小佳。我在祝书记家里。祝书记给女儿取了一个名字。叫侯佳慧。”
侯卫东原本以为小佳亦同自己一样,不料小佳却很感兴趣,道:“这个名字挺好,我喜欢,比侯大智好听得多。”
知道小佳喜欢“侯佳慧”这个名字,祝焱就美滋滋地抽着香烟。抽了两口。在淡淡的轻烟中,他地思路不由自主地转到了祝梅身上。就问道:“这一段时间祝梅还在与你联系吗?以前是每天都发短信给我,现在一个星期才一、两条,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侯卫东与祝梅一直保持着联系,几乎隔个二、三天祝梅就发一个电子邮件过来,里面有时素描,或是照片,或者是一些小女孩遇到的琐事。
“祝梅很少给我发手机短信,她喜欢发电子邮件。”
侯卫东想起祝梅曾经说过给父亲祝焱亦发过一些相片,便道:“祝书记平时事情多,不是经常打开邮件,里面肯定有祝梅的邮件。”
祝焱兴致盎然地下楼,从小车里拿出手提电脑,打开了自己的邮箱,里面果然有好几封未读邮件。
侯卫东眼尖,一眼就看出这几封未读邮件都是一个多月以来发过来的,发给祝焱的邮件明显比发给自己的要少一些,当然,他不会傻乎乎的把这一点说出来。
看着几幅照片,祝焱有些奇怪地道:“这应该是数码相机照的相片,我记得没有给小梅卖数码相机。”
“上个暑假,祝梅到成津来写生,小佳给她买地,美术学院的学生外出写生广泛使用用数码相机,这是工具,不纯粹是用来玩。”
由于祝梅身体有残疾,祝焱对她很有几分内疚之情,凡是祝梅提出的要求,他一般都能满足,如果祝梅提出来要一台数码相机,他肯定会给她买,他仔细回想了一遍,祝梅确实没有提出这个要求。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既然是学习工具,怎么不给当爸爸地说。”
侯卫东笑道:“小佳这人小资产阶级情调严重,平时总订些《时尚》等杂志,她看到有一篇文章,说是美术学院流行数码相机,就在沙州给祝梅买了一部。”
“带我谢谢小佳了。”
祝焱仔细看了一会图片,叹了一口气,脸色难看起来,道:“小梅与正常孩子毕竟不同,你看这些照片。”
祝梅的取景颇有些独自的特色,特别喜欢悬崖和柔弱的小草,侯卫东早就注意到这一点,当祝焱对着两幅陡峻的悬崖叹气之时,他在一旁故意道:“小梅虽然身有残疾,可是她很坚强,我记得叶帅有一首诗句,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小梅的照片符合这句诗的意境。”
明知侯卫东是在安慰自己,祝焱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的这种说法。
两人聊到了十二点,就在下楼睡觉之时,侯卫东再次道:“祝书记,我会按照东沙矿区的思路去向周省长汇报,可是胜宝集团一事,我还是会为了成津尽力争取,这事我无法选择退让,请祝书记谅解。”
祝焱拍了拍侯卫东地肩膀,道:“胜宝集团对于我个人发展和茂云地区发展都有重要意义,我将会全力以赴去争取。”
“胜宝集团花落谁家,并不能由我们所决定,现在谦让还早了一些,至少要等到省里认同了东沙矿区的提法,才是茂云和沙州互相角逐之时。又道:“你今天能坦诚地说出真实想法,说明至少在我面前还保留着真诚,我很欣慰,同时,你不肯为了满足我的愿望而置成津利益不顾,这说明你为人有底线,不是无原则的官场油子,我很欣赏,通过这件事,我觉得你是一位合格的县委书记,也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
侯卫东万万没有料到祝焱会说出后一番话,他着实有些感动,道:“祝书记如果需要我冲锋陷阵,小侯一定义无反顾。”
侯卫东这样表态是暗指东湘县的事情,祝焱自然明白,他道:“你和当初不一样了,堂堂县委书记,省里都盯着的干部,不是我说调动就能调动,毕竟是隔着两个市。”
侯卫东笑道:“祝书记再上一格就是省委省政府领导,那时自然可以将我调至麾下。”
祝焱也不客气,道:“但愿如此。”
岭西郊区夜谈,如一股春风扫去了侯卫东的不安,他在心中不断推敲着“东沙矿区”这个概念,越想越觉得祝焱思路开阔。
“侯书记,你地事情落实得怎么样了。”
侯卫东刚走进岭西日报的大门,就接到了市委书记朱民生的电话。
“报告朱书记,昨天我与胜宝集团的樊得胜主席见了面,谈了沙州在磷矿上具有的优势。”朱民生打断道:“樊主席有没有倾向性意见?”
“樊主席这人是商场老手,哼哼哈哈的,底牌一点都不露。”侯卫东又道:“我这次到岭西,也探到不少消息,目前至少有茂云、茂东和邻省的两个市对胜宝集团有意向,而且行动十分迅速。”
“我和刘市长分了工,胜宝集团就由他来主抓,你以后办这事主要跟刘市长汇报,有了结果给我说一声音就行了。”
朱民生说得客气委婉,侯卫东却不敢这样说,他态度鲜明地道:“朱书记,我随时向您汇报。”
挂了电话,他暗道:“周昌全十有**会同意东沙矿区这个提法,就是不知道刘兵和朱民生会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上了七楼,站在楼梯口,就见到段英从办公室出来,段英见到侯卫东,眼前一亮,道:“侯卫东,稀客,请进。”
自从党校操场纵情以后,两人算是彻底给过去一个交待,此时见面,反而轻松了下来。
“我找王主任,刚才电话联系了。”
“先进来坐,王主任到总编室去了,至少得十分钟才回来。”
屋内开着空调,暖风让人觉得温暖如春,段英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丰满的胸部蓬勃欲出,侯卫东的目光在这熟悉之地逗留了片刻,当段英端着水回头之时,他又迅速地将目光转开。
“你认识李晶吗?”
段英的一句话,差点将侯卫东惊得站了起来,好在他的镇定功夫不错,看到段英神情并无异常,心里稍安,道:“我们在益杨工作之时,李晶在沙投司当副总,修益杨段高速公路之时,经常到益杨来,认识。”
段英经常熬夜写稿子,养成了喝浓咖啡的习惯,喝了一口浓浓的咖啡,她道:“以前虽然都在沙州,却一直没有和李晶见过面,上个星期报社派我到精工集团采访,我才认识这位来自沙州的女强人。”
“昨天晚上加班写精工集团的稿子,认真看了采访稿子,现在我很佩服李晶这位女强人,说起来她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我在丝厂等待失业的时候,她就是沙投司的副总,等我到了沙州日报,她就创建了精工集团,真是人和人无法比。”
侯卫东道:“其实你也不错,从最基层的报社调到省报,并站稳了脚跟,这很不容易,一方面是你的才能,更重要的是你的努力,我听王辉主任多次夸奖你勤勉。”
“努力工作只是为了能生存得更好,如今这个社会已经形成了不同的阶层,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同阶层的距离将越拉越大,甚至大到了不可跨越的地步,我不想让我的后代沦到最底层去,真要到了底层,不知要付出多几倍的代价。”在侯卫东这位老友面前,段英就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这一段话真正的内涵也只有侯卫东等极少数人听得懂。
除了侯卫东等个别人,这一段艰辛甚至带着些屈辱的奋斗史已经渐渐被人遗忘了。等了侯卫东地夸奖,一方面,她颇有知音之感,另一方面,她心里也有另一番感觉:“与侯卫东痛快了结也是好事,至少可以将过去的历史彻底忘掉。轻装上阵,迎接美好的新生活。”
这两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让段英看着侯卫东的眼光有些复杂,不过男女之情减弱了许多,侯卫东在她眼里,是一位在春青彷徨时给予自己安慰的男人,是给自己**留深刻记忆的情人,是见证了自己生活经历地朋友。
正聊着,就见到王辉的影子从门前一闪而过。
王辉刚走过段英的门前。眼角余光看见了段英办公到的侯卫东,他马上就退到了门口,道:“侯书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侯卫东向段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与王辉握了手。笑道:“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又来请王主任来为成津地发展指出发展方向。”
王辉笑道:“指方向是中央领导地特权。我也就是写写文章。真正做事情还是由侯书记这种实干派做出来地。”他明白侯卫东作为县委书记亲自到报社。肯定有重要地事情。也不嗦。一摆手。道:“请。到我办公室去。”
侯卫东就将东沙矿区地设想作了描述。又道:“意思大体如此。当然。名字不一定叫东沙矿区。”
王辉没有立刻表态。用中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过了一会。道:“宣传成津地磷矿整治工作。这符合省里地精神。只是东沙矿区这个概念省里从来没有提过。包括理论界也没有提过。我心里没有太多地底。”
侯卫东拿出了一本由秘书杜兵从岭西省图书馆里找出来地老书。道:“东沙矿区也不是新概念。在八十年代成津就曾经属于茂云地区。后来地市调整。成津才被划到了沙州。而且在五十年代曾经就有一个茂云磷矿厂。在东湘和成津各有一个矿。从以上两个因素看。东湘和成津其实就是一个矿区。只是人为划成了两个不同行政区。”
王辉饶有兴致地接过这本封面发黄地老书。读罢这一段。道:“这本书我暂时借用。另外。我还得到东湘和成津去一趟。收集一些具体资料。”
“卫东书记,你提出这个概念应该有针对性,如果方便,可以透个底,也方便我组织文字。”
为了让王辉在文章更实在,侯卫东就透露了部分意图:“目前各地都对香港的胜宝集团很有兴趣,不仅有省内的,还有省外的,我的想法是先进行大力宣传,确保胜宝集团留在省内,又通过对矿区的宣传,让胜宝集团的注意力集中到东湘县和成津县,至于成津和东湘的竞争,我有胜出地信心。”
“我刚才还在纳闷,侯书记怎么会想起搞理论,结果绕了半天,还是回到了现实之中,只是,报纸上的文章能否影响到香港投资商的思路,我觉得是个未知数。”
侯卫东笑道:“这些香港人都是人精,最喜欢研究我们的党报党刊,他们往往能从里面找到许多商机,而且,只要报纸出来以后,能影响省里相关领导人和部门的思路,对我们亦是有利的。”
“侯书记最善于利用媒体,我希望你以后能掌管省委宣传部,那么岭西的媒体肯定会有一个大发展。”
王辉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现在宣传部的这些当官的,争权夺利是一把好手,可是对于整个宣传工作完全是外行,以前岭西还有一些全国知名地媒体,这些年越来越差,让我们这些老报人看着心疼。”
聊完正题,侯卫东道:“中午有空没有,小酌一杯。”
“我们是多年老朋友了,每次都是侯书记请我,今天到了岭西,你就别管了。”
说到这里,桌上的电话铃声猛地响了起来。
接了电话,王辉从抽屉里拿起一份文件,“实在对不起,是总编有急事找我,中午在金星酒店的一号包房,十二点准时见面。”
侯卫东刚走下大门,此时正事已基本办完,正准备给李晶打电话,迎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祝梅,你怎么在这里。”侯卫东下意识就喊出来一句话,喊完之后,马上醒悟过来,祝梅身有残疾,怎么能听见自己的喊声。
他快步走了上去,超过了祝梅,停在了她的前面。
祝梅正沉浸在快乐之中,猛然间见前面一人拦路,吓了一跳,当看清是侯卫东之时,她高兴地举起了手里原画夹子,比划了几下,见侯卫东很迷惑的样子,便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我的画被报社采用了一幅。”
侯卫东翻看了画夹子,画上是悬岸上的一株小花正在很风而动,这是典型地祝梅风格。
“祝贺,小祝梅是画家了。”
看了短信,祝梅略有些羞涩,回了一条短信,道:“我只是发表了一幅画,不是画家。”
“我说是就是。”
“那我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侯卫东用手机写短信地速度尽管比不上祝梅,可是在男同志里面算得上一流,此时两人交流起来并没有障碍。
段英写稿子遇到瓶颈,正端着一杯浓咖啡站在窗边,突然看到侯卫东与一个小姑娘面对面站着,而且奇怪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八卦是女人地天性,何况眼前之人又与自己有着亲密关系,段英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之上。
很快,侯卫东与祝梅停止了低头看手机的奇怪姿势,两人并排着向门外走去。
“我喜欢在报上看到自己画的感觉,很棒,只是不太容易,我前后寄了二十来幅画,只被选中了一幅。”
看到祝梅高兴的神情,侯卫东灵机一动,道:“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和报社编辑一起。”
祝梅飞快地回了一条:“我想凭自己努力。”
侯卫东飞快地发了一串:“凭着自己的努力,确实可以做成许多事情,可是得到编辑指点也是自己努力的一部分。”
祝梅想了想,同意了侯卫东的提议。
由于吃午饭的时间还早,侯卫东顺道陪着祝梅去了一个画展,等到十一点半,才开车前往金星酒店,途中遇到了十来分钟的堵车,等到达金星酒店以后,已是十二点零五分。
进了房间,侯卫东抱歉地道:“王主任,段英,不好意思,来晚了。”
转身又对祝梅比划了几个手势,等到祝梅坐下,他道:“祝梅是祝焱书记的女儿,在美术学院读书,才在报上发表了一幅美术作品。”
段英以前在益杨之时,听说过县委书记祝焱有一个聋哑女儿,此时见到了祝梅,暗道:“难怪当时两人的姿势怪怪的,原本是在发短信。”
正在这时,又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相貌堂堂,温文儒雅,进门道:“抱歉,堵车,耽误了时间。”
“这是梁进文,省人民医院的。”
“这是成津县委书记侯卫东,张小佳的老公。”
侯卫东在与梁进文握手之际,暗道:“段英眼光还真不错,梁进文了职业好,相貌好,气质也不错。”
等到礼节性的寒暄结束,王辉顺手摸了摸盖着秃顶的头发,道:“李晶这个主人怎么还没有到?”
侯卫东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李晶被服务员带到了一号包间,她进门之后,第一眼就瞧见了侯卫东。
“卫东……书记。”李晶见到了侯卫东,一句“卫东”便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她眼光已在屋内绕了一圈,迅速加了一个“书记”。
“卫东”和“卫东书记”都透着亲密,可是前者更容易让人联想着私情,后者往往让人觉得是女人在撒娇。
李晶坐在了段英身边的空位,对王辉道:“王主任,你说好要到集团来看一看,怎么临时又变卦。”
与王辉聊了两句,她对身边的段英道:“段记者,我看了你的文章,太佩服你了,我们岭西的大才女。”
李晶落坐的同时与好几个人都说了话,转承十分自然,浅笑吟吟,几乎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
侯卫东只觉得面皮有些发紧,暗道:“今天肯定不是一个好日子,这些原本不应聚在一起的人怎么莫名其妙就聚在了一起。”转念又想:“精工集团在省内做出了名气,岭西日报又是省内一等一的媒体,李晶请王辉、段英帮着做软新闻,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到了一声“卫东……书记”,段英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了微微的异常,女人在男女之事上往往比男人更加敏感,更何况段英曾经有数年时间与侯卫东有着特殊关系,对侯卫东的感情很复杂,因此,等到李晶坐下以后,她的眼角余光就忍不住在侯卫东与李晶之间瞟来瞟去。
饭至中旬,段英的怀疑心渐去,暗道:“精工集团在成津中了一个标段,李晶作为精工集团的老板,对侯卫东如此亲昵的态度正是一位女老板对手握重权的政府官员的正常态度。”
“梁医生,我问你一个问题,象祝梅这种情况,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侯卫东听说梁进文是医学博士,突然想起了祝梅似乎还残存着一些听力,将事情经过给梁进文说了以后。他心里隐隐抱着些希望。
仔细问了祝梅的情况,梁进文道:“祝梅并非天生聋哑,现在既然还存着一些听力,就有治愈的可能性,当然具体结论还必须等到检查以后才能出,省人民医院条件还是不错的。明天可以让祝梅来检查。”
“下午有时间没有,我带祝梅下午来。”
梁进文打了电话。然后道:“没有问题。下午三点钟去检查。”
侯卫东就给祝梅发了短信。道:“梁医生是医学博士。他建议帮你检查听力。我下午带你过去。”祝梅很平静地发了短信过来。道:“没用。我检查过很多次了。”
“你上一次检查至少是十年前地事情。医学日新月异。说不定能行。”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争取。”
祝梅咬着嘴唇。想了一会。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发一条短信。道:“先别给我爸说这事。免得他伤心。”
在侯卫东与祝梅来回发短信的时候,李晶在一旁与王辉主任谈笑风声。
段英则与梁进文私语,“进文,祝梅耳朵真的有治愈的希望。”
梁进文说话总是一幅温文尔雅的神情。道:“医学科技这几年发展得很快,对于这种并非器官缺失,且有残余听力的病人,已经有了提高听力地办法,当然这要等检查以后才能作出结论。”
梁进文出身于医学世家,从小受到了极好的教育,这一点从其言谈举止中都能看出来,在段英以前的生活圈子中,有各式各样的人物。唯独缺少发乎自然的温文尔雅,这也是段英接受了梁进文追求的重要原因之一。
祝梅的父亲是茂云市市委书记祝焱,侯卫东以前曾经是祝焱的秘书,你一定要帮忙从中协调。”
梁进文不是体制中人,对于祝焱的官职颇有几分淡漠,他在乎地是段英的态度,听了段英的吩咐,当即表态道:“就定在今天下午,我争取把医院最顶尖地几位耳科专家请过来。”梁进文虽然年龄不大。由于学历算高。医术出众,是医院的后起之秀。又与院长关系不错,所以才自信满满地要请几位耳科专家会诊。
侯卫东接过梁进文的话头,道:“梁博,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争取,能不能在下午安排一次检查,算是开后门吧。”
祝梅曾经做过了无数次的检查,对于检查已经很麻木了,对于此次侯卫东安排的检查,她甚至带着几分照顾面子的情绪。
下午的检查持续时间很长,到了五点半才结束。
五位省人必医院的专家围坐在小会议室里,经过了激烈地讨论,基本形成了一致的意见,等到侯卫东坐定,梁进文简单地将讨论情况作了介绍。
一大堆的医学名词将侯卫东弄得云里雾里,等到梁进文讲完,侯卫东问道:“梁博,在医学上我是外行,我想问一句,祝梅有治愈的可能性吗?”
梁进文扭头看了看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这位老医生道:“从现代医学理论来说,这位病人有百分之五十康复可能,从具体实践来看,她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康复可能。”
侯卫东态度明确地道:“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要争取积极医疗。”
“很遗憾的是,省人民医院甚至全国所有的医院都没有具体成功地案例,目前全世界只有美国的一家研究院有成功的例子。”老医生摇了摇头,道:“这种手术费用很高,一期费用在三十万到四十万美元,一般人难以承受。”
“钱的事情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老医生道:“既然钱不是问题,治疗就不是问题,至少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康复可能。”
侯卫东离开了小会议室,就见到祝梅神情紧张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从开始检查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四个多小时,这让祝梅感觉到了不寻常,心里涌出了一点点希望。正因为有了希望,小女孩的淡定便消失无踪,她手里拿着的手机,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
“国内无法做手术,要到美国去,治愈率在百分之五十。我马上帮你安排这件事情。”侯卫东想到祝梅有治好的可能性,心情大好,手指十分利索,迅速发出了长长地短信。
祝梅看了短信,终于显出了小女孩本色,憋着嘴巴就无声地哭了起来,泪水在脸上纵横。
侯卫东将祝梅送回学院,马上就拨通了祝焱地电话。
“真的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地康复可能?”祝焱此时已经回到了茂云,接到电话。心情亦很激动。
“今天会诊的都是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其中一人是副院长,他曾经到美国去做过访问学者。对那边的情况很熟悉,他答应帮着联系对方的医院。”
“好、好、好。”祝焱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又问道:“医疗费用高不高?”
侯卫东道:“费用只比国内稍高一些,祝书记,这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去办。”
“到底是多少钱,你给我说实话。”
“一期费用在三十万到四十万美金。”
“怎么这么高?”祝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当了多年领导,家里存款也就在三十来万。四十万美金就有二百五十万左右的人民币,他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这个钱。
侯卫东胸有成竹地道:“祝书记,这事我已经有了主意,如今是互联网时代,全民都在办网站,我准备通过民间组织成立一个关爱残疾人地网站,将祝梅的情况发布出去,同时设立一个专门的捐款帐户,集中全国力量。还祝梅一个亮响的明天。”
他的话没有说透,捐款帐户只是一个幌子,有了这个幌子,有些钱才能名正言顺地打进来。
祝焱当然知道侯卫东的良苦用心,他一时下不了决心,沉吟道:“让我想想再说。”
侯卫东很诚恳地道:祝书记,我明天到茂云来一趟,把病历和专家意见带过来,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操作。你相信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晚上回到了李晶家中,小丑丑已经有些虎头虎脑的雏形。拿着小手枪在屋里跑来跑去,对于侯卫东的拥抱很是敷衍。
与李晶在床上滚了一阵,侯卫东正准备亲吻之时,被李晶用手推开。
“老实交待,你和今天中午见面地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侯卫东装糊涂,道:“什么两个女人。”
“你心里清楚。”
“真的不清楚。”侯卫东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李晶密密实实地压在床上。
“哼,你对祝梅这个小女孩上心得紧?”
听说是指祝梅,侯卫东心里轻松了一半,道:“你这人吃飞醋,祝梅是有残疾的小姑娘,我又曾经是祝书记地秘书,不管是从情还是理来说,帮助祝梅是应有之责。”
李晶被压得喘不过气,不知不觉抱住了侯卫东,道:“祝梅就不说了,我觉得段英和你的关系不寻常。”
李晶这人第六感特别强,侯卫东对此早有体会,因此在席间很注意与段英说话的神情,不料还是被李晶看出了一些破绽,他狡辩道:“段英和我除了同学关系以外,我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你能说说吗?”
李晶将手伸进侯卫东衣服里,抚摸着宽厚的背部肌肉,悻悻地道:吃饭的时候,梁进文着着段英是脉脉含情,段英是用眼光偷偷看你,祝梅眼里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侯卫东暗自叫苦,暗道:“李晶真的有天才般的第六感,难怪做生意无往而不利。”口里道:“你没有说完,王主任眼里是谁,我眼里是谁,你眼里又是谁,还有,吃饭时你与王主任谈得如此热闹,你们俩人是什么关系。”
“你眼里什么人都没有。”李晶热烈地吻着侯卫东,又道:“我眼里只有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
激情过后,李晶如小猫一样缩在了侯卫东怀里,道:“我不要求你守身如玉,只要求你和我在一起之时,是全心全意对我。”
“嗯,那是当然。”侯卫东又道:“我给你说一说祝梅的事情。”
第五百四十~四十二章 炮弹
“别停,再用力。”李晶正在咬着牙齿承受着侯卫东的冲击,身体已有了爆炸之感,不料,侯卫东突然慢了下来。
侯卫东咬着李晶的耳朵,道:“别光想着用力,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他就如骑着一匹骏马驰骋在草原上,从慢到快,又从快到慢,有时由极快到极慢,又人极慢到极快,反反复复践踏着青青草原。
当**如期来临之时,李晶反复道:“孙猴子,爱死你了。”
侯卫东只顾着埋头苦干,顾不得说话,当一股股炮弹喷涌而出之时,他痛痛快快地吼了一声。
李晶脸上皮肤还残留着一抹微红,听到侯卫东又谈起祝梅的事情,道:“现在能不能不谈别的女人。”
“祝梅是小女孩子。”
李晶撒娇道:“小女孩子也不行,现在你心里只能有我。”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侯卫东已经要进入梦乡,李晶将其推醒,道:“现在休息好了,可以谈正事了。”
“我决定对祝梅的治疗提供捐款,她是祝焱的女儿,这一笔把投资尽管贵一些,却很值得。”李晶很直接地表示了投资的**。
侯卫东摇头道:“恕我直方,此事对你来说是生意,对我来说就不仅是投资,更重要的感情,我设立捐款帐户主要是方便我出钱,是为我做掩护。
李晶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侯卫东的意思是由精工集团来捐钱,没有料到他的真实意思是自己出钱,就劝道:“对于精工集团来说,能为祝焱出一点力,这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你何必用私人的钱去补贴。就让精工集团来出。”
侯卫东再次摇头,道:“我对祝书记很了解,他如今正是如日中天,发展势头极好,让他明目张胆地接受二百多万的捐款,对他来说是不容易。我估计他十有**会拒绝你的捐款。所以我才想出用捐款帐户来暗中操作。”
“既然祝焱不是贪官,我更要做成这笔投资。”李晶又道:“我是在商言商,付了治疗费,只有一个小要求,在祝梅出国以后,我也要跟着出国,以方便在医院探望祝梅。”
“你们这些商人真是见缝插针,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干部倒在了糖衣炮弹之下。”侯卫东由李晶的表现推想到更多地事情。不由得很是感叹。
“搞这些事很伤脑细胞的,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不想这些办法,就会在竞争中败北。”李晶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如果都是严格按市场经济的手段办事,以实力说话,谁还会挖空心思用这些办法。”你真要投资也得讲方法,否则祝书记不会收你的钱。”
“你则才不是说过搞一个捐款帐户,我就直接打钱进去就行了。”
“如果用这种方式。纪委查起来,毕竟有这样的大额钱款,祝书记仍然说不清楚,”
李晶想了一会,道:“这事真要办漂亮。经得起检查。我地想法是成立一个关爱残疾人地民间组织,在为祝梅治病的同时。切切实实地也帮助一些贫困学生。”
“这个办法还不错,你说得详细一些。”
“富人搞慈善在西方国家很普遍。只是岭西还不普遍,我才到南方去看一圈,他们哪里已经开始搞慈善了。”
侯卫东想了想,道:“我是党内干部,不太方便搞这个东西,你看开装修城的曾宪刚如何,他本身就有残疾,儿子又有自闭症,身份比较适合。”
李晶表示了反对:“我虽然没有见过曾宪刚,可是曾经到他的店里去转过,他的经济条件应该还可以,可是在大老板遍地的岭西,他没有任何号召力,筹款很难,而且曾宪刚就是一个村委会主任,恐怕没有这种管理水平,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我。”
李晶白了侯卫东一眼,道:“我已经想好了,就由精工集团出资搞一个关爱残疾人的网站,每月推出一个关注对象,主要接受企业捐款,当然也接受社会捐助。”
又道:“如果祝梅事件完了,你觉得关爱残疾人网站还有存在的必要,我们继续,如果没有存在地必要,关掉就行了。”
侯卫东犹豫了片刻,道:“你愿意来做此事,当然很好。”他一直不太倾向于由李晶出面来做此事,主要担心有人顺着这条线摸到自己身上,只是由曾宪刚来操作此事也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找其他不熟悉的人又涉及到巨额捐款的安全问题,想来想去,他还是同意由李晶来具体操作此事。
侯卫东仍然不放心,道:“目前第一个任务就是给祝梅捐款,尽快在网上公布捐款帐户,实行专户管理,祝梅的事情完了以后,关爱残疾人网站再走入正轨。”
“精工集团有法律顾问,有经济师,做这件事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前期一点都不宣传,这事影响就很小,做好了祝梅的事情我们再发动宣传,这样即经得起检查,又可以不让祝梅的事引人注目。”
侯卫东推敲了一会,道:“这种方式可行,你要记着,千万不要宣传,直接打钱进去就行,尽量减少影响。”
“你放心,我知道事情轻重,我会让人到不同城市将钱款打进帐户,每一笔不会太多。”
侯卫东想起她刚才所说,道:“你真的想到美国去看祝梅吗?”
“我早就想出国去看一看,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小丑丑一起出去。”她靠着侯卫东怀里,又道:“有钱的感觉真好,可以轻松地到海南去买房子,还可以带着小丑丑周游全世界,现在回想起读初中地时候,每次看到同学们穿上新裙子,就特别难受。穿上漂亮新裙子就是我努力工作的原始动力。”
侯卫东用手搂紧李晶,道:“你是一个好女人。”
“很难得听到你说甜言蜜语,我很喜欢,你要记着,无论女人地位高低、财富多寡、相貌美丑,都无一例外喜欢甜言蜜语。我从心里喜欢听你说情话。你再说一句,嗯,求求你。”
“你真漂亮,穿衣服漂亮,不穿衣服更漂亮。”
“那我就不穿衣服,你看我漂亮吗?”李晶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
侯卫东原本准备第二天到茂云去向祝焱汇报,与李晶商谈了细节以后,便暂时不到茂云。
等到第五天。精工集团调动了精兵强将,将“关爱残疾人”网站做好,其法律顾问亲自跑相关部门,以最快的速度就将“关爱残疾人社团”的所有手续办齐,只等祝焱和祝梅同意,就可以正式运转。
第六天,侯卫东来到了茂云市,报告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侯卫东地热情,祝焱很感动。他就没有打官腔,道:“卫东,你地好意我真是心领了,我现在有两个顾忌,一是担心祝梅自尊心强。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在社会上露面。二是怕有人利用此事兴风作浪,茂云这个地方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有少数别有用心的人一直盯着我,此事恐怕会成为他们攻击地材料。”
侯卫东道:“此事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由祝书记自已出钱去医治祝梅。可是您作为一位市委书记,其实就是一个工薪阶层,用工资绝对无法支付这一笔昂贵地医疗费用。”
“嗯。”
“由企业老板出钱赞助祝梅治疗,已经到了违法的边线上,影响更加不好。”
“嗯。”
侯卫东一边说一边打开网站,道:“这是由精工集团所做地关爱残疾人网站,它以社团名义进行备案,所有法律手续齐全,祝梅地基本情况已经登在了上面,上面有捐助帐户,如果祝书记同意,就可以运作起来。”
祝焱皱了皱眉头,道:“祝梅的性格很强,我还是担心她不同意。”
“我征求了祝梅的意见,她同意了我们的做法。”
“你怎么样说服她?”祝焱很惊奇地道“关爱残疾人是一个登记备案的社团,在每月将推出一位受捐助人,由企业界有朋友们进行捐助,在慈善事业不发达的岭西,这个社团将发挥作,我希望祝梅能做接受捐助的第一人,做出一个好榜样,用实际行动支持这个社团的发展。”
侯卫东顿了顿,道:“祝梅很支持此事,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现在只要您同意,网站就可以运作。”
祝焱已经心动了,道:“既然关注残疾人这个社团成立了,希望除了祝梅以外,还能坚持做下去,如果每月真能帮助一位残疾人,那就是一件功得无量地事情。”
侯卫东又道:“祝书记,我已经对精工集团的李晶提过要求,一是第一次捐助不能作任何宣传,把知晓的范围缩到最小,第二次捐助就要面向全社会,才能作宣传,让这个社团充分发挥作用;二是祝梅和你的关系绝对不对外透露。”
讲完了此事,祝焱就拿起桌上的岭西日报,道:“岭西日报的这篇报道应该是你策划的吧?”
侯卫东早就看过这篇文章,道:“我只是给岭西日报的王辉主任谈了想法,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按照我的思想去搞调查,他写地这篇文章是经过思考的**见解,我们提出的是东沙矿区,他提出的是沙茂磷矿区,意思差不多,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祝焱道:“据我得到的消息,茂东市地决心亦很大,市委书记和市长亲自出马,多次与胜宝集团樊主席接触,还有邻省地分管工业副省长也悄悄到了岭西,到底花落谁家,现在还真是说不清楚,我准备直接向蒙书记汇报工作。”
候卫东心里一动,暗道:“朱民生如果不出动,恐怕沙州将来会被动,我应该向他再作一次工作汇报。”
来到了沙州市委大院,朱民生正在同组织部的同志谈话,侯卫东急于向他汇报胜宝集团之事,就坐在市委办公室候着,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组织部长赵东、副部长粟明俊、郭兰等人从小会议室走了出来。
郭兰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漂亮长发,扎成一个极简单的马尾巴,马尾巴轻轻地摇曳着,把侯卫东的心随之动荡不安,他再次发出了心之呐喊:“为什么岭西要实行一夫一妻制,这真是一个万恶的婚姻制度。”
这个念头随着朱民生的出现而嘎然而止,侯卫东一脚跨出了办公室,道:“朱书记,您好。”
朱民生回头见是侯卫东,停下了脚步。
侯卫东紧走几步,来到了朱民生身边,道:“朱书记,我刚从岭西回来,想汇报与胜宝集团樊主席接触的情况。”
“目前的进展是这样的……四天时间,我到了三次岭西,与胜宝集团樊主席见了两次。”
“有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暂时还没有,我还在接触之中,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樊胜得投资的意向很明显,只是在稳坐钓鱼台,等着省内省外的磷矿区自相残杀,以便他从中渔利。”
“这个资本的特性所决定。”朱民生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一边听着侯卫东汇报,一边用眼光扫着放在面前的人民日报。等到侯卫东将大致内容汇报完,他问道:“县里地情况进展如何?”
“县里整治磷矿地工作进展顺利。中型磷矿完成了技改。现在已经关闭了一批不合格地小磷矿。竹水河水电站已经完成了一期工程地拆迁。土建部分已开工。沙成公路部分完工。”侯卫东汇报工作时很有些底气。
朱民生静静地听着。又问道:“这两天地人民日报你看了没有?”
侯卫东早就发现了朱民生一直在用眼光瞟着这张人民日报。他不知道这张人民日报上登着什么内容。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两天都在岭西。没有坐下来认真学习。”
朱民生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县委书记。是带领成津七十万人口走向正确道理地舵手。学习必须抓紧。时刻与省委、市委保持一致。不仅要埋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行政上地事情还是要让县长去做。你更关键地把据航向。”
侯卫东一时没有理解到朱民生此话地真意。暗道:“县委是基层政权。不做具体事情。难道天天研究理论?”口里道:“我一定注意。”
朱民生又道:“县委书记要学会把握重点。当前县委很重要地一项工作就是搞好三讲教育。这方面你要多投入时间。千万不可懈怠。张全景同志说过。要以整风地精神。深入开展三讲教育。这是我们党在世纪之交重要历史关头。为加强自身建设而进行地一个创造性探索。”
对于三讲教育,侯卫东深知其重要性,也抓得很紧,只要面对着胜宝集团的诱惑太大,他内心深处将胜宝集团之事放在了第一位。
“今年三讲教育更是不同寻常,七位政治局常委深入到县级城市,就县级领导班子、领导干部开展三讲教育的情况进行深入调查。”朱民生将报纸递给了侯卫东,道:“总书记到了广东,在高州召开了动员会,你看这一段。”
报纸上有一段话有波浪型的横线,波浪很工整,看得出朱民生地用心程度,波浪线上面一段话是:“**郑重提出,要把中国的事情办好,关键取决于我们党,只要我们党始终代表中国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中国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段话是总书记在广东讲话的精髓,你千万不能等闲视之,回到县里以后,在全县干部中展开学习热潮,要通过扎实的学习,达到干部受教育,群众得实惠地目地,只要达到了这个目的,你这个县委书记就好当了。”
侯卫东当上县委书记以来,从整治磷矿开始就集中精力于具体地事情,干部培训、教育这一块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了李致、高小楠等人,这一块工作确实是他的软胁,他诚恳地表态道:“朱书记,回到县里以后,我马上在全县组织学习总书记讲话地热潮。”
谈了一会干部培养教育的问题,朱民生这才将话题又转到了胜宝集团上面,道:“经市委常委会研究,重新成立招商引资工作小组,由刘兵市长担任招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成津县和吴海县相关领导作副组长,新小组的重点工作就是胜宝集团,成津县在前期作了不少工作,也很有成效,从今天开始,成津就不必再单打独斗了,你们对胜宝集团的招商工作就是市里工作的一部分,有什么动作,要与刘市长报告。”
这个决定弄得侯卫东有些措手不及,道:“胜宝集团对成津县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继续跟进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成津一个县单打独斗,毕竟实力有限,很难形成强大的竞争力,以沙州市为单位就可以整合全市的资源,形成拳头力量,效果肯定要明显得多。”朱民生略略拉长声音道:个体服从整体,局部服从全局,这也是民主集中制的体现。”
对于市委的决定,侯卫东很有几分郁闷,暗道:“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别扭。成津县主动开展工作,似乎变成了破坏民主集中制。”
朱民生话锋一转,又道:“虽然对胜宝集团的招商工作统归于市,但是各县也不能就此偷懒。不要存在等靠要地思想,应该做的工作还得做。”
离开了朱民生办公室,侯卫东暗自苦笑,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了人,左说有理。右说也有理。”
刚上了车,县长蒋湘渝就将电话打了过来。道:“侯书记,你还在岭西吗,刚才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刘兵市长要听招商引资的汇报。特别胜宝集团这一块工作地招商引资工作,是这次汇报的重点。”
成津县对胜宝集团的招商工作,一直以来都是侯卫东在操作,蒋湘渝基本上没有参加,因此,得知刘兵市长要听汇报,他赶紧给侯卫东打过来电话。
“我刚从民生书记办公室出来。你现在过来。我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聊。”
刚放下电话。又接到了大哥侯卫国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兴奋地道:“卫东。大喜讯,刑警支队在重庆抓住李东方了。“太好了,你在哪里,我代表成津县委请参战的所有刑警吃饭。”侯卫东自然喜出望外。
侯卫国也是很兴奋:“我还在重庆,等回到沙州以后,我们再大醉一场。”
“李东方滑如泥鳅,怎么捉住他地?”
侯卫国哈哈大笑,道:“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用来形容李东方这样的人和事。”
李东方暗中派出杀手准备暗算侯卫东,岂知人算不如天算,那位据说心狼手辣地杀手在赌场被抓,于是李东方买凶杀人之事大白于天下,而沙州公安全力以赴地追捕李方东,半个月来却一无所获。
李东方潜逃到了重庆以后,租了一套单元房,过着深居潜出的生活,就此脱离了警方的视线,他头脑精明,办事果断,可是一人独居于重庆,心理上压力也不小,他明知不能与家里人通话,却在一个夜深人静之时,鬼使神差地给父亲李太忠打了电话,李太忠的所有通讯工具都被监听起来,这一次通话,就暴露了李东方地大体位置。
侯卫国就带着二十来个沙州刑警来到了重庆,诺大个重庆,要想寻到李东方又谈何容易,半个月来,一无所获。
正当大家愁眉不展之时,两位刑警到家乐福超市买方便面,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沙州口音,在异乡听到乡音,两位沙州刑警就自然回过头,恰好就见到了正在付款的李东方。
侯卫东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抓住了李东方,章永泰的案子就算是彻底了结,最好是能从李东方身上,多弄一些线索出来,再抓一批社会上混混,成津的社会治安就会大大好转。”
侯卫国心情不错,“呵、呵”笑道:“成津县内大动干戈,你们倒是太平了,可是益杨、吴海几个县的立案数大大增加了。”
如今成津的磷矿整治工作已经进入了攻坚阶段,也就是关闭小磷矿阶段,由于宣传工作扎实,公安部门又以各种借口数次扫荡成津县内地黄赌毒场所,将游荡于成津县境内地流氓混混着实抓了不少。
在自然界,水总是朝低处流,在社会上,流氓地皮总是会朝着治安混乱的地方流动,在成津警方不讲道理地压迫之下,纷纷朝吴海、益杨、沙州等地窜去。正因为此,在强行关闭小磷矿之时,基本上就没有社会闲杂人员参与其中,事情就相对简单了不少,在抓了几位聚众闹事的小矿主以后,关闭工作就基本顺利地开展下去了。
在侯卫东心目中,整治磷矿工作就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其紧迫性和重要性就降到了竹水河水电站和胜宝集团之后,他才能放心地将整治工作地扫尾工作交给蒋湘渝和周福泉,自己带人到省城专攻胜宝集团。
中午十二点,县长蒋湘渝带着招商局正、副局长来到了沙州,为了方便侯卫东,将午餐订在了新月楼门外的海陆空餐厅。
接到蒋湘渝电话之时,侯卫东正在新月楼二期的新房子里看电视,装修完毕以后,他和小佳就正式搬到了新家,从此过上了幸福的两人世界。
在新月楼里,侯卫东是当之无愧的买房大户,二期新房,除了给父母买的一套住房,他还给自己买了另一套住房,以前的那一套房子就让给陈庆蓉夫妻居住。
此时,坐在装修一新的新家里,侯卫东却不由得回想起李晶在床上所说的话,深有感触地想道:“还是当个有钱人好,否则只得与陈庆蓉挤在一起,那真是惨无人道的日子。”
正想着,接到了市政府秘书长杨森林的电话:“侯书记,我是杨森林,今天下午二点钟市政府专题研究招商胜宝集团的事情,请你来参加,这是刘市长亲自点的将。
“老领导,我是深感荣幸。”侯卫东又故意问道:“是否需要有汇报材料。”杨森林道:“不必,这次开会是预备会,大家汇集情况,商量对策。”
沙州市要想将胜宝集团揽入怀中,分管工业的副省长周昌全就是关键人物之一,按理来说,周昌全曾经是沙州市委书记,刘兵去办此事就是水到而渠成,可是恰恰相反,正因为周昌全曾经是沙州市委书记,市长刘兵心里才觉得底气不足,因此,他特意点名让侯卫东参加今天的会议。
杨森林放下了电话,对站在身边的刘坤道:“你与楚休宏联系一下,看周省长晚上有没有安排。”
刘坤答应了一声,就出去给楚休宏打电话,坐到办公室里,拿出省政府的通信本,看到楚休宏名字上已经挂着副处长的官衔,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楚休宏有什么资历,不过是跟对了人,几步就跳到了副处长位置上,鬼老天,真他妈的不公平。”
骂只能在肚子里骂,接通电话以后。他站了起来,腰弯了几分,脸上堆着笑,声音透着几分亲切,“楚处长,你好。我是沙州市政府的小刘,刘坤,以前我们见过面。”
楚休宏给周昌全当专职秘书之时,刘坤通过杨森林这条钱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两人打过几次交道,并不熟悉,随口聊了几句,等到刘坤问及正题,楚休宏声音就变得很公事公办。道:“稍等,我去看一看工作安排。”
翻了一会日志,道:“周书记今天下午暂时没有安排。不过他事情多,随时都可能有事情。”
探得了消息,刘坤连忙到了杨森林办公室,道:“秘书长,我跟楚处长联系了,周省长目前还没有安排。”
“知道了。”杨森林随口应了一句。将桌面上地文件稿子递给了刘坤。道:“这篇讲话稿子总体框架差不多了。不过有些细节还得修改。特别是用字方面。还得多下功夫。”
在市政府里面有分管文字工作地副秘书长。一般文章都由副秘书长把关。但是杨森林立了规距。凡是刘兵在大型会议或是重要会议上地讲话。都要由他亲自审核。而有一些重要文章。杨森林就有意交待由刘坤来写。这也是他给刘坤创造地机会。
刘坤对杨森林还是深为感激。受了批评。也没有带情绪。拿着稿子就回到办公室修改。只是。这个文字功底就如磁场。看不着摸不见。要想一下子就提高。也是一件困难之事。
就在刘坤拿着稿子趴在桌子上逐句修改之时。侯卫东与蒋湘渝等人正在海陆空酒店里品尝着美酒与美味。
蒋湘渝愁眉不展地道:“侯书记。胜宝集团这种大事。无论如何都得由你出马。我们这些土包子。办这些事情是不灵地。”
侯卫东呵呵笑道:“市政府文件写得明明白白。刘市长是组长。你可是副组长。”
蒋湘渝不断摇头,道:“胜宝集团如果落户成津,不出三年,成津至少在财政收入上能超过益杨,在四个县上要坐头把交椅,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我肯定是要百倍努力做这件事情,可是人地能力有大小,这一点仅凭努力是无法弥补,侯书记不出马,我就算把双脚都跳断了,胜宝集团的事情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这一年多时间,蒋湘渝看着侯卫东一步一步做成了不少难事,又有极厚的人脉关系,因此他就选择了尽心尽力地当好县长,只做事不添乱,两人关系倒是很融洽。
招商局两位同志根本搭不上话,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陪着笑,就如小媳妇一般,不敢随便下着筷子。
侯卫东与蒋湘渝聊了一会,扭头对招商局的杜局长道:“你们招商局就是与人打交道的部门,要经常走出去,开阔视野,增加本领,否则根本打不开局面。”
老杜抓住这个机会,汇报道:“侯书记,随着招商局工作全面展开,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能不能给局里增加两个编制。”
招商局是新成立四年地部门,组建这个部门是章永泰的前任,他是本地人,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复杂,结果新成立的招商局硬是挤进来他的三个亲戚,招商局原本就只有八个编制,每逢遇上重大活动,往往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这就让招商局长老杜头大如鼓。
“编制不能轻易增加,关键是要增加素质。”
侯卫东用商量的口气地蒋湘渝道:“今年是交通建设年,明年,我想了想,大致就定为招商引资年,你看这个提法如何?”
“很好,我没有意见。”蒋湘渝回答得很爽快。
侯卫东又对老杜道:“在招商引资年里,对于招商局、实验区等几个主力部门要实行考核,能者上,庸者下,不适应招商工作的人,一律调走,杜局长,你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多做些实事。”
这番话正是老杜想要争取的,此时侯卫东说了出来,他却是暗自流汗,“能者上。庸者下”,这是一柄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刺到自己身上。
1:50分,侯卫东等人准时到了市政府会议室,会议室里摆着坐牌。成津县上是侯卫东和蒋湘渝、吴海县、临江县则只有县长地牌子。
二点准时开会,会议主要是通报了胜宝集团来岭西考察之事,并分析了沙州的优势和劣势,提出了沙州市的对策。
会议很短,不到三点就结束了,会后,市长刘兵单独召见了侯卫东。
刘兵吩咐道:“刚才我跟昌全省长联系了,下午四点半钟他听沙州地工作汇报,你跟我一起去。”
“好。”
刘兵问道:“我刚从新加坡考察回来。对胜宝集团了解不多,就听说你一直在与樊得胜在接触,据你估计。胜宝集团落户到沙州的可能性到底有几成?”
“沙州应该也在樊得胜的视线之中,算是他的备选目标,只是谈不上优势。”侯卫东在沙州这些年来,一直与刘兵保持着相当地距离,这是第一次与刘兵合作,他简明扼要汇报了胜宝集团的情况,作出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判断。
刘兵仰着头想了一会,道:“只要还有机会,我们就要努力。”说到这里。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昌全省长是你的老领导,今天晚上尽量请昌全省长吃饭,你要代表沙州市,多敬几杯酒。”
“那是肯定的。”侯卫东痛快地表了态。
刘兵一直有些郁郁寡欢,谈兴不高,说了几句闲话,就道:““三点半出发,我们准时在大院汇合。”
侯卫东也就起身告辞。走出了刘兵办公室,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朝杨森林办公室走去。
杨森林见到了侯卫东,从文件中抬起了头,道:“难得,稀客。”侯卫东就笑道:“稀客两个字,是老领导对我地批评,以后一定改正。”
杨森林松开侯卫东地手,就对一旁的刘坤道:“给侯书记泡茶。”
以前刘坤与侯卫东相差不大之时。每当侯卫东获得了一点进步。他内心深处就会受到一次煎熬,当侯卫东成为了成津县委书记以后。两人地位相差太远,刘坤心理反而平静了下来,基本上不去和侯卫东做比较。
此时,当侯卫东以平等的姿态与秘书长杨森林交往,他只能作为一名服务人员列于身后,现实到极点的刺激让刘坤很是难堪。
“侯书记,请喝茶。”
刘坤泡了茶,放在侯卫东身边,竭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谢谢。”侯卫东与刘坤曾经在益杨上青林镇作过一番较量,当过一段时间的对手,如今两人地位相差太远,他反而是一种宽容之心看待刘坤。
在杨森林办公室聊了十来分钟,刘兵的专职秘书小秦副主任就走了过来,道:“秘书长,刘市长要提前出发。”
小秦副主任又笑着对刘坤道:“刘科长,今天就辛苦你了,看晚上八点前能不能将电子文档发到我的邮箱里,我要跟着刘市长到岭西去,只有抽晚上的时间来看一看。”
刘坤道:“应该没有问题,稿子已经弄了几遍了。”
等到侯卫东、杨森林、小秦主任等人离开了办公室,刘坤将手里地报纸狠狠地朝桌上一扔,低声道:“你神气什么,就是运气比我好一点。”
这个牢骚,他即是针对小秦主任,也是针对侯卫东。
三辆小车行在岭沙高速路上,开着应急灯,组成了一个小小地车队,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岭西郊区,行在最前面的杨森林吩咐司机,道:“应急灯可以关掉了。”
侯卫东从睡眠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就接到了周昌全秘书楚休宏的电话,道:“卫东大哥,你要到省里来?”
“已经到了郊区。”
“今天晚上周省长约了客人吃晚饭,恐怕不能同刘市长共进晚餐,周省长地意思是让你陪他一起吃饭。”
这当然是周昌全对侯卫东的厚爱,不过,侯卫东倒有些为难。
第五百四十三~四十五章 圈子
七月,由于出差七天,更新拉下了不少,哎,惭愧,所以月票都不好意思开口,这个月小桥尽力冲刺,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沙州市政府的工作汇报在四点半钟准时进行。
在汇报会前,周昌全带着歉意对沙州一行同志道:“各位沙州的同志,让你们久等了,今天下午是省政府与浙江商会代表团的见面会,钱省长亲自出席的这个见面会,所以只能让同志们等一等了。”
准确地说,钱省长应该是钱代省长,来到岭西省才一个月的时间,就等着开人代会将“代”字取掉。
侯卫东暗自纳闷,“晚上单独让我一起吃饭是什么意思?我去了,而刘兵没有去,肯定要产生矛盾。”一时半会猜不透周昌全的意图,他就干脆不去猜想,而是专心听市长刘兵的汇报。
刘兵虽然还未与胜宝集团亲自接触过,可是当了多年市长,他对当前状况还是有很清醒的认识,站在市政府的高度,提出整合沙州三县磷矿资源,将胜宝集团落户于沙州南部新区以外十六公里的双树镇。
侯卫东默想了一会双树镇的位置,暗自承认这个位置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地点,此位置虽然位于吴海县,却与沙州不太运,且与临江县、成津县磷矿产区形成了等边三角形。
刘兵讲了一个多小时,周昌全很专心地听着,却没有明显表态,汇报会结束以后,周昌全和刘兵两人便一起进了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
到了会议室,仅剩下两人相对。氛围又是一变。周昌全已经再次戒烟,与刘兵相对而坐之时,摸了摸衣袋,却发现身上并无香烟,“老刘。来枝烟。”
刘兵扔了一枝烟过去,笑道:“周省长。我记得你戒了好多次了,怎么,又抽上了。”
“我的烟瘾其实不大,就是一个习惯而已。”周昌全使劲地吸了一口,道:“老伙计,你怎么这么客气,甭叫什么周省长,还是叫我老周。”
刘兵只是笑了笑。并未改口。他道:“周省长。不知省里对有没有明确胜宝集团之事。不知沙州有几成希望?”
周昌全用推诚置腹地语气道:“沙州是岭西全省最重要地磷矿产区。基础条件亦不错。当然在省里地目标之中。不过。这一次参加竞争地不仅是省里各地。还有邻近三省。因此。省里地策略很是明确。首要任务是将胜宝集团留在省里。至于省里哪一个地区并不重要。在有可能地情况下。还要跨区域进行整合。比如。沙州成津县和茂云东湘本质上是山水相连。只是人为地隔成了不同地行政区域。这一次就有可能打破这个行政区域。将沙州和茂云地区地矿产区合并为沙茂磷区。”
刘兵与周昌全搭档多年。尽管两人有隔阂也有不愉快。他对周昌全地能力还是发自内心佩服。道:“周省长。我有话就直说了。论条件。最适合搞深加工地县还是成津县。一是磷矿储量丰量。二是磷矿改革基本完成。三是交通瓶颈地制约即将消除。后两个有利条件。都是在周省长地安排下提前完成地。今天我将侯卫东带了过来。就是为了让成津县做好充分地准备。”
周昌全笑道:“你别捧我了。在沙州之时。具体地事情大部分还是你在做。这事我心里最清楚。”
“大海航行靠舵手。没有周省长掌舵。沙州绝对不会现在地局面。这是事实。沙州人都知道。”
“你放心。沙州是我地第二故乡。我会在职权范围内为沙州争取胜宝集团地投资。此事我已经多次向钱省长报告。他近期就会到沙州来考察。”
刘兵初到沙州之时很有些意气风发,很快,沙州就如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手脚牢牢捆住了,而这张网的背后就有周昌全地身影,此时,周昌全成了岭西省副省长,他没有责任将一个地区掌控在手里,就与沙州市政府刘兵市长再无利害冲突两人各坐一个单人沙发,随意地聊着,倒也其乐融融,至少在沙州之时能少如此轻松地谈话。
杨森林、侯卫东、小秦等沙州干部则坐在会议室等着,楚休宏原本就是沙州干部,与杨森林等人都不陌生,就陪着他们一起说话。
趁着上厕所的时候,侯卫东悄悄地问楚休宏,“休宏,晚上是怎样安排的,我估计刘市长要代表沙州市政府请周省长共进晚餐。”
楚休宏道:“今天晚上事情有些变化,原先是安排张木山、蒋厅长一起吃饭,所以叫你一起共进晚餐,没有想到钱省长要亲自招待浙江商会代表,周省长得参加那个宴会。”
侯卫东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口里道:“很遗憾啊。”
楚休宏压低声音道:“郑副秘书长要陪刘兵一行吃饭,你少喝些酒,晚上周省长要到张木山的厂里去,就是上次参加的那几个人。”
上次在张木山的厂里,周昌全、蒋副厅长、张木山、省歌舞团的柳洁团长、晏紫等人一起唱了歌,为此张木山给了省歌舞团整整一百万地赞助。
侯卫江暗道:“这几个人就是周昌全在省里地新圈子。”
由于有了楚休宏的叮嘱,侯卫东在晚宴之时便保留了酒量,七点半,他将刘兵市长送到了高速路口,在心里犹豫了片刻,他回到了金星酒店,等着周昌全地召唤。
八点,侯卫东接到了楚休宏的电话:“卫东,招待酒宴结束了,你现在出发,到木山老总厂里见面。”
下了车,来到不起眼地歌厅里。侯卫东就被服务员带到了最豪华的大包里。省歌舞团的柳洁团长、晏紫两人已经等候于此。
侯卫东还没有坐下来,张木山便跟着走了进来。
“卫东老弟,上一次你说地事情,经过慎重考虑,公司几位高层又暗地到成津作了实地考察。原则同意到成津开水泥厂。”张木山进门就说了一个好消息。
“董事长,太好了。”侯卫东握着张木山地手。使劲摇了摇。
这时,一位服务员端着一个盘子酒杯走了过来,侯卫东取过了一杯酒,与张木山碰过之后,一饮而尽。
“我希望董事长近期到县里来一趟,一来考察,二是到飞石镇来打猎,飞石镇有一件特产,董事长肯定有兴趣。”
“什么特产?”听闻打闻,张木山果然来了兴趣。
“野猪。这十来年封山育林,野猪数量增加很快,经常损坏山下的农作物,董事长枪法如神,肯定能为山民除害。”
这个提议挠到了张木山的痒处,他道:“这个星期我一定到成津来一趟,水泥厂的事情由手下人去办。我们两兄弟去打猎。享受生活。”
柳洁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道:“木山老总、侯书记。你们两人别老是喝酒,吃点水果。”又问道:“你们两人谈得这么兴奋。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张木山道:“侯书记哪里可以打野猪,你去约昌全省长,我们一起去。”
“听说野猪很凶猛,有没有危险?”
“适当有些危险,才更有打猪地乐趣。”
柳洁甩了甩长发,道:“这是个野蛮的兴趣,不好,我建议找一条小河,或是水库,安安静静地钓鱼,这才是符合你们身份地运动。”
侯卫东听了两人对话,心里猛地一惊,“张木山为何要这样说话,难道周书记与柳洁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正想着,周昌全、蒋副厅长以及楚休宏便走了进来,柳洁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很自然地接过了周昌全的风衣,亲自为其挂在了一旁的衣架。
然后,柳洁与周昌全低声说了一会。
如果没有刚才张木山随口之言,侯卫东多半不会将柳洁与周昌全联系在一起,而此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两人的神态就显得特别亲密,而且是带着男女关系的亲密。
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侯卫东将这个念头扔在一边,走到了蒋副厅长身旁。
包间里空调开得很足,屋内温暖如春,晏紫也将外套脱了下来,穿着一件紫色高领毛衣,静静地坐在点播台前,当周昌全进来之时,她便点了一首《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这是一首合唱歌曲,周昌全曾经与柳洁一齐唱过,声音响起以后,周昌全和柳洁就很自然地来到了台前。
歌声响起,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周昌全的歌技明显提高,尽管与柳洁比起来还是颇来不如,相较于第一次合唱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侯卫东仔细观察蒋副厅长、张木山、楚休宏等人的表情,大家似乎都沉醉在歌声之中,随着歌声轻轻地应和,他地目光又转向了晏紫。
晏紫仔细地挑歌,没有抬头。
第二曲,是由柳洁独唱《冰山上的来客》,楚休宏走到了晏紫身边,弯了弯腰,主动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跳舞之时,晏紫迷人的身姿尽显无疑,楚休宏刚到一米七,晏紫穿上高跟鞋后就比楚休宏看上去高一些,紫色的高领毛衣将经过专业训练的身体映衬得格外漂亮。
晏紫在跳舞之时,眼光从楚休宏的头发旁边穿过,看到了正与蒋副厅长碰酒地侯卫东。
人,就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中学政治学课本中曾经给出的定义。
社会关系的总和太过抽象,具体来说,每个人的社会关系都可以表现为不同的圈子,同学圈子、战友圈子就是最常见的圈子。
今天在聚在一起的人,其实也形成了一个圈子,这是一个以周昌全为首的圈子,没有一定地位和机缘则很难融入这个圈子,而进入这个圈子以后,就能充分利用这个圈子的资源,或者说就能互相交换手里能够掌握的资源。
侯卫东与蒋副厅长都不太喜欢唱歌,坐在角落里听着音乐,喝着从法国空运过来的葡萄酒。
柳洁陪着周昌全唱了几首前苏联歌曲,唱完之后,她夸道:“周省长,您越唱越好了,进步挺快。”一般情况之下,这句话应该是上级夸下级,特殊情况例外,柳洁是美女,美女就是特殊情况之一。
周昌全兴致勃勃地道:“以前全国都在唱苏联歌曲,我也就跟着唱几句,在你们这些专业人员面前,完全是开黄腔。”
柳洁仰了仰头,看着周昌全的眼睛,道:“周省长音准很不错,如果学音乐,肯定是一流高手。”
“可惜没有学音乐,这世界上少了一个雅人,多了一个俗人。”周昌全开着玩笑。
柳洁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道:“学音乐并不一定是雅人,真正的雅是在心中,学是学不会的,周省长带领全省人民脱贫致富,是真正的大雅。”
柳洁一番话,让周昌全感觉心里格外舒服。
周昌全曾经多才多艺,在苏联歌曲风靡岭西之时,每逢单位搞联欢。他演唱的苏联歌曲总是保留节目,当上领导以后,苏联歌曲就渐行渐远。而与柳洁在一起合唱苏联歌曲之时,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青春热血时代。
他提议道:“我们再唱一首小路。”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地远方我要沿者这条细长地小路跟着我地爱人上战场我要沿者这条细长地小路跟着我地爱人上战场纷纷雪花掩盖了他地足迹没有脚步也听不到歌声在那一片宽广银色地原野上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
尽管这是自办地歌厅。由于是张木山董事长用来招待客人地地方。所用地器材都是极为高档地。高档地器材将苏联歌曲宽阔大气地风格逼真地表现了出来。
一曲歌罢。赢得了满堂喝采。
周昌全道:“我们不能霸占着话筒。让卫东、楚休宏、晏紫这些年轻人也来高歌两曲。”柳洁就轻声问道:“你累吗。我请你跳曲舞。”在舞池里。周昌全地舞技来自于二十年前地苏联时代。一招一式虽然有些生疏。可是架式标准。与九十年代流行地“散步舞”不可同日而语。
跳了一会。周昌全渐渐找回了青年时代地感觉。带着柳洁开始穿花。两人在小小地舞池中飞旋了起来。赢得了满堂喝采。
侯卫东正在拍手,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手机显示是县组织部长李致打来地电话。
走到了屋外,接通电话以后。李致报告道:“侯书记。下午接到了通知,明天上午赵东部长要来双河镇视察。随行的有粟部长和郭处长,主要目的是基层组织建设的试点情况。”侯卫东抬手看了看表。此时已近九点了,随口就问道:“李部,下午就接到了通知,怎么现在才给我说。”
李致抱歉地道:“接到通知以后,我就到双河镇去看资料了,看完资料就吃晚饭,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听到李致道歉,侯卫东意识到刚才的话重了些,道:“我现在还在岭西,明天要晚一些回来,赵部长到来之时,你和莫书记先陪着到双河镇,不出意外,中午我回来用餐。”
“粟部,我是侯卫东。”侯卫东站在门口给沙州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粟明俊打了电话。
粟明俊正辅导粟糖儿写作业,他被一道小学数学题给难住了,抓耳挠腮之际接到了侯卫东电话,就对老婆道:“你帮粟糖儿看看这道数学题,侯卫东打电话。”
拿着电话走到了书房,很舒服坐到书房的大沙发上,道:“卫东,你日理万机,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他听到电话还隐隐有音乐声,就道:“我听到音乐声了,你在哪里潇洒,不怕小佳回来揪耳朵。”
侯卫东笑道:“我哪里敢去潇洒,是在岭西当三陪,陪吃、陪玩,陪笑,现在资本家成了爷爷,我们成了孙子,不过今天晚上收获不小,基本谈妥了一家年产五十万吨的水泥厂。”
闲聊了几句,侯卫东道:“我上午还要向周省长汇报胜宝集团的事,中午之前我赶回沙州,先让莫为民和李致陪同赵部长和你,今天先给粟部汇报一声,明天一早就再给赵部长打电话。”
“如果赵部长不来,你就不用从岭西赶回来。”
“赵部长亲自出马了,肯定有什么事,粟部,能不能先透个底?”
“下半年省委组织部要来沙州检查基层组织建设,部里决定把成津双河镇作为迎检点之一,朱书记很重视这事,要求赵部长亲自到各迎检点走一遍。”
“省委组织部有没有侧重点?”
“省委组织部有一个通知,在郭兰手里,你和郭兰在一起工作过,应该很熟悉,可以直接问她。”
对于双河镇搞地基层组织建设试点,侯卫东在二个多月前去看过一次,印象并不太好,当场提出了三条整改意见,至于整改情况如何,他还没有得到反馈。
侯卫东地手机上存了郭兰的号码,他翻到这个号码,由于时间稍晚,就有些犹豫。
这时,柳洁也拿着手机出来接电话,看到侯卫东站在门口,亲切地道:“侯书记怎么站在门口,进去请晏紫跳曲舞,你是男子汉,可得有绅士风度。”
侯卫东就拿着手机走进了房间,进门以后,就听到一阵熟悉地歌声。
晏紫正对着话筒轻轻地吟唱道:“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童安格地歌声被晏紫演绎得很准确,忧伤的旋律在空中荡来荡去。
侯卫东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听这首歌时他正在沙州学院,校广播室的播音员总是在七点钟,通过校园的广播放这首歌,黄昏正是人最容易伤感的时间,不知有多少多愁善感的男女青年坐在湖边,静静地听着这首歌。
听到这首歌,侯卫东不由得再次想起了郭兰,在九三年夏季的舞厅里,两人曾经随着这个旋律而轻摇慢舞,数年时间,那个曾经靠在自己肩膀哭过的长发女孩子,工作以后变成了短发女孩子,现在又重新变回了长发女孩子。
“郭兰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家里弹钢琴?”侯卫东暗自想道。
这时,衣袋里的手机一边振动一边让人心悸的铃声,侯卫东接过手机,见到郭兰的名字在手机里闪动着。
“你好,请问是谁在打电话?”手机里传来郭兰平和安静的声音。
“我是侯卫东,你好,这么晚来打搅你?”
侯卫东才买了诺基亚新款手机,这款手机通话质量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款手机是直板,如果不锁按键,放在口袋里极容易误操作,刚才肯定是误将郭兰的号码发射了出去。
郭兰将钢琴盖子关上,坐在床头,将台灯调暗了一些,她隐隐听到手机里传来了“午夜的收音机”的歌声,而且这是一个声音优美的女声,就淡淡地道:“侯书记,有事吗?”
等到侯卫东说了打电话的意图,郭兰解释道:“明天我要将省委组织部的通知带来,就按照省委组织部的要求一项一项对照检查,我们不怕检查出问题,就怕有问题而没有发现。”
谈了正事,侯卫东问道:“郭教授的身体好些吗?”
“不好,前几天他到图书馆去看书,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有可能留下后遗症。”“省内治疗心血管疾病最好的医院是省人民医院,可以考虑转院。”
“嗯,我爸不太愿意转院。”
说到这里,两人一时都没有了话。
侯卫东就道:“我现在在岭西,有可能不能参加明天的汇报,但是午餐时要回来,就由莫书记和李部长陪你。”
“你倒是真忙,党校的课已经很久没有来了。”郭兰为了双河镇的事情,到成津县的时候多,知道侯卫东是真的工作繁忙。
“党校给我打了电话,要我最近一堂课要去,说是李校长要来上课。”侯卫东笑了笑,道:“我缺的课太多了,也应该去一次,否则自己也感觉不太好。”
他又道:“你要劝一劝郭教授,毕竟省医院的治疗条件要好得多。”
“谢谢关心。”
郭兰放下电话以后,心情似乎好转了许多,走到客厅,见到妈妈还呆坐在电视机前面,道:“妈,干脆把爸爸送到省人民医院,哪里治疗条件好一些。”
进入了小厅,柳洁正与周昌全并排而立,两人同唱苏联歌曲,倒亦是荡气回肠。
蒋副厅长与张木山端着酒杯凑在一起,谈得很开心的样子。
楚休宏坐在角落里,听着歌,喝着酒,眼光却一直聚在晏紫身上,眼前这个美丽而倨傲的女孩子,就如爆炸的原子弹一般震撼了他的神经,亦让一向口齿灵活的他变得如怀春少年一样笨拙。
晏紫坐在了点歌台处,将所有的歌曲来回翻了数遍,她已经感受到了楚休宏眼里传递过来的热情,便有意进行了回避,青春如期到来以后,她就遇到过无数类似的目光,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免疫能力。
周昌全又接连唱了三首歌,额头上微微出了汗水,他对柳洁道:“今天很过瘾,只是难为你了,堂堂的歌唱家陪着我这个破嗓子唱了这许久。”柳洁双眉弯弯,调皮中带着笑意,道:“周省长如果是破嗓子,那全省至少有百分之九九点九都是铜锣嗓门。”
说笑之际,她一只纤纤玉手很自然地挽在了周昌全的胳膊。
到了十一点,大家才各自散去。侯卫东将车开到了金星宾馆,到了楼下,见四周无车跟随,这才给李晶打了电话,“我在岭西,刚刚忙完,在金星宾馆,准备过来。”
李晶就道:“你这人傻傻的。还打什么电话,直接过来不就行了。”放下电话,她在心里叹息一声,暗道:“在他心里,沙州的新月楼才是他的家,他在这里始终就是匆匆过客。”
转念她又安慰自己:“有了小丑丑,上天已经很眷顾我了,何必非要把臭男人留在身边。”想着那个臭男人身上的汗水味道,心里就又觉得燥热得紧。
见了面。孙猴子与白骨精自然是一场大战,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他们两人每隔一段时间才能见一次面,反而保持了旺盛的性趣,每次见面都是一场好斗。
事罢。侯卫东正愉快地进入了梦境。被李晶摇醒。他睁开眼睛。道:“几点了。还不睡。”李晶趴在侯卫东肩膀上。道:“你猜。关爱残疾人网站地捐款情况如何?”
“有多少了。”听到这个话题。侯卫东亦清醒了过来。他伸手将李晶抱到身上。双手在她地背上滑动着。
“你猜?”李晶很舒服地趴在侯卫东身上。强健肌肉和光滑皮肤就如磁铁地两极。具有天然地吸引力。“一百万?”
李晶摇头。“再猜?”
“二百万?”
“差不多吧。”
侯卫东吓了一跳,道:“怎么会这么多,都是你出的?”李晶很有些得意。道:“我出了一部分。其他的都是精工集团董事们和相关联供应商们捐助的,那天开了会。我把这事给他们一说,大家都很支持。纷纷慷慨解囊,当天就筹到了一百万,后来一些供应商听到这事,也将钱送了过来,有二百一十五万吧。”
“这么说,祝梅作手术的钱够了?”
“够了,省人民医院的教授已经与美国那边联系了,只要我和祝梅的签证拿下来以后,我们就到美国去。”
侯卫东就光着身子跳下床来,道:“我要看一看关爱网站。”李晶道:“你这人怎么是狗性子,快点把睡衣披上,别凉着了。”屋里开着空调,倒也不冷,李晶见侯卫东不听话,就跟着下床,取来丝棉睡衣,给侯卫东披上,又顺势坐在了侯卫东怀里。
“关爱残疾人”网站做得颇为精致,在左上角就是当月的被捐助对象地基本情况,下面写着捐款的方式。
侯卫东即想为祝焱办成此事,又不想给自己和祝焱惹上麻烦,就问道:“这个网站的点击率不高吧。”
“这是新做的网站,又没有宣传,没有几个点击。”
“这样最好。”侯卫东又道:“既然钱已经凑齐,就把祝梅的情况撤下来,免得惹事非。”
李晶光着身子坐在侯卫东腿上,扭了扭腰,道:“我知道了,公司的法律顾问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你放心,不会惹麻烦地。”
这两下腰枝的扭动就很有些风情,侯卫东双手用力抱紧了这一具细腻温润的身体,用鼻子去拱李晶胸前地两粒蓓蕾,两人嘻嘻哈哈地玩耍了一阵,情绪很快又被调动了起来。
等到兴尽,李晶道:“浑身臭汗,你去冲个凉。”侯卫东大振雄风两次,身体确实乏了,道:“你帮我揩一揩就行了。”
李晶充满爱怜地看着这位带给自己无尽快乐的男人,就端来一盆水,温柔地为其作了清洁工作,侯卫东半眯着眼,享受着美女细致周到的服务。
“人生,这就是人生。”侯卫东发出了幸福地感慨。
李晶重新上床以后,平趟在床上,道:“最近很多朋友都把家安在美国,拿了美国绿卡,有企业老板,也有领导,”
侯卫东猛地睁开了眼睛,道:“你有事业在岭西,到了美国,就成为无根之萍。”
“这你就不懂了,我可以在美国安家,大勇也可以在美国读书,但是我的公司还得在岭西,而且,我有了美国户口,到国内办事还方便一些。”
“怎么,你要移民美国?”
“说不定,只是不少人都这么劝我,我有些心动,方便做生意是一回事,主要原因还是给小丑丑更好的成长环境。”
“我觉得岭西的生存环境很好,没有必要到国外去。”
“这是你眼界不够开阔的原因,还有。你是体制中人,思维方式和我们商人多少不一样。”李晶平趟在床上,眼睛朝着屋顶,道:“对于我来说,哪里的环境对小丑丑的生存环境更有利,我就会选择哪里。”
“这事,对我来说有些突然。”
李晶听侯卫东口气有些严肃,便换了话题,道:“什么时候再请段英和梁进文夫妻吃顿饭。这一次梁进文还是帮了大忙。”
“到时我来安排吧。”想到将李晶和段英聚在一起,侯卫东心里就很有些紧张,这两个女人都太聪明,说不定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会让对方看出破绽。
第二天,侯卫东正在客厅里喝菜粥,接到市政府办小秦秘书的电话:“侯书记。刚刚接到通知,今天上午十点,钱省长要召开磷矿产区工作会。这个会很关键,刘市长请你在务必准时参加。”
刚放下电话,电话紧跟着又响了起来。“卫东,今天的会钱省长要亲自参加,很突然啊,不知道周省长对于胜宝集团是什么意见?”
侯卫东明白刘兵地意思,道:“刘市长,我马上向周省长作一个汇报。”
打通了周昌全地电话,就直说了来意,周昌全笑道:“今天肯定有好消息,经过省政府的磋商。胜宝集团明确表态留在岭西省内。至于花落谁家,钱省长还没有具体表态。他突然通知开磷矿工作会,就是不让大家有充分地准备。听听各地的实际情况。”
他补了一句:“成津县最大地优势就是成功完成了一期磷矿的整治,产业综合环境最好,你们要紧扣这一点进行汇报,我个人还是比较倾向于将项目放在沙州。”
喝完香喷喷的菜粥,大姐将熨得服贴的西服取了过来,这是李晶特意为侯卫东所准备地。
“老公,你是有身份的人,要多穿西服,特别是在正式场合里,人就是个桩桩,全靠衣装,别让人小瞧了。”
西服很合身,品质优良,内敛而不张扬,侯卫东道:“这衣服挺贵,是什么牌子的。”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发现这西服并没有任何标志。
李晶见到侯卫东找标牌的样子,笑道:“你这人傻傻的,我是特意挑选地没有牌子的西服,免得惹人注意。”她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侯卫东,道:“我老公气宇轩昂,穿西服真是好看。”
尽管李晶没有明说,侯卫东亦明白了,这是一件很昂贵地西服。
十点,钱省长准时进入了会场,他至少比周昌全要矮半个头,身体瘦瘦小小,气度沉稳,眼神很平和,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众人脸上过多停留,似在关注在座诸人,又似乎越过众人头顶,如战斗机一般在空中俯视。
侯卫东在初大学之时,也曾经将大个子看成了男子汉,随着阅历增多,特别是在矮小个子的邓家春在成津地表现,让他从实践中认识到,“真实的男子汉与身高和体重没有直接关系,而在于心之坚强和坚韧。”
钱省长此人从外貌上来看,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果然,钱省长开口讲话很是干脆利落,“今天会议是专题会,主题研究胜宝集团落户谁家的事情,大家把话摆在明处,每个市二十分钟,就说优势。”
又道:“各地对于胜宝集团的争取必须在省政府的规范下进行,如果擅自降低省里的条件,那就是国家利益让给了资方,我们是要让资方赚钱,但是必须在合理范围内。”
刘兵低头看着市府办准备的材料,越看越恼,恨恨地盯了一眼杨森林,又拿出侯卫东临时用手写的关于成津县整治磷矿措施,看完以后,暗道:“侯卫东这人确实还是有本事地。”
第五百四十六~八章 别
钱省长开会的风格别具一格,就如欧亨利的小说,短则短,却让人很有回味。
散了会,在走出会场之时,刘兵就与茂云市长段勇握了手,就与杨森林、侯卫东、小秦等人朝外走,刘兵兴致很高,道:“森林,这事由你牵头,以成津县为重点,趁热打铁,争取钱省长和周省长的支持。”
在会上,周昌全提出了沙茂矿区的概念,并建议以此为重点开展工作,即使胜宝集团不投资,省里也会筹资开展深加工项目。
这对沙州和茂云两市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出了门,各个市的头头们礼貌地打了招呼,便各自散去,现场一片汽车发动的声音。
侯卫东的小车恰好与茂云市段勇市长并排放在一起,上车之际,段勇含笑与侯卫东握了握手,道:“侯书记,久闻大名,什么时候我到成津县来取经?”
“非常欢迎段市长到成津来指导工作、传授经验。”侯卫东与段勇见过数次,认识,但不熟悉,因此很客气。
段勇站在车门,并不急于上车,道:“我来取经是真心真意,东湘和成津相隔一条田坎,成津能完成整治磷矿的任务,东湘为什么搞不好此项工作,到时我带着老涂过来,侯书记可别藏拙。”
侯卫东仍然客气道:“段市长,成津只是走得早一些,工作上还差得远了。”
“你别跟客气,老祝多次跟我提到你,你可是他的一员爱将,没有将侯书记调到茂云,可是茂云的一大损失。”
两人握手告别以后,侯卫东暗自琢磨道:“茂云最出名的传统就是窝里斗,难道到了祝书记手里。这个习惯就转变了吗?”他想了想。自已给出了结论:“我看未必,还是那一句老话,即要观其言,又要察其行。”
在官场历练了这么些年。又担任过县市两级主要领导地秘书。侯卫东接触过或是见到过太多隐秘。这些隐秘多是发生在黑与白之间地灰色地带。见得多了。自然就会凡是先抱着三分怀疑态度。
杜兵还是按照老习惯。等到小车开上了主公路。这才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侯书记。回县里吗?”
“赵部长还在成津。我得赶回去。”
老耿心里迅速地算了算。如果车速稍快。从岭西到沙州要一个小时。从沙州到成津还没有完全贯通。无论如何也得要一个半小时。现在十点。到达成津至少要在十二点半。基本上能赶上午餐地时间。
他一踩油门。小车就如猎豹一样。猛地向冲窜了出去。
正在上岭西高速。接到了李晶地电话。“卫东。接到美国那边地电邮。约定七天后对祝梅进行检查。”
“这么急,签证办下来没有。”
“办下来了,我走了些特殊渠道。”
侯卫东就吩咐道:“你赶紧通知祝焱书记,让他提前有个准备。”李晶道:“知道了,你在哪里,到时要来送我们两人吗?”
“送,肯定送。”侯卫东心里还有些话。可是车上有秘书和驾驶员。有些话就不方便说。
李晶听到侯卫东说话之时惜字如金,便知道旁边有人。道:“到时给你打电话。”
十一点,车到了沙州。他就接到了组织部长李致地电话,道:“今天赵部长不太高
“不会吧,我早上给他打了电话,报告了情况,他应该能够理解。”
李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这个事,赵部长在村里视察之时,被村民围了,递了不少材料。”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公路修好了,村民尝到了实惠,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还递什么材料?”李致道:“我看了看内容,都是关于农民负担的。”
“这个小梁书记,怎么搞的,是思虑不周、粗枝大叶,还是缺乏基本的敏锐性。”
李致忙解释道:“这是意外情况,村里几个爱闹事的人,小梁书记已经安排人盯住了,没有想到赵部长开了座谈会,临时起意要到村里走走,几个妇女就吵着说负担重。”
农民负担问题是一个全省性的老大难问题,在成津,要求农民上交的税费除了农业税、农林特产税、屠宰税和提留统筹以外,还有以资代工的积累工、义务工等等,这些都是正规的税费,其他还是宅基地使用费等说不清楚地税费,而粮食收购价就在四毛钱,扣除了农药、化肥等基本成本,每亩农田的收益甚至为负数。
侯卫东作为县委书记,很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也采取了不少手段,可是现实如此,他作为县委书记是最基层的官员,没有制定和修改政策的权力,亦就无法彻底解决此问题,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遏制乱收费,可是,就算没有乱收费现象,正规的税费也让种田的村民没有多少收益。
这是一个类似于皇帝新衣的事实,侯卫东不愿意成津县变成了喊出真相地那个人,这个人固然崇高,对社会进步肯定有推动作用,可是对于成津的发展却没有多少好处。
“李部长,赵部长的主要责任也不是农民负担,你想办法转移赵部长的注意力,尽量回到基层组织建设这个主题上来,你悄悄也给莫为民说一说此事。”侯卫东又补充道:“我马上给粟部长打电话,他对成津很好,会帮着你打埋伏。”
小车沿着新修的公路一路飞奔,望着迎面而过的一块块田土,侯卫东心里有些忧愁。
远远看到了双河村小学校飘扬地红旗,侯卫东接到了祝焱的电话,他先道:“听段市长说,今天的会开得很好,我认为沙茂磷矿区对于胜宝集团是有吸引力的。”
谈了几句工作,祝焱话锋一转。官腔尽去。道:“卫东,小梅的事情你多操心了,晚上我想请李晶吃一顿便饭,纯粹私人角度,你、我、李晶,就我们三人。”不等侯卫东说话,祝焱又道:“按理说,我作为父亲,应该跟着小梅到美国。可是实在是走不开。”
侯卫东理解祝焱地心意,道:“祝书记你放心,这一次精工集团派出了一个小组到美国,李晶董事长也跟着去,绝对不会出意外。”
“这一点我倒不担心。”祝焱顿了顿,道:“我就直说了,你和李晶应该很熟悉,她办了此事,真地没有任何要求吗?”
侯卫东想了想。道:“李晶这人我接触得久了,当年在益杨上青林镇之时,我二姐侯小英就曾经与她一起开过石场,那时她还没有什么产业,接触了六、七年,据我观察。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女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官场之人向来讲究留有余地,侯卫东这个保证却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祝焱是何等聪明之人,听了此语,便知侯卫东与李晶关系很深,他心里也就真正踏实下来,道:“卫东,你很好。我当年没有看错你。”
回到了成津县小招待所。刚过十二点,李致在院门口等着。也不寒暄,道:“赵东将那些材料收在一起。读了老半天,脸上不太好看,你得注意一些。”
侯卫东早就有心理准备,道:“农民负担是大问题,在沙州四县中,成津算是最轻的,真要强行减负,至少得从省一级开始,大政方针,我们县级城市根本无法作主,只能执行。”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小招一号楼。
“赵部长,实在对不起,今天跟着刘市长到省里开会,没有能陪你。”
赵东神情并没有愤怒之色,他指了指旁边地沙发,道:“我下来是工作,不是增加你们地负担,有为民和李致就行了,你又何必非得回来。”
侯卫东道:“赵部到成津来了,我怎么能不回来,我虽然没有当过兵,立正稍息还是懂的。”
赵东神情有些沉重,他道:“我以前知道农民负担重,却不知重到这种程度。”他直视着侯卫东,道:“这些情况你知道吗?”
侯卫东老老实实点头,道:“知道。”他指了指负担卡,道:“我还抽查了部分负担卡。”
赵东摇了摇头,道:“我走了一户,去年种了四十亩地,在双河镇算是种粮大户吧,一年忙到头,交了政府二万斤粮食,除去种子、农药、化肥等,最后剩下三千斤,谷子收完,堂客病倒了,花了二千多元,住院时将家里地粮食卖光,还借了钱。”
“你看,这家人的情况是否属实。”
“属实。”
“那农民还种什么地?你们这些当领导地,想过办法没有?”赵东提高了声音,原本文雅地脸上露出阵阵青筋。
侯卫东没有料到赵东会发怒,道:“成津对农村负担很重视,只收农业税、提留统筹等正儿八经的税费,只是,今年粮价就在四毛钱,一支一入,就算得明明白白,这些都是大政方针,县里是作不了主,我们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积极创造多种增收渠道,同时严禁不合理的负担发生。”
赵东知道侯卫东所言是实,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一眼都不瞧茶几上的材料,自语道:“靠勤劳都不能致富,政策肯定有问题。”
见赵东反怒,而且不似作伪,侯卫东就对赵东好感倍增,道:“赵部长,我在这里立军令状,立刻开展农民负担大检查,凡是不合理的负担都要取消,并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理。”
“我就是从湖北农村出来的,对农村有感情,如今这个情况不全怪县镇干部,也不是一个事,应想办法解决。”
侯卫东道:“下一步结合基层组织建设的推进,尽量寻求减负之路,同时搞好工业,适度转移一些劳动力。”
赵东沉默了一会,道:“我不是责怪你们,是心里憋气。”
侯卫东见赵东神色缓和下来,连忙道:“赵部长,我们先吃饭。”
赵东站起身,道:“中午就别搞复杂了,下午我要到益杨去看一看,益杨是沙州第一富县,那边的情况应该比成津要好一些。”
侯卫东心想:“市政府对这种情况很清楚,只是谁都不愿意将这个盖子揭开,赵东是很老练地干部,怎么今天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转念又想:“没有想到赵东会为了此事发怒,真没有想到。”
由于赵东心情不快,中午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
粟明俊对农村现状很清楚,暗自觉得赵东是大惊小怪,口里却要维持着赵东的威信,趁着赵东去洗手间之机,对成津县几位领导道:“赵部长是性情中人,看到老百姓负担重,心里特别难受。”
副书记莫为民以前与粟明俊就认识,说话比成津县土生干部要随便一些,道:“我在研究室之时,搞过农民负担问题的调查,客观地说,成津县减负工作做得挺不错。”
侯卫东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莫为民,道:“赵部长提醒得很及时,县里马上成立一个农民负担检查小组,为民书记任组长,深入农户进行检查,查出问题,一律从重从快进行组织处理。”
莫为民眼看着一件麻烦事情就不翼而来,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暗道:“我去多什么嘴,惹出事情到身上。”口里道:“此事还是由朱县长来负责,他在分管农村工作,比我内行。”
侯卫东笑眯眯地道:“为民书记搞过农村负担调查,对这块熟悉,就别谦虚了,另外,发现了什么问题,你处理起来也及时。”
说至此,莫为民只得接受了这份工作。
粟明俊暗道:“侯卫东当了书记,这太极拳的招术玩得越来越自然了,莫为民当个检查组长,只怕要得罪些基层干部。”
郭兰从小就在校园长大,工作以后又一直在机关,对于农村生活没有太多切身体会,这次跟着赵东看到了农村贫困户衰败的景象,很有些吃惊,以前来到成津总是一掠而过,公路两边田园风光还曾经让他陶醉,今天走下了汽车。深入农户。才发现田园风光只是一层美丽的外衣。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心里却想着与农民负担不相干的事情。
粟明俊对农村话题还颇有兴趣,问道:“双河镇土地平整,交通方便,应该可以搞多种经营,这也是提高收入的途径之一,我看沙州城郊的村民就富得很。”
“双河镇就是县里地蔬菜基地。农民都有种菜地习惯。只是双河人多地少。没有办法扩大经营。少数技术好、有经营头脑地农户才能靠种菜致富。也正是这个原因。修路之时要调整土地。哪怕只是占田边地角。村民都觉得有刀子在身上割。”
“能否让土地向这些种植大户集中。这样有可能创造更大地经济价值。”
“这正是我们正在探索地道路。政策上还有些瓶颈。所以步子不能迈是太快。”侯卫东继续道:“从目前地状况。要想以农业致富难度较大。所以我们重点作好两件事情。一是切实减负。另一条是大力发展县域经济。有了企业。农民就能离土不离乡。”
赵东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侯卫东最后几句。他接口道:“我同意卫东地观点。以工带农才是解决农村贫困地好办法。这么多人困在土地上没有什么意思。”他又道:“只是发展乡镇企业是渐进地过程。需要有一定条件。劳务输出就是一条捷径。我算了帐。只要有一万农民到外地打工。每年带回一千块钱。就能增加农村收入一千万。这一千万要从土里增产。难上加难。”
侯卫东点了点头。他对李致道:“有了赵部长地指示。我们就放开手脚搞劳务输出。名字就叫做外出务工服务中心。县里可以抽调力量对外出农民进行岗位培训。发布沿海各省地信息。同时组织相应机构参与外出农民地维权行动。这事就由李部长来牵头。整合人事局、农业局、劳动保障局、总工会、妇联地力量。”
赵东难得地露出笑脸。道:“卫东。此事若真是抓得好。倒是为村民办了一件大好事。不过。此事千头万绪。说起容易做起难。最怕华而不实。半途而废。”
侯卫东顺杆上爬,道:“就业服务中心是赵部长的金点子,等挂牌之时,你一定要来剪彩。”赵东道:“到时记得通知我,我不仅要在挂牌之时要过来,半年以后我还要来看效果。”
将赵东一行送到了新公路上,侯卫东按照规矩与几位客人握手,当握着郭兰之时,他道:“郭教授送到省人民医院了吗?”郭兰点点头,道:“已经送过去了,谢谢你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