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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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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燕子传奇》
第 一 回 重囚名偷
深夜……
无月的深夜,幽静,冷凄。
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萧索,飒飒的风,吹飘着落叶。
青砖砌成的墙壁,高大、坚牢,一盏高挑的风灯,摇曳在夜空中,一圈昏黄的灯光,照着空寂的庭院。
重重的铁栅,紧闭的木门,锁住木门的特大号铁锁,真是戒护森严,飞鸟难渡。
是的,这里是开封府大牢一角,囚禁重刑要犯的三号牢房,关的都是拳大臂粗的江湖人物。
两盏纱灯划破夜色,迅快的行了过来,八个佩刀的捕快,护拥着开封府总捕头铁掌燕飞,行近了栅门。
铁栅启动,值夜的牢头,迎出了栅门,躬身一礼、道:“燕爷,这么晚了,还要提犯人哪?”
燕飞点点头道:“七号,江千里。”
“这……”牢头怔了一怔。
“怎么,有问题……”燕飞皱起了眉头。
“没问题!没问!………只不过,江老不太喜欢有人夜里吵他。”
“什么江老,哼!这里是开封府大牢,他是被关的犯人……”
“是是是,卑职现在就去带他出来……”
“慢着!”
牢头停下了脚步,道:“燕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陪你进去,江千里名动武林,是个英雄人物,对他礼遇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江千里在武林中的赫赫声威,使燕飞态度立刻改变,何况,今夜提审,情形异常,不像开堂审问。
“是啊!燕爷,江老的罪名也不大,最多关个二年、三年,再说,他真要走,这开封府的大牢也未必留得住他……”牢头突然住口,看看燕飞的脸色,担心激怒了这位中原名捕。
这一次,燕飞没有生气,神情很平静,淡淡一笑,道:“牢头,说下去。”
“燕爷不生气,卑职就放胆直言了。江千里的朋友很多,大江南北,黑白两道,都有他的知己好友,一旦他破牢而去,燕爷虽然武功高强,但想追捕到他,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了。”
“不只是麻烦,只怕是非常的困难……”燕飞心平气和地道:“论江湖道上的声望,我自知难望项背……”
“燕爷,你是说……”
“我说的都是实话。”
“燕爷能了解卑职的苦衷,这就好说话了,二十五斤的特号大枷,他只要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就全散了,拇指粗的脚镣,他伸伸腿,抬抬脚,就蓬然中断,老实说,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半尺厚的木门,两支八尺的围墙,拦不住他,就是这座铁栅门,只怕也禁不起他的神力一挥……”
燕爷吁一口气,道:“那是怎么留下他的?”
“求他………”牢头苦笑一下,说:“江老吃软不吃硬,我们跟他说理,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
“他就答应了?”
“是!所以,江老没上手铐,也没加脚镣……”牢头低声道:“燕爷,你要担待一下,我们已经把犯人留在了牢房里,至于从什么方法,燕爷就不要追究了。”
燕飞笑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带我去看他吧!”
江千里被关在靠边间的牢房中,人身上虽未加刑具,可是房门外却加了两条铁链子拦着,两个牢卒,穿着黑色的衣服,隐伏在两侧的暗影之中,怀中各抱一支诸葛匣弩。
那是一种连发的弩箭,一匣十只,近距离内,是非常恶毒的暗器。
看到了这种布置,燕飞忍不住微微一笑,忖道:“牢头禁卒,果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表面上说尽好话,骨子里却是别有安排。
牢头举手一挥,两个抱着匣弩的禁卒,悄然退了下去,这是阴招,不能让江千里看到。
解下铁链,打开门锁,牢头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江老,燕总捕头来看你了。”
两个掌灯的捕快,举起了手中的纱灯,只见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五旬老者,仰卧牢房一角,虽然没有床铺,但地下却铺着很厚的羊毛毡,身上还盖着一条棉被,双目紧闭,似是睡的正熟,旁边还放一坛老酒。
果然是受着很优渥的礼遇。
牢头蹲下身子,低声道:“江老,咱们总捕来看你了。”
江千里笑一笑,挺身坐起,道:“总捕头半夜里提我老人家出去,可是要拉出去砍头了?”
“江兄,在下燕飞,身不由己,深夜来此惊扰,请江兄多多原谅。”
江千里两道目光,转注到燕飞身上,打量了一阵,道:“说吧!
什么人要见我?“
燕飞道:“府台大人在内厅接见………”
江千里一跃而起。道:“行,走吧!他把我老人家关了进来,我看他怎么样把我放出去……”大步向外行去。
燕飞一横身,拦住去路,道:“江兄,不能就这样出去!”
“难不成还要加上手铐脚镣?”
“脚烧不用了,手铐只怕难免,这是朝廷的法度,江兄要担待一些。”
江千里笑道:“燕飞,我老人家可是有仇必报,你替我加上手铐,那就是欠了我一笔债,再说,开封府只怕很难有一副能锁住我的手铐、”
“官身难自主。江兄,得罪了。”
燕飞伸手由一个捕快身上取过手铐,双手齐出,叭地一声。锁在江干里的双腕L。认位奇准,动作利落。
车头亲眼看到过二十五斤重的大号脚镣,被江千里硬生生震断,这副小小手铐,如何能锁得住他。一旦翻脸,势必会引发一场恶战。心中念转,立刻退出牢房,暗作戒备,准备随时招呼弓箭手,赶来助战。
大出意外的是江千里并未挣断手铐,望着燕飞淡淡一笑,道:“燕飞,可以走了吧!”
“是,江兄请!”
江下里昂首而行,燕飞紧随身后,两个执灯捕快,抢在前面带路,六个捕快手握刀柄,两侧戒护。
内厅是知府大人退堂之后,接见客人的地方,布置得非常雅致,此刻,燃起了四支儿臂粗的巨烛,照得整个厅堂一片通明。
但坐在主位的,并不是开封府的知府大人,而是个穿着青缎子长袍的中年人,一脸冷肃的神情,微皱着两道眉,尹知府更是一脸诚惶诚恐之色,坐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燕飞认识那中年人,是河南巡抚马文中,开封府的顶头上司,立刻屈下一膝,抱拳垂首,道:“开封府总捕头燕飞叩见巡抚大人。”
“起来,起来,内堂不用多礼。”
“谢大人……”燕飞转向尹知府,道:“囚犯江千里带到。”
尹知府点点头,转向马文中道:“大人,这位就是江千里。”
马文中目光移注到江千里身上,江干里傲然而立,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千里!……”燕飞厉声喝道:“见了巡抚大人,还不参拜,给我跪下。”
一上步,逼近江千里的身侧,右掌一扬,就要劈下。
“不用了!”马巡抚右手连挥,阻止了燕飞,道:“开了他的手铐。”
“是!……”燕飞走近正待行动。
江千里突然双手一挣,手铐断裂,散落一地,笑道:“不敢劳动总捕头。”
燕飞拦在江千里身前,冷冷说道:“江千里,你最好规矩点。”
马巡抚道:“燕捕头i你下去!”
“这……”燕飞目光转注在尹知府的脸上。
江千里却哈哈一笑,道:“巡抚大人,燕飞忠心护主,你要他离开厅堂,岂不是要他亏负职守。”
“也好,燕捕头就留下来吧!”
“是!”燕飞退到了马巡抚的身侧,凝神戒备。
挣断手铐不难,但像江千里这样挥手之间,铁打的手铐裂断数截散落,那就非深厚的内功不可了。燕飞就自知无法办到的。
“江先生请坐!”马巡抚脸色冷得可以刮下一层冰来,但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十分客气。
“大人以非常之礼,优渥草民,事出情理之外,必有非常之事,有话就请明说吧!”
马巡抚叹息一声,道:“江先生果然见识非凡,文中就直说了。”
封疆裂土的一品大员,面对一个囚犯,竟然自己报出名字,这礼贤下士也礼贤的有些谦卑了。
燕飞心头震动,想不出堂堂一省的巡抚大人,为什么如此礼遇一个囚犯。
再看尹知府坐在一侧。,脸色苍白,看上去,他倒像一个待决的囚犯。
马巡抚似是在思索措词,沉吟了一阵,接道:“听说江先生擅长追踪觅迹之术,天下无出其右。”
大人要江某去找一个人?“
“不错!此人关系非常重大,江先生如肯出手相助,文中十分感激。”
“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吧!”
“当然!”马巡抚点点头道:“我知道江先生一言九鼎,只要答应了,我会尽告详情……”
“慢来,慢来……”江干里缓缓说道:“先把江某人的官司了断,我才能考虑答不答应。”
尹知府突然接道:“你只要答应了巡抚大人,官司就一笔勾消,立刻放你出狱。”
江千里吁一口气,道:“我看知府大人是有些误会了,我要了断官司,是要把事情分个曲直……”
尹知府又要接口,却被马巡抚伸手拦住了,尹知府只好把要吐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应该的,应该的,江先生犯的是什么罪,要如何申雪,文中可以立刻判定。”
江干里笑一笑,道:“尹大人今年有四十岁了吧?却讨了一个十七岁的侍妾……”
“有这种事,尹知府,你自己说吧!”
“卑职是花钱买来的,拙荆体弱多病,娶房侍妾,是为便予照料生活起居。”
马巡抚点点头,道:“江先生,是不是这么回事?”
“尹大人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不过,那位姑娘可不是心甘情愿马巡抚眉毛一扬,道:”那是恃强霸占民女了?“
“大人!………”尹知府突然跪了下去,道:“这是幕宾无知,事前卑职未明内情,事后知晓,米已成饭,卑职失察,请大人降罪。”
四品黄堂,娶房侍妾,又花了银子,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在那个时代里,不要说官宦人家啦,就是有钱的乡绅、员外,讨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司空见惯的事,马巡抚亦好此道,家里就有两个侍妾,只不过,今夜的原告不对,弄得马巡抚也僵在那里了。
但他究竟是宦海在大员,历练丰富,略一沉思,已有计较,道:“查事不明,是该降罪,江先生,你看,该办尹知府什么罪名?”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尹知府虽然不是个青天府台,也不是个贪赃枉法的坏官,我看应该罚他俸银半年,至于那位姑娘么……”
尹知府接道:“我立刻把她遣送回家……”
“那倒不用了,江某已查清楚了,那丫头初时虽不情愿,但你尹大人惜花有术,那丫头好像已甘心为妾了,唉!田舍村夫,如何能比得上大人的潇洒文雅,现在若送她回去,她却过不惯那种村妇生活了。”
“说的也是,江先生处置的好,情理兼顾,网开一面,文中好生佩服。尹、知府,你可愿认罚。”
“卑职先垫出半年罚俸,这笔钱……”
马巡抚接道。“江先生早已安排了去处吧?”
“就送给那丫头过去的青梅旧友,让他讨房媳妇吧!此事传扬民间,不但可替府台大人树立官风,也算是一桩美谈。”
“好,好,此案已结,尹知府请起来吧!”
“是是是,多谢大人。”
马巡抚道:“尹知府,江先生的罪名是………”
“误伤公差,而且那公差伤势已好,原告已无意再告,卑职即刻下令开释。”
误伤了什么公差?尹知府没有说,江千里也不提,马巡抚也不问,但却心中有数,定然是替知府大人作媒的那位幕宾了。
“江先生肯在开封府大牢之中,除了便于查明尹知府如夫人的事情之外,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马巡抚展现出精明干练、洞察细微的才华来。
“大人高明……”江千里不得不佩服了,笑一笑,道:“看来你们做官的人,观察事物之能,比起江湖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飞却听得心神皆震,便于查明知府大人的家务事!那是说,江千里在那等隐密、森严的监视之下,却能来去自如,竟未被人发觉,这人的武功之高,身法之奇,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可否说出来听听呢?”马巡抚步步紧逼地问道:“以江先生身手之高,要查明一桩小事,实也用不着在牢中委屈自己,文中虽然想到了别有缘故,但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江千里的神情突然转为严肃,低声说:“燕总捕头,布守在内厅外面的人,可都靠得住么?”
“原来,灯火辉煌处,看不到有人戒备,但厅外的夜暗之中,却是守备森严,有三十多名捕快,环卫在内厅四周。
“靠得住,都是我手下的捕快,我自信埋伏得十分隐密,想不到仍然瞒不过江兄的耳目。”
江干里道:“那就好,不敢相瞒两位大人和燕总捕头,江某人甘愿坐牢数月,是为了追查一个名满江湖的神偷…”
“什么?神偷……”燕飞顿觉一阵脸红,追神偷追到开封府衙门里,要他们这个开封府的总捕头,脸上如何能挂得住。
“说起来,燕总捕头也该知道…”江千里吁一口气,道:“听说过转龙手张不空吧?”
“江见是说转龙手张不空藏身在我的开封府衙里?”
燕飞的脸上一片怒色,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了。
“是的,燕老弟,张不空的偷窃之技,天下无双,而且行止诡密,又擅长易容之术,刑部的刘总捕头,曾经花费半年时光,尽出刑部干员,仍然无法查出他的行踪,唉!这个人专偷天下名贵的珠宝古玩,从不失手,各地的官府都奉有格杀勿论的上谕。”
“我看过这道上谕。”尹知府道:“他偷到皇宫内苑去了,真是罪该万死,江先生既然发觉了他的行踪,快些把他缉拿归案,也是大功一件,不知他现在何处?”
“就在府衙之中……”
一下子像被火烧到了屁股,尹知府几乎是跳了起来,道:“你是说,他就住在这里?”
江千里点点头。
“这还得了,上谕缉拿的要犯,竟然躲在衙门里,快!燕总捕头,去把他抓来归案。”
“是!”燕飞应了一声,回顾江千里道:“江兄,请指点兄弟一个方位。”
“急也不在一时,燕老弟,张不空行踪飘忽,警觉之心奇高,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可能闻风而逃,再想找他,那就如大海捞针了。老实说,刑部中多员高手,追到他出生的原籍,竟然查不出一点线索,连张不空这个名字,可能都是假的,真是春风拂面不留痕……”
“可是……”尹知府急急接道:“事不宜迟啊!迟恐有变,江先生,我看早点行动,才能掌握先机……”
“江先生说得对!”马巡抚说话了:“谋定而后动,要一举成功。”
尹知府不敢再多言了,但他焦虑的神色,却溢满在眉目之间。
原来,尹知府的公馆,就在开封府衙后边,相连一处,转龙手匿隐在府行中,也就是在他的卧榻之侧,叫他如何不急。
燕飞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转龙手张不空公躲在什么地方呢?”
“监牢里。”
“噢!……”尹知府恍然大悟接道:“犯人……”
“张不空不像江某人这么能吃苦耐劳,蹲在牢房里,滋味并不好受。”
“江兄是说他寄身在禁卒之中……”燕飞终于想出了可能隐匿的所在。
“有禁卒,也有牢头……”江千里笑一笑,道:“转龙手不是一个人活动,他领导一个组合,一共有多少人我还没有查出来,但潜隐在监狱中的人,至少有三个以上。”
“他们所管理是几号牢房……”燕飞问道:“人手是不是集中在一处?”
江干里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刚刚还见过他……”
“三号牢房的张牢头……”燕飞的脸色变了,咬牙切齿地道:“可恶!我去抓他归案。”
一伸手,拦住了燕飞,江千里低着头道:“暂请息怒,转龙手偷窃之技,冠绝天下,拥有的财富,世无其匹,他要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并不困难,为什么甘愿化身一个牢头,混入开封府中?……”
“是啊……”马巡抚本有要事,受高人指点,请求江千里挺身相助,但现在,却因转龙手隐匿开封府街一事,引起了强烈的好奇,缓缓接道:“张不空定然是另有所图,才甘为牢头,江先生可是已查出一点眉目?”
他虽久历官场风云,渡过多重艰险,晋身于一品大吏之位,自具有常人所难及判断事理之能,不过,对江湖事物诡谲玄奇的变化,又非他能料断,但饱读经书,胸藏锦绣的才学,却能举一反三,江干里提出一个疑问,他就联想出一些事机,只不过无法猜测出内情变化罢了。
江千里双目炯炯,凝注在马巡抚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大人是否也想到了什么?”
马文中笑道:“这就不好猜了,下官对江湖中事,一无所知,不过,以常情推论,他隐身于开封府街中,可能和开封府衙门有关?”’“大人虽未说得很清楚,大体上而言算是猜对了。”江千里神情肃然道:“转龙手甘愿委身于三号牢房的牢头这个工作,实在是为f想寻找一件东西。”
“下官这就不明白了。”尹知府接道:“张牢头叫张九,在开封府作监房的牢头,已有很多年了,本府到任已经三年,到任时点验各房班役,他就在三号监房任牢头的职位,再说下官并未收藏什么珍贵宝物,难道张九即转龙手的化身不成?这多年,他一直隐身于此。”
“当然不是,尹大人如果知道转龙手张不空的能耐,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江千里说道:“转龙手不是张九,也不可能隐身在此地很多年,但他精于易容之术,又善模仿各地方言,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那么真的张九呢?”尹知府不服气地问。
“只怕早已被杀害了!”
“戒护三号牢房的一共七个禁卒,他们常年均和张九相处,难道会看不出破绽?”
“可怕的地方也就在此了,七个禁卒可能被杀过半,余下的不是受制不敢声张,就是被转龙手重金买通,最好的一项推论,他们心中有点怀疑,但因为没有证据,不便随便出面告发。”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了……”尹知府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身上,道:“燕总捕头,你要尽出精锐,抓到转龙手拷问个明白,一下子杀害了数条人命,当真是目无王法了。”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转龙手东西还未到手,只要咱们目下的谈话,不会走漏消息,他应该不会离开。”
尹知府道:“可是,兵贵神速,不宜迟延……”
“尹知府……”马巡抚接口了:“江先生既然说出了内情,自是不会坐视,捉拿转龙手的事,就听江先生的安排吧!”
“卑职受教!”尹知府恭应了一声。
“马大人好重一顶的帽子啊!”江千里苦笑道:“咱们三更时分动手,江某人没有和转龙手对过阵,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他……”
尹知府接道:“燕总捕头会全力帮助你。”
“江某也会全力以赴。”
“现在二更左右了吧!……”马巡抚道:“燕总捕头要听江先生的调度……”
“是!卑职一切遵照江先生之命行事。”
“不敢,不敢,江某全力和燕总捕头配合,倒有一件事,要先行准备。”
“江兄吩咐,燕飞立刻去办。”
江千里道:“先就布守在大厅外的捕快,选一些精干的人员,在三号牢房外面的通路埋伏,动作要小心谨慎,不要太接近,转龙手机警的很,最好能调集一些军马,把开封府先围起来,要他们暗带火把,听号令一起点燃,弓箭手布守四周,骁刀手入衙助战。”
“好,燕总捕头请传我令渝,要步兵总领王英点五百精兵,一百名弓箭手,围住开封府行,步要轻巧,不得发出声息,惊动人畜,违者杀无赦,限三更之前布置完成,再和王统领来此见我。”
“是,卑职立刻会办。”燕飞迅快的闪了出去。
江千里笑一笑,道:“巡抚大人还是个用兵的能手啊!”
“纸上谈兵罢了,如不是江先生已经指点出来,文中就不知如何调度了。”语声一顿,又道:“转龙手要在开封府街中取得什么东西,江先生也早已探听出来了吧?”
江千里点点头,道:“这件事和江湖上的朋友有关……”
“我们是不便听闻了?”马巡抚笑笑道:“不能说就不用说了。”
“倒也不是……”
江千里顿了顿,缓缓地又道:“大人明察秋毫,想来自有适当处断,江某不想隐瞒,开封府衙三号牢房内囚禁了一位重刑要犯,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名叫姬重天,入狱时,已身受重伤,为防他逃走,又用铁链锁住了琵琶骨……”
“这个人不畏五刑,不肯认罪,已然过了五堂,他死不划押。”
尹知府解释道:“以致于拖延了两年,无法定论,卑职已申报抚府,请命定夺。”
“嗯!”我记得看过这个案子,江先生,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该赦还是该杀呢?”
江千里道:“这个江某就不便说了,如论他在江湖上的声誉,倒是介于正邪之间。”
马巡抚道:“转龙手为他而来,是准备救他出去了?”
“转龙手要救他,早就救走了,岂会拖延如此之久,只因他身怀一本武学奇书,转龙手意图谋取,才委身牢头的工作,但姬重天生就一副硬骨头,任凭转龙手百般的折磨,就是不肯说出藏书的所在。但江某进入了牢房之后,倒是给姬重天一个喘息的机会,转龙手有所顾忌,就很少拷打姬重天了,反而每日备了酒菜,把姬重天养得身体大大好转。”
马巡抚接道:“如若能找到那本武学奇书,就送给江先生,以作酬谢。”
“这么说,江某就先谢过大人了。”
尹知府长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一个囚禁要犯的牢房中,竟然有着如此曲折的事儿……”
燕飞动作很快,不过顿饭工夫,就赶了回来,先向马巡抚报告,王统领已点动人马,遵照布置,布置完成,立刻来见督抚。
然后,他又转向江干里道:“我已就布守厅外的捕快中,选了十五名赶往三号牢房外面布置,转龙手如有行动,他们会传警过来。”
江千里笑道:“好,王统领一到,燕总捕头就送我回三号牢房。”
尹知府奇道:“怎么,江先生还要回牢房去,你是巡抚大人要的人,你敢坐牢,下官可不敢再关你了。”
江千里笑笑道:“不但要入牢房,也还要加上一副手铐,能不大动干戈,最好不要,以免伤亡……”
江千里说出了擒贼的计划。
燕飞不住地点头。
计议停当,王统领也赶到了厅堂。
王英是武举人出身,魁梧高大,此刻,他全身披挂,腰悬箭袋,手中提了一把四十五斤的大关刀,一个佩腰刀的随从,背了一把硬弓。
武将自有武将的威风,和江湖人物自有不同。
王英低声向马巡抚报告了布署的情形。已是三更时分,燕飞拿过一副手铐,道:“江兄,要不要暗藏一把兵刃?”
江千里笑道:“不用了。”
“那么得罪了!”燕飞替江千里加上手铐,转身向外行去。
仍是原来提取江千里的八个捕快随行,两个挑着纱灯前导。
刚行近三号牢房的铁栅,栅门立刻大开,张牢头带着两个禁卒,迎了出来,道:“燕爷,江老没有受刑吧!”
江千里道:“你看,我老人家不是好好的吗,连汗毛也没少一根。”
“那就好,那就好,江老平安,我们也好过一些了。”
燕飞却冷冷地道:“张牢头,叫他们去拿一副大号脚镣来,知府大人交代,此后要严加看管,不能像已往那样放纵他!”
张牢头应了一声,回头吩咐身侧一个禁卒,道:“老李,去拿副大号的脚镣来,燕总捕头的吩咐,江老不会怪在我们头上的。”
江千里道:“我老人家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再加脚镣,我连这副手铐也不要戴了。”两手一挣手铐断裂落地。
只见,他伸手向张牢头抓去。
燕飞单刀出鞘,一侧身堵住了张牢头的后退之路,六个随行捕快,扑向留在原地的禁卒,两个掌灯捕快,高举纱灯,后退了几步,口中吹起尖锐的竹哨声。
张牢头一闪,避开了江千里一记擒拿手,喝道:“江老,你怎对我出气啊!燕总捕头的吩咐,我是不得不遵从啊!”
就这么说话的工夫,江千里已攻出了十余招。
张牢头身如陀螺,就地转动,竟然连连避开了江千里十余招的攻势。
燕飞看得心头震动!
江千里攻势如重波叠浪,张牢头应付从容,身不离三尺方圆之地,是转龙手易容假扮的已无可疑。
但燕飞并没有出手,他要全神戒备,以阻截转龙手逃逸。
这时,牢房四周已亮起了火把,照得一片通明,埋伏在牢房的捕快,已把任务交给了进入府衙的骁刀手,冲入铁栅内,在燕飞示意下布成了一个圆圈,围住了转龙手。
那名禁卒也现露出了真正的武功,由身上取出了两把手叉子,力抵六名捕快的围攻,竟然游刃有余,六个人反被他逼得团团乱转。
江千里一面加紧抢攻,一面说道:“燕总捕头,分人手去围住那个取脚镣的禁卒。”
燕飞分派冲入栅门的捕快,追捕另一个禁卒,一面高声说道:“张不空,你走不掉的,大批的军马已围住了牢房。”
张不空哈哈大笑,道:“燕飞,你那点微末之技,还不放在张大爷的心上……”
目光盯注江千里的身上,接道:“江兄,你也是江湖中人,如果和六扇门中的人联合一气,只怕有伤江兄在江湖中的声望了,这么办吧?你开个价码出来,我立刻付现,不要你江兄助我退敌,你只要转头一走,日后咱们算是朋友,江兄有什么需要,兄弟是全力以赴,怎么样?”
“话是说得很不错,但你转龙手一向口是心非,只怕咱们这一个冤家是结定了。”
但闻一声闷哼,和禁卒动手的六个捕快中,有一人被对方刺中了前胸,鲜血泉涌,伤势极重。
燕飞暗道:转龙手的从卫,竟也如此利害。一挥手,立刻有捕快顶了上去,抬走了伤者。
他衡量利害,阻截转龙手最为重要,不肯出手帮助捕快拒敌。
忽然间,火把耀目,王英带着二十四名骁刀手,冲入栅门,大刀一挥,高声叫道:“让开,让开,我来会会江湖高人。”
王英疾疾向转龙手冲去。
燕飞低声道:“统领,去对付那一个,他已伤了我两名捕快。”
不错,又有一名捕快被手叉子刺中右臂。
但捕快众多,一人受伤,立刻有人顶上,始终保持着六人围击合攻的局面。
王英眼看又有捕快顶上,转眼去瞧江千里和转龙手的搏斗。
两人都未施用兵刃,空手缠战,但见掌拍指点,脚踢肘撞,你来我往,快如闪电,不由得看呆了。
这和他冲锋陷阵,舞刀攻敌,完全是两种打法,心中暗暗忖道:“他们打的这么一个快法,我如一刀劈他不中,被他欺近身来,要如何应付?”
心中有了一层顾虑,未再坚持出手。
这时,二十四名骁刀手,也围成了一个圈圈,栅门外火光烛天,刀枪耀眼,数百名步兵已进入府衙,把三号牢房围个水泄不通。
转龙手目睹情景,有些焦急了,一个失神,被江千里一指点中右肩,顿觉半身一麻,身躯转动顿缓。
江千里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出三招,点中了转龙手两处穴道。
眼看转龙手已被擒住,燕飞才大喝一声,挥刀攻向禁卒,一阵快刀急斩,磕飞了一柄手又子,飞起一脚,踢中了敌腰,两个捕快冲上前去,生擒活捉。
江千里长长吁口气道:“好利害的转龙手,如非我们声势壮大,使他心惊疏神,再打一两百招,只怕也难分胜负。”
“盛名之下无虚士,江兄果然高明,燕某人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王英笑一笑,道:“江湖人物交手和冲锋打仗不同,我们虽然来了,却一点忙也没帮上,咱们就此别过了。”一挥手,带着人马退去。
燕飞早已叫人准备好了丝索牛筋,把转龙手和他的从卫捆个结实,江千里才拍开了张不空的穴道。
但那去取脚镣的禁卒,却击退了追赶的捕快,趁大军还未合围之前,逃了出去。
马巡抚、尹知府得到了报告,亲自前来告诉江千里,二堂上已摆了酒宴,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江干里的心中明白,马巡抚要求的事还未说出来,无法推辞,笑笑道:“两位大人都肯通宵不眠,江某自然奉陪,不过,燕总捕头也不能放过,应该陪我们喝几杯。”
“那当然,燕飞,你也来吧。”马巡抚立刻作了决定。
“是,卑职安顿好了这两个要犯,就去侍酒。”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二 回 寻查公主
二堂上果然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两个侍酒的书童也早已伫立厅中。
马巡抚让江千里坐上位,江千里执意不肯,坐了客位,三人举杯互敬。
江千里只管喝酒,似是一直躲避着马巡抚的问话。
马文中已知江千里要等燕飞来,才谈正事,认为江千里有意给燕飞面子,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燕飞才赶到二堂,向马巡抚、尹知府告了罪,才入席落坐。
江干里敬了燕飞一杯酒,尹知府已抢先问燕飞如何安顿两个要犯。
燕飞欠身答道:“卑职调派了十二名捕快,四人一班,轮番看守,除了牛筋索绳捆绑之外,又加了两条铁链子,锁了双腿,告诫两人,如有逃狱行动,立刻以弓箭对付,并断去双腿。”
尹知府道:“好,好,天一亮就备文上呈……”忽然想到巡抚就在眼前,急急改口道:“大人可有指示。”
马巡抚笑一笑,道:“这是钦拿的要犯,尹大人这一功立的不小,我会在奏摺上力加保举,俟圣意定夺,解京候审,还是就地正法。”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尹知府高兴得眉眼都在跳动,把刚刚被罚俸半年的臭事,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心中一直在盘算着,这一功如讨了圣上欢心,说不定也可弄个巡抚干干呢!
“江先生!”马巡抚笑笑,道:“我们可以谈谈别的事么?”
“好,江某洗耳恭听。”
马巡抚道:“江先生是答应了?”
江千里道:“大人的破格礼遇,江某是感戴万分,力能所及,不会拒绝,只不过江某也要提出一个条件,要大人作主成全。”
这一下,马巡抚可愣住了,想不到江千里老年成精,倒打一把子,如果他不愿应承,提出了一个自己力难所及的反条件,岂不是说了也是白说。
一时间,犹豫不定,脸色也沉重起来。
第一个反应的是尹知府,跟着收敛了笑容,脸也拉长了。
燕飞皱皱眉头,道:“江兄,巡抚大人已明示的很清楚了,是要你江兄代为找一个人,那是江兄独步江湖的本领,至干江兄的条件,能不能先说出来,也好让巡抚大人斟酌一下?”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江某人提的条件和你燕总捕头有关。”
“和我有关,那好,我先答应你,就是要我的人头也立刻宰给你!”
“燕飞,别太冲动……”马巡抚的脸色解冻了,条件放在燕飞的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说话的口气却十分慈和,道:“听听江先生说法再作决定。”
这就是作大官能耐,心里想的口里说的,未必就是一致的。
“不!卑职先答应他,江兄,你说吧,要我燕飞的什么?”
“你的儿子,小燕子,他今年十五岁了吧!”
燕飞道:“小燕子,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对,再晚两年就来不及了,你肯不肯答应?”
“这个……江兄,你要他做什么?”
“是不是想收作徒弟……”马巡抚笑了,笑得很开心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准备要传授衣钵?”
“大人,这一次只猜对了一半。”江千里微笑着说:“小燕子是江某人几十年见到最好的资质……”
“江兄的意思是……”燕飞想到江湖上有利用童心配药的传说,心情大为紧张。
“江某人直说了吧!我还没有收小燕子作徒弟的资格,因为,我这点本领太有限了,收了他,等于糟蹋了他,你燕总捕头那点本领,充其量和江某人半斤八两,咱们都不配作小燕子的传艺师父。”
“江先生的意思,是要替小燕子推荐一位名师了?”
“对!这才是江某人留在开封府最大原因,至于追踪转龙手,只不过适逢其会,燕老弟也许还不知道,我和小燕子已经认识七八个月了,也传了他几手功夫,那真是叫我震惊啊!”
“有这等事?小燕子从未对我说过。”
“是我不准他说的。”
“那江兄又震惊什么呢?”
“燕老弟,我不知道你传了小燕子多少武功,我江某传他武功不过五个多月,几乎已被掏去了压箱底的能耐,他能一学就会,举一反三,我看再有三个月我就没有什么可教的了,燕老弟,小燕子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呀,可惜未遇上真正的师父,我要他去见一位风尘奇人,我想,他会为小燕子的才质而破格收录门下。”
“江兄,能不能告诉我,那位风尘奇人是谁?”
“现在不能说,小燕子还未拜入他门下……”
“这是好事啊!文中也要插一腿,如果燕总捕头同意,我想收小燕子做个干儿子,怎么样?”
“大人,这……这是小燕子的造化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尹知府请看个日子,带小燕子到我家去,正式拜见干爹干娘……”
“对!要大排筵席,好好热闹一下。”尹知府讨好的说。
“也不用太铺张了,客人也不要多,心诚就好了,燕总捕头,你说呢?”
“一切由巡抚大人作主……”
马巡抚一笑,道:“以后……燕总捕头,咱们就是干亲家了。”
“下官高攀,下官高攀……”
“燕老弟,你还没有答应我呀!准许我把小燕子带走,快只三年,迟则五载,还你个绝世高手的小燕子。”
“行,我答应了,不过,回去可要对老婆费尽口舌了。”
“可是,江先生……”马巡抚急急叫道。
“我知道,我会先办巡抚大人的事,现在,我答应了,大人请说明内情吧?”
马巡抚脸上泛出欢愉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叹口气,道:“江先生,这件事不但关系着文中的前程,也关系尹知府、燕总捕头的进退,严重点说,只怕还牵连着身家性命……”
这番话太严重了,尹知府本来的一腔欢喜,突然间如冷水浇头,脸色大变,燕飞也听得愣住了。
江千里脸色沉重地道:“大人,什么人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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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大人……”尹知耐不住心中的疑惧,接口说道:“难道那人是比转龙手张不空还重要的钦犯?”
“抓不到钦拿要犯,刑部的责任会比地方官员重大……”马巡抚语声幽沉的说:“大不了降旨叱责一番,绝不会牵连到身家性命”抄家灭门啊!……“尹知府脸色更见惨白。
“不错,我不是危言耸听,找不到这个人,圣上一定震怒…… ”马巡抚道:“抄家灭门确有可能,就算圣上宽厚,也会办一个罢官充军,永不录用。”
“我的妈呀!……”尹知府差点叫出口来,强忍急吞,还是把我字叫了出来。
“尹知府,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马巡抚望着尹知府。
“卑职是想知道一些详细的内情,大人可否明示呢?”
“是要说清楚的……。江先生不明内情,也无法着手找人的,三公主凤驾南游,在这里失踪了……”
“在什么府县失踪的?”尹知府急急迫问。
“就在贵府地面上,开封府东大街的高升客栈,三公主夜宿那里,天亮后,人已不见了。”
“卑职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三公主到开封的消息……”尹知府说:“如果卑职得到讯息,自会全力保护,保不住公主的安全,甘愿领罪受刑,死而无怨,但卑职……”
“公主是轻骑南下,我也是在公主失踪后才得到消息的,这件事,本来不应该怪罪到地方官员,但天威难测呀!……”
“大人……”燕飞开口了:“公主离京,难道就没有官廷的侍卫随行保护么?”
“有!只不过,他们是在三公主失踪之后,才到巡府中见我。”
“江某斗胆,请问大人,他们是几时到巡府中报案?”
“午时过后……”马巡抚道:“日上三竿,还未见公主起身,他们还认为是三公主旅途劳顿,睡得香甜,不敢惊扰,直到近午时分,才觉情形不对,破门查看,三公主芳踪已杳,不知去向了。”
“护送三公主南下的有几个宫廷侍卫?”江千里神情冷肃地说:“是否有宫女随行?”
“三个侍卫,两个宫女,但两个宫女都被人点了穴道,倒卧在三公主的住宿房内。”
江千里道:“那两个宫女现在何处?”
“在巡府中。”
“哪三个侍卫呢?”
“他们似是已被这件事吓得六神无主了,一直催着文中想办法找人。”
“大人又是怎么找上江某的?”
“这就多亏李总镖头了。”
“黄河镖局的李青竹……”
“不错!”马巡抚叹息一声道:“巡抚府下,本有一位很精明的总捕头韩涛,和开封府的燕总捕头合作良好,使河南省地面上一向平静,可惜的是韩涛得了一种怪病,已卧床三月,也曾两度请辞,但文中念他立功甚多,是一位难得的干员,准他半年病假,半年内病情如没有好转,再作计议,想不到在抱病期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件重大的案件。”
“快刀韩涛竟然卧病了数月,但不知他近日的病情如何了?”江千里感叹地说。
“病势甚重,为了三公主失踪一案,文中亲到韩府中探视,顺便说明了案情,他推荐文中请李总镖头出马相助,李青竹果然耳目灵通,早已知道江先生屈留在开封府衙,要文中求先生相助一臂之力。”
江千里叹口气,道:“李青竹也不能置身事外,他对豫、鲁道上的形势了如指掌。”
“好!天一亮,文中就请他来此和先生见面,以襄助先生。”
“这件事,不用大人费心了,江湖中的事务,要用江湖人的办法处理,我自己会去找他,不过……”
“江先生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出来,文中无不尽力支应。”
“江某想先和三个侍卫两位宫女详细谈谈,不知方便否?”
“方便得很!”马巡抚脸色突然冷了下来,道:“他们护卫不周,论罪当死,文中已经训斥过他们一番了,江先生要问他们,我立刻去找他们来。”
江千里道:“那就有劳大人了,我要详细的问一下内情,看能否找出一点头绪来。”
马巡抚召唤来随行旗牌官员,立刻去带三名侍卫两位宫女来开封府内厅相见。
此时,已起五更,正是人们好睡的时刻,但马巡抚、尹知府竟都毫无睡意,生死大事,毕竟是让人精神紧张,心弦震荡。
三个侍卫的年龄都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江干里却看出他们都是内外兼修的好手,只可惜,太缺少江湖历练了。
两个宫女也相当美丽,虽然哭得双目红肿,脸色苍白,但却掩不住天生的丽质。
深宫内苑中,果然是人才会聚之地。
三个侍卫说的,大致和马巡抚说的相同,他们入夜后,分班在三公主卧房外面巡守,直到近五更时分才松懈下来,回房休息。
江干里暗暗忖道:“真是少不更事,最危险的时刻他们竟然都回房睡觉去了。但想到住在开封府这等一省首善之区,没有江湖经验的人,也难免会减少戒心。
他没有责备三个侍卫,这些宫廷内卫,平日趾高气扬,就是一品大员他们也不会有所畏惧,但此刻对江千里却是恭恭敬敬的,有问必答。
两个宫女更是战战兢兢的回话,但回答的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
她们和公主同住在一间分内外的大客房中,三公主住在内间,两个宫女合住外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穴道被解,醒了过来,这才知道公主失踪了,吓得三魂都出了窍,哭得双目红肿,心中已害怕到茶饭不思了。
尹知府听得不住摇头叹气,道:“这算什么回答,简直是说了等于白说!”
马巡抚却冷笑一声,道:“你们和公主合住一房,公主失踪了,你们却一点也不知道,这可是抄家灭门大罪,本巡抚就是先把你们重责一顿板子,皇上也不会怪罪下来的。”
两个宫女刚刚停下来的眼泪,又开始垂下双腮,哽咽着说:“婢子该死,可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处死我们,婢子亦无怨言,反正回到宫里也会被活活打死。”
马巡抚没辄了,吓吓她们可以,真要动刑逼问口供,他这位一省首长还真的不敢,毕竟她们是皇宫中的人。
“大人!”江千里低声道:“这件事,还是交给江某处置吧!”
“好!好!那就有劳江先生了。”
“两位姑娘可有一个称呼?”
二女点点头,左首一个道:“我叫惜春。”
右首一个接着说道:“我叫怜花。”
“好雅致的名字……”江干里微笑着说。
惜春道:“名字是三公主替我们取的,我们三年前入宫,就拨在三公主手下听差。”
江千里尽量保持温和,道:“这么说,三公主很喜欢你们两个了,还特别替你们取了名字?”
怜花道:“是,三公主看我们还算伶俐,又读过几年诗书,就把我们收作近身侍女。”
江千里笑道:“好,那就请两位仔细想想看,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也许一语惊醒梦中人,能帮我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
惜春道:“和三公主失踪无关的事,也要说么?”
“对!你所知道的尽量都说出来。”
惜春人已镇静下来,沉吟了一阵,道:“三公主喜读诗词,常常对月吟咏,也弹得一手好琴。”
江千里只好点点头。
他虽然阅历丰富,洞察细致,但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事,却是全无了解,一点儿也搭不上调。
马巡抚却接口说道:“三公主好诗词、精琴艺之外,还会什么?”
“谱曲……”
“嗅!三公主还精通音律?”
“是,三公主谱曲填词,自弹自唱。”惜春说:“唱得婉约动人,听得婢子们如痴如醉。”
马巡抚道:“你可记得三公主谱的曲词么?”
“婢子记得几句……”
“能不能背出来听听?”
惜春点点头道:“妆台脂粉,镜里花容,相对亦孤影,轻颦浅笑两相同……”
“好词,好词,三公主真是一位才女……”
江干里接道:“三公主除了弹琴唱歌之外呢?”
“舞剑……”怜花接口说。
“舞剑?你是说三公主会武功了……”江干里急急迫问。
“好像是吧!”怜花道:“三公主交待过我们,不许我们说出这件事。”
“为什么呢?”尹知府也接了一句。
“不知道,三公主交代了,我们就记在心中……”怜花说:“不敢随随便便的就说出去。”
“现在,情形不同了。”江千里低声地说:“三公主失踪了,我们要把她找回来。”
“是!”怜花、惜春同时答应。
“那就要说出你们所知道的事,为了救三公主,我想日后,三公主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们的。”
怜花黯然地道:“只要能找到三公主,就是责打婢子一顿,婢子也心甘情愿。”
“好,那就快说吧!”江千里打铁趁热地道:“三公主的武功,是不是很高明?”
“我不知道,婢子不懂武功。”怜花说:“我只看到她舞一次剑,好像一大团白光,把人影都遮住了。”
江千里点点头,道:“怜花姑娘,还有什么?”
“三公主有一个密室……”
“什么样的密室?”
“三公主不准我们进去,连打扫都是她亲自动手的。”怜花说:“不过,三公主每天都在密室中待上几个时辰,有一次,婢子一早去请三公主吃早点,看到她在密室中走出来。”
“那是练功的密室了……”江千里目光转到三个侍卫身上,道:“三位都是宫中侍卫,可知道三公主会武功的事?”
三个人一齐摇头,道:“不知道,在内宫侍卫中,也未听闻这个传说。”
“三位都是内外兼修的人,陪公主长途南游,至少应该看得出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
站在上首的一个侍卫道:“公主乘坐篷车,我们骑马随护,虽然日夕相近,但真正见面却是不多,何况,公主凤仪逼人,我们也不敢凝视,就约略几眼记忆,瞧不出三公主有习过武功的样子。”
“怜花姑娘,你再仔细的说说,三公主舞剑的情形?”
“是!婢子虽不懂武功,说不出三公主舞的是什么剑法,但是,那剑光飞旋,两支方圆内剑气逼人,婢子站在三丈外一丛花树下,也感觉到剑风飒飒,扑面生寒。我想那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舞剑了……”
“是的,那是相当凌厉的剑法了。”江干里的目光又转到三个侍卫的脸上,道:“如此剑气,常现内宫,三个应该有个耳闻才是。”
仍是那上首的侍卫开口,道:“在下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练剑十余年,出师之后,本该行道江湖,但却被发现任内宫侍卫统领引入内宫,就任现职……”
“这件事,令师知道么?”
“知道,重山禀告过师长,师长没有反对,只告诉重山,不准加入厂卫,也不能以武当门下炫耀,内宫侍卫不属东厂管辖,也不受官方指挥,算是皇家雇请的私人侍卫,俸银优厚,重山答应王统领任职三年,决不延续。今年腊月,限期即满,王统领已应允重山离职……,,”噢!那位内宫侍卫统领也姓王?“江千里微笑着问。
“是,王统领也是重山的二叔,才难却盛意,进入宫廷,想不到距离职不到半年的时光,竞替他出了一个罪及家族的大漏子,想起来,真是悲痛万分。”
“王少兄……”江千里安慰地道:“事已至此,急在善后,但三公主是否身具武功,关系重大……”
“怜花,你说三公主常常舞剑,剑气可远及三丈?”王重山双目凝注怜花。
“是,婢子站的地方,距离恐怕还在三丈以外,不过,三公主不是常常舞剑,婢子奉侍三公主三年多,只见过那一次。”
“三公主在什么地方舞剑?”
“在听蝉院,那是一个黄昏时刻,晚霞满天……”
“听蝉院是公主居住的院落,非有紧急事故,我们是不能去那地方,宫墙高大,花木掩映,晚霞绚烂中剑气溶于日光之内,很难查觉。惜春,你见过三公主舞剑么?”王重山的目光转到惜春的脸上。
“没有,婢子只看过三公主书房中挂着一支宝剑。”
“这么说来,三公主是有意隐藏会武功的事了。”江千里低声道:“王少兄,令叔的大名是……”
王重山道:“皇室内卫,极重私密,但目下情势不同,重山不敢隐瞒,家叔单名一个彤字。”
“呵!摘星手王彤,我说呢!江湖上已经十几年听不到他的讯息,我还以为他躲起来享清福了,想不到竟被皇家聘作了侍卫统领。”
“江前辈和家叔认识?”
“不但认识,也算得上是肝胆相交的好朋友。”江千里吁了口气,道:“王少兄,对三公主失踪一事,作何打算?”
王童山道:。‘晚辈想了很久,此事不能再隐瞒下去……“
尹知府大感紧张地道:“那王侍卫的意思是,回京去奏明圣厂?”
“重山不敢作主,准备派两位同来的侍卫回京,向统领禀报详情,是否禀明圣上由统领作主,重山愿意留下来,追随江前辈追查公主的下落。”
“这个……”尹知府看着马巡抚,缓缓说道:“也许江大侠出手相助,会很快找到三公主的下落。”
江干里笑道:“王统领心思缜密,该如何处置,他自会拿捏轻重,重山肯留下来,对我的帮助很大。怜花、惜春暂留在巡抚府中,江某这就和王侍卫、燕总捕头同赴东大街高升客栈,勘查一下,问问店中伙计和赶车的车夫。”
“篷车是沿途雇来的,公主要隐密行踪,不肯用宫中的华丽篷车,至于车夫,似是个以赶车为业的老实人,但重山仍然把他擒往巡府,以备查询。”
“我已经把他关入监房,着令严加看管……”马巡抚说:“江先生如要问话,立刻可以提审。”
“我想先去高升客栈看看现场……”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且慢……”马巡抚叫住了江千里,道:“追查三公主的行踪,由江先生全权作主,燕总捕头全力襄助,再加上王侍卫身怀内宫侍卫的腰牌,全国都可以去得……”语声一顿,接道:“拿上来!”
一个中军提着一个小皮箱,行近前来。
马巡抚打开箱盖,道:“江先生,这里有银票一万两,分为一百两和五百两的票面,金叶子三百片,每片重一两,请先生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望着箱中的黄金银票,江千里暗暗忖道:“好大的手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起来,果然不错,做大官的人实在有钱,不要白不要了……。
心中念转,伸手取过银票、金叶子,笑道:“大人厚赐却之不恭,江某收下了,多则半月,少则七天,江某定有回音奉告。”
马巡抚笑道:“以江先生独步天下的追踪之术和一身超绝武功,相信必然是马到成功,文中在府中恭候佳音。”
尹知府急急接道:“江先生,下官也想备些程仪,以壮先生行色……”
“不用了。”江千里笑笑道:“马大人的厚赐,已够江某人、王侍卫、燕老弟三人花上一年半载的。”
“好好好……”尹知府道:“下官就等着江先生迎接三公主归来时,再作酬谢。”
江千里不再理会尹知府,举步向外行去,燕飞紧随身后,王重山回头嘱咐两个同来的侍卫,要他们立刻回京,享报统领,才快步追了上去。
勘查过三公主的客房,王重山忍不住道:“江前辈,看出些蛛丝马迹没有?”
江千里挥挥手,着令两个提着灯笼的店伙计退出去,才回头笑道:“燕老弟,你看呢?”
燕飞道:“我看,来人是由后面窗户进来,掳掠了三公主后仍由后窗离去,不过,他们很从容,把窗子关好才带着人离去。”
江千里点点头道:“还有呢?”
燕飞道:“好像用了迷魂香之类的药物。”
“不错,余味犹存……”江千里说:“不是一般的鸡鸣五更还魂香,而是一种极为厉害的迷香,叫做‘一步倒’,药性发作奇快,闻到香味人就昏迷,就算一身武功的高手,如果事先不闭住呼吸,也会着了道儿,但他们用药份量把握得很好,惜春、怜花才能很快的救醒过来。至于点二女的穴道,只不过掩人耳目之举,此香味道很淡,幸好门窗都关得很紧,才保留一点余味……”
王重山接道:“一步倒!晚辈在武当山学艺时,似听几位下山行道的师兄们提过,好像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不易得到,这应该是一条很好的线索了。”
江千里叹息一声,道:“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用一步倒迷魂香,迷倒了公主,看床上的枕头倾斜角度,也说明了三公主确有一身不错的武功,警觉奇高,闻到香味,人已坐起,可惜‘一步倒’太过霸道,但她仍能在晕迷的一刹那,抓斜了枕头……”
“抓斜枕头,为什么呢?如果她有时间,应该留下一些更明显的线索才对。”王重山低声询问。
“来不及了,内功不够精深的人,根本就无法有所反应,这一点,足以证明三公主有着相当深厚的内功。至于抓斜枕头,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枕头下藏有心爱之物,本能产生保护的反应;第二种是枕下放有兵刃,准备取出杀敌。可惜,时间太过短促,她什么也做不到。”
顿了顿,江千里才又说道:“至于‘一步倒’,确实是不易得到的东西,但并非是不能得到,只要肯花银子,仍然可以买到,江湖上持有此物的人不在少数。”
“这么说,是全无线索了?”王重山十分懊恼。
“听说‘一步倒’是巫山神女峰上明月观的散花仙子配制的独门药物,要不要上神女峰走一趟?”燕飞也展现丰富的见闻知识,开封府总捕头的位置,绝非滥竿能够充数。
“只怕是希望不大……”江千里道:“别说散花仙子不好招惹,就算她肯合作,也没有办法找出掳走三公主的人,明月观虽然惜售‘一步倒’,也规定非有一定身分的江湖人物,不肯卖出。但‘一步倒’在江湖上已经流传了数十年之久,散花仙子承继师父衣钵,不过是五年前的事,想想看,明月观上一代的观主就开始出售‘一步倒’了,何况辗转出售谋求厚利的人,江湖上比比皆是,找:散花仙子未必有益,却冒了和她冲突的危险!”
“那……该怎么办呢?”王重山心中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直接的追下去。你们忘了江某人的追踪技术,天下无人能及。”
“对,对!真是急昏了头,忘了江兄独步江湖的神技。巫山明月观往返数千里,就算一切顺利,也是来不及了……”燕飞接道:“现在,请江兄吩咐,咱们立刻行动。”
江千里道:“就观察所得,他们进入客房的至少有两个人,现在咱们先好好休息一下,然后饱餐一顿,午时出发,带些干粮,一口气追下去。”
“前辈,兵贵神速,为什么不现在就走呢?”王重山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天色还未大明,查察痕迹不易。何况,追踪踩迹,要精神良好才行……”江千里说:“还是先休息一阵再走。”
王重山不便再说了,心中却暗暗忖道:三公主昨夜失踪,已过了十二个时辰之久,现在是寸阴必争,你却还要休息半天,真是贻误戎机了。
但见江千里盘膝坐下,运气调息起来。
燕飞低声道:“王兄弟,休息一下吧!江兄昨夜力战转龙手忙到现在,只怕王兄也一夜未阖过眼,再说,公主已失踪一日夜,急也不在一时,养足精神,也好应付突发的意外变化。”
王重山想一想,确也不错,依言闭目而坐。
三个人都很疲累,这一放松坐息,立时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当他们三人醒过来时,已经是近午时刻,两个多时辰的坐息,顿使三人精神焕发,神充气足。
江千里哈哈一笑,道:“咱们吃过东西,就可以上路了。”
燕飞叫过店小二,吩咐准备酒菜于粮,江千里却拿出一片金叶子,要店小二去备几套不同颜色的衣服和一些应用药材。
然后,他回头笑了笑,道:“燕老弟、重山,你们仔细的想想看,还要准备些什么?咱们这一去,不知追踪多远,行到何处?路上也有可能遇上凶危搏战,兵刃暗器是否需要补充。”
王重山道:“晚辈的兵刃暗器全都带在身上。”
燕飞点点头,道:“我是刀不离身,倒是江兄需要购置一件兵刃呢!”
江千里笑道:“我和燕老弟一样,兵刃一直都带在身上,开封府牢房禁卒,都很客气,一直都没有仔细的搜查过我。”
这时,江千里把带在身上的金叶子分成三份,由三人分带,三百两黄金,快十九斤的重量,带在一个人的身上,相当沉重。
离开了高升客栈,江千里并未直奔城外,反而绕着街道、巷子转动。
三人都经过了简单的易容,换上了粗布衣服,完全变了形象,否则,以燕飞总捕头的身分,开封府无人不识,这么转来转去,早已引起路人的侧目了。
江千里也不是乱转,每到一处转弯的地方,一定停下来观察很久,而且不停的闻来闻去,然后才向前行去。
王重山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道:“前辈,咱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好像还未走出开封城?”
“是啊!我也是觉得奇怪,难道他们真的就留了下来,未曾离开?”
“什么?……”燕飞又惊又喜地道:“三公主还留在这里,那具是好极了……”
“现在,还不能肯定……”江千里一面回答,一面举步向前行去。
这是一条很整齐的巷道:“两侧人家都是一色朱色大门,门虽大小不同,但颜色一致。
江千里在巷底一处高大的朱门外面停下,低声问道:“燕老弟,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开封已住了七八个月,怎么一直未到过这个地方?”
“这叫回回巷,住的全是回子,他们非常团结,也是开封府治安最好的地方,从未发生过抢劫窃盗的案子。
燕飞抬头望望那座大宅院,接着又道:“这是赵二堤住的宅子,他是回回巷的头头,这里住的回子都听他的。”
江千里嗅了一声,举步向前行去,一面又低声问道:“这条回回巷有多少户人家?”
“连同右边马家巷,大概有四百多户,很大的一股势力。”
“赵二堤的为人如何呢?”
“很豪爽,也很和气,生意做得很大,开封府地面上,回回们发生了任何争执,赵二堤一句话就全都摆平了,没有一个回回会反抗他,当然,他也仗义疏财,任何回子有困难找上他,他决不推辞……”
顿了顿,燕飞接着回答说:“对地方公益也很热心,夏舍米粮,冬舍棉衣,三年前,黄河小溃,淹了几十个村庄,赵二堤独自捐了三千两银子,在开封是位相当有人望的名人。”
江千里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听说是珠宝、皮货,详细的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中。”燕飞沉吟一下,道:“有什么不对吗?”
“唉!如若三公主还留在开封,八成就在赵二堤的家中,至少,那两个掳来公主的人,前天夜里先到过了这里,因为线索至此已断。”
“会有这种事……”燕飞有些不信地说:“赵二堤很讲义气,他和马巡抚是好朋友,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呢?”
“燕老弟,你说赵二堤和马巡抚是好朋友?”
“是啊!他常到巡抚府中作客……”燕飞缓缓地道:“马巡抚也常留他便饭,一个巡抚大人和平民如此交往,算不算是好朋友呢?”
“算,而且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但马巡抚常常留他便饭,是不是不太方便呢?”江千里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燕飞笑道:“这不是问题,因为马巡抚也是回回。”
“原来如此!”江千里心头跳动了一下。
王重山接口说道:“江前辈,不用担心马巡抚,只要找出三公主的下落,马巡抚绝不敢袒护赵二堤。”
“如果是找不到呢?”
“那也没有什么,马巡抚也不敢走咱们什么罪名!”
王重山第一次表现出了内宫侍卫的强悍,果然是没有把一品大员的威势放在心上。
“我不担心咱们会犯了什么罪名,我担心的是一击不中,打草惊蛇,会提高他们的警觉,也许会逼他们下毒手害了三公主的性命。”江干里神情沉重地说。
“这就严重了!”王重山道:“如果公主被害,二叔和我肯定要被处死,只怕还会牵连王家数十口人的性命,真是伴君如伴虎,作官这档事一点也不好玩。”
“江兄,赵二堤一向奉公守法,这件事牵连到他的身上,实在有些不大可能,但我更相信江兄的追踪之术,你看会不会是受到什么人的利用?”燕飞提出另一个看法。
“你是说,赵二堤受到了马巡抚的利用?”江干里反扣一顶大帽子,压的燕飞呆住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燕飞突然间变的口吃起来:“我是说……赵二堤……常年在江湖上走动,会不会交上了一些坏朋友,掳了三公主,暂借住在赵二堤的家中。”
“现在,我们要真正的交换一下意见了……”江千里绕出巷口,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燕飞、王重山相对而坐,三人成一个品字形,可以看清楚四周人物移动。
“首先,我们要确定,他们掳去三公主的目的何在?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掳人案。重山,你先说,三公主在京里和那些近臣公卿们走得最近。”
“没有!江前辈,三公主的生活一直很单纯。”王重山回答得很肯定,道:“二叔派我带人护卫时,把三公主的一切都说的很清楚,她很少和外人交往,虽得皇上宠爱,但她未恃宠而骄,和兄长及姐姐都处得很好,但却很少往来,她有一座独立的庭院,很少到别处走动,是属于孤独一型的人。”
江千里点点头,道:“如果不涉入朝臣互斗,争取权位,那就只有两个原因了。第一是三公主本身的秘密;第二是皇上宠爱她,有人要挟她为质,向皇上要求什么?这可能就牵扯到国事纷争的大事了。”
燕飞道:“先说第一件,三公主幼居深宫,绝少离开,她本身会有什么秘密呢?”
“唉!她身具武功,却鲜为人知,怜花偶一见之,又被严嘱不得外泄,只此一事,已经是充满诡异,何况,她悄然离京,远行千里,单是这份胆气,也不是一个幼居深宫的小姑娘所能有的了。”
江千里目光转注到王重山的脸上,接着说道:“这一次,你们是准备南下何处的?”
王重山苦笑一下,道:“说起来,还真是有点神秘,一切行程都由她在车中传话出来,我们只是跟着马车上路,她要到哪里,我们是全不知道,当时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奇诡莫测了。”
“令叔也不知道么?”
“好像不知道,二叔只告诉我三公主要轻骑南下,要我随行保
护,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向官方求援而暴露身份。“
“这么一说,还真是一件离奇的案子。”燕飞道:“那就先查一下赵二堤的宅院再说吧!”
江千里道:“我原想蹑踪踩迹,这一追,非要数百里很难停下,却没料到,水流千里,源头近在飓尺,现在,要重新布置一下了。”
燕飞道:“江兄吩咐!”
“选几个精干捕快,要他们改扮一下,布守在回回巷的四周,以赵二堤宅院作为中心,严密监视,出入的人一律记下,随时传报过来。”
“好!我这就去调动人手。”
“要绝对秘密,连开封府中人都不能泄漏。”江千里说:“兵分两路,再选一批捕快,改扮成你、我、重山的样子,天色一入夜,骑上快马,出东门直奔兰封,然后,找一处隐密地方,换衣服、卸去马鞍,一把火烧光,把马匹也卖了,再扮成农民,悄然回城。”
“这是疑兵之计,我明白,但夜出城外,走个十几二十里就行了,为什么要直奔兰封呢?”
“不行,至少要奔驰百里之外,在兰封还要留下一些痕迹,再上马赶路,岔入荒道,依计焚鞍,要他们多加小心,守口如瓶,不可留下痕迹。”
燕飞道:“明白了。”
江千里道:“监视回回巷的人,最好要生面孔,认识他的人越少越好,装扮也要精细,不可大意。”
“这个……江兄……”燕飞提出了心中的疑问,道:“看样子,不会立刻搜查赵二堤的家宅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如果搜不出三公主,燕总捕头要如何交代?”
“说的也是,赵二堤要是向马巡抚说一声,燕某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最重要的是一次搜查不出来,下一次就不好再来了,所以,这一次要特别慎重。”江千里看看天色,道:“燕老弟,去准备吧!
千万小心,不可露出风声,尤其不能让衙门中人知道。
“我明白,开封府几十位捕快,一向都由我掌握、调派,用不着向人请示。”
“好!咱们晚饭时刻在又一村见,不过,你要改装一下,别让人瞧出来。”
“我派人去先订一个雅室……”
“不行……”江千里道:“咱们在楼下右边的大厅中见。”
右边大厅是专门供应贩夫走卒吃饭的地方,不知江干里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地方,但燕飞并未多问,点点头,转身而去。
江千里目光凝注王重山身上,道:“重山,你出身武当,不知道学过潜木术没有?”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这是武当派一种最为隐密的技艺,江前辈又怎么知晓呢?”
“我见识过那种武功,确实很难让人发现。”江千里微笑着道:“如是王贤侄学过这门技艺,也许咱们可能会很快就找出三公主了。”
“在下是学过,而且还小有成就……”
“好极了!”江千里抬头望着赵二堤庭院中一棵高大的白杨树,道:“贤侄想办法潜隐在那棵大树之上。”
“此刻是深秋天气,我要选择一些和树木颜色相同的衣服才行。”
“好,贤侄就去准备吧!今夜四更天,咱们在此相见,我帮助你混入赵宅,现在,时间还早,你自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以便夜间行事。”
王重山叹口气,道:“江兄,潜木术并不能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何况,在下的功力不够,最多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支撑能力……”
“如能多一些时间更好,赵二堤敢动三公主的脑筋,必然有所仗恃,不能小看了他。”
江千里凝重地道:“如果我推想的不错,他们晚会尽量保持平静,真正的行动可能改在白天,实在无法支持下去,明晚上就退出来吧!”
王重山道:“好吧!晚辈全力以赴就是。”
潜木术就是把身形隐在树上,穿着和树木颜色相同的衣服,依附在树身上或是装作树的一部份,技艺到了某一种境界,能贴在树上形如枝干,七八天不动不食。
江千里要王重山自己去准备衣服,再好好的坐息一阵,到时间再来。
王重山自去准备,江千里却利用这阵空档,潜入了黄河镖局。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三 回 惊人之秘
黄河镖局总镖头李青竹似是早已在等着江千里,一个人坐在大厅呆呆出神。
江千里擅长潜踪隐迹之术,所以,很容易就避过了镖局中人,摸入了大厅。
对江千里的陡然出现,李青竹并无讶异之色,淡淡一笑,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恭候大驾,你要是再不来,我得去找你了。”
“等我?那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告诉我了?”
先替江千里倒了一杯茶,李青竹道:“你偷偷摸摸的进来,而且还经过了一番改扮,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我等你,就是要你来问我。”
“好!赵二堤的身手如何?”江千里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一流的高手,应该和你江兄不相上下,但却是藏而不露,开封府知道他会武功的人并不多,好像……”突然住了口。
“好像怎样?既然说了,难道还要留个尾巴?”
“此事关系重大,李某不敢乱说,何况,这个传说也未必可靠?”
“尽管请说,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已事先说明了,就算日后引出什么麻烦,江某人保证不会牵扯到你李总镖头。”
李青竹叹口气,道:“黄河镖局下个月就盘给别人,我也要退出江湖……”
“为什么?”
“江湖上风险大大,我混了二十年。不想再混下去了……”
“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想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我看到过不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被人杀害,所以,这一次我早有了准备,李青竹退出江湖,就等于没有李青竹这个人了……”
“李兄要给江某人做次交易?”
“不错,我要你答应,咱们今日之会是最后一面,今后永不再见,我相信除了你江兄踩迹追踪之术外,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找到我了。”
“李兄,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呢?”
“尽吐胸中之秘,包管你听得惊心动魄,老实说,兄弟如果没有退出江湖的打算,必然会有所保留,江兄也无法尽悉内情。”
原来李青竹武功平常,但他有一个很难及的能力,消息特别灵通,中原数省黑、白两道中的秘辛,了如指掌。
当然,他下了很多的工夫,布置了无数的暗桩,平常就注意各种征象,重金收购消息,黄河镖局赚的钱,大部份都花在这方面。
但也凭仗着这些灵通的消息,解去了黄河镖局多次的危难。
“好,江某答应,但希望李兄提供出的消息内情,确也能够让兄弟惊心动魄。”
李青竹点点头道:“先说赵二堤,他来自西域,在开封住了二十年,培养了相当的人望,但却没有人知道,他领导了一个江湖组织……”
“什么样的组织?”
“不像是一般江湖上的组合,和波斯、西域都有来往,不过,这些年来倒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江千里神情严肃地点点头,道:“赵二堤和马巡抚是很好的朋友?”
李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什么?……”江千里确实听得惊心动魄了。“
“这是长线……”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放二十几年的长丝。”
“马巡抚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江千里道:“而且,他满腹经论,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如若中原道上有一位真正的高手……”李青竹神情冷肃地道:“马巡抚当之无愧了……”
“李兄是说,马巡抚的武功已经到达了神气还虚、不着皮相的境界了。”
“是!说一句不怕你江兄生气的话,兄弟这二十几年江湖生涯中,见到了不少高手,马巡抚是兄弟见到的第一高人。”
“这……”江千里真的呆住了:“这消息不会错吧?”
李青竹没有正面回答,淡淡一笑,道:“江兄,可以去看看韩涛,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一种奇怪的点穴术制住了穴道。”
江千里听得心头大震,暗道:幸好没有带王重山和燕飞同来,如是两人同来,只怕会吓晕了过去。
“李兄,还有什么指教?”
江千里突然客气起来,对着李青竹流露出无限的敬重,他泄漏出如此重大的秘密,那是非走不可了。
李青竹苦笑一下,道:“马巡抚不知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这份一品大吏的地位,如果不是逼得太紧,我相信他不会暴露身份……”
江千里道:“这个……在下不明白,我会谨慎从事。”
“如果能帮助韩涛,想办法解去他的痛苦,生龙活虎般的一条汉子,现在只有躺在床上的份了。”
“我会尽力试试,李兄,还有什么指点……”
“江兄言重了,中原武林道上,一切都还平静,马巡抚算是一个好官,在民间的声望不错,看样子,好像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打算,什么目的,我就不便猜了。”
江千里暗暗忖道:看样子,他还不知道三公主被掳走的事,三公主这趟离京倒也是相当秘密了,但仍被赵二堤知道了,是不是马巡抚通的消息呢?
辞出了黄河镖局,江千里真的茫然了,追觅人的行踪,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却无能处理眼前这等诡奇迷离的局势。
如果马文中和赵二堤真的是师兄弟,赵二堤掳走公主的事,马文中岂会不知,但又为什么不惜重金请托,要我江某人追查三公主的下落呢?
难道他不相信我江千里的追踪技术冠绝武林,故意来试一试?
或是故作姿态,留下对上查问时的退步?
难道是赵二堤私自行动,马巡抚也被蒙在鼓中?
也许是李青竹的消息错了,马巡抚和赵二堤只是普通朋友?
我江干里应该怎么做呢?
把内情告诉王重山,要他飞报回京,请旨定夺。或是,只把三公主救出来,然后带着小燕子离开这里……
想到小燕子,江千里立刻又多了一重心事,如果马巡抚真是一位绝顶高人,绝不会放过小燕子那样的奇佳资质……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江千里,竟然被困得没有主意了,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亦敌亦友的问题?一面是江湖高手,一面是手握大权的官府势力,一步失错,不但能引起杀身之祸,可能还要株连数十百条人命……
坐在大相国寺外的一条石阶上,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来往在各种不同的摊位上,卖东西的吼叫声,闹酒的猜拳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构成一种混乱的热闹,你如果是爱清静的人,这地方很快会把你闹出神经病来。
但这个地方却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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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谁会想到名动江湖的江大侠,穿着蓝布裤褂,坐在相国寺外的石阶上看热闹呢?
江千里另外一个用心是,希望碰到丐帮中人,他已感觉到事关重大,已不是他江千里一个人的力量能够拱的起来的。
他需要帮手,第一流的帮手。
何况,燕飞的力量已不可恃,马巡抚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燕飞抽调到数百里外去……
奇怪!经常出没在相国寺外的丐帮弟子,忽然间都不见了。
夕阳将尽,相国寺外夜市已开,百业杂陈的摊位上,已开始点上灯火。
江千里缓缓站起,已暗作决定,先把内情告诉燕飞,至少,燕飞比他更了解官场中的情形。
燕飞早已在又一村的右大厅中等候,他虽然更衣改扮,也简单的变了形貌,但江干里仍能一眼就瞧出来。
江千里走了过去,在燕飞的对面坐下,低声道:“燕老弟,你听着,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了。”
这地方人声吵杂,虽已是深秋天气,仍可闻到汗臭的味道,来这里吃饭的人大都是叫些小菜之类的东西,然而猜拳的声音却大得惊人,比相国寺外的吵闹声,毫不逊色。
燕飞皱皱眉,道:“咱们换个地方谈吧!”
江千里心中一动,道:“好!到你家里去,不过行动要谨慎,别让人发觉了。”
燕飞虽然没有出言反驳,但心中却是大不为然,这里是开封府啊!燕飞管理的地盘,江千里的小心未免是太过份了,好像随时都可能遇上危险似的。
夜幕低垂,开封府已点起万家灯火。
两人没有叫门,越墙而入,身子还未停稳,四点寒星如电,分取两人要穴。
燕飞吃了一惊,急急仰身让避,寒星掠面而过。
江千里却一伸双手,各接住了一枚制钱,忖道:好小子,果然是进步神速,传他暗器不过才一个月的工夫,却已能运用纯熟,一手发出四枚制钱。
心念转动间,人影一闪,已疾扑而至,迎面一剑,刺向眉心。
“流星赶月”正是江千里的绝招之一,剑势之快,已神似江千里十之七八了。
江千里右手中制钱疾扬,一阵金铁交鸣,封开剑势,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里的进境。”
“江伯伯……”来人已听出是江千里的声音,收剑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长剑横胸,目光转注在燕飞的身上。
果然是冷静非凡,江千里传了他武功,也传了他对敌的经验,已知是江千里了,但仍不放松对另一个人的戒备。
燕飞看呆了,刚才儿子露的一手,暗器、轻功、剑招,三样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小燕子,是谁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没见过江伯伯,那个人他又不认识。
幸好燕飞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贞!去厨房弄两个菜,烫壶酒,送到我书房去,我们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应了一声,未再多问,自去准备。
小燕子却一下扑到燕飞怀中,道:“爹呀!你怎么这身打扮,燕儿都不认识了。”
推开小燕子,燕飞道:“十五岁了还要缠人,快去给江伯伯见礼。”
小燕子突然弃去长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给江千里叩了三个头,道:“江伯伯,你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门下,现在,你和我爹也认识了,当爹之面,请你答应收燕儿入你门下,燕儿会好好孝顺你的。”
他人不但聪明,嘴儿更甜,虽是很庄严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说的充满着情意,十分动人。
江千里却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你做徒弟就等于抽掉一根支持大厦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梁,不但是大材小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三个头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聪明,心中明白,这些话是弦外之音,是说给燕飞听的。
果然,燕飞也有了反应,低声道:“江兄,这件事燕某不会变卦,咱们到书房去再仔细的谈。”
江干里点点头,道:“小燕子,到屋顶上伏着,发现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们。”
小燕子应了一声,呼地一声直拔而起,跃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隐入了屋顶夜暗中。
“好!好!这一式潜龙升天,姿势、力道,都用的恰到好处,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老弟,耽误了他,可能是终身大憾。”
“我看的出来,他的身手已经跟我差不多了,这几个月来,真是辛苦了江兄。”
抢前一步,带着江千里进入书房。
燕夫人的手脚很快,两个人刚刚落坐,她已托着个大木盘,走了进来,四样菜及一大壶酒。
那是个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妇人,品貌端庄,风韵清雅。
燕飞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里带走不可,何不借机会先给淑贞一点心理上的准备。
于是,燕飞轻声地道:“夫人,这位是江大侠,如非他仗义援手,我这个开封府的总捕头,只怕已经被押入大牢了。”
一顶大帽子压过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这才转头看看江千里,道:“多谢伯伯帮忙。”
燕飞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帮他荐入名师门下,巡抚大人也同意,而且,还要把小燕子收作义子。”
话如急水下滩,三两句中却包含了太多的内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愣,道:“官人,我们可是说过了,小燕儿要以读书为重,何况,他书也读的不错,我是希望他能改换咱们燕家门风,以科举步入仕途……”
“不错呀!我也这么想,不过,学武也没有什么不好,文武全才,日后,才能担当大任,再说巡抚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对。”
这番话的内容一团乱,但意思却很明白,那是告诉燕夫人,巡抚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反对。
燕夫人一向贤淑温柔,但对膝前的独子却有着她坚持的看法,摇摇头,道:“你在开封府中听差,想见巡抚大人一面只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万机,怎会和你谈到小燕子的事?”
这位温顺的小妇人,似是读过不少的书,外柔内刚,看样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要说服她带走小燕子,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齿伶俐,燕飞也未必能说得过她。
江千里不愿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托大了,撇下小燕子的事,暂时不谈,开封府正在汹涌着一股暗流,闹不好,就是千万人头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静静站着不动,似是已不准备离开了。
江千里目光一掠燕飞,“燕老弟,可否请弟妹也坐下来,我看弟妹是很有见识的人,说不定还会帮咱们拿个主意呢!”
燕飞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开封失踪,确实是一件大事,但这未必就能说动她让你带走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说服她,门都没有,也好,让你领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剑舌刀了。
心中盘算,人却微微一笑,道:“淑贞,坐下来吧!江兄不是外人,这一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抓住了一个钦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读,贱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斟上一杯酒,双手捧起,接着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谢谢你这半年多来,教燕儿苦练武功,贱妾是一片诚心,先干为敬。”
举杯一饮而尽。
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江千里心中暗赞,这样也好,能把你说服,小燕子也会走得安心。
当下举杯一笑,道:“好,我也干一杯。”
燕飞也干了一杯,苦笑道:“怎么?你早知道了,你们母子一条心,把我这个作爹的蒙在鼓里。”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里会关注到儿子的身上。”
江千里吁一口气,道:“燕老弟,马巡抚不是赵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师兄……”
“这……这怎么会呢?”燕飞真真正正的吃了一惊。
“所以,赵二堤掳走三公主的事,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数。”
“公主失踪,那是说皇上的女儿被人捞走了?”燕夫人的脸色大变,心中的惊悸胜过燕飞。
“不错,三公主的在开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办此案,幸得江兄协助,才找出了一点头绪,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如何着手。”
燕飞说出了三公主失踪的经过。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岂不是要受到大狱株连……”
燕夫人关心的看着丈夫,眉目间一片忧苦。
“不单是我这个总捕头,尹知府、马巡抚都脱不了关系。”
“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江千里低声道:“马大人已胸有成竹,说不定他早已设计好牺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职位……”
燕飞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听江兄的口气,好像是巡抚大人也参加了掳劫公主的事了?”
“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我不能随便乱说,不过,有几点无法解释的地方,不能不让人怀疑?”
燕飞道:“那几点?”
“三公主离京一事非常隐密,我查问的结果,江湖中无人知晓,到目前为止,江湖上还未传出三公主失踪的事,而赵二堤怎么会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开封,赵二堤又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这也不能证明马大人和赵二堤有勾结啊!”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踪,河南一省中,那个人会最先知道?”
燕飞沉吟了一阵,道:“马巡抚……”
“据说裂土封疆的大员,在京城里面都派有专人驻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结朝臣,互为表里,彼此掩护,以保爵位,燕老弟听人说过吗?”
燕飞点点头,道:“听是听过,只不过,那是高等机密,只听传闻,未曾目睹。”
江千里叹口气,道:“江湖多凶险,但官场的凶险狡诈尤过江湖,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南巡抚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内调京官的传说,不知何故,又留了下来。”
“你对马巡抚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难得见一两次面,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里低声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气还虚、不着皮相之境”什么?……“燕飞惊愕地道:”马巡抚会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里道:“你和韩涛的交情如何?”
“算起来,他是我的上司,谈不上肝胆相照,却也彼此能谈得来。”
“好!你去看看韩总捕头。”江千里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让他有说话的方便,韩涛不是卧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伤了经穴。”
燕飞如受雷击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面,良久后,才低声地道:“马巡抚下的手么?”
“去问韩涛吧!以他之能,数月之久,仍无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奇,在当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数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没有告诉江千里,什么人点了韩涛的穴道,江千里也不便自作主张的说出一个人来。
“我相信江兄,但暂时还不便去探望韩总捕头,以免露出风声,等办完三公主的案子再说。”
“唉!我告诉你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应对,咱们的计划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许还可以混一时……”
燕飞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带走了,马巡抚要收他作义子,虽是一句戏言,但也不能不防……”
“这件事,要弟妹来决定了。”
燕夫人滚下了两行泪,道:“官场如此的凶险,不作也罢,既然伯伯喜欢小燕子,就带他去吧!”
“对!三公主的案子有个定论,我就辞去这个职位,回家去作个田舍农夫,过几年安静的日子。”燕飞目注贤淑的妻子,道:“真也该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里心中暗道:想辞去这个职位一走了之,只怕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心中话并未说出口,因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泪珠儿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他不愿再惊吓到这位善良、贤淑的小妇人了。
燕飞皱皱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着他比跟咱们有出息。”
“我不是担心小燕子,他跟着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担心的是你”我……“燕飞摇摇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面是金技玉叶的公主身份,一面是裂上封疆的方面大员,也是你的头顶上司,你就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将如何?
…… “
燕夫人举手抹去泪痕,道:“公事公办,还是放手不管?……”
“这个……”燕飞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是,马巡抚的官高位尊,找不出明确的证据……”
“就算能找出证据,也不会很明确……”燕夫人黯然接道:“你斗不过他的,他是一品公卿,你不过是个开封府街的捕头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里暗暗赞道:看不出这个娇弱的小妇人,竟有如此见解,勿怪燕飞提到夫人心中会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飞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非江兄点醒,我连做梦都梦不到三公主失踪一事会牵连到巡抚大人,心中全无防备,难免被他算计,现在既然知晓内情,自会有些准备,夫人请收拾一下,天一亮就离开这里,回归原籍,如若情势有变,我立刻赶回去和你会合……”
“你弃职潜逃,官家岂不是会绘形缉拿,天下虽大,恐怕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担心,我做了二十几年的捕头,自会有逃走的办法。”
燕夫人叹息一声,道:“好吧!妾身一切从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带走,少了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内没有消息,我就……”
江千里见两人在研讨今后大计,不便插口,此刻听得燕夫人口气不对,急急说道:“三公主失踪一事,是震动朝野的大案子,马巡抚绝难一手遮天,就算准备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代罪羔羊,也无法减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问倒是不足为虑,可忧的是马巡抚那身不为人知又卓绝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机、谋略,无法预测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么方法?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咱们追索三公主行踪的计划,倒是要暂停下来了。”
“江兄有何高见,燕飞洗耳恭听。”
“是啊!江伯伯指点我们一条明路,我们终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
江千里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当聪明,很懂得适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泪痕,道:“我去厨房替你们加两个菜。”
说罢,转身而去。
江千里暗暗点头,忖道:这个小妇人聪明得很,明里下厨做菜,事实上,是有意避开好让我和燕飞能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时,江干里和燕飞的交谈已近尾声,燕夫人听到江千里最后一段话。
“马巡抚可能错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这个人,如果我推断不错,内宫统领王彤会尽快赶来,这等宫闱隐密,不是你们专伺追捕盗匪的捕头能够了解,只要三公主还活着,这件事暂时不会揭开来,你只要想法子拖延时间,等王统领赶到开封府由他接手,到时……”
燕夫人听得很用心,但她却低着头,没有接口。
燕飞却连连点头,道:“对,对,江兄果是见识卓绝,王侍卫那边我不便说什么,还请江兄交代他一声。”
“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对江湖中的阴诈早有了解,只是经验欠缺一些,我会安排,燕老弟只要和他紧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转注燕夫人的脸上,江千里又缓缓接道:“弟妹,我要带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点点头,道:“几时动身?”
“天亮就走!”江千里说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谈出了一个办法,拖延时间,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们借着代筹,贱妾就安心多了。”
燕飞笑了笑,道:“江兄的设计很高明,我相信可以应付下来,现在,我去替你雇好车子,天一亮,你就带着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来了。”
燕夫人点点头,道:“我和江伯伯在哪里见面?”
江千里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们。”
燕夫人未再多问,她心中明白,江千里和燕飞也为她的去处作了安排,也许不再回归原籍,当然,最好是跟着小燕子。
暂别了丈夫,能跟儿子在一起,也是一种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里如约在琉璃塔下出现,但他只将小燕子带走,燕夫人并没有回归原籍,却寄居在开封城东十里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处百户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里遣走了篷车,亲自送燕夫人进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户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虬髯大汉,对江千里似是极为的恭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独立的跨院中,还有一位中年的老妈子伺候,江千里并没有为两人引见,封堡主也不问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动,似乎是尽量保持平淡,不愿意多说一些话儿。
江千里安置好燕夫人,低声说道:“将小燕子送过去我就来看你,只管安心的住下来,燕老弟知道这个地方,为了保持隐密,非必要,他是不会来的。”说着,他瞧了燕夫人一眼,然后,带着小燕子离开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着小燕子,直到不见踪影。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四 回 追魂七煞
王重山也没有夜探赵二堤的宅院,江千里告诉他不宜打草惊蛇,等京里援手赶来,再作行动,要他和燕飞合作,看看马巡抚的反应?他要单独追查一些线索,会尽快赶回开封。
王重山心中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却也没有多问。
自从三公主失踪之后,王重山已开始用脑筋思索事情,他出身正大门户,内心中隐潜着一股傲气。
他对一般江湖人物有些轻视,他根本就不太相信江千里的追踪之术,也一直不认为三公主会潜藏在赵二堤的家中。
然而,他因为想不出追查三公主行踪的办法,所以,只好听从江千里做的安排。
江千里洞察细微,早已瞧出王重山心里隐伏一股不服之气,原本想找出三公主下落之后,让他主动的心服、口服。
但是,李青竹总嫖头的一番话,使整个的计划改变了,江千里就利用王重山那股心存的傲气,想使王重山自动的承担起大部份的责任,以疏解燕飞之危。
果然,江千里离去之后,王重山就表现出不满的神色,摇摇头,叹口气,道:“燕总捕头,你相不相信三公主被人掳藏在赵二堤的家中?”
“这个……”
燕飞早已和江千里研商决定,要看王重山如何反应,再依计应付,于是他目注王重山脸上神色的变化,缓缓地又道:“江湖盛传,江前辈的追踪踩迹之术无人能出其右,马大人又礼贤下士,重金礼聘,他身负重任,在下也只有从其所命了。”
“江湖传言,岂可全信……”王重山摇摇头道:“王某十分留心观察,实在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方法,追查到赵家这座宅院,武林中各大门派,也有踩踪觅迹的技巧,但要依据线索,抽丝剥茧,才能有所收获,但那位江前辈却故作卖弄,找到了赵家宅院,约好了夜探赵宅,却又反复自圆,不让我打草惊蛇,自行离去,这件事,咱们该如何交代?倒真是要费些思量了。”
燕飞心中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江千里判事、认人之明,非我能及,王重山的不满反应,倒是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心中念转,口里却说道:“王兄,有何高见呢?”
“我想……咱们应该先去见见马巡抚。”
“去见马大人?”
“对!江千里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拖延时日太久,只怕你燕总捕头无法向巡抚府交代,王某之意是先向马巡抚回报。”
“把事情全推到江千里的身上?……”
王重山微微一笑,道:“延误事机之罪,恐非小可,燕兄只怕也扛不起来,江千里是马巡抚重金礼聘的人,而且是待罪立功的囚犯,这一点,马巡抚也很难自圆其说,燕兄站住了一个理字,就算马巡抚想移花接木、嫁祸代罪,也要三思而行了。”
“有道理……”燕飞倒是真的有点佩服了。
王重山没有江湖经验,但这两年内宫侍卫的经历,倒是对宦海中的险恶,有了很深的认识,燕飞点点头,又道:“咱们这就回开封府去,先向知府大人禀报。”
尹知府听说江千里借故离去,吓得差一点晕了过去,立刻携燕飞和王重山赶往巡抚府,晋见了马巡抚。
燕飞是尽量退避,王重山挺身而出,道:“江千里自行追索敌踪而去,请巡抚大人裁示,该如何处置?”
马巡抚出奇的冷静,淡淡一笑,道:“江千里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不至于毁诺背信、置之不理吧!”
王重山道:“大人的意思是,静候江千里的回音了?”
“那倒不是……”马巡抚道:“三公主行踪不明,本抚心急如焚,圣上一旦追究,可能是灭门诛族的大罪,但这种全无线索的案情,本抚虽有追查之心,却有无处着手之感,王侍卫何以教我!”
燕飞暗暗忖道:好利害的一耙子,如非心中早已有数,真会误认他是位不耻下问的君子呢!
王重山一挺胸,道:“大人垂询,王某斗胆进言。江千里单人独行,是否能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以报大人礼聘之情,暂不置论,为今之计,却不宜坐待讯息,浪费时间……”
马巡抚点点头,道:“对,对!王侍卫要本抚如何支援,只管提出来,只要本抚力所能及,定然全力以赴。”
王重山大为感动,忖道:他一方大员,如此平和谦让,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当下说道:“大人也不必太过忧虑,在下派两位同僚回京之时,已密嘱他们恭请内宫统领亲自南下,快马急赶,日夜兼程,十日之内,定可赶到—…。”
“你是说,王统领王大人要亲自赶来……”马巡抚急急地问:“要来查办此案?”
“不错,三公主金技工叶,身份高贵,再加上王某的请求,我相信王统领一定会亲自南下。”
“这……这我就放心了,不过,还要十日之久王统领才能赶到,三公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马巡抚无限的忧苦。
“这就难说了……”王重山道:“但他们掳去三公主,也该早知她尊贵的身份,善待三公主,日后,还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马巡抚点点头,道:“有道理……”目光突然转到燕飞的脸上,道:“燕总捕头,江千里离去之时,可有什么交代?”
“江大侠临去之际,当王侍卫之面交代属下,他独自追索敌踪,要属下留在开封等他,他会尽快赶回来。”
马巡抚道:“他说过哪一天回来么?”
燕飞摇摇头,道:“没有!”
“本抚有些想不通了,他要追索三公主的踪迹,为什么不带你和王侍卫一起去呢?”马巡抚神色冷肃地道:“王侍卫是保护公主的人,你也是开封府的总捕头。”
“回大人,江千里受命担负起重责大任……”燕飞胸有成竹的道:“卑职只有听命行事,不敢阻扰他的决定。”
“唉!这是本抚的疏忽了……”马巡抚目光转注在王重山的脸上,道:“王侍卫对此事看法如何?”
王重山心中一动,忖道:江千里临去之际,要我和燕飞合作,看看马大人的反应,话中含意,弦外有音,只不知他用心何在?立刻提高警觉,道:“江湖人物,有他们处事的法则,这和官场不同,江千里也许会去而复返?他受之于巡抚大人,于情于理都该有所交代才是……”
暗中琢磨了半天的尹知府,突然接了口,道:“江千里子然一身,四海漂泊,居无定处,去无定方,追觅公主一案,不可再仰仗于他。”
马巡抚点点头,道:“贵府的意思是……”
“祈盼王统领早日率人赶到,担起大任,毕竟内宫侍卫才是真正负责保护公主的人。”尹知府看了王重山一眼,道:“王少兄认为本府之言,是否有理?”
王重山心中忖道:可恶。还未到拿问过堂的辰光,已开始卸责嫁祸,但他年轻气盛,又仗后台扎实,冷冷一笑,道:“王某自有保护不周的罪责……”
尹知府道:“王少兄果然是英雄气慨,下官是万万不及,万万不及的。”
话中扣话,当真是越套越牢。
王重山余音未尽,却被这顶大帽子扣得一呆,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如何措词回答。
马巡抚却叹息一声,道:“虽无圣谕下达要咱们派人保护,但三公主在此地失踪,本座和尹知府都有疏忽失察之责,燕总捕负有绥靖地方的职司,竟容江洋大盗留居开封,实在是罪不可赦……”
尹知府道:“大人说的是,来人哪!把燕飞拿下。”
两个巡抚府中的捕快,应声而入,立刻替燕飞加上了刑具。
六月天变得好快,说翻脸就翻脸。
燕飞吁一口气,正想出言辩解,马巡抚却冷冷接了一句:“但愿小燕子不要受到株连才好。”
燕飞心头大震,躬身说道:“大人恩典!”垂下头去。
王重山不知道小燕子的事,但目睹官场上的险恶变化,亦自心惊,他原想说出江千里追到赵家宅院的事,也突然改变了主意。
此时此情,好似保留一份隐密,似就能多一份保障,语气一变,道:“府台大人拿下燕总捕头,不知要何人帮助王某追查案情。”
尹知府笑一笑,道:“如若王侍卫觉得燕飞确有协办此案的能力,本府法外施恩,准燕飞带罪立功,不过,就法论事,要书写一张保状才行。”
“交保办案……”王重山有些茫然的说:“那要谁作保人?”
“协助你王侍卫办案,当然你是最好的保人……”尹知府低声地说道:“情非得已,王少兄要多多担待……”
王重山愣住了,写下这张保状,他就要担负起燕飞的一切责任。
转头看去,只见燕飞闭目而立,完全瞧不出他的心意。
再看马巡抚,他一脸冷肃,好像冰雪覆盖般,更是瞧不出心中一点的讯息。
王重山无奈,只好一咬牙,道:“好!王某就作个保人吧!”
“王少兄豪气于云,本府自当法外施仁,拿保状来……”尹知府声音变得十分柔和,道:“请王侍卫在保状上划押。”
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立刻有文案奉上保状。
王重山读过书,看那保状上写得十分严厉,要担保燕飞随传随到,但事已至此,无法改口,只好在保状上划押。
尹知府收了保状,笑道:“好,燕飞就交给王少兄了。松下刑具!”
燕飞谢过尹知府和马巡抚,立刻退去。
王重山紧随燕飞身后,低声道:“燕兄,急什么?兄弟还有话要请教请教尹知府。”
“先离开这里再说!”燕飞加快脚步,离开巡抚衙门。
然后他直奔东大街高升客栈,要了一个跨院上房,吩咐了店伙去准备酒菜,才吁了一口气,道:“王兄,有话可以说了。”
王重山四顾一眼,道:“事情有些奇怪,他们好像早都设计好了,等着演出这幕交保办案的戏?”
“不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圈套,等着你王兄跳进去……”燕飞淡淡一笑,道:“其实,王兄不作保人,他们就白费心机了,不过,燕飞对王兄作保的义气,仍是感激万分。”
“这番计谋,全是设计我了!”王重山忿忿不平地道:“当时,如是兄弟不作保人,他们也会自行放了燕兄么?”“”那倒不会……“燕飞道:”他们会把我关起来,也许还会给我一点苦头吃吃,不过,他们就套不牢王兄了,王统领带人赶到,他们也担着很大的罪名。“
“我是一定有罪!但那份保状未必就能增加我多少罪责,保他们平安无事,王统领目光如电,眼睛里容不下一颗沙子,他们可以算计我,但王统领就不会给他们套住了。”
店小二送上了酒菜。
燕飞先替王重山斟上酒,挥挥手,撵走了店小二,笑道:“我想,这只是他们脱罪设计的一部份,王兄是统领的至亲,他们不会以保状要胁统领,但如圣上颁旨查办这件案子,王兄这份保状,就会在刑部大堂上发生一些力量了,至于他们还有些什么设计和保状彼此呼应,在下还想不出来……”
“看来宦海中的机诈诡变,比起江湖凶险,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重山无限感慨地道:“但最使王某难过的是江千里这一手,太不够义气了,找不出三公主的下落,至少也应该给咱们一个暗示,像这样一走了之未免有失厚道。”
燕飞心中很为难,但此刻还不能说明和江干里的设计,只好支吾以对,道:“江前辈盛名满武林,大概不会这么一走了之,短期内定然会有个交代……”
话锋一转,又道:“王兄,你看马巡抚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江千里也提到过马巡抚……”王重山道:“但他除了脸色冰寒一些之外,没有什么不同,一般作大官的都是那个样子,不喜别人看透他。”
“我是说,他是不是练过武功?”
王重山微微怔了一怔,道:“马巡抚会武功?在下倒是没有瞧出来。”
“三公主一身绝技,王兄和她同行千里,也一样没有瞧出来啊?”
王重山凝虑思索了片刻,道:“燕兄,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此时此刻,咱们是同舟共济,最好能彼此坦然相对,才能互不相疑,联手协力……”
燕飞缓缓地站了起来,飞跃出室,四下游走了一阵,确定四周无人,才重返室内道:“王兄,这消息还无法证实,马巡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这等事……”王重山道:“燕兄在开封时日甚久,想必早已收集到证据了?”
“马巡抚刻意掩饰,四年多来,没有人知道他身具武功,兄弟也是近日才听到的传言呢!”
“传言是否可信呢?”
“绝对可信……”燕飞叹息一声,道:“更可怕的是赵二堤和马巡抚的关系!他们是艺出同门的师兄弟,也同是回回……”
他说出了大部份的隐密,但却把江千里带走小燕子的事,隐了起来。
王重山震惊了,脸上的肌肉剧烈跳动,久久才平复下来。
王重山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江前辈找到赵家的宅院,并非是无因而起的?”
忽然改称为江前辈,似是恢复了对江千里的尊重。
“是!三公主失踪一事,如果牵扯到马大人,燕某人真不知这案子如何能办得下去?”
“一省巡抚,官位很大,但在皇上的眼中就不算什么了。燕死不用太担心,放开手,公事公办,我这就去找他们个明白!”王重山说干就干,霍然站了起来。
“慢来,慢来……”燕飞拦住了王重山,道:“这件事急不得,咱们只有线索,没有证据。”
“在下太冲动了!”王重山恢复了冷静,道:“但三公主随时有性命的危险,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应该是坐以待援……”燕飞道:“王统领近日会到,我相信江大侠也会尽快赶来,这是一场豪赌,没有相当的实力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一步失错,会连累到三公主的生死。”
王重山缓缓坐下,道:“不知马巡抚的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
燕飞知他心中不服,笑笑道:“真要牵涉到马巡抚,王兄还怕没有和马巡抚动手的机会么?此刻,你肩负大任,不可孤注一掷,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等王统领到了之后,再付诸行动。”
“燕兄说的是……”王重山已完全平静下来,道:“现在,咱们应该做什么呢?”
“追查公主的下落……”
“对!咱们出城北上,去迎接王统领,也好早些告诉他个中内情,使他心理上有所准备。”
燕飞感觉到有点不对,但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好应道:“好吧!咱们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出城。”
两匹马奔驰在辽阔的荒野中。
遥远即望见黄河滚滚,浊流飞涛,这条挟带着大量泥沙的洪流,东流了数千里,仍然是狂野难驯。
每当洪泛之期,就泛滥成灾,淹没农舍,使河水改道,就算平常时日,亦不温驯,无风三尺浪,浊水飞溅,不宜行舟。
河岸积沙数里,一旦风起,更是黄沙漫漫,弥目难睁,致使黄河水灾,成了中国历史上连续千余年的话题,历代治水能吏,均无完善之策。
王重山纵骑驰骋,一马当先,直扑向白石渡。
燕飞却目光转动,四下探视。
正午时分。
阵阵秋风,偶吹起一片黄沙,目光所及处,四处不见人踪。
黄河沿岸,全是黄色的沙土,但白石渡却全是一颗颗鸽蛋大小白色的石子,这一带没有弥目的土沙,也成了一处南北交通的渡口。
这里还搭了一所简陋的草棚,也经常停泊着三五艘渡河的小舟,掌船的舟子休息时,常聚集在这草棚中聊天。
这也是王重山和三公主南下时的渡口。
今天情形有点怪,草棚中没有等候渡河的客人,也不见等待生意的舟子。
但河口处却泊着一艘渡船。
王重山跃下马背,向泊着的渡船行去。
“等一下……”燕飞跃落身侧,道:“王兄,带上兵刃。”
原来王重山的长剑,仍然挂在马鞍上。
王重山取下长剑,笑道:“今天渡船生意很忙……”
“忙?”燕飞低声道:“不是忙,是有点奇怪,你可曾看了渡船。”
王重山抬头看去,只见浊流滚滚,上下数百丈的河中,不见一艘渡河的船只。
似乎……只有这一艘停在渡口上。
“果然是有点奇怪!”王重山缓缓地道:“我记得这草棚中,还有一位供奉茶水的老人,今天也不见了?”
“那艘船……”燕飞指指渡口,道:“是唯一的渡船,想渡河的人,只有走近它……”
“你是说,船中有鬼……”王重山心头一震,道:“他们会安排什么样的埋伏?”
燕飞摇摇头,道:“不知道,白石渡是这百里之内,最好的一个渡口,风沙最少,渡船最多,水势也较平稳,平常时间,候渡的客人由晨至暮,络绎不绝……”
“燕兄小小……”
王重山喝声中,长剑已然出鞘,身子飞起,越过了燕飞,迎向来人。“
果然,那唯一停泊的渡船中,早有伏兵,燕飞指明了渡船有诈,使他们计划改变,悄然潜出舱外,偷袭燕飞。
幸好,被王重山发现,及时截击。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两人已刀、剑触接,互攻了四剑、三刀。
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自认剑上造诣很深,这四剑连环攻出,定可伤敌。
那知对方不但连挡四剑,而且还回攻三刀。
燕飞不禁一怔,横剑当胸,仔细的打量来人。
因为,这时正有三个全身黑衣、手执长刀的人,包围了过来。
燕飞号称铁掌,练有铁沙掌的工夫,掌力能碎石裂碑,若非必要,不会亮出兵刃来。
现在,燕飞却感觉到已是必要的时刻,王重山和那黑衣人对搏一招,燕飞已看出了来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兵刃在手,也未必能抵抗得住,又怎敢托大。
围上来的一共有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套,除了两只眼睛外,全身都隐没在黑色中,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弯月刀……”燕飞看清楚他们手中的兵刃,失声而叫:“追魂七煞……”
四个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四只眼睛,盯着两人,脚下缓缓的移动着,似是要布置一个合击的阵势。
“追魂七煞是江湖上著名的杀手,一向联手行动,这回怎么只有四个人?”
王重山没见过追魂七煞,但却听师兄们说过。
燕飞叹息一声,道:“一定在这里……”目光转动,却不见人踪。
王重山快速的靠近燕飞,低声道:“追魂七煞可是和燕兄有过节?”
“他们是杀手,有人出钱,他们就追魂取命。”燕飞苦笑道:“看来今日一战……”
“不用担心……”王重山豪气干云的说:“就算七煞到齐,也未必真能追魂!”
四个黑衣人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名气愈大的杀手,愈是要把自己隐藏的严密,他们不愿让人看到面貌,连声音也不愿意让人听到。
除非他们拔刀出手,否则站在你的身侧,你也未必知道他们的身份。
追魂七煞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行踪飘忽,出没无常,凶名动江湖,但却很少有人能说出他们的样子。
“他们的刀上有毒,只要破皮见血,就能置人于死。”燕飞道:“小心他们的兵刃!”
王重山点点头,低声道:“燕兄,他们一出手,你就想法子退出去……"燕飞听得一怔,道:”为什么?“
王重山道:“本门有一种剑法,专破合击之术,如若燕兄在侧,兄弟反而有些施展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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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闻刀风破空,四个黑衣人同时出手,像四支怒箭一样,疾射而至。
这是很少见的打法,连人带刀的冲飞过来。
月光下,只见四柄弯月形的长刀,泛起了蓝汪汪的光色,果然是淬过毒的兵刃。
王重山奋起神勇,大喝一声,长剑飞起,人随剑转,疾如风轮,同时,大声喝道:“燕兄快走!”
其实,燕飞在四个黑衣人发动之时,已然施展’“金鲤倒穿波”,向一侧横窜过去,手中的宽而短刀,护住了全身。
四个黑衣人集中力量攻向王重山,未想到燕飞竟未合力迎敌,所以,燕飞很轻易的退出了合围之势。
凝神望去,四道锥尖般的刀风,封锁了四面八方,王重山除了硬接下这一击之外,很难破围而出。
一柄剑,如何能接下分由四面攻来的弯月刀。
何况,四把挟带着强大劲力合围而至的刀。
燕飞心中有点后悔,纵然王重山口气托大,也不该真的退出战圈,两个人合力拒敌,至少,接下这一击的机会大些。
但见王重山长剑如一股急起的旋风,展布的剑光,迅快的化成一片冷茫,剑幕把他整个人包围起来,直冲而上。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王重山竟然破围而出。
“好剑法,好剑法,武当门下弟子,果然非同凡响……”燕飞心中暗暗赞道:“这就别怪他口气托大了。”
四个黑衣人一击不中,而且,也未能把人困住,也不禁为之一愣!
王重山脱出了四刀围袭,但已感觉那合击力量的强大,这“破围一剑”是武当上一代六位师长合力研创出来的绝招之一,专破合围之术的武功。
但是,王重山在施出一剑之后,感受到压力之强大,完全出乎于意料之外,四把弯月刀上的强大劲力,几乎挤破他旋起的护身剑幕。
现在,要他再试一招,他已完全没有破围而出的信心。
寒天饮冰水,冷暖在心头,四个黑衣人竟也未再出手。
他们那裂石穿云的全力一击,已消耗了他们大部份的功力,一击不成,竟也不知如何才能杀死这个强劲的敌手。
追魂七煞杀人的手段一向是讲求快速,全力一击,致敌于死,而四人合力一击未中,一时间,无法凝聚起再次攻上的内力。
可惜,四人都戴着蒙头遮脸的帽,王重山无法看到他们苍白的脸色,四人横刀而立,暗中却在运气调息。
但危急接踵而至,另外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缓缓向现场逼近。
原来,他们就隐身在数丈外的黄沙之中,黄沙掩盖了整个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现场情形。
是的,追魂七煞行动一体,从不分离。
他们的衣着,使他们方便于隐形潜踪。
第一流杀手的特色,就是行迹诡异,高深莫测。
燕飞发现敌人时,敌人已逼近一丈左右。
王重山道:“燕兄,过来!咱们合力拒敌。
他尽量保持了稳定、平静,暗中调息一下,但他无法使功力完全恢复,只能说稍缓过一口气。
但是燕飞已对王重山信心大增,武当正宗剑法,实非一般门派可及。
三个黑衣人并未急着出手,他们虽隐身在黄沙之中,但仍然眼看到那一剑的威力,三个人现身后和四人合于一处,七煞聚齐了。
现在,追魂七煞分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势,把燕飞和王重山图在中间。
燕飞低声道:“王兄,七煞合手,可要兄弟出手相助?”
王重山苦笑一下,低声说道:“我如抢先攻出,你能不能飞身上马,逃回府城?”
燕飞看看两匹坐马,停在十丈之外,那是两匹好马,尚未弃主而去,但因无人操缰,被逼出在十丈之外。
“恐怕是来不及……”燕飞说:“何况,燕某也不能弃你而去,咱们合力一拼吧!生死由命,何惧之有。”
只听一声长笑,遥遥传来,浊浪滚滚中,一叶小舟,如飞而来。
“统领到了……”
王重山的脸上泛现出一抹喜色,全身的气力也骤增,倏地扬起长剑,摆出了武当防守的剑式。
追魂七煞忽然飞跃而起,疾攻而上。
王重山剑化一片寒芒,完全采取了守护,同时说道:“燕兄,全力防守。”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王重山挡住了四刀,燕飞也全力施展,封住了近身刀光。
追魂七煞并未全力攻敌,一击未中,立时飞身而出。
一条人影,掠空而至,飞落在王重山的身侧。
黑须飘胸,双目如电,正是内宫统领摘星手王彤。
“叔叔再晚到一步,只怕我要血溅白石渡了。”王重山功力未复,虽然又接下敌人一击,人已有虚脱的感觉了。
“追魂七煞?”
“是。”燕飞道:“卑职开封府总捕头燕飞,叩见大人。”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五 回 七巧罗汉
燕飞要下跪,却被王彤拦住,道:“我不算正式的官员,总捕头不用多礼……”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丸,交给王重山道:“吞下去,你能接下追魂七煞的两次合击,未被追去魂魄,相当不错了。”
这是说,他已看到了追魂七煞第一次的攻势,才急急御舟飞渡,看他目光中的神采,必有过人的目力。
“是的,江湖上能接下他们合力一击的人不多……”
王彤打断了燕飞的话,道:“怎么会惹上追魂七煞呢?”一面挥手示意,让王重山坐下来调息。
直到此刻,那小舟才靠近岸边,两个全身劲装的佩刀侍卫系好小舟,快步行来。
那是两个精壮的年轻人,对王彤似极敬畏,距离五六步就停了下来,恭守一侧。
“他们是著名的杀手,不会无故杀人……”燕飞说:“三公主失踪一案,变中有变,卑职和重山兄北上迎驾,就是想早一些向统领报告内情。”
“好!本应接到了飞鸽传书,就兼程南下,这件案子非常诡异,燕总捕头有什么话,只管请说,这地方大概不会有敌人的耳目!”
锐利的目光,四下搜寻。
燕飞心忖道:原来内宫禁卫竟也在江湖上布置有传讯的飞鸽,勿怪他来的如此之快。当下把江千里探得内情,尽皆相告,只隐去了小燕子投师学艺和燕夫人遁离开封两件事情。
“好一个马文中……”王彤沉重地道:“三年前他夜入禁宫,被我发觉惊退……”
“那是说,统领大人三年前就发觉马大人……”
“当时有四省巡抚奉旨入京晋见,马文中为其中之一,那夜我追至礼部宾馆附近,人踪消失。当时,礼部宾馆中住有四省巡抚和随员,我不便入馆查问,只好心中存疑,下令加强戒备内宫,印证了今日燕总捕头之言,那夜混入内宫的人,定是马文中了……”王彤长长吁一口气,道:“本座想不通的是,马文中贵为一方大员,身受皇恩深重,劫持公主用心何在?”
“这一点,卑职也是百思莫解,但取向所指,似无可疑,欠缺的只是证据……”
“追踪踩迹之能,江千里堪称第一,这老小子为德不卒,怎么会中途撒手而去。”
“江前辈告诉卑职,他会尽快回来……”
“江千里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只是时间迫促,找不出二三公主的下落,恐皇上震怒,兴起大狱,那就株连太多了。”
“这件事,圣上已经知道了?……”
“现在还不知道……”王彤道:“但隐瞒不了多久的,皇上钟爱三公主,消息一旦曝光,龙颜色变,恐怕是千万人头落地的大屠杀了……。
千万人头落地,他燕飞必然是其中之一。
“最好的办法是,消息未漏之前,先把三公主救出来……”王彤叹息一声,道:“可惜江千里不在这里。”
王重山忽然挺身站起,道:“二叔,江千里的追踪之术,真的那么神奇吗?”
“怎么,你不相信?”
“是!武当门下也有追踪踩迹之法,小侄留心观察,实在看不出江前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总可以看出来,他和你的追踪术有些不同的地方吧?”
“小侄发现他不同之处是,不停在运用鼻子……”王重山说:“好像是在利用嗅觉分辨什么?”
“那就对了,江千里的鼻子能分辨出五里内不同的花香气味……”王彤微笑着道:“他被人尊称为天狗,只不过,这外号有些不雅,所以,没有人当面叫他。”
“原来如此,那就勿怪被称为天下第一的追踪高手了。”王重山无限敬慕的说。
王彤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他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观察事物和判断敌情的精密,也非常人能及,不可稍存轻视之心。”
“是,小侄知错了!”
王彤的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脸上,道:“燕总捕头,马文中在开封的地面上,除了赵二堤这股力量之外,还有什么势力?”
“马巡抚统御有术,步、骑两军都对他唯命是从,三千步兵,两千精骑,都是精锐之师,是_股很可怕的力量,他们擅射、骁勇,不易对付。”
王彤沉吟一阵,道:“如果我表明了身份,步、骑两军的统领会不会听命于我?”
“这个,卑职就不敢乱猜了。”燕飞说:“平常很少和步、骑两军交往。”
“这就有些麻烦了,这次离宫不便请旨,只有内宫禁卫统领的腰牌,若步、骑两军统领不买这个帐……”
“难道他们敢讲逆皇命……”王重山大不服气地道:“我看朝中的一品公侯,也要给叔叔几分面子。”
“那不同,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马巡抚也知道啊!”
“但河南省步、骑两军的统领,却未必知道,马文中要是真翻了脸,不承认我们的身份,那就难应付了。再说,我们这禁宫侍卫,未奉圣旨,也不能公然对付一方大员。这件事有些棘手……”
“大人……”燕飞似是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道:“卑职心中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尽管请说,王某洗耳恭听。”
他放下内宫统领的身份,改以江湖人的口气,意思上已把燕飞当朋友看待,让燕飞畅所欲言。
“马巡抚另养了五百精骑,好像都是回回…。。。”
“什么?另养了五百精骑……”王彤有些吃惊了。
“是!那五百精骑不属骑军统领管辖,另外驻扎在一处地方……”燕飞道:“这些事本和卑职的职责无关,未予以追查,现在想来,觉得有些可疑……”
“这件事太重要了……”王彤道:“制外练军,显然出于私意,脱离国家的建制,是谓一支私兵,但你怎么肯定他们都是回回呢?”
“卑职注意到他们的采购,全以牛、羊肉为主,当时只觉得他们吃得特别好一些而已,此事虽然无法说出具体证明,但不难一查即知。”
“大概不会错了,看起来,训练的不是五百精兵,而是五百名剽悍的勇士、高手,勿怪他不肯离开河南省巡抚的职位,坚持不要吏部尚书的大位。
“这个人真的是要造反了。”王重山道:“私下练兵,浪费公带……”大明朝正值承乎时期,造反他还不敢……”王彤沉吟一阵,道:“但他们胆敢掳掠三公主,似乎是另有一番大胆计划,不致是单纯的掳人勒索了。”
“既然如此,咱们不用到开封府了……”王重山道:“退回河北,调动大军,再渡黄河……”
“轻启大战,不知要造成多少的无辜伤亡,非到万不得已,不宜动用,再说,三公主还在他们手中,救人要紧。”王彤淡淡一笑,道:“马文中也不会给咱们回头的机会了,他雇用了追魂七煞,显见心中顾忌仍大,看情形倒不如将计就计,和马文中斗斗心机了。”
“二叔的意思是。。,…”
“咱们回开封府去……”王彤说出了一番计划,要燕飞尽量把他的身份宣扬出去,最重要的是让步、骑二军的统领知道。
燕飞点点头,和王重山飞身上马而去。
王彤嘱咐了两个随来的两名精干手下一番,要他们伺机把消息传出去,才远蹑燕飞等身后而去。
燕飞和王重山先回到开封府行,晋见了尹知府,告诉他是内宫侍卫统领,已亲率大批的侍卫赶到,当然,燕飞也交待属下的捕快,尽量把消息传入步、骑军中。
一时之间,’开封府上上下下全知道,内宫侍卫统领已到了开封的事。
尹知府第一个反应,就是晋谒巡抚大人……。
王重山、燕飞随从尹知府进入了抚府二堂,尹知府只说了一句:“王统领已到开封……”门房传来了王彤求见的话。
马巡抚略略沉思,道:“请入书房待茶……”回头一顾知府,接道:“走!咱们去见见王统领。”
燕飞要告退,马巡抚却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已见过了王统领,再见一次何妨?王侍卫来自内宫,自是非见不可了,一起去吧!”
起身先行,步入书房。
王彤早已在座,两个佩刀侍卫也跟着进来了,分立身后。
马文中还未开口,王统领已大声嚷道:“马大人,你这地面上不清静啊!兄弟一渡河就碰上了追魂七煞……”
这和王彤平时为人的沉着,大不相同,马文中微微一怔,道:“追魂七煞……”目光转到燕飞的脸上,道:“是什么样的土匪,敢拦劫统领大人?”
他装得有模有样的,真是唱作俱佳,燕飞也一躬身,正容答道:“是七个有名的杀手,如非统领及时赶到,卑职和王侍卫恐已遭毒手了!”
“这等杀手,出没于开封地面上,你这个开封总捕头是怎么干的?……”目光转到开封府尹知府的脸上,道:“先是三公主行踪不明,又有杀手出现黄河渡口,你回衙去听参吧!……”
尹知府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道:“卑职尊命……”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身上,道:“燕飞,本府一向对你信任,想不到,终是被你拖累,来人哪,给我拿下,重枷锁绑,押回开封府牢。”
立刻有从卫应声而入,铐了燕飞,带出书房,返回知府衙门。
王重山想阻止,但见王彤视若无睹,只好抑制住激动的心情。
这时,书房中,只有马文中一人,王彤如有擒拿他的用心,应该是最好的机会。
但王彤却哈哈一笑,道:“好!地方官,不能绥靖地方,任由盗匪出没,应该严办,文中兄果然是治事有方。”
“兄弟是有苦难言哪……”马文中叹息一声,道:“圣上十分震怒吧?”
“这件事,还被兄弟压着,但时间不能太久,只弟兼程赶来,就是想和马兄研商个应对之法……”王彤说:“最好是先把三公主救出来,那就平安无事了。”
“文中曾重金礼聘江千里,追查三公主的行踪,料不到江千里中途离去,他带走了万两重金,三公主仍是杏如黄鹤,文中实不知如何下手了,王兄何以教我?”
王彤暗暗吁一口气,忖道:如非先得燕飞报告,真要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了,这个人实不简单。
但是,王彤却故意皱起眉头,道:“这……这就有些麻烦了,文中兄,三公主最受当今宠爱,出了事,不但兄弟这个内宫侍卫统领担待不起,只怕马兄这个巡抚的职位……”
“丢官的事,自在预料之中,怕只怕要祸连满门……”马文中道:“若是罪及九族,我岂不成了马家的罪人?想来真是惶恐得很。”
王彤忖道:他只谈惶恐却不提办法,心机之深,果然可怕。当下说道:“文中兄,现在是救人要紧,可否提供一些追查的线索?
“燕飞已见过了统领,难道他没有提供线索么?”
“唉!他如是提供了线索,我怎么会来此打扰马兄……”王彤低声说:“江千里追踪之能,天下第一,难道没有告诉马兄什么?”
“提起此人,兄弟就有些愤怒难平,江湖中人,不能给人信任,骗钱骗人,可恶至极,再犯我手,立杀无赦。”
马巡抚的脸上,泛起了冷厉的杀机。
王彤眼看油田难浸,再谈下去,亦无收获,站起身子,道:“兄弟告辞了!”
“统领意欲何往?”
“马大人无法提供助力,兄弟只好自力追查了。”
“非不欲也,实不能也,文中就在街中恭候消息。”
王彤道:“好,找出线索,还望巡抚大人能予协助,缉拿凶手。”
“那当然,本抚职责所在,自是不容推辞。”
离开了巡抚府,王重山忿忿的说:“他好像完全置干事外的样子……”
“现在,咱们要找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最好是易守难攻的所在。”
王重山道:“怎么?马巡抚……”
“他已经摆出了翻脸的架式,最好的办法,是把咱们完全杀死……”王彤道:“我千思万想,竟未想到他如此阴狠!”
王重山道:“可惜,燕飞也被他们押回开封府牢中了……”
语声一顿,又接道:“既然要翻脸了,刚才何不先把马巡抚拿下再说?”
“拿下他,岂不是逼他们杀害三公主……”王彤说:“消息一旦泄漏,马文中心中再无顾忌,必将倾尽全力对付咱们……”
“他已经拉下脸了,难道还会手下留情不成?”王重山不太服气地说:“他示意尹知府拿下燕飞,已经是表明了要切断我们的支援力量。”
“不错!”王彤点点头,道:“拿下燕飞是一着高招,断了我们的联系,封闭了我们耳目,在开封我们人地生疏,也没法逃过他们暗中的监视,但没有当面撕破脸,他心中多少还有点顾忌,不至于动用官兵,明目张胆的对付我们。”
王重山看看天色,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吁一口气,道:“今晚上,他们会不会就下手呢?”
“会,而且是全力施为……”王彤说:“所以,我们早些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最迟三更,他们就会大举来犯了。”
一直静静的追随王彤身后的两个侍卫,左侧一个突然开了口,道:“统领,我们连夜离开,渡河北上,召集了人手再来捉拿叛逆。”
“走不了的,咱们离此北上,正是马文中所期望的事,他们在途中埋伏重兵,全力截杀,荒野无人,正好给他们大力围攻的机会……”王彤双目中神光闪动,四下探视一阵,苦笑道:“现在,他们至少有六个人在盯着我们。”
两个随行侍卫是王彤挑选的随身护从,武功高强,年纪不大,一个叫赵保一个叫陈宏,已追随王彤两年之久,得王彤指点,已深得宫廷刀法的精要。
原来,宫廷中另有一套剑术、刀法,是收集天下剑招、刀法之长,组合而成的一套武功,都是以直接杀伤敌人为主,是一种非常实用的武功。
赵保、陈宏对望了一眼,齐声说道:“既已如此,何不擒贼擒王,冲入抚府,放手一战,如能制住马巡抚……”
“不行!”王彤道:“那是给马文中动用官兵的借口,何况……”何况怎样,他没说下去竟也无人注意追问下去。
王重山皱起了眉头,道:“可惜,小侄还未熟悉开封府的形势,想不出什么地方易守难攻……”
王彤叹息一声,道:“说不得,只好去麻烦一次老和尚了……”
相国寺的主持心印大师就是个老和尚,说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纪,双眉雪白,脸上布满了皱纹。
他在禅房中接见了王彤一行人,但却没有欢迎佳宾的微笑,神情未然、冷漠。
“我们来此借住几日……”举手互击一掌,一个小沙弥应声而入。
“带他们到后院韬光养晦堂……”心印大师说:“再准备一席素斋送去。”
小沙弥呆了一呆,道:“韬光养晦堂和一席素斋?”
心印大师合掌当胸,笑一笑,道:“孽因恶果,阿弥陀佛!”
小沙弥若有所悟,合十说道:“小僧为诸位施主带路。”
转身,当先而行。
王彤等四人鱼贯相随,进人了一座圆月门的跨院中。
两棵高大的白杨树,遍地及膝的青草,使这座跨院看起来有点阴森。
这是一座三合院落,东西两厢木门紧闭,向南的大厅却是门户大门。
相国寺在开封府是个杂耍云集、百业杂陈的地方,人口活动力十分强大,非常的热闹,但这座跨院中的幽寂和寺外的热闹纷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沙弥带几人直入正厅,点燃起桌上的火烛。
这是三间相连的大厅,中间有一张大方桌,八张分摆四面的太师椅外,再无陈设。
“四位施主请坐,小僧去吩咐他们奉茶摆席。”
四个人都有着饥饿的感觉,所以,没有人推辞客气,何况,今夜可能有一场生死之搏,急需要饱餐一顿,养息战力。
目睹小沙弥离去之后,王彤低声说道:“今夜之战,敌人攻势必极猛烈,非至性命交关,不必全力反击,刀法、剑招尽管辛辣,但却要保留体能,拖长时间,我相信他们在日初之前,定会撤走,这一战,我们以保命、防守为主……”
说着,目光转注到王重山脸上,又道:“武当剑法以绵柔见长,以你的成就足可抵御追魂七煞的围攻在百招以上,但你却在出手一击中,全力施为,以阴柔之劲,施展阳刚反击,至内力还未开始循转,已然无以为继,几至为敌所乘……”
“是!小侄也想通了这个道理了。”
王彤点点头,目光一掠赵保、陈宏,道:“你们也要记着,宫廷刀法,本是以伤人为主的实用武功,以诡变胜敌,尽量避免和人硬拚内力,需知,内力耗尽,再精奇的刀法也难见威力,敌众我寡,要尽量利用任何对我有利的形势,一动上手,他们就不会让我们有喘息的机会。”
赵保、陈宏,恭谨受教。
王重山心中有很多疑点,正想开口询问,小沙弥已带着三个大和尚,送上了晚餐。
精致的素斋,摆满了一座方桌,勿怪要动用三个大和尚一起送来了。
小沙弥对王彤躬身合掌,道:“诸位施主请进晚餐,家师不奉陪了。”也不待王彤说话,转身就走了。
王彤当先举筷,道:“大家吃吧!”
“老和尚冷漠得不近人情……”王重山说:“但这一桌精致的斋菜,又像是接待上宾……”
“不错,这是相国寺中最好的席,诸位都是主持方丈心目中的贵宾。”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及膝的灰衫、足着增履的年轻和尚,已站立在厅门口处。
灯光下,王重山看那小和尚面如锅底,黑的透亮,双目中神采照人,只是那袭灰衣,长衫不像长衫,袈裟又不像袈裟,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师父请进来坐……”王彤阅历丰富,一眼已瞧出这小和尚不是等闲人物,站起身子施了一礼。
小和尚淡淡一笑,道:“小僧命里犯煞,不早不晚的赶到了相国寺,心印师叔正在遣走寺中僧侣,无暇奉陪,只好派我小和尚先来招呼客人……”
“王彤感激万分,老和尚的恩德,日后必当报答。”
双方面心照不宣,老和尚遣走部分僧众,似是已决心淌这次混水了。
原来,相国寺中,有绝大部分的僧侣未习武功。
黑脸和尚步入厅堂,道:“请坐!请坐!”自己却先在主位坐下。
赵保心中忖道:老和尚面冷心热,倒也罢了,这小和尚竟也如此放肆,统领还未落坐,他倒先坐下了。
内宫侍卫到处受人奉承,此番身处逆境,顿觉处处受气。
王彤却似全不放在心上,笑一笑,道:“小师父的法号可否见示?”
“小和尚野惯了,连法号都庸俗得不带灵气,统领既然问了,小和尚也不便不说,小和尚法名七巧……”
“黑罗汉七巧僧,王某早该想到的。”王彤忧苦的神色中绽开了一抹笑容,说:“当真是失敬了。”
坐在一侧的王重山,突然像被火烧着了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道:“黑罗汉七巧僧,幸会呀!幸会!小弟王重山,出身武当门下……”口中说着话,双手抱举,连连打躬,道:“久闻大名……”
“好了,你请坐吧,咱们不来这一套,什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你们武当派倒有小和尚一个好朋友,名叫白羽,小和尚也不知道这白羽是名字还是法号,但却人如其名,白的像个大姑娘……”
“白羽师兄是法号,你罗汉僧的大名及事迹,都是白羽师兄告诉我的。”
“那就结了,坐下说话吧!”
“对对对,白羽师兄说过,罗汉僧一向不拘份礼。”
七巧僧一皱眉,道:“王统领,老和尚告诉我小和尚说,你们是跑到相国寺来避难的,害得我那老和尚师叔,把相国寺会赚钱的和尚,全都造往寺外避难去了。”
“什么叫赚钱和尚?”王重山不解的问。
七巧借微微一笑,道:“你比白脸道士差远了,土豆一个,什么都不懂啊!”
“是啊!小弟一出师,就被二叔揪到皇宫作侍卫了,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这要你黑罗汉指点指点了。”
“好吧!小和尚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你听着,赚钱和尚就是会念经的和尚,开封府地方大、法事多,相国寺又有名气,一年到头法事做不完,帮我师叔老和尚捞了不少银子。”
“我懂了!”王重山微微一笑,道:“他们整天忙着念经,没时间学功夫。”
“行!你小子一拨就转,我看开此事了,你也别干什么内宫侍卫了,咱们找到白脸小道土作伴,我带着你们闯江湖去,朝渡穷山恶水,夜宿杏花江南,两袖清风,一肩明月,目睹千奇百怪,好玩得很哪……”
王重山悠然神往地道:“我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王彤长长叹息一声,道:“好!这件案子一了,我就准你离开。”
“多谢二叔成全!”
七巧僧笑了一笑,道:“玩是好玩,先得保住老命才行,王统领,小和尚帮忙帮到底,替你找个帮手怎么样?”
王彤道:“老和尚主持了相国寺,好像没有收过传授武功的弟子……"”相国寺有一百多名和尚,学过武功的只有十个人,而且全是三脚猫的把式,巡夜值更、抓抓小偷还可以凑合,要他们拿家伙和高手过招,那就是叫他们去送死了……”
七巧僧神秘的笑了笑,又道:“不过,小和尚却知道相国寺中还有一位高手……”突然住口不言。
王彤急急问道:“在哪里?”
七巧借抓抓光脑袋,道:“小和尚虽然口没遮拦,没大没小的胡诌,但我那老和尚师叔真的生气起来,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王彤等四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七巧僧接着又说道:“这是心印师叔的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那个人的武功却相当高明。”
王重山道:“比你如何?”
“不在小和尚之下……”
“那倒真是一个好帮手……”王彤道:“你就尽管说吧!要是老和尚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来承担。”
“一句话!那个人就关在东厢房里,你只要放他出来就行了,小和尚保证能说服他帮我们拒挡强敌。”
王彤心中一动,忖道;黑罗汉七巧僧是出了名的刁钻古怪,那人既有很高的武功,什么刑具才能锁得住他?别要是心印大师的生死大敌,我去把他放了,那岂不是替老和尚留下后患,那就得不偿失了。
心中念转,口里却问道:“他带的是什么刑具?是否受伤了?”
“没有刑具……”七巧僧道:“锁住他的是一把心锁,你只要帮他打开心锁,他就可以离开东厢房了。”
王彤道:“这心锁要如何才能打开?”
“容易得很,你推开木门……”七巧僧放低了声音,道:“告诉他:南海龙遁,北凤孤飞,他就会出来了。”
以王彤阅历的丰富,沉思了良久,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皱皱眉,道:“小和尚,能不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七巧僧苦笑一下,道:“老实说,我也不大清楚,你不肯去,那就算了,小和尚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咱们吃饭吧!”
王重山道:“黑罗汉,我去行不行?”
“好啊!你小子不怕日后麻烦,那就去吧!不过,话可又说回来了,日后的麻烦可能有解决的法子,总比今晚上就丢了老命好些。”七巧僧微微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是么?”
“说得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去叫他出来。”王重山站起了身子,直奔东厢。
王彤想阻止,但却又强自忍下。
七巧僧摇摇头,道:“老狐狸难斗,还是年轻的朋友容易上当。”
王彤笑了笑,道:“七巧僧果然是诡计多端,我这头老狐狸也被你耍得晕头转向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佛日:不可说,不可说,因为他们已经过来了。”
果然,王重山带着一个三十左右的青衣人,缓步入厅。
七巧僧道。“两位快请入席,小和尚已饿得没有气力说话了。”
当先举筷大吃起来。
王彤暗道:小和尚说的也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填饱肚子、渡过今夜之危,再作计较。也跟着大吃起来了。
包括那青衣人在内,似是都很饿了,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一片举筷进餐之声。
七巧僧先举筷,也先吃饱,一抹嘴,望着那青衣人道:“你什么也不要问,先帮忙打一架,打完架再问不迟。”
那青衣人点点头,道:“我都知道了。”
这一下,七巧僧可也愣住了!
但他立刻又明白了,那两句暗语可能已交代了许多事,于是,轻咳了一声,道:“那更好了,你也该尽心尽力帮人家打这一架了。”
青衣人目光打量着王彤、赵保、陈宏一阵,忽然离开坐位,盘膝席地而坐,闭目调息起来,似是要争取时间,养精蓄锐,准备全力帮忙。
王重山低声道:“小和尚,我……”
“现在时间宝贵,快些打坐调息,老和尚打探到的消息是,敌势强大,今夜这一战,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听一声佛号传来,道:“相国寺已被人暗中包围了。”
心印大师手中提着禅杖、戒刀,行入厅堂。双目盯在那青衫人脸上,瞧了一阵,摇摇头,自行落坐进餐。
敢情,这位老和尚还未吃饭。
七巧僧低声对王重山道:“不得了,心印师叔十几年没有用过的家伙,都取出来了,今晚的场面定然相当热闹,你脸上隐现倦容,快坐下调息一下。”
这小和尚口舌似刀,但心细如发,对朋友关怀得很。
王彤叹口气,道:“老和尚!拖你下水真是不好意思,若逃脱过这一劫,我……”
心印大师白眉耸动,接道:“出家人交友不慎,只好认了,舍弃这具臭皮囊,早得解脱,但相国寺却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放心,只要我有三寸气在,保证把你这座相国寺修得金碧辉煌。”王彤说:“但自我入寺以来,你一直都拉着脸,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你可知道我是跟谁对上了?”
“马巡抚、赵二堤,对不对?”
“你……你……好啊!你不是早已不问江湖是非了,怎么消息还如此灵通?”
“河南总捕头韩涛夜入相国寺中求救,我和尚虽有点身价,但富不跟官斗,只好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竟是被‘六阴绝脉手’所伤,这种武功源出西域魔教,怎会出现中原?他告诉老和尚,是马巡抚下的手,确实让我吃了一惊,堂堂一省巡抚会是魔教弟子?……”
“这么说来,他劫走三公主的事,更是早有预谋了?”
此事果然尚未传入江湖,连七巧僧也不知道,听得圆睁了一对大眼睛。
“大概不会错了,只是还未找到明确的证据,韩涛的伤势如何了?如能得到他相助,至少可以阻止马、步两军不为马文中所用。”
“老和尚无能疗治韩涛的伤势,但却把两粒少林寺的小还丹送给他,韩涛和老袖相约,彼此守密,等待机会。兹事体大,老和尚找不到证据,也不便贸然去告诉别人,只好传言,要小和尚来此听命,谁知他居无定所,一拖四个多月……”
七巧僧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啊!今天刚到,就赶上了今晚的连台好戏。”
“你认为好玩啊!马巡抚早已在开封府地面上集结了很庞大的实力,何况,魔教中武功怪异得有些迹近邪术,极难对付,老袖虽然有了些准备,但不知是否有效?今夜一战,只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王彤本想提出追魂七煞,和马巡抚借练兵之名,可能在训练魔教弟子,但想到说出来徒乱人意,只好忍下不说。
当然,对今夜一战的危恶可怕,又增加了几分忧虑。当下一改话题,道:“我已一日夜未得休息……”王彤说:“先调息一下,恢复体能,才好全力迎敌。”
“好!你们都利用这段时光,坐息一下,老和尚替你们护法。”
七巧僧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倦意,听说来的是魔教中人,哪里还敢大意,立刻盘坐调息起来。
事实上,在王彤的暗示之下,赵保、陈宏都在盘坐调息,使真气在经穴中流动。
心印大师掩上了厅门,熄去烛火,面门而坐,身前放着禅杖、戒刀。
禅杖是沉重的兵刃,使用者大都是一杖随身,这老和尚却多了一把戒刀,想来,必是有特殊的造诣。
大厅上虽然坐了七个人,但却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
院中的白杨树,在秋风侵袭下,落叶飘飞,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冬夏轮转,物换星移,白杨树也脱落去黄叶,凝聚起生命力,以抗拒迫近的霜雪严寒,便于来春再吐新绿。
大自然中潜伏了冷酷的考验,也含蕴了转化的新机……。
天交二更,相国寺外的夜市吵杂声,传入了幽静的寺中。
今夜的相国寺,僧侣大都离去,十室九空……。
微闭着双目的心印大师,突然睁开了眼睛,夜暗中,可见两道暴射而出的神光。
王彤。七巧僧、王重山等,也相继由坐息中清醒过来。
因为,杂乱的步履声,清晰的传入厅中。
来人的活动明显而且大胆,心中似无顾忌,并且十分的笃定,他们就藏在韬光养晦堂的大厅中。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六 回 身陷重围
果然,一个威重的声音传了进来。
“相国寺是天下名刹,大师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有道高僧,我希望大师不要卷入这种俗风事务之中,影响到大师数十年清修的声誉。”
王彤低声道:“听得出他是什么人吗??
“听不出来,老和尚已经十年没有离开过相国寺了。”心印大师摇头道:“如不是他偶然入寺,老和尚完全不了解寺外的任何事情。”老和尚心思缜密,未说出韩涛的名字。
“我知道他……”七巧僧道:“他叫鱼化龙,是洞庭湖的总寨主。”
“洞庭十八寨的总寨主不是钱老爷子钱君山么?怎么换了个姓鱼的……”王彤道:“三年前,我还见过他。”
“钱君山在一场公开的决斗中,被姓鱼的杀了……”七巧僧道:“姓鱼的就继任了总寨主的位置。”
王彤叹息一声,道:“过去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不错啊!鱼化龙突然出现了在江湖上,杀死了钱君山,一夕成名、”七巧僧道:“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出身?”
只听鱼化龙的声音,道:“我们已知大师就在厅中,何故置之不理,再不作声,莫怪在下放火了。”
王彤霍然站起,心印大师却迟到一侧,显然有让路之意,大概老和尚真的担心对方放起火来。
打开厅门,王彤缓步而出。
赵保、陈宏分随两侧。
七巧僧一拉王重山,紧随着行出大厅,站在王彤身后。
步出厅门,王彤立刻为之一怔!
只见长草及膝的庭院中,已经井然有序的站了几十个人了。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手中执着一把长逾五尺的斩马刀,厚背宽面,至少有三十斤以上的重量,单看兵刃的气势,就足以寒人之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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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是……”
王彤目光转动,发觉除了庭院中的敌人之外,两厢屋面上也布守有人,一色的黑色劲装,手执长刀,暗中估算一下,单是目力可见的,应该在五十人以上,果然是大举来犯。
“你就是摘星手……”身材高大的人打断了王彤的话。
“不错,区区正是王彤,阁下的大名,怎么称呼?……”
“我是谁不重要了!”一扬手中的斩马刀,道:“因为,今夜我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王彤心中忖道:老和尚说的不错,今夜能否脱出围困,留下性命,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看样子,他们设计的很精密,动员人数之众,实力之强,恐非我们几人之力能够应付的了。
“鱼化龙,洞庭十八寨的总寨主,身份何等崇高……”七巧僧冷冷地道:“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
“你是相国寺的小和尚……”鱼化龙目光凝注到七巧僧身上,笑道:“出家人六根清静,别管这种江湖上杀杀砍砍的事,快请离开吧!”
“他不是相国寺的和尚,是江湖上有名的黑罗汉。”站在鱼化龙身侧的一个蓝衣文士,低声的说出了七巧僧的身份。
“失敬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黑罗汉……”鱼化龙微笑道:“罗汉也罢,金刚也好,今夜的事和江湖上的恩怨无关,小师父何苦淌入混水呢?”
七巧僧笑道:“怎么,是劝我小和尚离开这里?”
“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佛门无嗔念,小师父如愿离开这是非之地,在下保证,咱们以礼送行。”
鱼化龙看上去高大粗豪,但他修养之好,处事之冷静、圆熟,实是一位极具智谋的人物。
王彤还真的有点担心七巧借被对方说动,但又不便出言阻止。
事实上,七巧僧和他王彤全无半点关连,小和尚来此助一臂之力,完全是看在老和尚的份上,见机退走,也没什么不对!
“就让我小和尚这样走么?”
那蓝衣人冷冷地接道:“见好就收吧,黑罗汉!今晚这个局面,你应该看得很清楚,现在你看到的人只不过是十分之二三……”
七巧僧笑了笑,道:“怎么?要吓唬我啊!小和尚我是吃米、吃面长大的,可不是被人吓大的。”
鱼化龙一挥手,阻止蓝衣人再接口,笑了笑,道:“小师父,你有什么条件?只管请说出来吧!”
情势逐渐明显,今夜一战的领导人物应该是鱼化龙了,至少,第一波的攻势,由他指挥、率领。
七巧僧微微一怔,忖道:江湖传言,鱼化龙一向脾气暴躁,怎会有如此好的耐性,个中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老和尚和王统领的计划,并无撤离此地的打算,准备是死守此地,全力抗敌,等待援兵,也许拖延时间对他们有利,但晚一刻动手,对我方又何尝不是有利的呢?
黑罗汉心中明白,这韬光养晦堂看起来最不起眼,其实整个的建筑全都是黑灰色山石砌成,坚固无比,利用形势,以寡御众,是最理想的地方,室中又无可燃之物,对于放火攻上并不会怎么样。
但闻鱼化龙笑道:“小师父,可以提出你的条件了?”
七巧僧道:“我说出来,你一定能办到么?”
“不一定……”鱼化龙道:“不过,只要不太苛刻,一定有商量的余地。”
突然,王彤接了一句:“鱼总寨主好大的口气,今晚上的事,你当真能作得了主?”
鱼化龙对七巧僧十分客气,但对王彤却不假词色,冷冷说道:“王彤,你最好留点精神,盘算一下你自己的身后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赵保怒道:”洞庭水寇,落草湖匪,好大的胆子……“
王彤也表现出无比忍耐的工夫,拦住了赵保,笑道:“鱼总寨主从迢迢千里之外,赶来开封,必有目的,别人能给予鱼总寨主的,王某相信亦可办到,也许,别人不能给予鱼总寨主的,王某或可代求圣上恩赐。”
这是很诱惑的话,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双方都展开了挑拨——心战。
哪知鱼化龙竟不再理会王彤,却望着七巧僧道:“小师父,带着心印大师一起走吧!鱼某人愿意奉赠白银参万两,两位找一处名刹驻锡,参悟大乘佛法,不难成一代圣僧,何苦留恋这是非屠场,沾染血腥。”
七巧僧心头震动了一下,忖道:这粗壮大汉如此的细腻有致,不像出身草莽,倒是和我小和尚一样,外粗内秀,不可轻视,不妨和他斗斗心机了。
心中念转,合掌当胸,道:“阿弥陀佛!鱼施主语念禅机,小僧如梦初醒,厚赐却之不恭,小僧这里拜谢了。”
深深躬了一礼。
王重山怔了一怔,忖道:看样子小和尚竟然认真了。不禁心中大急,吼道:“喂!黑罗汉,你这算什么嘛?”
“人各有志,岂可勉强,鱼施主语意中肯,有如暮鼓、晨钟,小僧已跳出红尘,岂可再沾杀孽。”
“哼!三万两银子,买去了你一颗佛心,那有何难……”王重山道:“咱们再多出一点就是。”
鱼化龙伸手由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笑道:“小师父,拿去吧!
银两只多不少,足够你盖上一座禅院,一生享用不尽了。“
七巧僧大步行去,接过银票,竟然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道:“鱼施主,你多付了八千两银子。”
鱼化龙一挥手,道:“相逢就是有缘,多一些何妨。”
“阿弥陀佛!小僧拜别。”转身向外行去。
鱼化龙呆了一呆,道:“小师父!心印大师呢?何不结伴同行。”
“小和尚是小和尚,老和尚是老和尚,小和尚如何能管得了老和尚,告辞了。”大步向外行去。
两个青衣大汉突然一横身,阻挡了七巧僧的去路。
“闪开!”鱼化龙冷冷的喝道:“违令者死!”声音很大,全场中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青衣人如斯响应,退回原位,让开了去路。
七巧僧大步行出韬光养晦堂的圆月院门。
王重山大叫道:“失望啊!失望啊!见面不如闻名矣,黑罗汉竟然是如此地贪财……”
王彤喝道:“闭嘴!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赵保、陈宏虽未说话,但目中的愤怒、歧视,尤过王重山。
鱼化龙神色平静的高声叫道:“心印大师,鱼某不愿惊扰佛驾,一直列队恭候,敬望大师体念鱼某一片虔敬之心,早离此地,鱼某语出至诚,还望大师俯察。”
王彤震动了,鱼化龙早已完成了包围,却迟迟没有动手,难道真是为心印大师和七巧僧不成?他和佛门中有何渊源,如此敬重佛门子弟。
以王彤的丰富阅历,竟然瞧不出鱼化龙有矫饰之色。
心印大师没有回答,也没有走出厅门。
那蓝衣文士抬头望望天色,低声道:“总寨主,已近三更,咱们已晚了一刻时光。”
鱼化龙叹口气,高声说道:“大师,请恕鱼某放肆了!”
突然,他飞身而起,冲向厅门。
赵保长刀一挥,一式“雁落平沙”,横里斩出。
鱼化龙右手斩马刀向前一推,迎了上去,那么沉重的刀,他只用一手挥出,轻捷灵巧,快如闪电,赵保想避开刀势,已是来不及了。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双臂顿感一麻,手中长刀也被震得反飞回去,几乎脱手,但鱼化龙的斩马刀却顺水推舟般,疾斩而下。
这一刀并不诡异,只是掌握了刀势变化,而致使为致命的一击。
赵保在一刹间,连想了三招刀法,只是收刀不及,无法应变。
王重山的长剑“天外来云”,一缕剑风疾刺而至,点向鱼化龙的右腕。
这就逼得鱼化龙不得不沉腕变招。
赵保死里逃生,退了三步,低声道:“统领,姓鱼的刀势沉重,不可硬接。”
“退入大厅中,守住大门右侧……”王彤一面答话,一面取出了一副鹿皮护腕。
这护腕宽约三寸,外面是精钢打成的长条形钢片,扣在双腕上,可以封架敌人兵刃,而且内藏机簧、银针,是一种极具巧思的厉害暗器。
这是王彤就任了内宫侍卫统领之后,深感保护皇帝安危的责任重大,有别于江湖上盛名之争,聘请了巧手工匠,设计了这么一副护腕,以备不时之需。
今夜,情形特殊,为王彤生平未曾遇到过的强敌险境,准备尽出八宝全力一拚了。
王重山剑走轻灵,以巧制力连攻了三剑,才算把鱼化龙迫进之势阻止,也避开了鱼化龙含蕴着强大力道的斩马刀。
但也激怒了鱼化龙,突然大喝一声,斩马刀横扫千军,抢出了一道长虹般的刀光,平斩过去。
这一刀威势奇大,不但逼得王重山退回厅内,也把王彤逼入厅门,几个由两侧冲上攻击王彤的青衣大汉,也被逼得退了下来。
天上无月。
夜色迷蒙。
大厅内一片黑暗。
王彤低声道:“大师,鱼化龙豪勇无匹,刀势沉重……”
“所以,我才暗中传言,把你们召回厅中,据险防守,先挫一下敌人的攻势再说。”
王彤原本想说明,要先杀了鱼化龙,但话被心印大师接了下去,也就忍下不说。
刚动手就击杀鱼化龙,也许可以一挫敌势,但亦将引来马文中更强大、更为恶毒的攻势。
需知,他这设计是借用对方兵刃,击中在护腕上钢片之力,震动了强力的机簧发出暗器,相距不过在尺许之间,一旦出手,敌人绝无避开的机会,实在是伤人的利器。
当然,这也是王彤从未用的克敌之秘。
鱼化龙勇冠三军,仗凭刀重力猛,一直当先抢攻,此刻,刀光护面,直向厅内冲来。
突觉,金凤扑面,一股强烈至极的劲道,直压下来。
鱼化龙举刀一封,迎了上去。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鱼化龙顿感刀势受阻,被一件粗重的兵刃封住,紧跟着一道寒光横斩而至。
这就不得不通得鱼化龙向后疾退,冲入厅门的高大身躯,又退出了门外。
是的!心印大师出手了,禅杖封开斩马刀,戒刀逼退了鱼化龙。
这时,那蓝衣文士低声地说道:“总寨主,敌人隐于室内,夜色幽暗,敌情不明,总寨主身担大任,不可涉险。”
鱼化龙冷哼一声,道:“燃起火把,冲进去!”
“请总寨主一旁掠阵,察明敌情之后,再出手不迟。”
鱼化龙点点头,退后六尺。
蓝衣文士立刻举手一挥,道:“燃起火球,投入厅中,第一线全力抢攻。”
果然是早有了攻势的设计。
但见火光闪动,亮起了十团火球。
敢情,不是火把,而是以松油、棉花制成的圆形火球。
王彤低声道:“尽量对挡火球,别让它投入厅中。”暗提真气,运集掌力,蓄势以待。
同时,借火光查看了敌人的形态。
王彤目光锐利,发觉散布在庭院中的人,都穿着深蓝色和青色的劲装,似是由两股力量合于一处,使用的兵刃也各不相同,有刀、有剑、有判官笔、链子枪等。
但站在屋面上的人却全穿着黑服,手中兵刃也一样,是带有护手钢圈的长刀。
这原是中原很少见的长刀,执刀人的右手全在一个圆形的护手圈内,保护了握刀的右手和三寸手腕,不为敌人兵刃所伤。
那一直静坐未动的青衣人,突然叹口气,道:“刀有护腕,内藏匕首,号称子母刀,是西方魔教的标准兵刃,想不到他们已侵入中原,开封府中竟有如此多的魔教弟子。”
原来,那屋面上又有了很多黑衣人出现,东、西两厢加起来,足足有五十人之多。
王彤心中一动,还未来得及问话,敌人攻势已经展开,十枚火球流星般投向厅中,四个蓝衣人紧随火球冲了过来。
王彤双掌齐挥,打出了一股强烈的掌风,两个当先飞入厅门的火球,被他震击的反弹出去。
王重山、赵保、陈宏,刀、剑并出,左、右施袭,各挡住一枚火球。
但,仍有三枚火球飞入了厅中。
这些火球燃烧力很强,不易扑灭,如被撞碎,更是火花四溅,满室火焰,不但室中情势一目了然,而且变成了敌暗我明,失去了利用夜暗以少御众的屏障。
但见那盘膝而息的青衣人,突然飞身而起,迎向火球,左、右双手各接一个,反掷出厅,同时右脚抬起,踢出了另一枚火球。
他用的全是阴柔之力,熊熊高烧的火球,竟然全无损伤的飞向敌人群中。
四个疾冲而至的蓝衣人,先被火球一挡,不得不停下身子让避火球。
但这已给了王彤制敌先机的机会,人影疾掠而至,双手齐出,扣住了两个蓝衣人的腕穴,猛然一甩,活生生的把两个蓝衣人抛出了一丈多远。
“好!摘星手名不虚传……”蓝衣文上突然欺身而上,手中一把摺扇,呼地展开,竟然当作单刀施用,刷刷刷连劈三扇。
王彤以擒拿手和掌法享誉武林,造诣极深,护腕上的连结钢片又可以封挡敌人兵刃,使得点穴截脉手法,更能发挥出制敌的变化。
那蓝衣人手中的摺扇,虽然攻势凌厉、极尽变化之妙,但王彤在动手五招之内,已找出了对方的破绽,制服对方易如反掌,但王彤却保留了胜利,战了个不胜不败之局。
他隐藏了实力,但表面上却和那蓝衣人打斗的十分激烈,人影交错,把厅门完全挡住了。
这就使得庭院中的人,无法把火球投入厅中,一直保持了厅中的夜暗、隐密,但却把庭院中的敌情形势,看得十分清楚。
敌人分成了三行纵队,已分站了三个方位,以衣服颜色区分,各成一队。
这些江湖中的草莽人物,在手势挥引之下,能够迅快的排成了队形、阵势,看得王彤大大的吃惊。
他暗暗忖道:这不是江湖中人,而是训练有素的超级军队了,看来,他们即将展开的攻势和江湖中的围杀不同……。
但闻鱼化龙高声说道:“陈平,退下来吧!如若王彤要施展毒手,你早就死伤在人家的掌下了。”
果然,鱼化龙早已瞧出了王彤故意手下留情。
陈平摺扇疾挥,攻出了三招,逼得王彤攻势一缓,闪退五尺,高声叫道:“姓王的,告诉我,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王彤淡淡一笑,道:“阁下心中明白,我们秋色平分,要说王某占先,区区可不敢称美。”
陈平凝神思索,良久不言。
原来,王彤想拖延时间,所以和陈平动手时,表现出全力迎敌的打法,给陈平的感觉是,两人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鱼化龙冷冷一笑,道:“陈兄,不相信兄弟的话,亦无所谓,不过,鱼某人要陈兄退下来……”
“理当从命!”
陈平疾疾的向后退了五大步。
鱼化龙高声说道:“心印大师!鱼某人再进一言,这是一场拚命之战,不杀王彤,誓不罢休,大师如前退出是非之争,现在还来得及。
一直不肯开口的心印大师,突然叹息一声,道:“鱼施主的好意老袖心领了,在劫者难逃,施主请放手施为吧!”
“好,化龙已尽心力,大师自己珍重了!”右手一挥指向厅门。
那赤手接下火球、不虑烫伤的青衣人,突然低声说道:“小和尚要人转告我:南海龙遁,北凤孤飞。这件事是真是假?”
心印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道:“老衲已十年没有离开过相国寺一步,知道的,都是十年以前的旧事……”
“好!我再请教一事,那姓鱼的一直劝你和黑罗汉离开这里,对你们这些空门中人,似有一种偏爱,是何道理?”
心印大师苦笑一下,道:“心有所系,形之于外,个中必有原因,但什么原因?就非老衲所能明白的……”
语声一顿,接着又道:“他们这番攻势一旦展开,必是凶险绝伦,老衲近十余年禅坐下来,已稍具观察气机之能,这一帮人都是死士……”
青衣人抬头看去,只见三行敌人,缓步向前行来,黑衣人居中,蓝衣、深青分据两侧。
他们的攻势不快,但步履稳定,手中的兵刃闪烁着寒光。
这时,鱼化龙已下令弃置火球,却燃起了四支松油火把,照得庭院中一片通明。
王重山低声道:“陈兄、赵兄,请守护左翼。”当先行上一步,守在王彤的右侧。
四个人堵住了大厅门口。
青衫人冷说道:“三位,这不是帮忙,而是自乱阵步。”
王重山目光一转,果然不错,四个人并排一站,确有点施展不开。
但闻工彤大声喝道:“退回去!”人却飞身而起,迎向第一波攻势。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王彤以护腕钢片接下了三柄刀刃,连串飞闪的火星中,三个攻来的敌人,突然一个倒翻,退了回去。
但第二波的攻势,连绵而至,攻出一刀,立刻退下。
那是全力挥出的一刀,三个人手中的兵刃虽然不同,但结合却十分紧密,以中间黑衣人的攻势为主,左、右蓝衣及青衣人为辅,三件兵刃构成的攻击,除了硬接之外就只有向后退避,让出厅门。
王彤一连接下了十波攻势,手臂已被震得微微酸麻。
这是一种激烈的强攻,每人一招,不恋战、不逞强,是一种久经训练的高手。
王重山长剑一摆,准备接替王彤下来,让他休息一下,却被青衣人给拦住:“武当剑法以轻灵为主,不适宜这种打法……”
语音一顿,一伸手,取过心印大师的戒刀,又道:“老和尚,戒刀借用一下如何?”
口中虽然说的客气,但取刀的气势,却是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
王重山心中忖道:这青衣人年纪不大,似是小和尚的朋友,但对老和尚却也平辈论交,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物。
这时,那青衣人已替换下王彤,戒刀挥动,挡住了三行纵队的攻势。
这青衣人独坐幽室,如老僧入定一般,黑罗汉说他被心锁所拘,不知是什么样的心锁?而两句话却又能使心锁自开,行出室外,帮忙拒挡强敌,黑罗汉说他武功高强,不知高强到什么程度?
只见他戒刀翻飞,幻化作一片刀光,完全把厅门封了起来。
耳际间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全被封挡在刀光之外。
这刀法的绵密神奇,连王彤也看得怦然心动,低声说道:“大师,这年轻人的刀法很高明。”
“是,风雷十八刀,以威猛见称武林,如运转到至高的境界,刀法能如法轮转动,刀刀相生,泼水难入,但又不用太耗内力……”心印大师说:“是刀法中的极品上学,对付这等群攻,是最有效的一种刀法了。”
“风雷十八刀!”王彤有些吃惊地道:“他是风雷刀薛老人的弟子?”
“是孙子,刀公子薛百胜。”
“这就难怪了!”王彤说道:“久闻风雷刀法,为百年来刀法中第一奇学,今日果然是大开眼界了。”
那绕飞于厅门之外的刀法,愈来愈见急快,一刻工夫之后,已经不见人迹,只见一片刀光转动。
突然,一声雷震的大喝传了过来:“住手!”
轮转不息的攻势,突然间停了下来。
薛百胜也收住了戒刀。
鱼化龙厉声道:“风雷刀薛老人的门下,几时也和姓王的搭上了?……”
薛百胜冷笑一声,道:“只是受人传讯之恩,聊以回报,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却是和我无关。”
鱼化龙道:“阁下是……”
“薛百胜。”
“刀公子薛百胜,鱼某人久仰了!”鱼化龙挥挥手,道:“你挡拒住我们九十次的攻势,这传讯的情谊,也该报答完了吧!”
“还没有……”薛百胜道:“我答应帮忙一夜,天一亮我就离开,那时,你们之间的死活,就和我完全无关系了。”
鱼化龙道:“只可惜,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你薛公子这份面子……"”那就没有办法了。“薛百胜道:”在下说过的话,一向不会更改。“
鱼化龙道:“这么说来,只好得罪了。”突然一上步,斩马刀迎头劈下。
薛百胜举刀一封,双刀相触,只响起一声轻微的脆鸣,两柄刀竟然粘在一起。
原来,鱼化龙暗运内功,集聚刀锋之上,使刀上力道重逾千斤,缓缓向下迫压。
薛百胜感受到那沉重的刀势,但已无法闪避,只好运劲抗拒。
这就形成了一场比拚内力的决斗,任何巧妙的变化都无法施展出来。
鱼化龙天生神力,再加上深厚的内功,刀公子舍长取短,立陷危境,只见手中戒刀,缓缓向下沉落,一件青衫也全被汗水湿透。
一眼之间可以瞧出来,他是真的陷入了危急之中,如若无法摆脱这要命的一击,即将是一个轻则受伤、重则殒命的结果。
王彤正想出手,挡开鱼化龙沉重的刀势,忽见一根禅杖,横里飞来,敲在斩马刀上。
那一敲之力,十分强大。
鱼化龙手中的斩马刀,竟然偏开了两尺,薛百胜趁势收刀而退。
不用回头看,鱼化龙已知道心印大师出手了,那沉重的兵刃,强大的劲道,厅中三人,只有心印大师能够办到。
“鱼某对佛门中人,有一份特别诚敬,那是源自一段往事,请大师不要破坏了留在我心中的诚敬。”
“鱼施主是否能暂时退出此地,五更之后再来……”
“那时,大师就不再干与此事了?”
“是!鱼施主大概也看出今夜的形势了,如若王施主不求有功,刀公子全力配合,再加上老袖这支禅杖,凭险固守,施主要想攻入这座大厅,只怕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不错!适才一杖,已见功力,但五更之后呢?”
“施主可以进入这座大厅中了。”
“他们不再抵抗么?”
“我想是不会了,至少,老袖和刀公子不会再出手抗拒了。”
“大师望重一方,鱼某人相信得过,不过,王彤可能还有些不服,鱼某只想让王彤见识一下,什么叫不畏死亡的勇士,也许更能使大师化解劫难、心愿得偿。”
回身行出了十步,道:“必杀!”
一个黑衣人,应声冲了上来。
赵保看来人只有一个,横刀迎了上去。
黑衣人也不答话,扬手一刀,刺了过去。
赵保身躯微闪,横里一刀斩去。
这一刀攻所必救,那黑衣人至少应该先封住对方刀势,再抽刀攻敌。
哪知黑衣人理也不理,也不退,猛力向前一冲。
这是万万料不到的事情,黑衣人不要命了。
赵保钢刀一闪,人头飞起,一颗脑袋飞出一丈多远。
但那黑衣人的一刀,也扎在赵保的左肩上,洞穿而过。
一命换一刀,一死一伤……
鱼化龙一挥手,人手退出了十步,但仍把大厅团团围住。
王彤等看呆了。
王重山暗暗忖道:这是什么武功?完全不计本身生死,只求伤敌。
宫廷刀法,贵在凌厉,刀刀取人要害,以抢先机,但如碰上了这种舍命的死士,不论如何凶厉的刀法,也难收克敌制胜的效果。
陈宏扶下赵保,拔出肩上钢刀,低声道:“赵兄,伤的如何?”
赵保疼得一头大汗,但仍咬牙苦忍,道:“伤疼可以忍受,但不知这条左臂是否已废了?”
陈宏取出金创药,替赵保包扎伤势,道:“伤的虽然不轻,但还不致残废。”
王重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招剑法,能够致敌于死,而又不会留下空隙,伤在对方刀下。忍不住低声道:“刀公子是刀法行家,能否有两全之策,既伤敌又可自保。”
“我能杀了他而自己不会受伤,但这种人,一次我只能对付两个,如果他有三个人攻上来,而且,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在下也无法逃过一场劫难。”
“这么说来……”王彤道:“这是无法破解的刀法了。”
“不知道!但本公子就无法破解三个不要命的刀客合力的攻势。”
“我看,我也不能……”王彤叹息一声,道:“围在四周的敌人,不下百名之多,如果,他们人人如此的勇猛,我们大概只能支持一刻工夫。”
心印大师道:“所以,今夜一战,无法硬挤下去了。”
“可是……”王彤道:“破围而出的机会,更为渺小了。”
“有鱼化龙这样的敌人在场,我们胜算不大。”
适才两人一招硬拼,已使得刀公子的傲气尽消。
心印大师道:“咱们只守厅门,只要配合得宜,撑到天亮,并非太难,问题是天亮之后,是否一定可以解围呢?”
“对!”薛百胜道:“天一亮,我就离开……”目注王重山又道:“天亮之前,在下与诸位生死与共,天一亮,咱们就恩义两清。”
“照计划的时间,他们应该在天亮之后,赶到开封……”王彤道:“不过,难免有些漏失,所以,应该以午时计算。”
“那是说午时之前,你们的援兵一定会赶到相国寺了?”
“这要一切顺利才行。”王彤苦笑一下,道:“事实上,我无法证实,他们是否已经收到了我们的求援信号。”
心印大师道:“所以,你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对,你老和尚定有高明之法,才把我们引来此地?”
“这么说来,你是吃定老油了。”
王彤微微一笑,道:“在场的人,知道你过去在江湖上之利害手段的人,只有我王某一个,谁不知你从不做冒险之事……”
“哼!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但本性难移,我想你老和尚这份稳健的性格,仍然不会改变。”
“如果,他们把火球浸油,加上干柴,火烧这座大厅,诸位有何良策?”
“舍命突围一途。”刀公子道:“但要火势烧开之前才有希望。”
“你认为有几成逃脱的机会?”
“薛某有七成的把握,别人我就不清楚了。”
“老和尚!”王彤低声说道:“不用卖关子了?如何离开此地,请明说出来吧!”
心印大师笑道:“你们如能激起他们放火,老袖就有离开这里的办法了。”
刀公子道:“开玩笑啊!这座石室不过数十尺方圆大小,火势一起,四周却被封住,如何走法?难道大师已有火遁本领。”
“火势燃起,也可以掩蔽他们的耳目……”
突然,闭上了双目,不再多言。
王彤沉吟一阵,突然也有所悟。
只听他大声道:“志不同不相为谋,你老和尚这办法,咱们不能接受,王某人就不信,就那么一两百人真能把我困住。”
突然,伏身捡起一把钢刀,向前冲去。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七 回 险恶阴谋
鱼化龙从小在一座寺院中长大,十二岁才被师父带走学艺,所以,对和尚有一份特别的尊重,但答应了心印大师之后,深觉不对,却也不便反悔。
此时,忽见王彤向前冲来,正合心意,立刻挥刀迎上。
王彤右手执刀,对挡两个冲上来的黑衣人,左手疾抬,迎向斩马刀。
鱼化龙刀势沉重,王彤接下一刀,整个左臂都麻了起来。
但那强烈的撞击,也震动了机簧,两枚银针疾射而出。
任是鱼化龙武功高强,但在这等近距离内,又全无防备之下,两枚银针一中前胸,一中右肩。
力道强劲,深入筋骨。
鱼化龙呆了一呆,道:“好歹毒的暗器。”
王彤大喝一声,一刀劈下,震落了鱼化龙手中的斩马刀。
手执摺扇的蓝衫人,急急冲上,扶住了鱼化龙,退了下去。
两个黑衣人却舍死忘生的冲了过来。
王彤已存心要试试这些黑衣死士的威力,一刀快斩,迎面而下。
黑衣人身子一弓,硬向前冲了过来,手中单刀,直搓小腹。
果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王彤左脚飞起,准确无比的踢中了黑衣人的前额,身子也同时横移半步。
刀锋掠过身侧,划破了衣衫。
但那黑衣人被王彤一脚踢飞起来,当场毙命。
第二个黑衣人已直直的冲了上来,一刀直刺前胸。
王彤右手一翻,刀势上撩。
想不到那黑衣人竟然不肯让避,一条右臂被齐肘切断。
但黑衣人的刀势不变,带着一截断臂,划过王彤右肋,割出一条三寸多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这等凶狠的打法,使王彤也有些惊怕了,如果再有两个黑衣人攻上来,王彤自知无法应付了。
就在王彤一怔神间,那断去一臂的黑衣人,忽然一头撞了过来。
双方近在飓尺,王彤让避已是不及,被那黑衣人一头撞在前胸上,人也被撞得倒飞而退。
王彤内功精湛,借机退回厅中。
两扇沉重的木门,突然掩了起来。
鱼化龙受伤之后,那蓝衫人似已接下了大权,高声道:“在下不似鱼总寨主仁慈,如若诸位不肯齐刀就缚,在下可要以火攻了。”
王彤一面敷药,一面说道:“那些黑衣死士果然利害,不知他们是如何训练出来的?老和尚,王某幸未辱命,他们果然要用火攻了。”
“好,诸位!还是小心一些,也许,他们先要试攻一阵,再用火攻。”
王重山、刀公子都被那黑衣武士不要命的打法给震住了,那不是搏杀拼命,而是拿性命作全力的一击,只要伤到敌人,他们就死而无憾了。
江湖上从没有这样的打法,中原武林中也没有这样的武功。
但见火光闪动,浸油的火球纷纷向大厅投来。
同时,前后四个窗子也同时击破,火球投入了大厅。
心印大师禅杖挥动,挑起火球,投掷窗外。
王重山、青衣人用长剑封闭窗口。
原来,那松油浸过的火球,燃烧之力,十分强烈,不易扑熄,处置不当,就会散落一地,到处是火。
王彤包好伤势,向外望了一阵,叹口气道:“老和尚,他们已经在室外架起了木柴,大火已起,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无法逃过这场劫难了。”
心印大师道:“老袖这方外之人,被你拖下水来,我都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行……”薛百胜冷冷地道:“两位可以死,在下万万不能死,我还有心愿未偿,这次只好变卦了,如若两位今夜能得不死,我欠两位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日后加倍奉还就是。告辞了!”
心印大师禅枝一横,挡住了去路,道:“你算过没有?冲出去,生离此地的机会有多大?”
“一半一半……”薛百胜道:“在下如不恋战,逃生的机会很大,何况,鱼化龙又受了伤,无能再战。”
“那些死士……”心印大师低声说道:“不但受过严格的训练,而且,似是受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控制,在未得证明之前,我不敢断言,他们是被药物还是其他的方法所影响,使他们一直保持了一种高昂的亢奋,所以能视死如归。”
刀公子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风雷刀法虽然冠绝一时,但在精神亢奋、全无畏惧的意识下,刀法的威力会受到很大的损害。”心印大师道:“就算你刀刀取胜,又能杀得几个?他们会找出破绽,把你干掉的。”
“这么说来,当今武林之世,没有人能够对付他们了?”刀公子虽然口中不服,但已不再坚持离开厅堂破围而出的计划了。
“那也不是,少林寺的罗汉阵至少可以抗拒住他们攻势,五行剑阵也可以和他们放手一搏,至于一个人,武功再高,只怕也无法抗拒。”心印大师无限黯然地道:“因为,他们不怕死亡。”
但见火光大起,堆在厅外的干柴,已被引燃。
大厅内外,已被火势隔绝。
心印大师低声道:“跟我来!”
他们转奔大厅一角,竟然在壁角处,揭开一块方石。
在这么一座禁闭犯过僧侣的地方,竟然有一条地下密道,真是完全出人意外的设施,太绝了!“
心印大师要王彤等鱼贯而下,自己留在最后,放下石板。
这条密道通到相国寺外一处干了的枯井内,但王彤踏出洞口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味,立刻晕迷了过去。
醒来时,发觉躺在一间雅室之内。
但最使王彤惊讶的是,室中三张并排而放的木椅上,分坐着燕飞、王重山、马巡抚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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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在一处,实是一件震骇人心的大事,以王彤这样稳沉的人,都为之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挺身坐了起来。
人是坐起来了,但用力太大,竟然控制不住,身不由己的冲下了木床,跌摔在地上。
王彤怔住了!
他缓缓的站起,暗中提聚真气,只觉气血滞止,经脉酸疼,心知武功已遭人废去,黯然一叹,道:“马文中,你好狠的手段,心印大师呢?”
“他们都活得很好,只不过都和王统领一样,暂时失去了武功。”
王彤目光一掠王重山和燕飞,还未来得及开口,两人已抢先道:“我们和统领一样,早已无反抗之能了。”
“马巡抚,你可以动手了,不过,我相信内宫统领一定会找上你的。”
“我如要杀你,那就用不着见你了。”马巡抚笑道:“再奉告一件事,你的部属已经到了开封,不过,最好是他们不要发觉什么线索。”
王彤道:“开封府虽然聚集了一些江湖好手,但他们绝对无法和朝廷的大军对抗。”
“是啊!为了防微杜渐……”马巡抚道:“如若他们发觉了什么不利于本抚的线索,那就只好把他们全都留下来了。”
王彤怒道:“你……”
“我不会再心存仁慈,我会把他们全部处死,当然,也包括你王统领和燕总捕头在内呢!”
“但消息已泄,你如想一手遮天,只怕是很难如愿。”
“所以,我作了最坏的打算,大军压境之前,我会离开这里。”
马巡抚长长叹息一声,改变了话题,道:“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最想知道的事,然后,请你作个决定,是敌是友?”
“什么事呢?”
“为什么我们要掳掠了三公主……”
“三公主是不是还活着?……”王彤急急地问。
马巡抚笑笑道:“我明白,三公主如果已经死了,咱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能接见王兄,这就说明了三公主活得很好。”
“三公主还活着也许还有点好谈,马巡抚就请说吧,王彤洗耳恭听。”
马巡抚沉吟了一阵,才缓缓说道:“三公主匆匆的离开京城,就是我们设计好的圈套……”
“能把三公主引诱得匆匆上路,离开京城,就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必需要有极大的智慧才能办到,王某就想不出这种办法。”
“事实上,不是很难,王兄因为不了解三公主,所以感觉到无处下手,我们了解她,知道她最关心的人和事,只要略施小计,就使她慌急的上路了……”
语音一顿,微微地笑了笑,马巡抚接着又说:“三公主武功的精湛、高明,只怕你王统领也无法望其项背,所以,我们不得不用点手段……"”既是如此,为什么又要重金礼聘江千里,追查行踪呢?“
“这的确是一项失策,江千里的追踪之能,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王重山突然接道:”这么说来,三公主真的在赵二堤府中了?“
“不错,你可能不太相信吧!”马巡抚笑道:“江千里如不是想让你们心服口服,而突然冲入府中救人,本抚还真有些措手不及呢?说起来,还是你王侍卫帮了大忙。”
王重山暗道两声惭愧,垂下了头。
马巡抚道:“三公主现在我们手中,和你们一样,完全丧失了抗拒的能力,我要杀她,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正题吧!你不杀三公主,真正的目的何在?”
“姓朱的已经得到了天下,西北阳关之外,黄沙万里,那里不适中原军士的生活,土地贫脊,这些年来,驻扎大军,连年征战,双方都有着很大的伤亡,蒙古勇士虽然擅于骑战,但族人人口稀少,这场战争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无好处。”马文中道:“如若双方罢战息兵,朝廷撤回屯住在阳关的大军,蒙古可汗愿为属国,永不再侵犯天朝。”
“事关边防大计,皇上未必会答应撤军。”
“皇上不放心,可以屯兵在嘉峪关……”
“那是说,要皇上让出一大片的土地给你们了,求和的是蒙古可汗,可不是大明朝的皇帝。”
“王兄,那片土地虽然广大,但对你们汉人是没有用处的,只适合维吾尔族的游牧生活,中原锦绣江山,图幅辽阔,到处物产丰饶,强占住那片沙漠,浪费了三十万大军……”马文中沉吟了一阵,道:“这么办吧!那片疆土仍为天朝皇上所有,我们每年奉上牛、羊万头,战马两千匹,算作租用之资,马某在天朝作官近二十年,事实上,我也有一些向往天朝的礼义之帮。”
王彤叹息一声,道:“我只是一个内宫侍卫统领,谈这等军国大事,未免过份太多太多了吧?”
“当今皇上,英明果断,性情刚烈,朝中大臣,敬畏如虎,没有人敢和他谈这些事情,王兄身居内宫,日夕和皇上相见,就在下所知,他对王兄非常信赖倚重,是方便和他说话的人选。”
“天威难测啊!……”王彤道:“一旦触怒圣上,那可是满族诛绝的大罪呀!”
“所以,我们掳来了三公主,皇上最喜欢的女儿,王兄居中传话,总不至于触怒天威吧?”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是不是把三公主交由在下带回京城呢?”
“这一点,王兄会失望的。”马文中冷冷地道:“昨夜一战呀,王兄大概也看到了我们的实力了。”
王彤道:“说到此处,我倒要请教一事,你马兄的身份是蒙古可汗手下的重臣呢?还是西方魔教中人?”
“应说两个都是,我出身小西天雷音寺……”马文中道:“但当今的蒙古可汗又是我的族兄,他也是雷音寺的主持,也就是我的师父,交往很深……”
“这么说来,现今的蒙古可汗也是魔教中弟子了?”
“不是。自从太祖铁木真和丘处机道长结识,拜为国师以来,雷音寺就未再介入蒙古国事,在下此番东来,只是想消除此场绵延不断的杀戮。”
王彤道:“顺便把魔教的势力,再带人中原武林中来……”
“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但你假公济私,在开封府秘密的训练了一批死士……”王彤道:“难道这不是铁的证据。”
马巡抚笑了笑,道:“你如果看的仔细,就会发觉,他们都是蒙古的青年,那是我作最坏打算的资本,当然,我也罗致了一批中原武林同道,但为数不多,原因是有些地方,来自大漠的回族子弟不宜渗入到各个地方,我需要灵敏的耳目,当今的国君,秉赋强悍,我发觉了这件事之后,准备下手把他刺死,使新君就位,只要有一个爱好和平的新君,这场绵绵不断的杀戮,就可以中止下来了,但意外的是我们发觉了三公主……”
王彤道:“三公主阻止了你们暗杀的行动?”
“王兄统领内宫侍卫,罗致了不少人才……”马文中道:“但小西天雷音寺派了十名最好的魔教高手给我,说句不怕你王兄生气的话,就凭你那些侍卫,是无法阻挡我们的,但三公主却成了内宫的屏障。”
“三公主有着很高明的武功,你马巡抚又如何知晓呢?”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气……”马文中道:“因为我们也没有想到,直到我们三次入宫行刺……”
“在下发现过一次,追到礼部的驿馆之中,那一次是你马兄吧?”
“不错,你发现了一次,但三公主却击退了我们三次的夜袭,杀死了我三位师弟,另外又伤了我们六个人……”
马文中神情冷肃,接着又道:“请王兄注意的是,我们每次行动都是三人一组,三次夜袭去了九个人,三死六伤,终于使我们发觉了那种剑法,正是四十年前,把西方魔教逐离中原的剑法。”
“你是说三公主……”王彤震惊莫名地道:“用的是‘回轮剑’法?”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剑法,但剑出必中,不死亦伤,这就逼使我改变方法,我花了三年的工夫,才查出三公主每年都带一份重礼到洞庭湖去,在一艘画肪上和一位中年妇人见面,于是,我们安排了一个诱饵,三公主果然上当,在开封府用药物把她制服,当然,我们花了很多的时间和金钱,才查出了这个秘密……”
马文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道:“详情细节无关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失去三公主这个保护的力量,必然会心中焦虑,你转达我们的要求时,他会认真的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三公主仍在我们手中作为人质,对王兄的安全也是一大保障。”
“如若皇上问起三公主呢?”
“告诉他,把常大将军的兵马,撤入嘉峪关之后,双方不能再有冲突,我们会遵守诺言,年年献上牛、羊、马匹,二年后,我们会把三公主送入京城。”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我如不答应呢?马大人是不是要杀了我们。”
“那倒不会……”马文中冷冷一笑,道:“马某在你们中原国土上,作了十几年的官了,已深通为官之道,个中阴险机诈,当真是曲折有致……”
一直没有开口的燕飞,突然开了口,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安排一场冤狱,王统领、燕总捕头,都是这件冤狱的要人,你们出卖了三公主,所以她才会身陷匪窟,证据明确,你们又有口难言……”
“马文中……”王彤急急道:“有口难言是什么意思?”
“你们会变成哑巴……”马文中道:“你们无法争辩,也无法指出那些证据可疑。何况,小西天雷音寺中的迷魂大法,也会使你们在不自主的情况下招供。”
“这是灭族的大罪啊!……”燕飞大声叫道:“你不能这么做,你可以杀了我们灭口,不能牵连无辜的妇孺……”
“说起妇孺,我倒想起来了……”马文中问道:“小燕子和他娘,到哪里去了?”
燕飞心中一动,忖道:看样子他很在意此事,我不能让他找出破绽。当下叹息一声道:“他们被江千里带走了。”
“江千里这只老狐狸……”马文中摇摇头道:“果然是滑溜得很,希望他别再回到开封府来……”
他没有说出江千里再回到开封府,他会如何对付,但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凶狠之气,显然对江千里敌视极深。
马文中目光凝注在王彤脸上,看了好一阵,道:“心印大师、黑罗汉、薛百胜等,也都被囚押起来,你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有所决定,现在,我留下燕飞和王重山和你商量,他们都是身任公职的人,当然知道利害的,两个时辰之后,我来听你的回话。”
站起身子,出室而去。
王彤没有动,他明白自己目前身体的状况,无法和一个强壮的军卒对抗,有所行动,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两扇厚重的木门,缓缓的关上,但窗外阳光耀目,显然,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房舍,只不过建筑得稍为坚固一些。
“燕兄,能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么?”王彤低声问道:“咱们离开此地之后,有多少逃走的机会?”
燕飞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好像在开封府行内,这地方好像是尹知府的公馆,不过,不出去看一下,无法肯定。”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马文中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若没有把握,最好不要冒险。”
燕飞起身行近窗口,推开窗子,头还未伸出去,一把明亮亮的钢刀,已然出现窗外,一个全身黑衣的武士,同时现身。
刀光在窗外,闪动出一片寒芒,把整扇的窗子都封了起来。
燕飞关上了窗门,那飞旋的刀光才消失不见。
王彤苦笑一下,道:“我们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
“统领!现在我nl该作何打算呢?”燕飞道:“我们必须在两个时辰内,作一个决定啊!”
“马文中说的正是,三十万大军常驻大漠,展开了长年搏杀、屠戮,并没有消灭了蒙古人的抵抗,反而促使北疆、西域的多支回族联成一气,蒙人西移,借大戈壁沙漠的天险,以阻止天朝大军,这场战争不宜再打下去……”
“叔叔是准备代他传话了?”
“对!”王彤道:“他说的有理,问题是他用的手段错了,这是威胁,皇上神威正隆,我怕他不会接受。”
燕飞道:“马文中心计深沉,我想他必然有多重的安排,燕某人担心的是内宫中的防卫力量……”
“这倒不用担心,内官侍卫加上锦衣卫,有一千多人,再加厂卫密探,五城兵马司辖下的两万精兵,就算马文中把开封中训练的五百名死士,全带入北京,也难对皇上构成威胁。”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怕的是他们暗中行事,那就有点防不胜防了。”
“三公主身具绝世武功的事,二叔是否知道?”王重山提出了心中之疑。
“我知道三公主会武功,皇上也常和三公主在御书房中密谈国事,但高明到如此境界,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二叔的意思是……”王重山问道:“马文中并未夸张。”
“应该不会……”王彤道:“虽然我没有和马文中动过手,但小西天雷音寺的武功,怪异凌厉,奇幻莫测,四十年前,几乎统治了中原武林,马文中一派文雅,全无会武功的样子,显然已到气神还虚的境界,以心印大师精深的内功,却无法解开他截脉手法,使韩涛卧病在床,形同废人……”
“统领也知道了韩总捕头的事?”燕飞道:“真是想不到呀,他当了四年河南巡抚,我们竟不知他是武林高手?”
“所以,你们才能安然无恙,韩涛很可能就是发现马文中秘密,才落得卧床不起的下场。”
“有一点,小侄想不通……”王重山国注王彤,问道:“三公主一身绝世武功,为什么他的贴身宫女惜春、怜花,竟然是完全不会武功?牡丹虽好,还要绿叶陪衬,如果惜春、怜花都会武功,也许三公主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迷倒了?”
“那也不成,他们用的迷药太利害,闻得少许,立刻晕倒,所以心印大师虽然安排了逃走的秘道,暗派黑罗汉预作接迎,我们连一招都未发出,就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被生擒的?”
“唉!那是‘一步倒’,据说是巫山神女峰明月观散花仙子配制的独门迷香,三公主也是中这种迷香被擒。”
燕飞说出“一步倒”的来历。
“现在,事情已经大致明朗了,最大的问题是三公主……”王彤道:“如若马文中肯交出三公主,事情就多几分成功的希望。”
但闻术门呀然而开,四个健美的女婢捧着酒食,缓缓的行了进来。
但使王彤惊讶的是,惜春、怜花竟然随在四婢身后而入。
二婢衣履整洁,容光焕发,似是完全没受委屈。
王重山道:“两位姑娘好啊!”
但他心中却暗暗忖道:难道这两个丫头也早已被人买通,是马文中布置在三公主身侧的一步棋子?
“王侍卫好!”惜春微笑地说道:“马巡抚告诉我们,三位都受了内伤,我们姐妹要求马大人,准我们来探望三位一次……”
怜花道:“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也是来向统领和侍卫辞行。”
“离开这里?……”王彤心头一震,道:“到哪里去呢?”
“自然是跟随公主了。”怜花道:“公主要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二位姑娘见过三公主了?”王彤追问了一句:“三公主的身体好吧?”
“三公主身体很好,容色依旧,只是看上去有一些懒懒的。”
“懒懒的……”王彤有些不太明白,道:“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也不是啦!”惜春道:“我想小婢举个例子,王统领就明白了。”
“哦!这要讨教了!”
“懒懒的意思,好像一个刚刚睡醒过来,犹带三分惺松睡眼”原来如此!“王彤道:”是就是说,三公主还没有十分清醒。“
惜春道:“三公主神志很清醒,说话也很清楚。”
“那……三公主告诉你们些什么话?”
“今天晚上离开此地……”惜春道:“要我准备一下。”
“是是是……”王彤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道:“三公主可曾吩咐准备些什么呢?”
“衣服行囊……”惜春道:“三公主的衣物保管的很完整,所以用不着花时间去整理它,我们有很多的时间留在这里陪陪你们。”
王重山心中一动,忖道:这丫头似乎是有些变了,变得胆大而且很会说话,和前几天那种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完全不同……。
是不是因为见到了三公主,心中的忧虑尽去,恢复了一个少女活泼的个性,王重山却不敢断言。
这些时日中,连连有意外之变,使王重山感觉到,在武当学剑八年,只不过是刚刚步入剑术之门,这一次离京步入江湖,才明白江湖上的险恶、诡诈,门路之广,变化之奇,完全不是自己能够应付……
他心中的一些骄狂之气,一扫而尽,甚至变得对自己失去信心。
尽管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却忍了下来,没有说出来。
王彤却笑笑,道:“惜春姑娘,你看我们能不能见见三公主?”
“现在么?”
“是啊!”王彤道:“在下也该向三公主请示一下今后的行动?”
“这个……我是不能作主的。”惜春道:“要先向三公主请示之后,才能决定。”
“是不是要先向马大人请示一下呢?”燕飞道:“包括三公主在内,目前似乎都在马大人的管制下?”
他说得非常明显,希望能以直接的试探,测出惜春的反应。
惜春突然微微一笑,道:“燕总捕头,你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呢?”
王彤苦笑了一下,道:“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三公主大概还不能自由行动,至于我们三个,也都被制了经穴,老实说,完全没有抗拒的能力,我们是被困在这里的。”
怜花道:“你们……你们……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啊!”
“王统领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是被人伤了脉穴,也就是受了内伤……”惜春道:“外面自然是瞧不出来了。”
“惜春,我希望明白真相。”王彤道:“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我是一个宫女……”惜春神情冷厉地道:“也是三公主的侍婢,只不过,我来的地方不太适合而已。”
“姑娘来自何处?可否说出来,以广王彤的见闻呢?”
“可以,我如不准备泄漏身份,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么多了。”惜春道:“小西天雷音寺,王统领应该明白了吧!”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八 回 尴尬使者
果然,大出意料之外。
王彤、王重山、燕飞三人,全听得怔住了!
三公主的心腹女婢之一,竟是魔教中派人皇宫的奸细?
皇宫内苑之中,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奸细呢?
怜花呢?是不是也是魔教中人?
抬头看去,只见怜花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惜春,脸上是一片茫茫的神情,似是听到了天下最奇怪的一件事情,有些不知所措?
“惜春,你真的是他们派来的人么?”怜花道:“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是的!我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以三公主的精明,就没有发觉。”惜春微笑如花地说道:“我十三岁被选中派人皇宫,一下子便潜伏了五年……”
“唉!惜春,你还可以潜伏下去的,为什么要自曝身份呢?三公主没有怀疑你,我也没发觉什么?你……你可以永远把自己隐藏起来…。。-”
“最后,总有一天,我要现露出本来的面目,对么?”
“不!”怜花固执地道:“人生只不过短短数十年辰光,你一直装下去,直到死去,又有谁会知道你是个潜在皇宫的奸细呢?”
“怜花,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我也很抱歉欺骗了你,不过,只要我有选择的余地,我绝不会伤害你……”
惜春不禁黯然起来,又道:“这些年来,我们相互爱惜,情同姐妹,我真的不愿意伤害到你,可是,我不能抗拒师长的召唤,也不能忘去本来……”
怜花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不能怪你的……”
“那就好,怜花,你纯洁的像一块白玉,我真的很希望永远和你相处在一起……”
“可能么?惜春,你会不会杀了三公主……”
“不会,只要三公主肯和我们合作,她会受到最好的照顾,而且,你和我也会像过去一样,伺候她。”
“可是,三公主的脾气,会忍受这些屈辱么?”怜花流着泪珠儿问道:“她如果发起了公主的脾气,你们还能够容忍她么?”
王彤、王重山、燕飞都听得全神贯注,暂时忘却了处境的凶险。
因为,两个人谈的事情,也都是他们心中最关心的事情。
“我也一直很担心这件事情。”惜春说:“但三公主的聪慧和远见,却大大的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她平静如常,一点也不见激动,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三公主了,我相信她会合作的。”
怜花沉吟了一阵,目光扫掠王彤等三人,道:“他们呢?”
“王统领是我们的传话使者……”惜春微微一笑,道:“至于燕总捕头和王侍卫的下场,就要靠他们自己应付了……”
“惜春姐,我听懂你说的意思,他们自己要如何应付呢?”
惜春道:“好吧!看在妹妹的份上,我就指点他们一下,能领悟多少就得看他们的悟性了。”
冷厉的目光缓缓由燕飞、王重山的脸上扫过,又道:“人贵自知,在什么样的环境下能够保护自己?最好能想清楚自己有多少份量,过犹不及,都非自保之道。”
“惜春姑娘!”王彤叹息一声,道:“在下能不能见见三公主?”
“王统领,你会见到的,不过,不是现在……”惜春微笑道:“今晚,我们就动身离开,马文中会在这里等你的回音,你已经一败涂地,很难有挽回大局的机会,我希望你能识时务,最好把你召集到开封来的那批手下,先行遣离这里,他们留下来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我知道!”王彤道:“我会带他们离开这里,不过,我希望和马文中说几句话。”
惜春点点头,道:“怜花,咱们走!你已经尽到了心意,剩下的由他们自己去选择吧,走吧!”
望着二女远去的背影,王重山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和惜春谈条件,似是比马文中更加困难?”
“王侍卫夸奖了!”马文中缓步行入室中,笑道:“女孩子见识浅薄,顾虑不周,难免会率性而为。”
但使燕飞和王重山震惊的是,马文中的身后,竟然紧随着转龙手张不空。
燕飞怔了怔,道:“张不空……”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三年河东转河西,燕总捕是名动中原的缉捕高手,现在好像是……”张不空微笑道:“阶下囚了!”
燕飞叹息一声,垂首不语。
马文中微微一笑,道:“燕飞,不要难过,想想那大漠之上,黄沙之下,埋了多少蒙古少年,多少汉家儿郎,这些人也都有父母妻儿,马某人正尽我才智能力,在挽救这场浩劫,不让它继续下去,用一点化敌为友的手段,又算得什么呢?”
燕飞道:“姬重天呢?”
“他也活得很好……”马文中笑道:“他算得上是铁铮铮的汉子,熬过了五刑却过不了美人关,这也难怪啊!英雄美人一向是千古佳话呀!”
“你是说,姬重天也投入魔教……”
“王见也知道姬重天这个人,看来,他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了。”马文中道:“他没有投入魔教,只是愿为兄弟效力就是……”
目光转到燕飞的身上,接道:“江千里很想到手的那本武学奇书,姬重天也交出来了,那是一本记载中原武林中多种绝技秘本,果然是珍贵得很,只可惜江千里这头老狐狸的希望要成泡影了。”
他说的是很具体,但却始终没有说出那本书的名字。
王彤和燕飞都未再问,他们心中明白,马文中如不愿说,问了反而自取其辱。
果然,马文中转过了话题,道:“王兄,你看要多少时间,才可以回我的消息呢?”
“快马兼程,来往也需十天以上的工夫,最好有一个月的时间给我……”
“不行!”马文中冷冷地道:“最多二十天。”
王彤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可是,我的身体……”
“我会解开你受制的经脉,你可以恢复五成的武功,足可以让你纵马飞行了。”
“可是,时限紧迫,我希望早些动身。”
“明天一早起程……”马文中说:“不过,有些事我要先说明白,二十天内你如不赶回来,我就先杀了王重山和你的两个侍卫赵保和陈宏,接着是黑罗汉、薛百胜、心印大师、燕总捕。”
“我一定如约赶回,但我要你马大人一句话,他们这些人要毫发无伤……”
“一言为定!”马文中道:“如果王兄能带来皇上的承诺,这些人也都是我马文中的贵宾,我答应你,这二十天内我不会对他们有所慢待,也不会用术法引诱他们。”
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你如果二十天内赶不回来,只怕王兄也难再看到第二天的日出了……”
“这一点,王某人早想到了。”
“好,再奉劝王兄一句话,在你出发之前,我们是术、毒并用,最好不要妄生解毒之心,那可能促使潜毒早发。”
“多谢指教了!”
马文中一挥手,道:“三位好好吃一顿饭,仔细的聊聊,明天我有事,不来给王兄送行了。”
转身大步而去。
“厉害呀厉害,整个开封府摆满了各种圈套,只要走一步,都会跨入圈套中。”燕飞懊恼中,又不得不流露出十分敬佩的神情,说:“马文中的设计、才智、行动、布置,当真是绵密无暇,点滴不漏,连姬重天、转龙手,他都能收为己用。”
王重山突然哈哈大笑一阵,道:“这么看起来,江千里不但寻人、追踪之术天下无双,判事隐身之能亦是神鬼莫测了,马巡抚在开封府布下了重重罗网,就是网不住江千里。”
燕飞心中忖道:说的也是,他不但突破了马巡抚重重的罗网,而且竟把小燕子和他娘也带出了开封,这份能耐真是不可思议了。
大局已明,心中反而少去了那份密云不雨的忧闷,面对着丰盛酒菜,燕飞等暂放愁怀,开怀畅饮起来了。
王彤心中盘算了千百遍,怎么算,也无法对王重山和燕飞提供出帮助的能力,只好要两人随机应变,保存性命要紧,这等国家大事已超出了他们的职司范围。
燕飞叹口气,道:“大人,不用为我等多费心思了,一切事务,马文中似是都已安排好了,倒是大人要如何突破他的设计,才能放手一搏。”
“目前的局势变化,已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王彤放低了声音,道:“马文中的设计不错,对皇上的性格也有着充分的了解,我相信皇上可能接受他乞和的要求,使我担心的是,马文中是否会真如所说,到时候履行诺言,把心印大师、薛百胜等全数放出,而不以术法控制。”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二叔的意思是……”
“我认为马文中不会完全相信皇上的承诺,所以他会在中原武林道上,有所布置。”王彤苦笑了一下,道:“他会留下一着,让咱们心中顾虑,不能放手搜查他布留下的耳目、奸细。”
“对,像惜春这样的宫女,也许还有很多……”王重山提出了他的看法。
“惜春故意暴露出身份,是一种恐吓和警告。”王彤道:“深宫内苑之中,都藏有魔教高手,说明了他们无所不在。”
燕飞道:“以王统领的看法,深宫内苑之中是不是还有他们的人?”
“有!”王彤道:“一般人不敢涉及这等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那要株连九族,但马文中不怕这些,所以他可以不择手段的把她们送入禁宫,另一个可能是他们就在宫中吸收弟子,传授魔教的术法,适才听惜春的口气,在雷音寺中的身份似是不低,但她的年纪却是很轻,那说明了,她是千万人中选一个的优秀才女,也是雷音寺的杰出弟子。”
“说的是啊!十三岁进入皇宫……”燕飞道:“能把身份隐藏得如此周密,而且由千百名宫女中脱颖而出,成为三公主的贴身女婢,这份才慧、耐力,成年人也未必能办到。”
“如果三公主真如他们形容的那等绝世高手,竟然未发觉长随身侧的女婢也身负上乘武功,那才叫真的可怕。”
王重山道:“对!以怜花和她的亲密程度,都没有发觉可疑,可见她的小心谨慎,真的是已到了风雨不透的境界。”
王彤四顾无人,低声道:“重山,二叔很对不起你,想不到竟把你拖入了这么一个险境之中。”
“江湖何处不凶险……”王重山道:“二叔请放心,小侄绝不会给王家丢人,必要时我会……”
“一定要等我回来……”王彤道:“马文中如果食言而肥,我不会任他离开中原,我要策动朝廷全力出击,也发动武林中各大门派遣派高手,随军征战,踏平雷音寺,歼灭蒙古全族。”
“太狠了吧!……”鱼化龙缓步行了进来,道:“别说这件事不容易做到,就算你真能策动举国大军,尽出边塞,你也要想想看,要牺牲多少汉家儿郎的性命才能办到,塞外风沙变化莫测,不比中原,蒙古可汗已和维吾尔族结为兄弟之帮,连结西域十余国,组成联盟,天朝国势虽值盛时,但这一仗也会打得筋疲力竭,败固可悲,胜亦惨胜。王统领以为自某人的看法如何?”
鱼化龙伤势已愈,气度恢宏,似是根本已忘去了王彤打他一记飞针的事。
“马文中处心积虑,安排了重重陷阱,咱们被擒受制那也就认了,但朝廷有法、江湖有道,三两人的生死是无法改变大局的,但事在人为,人能影响到大局的变化。”
王彤神情严肃,冷冷地又道:“我赞成马文中的想法,也愿全力促成两国罢息争端,但我希望马文中也要信守承诺,不能伤害三公主和我的朋友。”
“好,这个请王兄放一百个心,你未回来之前,兄弟担保你的朋友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那就好,王某也会如期赶回。
王彤不知道马文中用什么方法,解除他身上的禁制,醒来时,感觉到武功已经恢复了不少。
留在房中的只有一个鱼化龙,而且,住的地方也完全不同。
这是开封府一家客栈。
鱼化龙笑一笑,道:“马匹、车辆都已经准备好了,王兄,几时上路任凭自主,兄弟不打扰,就此告退。”
拱拱手,退了出去。
一个店小二托着一个木盘子,缓缓行了进来,木盘上放着四盘菜一壶酒,还放了两双杯筷。
王彤一皱眉,道:“我没叫酒菜,也吃不下,要他们为我备一辆快车,两匹随行健马,我要立刻上路。”
店小二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王彤的话,只管摆好他的酒菜,自言自语地道:“这里很安静,也可以放心说话,上了马车就不能畅所欲言了,酒中无毒,莱里无药,可以放心的吃喝一顿。”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是……”
“江千里!”
店小二抬头一笑,又道:“两天前我就到了开封,一切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有个大概的了解,目下的开封府满地都是马巡抚的密探、耳目,行迹稍有可疑便寸步难行了,我一路更换身份,这才混入城中,但进不了巡抚府和开封府衙,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王彤双目盯在店小二的脸上,看了又看,道:“你真是干里兄么?”
“如假包换!”江千里道:“马文中在巡抚府的捕快中,安排了很多亲信,这些人多年来都在开封地面上活动,眼皮子宽得很,认人的能力很强,兄弟很受马巡抚的抬举,用丹青画了几十张兄弟的形貌,交给他们到处查访,所以我不得不把自己隐藏得深一点。”
“不错,马文中对你恨之入骨!”王彤已从口音中听出来,确是多年好友江千里,心中一乐,道:“他恨你滑溜得很,逃过他重重罗网,也恨你的追踪之能,找出了三公主的下落。”
“所以,他必须抓到我才会甘心。”江千里道:“现在,你准备如何行动?”
王彤简略说明经过,道:“就目下情形而言,我只有回京里面复皇上,请旨定夺一途了。”
“但愿马文中心口如一,确实是为了罢息两国的干戈。”
“怎么?你是说马文中还有阴谋……”
“这个人的心机太深了!”江千里道:“我见过很多才气纵横。
谋略卓绝的高人,但却从未见过像马文中这样擅于伪装、表里完全不同的人,你很难测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当然,也无法判断他的目的何在?“
“江兄,请说明白,你究竟怀疑马文中有什么阴谋?”
“我怀疑他早已在中原武林道上暗中培植势力……”江千里道:“先行控制了江湖人物,才放心制服各地大吏,让他们听命行事,再派高手渗入京畿。”
“那还得了,岂不是全国的军政都被他控制了?”
“正是如此!”江千里道:“马文中的聪明是,他能看清局势,以目下大明朝强盛的国势,举世无可匹敌,但他们先从中原武林同道下手,一切在暗中进行,鱼化龙夺下洞庭一十八水寨的总寨主,就是明显的阴谋之一。”
“对!此事关系重大,千里兄要仔细的查明才行。”
江千里吁了口气,道:“这只是在下的猜测之言,我相信虽不中亦不远矣,王兄不妨再稍作求证,再作应变的准备。”
王彤道:“好!我这就动身赶回京中,老实说,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兄弟心中全无把握。”
“难道皇上会不顾三公主的安危么?”
“天威难测啊!官场上的阴险、寡情,比之江湖,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彤吁了一口气,道:“不管如何,皇上一定会有一个处置的。”
“会不会在震怒之下,一道圣旨,调动了兵马,攻打开封呢?
……“江千里道:”那岂不是激怒马文中,而杀了心印、王重山等……“
“我最怕的就是这件事了,如若闹出这样一个结果来,兄弟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江千里道:“无论如何,你要尽力说服皇上,还有三公主的生死作注,我相信皇上也会用些心思想想的。”
“我会尽全力一试!”
江千里道:“好!我在开封等你,如若有机会我会约几个帮手来,不知三兄几时可以回来?”
“马文中限制我二十天内赶回开封。”
“最好你能在限期之前先到开封,我们先见一次面。”江干里低声地道:“此刻波谲云诡,事情、局势的变化,并非常情所可以预料的。”
王彤心中一动,道:“难道江兄有什么新的发现?”
“马文中坐镇开封,似是主持大计之人……”江千里神情肃然的说:“但却未必是真正能够作主的人。”
“江兄的意思是说,这开封的地面上,还有身份高过马文中的人么?”
江千里点点头。
“会是什么人呢?难道雷音寺中还有个身份更高的人在此!”王彤突然想到了惜春的身份,立刻改口说道:“惜春是魔教中人,潜伏皇宫五年之久,入选为三公主的侍女……”
“这就是了,能派人潜入皇宫中,显然魔教绝非只有一条路线的安排,王见不要分心,先回京办事,兄弟会查清楚开封地面的形势,再见面时,定然向王兄有个交代。”
“好!他们精明得很,江兄要多多小心了。”
“明枪明刀我也许不是马文中的敌手,但如讲潜踪隐迹之术,兄弟自信可以在开封府来去自如,倒是王兄要安排一下,如何先两天潜入开封而不为人发觉。”
王彤道:“我会用心安排,不论事情如何,我再来开封时,一定会尽出精锐,但不知如何和江兄见面?”
江千里沉吟了一阵,道:“王兄知道黄河大镖局吧?”
王彤点点头,道:“知道,据说总镖头李青竹,是中原武林道上,耳目最为灵敏的人物。”
“所以,他已经解散了缥局……”
江千里叹了口气,又道:“他息隐山林,离开了开封,不过,那座缥局的房舍并没有出售,成了一座空宅,由今天算起,第十八天午夜三更时分,咱们以白布佩胸为记,在那里见面。”
王彤问明详情,道:“一言为定,江兄保重!”
江千里道:“兄弟恭候两夜,过时就取消这个约会,告辞了!”
托起了木盘,退了出去。
王彤喝了两杯酒,才缓步行出客栈。
他相信马文中和鱼化龙必然有很精密的安排,用不着自己花心思去找。
果然,他一走出客栈,立刻就有一个车夫模样的人,迎了上来,道:“王爷!坐车还是骑马?”
一口说出了姓氏,显然是马文中安排好的人手,微一颔首,道:“先坐车,渡过黄河之后,再快马兼程赶路,你们准备好了么?”
“好了,四套健马快车,另外有两匹长程健马备用。”
王彤心中一动,道:“我一路乘车,赶到京中大约要多少时间。”
“沿途更换马匹,日夜不停的赶路,行程中没有意外,五天五夜可到,宽裕一点算,第六天中午一定可以赶到京城之内。”
王彤心中忖道:这些牵马赶车的人,想来都是马文中的心腹手下,既然是在重重监视之下,何不躺在车中好好休息一下,也可免去马文中心内之疑。
当下便说道:“如是坐车能依时限抵达京城,我就一路坐车好了。”
“王爷放心,小的绝不误事。”
王彤笑了笑,道:“马巡抚限令我二十天如期赶回开封,路上要是有了耽搁,只怕诸位也要受到牵连了。”
那车夫扮装的大汉,微微一怔,道:“王爷安心,路上如有变化,我们会立刻转告王爷裁示。”
王彤冷冷地道:“当然,也要立刻禀报马巡抚,否则,延误了事机,如何得了。”
在王彤目光逼视之下,那大汉只好点点头承认下来。
“这我就放心了……”王彤笑一笑,道:“可以上路了,如能在车中备些美酒、佳肴,在下连饭也不用下车吃了。”
“真是巧得很,那篷车不但可坐可卧,而且还带了很多好酒,王爷想喝几杯,那真得其所在了……”
车夫装扮的大汉说完话,举手一招,一辆四马牵引的篷车,迅快的驰了过来,早已有一个全身黑衣、手执长鞭的车夫高坐在车门之前。
那篷车停在一个巷子里,王彤出了客栈,曾经四下瞧了一阵,竟未瞧到。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九 回 蓄势待发
只见车帘低垂,帘子前有两个铺有软垫的坐位,很明显的有两个车夫同坐驾车。
迎接王彤的大汉低声说道:“王爷,小的叫马三,车上那位叫马五,你需要什么招呼一声就是。”
伸手搭起垂帘,接道:“请上车吧!”
“嗯!马三、马五,两位都是马大人的亲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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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马五道:“巡抚大人吩咐,王爷是贵宾,不能慢待,所以,要小的们随行照顾。”
王彤登上篷车,目光转动,发现实在是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车身宽大,长度也够,外面不怎么起眼,但内部却极尽豪华。
车内的羊毛地毡上,有一张可以睡觉的软榻,一张小巧的水几横在软榻之前,红绫馒遮着的木架上,摆了十几瓶酒。
篷车缓缓启动,越走越快,但王彤却没有颠动的感觉。
敢情这篷车的承轴是特别制造的,装上了强力的弹簧,再加上两寸厚的地毡,车上的人已没有坐车的感觉。
王彤暗中很留心的打量过马三、马五,发觉他们眼神凌厉,精气充沛,分明是内外兼修的高手,随行照顾也是监视,当然也有保护的意思。
马文中解去王彤身上的禁制,使他恢复了几成功力,但他一直没有机会测试,此刻盘坐调息,运气行动,立时感觉丹田处有滞止的感觉,内力无法畅行百脉。
王彤不禁黯然一叹,忖道:现在,不论是马三还是马五,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制服我了。
天色暗了下来。
篷车中更是一片漆黑。
耳际间水声滔滔,篷车似是驰_上了一艘大船。
玉彤看也懒得看了,心中想的是如何解除身上的禁制。
他经验丰富,已感觉到不是被一般截脉制穴手法所伤,能否解除身上禁制,完全没有把握。
这威胁太大了,表面上看来他毫发无伤,但事实上,十成内力大概也只能用出三成而已。
这也使王彤藏起了在途中和宫卫联络的打算,全副精神用在解除禁制方面。
很可惜,王彤五日夜坐在车中,除了便溺离开车中片刻之外,食、宿都未曾离开过车,但却未解开身上禁制。
马三、马五除了应传奉侍之外,从不多话,一直到车入京城,马三才隔着窗帘道:“已入京城,请王爷裁示。”
“走了几天……”
“五天五夜,途中三次易马,五次打尖,这时是第六天中午时分。”马三道:“幸未辱王爷之命。”
“很好,马文中这辆坐车舒适极了,不知两位是否会在京中等我?”
“王爷的意思是……”马三低声问。
王彤道:“南下之时,我想仍坐此车,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马三道:“南下行程,最多六天,王爷在京师有八日停留,咱们在东城门外天门客栈候驾,由今日算起,第八天掌灯时分,仍不得王爷消息,我们就自行起程了。”
“好,一言为定!”王彤掀开车帘,下车而去。
但王彤心中却暗暗忖道:天门客栈,大概是马文中在京中联络的所在了,如有征剿行动,必得先破去他在京中的耳目。
皇上在御书房召见王彤,听完了王彤的奏述之后,颇有难色,一时也真无法拿出个主意来。
皇上沉吟了一阵,才道:“此事不宜张扬,朕觉得还是以你们江湖上的方法来处置最好,不过我颁一道密旨给你,必要时可以调动各地军马援助,撤退西北大军,容朕提交阁议后再颁旨撤军,但三公主必需保全,不得有毫发之伤。”
“是!”王彤道:“马文中出身雷音寺,那里为西方魔教之宫,武功奇诡,似通邪术,势力非常庞大,就算尽出内宫侍卫,也未必能够和他们颉颃。
皇上皱皱眉,道:“那是说,一定要派大军围攻开封了?”
王彤笑笑道:“那倒不用了,侍臣之意,请皇上颁道手渝,着厂卫暂由侍臣调动,以为助力……”
“好,这件事容易,我立刻下诏,还有什么事么?”
王彤道:“皇上如能赐臣一道密旨,征召江湖上各大门派中人,助臣锄除魔教并授臣以全权处置马大人一案,不受刑、兵两部的干予,臣当全力以赴,以最小的牺牲早结此案,再请皇上放臣归籍。”
“归籍的事,以后再说。”皇上挥挥手,道:“其他的事,朕都准奏。”
圣恩已极浩荡,王彤不敢再多请旨。
花了三天的时间,王彤由内宫中侍卫选出了十个人,随同南下,但却从厂卫中调集了三十名好手,要他们先行南下待命,重新设计好宫中的防卫,这才换上便装,赶往天门客栈去。
这是一家并不著名的客栈,矗立在东关外的荒郊边缘。
也就是说,过了天门客栈就是一大片的田园,在客栈的后面,有一片杂树林和万株修篁杂生在一起。
看过了周围的形势,王彤心中吃惊,如若能充分利用那片树林、竹子交集而成的杂林,隐藏个千把人也不会露出痕迹。
果然,马文中是一代霸主之才。
王彤步入了天门客栈,意外的是,这里的生意并不是想像中那么个坏法,大厅内、餐室中竟然坐满了人。
但却有一股强烈的羊肉膻味,王彤立刻明白,这里是塞外、大漠来人的集中所在,也是回回的聚会所在。
王彤还未开口,马三已迎了上来,道:“王爷,走!二楼坐,那里有雅室。”
敢情这座天门客栈的前半部,是一砖到顶的三楼建筑,后半部平房接连,院落分明,直到树林边缘,才建起了一道围墙。
二楼果然是雅座,而且房间设备非常豪华,但更让王彤吃惊的是,接待客人的竟然是娇艳动人的美丽少女。
她们穿着的服装,设计得很特别,似是有意把少女的美好部位,夸张的暴露出来,看上去,这些女孩子都很性感、充满着诱惑。
马三点了几道菜,王彤虽然见多识广,但却连那些菜名字也未曾听过。“
菜送上桌来,王彤才发觉都是牛、羊身上的东西,不过,味道奇特,从未吃过,感觉蛮不错的。
马三敬过两次酒后,才笑笑道:“这些口味,王爷是否吃过?”
“没有,味道奇特,但非常可口。”
“谢啦!”马三道:“这只不过是普通的牛、羊肉,但因烹调手法不同,味道才会奇特,这是马巡抚创造出来的。”
“想不到,马文中对吃的这一行,竟有如此精深的研究。”
“是!马大人很敬重王爷的为人,小的也希望能和王爷成为朋友,所以,我们希望王爷带来的是好消息。”马三道:“当然,我们也知道王爷作不了主,要当今圣上裁决,不管如何,我们都承王爷的情。”
“我提前赶来这里,消息当然是不会太坏,天威难犯,我王彤可是冒着抄家灭族的大罪力争到的。”
“真是辛苦了王爷,今个小的要好好招待王爷一次,到开封,再由马大人正式致谢。”
马三说着话,人也站了起来,深深一个长揖。
“慢来……慢来……”王彤说:“事情虽然已十之八九了,但还须等几天才有正式消息。”
马三怔了怔,道:“这话怎么说?”
“成祖先皇订下的规矩,军国大事要阁议通过才行,皇上是答应撤军了,但交给阁议的结果却还没有消息。”
“这……”马三焦急地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应该是不会,皇上交议的事,一向都是照案通过。”王彤道:“就我所知,阁议中从没有推翻过皇上意思的决定。”
“那就好,那就好,王爷辛苦了几天,今晚就留在天门客栈一宵。”马三诡秘的笑了笑,道:“包你身心舒畅,疲劳尽消。”
王彤心中忖道:反正我已经身受内伤,形同废人,再中一次暗算也是无所谓了,何不留下来见识见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好吧!只怕留下会打扰两位。”
“不用客气,王爷准备几时南下?”
“快则三天,要是慢起来,恐怕要十天左右了。”
“那岂不是耽误了你和马大人的约会?”
“这才是王某来找你的重点……”王彤道:“如要知道阁议结果,必须要等下去,不过,我也可以先走,到开封再等阁议的结果,马文中和我约定了三件事,两件都有了肯定的结果,总算有个交代了。”
“王爷,我看还是等到阁议有了结果再南下,反正,急也不在乎多个十天八天。”
“我在乎得很……”王彤道:“马文中在我身上下了禁制,约定二十天要王某赶回开封,如是拖延了时间,岂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马三道:“说的也是,如果一定要延长时间,看小的能不能想到办法?”
“这是生死相关的大事,不能碰运气……”
“有理……”马三道:“明天午时之前,我一定给王爷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吧!那我就等到过午之后再走!”
但他心中却暗暗笑道:任你马三奸似鬼,也要被我牵着鼻子走一回。
王彤受到了帝王般的招待。
在三楼上一间豪华的房间中,有一座可容八个人同时沐浴的大浴池,四个健美的少女脱光了衣服,替王彤洗澡。
只见她们为王彤搓搓背、按按摩、冲冲水,别说她们的动作极其挑逗,单是四具穿梭往来的美丽胴体,就让你心猿意马,难以自禁。
王彤放荡地在享受着,把四位少女全留了下来,一夜的缠绵,真是享尽了人间最美好的欢乐。
事实上,王彤他并不好色,他这么放纵自己,是要马三误认他是个酒、色之徒,而不再多心防范。
果然,第二天中午时分,马三就有了很大的反应。
他把饭菜开到王彤的卧房中吃,四个陪侍的少女也未离开,不停的为王彤捶捶背、捏捏腿,招待得热烈又亲切,简直叫人忘去了世间还有不快乐的事情。
直到马三提了一个皮箱子进来,才替王彤遣走了四位姑娘。
关好房门,马三打开了皮箱的盖子,王彤骤觉眼前一亮!
黄澄澄的金锭足足有半箱,至少有三千两左右,再加上十颗鸽蛋大小的明珠,金色珠光,看得人眼花缘乱。
是的,好色的人必定也爱财,王彤留下了四女陪宿,应该是非常好色的人,所以,马三又献了黄金、明珠。
王彤心中冷冷笑道:出手果然大方,不要白不要。于是便装出一副贪婪的神情,望着黄金、明珠出神。
“王爷!”马三笑一笑,道:“在北上之前,马大人交给小的这一箱黄金、明珠,要在王爷最需要的时候,由小的送上。现在阁议要讨论圣批交下的撤军一案,马三觉得现在就是王爷最需要的时候,以王爷的身份、地位,再送点礼物,要他们周旋一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唉!这是一件好事,两国息争,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王彤道:“皇上都同意了,他们应该一致赞成才对,还需要送礼活动么?”
“反正也不用花王爷一个铜板,有人出钱,你何乐而不为呢?”
马三道:“只要他们收了礼物,就算你王爷搭上了一份交情,日后的用处很多。”
“说得也是啊!……”王彤合上了箱盖,道:“礼物我收下了,我看怎么个分配法才适合……”
“这个就由王爷全权作主了……”马三笑了笑,道:“哪里该送,哪里不能送,全由王爷酌处。”
“可是,我王某人最关心的是我这条老命,美女相从,金银成堆,要是没有命去享受,那才真的遗憾呢!”
“这一点,王爷请放心,马三已求得一枚药物,请王爷服下,至少,可以延长半个月的时间,明天,我就差人去通报马大人一声,说明内情……”
“口气要活一点,照我的推断,三天之内阁议十之八九可以批准,说不定咱们三两天内就可以上路了。”
“那是最好不过,但有备无患,王爷服下这颗药物,也好安心一些。”马三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颗用白蜡封着的药丸,准备捏碎。
王彤伸手止住,笑道:“慢着,慢着,不用太急,药效只有半个月,王某还是晚几日服用较好。”
对对对……“马三把蜡丸交给了王彤,道:”服用时,捏开蜡丸用酒或开水冲服都可,千万不可以茶和服。“
王彤收起药丸,提起了皮箱,道:“这一趟,真是收获丰富,只可惜,不便带着四位姑娘同行。”
“她们会在这里恭候王爷……”马三道:“当然,南下时,先可以选两个在车中陪侍,以解旅途寂寞。”
王彤笑了笑道:“好极了,真希望阁议明天就能通过,咱们明天晚上就可以连夜上路了。”
马三笑笑道:“我这儿随时恭候佳音,只要王爷决定几时走,咱们就立刻上路。”
离开了天门客栈,王彤直返内宫,收好黄金、珠宝,转到太医院,拿出了蜡丸,要太医们查查看这药丸是用什么药物制成的?
四位太医捏碎了蜡封,闻来闻去,又刮下了一些粉末品尝一下,但也只能说出几种药物的名字,都是一些温和性的药物。
王彤又刮下了一片药粉,道:“这些留给诸位慢慢研究吧!不过,这件事不能张扬,否则,只怕会为诸位带来很大的麻烦。”
几位大医连连称是,王彤才带着药物离去,回到了住处,倒杯酒吞下了药丸,盘坐调息起来。
王彤感觉到丹田处滞止的地方,果然在药力下有所开展,但仍然无法完全复元,不禁暗暗一叹!
皇上交议的事,当天就得阁议通过,王彤也很快的将公文弄到手上,而且早已揣在怀中了。
当他去见马三时,早已将公文带着,为了要拖延时间,希望逼出解去身上禁制的方法,但仍不能完全解除,却是大出了王彤的意料之外。
这就逼得他不得不改变计划,选了一个精明的侍卫罗恒,先行南下,要他代赴江千里的约会。
拖过了第八天,王彤才匆匆赶到天门客栈。
马三似是已等得十分焦急,见到了王彤,立刻迎了上去,道:“王爷,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咱们可以南下了。”
马三笑笑道:“大局既定,急也不在一时,咱们明天一早上路吧!”
王彤心中暗道:如果马文中遥控此地,必是依仗飞鸽传书之类的办法,但他们办事的速度之快,似乎是这里另有决定大计的人物,难道这马三就是身负决策大计的人物不成?
一念及此,不禁心头一震,忖道:莫要大意栽在他的手里才是。
他暗暗地提高警觉,口中大笑道:“也好,也好,这里软玉温香,醉人如酒,多留一天,固所愿也,不便请尔……”
马三哈哈一笑,道:“好!好!王爷请好好享受这千金春宵,我出去整理一下篷车,马上就来。”
王彤发觉了马三临去之际,目光中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心中却大感快慰,马三真的把他看成了一个爱财的人物了。
但马三的利害,却在他布置的周密上,因为,有两个陪侍过王彤的少女,竟然早已在车上等候了。
王彤装了两次的色狼,倒是不便拉下脸来拒绝,这就苦了王彤,不但无法跟沿途追踪的侍卫联络,连一个人静坐沉思的机会,都被二女闹得无法安静下来。除了和二女嬉闹之外,只有闭目假寐。
一路急车飞驰,日夜兼程。
当车抵开封时,竟然比北上还快了半天的路程。
篷车直驰入一座大宅院内,才停了下来。
马三打开了车帘子,马文中已迎了上来,笑道:“王兄,辛苦了!”
“费了一番周折,幸未辱命!”王彤步下了篷车。
他看了看四周,又道:“一切都如马尼所料,皇上完全照准,唯一的要求是要我见见三公主,派遣随同南下的侍卫,回宫面圣,告诉他三公主平安的消息,当然,三公主如能写封信带回去,以慰圣心,那就更好了。”
“父女情深,圣上也是不能免俗,这件事好商量……”马文中道:“兄弟一定想办法要三兄如愿。”
“怎么?听起来,这么一件简单的事,还得费一番工夫么?”
“不瞒王兄,三公主已不在开封,王兄一定要见,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接她回来;一个是咱们移樽就教。”
“我看,只有咱们去就教了,她是金枝玉叶的身价,总不能要她车马劳累的来看我们呀!”
马文中沉吟了一阵,道:“三公主的随和、温柔,只怕王兄连做梦也都没有想到……”
王彤脸色一变,道:“马兄的意思是……”
马文中淡淡一笑,道:“兄弟的意思是说,就算要三公主回到开封,她也不会生气,何况你三兄数日的奔波劳苦,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今夜兄弟保证让你和三公主见面。”
王彤未再多言,他心中明白,这时表现得太过激烈,会把这些日子来苦心扮装的形象,付诸于流水,但如表现得太温和,又会引起马文中的疑心。
他在沉思中,已步入了一座厅堂。
这里不是巡抚抚衙,也不是上次囚居之处,似是一座深大的宅院,马车直驰而入,王彤竟然无法看出这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马文中让王彤在位坐下,挥挥手,退去了厅中的仆婢,道:“皇上答应了撤军,全是王兄的功劳,兄弟代表蒙古可汗,向王兄致最高的谢意。”
王彤吁了一口气,道:“你要求的事,王某人全都办好了,但我要求的事,也希望马兄兑现。”
马文中笑笑道:“那当然了!王重山、燕飞、赵保、陈宏,毫发无伤,王兄歇一会儿就可以和他们见面……”
语音一顿,接着又道:“我已派飞马快车请三公主来此,最迟二更可到,今夜三更之前,王兄也可晋见三公主的凤驾,要她修书、上表,甚至带上一件随身物品给皇上,都由三兄请示公主作主。大军撤入西北三关之内,两年后,我们一定送还公主。”
王彤沉吟一阵,道:“皇上也无意打这种不胜不败的仗了,撤兵已定,不会更改,但兄弟身上的内伤以及王重山、燕飞等,是否都能恢复如常呢?”
马文中笑笑道:“当然可以,明天兄弟就请几位高手,替王兄等治疗,三天内,保证康复如旧。”
王彤心中忖道:好家伙,看样子,至少还要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四五天,才有希望离开这里。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马兄,现在兄弟要问一件我最关心的事。”
马文中道:“我洗耳恭听!”
王彤道:“心印大师、薛百胜、黑罗汉他们……”
“都很好……”马文中道:“薛百胜说,他已经还完你三兄人情,我们也就放他走了……”
“好!老和尚和小和尚呢?”
马文中道:“两个人都在相国寺中。”
王彤道:“小和尚不是拿了鱼化龙三万八千两银子,跑了么?”
“王兄的朋友之中,大概要属小和尚最鬼了。”马文中笑道:“如若放他离去,开封府哪还会这么平静?”
“他们也都受了伤吧?”王彤低声地道:“这件事与心印大师他们无关,是我把他们拖下了水。”
“我知道……”马文中道:“所以,我们并没有对两人施以报复,只是暂时使他们失去武功,以免从中捣蛋,破坏事情。当然,现在兄弟和王兄都谈妥了,也可以解去他身上的禁制,让他们恢复自由了。”
王彤点点头,由怀中取出一份阁议撤军的公文,交给马文中道:“这是阁议的皇上公文,马尼可以相信了吧!”
马文中很仔细的看了一遍,笑道:“王兄,你不但救了无数蒙古青年和汉人子弟的性命,也是我马文中的好朋友了,兄弟该办的事立刻去准备,我相信明年春末,圣上就可以收到贡品了。”
“好!三公主只要有平安讯息传回京城……”王彤道:“这场多年纷扰边境之战,就可以平息了。”
“见着三公主时,还请王兄美言一二。”马文中笑笑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兄弟不打扰了。”
马文中起身告退。
王彤本想问问他解去身中禁制的事,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他已充分了解目前的处境,马文中的武功已很可怕,何况还有转龙手及鱼化龙率领的高手,都还在这里,连姬重天那等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也都归服了马文中,就算南下的十名内宫侍卫,全都在此,也无法和对方强大的实力相抗拒。
马文中果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晚饭时刻,竟然把王重山、燕飞、赵保、陈宏全都召来和王彤同桌进餐,而且,马文中和几人招呼一下,就先行离去了,送上了酒菜之后,大厅中的美婢也全都撤走了,只剩下王彤等五人,显然,是要五人在极端自由中交谈。
王重山叹息一声,道:“看来二叔已经办好了马巡抚要求的事情了。”
王彤点点头,道:“皇上已答允撤军,今晚上,咱们也可以见到三公主了。”
燕飞道:“大人,卑职身受的禁制,尚未解除。”
王彤道:“我也一样,不过,马巡抚已答应三天之内,解去咱们身上的禁制。”
“二叔……”王重山道:“小侄认为咱们不是被药物所毒燕飞道:”王兄的意思是……“
“我带有武当派中的百草解毒丹,如是药物所制,毒性早该解去,本门解毒丹可解百毒,但我连服两粒全无效果。”
燕飞道:“也许是药不对症!”
“就算是药不对症……”王重山道:“但我服下之后,也该有所反应才对,竟然是完全没有感觉。”
王彤点点头,道:“我把他们送我的一粒丹丸,交给太医院中的太医检查,也是全无所获,所以,我也有点怀疑,咱们可能是被一种怪异的武功所伤。”
“对!小侄也有这种感觉,真气无法聚集丹田,那里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隔。”
燕飞、赵保、陈宏齐齐点头。
王彤略一沉吟,道:“等今夜见过了三公主之后,我会对马巡抚提出这件事情。”
王彤等人刚刚用过饭,马文中就进了大厅,告诉王重山、燕飞、赵保、陈宏,已帮四人整理好卧室,今夜就可以迁过来和王彤住在一处了。
这倒大出几人意料之外,似是敌意全消。
王彤道:“兄弟认为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快点把三公主的讯息传人京中,以慰天心;二是我等身受禁制,能早些解去。”
“三公主已进入开封城,大概就要到了,兄弟想请教王兄,准备在那里和公主见面。”
马文中笑笑道:“明日午时之前,诸位身受的禁制,一定可以解去,保证是完全恢复,毫发无损。”
王彤的心中忖道:他似是就在旁边等着,我们刚吃完饭,他就进来,马文中果是能屈能伸的人物,非同小可。
心中忖思,口中却说道:“就在此地拜见公主,不知是否适当?”
“三公主也是这个意思……”马文中笑道:“她希望一下车就可以和三兄见面,但兄弟恐三兄别有高见,特别来问一声。”
王彤叹息一声,道:“金技工叶的公主,竟知晓通权达变,也真的委屈她了。”
“如若王兄认为三公主只晓得通权达变,那来免太小看三公主了。”马文中笑道:“今夜,王兄见过三公主之后,保证是另有一番观感。”
王彤微微一怔,道:“马尼对三公主的为人,似是知晓得很清楚啊!”
马文中淡淡一笑,道:“这个……等王见见过三公主之后,咱们再作详谈,兄弟这就去迎接三公主凤驾。”
“不敢有劳!”一个娇甜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三公主已到厅外。”
说话的正是惜春。
她改变了过去娇弱宫女的装束,换了一套玄身劲装,腰中系了一支牛角为柄的弯月小刀。
说是小刀,其实也有一尺多长,只是比起一般胡人用的弯月刀,小了不止一半。
她整个人就像溶在夜色中一般,不开口,很难发觉她停身的位置,一开口,竟然发觉她就站在大厅外面。
王彤、马文中等齐齐迎向门外,三公主已在怜花扶持下,缓步而入。
虽然,三公主现在是落难的人,但她的公主身份犹在,王彤一撩长衫,跪了下去,紧接着王重山、赵保、陈宏、燕飞,相继跪了下去。
马文中四顾了一眼,无可奈何,也只好跪下迎驾。
三公主右手轻挥,道:“诸位请起,咱们到厅中说话。”
惜春身子一闪,人已到了三公主左侧,和怜花一左一右扶持着三公主步入厅门。
三彤也起身行入了厅中。
王重山暗暗察看了惜春的身法,只觉得她的身法快如闪电,轻功之佳,自己万万难以敌对。
灯光下,只见三公主原本朱润玉圆的脸色,微见苍白,但神情平静,嘴角竟挂一份隐现的微笑。
她人还未落坐,就抢先说道:“诸位不要再看重我这个公主的身份,王统领也请抛去内宫统领的身份,大家都以江湖人身份相见,说话之间无所顾忌,也许能有所结论。”
“是!咱们遵从示谕,只是太过委屈……”
摇头打断了王彤的话,三公主说道:“又来了,我已经说过,大家都把身份撇开,你们把我当成是武当或峨嵋门下女弟子看待,彼此就轻松多了。”
“好〕那就由我先说……”王彤道:“我已和马文中谈妥了,皇上已允撤军入关,蒙古人年年进贡,边界暂息战火,只是三公主却要在两年后,才能回京面圣。”
“很好的结果……”三公主道:“皇上可要我做些什么?”
她不称父皇,直乎皇上,果然是准备抛开公主的身份了。
“皇上要三公主平安无事……”
马文中却抢着说道:“这个王兄尽管放心,两年后公主回京,马某人担保三公主毫发不损。”
王重山道:“在下请教马大人,如是两年之后,蒙古人不守约定呢?”
马文中笑道:“王少兄多虑了,蒙古不守约定,天朝就师出有名了。”
三公主笑道:“这一点,倒不用担心,他们如和大明朝约好了两年放人,绝不会失约背信的。”
王彤轻轻叹息一声,道:“皇上希望确知三公主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好,我写封信,你带回京去。”
“多谢公主!”王彤目光转动,一掠惜春、马文中,道:“王某有一个不情之求……”
马文中笑道:“请说。”
王彤微微一笑,道:“请马兄和惜春姑娘暂时退出此地,以便在下和三公主私下交谈数语。”
“应该的!”马文中道:“惜春,咱们出去走走吧!”
惜春虽未反驳马文中,却冷冷的看了王彤一眼,道:“这里不是禁宫内苑,只讲实力不论身份,三公主的身体不太好,诸位有话希望尽快的说完。”
缓缓举步,随在马文中身后而去。
三公主忍下了这口气!
王彤也吞下了这口气!
但王重山、赵保、陈宏,脸上都浮现出愤愤不平之色,只不过,他们的武功未复,无能发作。
三公主低声道:“怜花,去门口看看!”
“是!”怜花应了一声,步出了大厅。
王彤目光一掠赵保、陈宏道:“去!帮助怜花姑娘一把,监视四周。”赵保、陈宏二人领命而去。
三公主低声道:“怜花已为惜春控制,听到什么,她都会告诉惜春。”
“三公主的处境很凄凉了?”王彤低声道:“侍臣准备拦截三公主的凤驾,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如是没有把握,最好不要莽撞!”三公主道:“我知道他们的用心,要把我送入魔教的重地,尽两年之力,把我改造成一个魔教弟子,那时,再送我回京,深宫内苑中就有了他们的支援了。”
“这大可怕了!”王彤道:“绝不能让他们把三公主运出阳关。”
“无法阻止了。”三公主说:“除非,你能一举间尽出武林精英来阻截他们,再说,我也希望去见识一下魔教的神异邪术,但有一件事使我担心。”
“请公主吩咐!”
三公主目注王彤,道:“我不知道训练一个人的魔性,要用些什么方法,我怕……我怕……他们会玷污了我的身体……”
她虽然尽量保持自己的平静,但说完了一番话,仍然泛起了一脸羞红。
王彤、王重山、燕飞全听得呆住了,这是个无法答复的问题,三个人面面相觑。
幸好,三公主没要他们答复的意思,接着又说:“我个人清白受污倒无关要紧,但我这公主的身份受辱,那就有些愧对父皇了,所以我要先对你们说明这件事情,我会尽力保护自己,一旦潜在魔性引发必使我有所变化,你们发觉了,就不要再有顾忌,想办法杀死我……”
“这个……这个……”王彤大感犹豫,道:“这些事,是否要奏明圣上呢?”
“要!我的信上不便写明,你找个机会和皇上密谈一下,此事只能心照不宣,不能张扬出去,告诉父皇,我没有安全回来之前,别惦记我,就当我早已死去就是。”
突然,撩起了左袖,露出了一截玉润朱圆的粉臂。
这一着突如其来,把王彤等人吓了一大跳,大家都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三公主叹息一声,道:“你们看啊!这是我点的守宫砂……”
三个人转头看去,果然,在三公主白肌似玉的粉臂上,近腋处,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点。
三公主放下衣袖,又道:“此心可鉴日月,你们记下那点守宫砂的位置,一旦我回中原,你们要想法子查查看……”
王彤道:“这点是否也要告诉皇上呢?”
“那就不用了……”三公主道:“你要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别让皇上听了难过。”
王彤道:“侍臣记下了。”
但闻惜春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诸位的体已私语说完了没有?”
她故意藐视群臣,显然是有意的污辱。
王彤忍不住了,双眉一扬,想要发作,但却被三公主给压了下来,笑道:“这就是魔性,不能激怒她。”
“是!……”王彤点点头,道:“多承指教!”
话落,接着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惜春姑娘,请入厅中来吧!
王某人还有事请教!“
但见人影一闪,惜春已俏生生的站在三公主的身侧。
王彤呆了一呆,道:“姑娘好快的身法?”
惜春嫣然一笑,娇媚横生的说道:“王统领是由衷的赞美呢?
还是随口应酬一下?“
她笑得魁力四射,和过去那份端庄娴雅完全不同。
“由衷的赞美!”王彤道:“惜春姑娘如此身手,在宫中住了数年之久,王某人竟未发觉,真是瞎了这双眼睛。”
“别这么自责,公主武功强你十倍,她也没有发觉啊!”
这时,怜花、赵保、陈宏、马文中,鱼贯进入了大厅。
王彤道:“惜春姑娘,王某恳托一事,好好的照顾公主,日后,必有报偿。
“放心了!”惜春道:“公主聪明绝伦,早已有了打算,我惜春能照顾的地方,必将全力以赴。”
王彤一抱拳,道:“在下这里先讲了!”
惜春笑道:“不用客气。”
这时,马文中已命人送上文房四宝,三公主匆匆写了一封函件,交给王彤,站起身子,道:“我走了,见到皇上,代我致意。”
在惜春、怜花左右扶持下,缓步离去。
望着三公主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王彤叹息一声,道:“看她娇弱模样,很难叫人相信,她会是一位身负上乘剑术的人?”
马文中笑笑,道:“这就叫真人不露相啊!”
“说的也是!……”王彤幽幽地道:“惜春在宫中五年之久,我就没有瞧出她有一身高明的武功。”
马文中微微一笑,道:“现在,诸位是否要早些安歇,明日正午时分,解去诸位身上的禁制,诸位心情愉快,在此痛快的玩上几天,再回京去复命!”
他双目凝注在王彤的脸上,脸上泛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似是在表达什么?又似是带着一份讥嘲之意。
王彤心中明白,必是马三告诉他京中发生的事情,心中又是安慰又是难过。
难过的是半世英名,竟然毁在数日之间,这件事一旦传扬江湖,真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安慰的是,这番装作,竟然瞒过了马文中这头老狐狸,也足以自豪了,也许就是这样才松懈了马文中的戒备之心。心中念转,人却哈哈一笑,道:“对!明天解去了身中的禁制,可以放开胸怀,好好的玩它几天了。”
“包管让王兄趁心如意,乐不思蜀……”马文中神秘一笑,起身离去。
王彤回到了卧室中,掩上了房门,熄去了火烛,解衣登榻,似是很快的就睡熟了。
其实,他的心中正在琢磨着明天的事情,不管是用药物、还是用手法解穴,魔教中人绝对不会让人瞧到,也就是说必须还要昏迷过去一次。
王彤担心的是身上仍带着一道密旨,那是调动各处官兵、捕快的圣谕,晕迷之后,必遭搜身,一但被搜出这道圣谕,不但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激起马文中的杀机……。
所以,这道圣谕,必须要藏好。
王彤琢磨了一个更次,想不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情势逼人,王彤只好赌一下了,把圣谕藏在床铺下面。
他相信马文中很可能派人在暗中监视,必须借夜色掩护才能行动。
王彤身上,本来有另一道密旨,那是请各大门派派高手助拳的圣谕,但已秘密的交给罗恒,要他转交江千里。
这一次开封府的变化,使王彤对擅长潜踪隐形的江千里,由衷的生出敬服之意。
第二天,马文中一早就赶来,陪几人共进早餐,然后就送几人回各自的卧房,等候大夫疗治伤势。
各回各的卧室,使得王彤暗暗叫苦,这一招安排得很高明,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委诸天命了。
果然,王彤等再喝了一杯茶之后,晕迷了过去。
这方法很自然,没有人会想到在茶中放下药物,但几人心中亦早已有准备,疗治伤势时可能会再被晕迷过去。
当他们醒来时,已是晚霞满天,将近晚饭的时刻了。
马文中早已在王彤房中坐候,王彤一睁开双眼,马文中已连连致歉,道:“对不住了,王兄,来自西域的大夫非要把人迷过去,才肯下手疗治,所以兄弟只好遵办了。”
王彤观察马文中的脸色,似是不像发觉圣谕的样子,心中安慰不少,笑一笑,道:“这怎么能怪马兄,现在,兄弟坐息一下,试试看毒性是否全解了?”
马文中道:“可要兄弟助一臂之力。”
“那倒不用了,兄弟以本身的功力相试,才能明确知晓。”王彤拒绝了马文中的好意。
马文中笑了笑,道:“好!那马某就告退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请王兄共进晚餐,待会见。”
马文中退了出去。
王彤立刻盘膝打坐,默运真气,全身流转,竟是气走百骸,回聚丹田,果然,伤势痊愈,完全恢复了。
再查行囊中的精钢护腕,也是完好如初,连里面藏的钢针,也未动过。
再伸手入床下一摸,圣谕仍在,立刻藏入怀中,戴上护腕,重新坐息起来。
行功一周天,精神大振,这时,藏在心中数十天的畏惧、惊疑,一扫而空。
马文中表现出了绝对歉疚的心意,又亲自赶来请王彤到饭厅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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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燕飞、王重山、赵保、陈宏也相继入厅。
不待王彤开口,马文中已抢先说道:“四位伤势是否已全好了?”
四人齐声应道:“完全复元!”
“好!好!”马文中国注王彤,道:“这样兄弟也算对王兄有个交代了。”
目光一掠燕飞,道:“燕总捕头,目下一切都雨过天晴,可否到我巡抚衙门就任总捕头的职位,当然,如若燕总捕头希望留在开封府,我也不便勉强了。”
燕飞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
王彤笑一笑,道:“马兄,兄弟想把燕飞带入京城,补一名宫卫的缺,不知马兄可愿放人?”
马文中苦笑一下,道:“王兄要人,兄弟不放成吗?”
王彤道:“江湖道上,道义为先,兄弟饭后,想去相国寺中瞧瞧心印大师,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得很……”马文中道:“吃过饭,我派车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王彤道:“有燕飞带路,我们步行逛去,也借机活动一下筋骨。”
相国寺中,一切如旧,心印大师和七巧僧早已在排房等候。
王重山一见七巧僧,心头火起,忍不住吼道:“小和尚,你……”
“别叫,小和尚受的罪,超过你们十倍……”
“怎么说呢?”王重山道:“鱼化龙放了你,难道会出尔反尔?”
七巧僧道:“鱼化龙没有派人追我,但赵二堤不买这个帐,小和尚被他们团团围住,苦战了大半夜,最后还是被擒。”
“好啊!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哈哈哈……这也是你抛弃朋友的报应!”
“惨惨惨!……这一下,小和尚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七巧增大概是真怕工重山误会难释,目注心印求救。
心印大师吁一口气,道:“王施主真的误会小和尚了,他瞧出情势不对,准备去少林搬救兵,就算赶不上解救那夜之危,但少林群僧赶来,至少可镇住马文中不敢下毒手取我们的性命!”
“原来如此!小和尚,对不住了!”王重山道:“不过,你把刀公子薛百胜拖入漩涡,一声不讲就跑了,未免不够意思吧!”
“拖刀公子薛百胜的是你王重山,小和尚只不过告诉你一段江湖秘辛罢了!”七巧僧微笑道:“再说,风雷刀薛老人可是有名的大马蜂窝,马文中除非准备放手大干,不会随便去招惹薛老人的,所以,他们先放走了刀公子。”
王重山道:“小和尚,你答应带我道游四海的诺言,还算不算数?”
“算!问题是,你能离开内宫侍卫么?”
王重山口注王彤,王彤微微颔首道:“你们大、小两个和尚,禁制是否已完全解除?”
心印大师点点头,道:“解除了,不过,又被他们用药迷晕了一次。受他们摆布了几个时辰……”
目光凝注王彤,又道:“马文中心意改变,也是和你有关了?”
“是啊!圣上答应了他们全部的请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阿弥陀佛!”
但闻一声佛号,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直向禅房中行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和尚的身上,但因主持心印大师在场,大家都不便开口,心中却感觉到这个和尚横冲直闯进来,有点大失礼数。
心印大师皱皱眉,道:“你是谁?”
喝!心印大师也不认识,这和尚分明是外来的了。
七巧僧低声喝道:“围上他!”
土重山、赵保、陈宏、燕飞同时行动,把和尚围了起来。
只见那僧人合掌拜道:“小僧江千里见过大师父、小师父和诸位施主、”
举手在脸上一按,向后一推,和尚的头不见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江千里。“
“江兄!……”王彤大为振奋,道:“高明啊!高明!这份易容、隐形之术,大概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了。”
江千里脱下袈裟,笑道:“今日午后,相国寺各处监视的人手,忽然撤走,刚才,又见你们几个人进入了寺中,江某人觉得奇怪,只好赶紧过来瞧瞧!”
七巧僧点起禅房中的一盏油灯,笑道:“你到开封多久了?”
江千里道:“一个月了吧!”
“什么?……”七巧借道:“开封戒备森严,至少有三四百人在查找奸细,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你是怎么躲过的。”
王彤笑道:“小和尚,他刚才连我和心印大师都瞒住了,何况是敌人?”
“佩服!佩服!”七巧僧道:“江前辈,小和尚想跟你学学这种潜隐踪迹之术,不知是否可以?”
“你今年几岁了?”
“小和尚二十有四。”
“行!不过……”江千里道:“有条件。”
“说说看吧!只要不是要小和尚的命,我都答应。”
“这就行了,将来,你帮我办件事情就行了。”
“好啊!一言为定,江前辈可不能骗我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
“少来这一套了,小和尚,我江某人这点本领,放眼天下,你算是最合适的衣钵传人,可惜你出了家,否则我一定要把你收入门下。”
心印大师道:“小和尚已经被少林寺撵出来了,香火缘份虽然未断,但已不算少林弟子,你带着他行走江湖,并无不可。”
江千里点点头,目光转到王彤身上,道:“你的事,是不是要和我单独谈谈?”
“我看,用不着了。”王彤道:“在场的人都是知己,可以明说吧!”
“行!……”江千里道:“罗恒的东西,我收到了,侍、厂两卫,已经有四十八个人到了开封,我要罗恒把他们安排在十里外的农舍中,你现在准备作何打算呢?”
“四十八个厂卫实力太弱了……”王彤道:“马文中手下至少有一千个高明的子弟兵,人人都会几手,而且,悍不畏死……”
七巧僧道:“除了少林寺的罗汉阵,武当派的五行剑阵之外,大概天下很难有阻挡他们那种生死不顾、全力一击的联攻阵势。”
江千里道:“我不知道,我江某人这个身份是否适合传出这道秘谕,所以……”
王彤道:“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三公主已决定亲赴魔宫一探,咱们不便阻拦,那就不用急在一时了。”
江千里呆了一呆,道:“马文中呢?”
“还是干他的河南巡抚吧!……”王彤道:“他的实力太强大了,要聚集一股可以和他抗衡的实力,大概不是三两个月可以完成的事。”
江千里道:“这样也好,小燕子也可以安心的练武功了。”
“江兄,他在那里……”提起儿子,燕飞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这个……我无法回答,那地方也没有名字,何况,我答应过他,绝不说出他隐居的地方。”江千里笑笑道:“不过,三五年后,你会看到一只强壮的小燕子,飞翔于万里碧空之中,所到之处,春风和煦,杨柳飘飞,他将带给武林中一片春花盛开之景。”
“是是是……”燕飞道:“江兄,你就当我在说梦话,我什么都没问过。”
江千里口气一变,道:“王彤,现在我把东西还给你,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也要离开了。”
七巧僧道:“我也该跟着前辈走吧!”
江千里点点头。
王重山突然叹息一声,道:“小和尚,我好想跟你们一块儿去啊!”
王彤笑道:“那就去吧,燕飞刚好接你留下的位置。”
王重山突然一步一步,跪在江干里的面前,道:“江前辈,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不过,我现在已经全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我少不更事,希望你看在二叔的份上,带着我一起走……”
江千里道:“起来!起来!你是武当门下,老道士要是不答应……”
“包在我身上!”王彤道:“我会去见武当掌门的,给他们一个交代。”
“行!有你出头,大概可以摆得平了。”
江千里由怀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的交给了王彤。
王彤也恭恭敬敬的接过,藏入怀中。
江千里道:“我走了,马文中可以放过你们,但绝不会放过我。”
王彤道:“江兄,一年后,请到京城去一趟,我在那里等你。”
江千里点点头,带着七巧僧和王重山,离开了相国寺。
心印大师目睹三人远去,低声道:“韩涛是一把好手,马文中也解去了他的禁制,看起来,他们真的只有一个目的而无伤人之心,韩涛已辞去了总捕头的职位,我想,你可以带他走。”
王彤道:“可以,但是你呢?把相国寺方丈交了吧,马文中的力量会越来越大,我看,这开封府也不是你久居之地了,到京里去,不想吃公事饭,我替你找个寺院,静心修你的佛门大道。”
“唉!老和尚几十年的禅门静修,全被你搅乱了,到京城,我也无法做个佛门弟子了,相国寺方丈我早已安排好了人选,我是要走,但不会跟你去的,我要云游天下,修修苦行戒。”
“老和尚,这是暴风雨前一场平静,能平静多久我也不知道,也许三两年,也许三五个月,就会闹出来了,你一个人……”王彤无限抱疚地道:“我希望你去京城,大家也有个照应。”
心印大师感慨地道:“我和尚大概还可以自保,再说,我惹不起马文中和魔教,躲总可以吧!不要勉强我,你们走吧!三天后,老和尚就离开这里。”
王彤道:“好吧!要我作什么?通知一声就是。”
话落。带着燕飞、赵保、陈宏。离开了相国寺。
三天后。
王彤带着韩涛、燕飞和四十八名宫、厂侍卫,离开了开封……。
如何救回三公主?和马文中等再度交锋,中原武林和官方的侍卫力量结合,共同对付魔教。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 十 回 东山再起
这是个非常奇怪的宴会,被请的客人,不知道主人是谁?
而且客人也故作神秘,每个人都穿着宽大黑袍,脸上也蒙了一块黑色的面纱。
但宴客的地点,却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洞庭肪。
洞庭肪是一处有名的酒肪,供应时鲜、水产,酒肪上的大师父,手艺精致,远近驰名。
被请的客人只知道自己的号码和约定的时间及地点。
神秘的是主人请的是吃宵夜。
客人不多,只有五个。
五个人都依照着约定的时间,赶到了不同的地点。
那是洞庭湖畔,一个僻静的地方,不远的水域中停着一艘小舟。
八月初一的夜色,一片黝暗,二更时分,已是难见到一丈外的景物。
宽大的黑袍。罩头的黑纱,深深的夜色,使这次宴客的约会更显得神秘、诡异,而又带点阴森的味道。
小舟未点灯火,但却传过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贵客是……?”
“一号。”赶到岸边的一个黑袍人,压低的回答。
小舟迅快的摇驰过来,船上又响起那清冷的声音,道:“请上船。”
黑袍人身子飘起,跃落船上。
看他上船的姿势,腿不屈膝,脚未走动,只是一提气,人就轻飘飘的落在船上,分明是有着极深的武功造诣。
船上人也穿着黑色的衣服,送上来一个牛头面具,道:“戴上它,这就是你的代号。”
黑袍人由蒙面黑纱中透出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凝注在那个牛头面具上,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不肯伸手去接。
“一号,别小看这个牛头面具,是今晚首座贵宾,戴上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且……”
而且怎么样,那黑衣人未说下去,因为,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已具有了强大的说服力,黑袍人接过面具,戴在头上。
小舟立刻迅速的向湖中驰去。
洞庭舫一向在洞庭湖岸边停靠,今晚却缆起锚,停在一处辽阔的水域中。
小舟靠近洞庭肪,舟中的人立刻被两个少女接人舱中。
舱中倒是灯火通明,只是窗、门都被很厚的黑色帷幕遮住,外面无法看到。
但闻快舟划波之声,四艘小舟,飞驰而来,靠近了洞庭舫。
迎客的少女带进来四个穿着宽大黑袍的人。
牛头人最关心的一件事,是看看来人,是否也戴着面具。
面具的双目处,是两个空洞,透过黑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不错,四个人和他一样,都戴有面具,分别是马、羊、驴、猪。
牛头人心暗忖道:看样子,我真是今夜的首座客人。
舱中灯火通明,五人相互观看,但却无法看出他们心中是何感受?因为面具加上蒙面黑纱,无论如何凌厉的目光,也无法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表情。
“欢迎!欢迎!五位都是很守信的人,在下非常感激,现在请各按顺位坐下吧!”
原来,舱中早已摆好了六张太师椅,黄缎子坐垫,配着四壁黄绫幔壁,看来是十分高贵。
因为整个大舱,平常摆有五六十张桌子,现在却很空旷,除了六张太师椅外,再无摆设。
没有吃饭的桌子。
原来,五人接到的通知是,今夜以最名贵的佳肴招待,山珍、海味、荤素皆备,希望诸位品尝。所以,来的人,都未吃饭,此刻腹中颇有饥饿之感,不见餐桌食具,倍增饿意。
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的主人,倒是未带面具,眉眼、双耳,都看得十分清楚。
但看了等于没看。
因为人世间不可能有那么白的人。
原来那主人,穿了一件如雪白袍,白色的鞋子,头上还有一条白色带子,扎着头发,全身上下,除了头发、眉毛是黑色外,一片纯白,一张脸白得和袍子一样,似是那张脸就是制袍的白布剪下来做的一样,叫人分不清皮肤和衣服。
白衣人冷然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道:“为了便于此后称呼,又能不泄漏诸位的身份,五位头上戴的面具,也就是诸位代号,牛头是牛先生,马头是马先生,羊、猪、驴,就是杨、朱、吕、三位先生,请诸位牢牢记下,再次会面时,请诸位自己先将面具戴上,以掩去本来面目。”
“咱们已忍受了极大的屈辱……”牛先生说:“不知道你答应我的事,是否能即刻兑现?”
他大概是怕从声音中,泄露出身份,故意改用假音说话,声音由牛头中传了出来,听得人汗毛直竖。
“当然,立刻兑现……”白衣人举手互击三掌,五个身着黄衣的娇美少女,各捧一个黄缎子幔遮的木匣行了出来,分别交给工人。
五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打开匣盖,但又似怕别人看到,用身子遮着,瞧看了一阵,似是都很满意,合上匣盖。
白衣人笑一笑:“东西不错吧!”
五个人没有答话,但却用点头表示了满意。
他们极尽小心,掩饰自己的身份,能不说话,就尽量不开口。
白衣人点点头,道:“我很守信诺,希望诸位也不要忘掉今日之会,天下至美的佳肴,早已备齐,包括很多都是诸位没有吃过的东西……”
五个人齐齐摇头,似要告辞,不准备吃东西了。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我花了一年的工夫,才准备这些美味,岂可不吃,那将是诸位一生大憾事,东西已交到诸位手上,何必急在一时呢?为了方便诸位用餐,我也有准备,现在诸位看场迎宾歌舞,即刻分头进餐。”
五个人摇头拒绝。
但白衣人却不理会,举手挥动,立刻响起了动人的音乐。
五个身着红纱外衣的少女,已随着音乐出现,优美的舞姿,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五人眼光。
但闻乐声一变,五个少女的舞步忽见急快。
那是无比诱惑的舞步,玉腿飞扬,柳腰款摆。
不知何时,五个少女身上的红纱外衣,已经退去,全身几乎全裸,只有一片手掌大小的莲花,掩遮住小腹以下。
刹时间,乳送臂浪,随着扬动的粉红莲花,使人目波五色,如饮醇酒。
五个人都有深厚的定力,但竟然把持不住,不自主的全神凝注那动人的艳舞。
白衣人微微一笑,忖道:看来,他们已经陷入了迷魂阵中,定力消退,无法自主了。立刻又作出了一个手势。
但闻乐声一变,五个少女分向五人奔去。
她们动作迅快,奔到五人身侧,已然被上了红纱外衣。
红纱飘动,羊脂般的肌肤,玲珑的娇躯,若隐若现,五个黑袍人早已引起的欲望情焰,此刻更觉强烈。
但闻娇媚的声音,传入耳际,迎了去:“我们吃饭去。”
五个少女同时伸出纤巧的玉手,各拉一个,向前行去。
舱门大开,五艘中型画舫,早已泊在洞庭肪旁,步入舱中。
舱内早已摆好佳肴美酒,而且别无一人。
五个黑袍人进入舱中之后,五艘画舫,分别驰动,各奔一方,片刻之后,已然互不相见。
湖面上一片幽暗,舱中却火烛融融,景物清明。
当然,那红纱美女依偎身侧,也看得更加清楚了。
那是极少见的绝世美女,眉目如画,娇态横生。
只见她莲步轻移,行近窗口,拉上窗帘,顿时内外隔绝,才缓缓的除下红纱外衣,行近牛先生的身侧,娇声笑道:“这艘画舫之上,只有你我两人,不用带这牛头面具了。”
一伸手取下面具,紧接着去揭牛先生的蒙面黑纱。
“摇橹的人呢?”牛先生右手疾出,扣住了少女的左腕。
他虽早已心动神摇,但还怕泄漏身份。
少女嫣然一笑,那两个摇橹的人,都在船尾,那处和前面隔绝,他们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右手一挥,抓下了牛先生的蒙面黑纱,也拉下了他包头黑巾。
一下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乖乖,竟然是一个光头和尚。
这和尚方面大耳,慈眉善目,如若身披袈裟,看上去定然是一位有道的高僧。
只是他穿着黑色的宽大棉袍,脸上红晕似火,看上去就有点诡异了。
那少女格格一笑,倒了两杯酒,道:“大师,干杯。”她双手各端着一杯酒,一杯给和尚,一杯自己喝,双手并用,两人也同时喝下。
“吃菜吧……”少女拿起筷子,一下坐入和尚怀里,笑道:“这桌上的十盘佳肴,确费很多时间,才找齐材料,当世王公,也未必吃过,不吃实在可借。”
她口中说话,筷子却不停的举动,夹起菜肴,放入和尚口中。
大和尚似是已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任由那少女摆布、折腾。
他一生茹素,哪里吃过这种山珍、海味,只觉香透肺腑,味入肝肠,其香嫩鲜美,是想也想不到的感觉。
酒能乱性,何况大和尚早已被那场香艳之舞,激起了压制数十年的情焰,两杯酒下肚,更觉欲念高涨。
酒中有鬼,早已下了助长激情的药物,眼前美女如花,衣履尽去,绝美的胴体,在怀中婉转扭动,腹中药力发作,心似火烧就算大和尚修炼精深,也忍受不住这内外交迫的压力,顿觉热血沸腾,双手在那少女身上乱摸起来。
少女媚眼如丝,娇笑连声道:“你好坏哦!大师父就不怕数十年的清修、童身,毁在小妹我的身上么?”
她笑得妖艳,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捧住了大和尚的双颊,媚目深注,似是引起他的焚身欲火。
大和尚一点灵慧不昧,尽管全身如陷火窟,但却停下了双手小妖女吃了一惊,暗道:这和尚还真有一点道行,莫让他悬崖勒马,尽弃前功。立刻送上了湿润的樱唇……
这种挑逗,如火加油,大和尚那一点没昧的灵慧,立刻被被再度高涨的欲念掩没,口中吼了一声,反手抱紧了少女。
少女吁一口气,嫣然一笑,道:“大师父,连饭也吃不下了是么?”
和尚口中发出深沉的声音,圆睁双目,哪里还像有道高僧的样子,简直是一头欲火高涨的色狼。
小妖女满足的笑一笑,道:“看来,要小妹慈悲慈悲你了,不过。你可要记着,不能始乱终弃……”
大和尚不住的点头,就像烈阳下的行人,挥汗如雨,急需那一口清凉的冷水。
少女牵着大和尚,推开另一扇舱门,步入其中,那里有一张大床,锦帐绣被,布置的如同新房。
大和尚一抬手,把少女投入床中,和身扑了上去……
但闻小妖女口中发出娇嗲的声音,道:“大师父,我叫盈盈,记着啊!你答应过我不能始乱终弃啊……”
压制了数十年的情欲暴发了,是那么疯狂……
他尝试到从未有的快乐,蚀骨消魂,如登仙界……
但也毁了他数十年的清修之身,一夜之间连破了荤色二戒。
这就是欲海,一旦陷身其中,任你金刚罗汉,也将沉沦应劫,受尽磨难。
大和尚在画舫中住了三天,三天时间,完全生活在酒色之中。
酒是好酒,菜是陆海奇珍,色是年轻美丽的少女……
第二天,大和尚就完全清醒过来,他痛悔犯下了戒律,但又无法抗拒盈盈姑娘的诱惑,这就只好装作还未完全清醒的样子,坐享口腹之欲和无限的温柔。
其实,第二天的酒菜中,就已经没有激情的药物。
大和尚保持完全的清醒,让他心甘情愿的沦入欲海,以利日后的控制。
大和尚装作的神情,盈盈完全明白,但并未揭穿。
而且,第二天的盈盈姑娘,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完全没有了妖艳的味道,代之而起,像一只依人小鸟,有着无限的温柔。
大和尚被妖艳迷惑,也被这温柔征服。
三天很快的过去,盈盈送和尚登岸,大和尚回头盯在盈盈的脸色上,双目是一片依依惜别的样子。
他没有开口,但神色却流露出期待后会的约定。
盈盈姑娘也是一片依恋的神色,道:“记着答应过我的话……”
大和尚点点头。
盈盈一闭双目,挤下来两滴泪水,道:“三日恩爱,如鱼得水,我会想念你的!大师父!一年之内,不论情形如何困难,我都要想办法再见你……”
也许是大和尚就在等这句话,期待的后会之约,点点头,转身而去。
这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却没有传入江湖,因为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当事人心中留下了一缕痛悔和怀念之外,江湖中一切如常。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明月在天,清辉流照,但日理万机的皇帝,还没有休息。
他贵为天子,拥有四海,但却似也有着很大的烦恼,静静的坐着,望着屋顶出神。
两个当值的太监,相互望了一眼,左首一人躬身说道:“皇上,夜深了,龙体悬万民安危,请多保重。”
皇上嗯了一声,答非所问,道:“传王统领来见我。”
两个太监怔了一怔,不敢违旨,急急向外奔去。
片刻之后。
摘星手王彤一身墨色劲装,匆匆行入了御书房中。
王彤叩见皇上,皇上却摆摆手,命房中的太监退出书房,低声道:“卿家请起。”
王彤站起身子,道:“皇上有何示谕?”
“唉!窗外月色如画,不知今夕何夕?”
“八月十四……”王彤道:“九月十五,就是三公主重回天朝的日子。”
皇上点点头,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没有一点消息呢?”
王彤道:“侍臣立刻带人南下查问,如若他们敢背弃约定,侍臣将召集中原武林高手,直捣魔窟……”
“刀兵既息,朕已不愿再调大军西征,但也不能让他们轻藐上国,背弃盟约。朕赐你玉印一方,密旨两道,天下各府、州的捕快,皇宫侍卫、东厂高手,任你调动,江南江北武林门派,也由你征选人手……”
顿了一顿。
皇帝又道:“朕只希望三公主早回京师,以慰朕思念之情。”
“是!侍臣立刻行动……”
“王卿家……”
“王彤在。”
皇上接道:“朕已调援库银五十万两,由你取用,不足之数,可由朕赐你的玉印——向各地州府征用,朕知道,江湖中人花费甚大。”
“皇上厚恩,侍臣告退。”
王彤回到了住处,立刻招来韩涛、燕飞,吩咐韩涛严守皇宫,自己带了燕飞、赵保、陈宏,四骑快马,连夜南下,直奔开封。
他没有调动锦衣卫和东厂的高手,时限未到,他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复杂,何况,这些高手,也未必能对付魔教中人……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决定先找马文中马巡抚。
快马疾进,日夜兼程,王彤进入巡抚府时,只有赵保、陈宏相随。
原来,燕飞奉了王彤密令,找天下第一追踪高手江千里去了。
马文中似是已经得到快报,王统领刚进府门,马巡抚已亲自迎了出来,道:“贵客,贵客,请入书房待茶。”一面抱拳作揖,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
两人早已相识,而且,还交过手,那一战虽然闹的惊天动地,但马文中仍保下河南巡抚的位置,王彤帮了很大的忙,马文中心中的感激,倒非虚伪做作。
书房中早已摆好了香茗茶点,马文中一挥手,两个侍候在侧的书童,躬身退了出去。
王彤回顾了两个从卫一眼,赵保、陈宏也跟着退出书房。
王彤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未来得及开口,马巡抚已抢先道:“王兄,快两年不见了,对王兄的诚信、义气,兄弟是铭感在心。”
“唉!王某信守承诺,也望马兄一样以诚信为上,今个是八月三十,下个月应该是三公主回朝的日子,马兄没有忘吧!”
“这等大事,如何能够忘得,兄弟在两个月前,已遣派赵二堤和马三远行西域,催他们送回三公主……”
顿了一顿。
马文中又说:“我想,他们不致变卦,唯一的麻烦,可能是算法上的差异。”
王彤任了一怔,道:“这话怎么个说法?”
“王兄的算法是公主被掳那天算起,二年之期是九月十五,应该把人送入中原……”
顿了一顿。
马巡抚又说:“兄弟担心的是,他们的算法,公主进入西域后,住足了两年,才算期满,然后再送三公主回归天朝。”
王彤呆了一呆,道:“这要相差多少时间?”
“应该有三个月的差异……”马文中苦笑一下。
接着又道:“这一点兄弟也早想到了,所以,才派赵二堤和马三兼程赶往西域,以他们日夜兼程的行速计算,十天之内,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他说的倒也在情理之中,王彤叹息一声,道:“皇上思念三公主之心甚切,他忍受了近两年的思念,才召我问起此事,希望这三个月的差别算法,不要引起皇上的误会才好。”
这几句话,有很大的威胁性,皇上误会了,那可能又将引起大军西征的危险。
马文中急得一脸焦虑,道:“三兄,这要你美言一二了,触怒皇上,非同小可,咱们两年前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王彤点点头,道:“这两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朝银两充足,兵戎再起,只怕不是你我兄弟的力量,能够罢息干戈了”是是是……“马文中道:”干万不可再起征伐,王兄务请尽力斡旋,好在十天之内,定有确实的回音,三兄亦可上覆圣意了。“
“兄弟尽力而为,皇上圣明,还可多忍三个月的思念之苦,但是担心的是……”王彤愁锁双眉道:“延长的三月期满,三公主仍然未回天朝,兄弟如何能担当得起。”
“王兄说得有理,好在只有十天,只要赵二堤传回来确定消息,三兄再上复圣谕也不迟。”
“如果消息不好呢?”王彤紧盯着问厂一句。
马文中脸上的神情肃然的道:“真有变化,文中定然会向王兄交代。”
“好!我就承担三个月的时间差异,但届时有变,马兄准备如何向王某交代?”
马文中苦涩的道:“我跟你同赴西域,当然要选出精锐相从,他如果变脸动手,兄弟只能保证,我一定战死在王兄之前。”
“一言为定……”王彤道:“兄弟就在开封恭候十日。”
马文中吁一口气,笑道:“王兄,兄弟已交待厨下,准备了三兄喜欢的几道小菜……”
“好!王某叨扰。”
王彤走一趟相国寺,但见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原主诗心印大师果然已于前年辞去方文之职,一杖随身天涯飘零,不知所终。
新任方丈寒月禅师,是一个四十出头,精神健旺的中年和尚,寺中也来了一批新的僧侣,都是三十左右的健壮僧人。
王彤心中明白,那是少林寺中派来的精锐之师,寒月禅师亲自接见了王彤,但双方并未多谈,王彤献上了千两银子的香油钱,立刻辞出。
他不认识寒月,寒月也不知道王彤的身份,他亲自迎见王彤,是因为王彤出手太大方,入寺随喜,施舍出千两纹银,是十分少见的豪客。
王彤行动谨慎,担心马文中在寺内派有暗探,匆匆来去,连杯茶也未喝。
但出了相国寺,王彤立刻发现了燕飞留下的暗记。
那是他和燕飞的约定,连赵保、陈宏也不明内情。
王彤悄然留下回应的记号,带着赵保、陈宏在寺外逛了一阵,返回巡抚府中。
他这次南下开封,就留宿巡抚府的客房之中。
一则是马巡抚诚意相留;二则是王彤也希望了解一下巡抚府中的情形。
他知道武林中声名喧赫的姬重天,不但交出了一本随身携带的武林奇书,而且,人也被马文中收罗手下。名动江湖的转龙手张不空,也被马文中所罗致。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叫人头疼的人物,不知马文中如何安排他们,两年多来,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
王彤想在暗中察看一下,这些人是否都留在巡抚府中。
但经过了五天的暗中观察,这些人仍是行踪不见。
王彤强自忍下,没有提过两人,也没有问起马文中,训练的五百名侍卫高手,安置在什么地方?
马文中深藏不露,连一批手下也都隐藏的形迹不明。
但此刻,三公主回来的事情,最为重要,其他的,都只好慢慢再说。
然而。
王彤也不是简单人物,在这两年中暗里派出了内宫侍卫,在江湖上秘密查访,竟然找不到魔教人物的活动迹象。
两年来,江湖上出奇的平静。
王彤很希望早些见到江千里。
他知道,江千里不但极擅追踪踩迹之术,而且,熟知江湖中各种隐密,消息之灵通,世无其右。
他心中念头转动,辗转床第,竟难成眠,直到天色大亮,才沉沉睡熟过去,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马文中由陈宏、赵保
陪着早已在厅中等候。
王彤匆匆盥洗一下,急步出厅,叱责赵保、陈宏,怎不早些传报。
“不能怪他们……”马文中急急接道:“是我不要他们惊醒王兄的好梦。”
王彤叹息一声,道:“说起来,真是惭愧,兄弟昨夜想起了三公主的事,竟是难于成眠……”
“我知道……”马文中说:“兄弟也有两三夜睡不安宁了,所以,一早得到了讯息,忍不住就来见王兄了。”
“是不是赵二堤回来了……”
“最迟明天晚上才到……”马文中道:“幸好有讯息传来,兄弟一直在担心,十日限期将届,没有消息,如何向王兄交待。”
“三公主是否和赵二堤一同回来……”王彤急急问道。
“好像是三公主的凤驾已起身东进,详细的情形,大概要赵二堤回来后,才会清楚……”
“好!好!好极了,兄弟今天放开心情到开封附近走走,明天起,打起精神迎接三公主的凤驾。”
马文中微微一怔,笑道:“王兄,可要兄弟奉陪。”
“不用,不用,你是一省之长,一出府衙,到处震动,我只想便装轻骑,看看开封府名胜古迹,有赵保、陈宏两个跟着就够了。”
“好!王兄这么说,兄弟就不奉陪了,早餐已备,兄弟陪王兄一起吃吧!”
出了开封巡抚衙门,王彤立刻吩咐赵保、陈宏,留心四周景物,注意是否有人跟踪。
两人听得微微一呆,暗叫了两声惭愧,王彤和马文中称兄道弟,看上去相交甚深,但骨子里竟仍然是彼此提防,各有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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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保、陈宏二人立刻振起精神,迅快的闪到两侧,不再紧随王彤身后,远远相随,目光却分别扫视可疑的人人物物。
内宫中的侍卫,都受过盯梢和防人追踪的训练,所以,赵保、陈宏行动起来,倒也驾轻就熟。
两人这一留心观察,果然发觉了一个可疑的人物,暗暗追踪而来。
陈宏冷笑一声,忖道:“看来统领就是统领,比我们高明多了,竟然预知马巡抚派了盯梢的人。”
赵保打出手势,要陈宏去告诉统领,已发觉了有人盯梢,一面翻身迎向来人,来掩护陈宏的行动。
但见来人加快了脚步,直行过来。
赵保暗中骂道:“好小子,暗里不行,准备明干了,凝神戒备。”
但闻一个低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赵老弟,我是燕飞,请告诉头儿,中午时分,又一村三号客房中见,请你们吃黄河鳗鱼。”
赵保微微一怔,燕飞已转身绕入另一条街道。
又一村,是开封地面上最有名的大饭庄,红烧黄河鳗鱼,远近驰名。
三号客房,是一座小巧的跨院,整座的院落中;只有一间宴客的房间,有很好的私密性,但也是又一村中最贵的一处宴客厅堂。
王彤在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子,近中午时,才踏入又一村三号客房。
厅堂中的特号大圆桌上,早已坐了一位须发苍然的老者。
王彤凝注老者,竟是看不出一点破绽,如是在路上相遇,绝对看不出他的身份,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江兄的易客手法,果然是江湖一绝……”’但闻那老者低声笑道:“二叔,我是王重山,江前辈说我最易露出马脚,所以,把我化装成一个老人。”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们都来了,黑罗汉呢?”
“小和尚在这里……”人影闪动,屋顶横梁上飞落下七巧僧,笑道:“这两年跟着江前辈,确是学了不少东西。”
王彤点点头,道:“江千里呢?”
“兄弟在此……”一个形如饭庄伙计的灰衣人,快步行入室中,笑道:“马文中视我如肉中之钉,必欲杀之而后快,所以兄弟的行动,不得不小心一些。”
就是这一阵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一件灰布大褂给翻转过来,竟成一件蓝缎子团花马褂。
好家伙,衣服翻转过来,人的气势,也跟着大变,形似店伙计的人,变成一个衣着高贵的富家翁。
王彤不能不佩服了,一件衣服,在江千里的玩弄中,竟有着如此大的作用。
当然,这件衣服,也经过了细心设计,一面是灰色粗布,一面是名贵的团花缎子。
王彤笑一笑,道:“江兄这份神出鬼没的本领,就算马文中尽出精锐高手,也是找不出一点痕迹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马文中是个十分高明的人,但看他用人的手法而言,就足以叫人心服了。”
王彤道:“江兄是指……”
江千里道:“巡抚府的总捕头,自韩涛随你北上之后,竟由转龙手张不空取而代之,他是贼中之贼,由他主持,捉拿宵小,真是手到擒来,别处效用如何不去说它,汗封府地面上,却已经宵小绝迹,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德政,重现今日开封,马文中的政绩,已经广为传诵,德被辖区了。”
“马文中具有的才慧能力,就今日封疆大吏而言,是极为特殊的一个……”王彤说:“他如想为官,会是好官,拜阁入相,也会把军国大事,治理得有条不紊,只可惜,他出身西域魔教,不会一心为国了……"顿了一顿。
王彤接着道:“江兄,这两年来,江湖之上,可有魔教中人活动?”
“我带着王重山和黑罗汉,由江南入川,在阳关停了半月之久,绕过甘宁边区,入京师在关外停留两个月,入关南下……”
王彤打断了江千里的话,道:“你们经过京师了?”
“是!那是九个月前的事了……”
“为什么不见我一面……”王彤有些怒意的说道:“江兄,全不是把我当个朋友看了?”
江千里道:“我在观察江湖中的形势,行动以隐密为主,如果在京师中拜会你王统领,那岂不是把我们的行动,昭告天下么?”
王彤沉吟了一下,道:“官身不自由,这也罢了,不知你们发觉了没有?”
“这一趟迢迢万里的行程,绕过了大半个中国疆土,竟然没有发觉什么可疑的事……”
顿了一顿。
江千里又道:“不过,我心中一直有些怀疑?”
这时,燕飞大步行了过来,赵保、陈宏。紧随身后。
江千里笑一笑,道:“大家请坐,小和尚吩咐他们上菜。”
王彤低声道:“你怀疑什么?”
“魔教中人,应该有所行动的,为什么竟然沉寂无声……”江千里笑一笑,道:“也好,希望他们能多等一年。”
燕飞接道:“为什么?”
江千里道:“那时小燕子就十八岁了,入师门三年,也可以出师了。”
燕飞心中大喜,忍个一年,就可以看到儿子了。
燕夫人也早随燕飞入京城,这两年来,燕飞夫妇最多的话题,就是小燕子,尤其燕夫人,思儿心切,每天都哭它一场,一直在暗中抱怨,不该把儿子交给江千里带走。
但除了在家里之外,燕飞绝口不谈小燕子的事,连王彤也非常佩服燕飞那股忍情耐性的稳健精神。
“三年,三年的时间,不算长,小燕子又能学到什么东西呢?”
王彤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这也是燕飞心中的疑虑,恨不得立刻看到他,但也希望儿子有真正的成就,成为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师父不同,教法不同……”江千里道:“小燕子天生有最好的练武禀赋,也遇上了天下最好的师父,再说,小燕子拜入师门时,已经有了相当的武功基础……”
“小燕子也许聪慧绝世,三年中可能学会了很多奇奥的招术,但内功的进境,却要较长的时间才行啊!”
江千里道:“我说他是最好的师父,包括了他具有的精奇的医学知识,王兄,相信兄弟的话,小燕子的师父是一位学究天人的高人,他的才慧能耐,不是我们能想得到的……”
目光转注到燕飞的脸上,接道:“燕老弟,小燕子的师父,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作燕春风。”
“这名字很好,燕春风……燕春风……”燕飞笑一笑道:“春风燕子飞,燕子带来春风。”
“就是这个意思……”江千里道:“他师父怕他杀孽太重,取名春风,希望他能如春风过境,使百花盛放。”
王彤叹息一声,道:“江兄,我转弯抹角,花子半天工夫,你却是口风奇紧,说不得我就单刀直入了,那人究竟是谁啊?”
“三兄,我答应过他,不泄漏他的名字,以后,也许小燕子会告诉你!”
王彤略一沉吟,道:“不说也罢,兄弟另有要事,向江兄请教?”
“酒菜上来了……”江千里笑道:“咱们吃过再谈吧!”
店伙计送上酒菜,几人匆匆用过,江千里挥退店伙计,道:“可是有关三公主的事?”
“不错……”
王彤又道:“马文中两个多月前,已派赵二堤赶往西域,今复到讯息,三公主已起身东进,不过详细情形,要明晚之前,赵二堤赶回开封,才能了解……”仔细说出了事情经过。
江千里沉吟了一阵,道:“如果事情真会这么顺利,那真是天下苍生之幸,也许,马文中作官太久了,深受中原儒学陶冶,具有中原汉人无信不立的精神。”
“看他说话神情,不似作伪,现在,王某最担心的是两件事了!”
江千里道:“那两件事?”
“一是魔教背信,不肯交还三公主……”王彤说:“二是,三公主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此事又该如何?”
江千里沉吟了一阵,道:“第二个可能较大,三公主不但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而且,也感染了魔性,放入皇宫,对皇上也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王彤点点头,道:“两年前,三公主行往西域时,曾经谆谆嘱咐在下,如若发觉她感受魔性,忘却本来时,要我立刻出手杀了她……”似是言未尽意,却突然住口不言。
江千里已感觉到王彤的话未说完,不过,却没有开口追问,沉思了一阵,道:“你能下得了手吗?”
“不能!”王彤说:“我杀了三公主,干犯龙颜,只怕要祸诛九族,所以,兄弟正为这两件事发愁,请江兄指点指点。”
“我想,你已经有了打算,聪明莫过帝王,只怕也早有圣谕颁下了。”
“唉!看来,什么事都无法瞒过江兄……”
顿了一顿。
王彤又道:“不错,皇上授于我调动各地捕快的大权,也可以约请武林中所有的帮派遣人助拳,也授下了五十万两银子的费用,不足之数,还可以向地方官府支用,如是魔教违反了约定,那是逼我调动举国的刑捕高手,邀集武林同道,和小西天雷音寺,拼个生死存亡了,当然,马文中也必须在敌友之间,作个抉择……”
江千里笑一笑,道:“好厉害的皇帝,紧接着将是调集大军,远征西域,我看魔教违约扣人的机会不大。”
“如果他们已诱发三公主的魔性,却如约把她送回天朝,王某该如何应付呢?”
江千里道:“暂忍一时,全力戒备,保护皇帝的安全,当然,要把部分内情,委婉的奏明皇上。”
“以后呢?”王彤道:“总不能一直这样的撑下去。”
“把马文中拖下水,要他保三公主的安全,当然,也负责监视她的行动……”
“好办法……”王彤笑道:“我想了好几天,就没有想到利用马文中这股力量。”
江千里笑道:“这都是一时的救急办法,你第二步行动是利用圣谕,要江湖上几个大门派,各派出若干武功高强的人,集中在京师戒备,这样的安排,维持个一年的安静,大概应该可以了。”
“那一年之后呢?”王彤道:“办法虽好,却也无法拖延太久。”
“那时候,小燕子出师了,他若是内宫侍卫,当然不能坐视…… ”江千里笑道:“让小燕子对付三公主!”
“这个……”王彤神情犹豫的说:“小燕子一个人就能对付三公主么?”
“也许他可以对付魔教,当然,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不过,他将是最主要的力量……”
江千里又道:“你们大概都已经知道,三公主有一身精绝的武功,尤其是剑术上的造诣,非常精湛。”
王彤呆了一呆,接道:“江兄对三公主的事,是否有更多一些的了解?”
“是……”江千里道:“我费了不少的工夫。打听出她的师父是谁。”
“是谁?”王彤急急的追问。
“一道飞虹苟彗月……”
江千里接着道:“三十年前,她已有武林中第一快剑之称。”
“这就难怪了……”王彤一脸惊讶的说道:“但三公主常居深宫,怎么拜在苟女侠的门下呢?”
“这方面么?江某人还没有打听清楚。”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江兄,武林中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王彤大为折服的说:”这些武林秘辛,你是怎么探听到的?“
“江某人的朋友多,而且我这大半生的岁月,都在江湖中走动,所闻、所见,自非常人所能及了,你既很佩服我,江某就索性再卖弄一次,王兄可知道姬重天交给马文中的一本武林奇书,是什么吗?”
“不知道!”王彤道:“江兄,不用再卖关子了,我这里早已经五体投地了。”
“大罗十三刀。”
江千里接着道:“风雷刀薛老人,穷数十年精力,苦苦寻觅不得的刀中绝学,未料,竟然落到了姬重天的手中,可惜他酒醉被擒,下入大牢,转龙手张不空,化身狱卒牢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有到手,却被马文中轻轻易易的取到手中,看来,官场中人的智谋,绝非江湖中人能够及得的。”
王彤简直听呆了,愣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道:“这怎么得了啊!马文中出身雷音寺,武功玄奇,已是高不可测,学会大罗十三刀,天下那还有人是他敌手?”
“所以啊!你真要带人西征,必须要扣紧马文中,至少也要他保持中立……”江千里笑一笑,道:“至于大罗十三刀,虽然霸道无比,但也非无人可敌,三公主的剑法,应该能和他一拚高下……”
“可是,三公主是否已被诱动魔性……”王彤无限忧虑的道:“还尚未可知啊!怎能倚为臂助?”
“那就只好寄望燕春风了。”
“小燕子,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啊……”王彤道:“再说,他只从师三年,能有多大成就?”
“我想三公主追随一道飞虹苟慧月,也不会有太久的时间,也许还不到三年……”江千里笑一笑,道:“王兄,事已至此,急亦无用,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套紧马文中,他虽然出身雷音寺,但我看和蒙古可汗,亦有着深厚的关系,用大军征伐的一招,对他压力很大,不过,不能把弓弦拉得太紧,以免迫使他生出情急一拼的念头,动之以情,诉之以理,再加上举国大军西征的威胁,个中之妙,存乎一心,王兄,好自为之,江某要先走一步了。”
王彤急道:“你怎么能走……”
“一旦马文中侦知了我们的行踪,必将倾全力追杀我,那时,反使王兄为难了,何况,我还要去武当山找白脸小道士,顺便观察一下江湖上的情势,我一直不太相信魔教中人会按兵不动,老实说,王兄,这是在帮你铺路。”
王彤点点头,道:“好吧,希望你能早些回来,有些事,还要江兄帮我拿个主意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王重山、黑罗汉,对王彤抱拳一礼。追随江千里离去。
“这才真正是行走江湖……”望着江千里已远去的背影,王彤无限感慨的说:“勿怪重山要辞去侍卫,跟着他游行天下,一年之间,就走了半壁山河。”
燕飞低声道:“统领,我是追随身侧,还是留在外面接应?”
“你不用跟我进巡抚府了,想法子侦察一下,马文中把姬重天安置在什么地方,有事情由我们约定暗记联络。”
“是!属下也先走一步了!”
燕飞快步离去,王彤也带着赵保、陈宏,回转巡抚府中。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一回 又见杀机
赵二堤个子不高,圆脸大腹,看上去一团和气,还真有一点大商人的气派。
但他眉宇之间,隐隐透出风尘之色,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疲累未消。
马文中替王彤引见之后,赵二堤立刻抱拳一揖,道:“王大人义伸援手,阻止了大军杀伐,赵某和族人都很感激……”
“不用客气……”王彤笑道:“文中兄斡旋有方,使一场连绵多年的战争,停止下来,也是苍生之福了。”
赵二堤道:“是是是,马大人对我们的照顾,本族中人亦很感激。”
王彤心中一动,忖道:听他口气,马文中不像蒙古族人,难道江千里的推想错了。
但闻马文中说道:“二堤,王大人最关心是三公主的消息,先把内情说出来……”
赵二堤笑一笑,接着道:“王大人,二堤幸未辱命,三公主的凤驾,已经动身了。”
“感谢,感谢……”王彤面露欢容,道:“不知几时可到。”
赵二堤道:“算行程,大概不会过九月中旬,不过,王大人,三么主不到开封,他们直赴北京。”
王彤微微一怔,道:“这么说,在下要尽快赶回京城了。”
“王兄如果负责保护三公主的安危,恐怕要回京城一趟了。”马文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赵二堤道:“王大人要回京接驾,只怕要赶快一步才行。”
“对……”王彤接道:“明天,我就动身回京。”
王彤住的客房,是马文中要下人精心布置的,一榻一椅,都经精选,但这样舒服的地方,王彤却是睡不安稳,他在仔细的推敲,如何才能把保护、监视三公主的责任,套到马文中的头上。
他是河南巡抚,当然不能同赴京中,监护三公主,但要他派出高手,担负起大部分的责任,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王彤可以指明点将,但王彤却不知道马文中手下,谁是真正的高手。他知道的几个人,转龙手张不空,是天下第一的窃贼,自是不能出入皇宫;姬重天是个高手,但王彤心中明白,自己的威望,不足以使姬重天心生敬服,何况,马文中还可以推脱,因为姬重天投入马文中的手下,仍是一件没法证实的事情,在目前的情形下,还不宜当场揭穿,赵二堤是个回回,已知道是蒙古族人,当然不能带他入京……
王彤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要什么人才最恰当。
明天,他就要动身回京,只有早餐时一个机会了。
这似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王彤只要提出来,马文中一定会答应,问题是马文中会不会派出真正的高手,甚至派出魔教中人,那就弄巧成拙了。
直想到天色微明,王彤仍然是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办法。
早餐很丰盛,而且,马文中也请了赵二堤,那是准备王彤随时提出问题时,赵二堤可以当场答复。
这也是一件小事,但可见马文中是一个思虑周密的人,简直是点滴不漏。
果然,王彤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道:“不知宫女惜春,是否仍追随在三公主的身侧?”
惜春是魔教的弟子,混入皇宫被三公主选为近身的侍婢。
“好像没有……”赵二堤说:“就在下所知,三公主只带走了一名侍女怜花。同归中原。”
“嗅!”王彤道:“赵兄可见过三公主?”
“见过,在下还蒙三公主赐下一桌酒席。”
赵二堤又接着道:“王大人回京之后,当会明白三公主在西域受到了极为尊贵的优待,生活上的享受,不会比皇宫内院差多少。”
王彤点点头,道:“三公主这两年中,都住在小西天雷音寺中么?”
“小西天雷音寺,是个充满着神秘传说的地方!”
顿了一顿。
赵二堤又道:“赵某在西域长大,足迹遍及天山、波斯,蒙古地方的部落区域,更是大都到过,但我没有去过雷音寺,老实说,我根本不知它在什么地方?”
“雷音寺传诵了几百年……”王彤说:“中原武林同道,有很多人听过了这个地方,不会是凭空捏造出这么一个所在吧?”
“王大人……”赵二堤笑一笑,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么一个地方,可也只是听到传说,我从未到过小西天雷音守这个地方。”
“这……”王彤一脸奇异的神情,道:“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了,西域魔教,应该是千真万确的存在吧?”
“不错。”
赵二堤接着又道:“中原武林传诵的魔教,原是西域喇嘛教中的一支,此教由天竺传入,本以瑜伽术修炼为主,但它同时带来了三本教中秘笈,那上面记载了很多的符录、咒语,也记载了天竺的医术和用毒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还记载了一些特异的武功,那是由瑜伽术中参悟出来的武功,是人体能的极限边缘发挥出的打击力量,不解此中道理的人,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赵兄想必是练过这些武功了?”王彤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这些武功在西域流传……”赵二堤道:“很多的蒙古族人的子弟们,都学过了这些武功。”
王彤点点头,目注马文中,道:“马兄对这方面的知识,十分渊博,可否揭示一二,以开兄弟的茅塞。”
他出身魔教的弟子的身份,虽未亲口承认,但他和魔教关系,行动上则呈现出十分深厚,已是无法否认。
所以,马文中没有否认,微微一笑,道:“王兄想知道魔教事情,早该问兄弟的,如论和魔教关系,马文中比赵二堤,可是密切多了,我首先解答王兄心中的最大疑问,西域确存在着魔教,也确有一座雷音寺,雷音寺在小西天中,但小西天在哪里就非一般人所知道的了。”
大概,赵二堤也是初次听到这些隐密,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马文中,脸上的期盼神情尤过王彤。
“马尼既去过小西天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一座城镇……”王彤道:“还是只有一座雷音寺?”
也许,日后,免不了和魔教一决死战,如能有先探得一些消息的机会,王彤绝不放过。
“我去过小西天的雷音寺,那只是青石砌成的寺院,而且规模也不大……”马文中说:“全寺的人数,包括方丈、长老和杂役在内,不超过一百人,不过,雷音寺却有一个世无其匹的特色。”
‘什么特色?“王彤道:”是武功?还是奇术?“
“是风景。”马文中笑道:“那是一处群山环绕的盆地,四周有常年不化的积雪环围,但那片盆地却是四季如春,遍开着五色奇花,满生着如茵青草,那里有文翠鸟、巨雕、鹿群、也有猛狮、虎豹出没,奇怪的是这些食肉的猛兽,好斗的凶禽,在那片洞天福地中,竟然都消去凶焰,和睦相处,真有一些极乐世界,西方净土的感觉。”
“那里应该修炼出救世的观音,解难的罗汉才是……”王彤道:“怎会教出了混世的魔王、妖女恶煞?”
马文中笑道:“王兄,那本是一块真正纯净的地方,隐居了数百位男女民众,他们习练武功,教化鸟兽,技艺限于一隅,术法不出禁地。形成今天魔教的形势,王兄,那是拜你们汉人之赐了”这话怎么说呢?“王彤多年在江湖走动,对魔教在中原武林道上惹的麻烦,知之甚详,但他对魔教的根源内情,却是全不了解。
就是消息灵通如江千里者,也未必知道魔教的来龙去脉。
因为,江千里没有说过。
“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大概两百多年前吧……”马文中道:“有一批汉人,为大风沙所困,晕倒在大沙漠中,但却被小西天中的采物使者遇上,把他们救人雷音寺中,那一批汉人一行有十几个人,但被救活的只有两个人,他们发觉那里景物优美,养好身体后,竟然不肯离开,苦求主持,要他们留下来,甘为杂役,当时的主持方丈,心头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马兄的意思是说,他们留在那里之后,影响了魔教的发展?”
王彤低声提出心中的疑问。
“大大的影响……”
顿了一顿。
马文中又道:“两个汉人本来就是武林中人,已经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础,留在小西天后,又开始习练雷音寺的武功,两人兼有中西武技之长,进境很快,在一次晋级长老的比武大会中,两人都晋升为长老的身份,从此,得以参与寺中的决策大事,也看到了三本密经。两人刻苦自励,苦修天竺文字,花费了近十年的工夫,完全弄通了天竺文意,专研三本密经,步入大乘境界,其中一人竟成了小西天中第一高手,终于得到了主持的位置,小西天的主持身份,在那片土地上,有着绝对的权威,受到所有男女的敬重,那时,他已是花甲之年,但却看上了一位十八岁的少女。”
“这个……”王彤道:“难道他会迫婚不成……”
“用不着迫婚。”
马文中又接着道:“他以主持的身份,只要说出心中所思,立刻得偿所愿,那里主持的权势,比中原的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彤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马文中道:“如论智略手腕,忍辱负重,治事方法,西域各族人,万万难及得汉人,他们扩建雷音寺,在那里立下了各种规范、戒律,把一片生活散漫的世外桃源,建立成一个坚固的团体,这就是中原武林所指的魔教起源。”
“以后呢?”王彤听得神驰在数百年前的往事中。
“以后各代加强修订各种规戒……”马文中说:“各种武功,也贵以精专,成了现在的组合。”
“那片乐土,究竟在什么地方呢?”王彤希望知道魔教的巢穴。
“马某去过小西天雷音寺,但我无法确定的说出它的地理位置,除了主持、长老和十八行者外,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地方。”
“那么,马兄是怎么去的呢?”
“被接进去的!”
“就算被蒙上了双眼……”王彤说:“以马兄的才智,也可以指出个大概的方位。”
“错了,王兄,进入小西天的人,先服用一种药物,完全晕迷过去,就像替你王兄疗伤一样,有如一场梦般,醒过来,已经在雷音寺中。”
王彤叹口气道:“那真是一块天外的乐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的世外桃源,他们可以来去自如,我们却无法找到那个地方。”
“王兄,我说的是实话……”马文中叹息一声,道:“任何快乐的地方,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那里必然是无拘无束的,但现在的小西天,却有了严刑峻法的约束,刑法之残酷,简直令人想到就怕,当然,他们也仗恃这种严厉的戒律,维持了门下弟子的忠诚……”
目光一掠赵二堤和王彤。
接着又道:“我在雷音寺中,看到那段由汉人主持的记载,突然觉得汉人是最聪明的种族,由那天开始,我全力研究汉人的文化、经史,老实说,因此耽误了我很多武功上的成就,在小西天雷音寺中住了七年,我才离开了那里,但他们仍然迫我服下了药物,才送我离开,王昆,我唯一能够提供线索的,就是我进入小西天时,是在一艘船上服下迷魂药物,离开小西天时醒过来,也在一艘船上,那是一个大湖,如若王兄要找那座大湖,兄弟可以带路。”
“我相信马兄的话……”
顿了一顿。
王彤叹口气道:“王某无意探究小西天的神沁,也无意和魔教为敌,照马兄的说法,他们也只算一个武林中的宗派,这和少林。
武当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如果侵入中原,其对手,也只是武林人物,以兄弟的身份而言,似已脱出武林道上,我最关心的事,是三公主的平安,皇上的康泰,所以,王某有一个不情之求,希望马兄能助一臂之力?“
马文中苦笑一下,道:“请说吧,文中力能所及的地方,绝不推辞。”
“请马兄派三两位忠诚可靠,武功高强的人,跟王某一起回京,保护三公主,一年为期,一年内三公主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就可以回来了,但王某酬报马兄的,是保住你这个巡抚的位置。”
“好!”马文中答应的非常爽快:“这些年来,我深受汉人的文化影响,早已无西归的打算,三兄如保住我这位巡抚的位置,借重这个官位,可以训养一批人手,作为自保的本钱。”
王彤虽然明白马文中所谓自保含意,但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道:“马兄所谓的自保,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其实,王兄早已了解于胸,但要我明朗的承诺一句,也无不可,我拥有一批强大的力量,才能拒绝雷音寺对我的召唤,雷音寺出身的人,永远都不能拒绝他们令谕……”
马文中神情肃然的接道:“当然,如果皇上逼我太紧,这股力量也是保我退回西域的本钱。”
“多谢马兄坦诚直言,王某也会尽我所能保住马兄的职位。”
马文中站起身子,抱拳一揖,道:“给我五年时间,五年后我会辞官归隐。”
“以马兄的治事才能,辞官归隐,不但是朝庭的损失,也是万民苍生的不幸……”’“言重了,言重了!”马文中笑道:“王兄可否耽搁一天再走!”
“如果今天走不成,只好再拖一天。”
“我看三兄归心似箭,倒是不敢多留了,我立刻就去选拔人手,也许可以让三兄午后动身。”
马文中选派来的人,都是三十左右,名不见经传的人,以王彤的经验之丰,也瞧不出他们是汉人或是蒙古子弟。
但王彤看得出他们有高明的武功,双目开合之间,神光如电。
他们都有一个汉人的名字,要一切听从王统领的令渝,不得擅自作主行动。
王彤带着三人加上赵保、陈宏,六个人午后登程,出了开封府,燕飞早已城外等候,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惊奇的消息。
有大批武林人物,渡过黄河北上。
王彤皱皱眉头,道:“他们身份呢?”
“非常复杂……”燕飞看了马氏三英一眼,见王彤没有反应,才低声说道:“他们似是都有意隐密身份,经过了一番改装易容,这就引起了我很大的好奇,暗中追踪查看,才发觉事态异常……”
“可是查出了他们的用心目的?”
“没有,只是发觉了他们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份。”燕飞道:“有和尚,也有道士,但他们换了平常人的衣服,似是尽量在掩饰身份。”
王彤心头震动了,一勒马缰,停了下来,道:“你是说他们是少林和武当门下弟子?”
“除了少林、武当门下的弟子之外………”燕飞说:“属下就想不通,还有什么身具武功的方外之人在黄河西岸走动了,在这里经常有他们出现的行踪,实在用不着掩饰身份的呀?”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发现了第一批人……”燕飞一面思索,一面说道:“到今天午时为止,一共发现了五批可疑的人物,除了和尚、道士之外,还有很多武林人物,唯一相同之处,他们都似有意掩饰自己的身份,而且,全部北上……”
“除了少林、武当之外,还有些什么人物呢?”王彤沉重的问道:“他们是否混在一起,或是各走各的?五批人加起来,有多少人?”
“属下不能肯定他们的身份,不过,发觉了一批人带着四尺以上的长刀,虽然外面用青布包着,但一眼之间,仍可以看得出来,好像是神刀堂的人……”燕飞说:“也许是武林中发生了什么事故?
“江南神刀堂,是最近三十年发展最快的一支武林宗派,不错,他们用的刀,长有四尺八寸,非常特殊,可是一向都在江南活动,足迹不渡长江,怎么出现在开封呢?……”王彤的目光凝注在燕飞的脸上。
“五批人,大约有四五十个……”燕飞道:“这些是道经开封府的人,其他路上是否还有,或者属下没有发现的,那就无法数计了?”
“这已经是很大规模的行动了,难道邯郸道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王彤沉吟了一阵,道:“不对呀!这一路都有东厂和锦衣卫人员驻守,有事情,咱们应该早已得到消息才对?”
“原来统领不知道这件事情……”燕飞道:“这些人平常不相往来,怎么会突然在一起出现?这中间代表了什么?”
王彤回顾了马氏三英一眼,道:“三位听说过这件事么?”
“没有!”马英为三人之首,一切事情都由他出面回答,道:“我们绝大部份的时间,都是在习练武功,对江湖上的事务,全不了解。”
王彤点点头,道:“你们的武功,可都是马巡抚亲自传授的?”
“不是!”马英道:“主人偶而传授一些,十几年来,主人只指点了我们几次。”
王彤心头一动,忖道:“十几年来,马文中只指点了他们几次,那是说这三人至少练了十几年以上的武功了,他们没有外务,集中精神练武,这些年的成就定极可观,但不知他们授业师父又是何等人物?”
“文中兄公务繁重,无暇指点你们的武功……”王彤问道:“那是什么人传授你们的技艺呢?”
“我们学得十分繁杂……”马英说:“赵师父是最常传授我们武功的人,另外还有主人邀请的高人,他们不说姓名,在那留上三两个月,短的只肯留个十天八天的,指点了我们一些武功,就离开了那里。我们算不上是他们的弟子,也没有师徒的情份,他们传授我们的武功,大部分是主人重金礼聘来的,也有少数,是主人的朋友。”
“你们有几百人,是马巡抚手下一股强大的保境安民力量?”
“不是……”马英道:“大人说的是主人手下的铁骑军,我们只有十个人,算是主人的近卫吧?”
他不肯呼叫马巡抚职衔,或是马大人,一直以主人称呼,彼此的情义,显然已超过官方的属从关系,这些人是马文中手下的死士,也是真正的近身从卫。
王彤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也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了?”
“是的,论实战经验,我们差了一些,不过,大人可以放心,我们学的技艺博杂,用于对敌,应该有强大的效用……”
顿了一顿。
马英神情肃然的又道:“主人已经交待了我们,王大人交待的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死而后已,我们失败了,我们会献出自己的性命。”
好家伙,真正的死士,马文中吩咐一句话,他们就赴汤蹈火。
视死如归。
“马英,江湖上能人很多……”王彤沉声说道:“我希望你们以完成任务为主,我不希望你们战死。”
“是!我们会尽全力。”马英恭敬的回答。
王彤知道无法在几人口中问出什么了?目下,能和他谈论、推断敌情的,只有一个燕飞了。
“这些人,总不会冲着我们来的吧?”王彤望着燕飞问。
“完全无法预测,我已经打听过了,邯郸道上,并无什么大事?
…… “燕飞道:”这些分居在天南地北的人,僧、道、俗,又身份不同,却能走在一处,彼此不相敌视。“
王彤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涌上心头,凝目沉思,良久不语。
他久走江湖,经验丰富,但对这件事,却是想不出一点可以捕捉蛛丝马迹。
“统领……有备无患呀……”陈宏提出了意见,道:“要不要通知驻地厂卫,赶来接应啊?”
“我想,他们不会是对付我们的……”王彤说:“江湖中有一项不成丈的约定,非生死交关,不和官方中人动手。”
“统领……”燕飞说:“邯郸道上无事,这些人集中于此,目的何在呢?”
“你的意思是……”
“我赞成陈老弟的意见,有备无患……”燕飞说:“不过,驻地厂卫,人数有限,除非由京中调集大批人手赶来,但时间上,已来不及了,远水难救近火……”目光一掠马氏三英,接道:“马巡抚实力雄厚,统领,何不向马大人借兵求援?”
“这个,我实在想不通,他们和官方作对的理由?”王彤说:“这件事不要再谈起了。”
他身怀密旨,可以直接要求各大门派遣高手相助,皇帝的圣旨,虽武林中人,亦不敢抗拒,那是诛族灭门大逆。
燕飞不敢再多说话,赵保、陈宏,更是不敢再言,七骑健马,放缰疾驰。
渡过黄河,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但王彤却发觉情势不对了。
这条路,为北上的官道,平日里商旅载途,络绎不绝,今天,却是一路幽静,不见人影。
燕飞目光转动,四下瞧着,脸上是一片疑虑不安之色。
但他却不敢说话。
“燕飞,这条路有些奇怪?……”王彤忍不住了,提出心中的疑问。
“是的!这是条阳关大道。一向车水马龙,行旅众多,现在,正是赶路的时刻,却不见行人,属下亦是觉得大悻常情?”燕飞回答的很小心。
王彤笑一笑,道:“这条官道很荒凉?”
原来,这是片黄沙平原、不适居住,除了路边的茶棚之外,不见房舍、村落。
这条路,王彤也走过多次,只是往常的行客众多,一路都是笑谈之声,此刻一片幽静,就感觉到一片荒凉了。
怪了,路边的茶棚,今天也不做生意了,都关上了店门。
“难道,真有人要对付我们……”王彤心中忖思,口中却间道:“前面多远,才有村镇?”
“大约二十里吧,就是关家寨了,那是一处很大的市镇,官道穿街而过,市面相当繁华、”燕飞道:“快马急赶,片刻可达……”
“只怕是走不了啦!”王彤叹息一声,道:“当真是被你不幸言中,江湖道上的朋友们,吃了虎心豹胆,连官方中人,也敢截杀了。”
语气中,隐带怒意。
燕飞抬头看去,只见十丈外的大道上,并排站着七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头脸也都用黑布包起,显然是不愿露出真面目,暴露身份。
七对七,对方似是早有了很周密的部署。
“统领,他们不只七个人,那里有一条沙沟,可隐藏百位以上的人马……”燕飞曾任开封府的总捕头,熟悉附近形势。
王彤一收缰绳,但坐骑并未停下,仍然缓缓向前行去,目光却在七个黑衣人的身上打转。
“是神刀堂的人……”王彤看到了他们特异的长刀。
燕飞道:“这批群集于此的江湖同道,果然是对付我们的,他们人数众多……”
“好!你快马回程,告诉马巡抚,要他派人赶来支援。”
王彤作了决定。
“属下想留下来……”燕飞道:“马氏三英出身巡抚的门下,人头熟,由他们回城求援,比属下适当多了?”
马英低声说道:“回不去了,咱们已被前后夹攻。”
王彤回头一看,不错,果然有一批全身黑衣,黑布包头的人,正快步奔行而来。
这一批人手众多,至少有二十个以上,而且兵刃不同,有刀有剑,也有粗重的铁棍。
以王彤江湖阅历之广,一眼之间,已分辨出来,那是由佛门禅杖变化而来。
这是处心积虑的伏杀,连使用的替代兵刃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准备工作,至少有二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有如此严密的成效。
摘星手王彤未应聘内宫统领之前,行走江湖,结交了很多的朋友,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和他常相往来。
王彤就任了内宫统领之后,权势甚大,也帮了各大门派不少的忙。
所以,他认为武林各大门派,都和他有着相当的交情,何况,如今身怀密旨,有调动各大门派人手的权力。
他感觉到处境的凶险,但心中又有恃无恐,行近黑衣人三丈左右处,翻身下马。
燕飞、陈宏等,也随着下马,分随身后、两侧。
双方立刻形成了对恃的局势。
七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右手抬动,握住了长刀把柄。
王彤已暗中戴上了精巧的护腕,也装好了细小的钢针,神情镇定的挥挥手,道:“在下王彤,诸位是那一道上的朋友,拦住去路,目的何在?”
七个蒙面的黑衣人,居中的一位,似是领队,冷冷接道:“如若咱们肯通名报姓,也用不着用黑布包住头脸了,阁下用不着多费唇舌,不想束手就擒,那只有放手一战了。”
王彤低声道:“赵保放起烟花……”
“这里么?……”赵保道:“只怕……”
“快些施放,动上手,你就没有机会放了。”
赵保本想说大白天,又未预约,放出去,只怕也没有效用,但被王彤一喝,不敢再说,伸手入怀,取出两枚七彩烟花,投入空中。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二回 邯郸道上
就在赵保取出烟花时,七个黑衣人已发动了凶厉的攻势,七柄四尺八寸的长刀,夹着凌厉的刀风,分向七人攻去。
ㄒㄨㄒ匼集 ㄒX丅Η亅、СΟM
王彤双腕挥动,挡开两柄长刀,大声喝道:“住手,要动手也等王某说完几句话再动手不迟?”
他戴的护腕,由衣袖掩遮,江湖中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更是极少,看他挥腕之间,接下两柄厚重十余斤、锋利的长刀,真被吓了一跳。
先声夺人,再加上那阵大喝之声,七个黑衣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
王彤目光炯炯的扫了七人一眼,冷冷说道:“截杀官员是灭门大罪,动到圣旨,更是将祸连九族,神刀堂这几年在江湖窜的很快,但你们自信能抗拒数万大军的围攻么?”
七个黑衣人显然是听得十分入神,站着未动。
“你们虽然蒙着面目,也许还存下了必死之心,但是劫官形同造反。和江湖上私人的仇杀不同,杀人偿命,造反却连累了亲朋好友,你一人犯罪,会使上百人受你牵扯,诸位可以仔细的想想这时,由来路涌现的黑衣人,已然逼近,形成了夹击之势。
拦住去路的七个黑衣人,似是已被王彤吓住,站着不动。
黑布包头,无法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但他们肃立不动,显是已心生畏惧。
“王某人也是江湖出身,身入公门之后,一直没有忘本,从不刁难江湖上的朋友,而且还帮了不少的忙,少林、武当、华山、丐帮,都受过王某人的照顾,在我能力之内,凡是找上我的江湖朋友,我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各位也许没有受到过我王某人的照应,不过,在下也没有开罪过诸位吧!神刀堂难道和王某统率的大内侍卫们结有恩怨?”
后面一句话,明朗的亮出了身份。
“我们不是神刀堂的人……”居中黑衣人说:“和你王大人更谈不上什么恩怨,我们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王大人多多原谅?”
燕飞冷笑一声,道:“四尺八寸的斩马刀,是神刀堂的标帜,除了神刀堂中弟子外,从无外人用过,阁下既然敢出手拦劫,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只听阴森森的声音,由身后传了过来,道:“不要紧,一个人如是死了,不管他知道多少秘密,也是无法说出去了。”
声音由身后传来,燕飞转头看去,只见二十几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布成了一个弯月形的阵势,把三面全堵了起来。
正面由七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是四面围堵的打法。
这种阵势,在江湖上的有个名堂,叫做不留活口。
当然,这个架势摆出来,那就是逼着受包围的人挤命。
这方式对围堵的人并非有利,传出这个讯息,唯一的作用是表示出光明磊落。
但王彤明白,那群人中,可能有一两个他认识,既是连头脸都用黑布包起来的偷袭,实在用不着再传出这个讯息了。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关怀。
能指挥偷袭的人,摆出方阵,显然身份不低,才能使别人听命行事,而且,人也就在人群之中。
王彤凝聚目光,似是透过对面的蒙面黑巾,看清楚他们的身份。
可惜,他没有这份能耐。
但他是久历大敌的老江湖了,了解到了目前形势之后,完全冷静了下来,低声说道:“我们不能突围了,实力一分,更容遭到搏杀,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合在一处,边战边走,不过,这个机会也不大,以现在的敌人而言,已近三十个,还不知有多少人分布在四周等待。”
王彤心中非常清楚,以自己区区七人之力,绝对无法支持太久,何况,此地一片平原,无险可守。
目睹随行六人个个凝神戒备的严肃脸色,王彤有着心如刀绞的痛苦,自己太托大了,忽略了燕飞说出的警讯,致使七个人,都陷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这是必死的局面,而且,王彤的估算中,他们撑不到掌灯时分。
但闻马杰低声说道:“老大,要不要试试你带的十里信香?”
马英道:“咱们离开府城,已到了四十里外,十里信香还会有什么用?”
马杰道:“看情形,对方来的都是高手,此地又无险可守,动上手,就是搏命之战,不管咱们杀死多少敌人,咱们绝对支撑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全力拚斗,没有喘息一下的机会,不用敌人杀我们,累也该累死了。”
他们是全无江湖阅历的人,但对事情的看法和估算,竟有自己的主见,估算的结果,竟和王彤的看法完全相同。
“大哥……”马豪说:“我赞成二哥的说法,既然咱们死定了,为什么不试试那十里信香呢?至少,我们把它烧掉了,不会落入敌人之手。”
“说的对……”马英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寸许长短,拇指粗细的红色之物。
王彤早已听到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但他一直没有插口。
马文中的精干、神秘,王彤心中明白,这三人身上带些古古怪怪的东西,自是不足为奇。
马英早已有了很完美的准备,立刻晃燃火熠子,点起信香。
已经逼近身侧的黑衣人,看马英用火燃起了火炮似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东西,心中都有点畏惧,有些趔趄不前。
但见一缕青烟,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这信香比起赵保的七彩烟花,虽然少了一些彩花火焰,但烟气却浓过很多。
燕飞突然大声喝道:“闭住呼吸……”
兵不厌诈,他这么大声一吼,使得包围四周的黑衣人,大都闭住了呼吸,人也向后退了一大步。
王彤心中忖道:老江湖果有急智,至少,可以延缓一下他们的攻势。
现在的处境,实已到穷途末路,唯一办法,就是拖延敌人的攻势。
但王彤的两道眼神,却一直盯住那上升飘散的烟气。
这十里信香,不管其香味如何浓烈,王彤心中明白绝对无法传入开封城中。
但王彤又相信马文中的这信香的作用,另有妙着。
出身魔教的马文中,是不可轻侮的人。
果然,王彤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只在高空飞翔的黑鹰,突然折转了身子,迅如流星一般,向东南飞去。
那方位,正是开封府城。
王彤希望那飞鹰是传达信香的讯息,但他却不敢肯定,这在王彤的江湖经历中,是从未遇过的事情。
但那飞鹰却带去了一线的希望。
王彤迅快的集中了心神,低声说道:“诸位,咱们以方阵对敌,马英、马杰,分拒东、北方向之敌,赵保、陈宏,分拒南、西方向之敌,马豪、燕飞,居中策应四面,方阵不可超过一丈方圆。”
这是王彤想到的御敌之策,以寡迎众,最好把战场限于方丈之地,愈小愈好,使众多的敌人无法全数出手。
方阵立刻摆成,王彤又发出第二道命令,道:“不可贪功,以守为主,不幸受伤的立刻退下,由接迎的人递补,方阵以守为主,但接迎人的救援,却要迅快、凌厉,以补不足……”
王彤无法了解,这批属下,是否已完全了解他的用心,但他已没有机会再解说了。
围布在四周的黑衣人,已展开攻势。
王彤冷眼观察,分由四面攻上的黑衣人,有着极明显的分别。
东面的攻势,大都是手执铁棍的黑衣人,大开大阖,挥棍如风,完全是硬打硬攻的打法。
以王彤丰富的江湖经验而言,已隐隐感觉到,颇似少林僧侣的打法。
难道少林真的也参加了这次围攻?以目前少林掌门方文和王某的交情而言,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这时,看出了马英的真工夫了,他用的是一柄宽面厚背刀,只有两尺多长,但灵活多变,竟把三支猛厉的铁棍接住。
当然,马豪每在危急之中,常能及时施援,使战局保持了暂分秋色的局面。
马杰应付北面的攻势,一色使剑的黑衣人。
使王彤惊讶的是,那剑法,大部分是武当剑法。
真的,武当门下弟子,也参与了这次围攻。
王彤愣住了。
因为,他和武当现代掌门人的交情,深厚尤过少林。
马杰一把宽面刀,独拒三支长剑的攻势,竟也保持不胜不败之局,马豪居间的接应、反击,也给了两人不少的助力。
马氏三英的精奇刀法,使王彤既震惊又佩服。
这等缩小防御的拒敌方阵,使众多的来攻高手,大部分无用武之地。
一方正面,能维持三个人攻敌,已经是最大的容量了。
他们是高手搏杀,各有奇招攻敌,无法一拥而上,挤作一团。
王彤这座拒敌方阵,确是以寡击众的高招,七个人只需承受十二个人的攻击。
但分拒南、西两面攻势的赵保、陈宏,却是承受不了对方的强猛攻击。
西方以三个神刀堂的长刀攻势为主,刀刀凶猛绝伦,赵保招架极感吃力,迫得燕飞全力相助。
守在南面的陈宏,却被三个施用不同兵刃的黑衣人合力抢攻,形势危险万分,因为燕飞已无法抽身助拳。
这就逼得王彤不得不出手救援,才算把情形稳住。
王彤虽然有护腕中的飞计可用,但也并未施放,此情此景之下,如若造成了敌人的伤亡,必将引起黑衣人的强烈复仇之心,那对王彤而言,局势就大大的不利了。
这些围杀的黑衣人,确然皆高手,每个人都有独当一面的实力,但他们合搏之术,却配合的不是很好。
王彤仔细观察南面主攻的黑衣人,兵刃虽然混杂不一,但却有人施展出丐帮的打狗棒法。
这一下,给予王彤的震骇,简直无法形容了。
难道丐帮也参与这次围杀的计划。
全江湖中的武林同道,似是都起而和他作对了,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王彤心头生出了寒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局面……
马氏三英的武功,诡异多变,而且耐力很强,对方已连续更换了三次人手,马氏三英,仍然能支持得住。
这就是王彤等最吃亏的地方了,缩小方阵,虽然可防止敌人一拥而上,再行分割围攻,但敌人众多,可以不停替换人手,保
持着充沛的体力,和持续着强猛攻势。
但王彤等七个人,却无法抽换休息。
王彤功力深厚,还可支持,但赵保、陈宏,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了。
不过,两个人仍然咬牙苦撑。
王彤暗暗叹息一声,道:“燕飞,加把劲,接下攻势,让赵保
喘口气。“
燕飞应了一声,刀光展布,接下了三把斩马刀。
赵保已累得气喘如牛,也不客气,退后两步,运气调息。
王彤一伸手,取过赵保手中单刀,沉声喝道:“陈宏,退下去,尽快调息一下,准备接手。”
陈宏应声退下。
王彤刀势展开,有如车轮飞转,不但阻止了当面的攻势,而且,还照应到了燕飞侧翼。
这就是给了燕飞很大助力,燕飞精神一振,全力反击,把凹陷一角方阵,重新的撑了起来。
但闻一缕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老王,真亏你想出了这么一个拒敌的方法,撑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过,你撑不下去的,老实说,目下的现场之中,有你不少的老朋友,他们和我一样,都很想帮你的忙,但他们没有办法,我们已尽量拖延时间,给你求援的机会……”
王彤听得字字入耳,也知道那是千里传音的上乘功夫,除他之外,别人无法听到。
一面拒敌,一面运足国力向四下搜寻,希望能看出一丝痕迹。
可是,所有的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衣服,一样黑巾蒙面,实在无法瞧出一点迹象。
那细微的声音,重又响起,道:“老王,别认为你这点力量,能抗拒如此众多的高手围攻,事实上是你几个老朋友在暗中调度,他们不能厂令要别人手下留情,但却把武功最强的人留住未应。不过,时间有限,他们无法拖延太久,天色入夜之后,还会有人赶来,就谁都无法帮上你的忙了,今日之局,非常危险,江湖道上,只怕是无人插手帮助你了。唯一的办法是,天色一入夜,你个人设法突围而去,往南方逃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你带来这一批属下,只怕是无法生离此地了,记着,天色一黑,就全力突围,如等红灯出现、接近,只有全军覆亡一途——一”
说至此处,声音中断,消失不闻。
对方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王彤感觉到那声音有点耳熟,一时之间,却无法想起对方是谁。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就算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一样阻止不了这次设计的围杀。
使王彤不甘的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次江湖人物大结合的围杀。
原本仗以奥援的各大门派,想不到竟然都成了围杀自己的敌人。
魔教,难道这次围杀,会和魔教有关……
但怎么可能呢?这么多江湖门派,大都有着光荣的传统,和森严的教规,不可能一下子全为魔教所用,何况,近两年来,也一直没有传出魔教活动的消息。
王彤困惑极了。
但左臂一疼,一抹刀光,由左臂划过,带起一溜鲜血。
原来,他想事情,想的入神,手中刀势一缓,即被敌人所伤。
幸好,那伤势不重,只是伤及皮肉。
但这却让王彤由沉迷的苦思中清醒了过来,精神一振,全力还击。
原来,燕飞在王彤心神不属之时,全力出刀,反替王彤接下不少攻势,十几招下来,已经气喘不息,内力难及,幸好王彤及时清醒,接下了大部分的攻势,减去了燕飞大部分压力。
唯一使王彤心中稍觉安慰的是,马氏三英功力之深,完全出了王彤的意外,他们三人,分拒东、北两面敌人,仍然可以应付。
赵保、陈宏,经过了一会儿的调息,人已恢复不少,陈宏一挥单刀,帮助燕飞拒敌,但赵保手中没有兵刃,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此时落日反照,晚霞似火,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刻,王彤心中大感焦虑,夜幕转眼即临,以那人的传音警告,这些黑衣人即将作全力的扑击。
但王彤仍无法决定,是否要抛弃燕飞等破围而去。
他反复的盘算过这件事情,自己能突围而去,日后自然会有着替他们报仇的机会,但那将使他永远落下个不仁不义的名声但如和几人同时战死此地,不但没有机会了解今日这场围杀的经过,而且一死无对证,别人如何去评论这件事情,那就无法推断,当真是死也难,不死也难?
最重要的是王彤身怀数道密旨,皇上圣旨,如何能落入他人之手?
突然间,响起一阵号角之声,划破广阔的原野,也混入兵刃的交击之声,传入耳际。
马豪大声喝道:“大人,援军来了。”
黄沙平原上荡起了漫天的尘土,数千匹快马,夹起了滚滚烟尘而来。
居中一骑,竟是河南巡抚马文中。
此时,他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疾服劲装,手执一柄九尺六寸的大关刀。
七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紧随在马文中的身后。
左首一人竟是转龙手张不空,左手执着一柄铁尺,右手握着一支长剑,身后紧随着二十余名手执兵刃的健骑,似是巡抚府中的捕快精英。
右首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手执长刀,比一般的单刀窄了一些,但长度足有五尺以上。
王彤双目一亮,忖道:姬重天,果然已为马文中所收用了。
但闻马文中的声音遥摇传来,道:“王大人,再苦撑一下,文中已亲率援手赶到,五百名铁骑军已在渡河,两千名步骑大军,也将随后赶到,这些盗匪竟敢拦劫内宫侍卫,个个都是死罪,格杀勿论”
前面几句话说给王彤听,后面几句话,却是下令冲杀。
姬重天首先飞身而起,人离马鞍,有如一只划空而来的大鸟,竟然一飞六七丈远,手中长刀已疾斩而下。
两个使剑的黑衣人迎上刀势,但却被长刀震开。
姬重天旨在救人,双足一落实地,立刻又窜升而起,直向受困的王彤冲去。
但姬重天第二次想借力再起时,已没有那么幸运了,立刻被四个黑衣人包围了起来,铁棍有如泰山压顶一般,举落下来。
姬重天挥刀反击,和四个黑衣人战在一处。
马文中抢刀纵马,冲杀过来,大刀挥出一片寒芒,锐不可当完全是一副冲锋陷阵的杀式,刀光过处,拦截的兵刃,纷纷被震荡开去。
想不到他马上的功夫,竟也是如此的精湛、高明。
七个从卫却飞落马鞍,随护在马前马后,向敌人冲杀,刀招诡异,勇不可挡。
张不空率领的捕快精锐,也和黑衣人接上了手,但无法和姬重天、马文中相提并论,被十余个黑衣人拦住恶斗,无法越雷池一步。
燕飞的判断不错,一侧壕沟突然又飞跃出数十名黑衣人,飞身驰援。
眼看马文中率领的援军,也将陷入包围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厉竹哨之声。
声音尖锐高亢,响彻全场。
围击、拦截的黑衣人,突然舍去敌手,纷纷向后退去,个个身手矫健,轻功了得,片刻之间,已走得不见踪迹。
马文中没有追赶。
适才接手一战,马文中心中明白,追上去,也未必讨得了好,他们是奉命撤走,并非是溃败不支,就双方实力而论,黑衣人的力量,大过很多。
王彤一拱手道:“有劳马兄亲自驰援,兄弟感激得很。”
马文中看王彤左臂上血迹斑斑,其他的人,虽然个个汗透衣裤,但并无一人受伤。
“王见受伤了……”马文中道:“如此庞大的阵容,我也是初次遇上,不知那一门派中,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那白发白髯老人接道:“和老夫动手的四个黑衣人,有点奇怪,他们手中的铁棍,施的是十八招罗汉杖法,像是少林寺中的人,难道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
“姬兄……”马文中招呼那白髯老人道:“我替你引见一位朋友,现任内宫统领王彤王大人。”
王彤一抱拳道:“姬兄,咱们很久不见了。”
原来两人二十年前已见过面了。
姬重天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以后,还要多照顾一下老朋友哦!”
“姬兄言重了,王某力能所及,绝不有开罪姬兄之处。”
张不空抱拳说道:“张某已改邪归正,王某可不能找我算老帐了。”
“不敢,不敢……”王彤说:“开封府路不拾遗,全是张兄之功。”
“大贼捉小贼,自然是手到擒来……”张不空道:“不对,兄弟现在可是河南省的总捕头,官已走马上任,但如刑部不准马大人的保荐,那就被拉下马来,不知王兄可否帮兄弟一把,好歹也让我过过这总捕头瘾头。”
“张兄放心,这件事包在兄弟身上。”
“多谢王昆……”张不空竟然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长揖。
王彤凝目东望,不停探看。
马文中微微一笑,道:“王兄看什么?”
“马兄调动的铁骑军……”
“兄弟得飞鹰传回信香,知道王兄遇上了变故,立刻带姬兄和张总捕头赶来,却未料到敌人的阵仗,竟是如此庞大,不得出言恫吓一下,兵不厌诈,王见不会怪兄弟吧!”
“原来如此……”王彤道:“兄弟心中一直不安,马兄如此劳师动众,调动大军……”
“这些人是那一路的人马?……”马文中道:“王见心中是否有个底子?”
“当今江湖之上,能出动如此强大的人手,应该不多,兄弟一时间,也想不出他们的来路?”王彤隐藏了心中的秘密。
姬重天道:“和老夫动手的人,肯定在少林寺的僧侣之中,十八罗汉杖法,是寺中僧侣独门之学,连少林俗家弟子,也不能学习这种杖法!”
“少林寺和王大人有着很深厚的交情……”马文中道:“怎么派遣寺中高手拦劫王大人呢?”
“这个,姬某人就无法解释了,不过,那人出身少林寺,绝不会错。”
张不空道:“和张某动手的一个,竟然施展武当派的剑法,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武当派也和王大人是交情很深的朋友啊!”
“这中间有很多可疑地方……”王彤说:“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我也不敢下断言。”
马文中道:“以王大人阅历之多,经验之博,难道瞧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么?”
王彤心中一动,暗道:“如若这番围杀,是西方魔教策动,也许马文中知道一点内情,何不测试一下?”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姬老说的不错,围袭王某的人中,有人施展正统的少林武林,张总捕头也没有说错,有人施展武当剑法,也有江南神刀堂的刀法,和他们特异的长刀,还有丐帮的打狗棒法,这么一想,似乎是整个武林同道,结合了起来,尽出精锐,拦杀我们了,不过,这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事啊!”
王彤暗中留心马文中的反应,果然,马巡抚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沉思不语。
由他的神色中,王彤很快的得到了一个结论,马文中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样的一副表情,使王彤也有些把握不定了,两年多来,江湖上从未听到过有魔教活动的消息,就算魔高一丈,也无法同时支配少林、武当、丐帮、神刀堂等这样的实力强大门派,遣出高手为他们所用。
但闻马文中说道:“我知道王大人心中所疑,不过,文中确没有一点消息……”
“我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不太可能……”王彤说:“就算他们神通广大吧!也不可能一下子能动员到如此众多的大门派,为其所用。”
“王兄能消除对此之疑,文中就安心多了,现在,王兄作何打算呢?是继续北上,还是暂回开封,等兄弟调派大军护送。”
“继续北上,早回京中,兄弟也可安心一些。”
“好!文中就再送王兄一程……”回头对张不空道:“你回去府衙吧,顺便通知赵二堤一声,要他亲率二百名铁骑军专程赶来。”
张不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王彤笑道:“马尼是否认为他们还会再度拦劫吗?”
“如果他们没有散去,又发现王兄一行人数不多,可能会再次下手……”马文中道:“这叫有备无患啊!”
马文中表现极端的友好、义气,一直把王彤送出河南省境,路途超过三百里,才告辞回程。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三回 烟笼雾罩
一路交谈,使得王彤对马文中有了更多的认识,他不但熟读了中国的经史,连诗、词也是造诣很深,是真有永留中上的用心。
经过了一次大围杀之后,王彤的心里有了很大的改变,回京之后,决心加重内宫侍卫力量,一方面扩充人数,增加实力;一方面要选工艺名匠,制造锋利的暗器,使内宫的攻击、防守力量,都要大大的增强。
因为,江湖之上,似乎是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朋友了,少林、武当掌门人都是他的朋友,但这两大门派却派了高手劫杀他。
但他仍是无法理解开这些围杀的原因,什么人有那样的能力,把这些强大的门派,结合在一起。看来,这件事只有日后请江千里解答了。
王彤赶回京城,第一件工作,调派了十名心腹侍卫,会合马氏三英,布置在三公主寝宫四周,名义是保护,实是监视。
然后,才晋见皇上。
三公主如期归来,皇上非常高兴,王彤又隐匿去身遭围杀的事,只提出扩充内宫侍卫的事,皇上立刻照准。
休息了一夜,养足了精神,第二天王彤才去晋见三公主。
三公主立刻在书房传见,而且摒退宫女,笑道:“王统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放胆的说吧。”
如此开门见山的坦然,反使王彤为之一呆,沉吟了一阵道:“三公主进入过雷音寺么?”
“没有!”三公主道:“他们安排我在一处山谷中的一座大庭院中,派了很多人监视我的行动,也传了我很多武功。’”
“可是魔教中的武功?”
“不错,那些武功怪异、诡奇,和中原武功有很大的不同。”
“除此之外呢?”王彤甚感为难的说:“他们是否伤害到三公主?”
三公主道:“没有,只是不准我离开那座庭院。”
“三公主是一道飞虹苟女侠弟子,苟女侠被誉为江湖中第一快剑,如若三公主未遭禁制,定然和他们有过冲突了……”王彤试探着问道。
“可惜的是他们在我身上下了禁制。”
“是用毒了?”
“大概是吧……”三公主道:“我武功虽未失去,但内力一直无法提聚,所以,只好听他们安排了。”
“他们传你魔功,却又在三公主身上下毒,那要如何习练功夫呢?”
“听起来,确实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但他们确实这样做,他们传我的以口诀变化为主,也可以去练习,只不过,真力无法提聚,施展的拳、掌,都是花拳、绣腿,无法对人构成伤害罢了。”
“现在呢?”王彤低声问:“三公主是否已恢复了真力?”
“离开时,他们又动了一种手脚……”三公主说:“只可惜,他们是先让我昏迷过去,醒来时,感觉到功力正在恢复,所以,我一直无法了解,他们用的什么方法,使我的功力逐渐恢复。”
王彤冷眼观察,三公主目光清明,说话流利,完全没有可疑之处,心中暗暗忖道:皇上是她的父亲,又对她宠爱异常,如若不是受到太深的魔术控制,应该还记得深厚的父女之情。
皇上对王彤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但也换得了王彤的忠诚。
“公主……”王彤说道:“是否还记得和属下约定的一件事情?”
三公主道:“约定的事情,我倒一时间记不起来了,你不用吞吞吐吐,就直接的说出来吧!”
“是……是两年前在开封府中……”王彤有些苦涩的说:“公主被押赴西域之前,要属下看的……——……一个……”
“一个什么呀……”三公主说:“你说清楚?”
“是一个红色的小点……”王彤鼓足了勇气,说:“公主还说,如是那个小点不在了,就要属下想办法杀死公主……”
“一个红色小点……”三公主沉吟了一阵,若有所悟的,突然拉起衣袖,露出了整条的玉臂,一下子伸到了王彤的面前,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啊!”
“守宫砂……”王彤看到了那一点艳红,但也看到了公主整条手臂。
三公主已是风姿嫣然的少女,她的手臂很美,玉润珠圆。
但却看得王彤差一点晕了过去,如若现在有一个宫女进来,看到了这件事传扬出去,被皇帝知道,王彤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死。
如若公主把这件事奏明皇上,只要稍加油添醋一番,王彤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公主的光滑玉臂啊!如何能让人白白的看到。
“王彤,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说的这个……”三公主说:“红红的一占……”
“是是是……”王彤看那点守宫砂后,早已闭上了眼睛,那里还敢多看一眼。
三公主缓缓放下了衣袖,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王彤,我不会怪你的,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多谢公主……”王彤竟然恭恭敬敬的叩上了一个头,表示了由衷的谢意。
三公主微笑如花的道:“现在,王统领还有什么怀疑么?”
“没有!”王彤站起身了,道:“属下告退。”
三公主低声说:“王统领,没有事,希望你常来‘听蝉院’探望我,这片广大的皇宫之中,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的人却不多。”
“是是是……”王彤感觉背脊上升起了一股寒意,道:“属下尊命。”
转身疾退而去。
望着王彤远去背影,三公主嘴角间,泛起了一股冷冷的笑意。
如若王彤回头看一下,以王彤的丰富阅历,一定可以发现那冷冷的笑意中,隐含着一股杀机。
可惜,王彤没有回头。
和三公主这次的会面,使王彤忽然生出了很大的敬畏。
三公主没有可疑的地方,但王彤却有些不敢再见三公主了。
第三天,近午时,王重山在燕飞的引导下进入了皇宫。
“来的好,重山,江兄也来了吧!燕飞,快去请江兄进宫一叙。”
王彤心中大感高兴着。
“慢着……”王重山阻止了燕飞的行动,低声道:“二叔,江大侠说,他到京中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要二叔便装出宫,在城外白云寺中见面,二叔如要带人同去,也只能带燕兄同行王彤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王重山立刻告辞退出。
送走了王重山,燕飞重回到王彤的统领室中,道:“大人,下午之行,属下是否要去?”
“要!”王彤说:“江千里如此安排,必有作用,你先离开,咱们在白云寺中见面……”放低了声音,嘱咐燕飞数语。
燕飞点点头,悄然而去。
经过了那次无端而来的大围杀之后,王彤提高了警觉,当真是杯弓蛇影,对任何事情都存三分怀疑。
对江千里的突然来京,王彤心中实有着无比的欢欣,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也许江千里能为他作一个明确的解释。
因为,江湖中任何秘密,都无法瞒过江千里。
但深一层想,江干里突然入京,和他预定的行程不合,这应该是专程赶来,如非有特别事故,江千里不会改变计划。
所以,王彤恨不得立刻见到江千里。
但他仍然按捺着心头的焦虑,依例巡视了皇宫一遍,才更换衣服,溜出宫去。
他心中焦急,直奔城外白云寺,一直步入大殿,片刻之后,燕飞一身青布衣服,行同农夫的跟入大殿,道:“属下看的很仔细,未见跟踪的人。”
原来,燕飞奉命先在白云寺外埋伏,看看是否有人跟踪王彤而来。
一个小沙弥由大殿后面转了出来,行近三彤时,低声说道:“由后门出去,门外是一片浓密的竹林,王重山会带你们去……”
敢情,这人是黑罗汉,本门本行,自然是扮装的十分传神了。
“这就是有些故作神秘了!”
“你们被人跟踪了……”黑罗汉低声道:“那是第一流的跟踪高手,避开燕飞的监视,如若运气好,小和尚可能活捉住他,让你王大人开开眼界,也许,还是你们熟人呢?”
王彤有如被人在前胸上打了一拳般,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他自觉部署的很严密了,但却一无发现,暗暗叹息一声,快步向后行去。
燕飞紧随在王彤身后。
白云寺后门外,果然是一片浓密的竹林,王彤立刻冲入了竹林之中。
“这里……”王重山果然早已在林中等候,带着王彤、燕飞在林中穿行了一阵,竟然到了一座茅舍前面。
那茅舍完全隐藏在浓密竹林之中,就算行到近前,也是无法瞧到,除非,你早已知道这里有一座茅舍。
王重山推开室门,让王彤、燕飞进入室中,自己并未跟进,想是留在外面警戒。
江千里早已坐在室中等候。
燕飞上前拜见,却被江千里阻止,道:“王兄,兄弟引你到此地来,不是故作神秘。”
“我知道!”王彤说:“可是有人混入了我统率的大内侍卫之中?”
“不错,大内侍卫中,已经有了他们不少的人,只不过,不是他们派人混入的……”江干里说:“他们就在你的大内侍卫中选择吸收,变为己用。”
“这个……”王彤的顶门上沁出了汗水,道:“不太可能啊!
…… “”是千真万确的事……“江千里说:”我还想不出来,他们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吸收过去,我相信,那些侍卫,都是你精心挑选的人……“
“是!不但人品、出身,都经过查证……”王彤说:“连家世交往,也都调查得很清楚……这……”
“王兄,不用难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敌暗我明,先天上就吃了大亏……”江千里笑道:“如若江某人安排的不错,黑罗汉应该会活捉他们一个来,让你问出他们被人吸收的内情……”
“唉……”王彤无限感慨的说道:“江湖是越走越怕,朋友是愈来愈少,真令人寒心得很啊!”
江千里笑一笑,道:“王兄,你一向豪气干云,怎会忽然间变得如此消极了?”
“江兄,想必早已知晓兄弟离开封时,遇上了一次大规模的围杀?”
“你权高位重,自然是敌人众多,但你毫发无损,足见高明了。”
听口气,江千里显然是不知道这次大围杀的事件。
“看来,江湖上也有你江兄不知道的事情……”王彤说:“兄弟这满腹狐疑,只怕也很难找到答案了。
“听起来,好像是一件大事,可否仔细的说出来,兄弟也可提供我一得之愚……”
“这件事给人的震惊,绝不在发现内宫侍卫中潜伏有敌人奸细之下……”王彤说:“对我的大围杀中,竟然发现了少林、武当、丐帮中人……”
“是真的么?……”这一下,江千里受到的震惊,尤过王彤。
“王兄不会看错吧……”江千里道:“也许是有人冒充他们呢?”
“根本就看不到……”王彤说:“他们身着黑衣,脸上也用黑巾蒙了起来,在下看出他们的身份,是由武功上察觉出来。”
“好!仔细的说给我听听?”
“就是江兄不问,兄弟也要说个明白。目下,王某人已觉得整个武林同道,都在和我为敌,相识满天下,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只有你江兄是唯一的例外。”
“不会那么凄凉吧!慢慢的说出经过,我要你说的仔细,不能漏失任何小节。”
王彤果然很仔细的说明了事情经过。
“这么庞大的人力,不是任何一个长老、护法派的人物所能调动,树由根上起,关键人物,恐怕在掌门人的身上了……”江千里说:“也只有掌门人,才有权调动出如此众多的门下、高手。”
“这一点,我也想过……”王彤说:“让我伤心的也在此处了,少林、武当,两派掌门,和王某是很好的朋友,我也帮过他们很大的忙,至于丐帮的黄帮主和我王彤的交情,江兄很清楚了,情同兄弟。
王某人帮丐帮的忙,说不上天高地厚,也算得是施恩深重了,可是,他们却联手对付我王某人!不但没有了朋友的交情,简直是有些忘恩负义,为此事,我真有些痛断肝肠了。“
江千里急道:“王兄,你采取了什么行动没有?”
“还没有,有些关节,我还想不明白……”王彤说:“天下武林同道,既然都不讲义气了,那也不能怪我王某人心狠手辣了,等我找出一点证据,我就使他们门消派散,永难在江湖上立足。”
“还好,你很慎重……”江千里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件事确然可恨,不过,个中的原因,可能不如你想的单纯,如若江湖上各大门派,都被你用官方势力,夷为平地,留下这一片大空隙,什么人会把它填补起来呢?”
王彤沉思了一阵,道:“魔教!”
“对,魔教中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中原江湖道上,收罗各大门派的残兵败将,组成一股无比强大的势力,那时中原武林,尽入魔教的掌握了。”
“多承江兄指教,王某人几乎造成大错。”
顿了一顿。
接着又道:“但他们已为魔教所用,留下他们,也不过陡增敌人的实力罢了。”
江千里道:“咱们只能推断是魔教所策动这次大围杀,但还是没有证据,也想不通他们如何能策动到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听从他们的指令,派出那么多高手,发动这次围杀,这中间,最重要是事件过程,怎么会造成这样一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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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王某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出来。”
“唉!王兄,这是无法想通的事,必须要着手去追查,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查起来并不太难。”
“这就重托江兄了……”王彤道:“我倒希望能尽早查明这件事情。”
“看来,目下三件事情,件件都很重要,一件也轻忽不得”三件事情……“王彤道:”那三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两件。“”第一,先要查明内宫侍卫中,有多少已为魔教所用,他们如何的被人吸收……“江千里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后要如何防止!“
王彤点点头,道:“对!事关皇上的安危,系天下的动乱,不能稍存大意之心。”
“第二件……”江千里说:“要尽快查出来,他们如何能策动各派的首脑人物,听命行事,此事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存亡延续,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两件都是大事,可是第三件又是什么事呢?”王彤道:“在下就想不通f?”
“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只有他才能帮助你……”江千里道:“不过,还要你大力赞助才成。他承受了你这份恩泽,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绝对全力以赴。”
“此物,只有大内有,不过,你虽是内宫统率身份,也未必一定能够到手,当然,我不会逼迫你,顶多是拖延个一年的时间,但就目下情势来看,这一年多灾多难,只怕不易渡过了。”
燕飞无端端的心头一跳。
“说啊!江兄,我已经答应你了,除非是我办不到,那就没有法子了。”
“皇宫之内,有一株千年参王……”江千里道:“你能够求到手吗?”
“千年参王?”王彤吃了一惊,道:“只有一株么?”
“是的,参王只有一株,不过,千年老参倒有不少。”
“那就难了,如是有个三五株,在下相信可以求得一株,只有一株……”王彤道:“在下开口也无法开了。”
江千里道:“如果只是医病疗伤,老实说用不到千年参王,几百年的野山参,也是一样的效用,当然,只有一株的东西,皇上也不会轻易答允送人,所以这就要用些心机了。”
王彤道:“江兄,你的意思是偷了?”
“移花接木……”江千里说:“有千年参王之助,可使小燕子提前一年出师,参王到手一个月,小燕子就可以来京中助你了!”
王彤道:“移花接木……”王彤说:“移花接木必得先有花才成,花在哪里?”
“花就在木的旁边,那株参王和五百年以上野参,相差不多,你只要把它们换个位置就行了。”
顿了一顿。
江千里接着道:“这也可能是杀头的大罪,所以,我不愿强迫你。”
“你是说,可能让小燕子提前一年出师……”
“不错。”
“小燕子真能帮助我化解去各种大难,也保证可以使皇上安全?”
“对!”江干里道:“我可以拿人头担保。”
王彤沉吟了一阵,道:“江兄,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如何?”
“可以,我说过,不会强迫你,你慢慢的想吧!”
但闻木门呀然而开,黑罗汉七巧僧,手提一个青衫青裤的年轻人行了进来。
“砰”然一声,摔在了地上。
燕飞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失声而叫。
王彤没有叫出声,但他脸色铁青,全身在微微的抖动。
不错,这年轻人正是大内侍卫,而旦是非常能干的侍卫,王彤认识,燕飞也认识这个人。
“谭信……”王彤虽然尽力在控制自己,但声音仍然有点发抖。
七巧僧道:“我点了他的晕穴……”右手挥动,解开年轻人的晕穴,但却又顺手点了他的四肢上穴道。
年轻人长长吁一口气,抬脸看到了王彤,挺身欲起,但他双腿、双臂穴道都被点制,竟然未坐起来。
“谭信,你好大胆子啊!”王彤冷说道:“竟敢追踪本座?”
“统领!”谭信说:“在下是暗中随行,保护统领,正是一片忠诚,还望大人明察。”
“唉!”王彤叹息一声,道:“你死到临头,还要强词狡辩,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命令你暗中监视我的行动?”
“皇上!”谭信说:“不相信,你就去问问吧?”
“皇上!”王彤呆了一呆,道:“可是真的?”
“是啊!你认为皇上还很信任你么?”谭信说:“早已经对你怀疑了,所以,要我暗中监视你,找出毛病,依法处死。”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王彤茫然了,显然,他无法分辨出谭信说的话是真是假。
自从大围杀之后,王彤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心,何况,伴君如伴虎,皇上是最难相信的人。
江千里道:“王兄,他在胡说?”
王彤吁一口气,道:“谭信,我记得你是刑部尚书推荐的人,好像是出身华山派吧!也许,你认为我不敢去问皇上,但你错了,不过,你可知道,我问过皇上的后果么?”
谭信笑一笑,道:“大不了一条命吧!总不能让我死两次?”
“对!你只会死一次……”王彤说:“不过,推荐你入宫的刑部尚书,会第一个受到株连,你的父母兄妹一家人,也都将受到诛绝,背叛皇上,是满门诛绝的大罪,现在,我就带你回它面圣。”
“慢来,慢来……”谭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诛连到我的家人呢?”
“国法如此!”王彤道:“谁也帮不上忙。”
谭信道:“如若我讲了实话,能不能饶过我的家人呢?”
“那只有一个办法!”王彤说:“连你的死罪也免了,本统领办你个疏忽职守,逐出大内,永不录用,不过,我要废了你的武功。”
谭信道:“真的么?”
“当然真的!”王彤说道:“本统领一诺千金,天下皆知,当然,你如果供词明朗,得破大逆,或可将功折罪,留在宫廷!”
“我不要留在宫中,只求不要连累我的家人就是,不过……”
谭信道:“我说了也是白说,你绝对不敢追查下去。”
王彤怒道:“你说说看,我倒不相信,我没有追查下去的胆量。”
“三公主!”谭信道:“你真敢追查下去么?”
王彤呆住了。
谭信笑一笑,道:“三公主召见我,要我听她的令谕,暗中追查你的行踪,当然,不只我一个有这种殊荣,我相信还有别的侍卫。”
“三公主的目的何在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是公主的身份,你只是个大内统领,两相比较,当然,她要比你统领的后台扎实,只是我一下子说错了话,被你抓到把柄,我如死不认帐,一口咬定是暗中保护你,我相信三公主必能救我。”
“你错了,三公主不会救你,她会设法杀你灭口。”
“不会吧!她说过,只要我不咬她出来,她一定会想办法解救我的。”
这谭信显然很嫩,全无江湖经验,想法也一派天真。
王彤回顾燕飞一眼,道:“点他的晕穴。”
王彤吁口气,又道:“江兄,我想清楚了,你那移花接木的方法很好,我在三天之内,办妥这件事情。”
“有些事无法公事公办。”江千里道:“皇宫丢了一株参王,但却保住锦绣河山,皇帝知道了,也应该感激你王兄才是。”
“各人的算法不同,皇帝如有我王某人这些遭遇,我相信他会同意,可惜,他坐在金殿的龙椅之上,怎会想到这种事情。”
“所以,有些事也只好默默的去做了。”江千里道:“只要仰不愧天,府不作地,是非之间,也就无法分得太清楚了。”
王彤站起身子,道:“我先告退了,三天之内,不管事情如何,我都来见你。”
江千里瞧瞧谭信,道:“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小子?”
“杀了他,不过,我要想个办法,隐匿起他的罪名,这件事不宜张扬。”
“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王兄认为如何?”
“想来必然高明!”王彤说:“在下洗耳恭听。”
“点他的哑穴。”
顿了一顿。
江千里又道:“带回宫中,暂时关起来,我相信,必有人会杀他灭口,王兄设法隐藏起来,看看什么人下手灭口。”
“对!作为诱饵,多抓几条鱼。”王彤高兴的说:“还是江兄高明。”
哪知,江千里冷冷接道:“错了,只要看出他的身份就行,不要抓他,也不要张扬,这时刻,还不是你们和人正面冲突的时候,一切等小燕子来了再说。”
王彤想了一下,道:“对,就照江兄的吩咐去办。”
“这件事只有你和燕飞知道……”
停了一会。
江干里又接着道:“你现在的处境,当真是四面楚歌,一切都要多多小心啊!”
王彤点点头,告辞而去。
谭信被禁闭在大内一座幽室中,当天就被人杀以灭口。
王彤隐在暗中观察,看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下手的人,就是奉命看守谭信的侍卫之一金天祥。
金天祥也是王彤器重侍卫之一,正准备提升为侍卫领班的人。
这变故,完全击溃了王彤的心理防线,使他感觉到内忧外患,已经迫在眉睫。
然而。
唯一能救他的,似是只有江千里口中的小燕子了。
王彤没有大力追究谭信的死因,只把三个奉命监守的侍卫叱责了一顿。
当然,这也是最轻的处分。
但王彤已下定决心盗取参工了。
他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管理仓库的太监,对他也礼让三分。
他借口查验库中存宝,轻易把参王盗了出来,但却依照江千里的吩咐,用移花接木之计,把一株数百年的野山参,放置在参王的位置上。
这些名贵人参,大致相仿,不仔细看,也瞧不出什么差异,王彤手法快速,那太监又未注意,果然全未发觉。
第三天中午时分,王彤又赶到竹林茅舍之中,见到江千里,交出参王。
江千里仔细的看了一眼,笑道:“有此参王,小燕子可以提前一年出师,王兄,一个月内,我带小燕子来见你,你谨慎小心,这一个月内,千万不要出来。”
王彤道:“好!我恭候江兄的大驾了。”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四回 雏燕展翅
这一个月时间中,王彤战战兢兢,极尽小心谨慎,最大的重点,摆在皇帝的安危之上。
他逃避三公主,尽量避不见面。
另一个紧张不在王彤之下的人是燕飞。
江千里把小燕子说的太神了,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怎会有如此能耐呢?宫廷中的斗争,不但武功重要,而且智慧也极重要,小燕子那点年纪,就算武功学好了,但智慧呢?再聪明的人,全无江湖历练,又能有多大的成就呢?
但想到父子相见在即,又忍不住那满心的欢喜。
江千里果然是言而有信,一个月限期内,果然带着英挺俊雅的年轻人,重临京师。
但这一次,他们会面的地方,不是那竹林中的茅舍,而是在一家有名的大客栈内。
小燕子只有十七岁多一点,但却长的高大英俊,望之若二十许人。
千年参王的神效,使他的身躯、智慧,都提早成熟了不少。
王彤见到小燕子时,实在不相信他只是十七岁的小孩子。
小燕子表现得成熟沉着,更是大出了燕飞的意料之外。
燕飞没有同来,照江千里设计,要他们父子最好先别相识,以方便小燕子的工作。
小燕子第一个任务,是对付三公主,消除官中的内奸。
江千里早已把宫中形势,和王彤的处境说的很清楚,所以,小燕子也未发问,但王彤仍然把宫中情形对小燕子大约再说了一遍。
小燕子燕春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道:“如果魔教中人,在宫中发展实力,应该如何处置?尤其是公主!”
这一问,还真把王彤问倒了,沉吟了良久,道:“最好是能把她争取过来,化去她的魔性。”
这是倒打一钉耙的难题,但燕春风却笑一笑,道:“可以是可以,但要以魔制魔,这手段方面,可有什么限制?”
“没有限制。”
顿了一顿。
王彤又道:“只要能使她除去魔性就好,她是一道飞虹苟慧月苟女侠的弟子,一身剑术精湛无匹,争取过来,对我们也是一大助力。”
燕春风道:“大人,可是你说的,手段不限制我,到时候,可不能责斥我呀?”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准用什么手段?”
“我不知道。”燕春风说:“反正是以魔制魔,我只能保证使她俯首归附我们,可不能保证用什么手段。”
王彤皱皱眉头,道:“江兄,这个……”
“你心中有什么顾虑,尽量的说出来吧?”
王彤道:“那是深宫内苑,可不能不择手段的施为,三公主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燕春风笑一笑,道:“统领大人,沾有魔性的人,绝对不是黄花闺女,我师父告诉我,绝对不会有错。”
“这个……”王彤说:“我看到三公主臂上的守宫砂,鲜艳如初。”
“是真的?”燕春风年纪不大,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当然是真的!”王彤说:“我亲眼所见,那还假得了么?”
江千里道:“王兄,这方面,我们都是外行。小燕子,那守宫砂能不能造假呢?”
“当然能。”燕春风说:“而且容易得很,只要用朱砂在臂上点一下就行,不过,也很好鉴别,若用手一擦,假的立刻被抹掉,真的则更见鲜艳。”
“你这点年纪,怎么会知道的如此多呢?”王彤问道。
“降魔啊!师父告诉我很多魔教的技艺,其中之一就是骗……”
燕春风道:“大人和江伯父都是正人君子,很容易就被人骗过去,可是要骗我小燕子,那就不太容易了。”
王彤笑一笑,道:“你又怎么能看到三公主臂上的守宫砂呢?
衣袖遮掩,她如果存心不让你看,难道你要强看不成?“
“这就不用大人担心了。”燕春风道:“我会想办法看到的。”
王彤叹息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王某感觉十分困难的事,你竟然会有办法了?”
“都是因为你们太尊重三公主了!”燕春风道:“心有所疑,也不敢求证。”
“难道你不尊重,她可是金枝玉叶啊!皇帝的女儿。”王彤说:“非比百姓家的姑娘啊!”
“我敬重三公主。”燕春风道:“但我必须要了解她是否已沦入魔道,如果她已为魔宫所用,就是魔女,必须要用对付魔女的手段对付她,否则,我也不用进宫了。”
王彤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说的有理,就准你便宜行事吧!
不过,不能弄出大继漏来。“”大人放心,天大的事,也由小燕子一身独撑,绝不连累大人。“
王彤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请你来,就是不怕你连累我了,万事一定要占住一个理字。”
“是S小燕子知道了。”
短短一番交谈,王彤也突然喜欢起小燕子来,这个大孩子条理分明,却带点邪气,果然和一般武林人物不同。
“我带你入宫,补一个侍卫的缺。”王彤说:“就派你监视三公主的行动。”
燕春风点点头。
江千里道:“小燕子,记住一件事,暂时别和父亲相认。”
“我知道。”燕春风说:“不过,父亲那边,还要统领大人交代一声,他要叫儿子,我总不敢不答应啊!”
王彤道:“这件事,交给我办。”
江千里道:“小和尚、王重山还在城外等我,我立刻南下,三个月后再回来,也许能把你道人围杀的证据揭开来。”
“我不留你,江兄,恩大不言谢,办好了这档事情,我就辞去统领之职,陪江兄在江湖上走动几年。”
“你是富贵中人。”江千里说:“这件事,只怕不太容易,不过,我们先讲好一个条件,解决了三公主的麻烦,要放小燕子离开宫廷。”
“不放成吗?”王彤说:“江湖上还有很多事,要小燕子去处理,对么?”
“好!兄弟告辞。”江千里抱拳一揖,起身就走。
小燕子被带入宫中,补了一个侍卫的缺。
燕飞是又喜欢又难过,父子相见,虽非形同陌路,但也只能点点头,打个招呼。
但每日总可见到,也算稍慰思念了。
燕春风入宫后第四天,正在听禅院外面溜达,宫女怜花,突然出现,缓步行了过来,到了小燕子的跟前一站,道:“喂,你认识我么?”
燕春风摇摇头。
“我叫怜花,是三公主的贴身宫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新来的侍卫燕春风”新来的,勿怪不认识我了。“怜花说:”
你在这里转来转去,干什么呀?“
“保护三公主啊!”
“哼!是保护,还是监视?哪有像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这么个走法呢?”
“我是想瞧瞧三公主啊!”
“燕春风,你好大的胆子,三公主身份何等高贵,岂是你能瞧得的?”
“唉!没有办法啊!我不认识三公主,一旦发生什么事故,我会把你当作三公主来保护……”
“会吗?……”
“难说啊!你长得那么漂亮,看起来很像公主啊!”
怜花嫣然一笑,道:“是不是在讨好我……”
“就算是吧!但我还是要看看三公主才行!”
怜花道:“可以,不过,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怎么过呢?”燕春风道:“我想一定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一点也不难,先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怜花说:“什么门派出身,什么人推荐你入宫的?”
“十九岁……”燕春风多讲了两岁,他体型高大,多讲两岁,更为适合。
“和我同年。”怜花笑道:“看你一脸稚气,可是一出师门,就入皇宫。”
“对!我是神刀堂出身的弟子。”燕春风道:“不过,家父不希望我在江湖上混,就托人介绍我入宫,是河南巡抚马大人保我的,还经过了一番测试,才得到这个差事。”
“马巡抚……”怜花笑道:“他是封疆大吏,又和王统领是好朋友,由他推荐,自然是立可录用。”
“不是啊!”燕春风说:“我是凭本领考上的,王统领铁面无私,一点也不马虎……”突然脸色一变,道:“奇怪呀!怜花姐,你深居禁宫,怎么会知道马巡抚?”
“我是正月初五生,叫我姐姐,大概不会让你吃亏,至于我知道马巡抚的事,何足为奇,告诉你,宫廷中事务纷混,没有一点察颜观色的本领,很难生存下去……”怜花笑道:“姐姐我知道的事情多了,以后,我会教你,你得听我的话才行。”
“听就听嘛!不过,你可不能害我?”燕春风说:“听说王统领属下很严,稍有错失,就下令严办?”
他英俊中带着一脸稚气,神情飘逸、轻松,有股令人心动的邪气,怜花只觉心头跳动,双目中隐现出无限柔情。
“所以,你要找个靠山……”怜花道:“才能在皇宫中出人头地。”
“我刚刚入宫,人地生疏,哪里有靠山好找……”
“我可以帮忙你呀!”怜花道:“以后不要忘了怜花姐姐就是了。”
“我这个人最知感恩图报了……”
怜花低声道:“今晚不值夜,就到这里找我,小心一点,不要被别人发觉。”
燕春风点点头。
怜花快步而去。
望着怜花远去的背影,燕春风心中暗道:难道这么简单就搭上了?
希望王统领推荐我入宫的计划很周密,不要露出破绽,她都既然问了,可能会向马巡抚调查这件事?
燕飞虽然极力避免和燕春风见面,但却无法按下那股思念之情,忍不住便向听禅院行了过来。
他现在是内宫巡查身份,不用值班守卫,只负责查看各地的值班情形。
远远瞧见了父亲行来,小燕子大大的吃了一惊,他初入皇宫,如若燕飞表现出父子情份,必将会使三公主心中怀疑。
他相信,必定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心中一急,暗运功力,施展传音入密之术,道:“爹,他们已经找上我了,我当值不经心,你可以严厉的叱责我一顿,最好能打我两拳。”
声音钻入了燕飞的耳朵,确让燕飞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双方还有两三丈以上的距离,单是这传音之术,燕飞心中明白,这一辈子是无法练到这种境界,以王彤和江干里之能,只怕也没有这等成就。
尽管燕飞为儿子如此的成就感到喜悦,但他是个老公事了,自然明白小燕子的苦心所在,立刻拉下脸,一副六亲不认的神色。
燕春风倒也配合得很好,似是根本不知巡查到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望着天上一片浮动的白云出神。
燕飞一皱眉,放轻了脚步,行到了小燕子的身后,突然说道:“你在看什么?”
燕春风吃了一惊,回头看到燕飞,立时肃然站好,躬身行了一礼,道:“我在看……,,”看天上那一片变幻的云彩,是么?“燕飞神情冷厉地道:”这是三公主住的所在,要你守卫警戒,你竟然漠不关心……“突然扬手一个耳光掴了过来。
燕春风没有闪避,这一掌倒是打得结结实实,小燕子也没有运功抗拒,脸上立刻泛起了五条红色的指痕。
尽管燕飞痛在心中,口中仍然是冷冷叱道:“姑念你新来初犯,稍示薄惩,如若再被我发现疏忽职守,定当重责不贷。”
小燕子连声应是,燕飞才带着怒容离去。
果然,这一耳光打得小燕子不敢再稍有疏忽,全神贯注,警戒四周。
事实上,燕春风也运集了全身功力,展开天视地听之术。
这时,五丈内飘下一片落叶,也瞒不过他耳目。
他听到了一种极微的响声,那是上乘轻功,踏落在枝叶上的微弱声音。
但小燕子却装作不知,他心中早已有了计划,不能让人发觉他身怀上乘武功……
他要扮猪吃老虎!
小燕子也感觉到有一对凌厉的眼神,在暗中窥视着他,竟也能忍住没有转头,装作不知。
这是极大的忍耐功夫,不是他这种年龄的人所能做到的。
但小燕子办到了,不知道江千里给他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师父,在短短的两年多,不但造就了他一身武功,也把他训练成一个精干的江湖人。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小燕子才感觉到那一对目光消失,人也离去。
他虽然极力在忍耐着,但一直被人暗看着,心中十分不安。
长长吁了一口气,小燕子伸动一下双臂,看看天色,也该是换班的辰光了。
内宫侍卫的班时很准,小燕子想到换班,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已快步行了过来。
值班侍卫都穿着同样的衣服,衣领上佩着金花,分别品级。
看来人佩了三朵金花,那是三等侍卫的身份了,小燕子是一朵花的五等品级,立刻一抱拳,道:“我是新来的燕春风。”
来人点点头,道:“在下金天祥。”
小燕子道:“原来是金兄,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金天祥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道:“去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小燕子心中忖道:“王统领说他已被三公主买过去,果然是气势很大。”
心中念转,人却转身离去。
“回来……”金天祥道:“你脸上有伤痕?”
“是!”燕春风回过身予,应道:“被巡查打的。”
“为什么?”
“疏忽职守!”
“噢!”金天祥笑道:“你是第一次值班吧?”
“是!”
“第一次值班就被抓住把柄,打的鼻青脸肿,倒是少见的事啊!”
金天祥笑道:“内宫侍卫这个差事不是那么好干的吧!”
斜睨着小燕子问话,语气中带着讽刺。
燕春风只觉一阵怒火,由心中冒起,正要反唇相讥,忽然心中一动,付道:我这次进宫任重道远,若和他冲突起来,闹出事情,岂不是坏了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件事记在帐本上,先让你摆摆威风吧!
吞下一腔怒火,小燕子装出了满脸委屈,道:“其实,我只是抬起头欣赏一下天上流动的云彩,刚好就被看到了,唉!金兄说得不错,内宫侍卫这口饭不好吃啊!在下家中薄有资产,我看还是回去吃自己的算了。”
“怎么?这一点小小的挫折,你就灰心了。”金天祥道:“那还能成什么大事?”
“只不过是抬头看看天上的一片云,就被打了一个耳光,要是犯了稍为大一点的错失,那还得了!”小燕子道:“岂不是要拉出去砍了脑袋。”
“砍脑袋倒是不会……”金天祥道:“这里最重的处分是割职逐退,永不录用,当然,你如是犯了王法,那就不同了……”
“唉!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在下年轻识浅,以后,还要金兄多多指教。”
“你能交上我金某人这个朋友,那你就找对人了。”
“哦!金兄肯交我这个朋友吗?”
“本来,我不太喜欢和人往,不过,你这个人很谦虚,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吧!”金天祥说:“明天,你几时当值?”
燕春风道:“大概是午时过后吧!”
“好!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我带你逛逛北京城。”
“好极了,小弟人地生疏,交上你金兄这个朋友,真是小弟之幸了。”燕春风道:“我这里先行谢谢了。”
“不用客气,你去休息吧!”金天祥年纪不大,但却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完全把燕春风看作了晚生后进。
小燕子也会卖乖,竟然一抱拳,才转身行去。
走了两三步,停下来回过头,道:“金兄,我要到那里找你?”
“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他话似是未说完,但却突然住口不言。
“小燕子心中明白,此地不是讲话所在,转身便离去。一路上留心各处形势,牢牢的记在心里。
小燕子回到了下榻之处,王彤竟然早已在那里等候,低声道:“找时间到我的书房去。”缓步行了出去。
燕春风目光转动,毫无人踪,心中却感奇怪,忖道:王统领也是老江湖了,怎么还这般大意,这些侍卫之中,不知有多少被人收买去了,若被他们瞧见,岂不是大有妨碍。
尽管心中不满,仍然是更换了衣服,缓步行向王彤的书房。
赵保、陈宏守在书房门外,但却没有阻止燕春风。
显然,他们早已奉到了令谕。
王彤早已在书房坐候,亲手奉上了一盅香茗,道:“小燕子,这里可以放心的说话,令尊告诉我已经有人找上你了,是什么人?”
“一个宫女,自称怜花……”燕春风道:“她要我找个靠山,才能在宫中出人头地……”
王彤呆了一呆,道:“你是说怜花……”
“是啊!她这么对我说的。”
“唉!这真是可怕极了!”王彤道:“怜花亲口答应我暗中监视三公主的行动,但看起来,她好像是条两头蛇!”
“怜花可是统领派在三公主身边的人?”
“不能算是我派的,她一直是三公主身侧的宫女。”王彤说:“三公主身侧原有两个贴身的女婢,另一个叫惜春,竟然是魔教中人,混入皇宫,身份被揭穿之后,就未随公主回来。怜花是个宫女,我已经答应她,两年后,想办法遣她出宫,嫁人生子,也允了她五千两银子的酬谢,难道,我又被这个小丫头耍了不成?”
“我看就是了。”小燕子说:“她日夕追随三公主的身侧,如何会为你收用?”
“这么说来,这皇宫之内,我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可用之兵了?”
“那倒不是,你可以相信我的父亲,他赤心忠胆,绝不会背叛统领,也可以相信我小燕子,我不会让你失望,何况,我欠了统领一份情。”
“现在,也只有靠你了,你这一招棋不能反败为胜,这一局就输定了。”王彤苦笑一下,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三公主怎么心怀二志,当今皇上是她的父亲啊,她竟然甘为魔教效命,和父皇作对。”
燕春风吁一口气,道:“再告诉统领一件事情,三公主住的听禅院中厂潜有着绝世高手,一直在暗中窥视着我。”
“那可能是三公主了,她是一道飞虹苟慧月的门下弟子,剑技精湛,这两年住在西域魔宫中,又不知学会了什么奇异的武功?放眼内宫中人,只怕很难有人能对付她的。”
“统领,小燕子的想法,那暗中监视我的人,未必会是三公主?”
“你是说,还会有别的高手?”王彤说:“那真是内忧外患,处境险恶了。”
“三公主不会冒这个险,大白天隐藏在花树丛中,所以,我想是另有其人。”
“看来,这件事无法再隐匿下去了,我要立刻奏明皇上,请旨定夺。”王彤说:“一旦三公主中魔太深,动了杀机,皇上就随时有性命之危,此事非同小可,无法再拖下去了。”
“间不疏亲,她是公主啊!皇上的女儿啊!统领提不出明确的证据,要如何开口启奏呢?再说,皇上肯相信么?”小燕子说:“此事还请统领三思!”
王彤怔住了!
第一,他想不到燕春风小小年纪,竟然思虑得如此周密。
第二,三公主真正的居心何在?难道她要控制皇上,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样吧!给我三天的时间,看看能不能说服三公主……”
“只怕不太容易啊!三公主人性大变,岂是言语能够劝服的?”
‘哪就找机会制服,废了她一身武功……“小燕子说:”三公主成了一般的女儿之身,就不会再生妄念,动皇上的脑筋了。“”这个……“王彤大大的吃了一惊,道:”这是以下犯上……“
“统领放心,她不会告诉皇上的,因为,她没有办法为自己辩白。”
王彤摇摇头,道:“你真能制服三公主么?她是荷慧月的弟子啊!”
“这个么?统领相信我好了,我不会拿自己的这条命去开玩笑…
… “燕春风道:”再说,真的废了她的武功,对她有益无害,她不会再有野心,可以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公主了。“
看他说的轻松,毫无顾忌,王彤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没有坚决的阻止小燕子,因为,他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只好长长叹息一声,道:“小燕子,没有把握,绝不可轻易尝试。”
“我知道,还有一件事告诉统领,金天祥约我明天去宫外逛逛,共进晚餐。”
“要小心啊!金天祥已被人收用,我亲眼看到他杀了谭信,他们是三四年的朋友了。”王彤说:“这小子心狠手辣,恐怕暗施算计。”
“这就要统领帮忙了。”
“好,你说吧!小燕子,能够办到的,我一定全力支持。”
“别常常找我说话……”小燕子说:“他们都没有怀疑到我,就不会对我下手。”
王彤点点头。
“我不怕他们暗施算计,但我怕他们对我动疑之后,就不再理我,那时候,我就无法混入他们之中,套取隐密……”燕春风道:“只怕也无法接近三公主,那就只有一条路走,硬间听禅院了!”
“使不得!使不得!”王彤急急地道:“那时,内宫侍卫都将和你为敌,连我也无法阻止。”
“所以,最好别要我露出破绽……”小燕子笑道:“统领最好也转告我爹一声,父子情深,我一样想念着他,一旦碰面,却难免流露出天性至情。”
“我知道,我会告诉令尊。”王彤道:“不过,小燕子,你总不能让音讯完全隔绝,彼此无法支援、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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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重大的事情,我会找时间来见统领,这几日,统领最好留宿在书房之中。”
王彤点点头,道:“这里很清静,我就留宿在此,随时等候你的消息。”
“这样,也可以给他们个莫测高深的感觉……”站起身子,告辞而去。
瞧着小燕子的背影,王彤呆住了!
这个小家伙实在有些胆大包天,抄家灭族的大祸在他说来,也是轻轻松松的事,任他放手去做,真不知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但王彤就是想不出一个办法,来化解去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解开这个死结。
小燕子真的很轻松,他缓步乱逛,到处察看,暗中却把各种形势,默记于心。
宫廷广大,殿阁重重,到处是宫女、太监,小燕子表面上大而化之,事实上,却是极为小心,却也被他避开了几道太监驻守的关口。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五回 宫中除奸
二更时分,小燕子换穿了一身玄色劲装,溜入了听禅院中。
他轻功绝佳,借花树掩遮,避开了三道防守。
听蝉院在广阔的皇宫中,独成一个院落,院外却布守了重重侍卫。
当然,这是王彤有意的安排,看上去,似是保护三公主,但骨子里却是监视听蝉院中的行动。
小燕子进了听蝉院,不再掩蔽身形,大摇大摆的行出花丛,轻轻的咳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幽静的听蝉院中,却传出了数丈远近。
果然,一条人影,突然在花丛中出现,直直的行了过来。
他走的很慢,举止从容,直行至燕春风身前四五尺处,才停了下来。
小燕子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一脸皱纹,满头乱发,穿一件黑色大褂,手中提着一根拐杖,一眼之下,竟然无法辨出是男是女。
“我找怜花姐姐,是她约我来的。”
黑衣人点点头,举手示意,要小燕子跟着他走。
小燕子艺高胆大,也不多问,随在黑衣人的身后,行入了一间幽暗的房间中。
“怜花姐姐呢?……”
黑衣人没有回答,转身向外行去。
“我在这里。”屋角幽暗处,行出了怜花姑娘。
屋中很黑,难见到两尺外的景物,但小燕子目力过人,稍作调整,已适屋中的黑暗。
怜花莲步轻盈,一直撞入了小燕子的怀中,才停了下来,道:“你怎么进来的?”
吐气如兰,樱桃小口就要贴上了小燕子的下颚。
“姐姐要我来,我就来了。”
答复的干脆,听得叫人窝心,就是没有说怎么进来的。
怜花笑一笑,道:“没有人阻拦你么?”
“有呀!”燕春风道:“我告诉他们奉命巡查,走到围墙边,借花木掩遮,便越墙而入。”
“嗅!瞧不出你小小年纪,还会随机应变啊!”怜花道:“有没有人瞧到你翻越围墙呢?”
“我不知道……”小燕子道:“瞧到了打什么紧,巡夜查哨是公事啊!”
怜花苦笑一下,道:“你是聋子不怕雷,是真的迷糊啊!”
“唉!莲花姐姐是跟我开玩笑了,没有事,我就走了。”
说走就走,举步向外行去。
怜花竟然没有阻止。
小燕子行入花丛,飞跃围墙而去。
“他的武功不错……”暗影中行出了三公主,道:“人也莫测高深!”
“只要开封府消息传到,就可以知晓他的来历了。”怜花道:“看他那股傻呼呼的样子,倒是不像装作。”
“王彤已对我动了怀疑,每夜初更之后,就加派了十几名侍卫,布守四周,这小子不可能避得开那些耳目。”三公主道:“除非,他的轻功已到了踏雪无痕、飞行绝迹的境界?”
“不像啊!……”怜花道:“看他翻越围墙的身法,只能算第二流身手。”
“那就是王彤下的解了,哼哼!明天要金天祥带他去惜春那里,我要好好的查他一查。”
“是!小婢会传话给金天祥。”
小燕子一口气奔回住处,倒头便睡,心中却暗自盘算道:“怜花分明身怀武功,统领怎会说她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那为我带路的黑衣人究竟是男是女,那隐在暗中,偷听我和怜花说话的又是什么人呢?是不是三公主?
今晚上大大意了,几乎露出了马脚,怜花让我离开,不加以阻止,想是心中对我起疑了?”
想了一阵,立刻暗中运气,平息杂念,沉沉的睡去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尽管小燕子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一抛开,立刻便入梦了。
第二天,小燕子值班归来,金天祥就来造访,催促小燕了换上衣服,一起离开了宫廷。
他们有侍卫腰牌,出入禁宫不受阻拦。
燕春风心中忖道:金天祥似是一直在监视着我,才能这么快的及时而至,今天这一关绝不好过,必有一些特殊的安排,要小心应付才行。
金天祥只管带头赶路,小燕子装迷糊也不多问,行入了一条清幽巷子里,金天祥才笑道:“老弟,今天时间不多,我先带你去品尝一下京中最好的酒菜,如何?”
燕春风目光转动,发觉这条白石铺成的巷子里,两侧都是高大的砖房,红漆大门,似是一处高贵的住宅区域,不禁奇道:“大菜馆不开设在大街上,会在这么样的一条巷子里?”
“曲径通幽啊!老弟,真正的佳肴美味,只供行家食用,等一下你就会喝到最好的酒,吃到从未吃过的美味……”金天祥神秘的笑笑道:“当然,也能看到绝世姿色的美女。”
“我听人说过,天下美女,尽集皇宫,那些宫娥采女们,果然都长得如仙女一般,难道还有比宫中的女人更漂亮的地方不成?”
小燕子低声道:“那是个什么所在呢?”
金天祥道:“你说的不错,后宫粉黛,都是由民间美女选出来的,美则美,却少了女人那份风情,这个地方的女子,不但貌美如花,而且风情万种,那才是叫男人着迷的地方。”
“嗅!有这等地方,那真得去开开眼界了。”小燕子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外面看去,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宅院,但进了大门,立刻有两个头梳双辫的青衣女子迎了上来。
她们不是很漂亮,但那股迎人的媚笑,却十分动人,细碎莲步,奔行如飞,摆动的柳腰,突显出了炯娜多姿特色。
显然,她们是经过了一番严格的训练。
“这只是两个迎客的丫头,老弟,怎么样?”金天祥道:“是不是与众不同啊!”
“对!宫女们缺少了她们那份迎人笑脸和娇媚神态……”燕春风道:“看样子,这一餐恐怕要花不少的银子吧!”
“银子的事不用你老弟费心,由大哥我请客。”金天祥道:“你老弟只管好好的吃喝、玩乐,尽情享受。”
口气大变,和昨天那种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口气和气势,完全不同。
谈话之间,已近厅堂,两个迎客的少女分列大门两侧,齐声说道:“金爷和贵客请!”
看来,金天祥似是这里的常客。
金天祥大步而入,燕春风紧随身后。
大厅中早已站了个千娇百媚的俏佳人。
是惜春,可惜燕春风没有见过,这位出身魔教,混入内宫的小魔女,经过了一番仔细的装扮,果然是风姿绰约、娇媚撩人。
只见她轻移莲步,躬身一福,道:“金爷,多日不见了,风采更见清雅……。
一指燕春风,金天祥低声地说道:“燕老弟是今天的主客,姑娘要好好的招待。”
悄佳人转向燕春风,先送上一个娇甜的媚笑,道:“金爷的贵宾怎敢怠慢,燕公子,来!小妹为公子带路。”
她胆大的竟然伸出了纤巧的玉手,一把抓住了小燕子的左腕,微笑着向前行去。
燕春风感觉到那柔滑的玉手中,透出了阵阵的热力,攻入肌肤,散向全身,立刻引起了一阵莫名的兴奋,不禁吃了一惊,忖道:一见面就下手啊!赶忙一提真气,护住要穴、经脉,平息下那股兴奋的情绪,但却适可而止,不让对方感觉到他在运功抗拒。
俏佳人拖着燕春风,一口气奔入了大厅后一座雅室之中,才回首一笑,道:“燕公子,你……”
突然一呆,住口不言。
原来小燕子面色平和,神情明朗,一点也没有受到感染、影响。
“我很好……”燕春风轻轻挣脱了左腕,道:“这里很雅致,正是喝酒谈心的好地方啊!”
“酒菜可口,佳人如画……”金天祥步入雅室,道:“这是北京城最迷人的一处好地方。”
惜春恢复了常态,笑一笑,道:“只怕留不住燕公子这样的高人?”
把贵客改称高人,已然表达了心中的惊愕、疑虑。
“好眼光……”金天祥道:“燕老弟是统领大人亲自挑选的新任侍卫,不是高人岂能入选。”
两人对答之间,话里有话,以作呼应,金天祥等于把燕春风的来历作了个简明的介绍。
但这也使小燕子提高了警觉,金天祥狡诈多变,是个不易对付的敌人,对此人要多多留心才行。
“金兄夸奖了,小弟日后借重金兄之处正多呢!”燕春风客气地说。
“对!咱们要好好的交一交……”金天祥大笑道:“春姑娘,摆一席上好的酒菜来,我要和燕老弟喝个痛快。”
“兄弟全力奉陪!”燕春风虽然明知那是一个陷井,却也不甘示弱。
惜春回头吩咐女婢一声,转望着燕春风,道:“燕公子成家了吧?”
“很惭愧,燕某人生性嗜武,这些年都把时间花在习练武功之上,一出师门,就被马巡抚推荐入宫。”燕春风道:“这成家娶妻的事,只好拖延一些时间了。”
“马巡抚!哪个马巡抚?”
“河南巡抚马文中。”
“好官哪!听说他治理河南,政简刑清,开封府已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惜春道:“这些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
酒菜上的很快,就这么谈几句话的工夫,佳肴已川流不息的送了上来。
似乎是早已有了准备。
酒席间,惜春施展出娇媚的攻势,不停的劝燕春风喝酒,小燕子豪气干云,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金天祥酒量亦豪,不停的和燕春风拼酒干杯。
就这样,菜还没有完全上完,燕春风已醉的人事不省,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金天祥连推数次,燕春风恍如不觉。
惜春冷冷一笑,道:“酒里已放了三日醉,没有三天三夜的工夫,绝不会醒过来的。”
金天祥道:“今夜三更之前,一定要带他回去,否则,必会引起王彤的追查,那就不好应付了。”
“只管放心,三日醉虽然霸道,但解药神效无比,药到酒醒,等三公主芳驾到来,是杀是放就由她决定了。”
“三公主也要来啊?”
“不错,怜花传来讯息说,这小子似忠厚又似奸诈,连三公主也瞧不出一点眉目,所以要亲自检查审问。”惜春道:“你能带他来此,也算大功一件呢!”
金天祥苦笑一下,道:“想不到啊!昨天我还不屑和他多谈,今早却得到令谕,要我带他到此,而且,三公主也要亲自赶来,当真是一桩大大的意外事件,这小子十分年轻,难道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不成?”
“金天祥,我如不下三日醉,你和他硬行拼酒,是不是能拼得过他?”
“这个……很难说了!”金天祥看了惜春一眼,道:“也许在下不是敌手?”
“你根本就喝不过他……”惜春站起身于,道:“走!把他架人刑室,先上刑具,三公主随时就会赶来。”
金天祥正想叫人,惜春已伏身抱起了燕春风,当先行去。
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惜春,抱起燕春风那么修伟的躯体,竟似毫不吃力,步履如飞。
燕春风清醒过来,发觉全身衣服都被脱去,只留了一条短裤,双手双足都被粗逾拇指大的铁圈,扣在特制的铁架上。
一大间青石砌成的屋,四周不见天日,室中燃着两支竖起的火把,照得满室通明。
一个水绿衣裙的少女,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侧站着惜春和怜花。
绿衣少女脸上戴了一副青铜面具,似是不愿让小燕子瞧到本来面目。
“怜花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燕老弟,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实话实说,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转头看去,只见金天祥站在左侧,手中提着一条皮鞭子。
“金兄,你怎么变成行刑手了?”燕春风笑道:“你是三等侍卫的身份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小子,什么辰光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燕春风……”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绿衣少女开了口,道:“老实回答我的问话,免得皮肉受苦,我知道你练了一身好功夫,也许不在乎鞭子的抽打,但分筋错骨却可以使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变得软弱求饶……”
“你是三公主了!”燕春风笑道:“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弄得我如此狼狈不堪啊?”
“住口!”惜春冷冷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金天祥,先抽他二十鞭子。”
坐着的绿衣少女没有阻止,金天祥扬起了手中的皮鞭。
“小燕子—…。”怜花开了口,道:“你熬不过的,弄得死去活来,再招出来,岂不是……”
“怜花姐姐……”小燕子神情轻松,一口一个怜花姐姐叫得又响又甜。
正是软硬兼施,各展所长。
“唉!好吧,你要我说什么呢?”小燕子纯纯的语气,惹人怜惜。
“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绿衣少女道:“我不想伤害你,不要逼我。”
青铜面具之后,透出了两道目光,扫掠过小燕子修伟健壮的身躯。
“好,知道的我都说,不过,我也有条件……”
“条件?……”绿衣少女有些讶然:“现在,你还有条件?”
“是啊!条件很简单,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小燕子的语气十分平静,似是一点也没有惊怕的感觉。
“好,你说出来给我听听!”绿衣少女大感好奇。
“取下你的青铜面具。”燕春风道:“我只要看你一眼。”
“放肆!”金天祥右手挥动,夹着啸风的皮鞭,狠狠的抽在小燕子的身上。
健壮的躯体上,立刻泛起了一道红色的鞭痕。
“金兄,咱们刚刚交了朋友,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打得这么用力……”小燕子叹口气,道:“真是酒肉朋友,不足交往,我要和你划地绝交。”
金天祥道:“好,那我就再抽你几鞭子!”
右手疾挥,连抽三鞭子。
“怜花姐姐,打得我好疼啊!……”小燕子究竟是个孩子,稚气尚未全脱,挨了几鞭子,姐姐就叫得更亲热了。
怜花被叫得心神大乱,还真有点心疼起来,但公主在侧,惜春又虎视眈眈,竟然不敢开口为小燕子求情。
幸好绿衣少女一挥手,阻止了金天祥再打下去,道:“小燕子,你看我一眼真的就肯回答我问的问题?”
“是啊!”燕春风笑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
“好吧!”绿衣少女缓缓的拿开了青铜面具。
“果然是一位绝代丽人……”小燕子道:“勿怪你不愿别人看到你。”
“你已经看过了……”绿衣少女道:“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行!再告诉我一件事,你是不是三公主?”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是公主又怎样?不是又如何?你很重视我的身份么?”
“当然了,三公主金枝玉叶,我要尽我之能保护她……”燕春风道:“你如不是三公主,那就用不着我费心了。”
绿衣少女笑道:“现在这个局面,你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护了,还要保护我么?”
“好极了,这么说,你就是三公主了?”
“是,小燕子,现在该我问你了。”
燕春风突然大喝一声,声如龙吟,震得人耳膜作响,声音平息,小燕子已完全恢复了自由,锁住他双手双脚的铁环,竟然裂成了两半。
“怜花姐姐,把衣服拿给我吧,这样赤身露体,如何能拜见三公主呢?”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全场的人全都怔住了,望着畏缩在一侧的小燕子,呆呆出神。
惜春道:“我拿衣服给你……”果然拿起衣服,行了过去。
距离还有三尺,惜春已将衣服抛了过去,人也紧随着欺身而上,攻出一掌,点出了一指。
在衣服掩遮之下,这一掌一指,看上去特别的诡异。
小燕子急急叫道:“让我把衣服穿上再打嘛!”右手挥出了一掌,正迎上了惜春的掌势,双掌接实。
一股强大的力道,由小燕子掌上涌出,惜春被震得连连退了三步,连点出的一指也无法击中小燕子。
惜春本欲再冲上去,施展第二波的攻势,但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提聚真气,不禁大吃一惊,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会如此神奇?
绿衣少女坐着未动,金天祥早已被震住了,惜春暂失战力。
小燕子很快的就穿好了衣服。
绿衣少女缓缓站起,抽出怜花背上的宝剑,道:“小燕子,你果然是一位非常人物!”
“公主别忙,在下系好腰带就去拜见。”
他说的一脸认真,叫人难分真假?
“我该在他酒醉未醒时,先杀了他……”惜春恨声地说。
“惜春,你认为三日醉真的迷倒我了么?………”小燕子道:“我不过想见见三公主罢了。”
“胡说!三日醉虽不是药物,但却霸道无比,没有人喝下它而不醉倒的。”
“是啊!如果没有喝下去呢?”
“不可能啊!”惜春道:“我看着你喝下去的。”
小燕子道:“好吧,我们用不着抬杠,你告诉金天祥说三公主要来这里……”
惜春怔一怔,道:“你真的没有醉倒?”
小燕子微微一笑,不再理会惜春,却行向绿衣少女,道:“燕春风拜见公主。”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揖,跪拜下去。
’三公主也愣住了,这个小燕子作事,处处出人意料之外,手中提着宝剑,竟然无法刺出。
燕春风拜罢起身,笑道:“公主,惜春是西方魔教的弟子,要不要把她除去?”
“公主,这个人不能留下,咱们合力杀了他。”惜春说。
绿衣少女应声出手,一剑刺向燕春风。
小燕子突然一个转身,避开了绿衣少女的剑势,人却欺到惜春的身侧,劈出了一掌。
惜春娇叱一声,右手点出,指向燕春风的脉穴。
不料,小燕子右手一转,突然化为擒拿,一把扣住了惜春的右腕脉穴。
这真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小燕子武功之高,变化之奇,就像是惜春把右腕送入了小燕子的手中一般。
“惜春,你虽然出身魔教,但我还是不想用残酷的手法惩治你,不过,你要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恢复她自由之身。”
“我不能……”惜春道:“我也没有这个法力。”
小燕子原本只是个推想,三公主可能受到了什么禁制,想不到出言一唬,竟然是歪打正着,一下子就找出了病源。
“好!……”燕春风道:“那你说,谁能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
但闻急促的步履声传了过来,关着的木门也被撞了开来,王彤带着燕飞、陈宏、赵保,鱼贯而入。
金天祥一看出路被阻,无法逃得出去了,立刻移动身躯,躲到三公主的身后去。
“好啊!惜春,你竟然早潜入京城中了……”王彤道:“为什么不入宫中侍候公主呢?”
“公主被他们下了禁制,不得不听他们摆布,这个小妖女才是主持大局的人物。”燕春风说完话,出手连点了惜春三处要穴,交给了陈宏。
燕飞眼看爱儿一出马,就直捣敌人的巢穴,找出了惜春,而且也未和三公主造成火拼的局面,心里那份高兴,简直是无法形容,只是情况还未完全明朗,也不敢父子相识。
“小燕子,真是奇迹啊!我们困扰了几个月,束手无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两三天就把它解决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王彤无限的感慨。
“统领,真正麻烦的事,是要如何替三公主解去禁制?我相信惜春一定知道内情……”
燕春风道:“只是小妖女不肯招出来。”
“先送公主回宫去,再处置惜春这个丫头。”王彤道:“我不信魔教中人个个都是铁打的人,就算是吧,我也要以牙还牙,要她化成绕指柔。”
“金天祥这个人阴狠毒辣,口是心非,绝对不能留下来,我的事已经办完,告辞了。”
转身向外行去。
燕飞心头大急,差一点把儿子喊出口来。
幸好有个人比他更急,大声叫道:“小燕子,你不能走!”
是三公主,叫声的慌急,显然是已无法控制心中的焦虑。
“为什么?”小燕子道:“这里的事都办妥了,我要回家去,看看我妈……"”看你妈妈的事,只怕要再等等了。“三公主道:”你认为你已经办妥所有的事了么?告诉你,这里的人都是魔教弟子,由丫头到看门的老苍头,全都是高手。”
小燕子奇道:“统领进来时,是否遇过抵抗?”
“没有,而且还有人指点我们的来路。”王彤道:“否则,也不会一下子便找到这里来了。”
“我知道,是和尚哥哥……”燕春风提高了声音,道:“出来吧,骗不过我的!”
“好小子,你真是越来越鬼了……”黑罗汉七巧借和王重山,还有一个佩着长剑的青年道人,鱼贯行了进来。
“白羽道长……”燕春风笑道:“黑和尚终于把你找来了。”
“对!我叫白羽,你是小燕子了?”
“小燕子,小和尚的话已经兑现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黄牛,欺骗出家人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我就是想骗你一次玩玩,只怕也不成功……”燕春风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上面的人呢?”
“都被小和尚给放倒了……”白羽道:“无一漏网。”
“小和尚可没有这么大的本领,是白脸小道士给我的……”
目睹白羽连连示意,黑罗汉住口不言了。
三公主道:“小燕子,这都是你的朋友?”
“是啊,很好玩吧!和尚、道士全都有了。”
三公主道:“能一举间制住了这里所有的魔教弟子,足见高明啊!他们是……”
“野和尚和野道士……”七巧僧道:“我们都是被逐出师门的人,不用说出身份来历了。对付他们的手段,也不怎么光明,不说也罢了!”
“怎么?……”王彤奇道:“白羽也被逐出了武当派?”
“没法子啊!小道士交友不慎,小和尚闹得大寺不收、小庙不留,小道士也被他拖得有观归不得了。”
“好极了……”燕春风笑道:“江叔叔告诉我,你们都不是出家人的材料,早晚都要被撵出庙门,果然是言中了。”
王彤心中明白,这是江千里的安排,个中必有深意,但三小媳笑自如,全没把三公主放在心上,成何体统,重重咳了一声,道:“小燕子,先听三公主把话说完。”
小燕子一整脸色,对三公主一抱拳,道:“三公主,小和尚、小道士全都到齐了,三公主请吩咐吧?”
三公主叹息一声,道:“听蝉院中还有两位魔教长老潜伏,控制着我和怜花的举动,所以我不能不听他们的指令,因为,他们威胁我,只要我稍有反抗,立刻取我父王之命。”
“可恶!”王彤道:“但三公主是一道飞虹苟慧月女侠弟子,难道没有……”
“我身受禁制,他们随时可以让我失去抗拒的能力,我虽武功未失,却只能为他们效命出力,却不能和他们对手为敌。”
王彤道:“那是一种什么禁制,会有此等神奇作用?”
“好像是虫毒……”三公主道:“但我不能肯定……”
“三公主……”小燕子道:“禁制如何才会发作呢?”
“只要他吹出一声尖厉的竹哨声,我就立刻腹疼如绞,手脚无力……”三公主黯然说道:“我如能有顿饭工夫的时间,早就和他们放手一战了!我几度想自绝死去,但却为怜花劝阻,我又担心他们在我死去之后,找一个魔女代替我,那就更为可怕了。”
“这魔教手法果然可怕……”王彤道:“小燕子,有没有解禁之法?”
“我不知道!”燕春风道:“找不出禁制的原因,我也无法下手。”
王彤目光转注到金天祥的身上,道:“你要放手一战呢?还是束手就缚?”
“三公主,我是受命变节降敌……”金天祥道:“公主答应过保障我的身家性命的。”
“王统领,放他去吧!我确实答应过他们……”三公主道:“我虽是身不由己,但他们并不知道。”
“金天祥,三公主既已承诺,王某也不便深究了,现在,你有两条路走……”
“那两条路?”
“一是废了你的武功,逐出宫廷;二是留任原职,带罪立功。
唉!我看到了你杀谭信灭口,这处罚该是最轻的了。”
金天祥道:“属下愿带罪立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才能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了……”王彤目光转注到惜春的身上,道:“你说出解去三公主身上禁制之声,我就立刻放了你!”
这时,惜春已被小燕子点了穴道,扣在一张铁架子上。
片刻间,主、客易势,变化之快,目不暇接。
“就我所知,三公主的解药并未带入中原……”惜春道:“虫毒发作时虽然痛苦,但不会致命,公主只要肯听话,立刻就可以止痛恢复。”
“你是说,解药放在西域魔宫中了?”王彤道:“惜春,那就对你不怎么好了……”
七巧僧突然接道:“小和尚和小道士到外面警戒,顺便把几个魔崽子处置一下。”一拉白羽,飞跃而出。
“三公主和怜花姑娘请回避一下,我要动刑逼供了。”王彤神情如铁的说。
三公主叹息一声,道:“魔教里有一种血遁身法,能借本身一口鲜血,脱身而去……”
“我知道!”小燕子说:“那是一种软骨神功,借一口鲜血,命名骨骼收缩,脱出绳索镣铐。”
惜春冷冷地道:“小燕子,你究竟是谁?还知道些什么?”
“你们魔教中很多花样,大都无法瞒得过我,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小燕子道:“我也知道你们魔教可以忍受行刑之苦,可惜,有我小燕子在此,你这些邪术就用不上了。”
惜春脸色一变,但却闭口不言。
王彤一摆头,陈宏、赵保立刻分左右行了过去,陈宏右手托起了惜春下颚,手指加力,捏开了惜春的牙关,一团绢布,塞入了惜春口中。
这些人都是行刑老手,首先防止的是犯人咬舌自尽。
王彤沉声道:“惜春,你没有求死的机会了,愿意招认时,就点点头……”转向怜花道:“怜花姑娘,请三公主回避。”
怜花应了一声,扶着三公主转入大厅一角。
“金天祥,由你行刑!”王彤道:“十指连心,先由手上动起吧!”
那时代,君权第一,为皇帝的平安,可以错杀一百却不会放过一个嫌犯,内宫侍卫是真正保护皇上安全的人,经手的案件也大都和谋反、叛逆有关,严追根底,清除叛党,为内宫侍卫的责任之一,所以,他们发展出了不少奇苛的严刑,王彤掌理了内宫统领之后,虽然力求改进,但百年传统余毒仍烈。
魔教弟子难缠,三公主身上禁制又必须解除,所以,王彤也就只好放任他们施展严厉的行刑手段了。
金天祥行近惜春,低声说道:“惜春姑娘,对不住了,我是上命难违,指刑先剔指甲,那种痛苦,超过了人忍受的极限,姑娘如肯合作,这种痛苦就可免去了,何况,如此美丽的纤纤玉指,受到伤害也是可惜的!”
惜春无法回答,只用两只眼睛看着金天祥,脸上是一种自怜自惜的神情,真是哀痛欲绝,目光中更是一片凄朦的温柔,动人至极。
金天祥看得痴了,握着惜春娇嫩的玉指,哪里还忍心下手。
其实,何只是金天祥,陈宏、赵保也都是看得个个神色黯然,目蕴泪光。
就是王彤,也觉心头惨然,忘记了喝令金天祥动手行刑。
幸好,小燕子点了惜春的哑穴,如若这种动人的凄绝神情,再配上娇甜的声音,这些人只怕早已浑然忘我,解其缚束,放她离去了。
小燕子暗暗叹息一声,忖道:魔教异术,果具威力,这些人纵然武功高过魔教弟子,但也无法和他们对抗于江湖之上。
心中念转,口中却低声喝道:“金天祥,蒙住她的眼睛!”
声音不大,但却如当头棒喝,金天祥心头一震,人也清醒过来,撕下惜春身上一片衣襟,蒙上了惜春的眼睛。
“利害啊,利害!”王彤叹口气,道:“小燕子,本座不想施刑求供,你可有办法让惜春说出实话?”
“我试试看吧!”小燕子右手疾出,点了惜春身上三处要穴。
但见惜春身躯颤抖,粉颊上开始滚落汗珠。
没有人知道小燕子用的是什么手法,但却都看得出惜春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双眼被蒙住,口中又塞了绢帕,真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见脸上的汗珠儿越来越多,滚滚而下。
忽然,惜春不住地点头,显然已忍不了这种痛苦。
王彤道:“解下她眼罩,除去口中的绢帕。”
金天祥应声出手,惜春一开口就叫道:“快些止住我的行血回聚,我受不了……”
小燕子伸手解开惜春三处穴道,低声道:“惜春,你真的很痛苦么?”
惜春长长吁了一口气,目光中又恨又怕的凝注着小燕子,道:“你觉得好玩哪,再有一刻工夫,我就神灭、骨销,不成人形了。”
“真抱歉,惜春,我不知道这手法如此恶毒!”小燕子脸上泛出无限歉意。
“惜春,你还保持如花容貌,如果是我的人出手,只怕早已整得你指断肢残,血肉横飞了。”王彤神情冷冷地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绝无怜香惜玉之心,该说的,可以说出来了。”
“三公主中的虫毒,那不是魔教中用的手法……”惜春说:“虫毒来自苗疆,我也无法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虫,除了找到下虫的人,否则没人能解得。”
王彤道:“魔教中人几时和苗疆万虫门的人勾搭上了?”
“我们帮助万虫门渡过一次劫难,双方就建立了合作的关系。”
惜春道:“三公主的定力很强,抗拒了魔教的迷魂大法,但她无法抗拒蛊术,所以她仍然被魔教控制。”
“惜春,魔教如此对待三公主,一旦揭露……”王彤道:“难道不担心皇上撕毁和约,再调派大军西征么?”
“这是我们唯一的顾虑!”惜春道:“不过,这两三年的变化很大,各地藩王已背弃了朱元璋的遗训,暗中招兵买马,拥兵自重,对皇上的圣旨已然阳奉阴违,数十万西征的大军,早已分散各处,你王统领心中明白,再想召集两年前那样一批能征善战的大军,已不容易。何况,亲王割据,内危重重,皇上也明白,安内实已重过征伐外侮,何况,蒙古可汗如约进贡,皇上不会为一个三公主再兴大战的,一旦京畿王室形成库虚兵空,他这个皇帝的位置,随时都可能被别人取而代之。”
王彤默然不语。
因为惜春所说的是实话,皇帝手下掌握了二十万左右的亲兵,是镇压各地落王的本钱,如果调出去远征西域,那就成了空壳子,随时可能被几个野心勃勃、拥有实力的藩王取代了。
这是皇帝心中的最大忧苦,连朝中大臣知道的都不太多,不知魔教怎会如此清楚?
但闻惜春叹息一声,道:“我知道的都已说出来,若你们还不愿放过我,我只求一件事,你们杀了我,我绝不施术反抗!”
王彤听得心中一动,忖道:要杀她时,她还能施术反抗,这当真是妖术了,实在不可思议!
金天祥低声道:“统领,如何处置这个妖女?”
王彤道:“废了她的武功,放她去吧!”
陈宏、赵保探手入怀,抽出了两支匕首,行近惜春。
原来内宫侍卫废人武功的手法,是挑断人的四肢主脉,使双手、双脚都无法施展,整个人变成了残废。
“慢着……”小燕子拦住了陈宏、赵保。
王彤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燕飞瞧出了王彤心中的不快,再也忍不住沉声说道:“小燕子,你要干什么?这该是最宽大的处置了。”
“我还有事要请教惜春姑娘。”小燕子神情轻松地道:“告诉我,惜春姑娘,两个潜伏在宫中的魔教长老,是否有个是万虫门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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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久居内宫,对内宫侍卫废人武功的手法,自然是很清楚,但她对此似是并无惊惧,叹息一声,道:“我只知道有两位长老潜入内宫,监视三公主,但他们是谁我并不清楚?魔教中规戒森严,长老的身份很高,我只是个三代弟子,所知有限。”
小燕子点点头,口齿启动一阵,向后退去。
他施展传音之术,别人只能瞧到他口齿启动,却听不到他说什么?
但闻惜春急急说道:“小燕子,你过来!”
燕春风人已向后退去,闻言又向前行了几步,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惜春以目示意,小燕子附耳上去。
似乎是小燕子很满意惜春的回答,点点头,又向后退出五步。
燕飞道:“小妖女说些什么?快告诉统领。”
小燕子面现难色。
王彤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只是内宫中还有魔教中人,倒是不便放你离去。”
“我知道!”小燕子说:“我会护送三公主回内宫去,只不过请统领允准,我要和三公主先行一步。”
王彤微微一怔,道:“现在就走么?”
“是!”
“不行,官身不自由……”燕飞道:“你现在是侍卫身份,一切都要听命行事。”
王彤挥挥手,阻止了燕飞,笑道:“所请照准,不过,三公主那边要你自己请命了。”
“我相信三公主不会拒绝!”小燕子满脸自信地说:“还要统领准许,我要带小道士、小和尚、王重山一起入宫。”
“小燕子,你在胡闹啊!”燕飞道:“王重山是宫卫出身,可以入宫,但小和尚和小道士都是出家人,如何能入禁宫?”
“我相信小燕子已经胸有成竹,陈宏、赵保,把你们的腰牌交给小燕子。”王彤说:“不过,要他们委屈一下,换件衣服,和尚、道士进了内宫,只怕要吓坏了宫女、太监。”
“多谢统领,三公主那里我会说明。”小燕子接过腰牌,看燕飞一脸冷肃,不禁一伸舌头,转向三公主行去。
燕飞一张脸绷得难看,但心中那份高兴简直是无法形容,眼看统领大人对小燕子言听计从,无所不准,比起他这个做爹的可要神气多了。
也不知小燕子用的是什么方法,三公主和怜花竟然跟着他一起离去。
王彤双目盯住在惜春脸上,沉声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统领大人看着办吧,废了我,关起我都行,只要大人能交代过去,小女子甘愿受罚。”
王彤沉吟了一阵,亲自解去惜春身上的刑具,道:“你走吧!
此后是友是敌,你自己决定吧!”
这个举动,大大的出了场中人意料之外。
惜春活动一下手脚,突然出手,点了金天祥的穴道,道:“多谢统领大人,惜春投桃报李,凡是被魔教吸收的人都无法恢复常性,就算他们真的已存心改过向善,但也无法控制自己,在魔音呼叫之下,身不由己,我和小燕子不敢正常交谈,就是怕秘密外泄。”
王彤愣住了,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凡是已被魔教吸收的人,都要立刻处死了?”
“那倒不用!”惜春说:“他们只是被一种魔教的异术控制,听不到魔音召唤就不会发作,但为了安全些,最好暂时把他们囚禁起来。:王彤道:”终身入狱,倒不如杀了他们好些。”
“用不着终身监禁,他们只是神志受到控制,有个一年半载,不闻魔音召唤,神志完全恢复就可以脱离控制了。”
“魔教异术,如此的可怖……”王彤叹息一声,道:“真叫人防不胜防了!”
“大人!”惜春道:“我不能帮你,但我会尽快离开京城,以后,许还有见面的机会。”转身向外行去。
“惜春!”燕飞突然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们,内宫侍卫中有多少人被魔教吸收过去?”
“三公主的排拒力量很大,并未放手施为,所以吸收的人不是很多,一共有七个人吧!但我见过的只有三个,金天祥、谭信,还有一个叫秦胜的,如若小燕子能够解去三公主身上的禁制,我相信三公主会告诉你,大人!我还是魔教弟子,不能说得太多。”惜春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当她将走近门口时,突然又转了回来,道:“小燕子是你唯一的希望,也许他和三公主联手,能消除中原武林的一次大浩劫。”
余音未绝,人踪已杏。
王彤吁一口气,道:“都是最好的人,秦胜出身华山派,剑术造诣很高……”
燕飞道:“大人,先动手制住他?”
“不错,告诉韩涛,精选二十名侍卫,暗中监控,要把余下的四个人尽快的找出来,走!咱们也回去吧。”
陈宏道:“金天祥呢?”
“寄押在刑部大牢!”王彤下令后,立刻赶回内宫。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六回 施救公主
黑罗汉和白羽道长都换了侍卫的衣着,和王重山、小燕子四个人护卫着三公主,进入了听蝉院内。
一路上,小燕子已和三公主商量好对付二个魔教长老的计划,约定好了动手的暗号,三公主暗号一出,就来个先发制人。
听蝉院并不太大,但三公主进了听蝉院后,竟然已不见两个魔教长老。
八个照顾三公主生活的宫女,集中于花轩之内,虽然都还活着,但一个个面目呆板,神情木然,一看即知受一种异术的伤害。
控制。
她们分坐在花轩的木椅上,有如泥塑的形像一般。
“好像,已有讯息传入了听蝉院……”王重山说:“两个魔教长老已然离去……”
“他们还留在这里,没有离开……”黑罗汉道:“三公主请想一下,他们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三公主目光转动,四下探视一阵,低声道:“小燕子,听到一种尖啸的哨音,就尽快点我穴道,千万记牢!”
燕春风点点头,道:“公主,这些宫女会不会武功?”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四下探视,以找出两个魔教长老的藏身之处?
只有小燕子两道眼神,不停地在八个宫女身上打转。
她们都是干中选一的美女,个个都具有相当的姿色,大概是同一批选入宫中的美女,年纪想仿,都是二十左右的年龄。
二十岁对一个宫女而言,已算是很资深了,在宫中至少有三年以上的时间。
“学过一些粗浅的武功……”三公主说:“那只是为了强身之用,练些气力,也方便她们的工作。”
“她们的身手比怜花姐姐如何?”小燕子突然转过话题,双目炯炯的投注在怜花身上。
“怜花到西域之后才习练武功,大都是我亲自传授的,当然,也跟惜春练过一些魔教身法。”三公主代替怜花作了回答。
“原来如此!”小燕子道:“怜花姐姐,不要见怪,他们告诉我你完全不会武功,但就小弟看,你一身武功不在一般的侍卫之下。”
“公主传了我正宗心法,我日夜苦练,才保住了灵智不昧,没有沦入魔道。”怜花道:“当然,三公主全力维护、抗争,才是我未进入魔教的最大原因。”
“怜花姐姐,你仔细的看看这些宫女,她们是不是本人……”
小燕子道:“要仔细啊!莫要被她们的易容术给骗了。”
怜花微微一怔,开始检查八个宫女。
她看得很仔细,全身都搜查得很清楚。
“确是她们本人……”怜花说:“也都还好好的活着,奇怪的是,她们身上似是散发出一股怪异气息……”
小燕子急急说道:“是不是一股淡淡腥味?”
“不错!”怜花道:“她们的内腹之中,好像还有一股气在流动。”
“快,点她们的晕穴……”小燕子道:“让她们熟睡过去。”
“为什么?”怜花有些不解。
就是这一刻的耽误,一缕柔细的笛声,传入了耳际。
八名呆坐的宫女,突然睁开了双目,手脚挥动,霍然站起。
变化连续发生,小燕子也不禁微微一怔,不知该先对付这八个宫女,或是先扑杀吹笛的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小燕子飞身而起,扑向一片花树丛去,准备先抓住吹笛的人再说。
那里是笛声传来的所在。
就在小燕子飞身而起的同时,一阵尖厉的哨声,突然响起,传入了耳际。
三公主的脸色一变,立刻盘膝坐下。
小道士一个悬空筋斗,翻入花轩,长剑出鞘守在三公主的身侧。
怜花听吩咐出手点穴,但只点中两个,其余的六个宫女已开始行动,粉拳连绵,击向怜花。
这些宫女本只是练过一些强身的本领,但此刻一出手,却是攻势猛烈,尤其是击出的拳势、力量十分惊人。
往日里,怜花要对付这六个宫女,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此刻,却被六个宫女逼得全力招架。
她们的脸上沁出汗水,似是生命中的潜力,正被一种力量激发出来。
王重山、黑罗汉紧随着跃入花轩,打量了轩中情势一眼,黑罗汉低声说道:“小王,帮助怜花,先把几个宫女放倒,我去接应小燕子。”
就在黑罗汉飞身离去时,三公主也同时站了起来,缓缓抽出长剑。
“小心公主……”怜花早已料知三公主必有反应,一直在暗中留心着,见她宝剑出鞘,立时呼叫出声。
小道士白羽是武当派后起之秀中第一高手,身子一转,面对三公主,但三公主的宝剑已刺了过来,小道士长剑早已在手,扬手架住剑势,道:“公主,我……”
三公主剑如闪电,小道士一句话还未说完,三公主已攻出了七剑,把白羽迫退了两步。
这就激起了小道士的好胜之心,忖道:一道飞虹苟慧月被誉称中原武林中第一女剑客,你是她门下弟子,但你这公主身份使你高高在上,想和你过手几招,实非易事,难得今日有此机会,倒要领教一下了。
心中念转,手中长剑加紧反击。
刹时间,寒芒飞旋,只见两道白光飞转交击,凛烈的剑气使得怜花衣袂飘动,肌肤生寒,忍不住大声叫道:“公主,你不能伤了道长啊,小道长,公主是心神受制,身不由己,你要手下留情。”
激烈的搏战,招招都可能制人于死,剑剑都可能击中要害,就算有人想手下留情,也是有所不能。
小道士目前的处境,就是如此,他已尽展所学,但三公主剑法的凌厉,大出他意料之外,不禁气势一挫,暗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一道飞虹的威名果然不小。
但觉左臂一凉,鲜血透衣而出。
原来,小道长左臂中了一剑。
这一剑是白羽出身以来,第一次受到的伤害,但也激起了他的拼命之心,长啸一声,绝招疾出,一连三剑,倒是把三公主的剑封住了。
但三剑之后,立刻又为三公主的剑势罩住。
技差一着,束手缚脚,三公主剑技精绝,小道士虽已得武当剑法真传,但却无法阻止三公主凌厉的剑势。
鲜血染红了白羽道袍,看上去怪可怕的。
事实上,小道士的体力亦正在快速的消退中,失血过多,已使小道士的体力不继。
幸好,王重山已制服了六个宫女,回头看小道士身陷危境,随时有可能被三公主一剑刺死,心中大急,怒喝一声,挥剑而上。
两人苦战三公主,也只是暂时把局势稳了一下。
因为三公主的精绝剑招,莫测的变化,立刻把两人圈入了剑光之中。
两人合手,仍非敌手。
怜花望着激烈的拼杀,尽管心急如焚,但却无法帮忙,三支剑划出的森寒剑气,波及到五六尺外,根本无法接近。
眼看到小道士、王重山已险象环生,看样子,在十招内两人都有可能血溅剑下。
但怜花的喊叫声,却招来了黑罗汉。
目睹形势,黑罗汉不禁一呆,来不及再问怜花,立刻加入战圈。
小和尚用的兵刃不是戒刀,也不是禅杖,而是七个衔接的金环,名字叫作七巧环。
金环用活口衔接,可以在搏斗中,松开活口,飞出伤人,可以拆开施展,也可合在一处当软鞭对敌。
那是一种极具变化之妙的兵刃。
小和尚金环舞动,接下了三公主的剑势,一面高声说道:“小道士,快些下去,包扎一下伤势。”
小道士倒是不再逞强,低声说道:“公主剑招变化莫测,你要小心点。”疾快退了下去。
黑罗汉金环抡开,带起强劲的风,完全是一副强攻硬打的架势。
事实上,小和尚也暗存了一试公主剑招的用心。
一道飞虹苟慧月在武林中的声誉,一度凌驾于少林、武当之上,这就使小和尚心中有些不服。
这种潜隐的意识,如若没有机会,那就一生不会表示出来,因为,黑罗汉不可能去找苟慧月,要求印证武功,何况,小和尚这个身份也不够向苟慧月挑战的资格。
但今日,遇上三公主这个身份,小和尚潜在的意识发作了,借机会领教一下剑招的心愿,立刻萌生出来,而且十分强烈,无法遏止,一出手就亮出了看家的本领。
这七个金环各重二斤,七环合计再加上连接钢扣,足足有十六斤重,虽然算不上重兵刃,但比一般的刀剑却是重了许多,小和尚以全力施展,倒也有横扫千军的气势,一面低声说道:“小王,下去照顾白脸道士的伤,三公主交给我小和尚了。”
王重山早已用尽了精奇的剑招,内心中亦早已承认不是三公主的敌手,何况,剑术高过他甚多的师兄,已伤在对方的剑下,不退下去也帮不了小和尚多大的忙,当下一收剑势,退出了战圈。
这时,怜花正在帮小道士包扎伤势,剑伤并不太重,只是伤后仍然力战不退,失血过多,使小道士的元气大伤。
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更见苍白了。
黑罗汉大展神威,金环在内力贯注下,抖得笔直,硬对三公主的剑势。
环剑相击,火星迸射,三公主手中之剑大都被震荡开去。
三公主神情似是有点痴呆,竟然连番以长剑封接黑罗汉的金环。
直吃过三次大亏之后,才改变打法。
但剑势一变之后,小和尚立刻被迫落下风。
小和尚久走江湖,论见识之广,实战经验之丰,那可是三公主难及万一,见风转舵,立刻改采守势,同时,心中也明白了一件事,苟慧月实至名归,三公主剑法的精绝,非他能及,如若不是她心神受制,换作平常时刻,他根本无法接下对方十剑。
明白了敌我形势,小和尚的打法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把门户守得十分严紧。
最重要的是三公主打法有些呆板,很多的精奇剑招,变化不活,才使得小和尚暂时保住了一个勉可不败的局面。
此刻,小和尚心中最大的希望,是小燕子快些回来。
他知道小燕子得天独厚,为号称天下第一奇人垂青,破例收列门墙,传授绝技,王彤一枝内宫收藏的千年参王,帮助他突破了时间限制,两年多的时间,步入了上乘境界。
但小燕子的技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小和尚并不清楚,而且,也很想见识一番。
今日,应该是最好机会。
小道士受了伤,自己也早在心中认输,如果,小燕子能胜得过三公主,今后,为他挎刀效命也就心甘情愿了。
就在小和尚心神不属,略一闪神时,三公主的剑竟如毒蛇一般,穿过七巧环,刺向咽喉要害。
这时,小和尚已失去封架的先机,唯一的办法只有闪避。
他经验丰富,一吸气,立刻向后退出了三尺。
但长剑竟如影随形般,疾冲而进。
小和尚暗叫一声罢了,想不到我和尚竟会毙命于此。
因为,他已完全无法摆脱那刺向咽喉的一剑。
王重山看到了小和尚的危机,小道士也看到了,只不过,两个人却无法援救,变化太快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但小燕子此时飞进来了,快得比真的燕子抄水还快,快得如一阵疾风。
就在剑尖距离小和尚咽喉寸许时,突然停住了。
原来,小燕子一只强而有劲的右手,抓住了三公主的右腕,硬生生的将向前推进的剑势,给稳了下来。
小和尚一侧头,绕过剑势,拍拍光脑袋,道:“小燕子,你再晚来那么一丝丝的时间,小和尚就进了鬼门关。”
“实在很危险!”小燕子道:“你怎会如此大意,这一剑能架不能闪!”
“为什么?”王重山有些愕然。
“这是飞虹剑法中的一记绝招,名叫‘穿云射目’……”小燕子道:“是直进剑招,只要被它乘隙而入,就是取命的一剑,不过,倒也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小和尚道:“小和尚命大才撞得天鼓响,你才不早不晚的及时而至。”
“我是说,三公主这一剑,应该会更快一些的,但竟然被我及时阻止了……”小燕子道:“是不是公主有意手下留情……”
回头看去,只见三公主面色铁青,双眉紧锁,一脸都是痛苦之色。
原来,小燕子用力很大,使三公主全身都无法挣动。
“公主毒性发作,心神受制,所以剑法自是不像平常灵活。”怜花叹息一声,道:“她以自己深厚的内功反抗、挣扎,但最后,总是抗拒不住,受尽了各种折磨、痛苦……”
只见三公主樱口一张,一道血箭疾喷而出,正好射在小燕子的脸上。
一张英俊的面孔,立刻血花满布。
但三公主的挣扎,却更为激烈了,全身颤抖,右手挥甩,希望挣脱小燕子的五指。
小燕子左手疾出,连点三公主三处穴道,才一抹脸上的血,道:“带路,把公主送入卧房,看看有没有方法救她。”
怜花回身带路,小燕子却一把抱起了三公主,随后跟进,一面高声说道:“小和尚、小道士,你们都要来呀!”
小和尚、小道士、王重山三人互看了一眼,举步行去。
王重山一面走,一面想道:她是公主身份,你这样抱着她,像什么话?
公主的卧室并不豪华,但却非常雅致,暗香浮动,醉人如酒。
怜花掀开了罗帐,小燕子把三公主放在床上,道:“他们呢?”
“都来了,不过,这里是公主闺房,不准男人涉足,不能让他们都进来。”怜花说。
“好吧!那就让他们都守在这闺房之外,替我护法。”
“好,我去告诉他们,唉!但最要紧的是先救公主,我去太医院,要他们派大医来。”
“怜花姐姐,太医能治公主的病么?”
“可是,总比我们强一些吧!”怜花道:“公主被你点了穴道,不能挣动、喊叫,但我看得出,她一定很痛苦。”
“告诉我,公主的伤势发作之后,可都是这个样子?”
“不是!”怜花道:“她每次打坐抗拒,但终是屈服在老妖婆的手下,但这一次,似是最厉害了,吐出了那么一大口的血。”
“老妖婆?两个魔教长老都是女的。”
“一男一女,其实,两个人长相怪异,男女都一样难看,只不过女的那个十分凶悍,有一次公主和她争论,她竟然出手掴了公主一个耳光。”
“找不到他们藏身之处,也就抓不到他们来替公主疗毒,但我们也无法再等下去了!”小燕子道:“现在,只好先替公主疗伤要紧……”伸手脱去公主的衣服。
怜花吃了一惊,伸手拦住了燕春风,道:“小燕子,你要干什么?”
“疗伤啊!我要先找出她伤在何处,我才能下手。”
“可是,小燕子!你知道么?她是公主啊,金枝玉叶,你脱去她身上的衣服,那怎么得了?”
“要是不脱去她身上的衣服,便找不到她伤在何处,要我如何帮她治疗呢?”
“这个……”怜花沉吟一阵,道:“小燕子,你知道太医怎么替皇后、妃子看病吗?”
小燕子摇摇头。
怜花说:“王后、妃子们身在罗帐之内,只伸出一只右手,由大医把脉,太医只看到一只手腕,就可以下药了,你可以察看公主的头、手,难道你还不能下药么?”
“她不是害病,我也不会把脉,我找到她的伤处,仔细察看之后,能不能疗治还不一定,但如能把伤势稳住,我再去抓那老妖婆出来,替她医治。”小燕子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呢?”
怜花道:“小燕子,如果是我,随你高兴,怎么摆布我都可以,可是公主不行……”
“你又没有受害,受害的是公主啊!你说脱她的衣服重要?还是她的性命重要?”
“我……我不知道,不过,我不能作主,这样吧……”怜花说:“你解开她的哑穴,问问公主的意思,好吗?”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拍活了三公主的哑穴,小燕子理直气壮的问道:“三公主,我要找出你的伤在哪里,必须脱去你的衣服,可以吗?”
这种单刀直入的问法,听得怜花直皱眉头。
三公主竟也被问傻了,望着小燕子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她被小燕子点中穴道之后,那干扰她的魔音便消失了,人也恢复了清醒,她知道被小燕子抱入卧室,但小燕子明说,要脱她衣服验伤,顿觉无法启齿。
但她究竟是公主之才,沉思了一阵,道:“怜花,你出去,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闻弦歌而知雅意,怜花已明白了三公主的心意,应了一声,退出房去。
“解开我的穴道,我已完全清醒……”三公主道:“可以控制自己了。”
小燕子略一沉吟,依言解去三公主的穴道。
三公主挺身坐起,道:“小燕子,察看伤势,一定要脱去衣服么?”
“是啊!我又没有学过把脉看病的技术,只有用眼睛看了,看过了伤势才能想办法啊!”
“小燕子,你可知道,你看过了我的身体……”三公主道:“我以后……怎么再嫁人呢?”
小燕子叹口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伤势发作时那么痛苦,别人如何对付你,你也无法反抗,为什么不早医好它呢?死亡和嫁人比起来,那个重要呢?”
“你好浑啊!小燕子……”三公主苦笑一下,道:“你既然觉得那不重要,我就脱给你看吧!”
“我就知道,公主比怜花姐姐聪明。”小燕子道:“告诉我,伤在哪里?”
“在小腹地方,每一次发作,都由那里开始……”三公主缓缓宽衣解带,真的脱下了衣服。
望着三公主脱下衣衫的粉白肌肤,小燕子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
看着如此一个美女脱去衣衫,小燕子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看了一阵,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这一阵视觉的刺激,小燕子似是突然长大了不少。
“小燕子,你看这样够不够……”三公主的声音,传入了小燕子的耳际。
小燕子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三公主却已闭上眼睛。
但她的上衣已脱,只有一件红肚兜,遮着一对玉乳。
红肚兜的下面已翻折上去,露一个浑圆的小腹,小腹以下绿裙掩遮。
小燕子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道:“公主,在下问什么,希望公主能据实回答我。”
“你问吧,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小燕子伸出手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上,道:“每次伤势发作,皆由这儿开始,对么?”
“对,好像那里面蛰伏着一个活的毒物,只是无法把它取出来。”
小燕子暗中运气,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之上的右侧,顿然有一股热力直透出来,道:“我用本身纯阳之火试试,但三公主要运气配合,免得受伤。”
“好吧!我全力以赴,不过,我如抵受不住呢?”
“那就告诉我,但我相信苟老前辈门下弟子,内功造诣必已登堂入室。”小燕子道:“如若能够一口气逼出你内腹之毒,就可以放手和魔教中人一战了。”
几句话,激起了三公主的豪气,道:“小燕子,我伤势如能医好,我要跟你闯荡江湖,找魔教中人报仇!”
“好啊!”小燕子略一沉吟,又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三公主大感失望,道:“为什么嘛?”
“你是公主的身份,到那里都有官府人迎接,我们如何能和你走在一起?”
“不会的……”三公主道:“我和你们行走江湖时,我只是一个江湖女子,凡是你们的规矩,我会全力遵守。”
“这就好商量了,等我跟小和尚、小道士说好了,再答应你,现在,我们开始疗伤。”
一股热气,由小燕子的掌心中透射而出,攻入三公主的小腹之内。
三公主也默运真气,和那股热力融合,循行于经脉之中。
果然,燕春风感受到三公主内腹中有一物似在蠢蠢欲动,立时加紧施为。
千年参工补助他数十年修为的功力,在神物和良师相辅之下,小燕子功力十分深厚,整个右掌开始泛成红色。
但三公主却已承受不了,全身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只不过,还在咬牙苦撑。
小燕子也感觉到三公主在强制忍受,只是求功心切,希望以本身的纯阳真力,配合三公主的内功,炼毁腹中毒物,一面鼓励三公主全力迎合,一面加紧施为。
只可惜,三公主已无法再忍受下去,发出了一声尖叫。
“住手!”一个冷厉的声音传入耳中,声音不大,但小燕子却听得心头一震。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美妇,满脸冷肃的站在房中。
她来的无声无息,小燕子竟不知她何时进入了房中。
但最使小燕子惊讶的是,小和尚、小道士、王重山都守在室外,怎会无声无息的放进这么一个妇人。
何况,怜花还守在房门口处。
三公主似是已晕了过去,紧闭着双目。
“你这样会使她经脉受伤,武功全失……”中年美妇望着小燕子道:“年轻人,如此冒失……”
“你是谁?”小燕子吸一口气,跃下木榻,摆出一副迎敌的架势,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这点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力,当今之世,除了老瞎子之外,谁也教不出这样的徒弟了,说!你的师父是不是天雷老人……”
小燕子呆了一呆,道:“你认识我师父?”
中年妇人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是一片好意,但你们这等疗伤的方法,可曾想到如何善后?”
小燕子道:“她伤势发作时,十分疼痛,六亲不认,不但会杀自己人,也会变得痴呆,长久下去,整个人就会废了。”
中年妇人又叹息一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先出去,让我看看她的伤势。”
“不行,你如是魔教中人,会害了三公主……”小燕子道:“我不能让三公主再受伤害。”
中年美妇淡淡一笑,道:“说的有理,老身苟慧月,你听过没有?”
“苟老前辈……”小燕子吃了一惊,道:“晚辈听师父提过你老人家。”
“哼!老瞎子,如何编排我?”
“我师父说,什么人我都可以招惹,就是不能惹你生气。”
“只说了这些么?”
“还有啊!……”小燕子急急地说道:“师父要我见到你之后,要大礼参拜,对了,我要给你叩头。”
说叩头就叩,真的拜伏于地,磕了一个头。
中年美妇似是被小燕子闹得火气全消,挥挥手道:“出去吧!”
“是!”小燕子又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礼,才退了出去。
目睹小燕子离去之后,苟慧月才冷笑一声,道:“丫头,起来了,装什么,难道你真能骗过师父这一对眼睛不成?”
三公主挺身,跃下木榻,拜伏于地,道:“弟子叩见师父!”
“唉!起来,起来,告诉我,那小子帮你疗伤时,可曾轻薄过你?”
“没有!”三公主道:“只是徒儿……”
苟慧月目光在三公主玉臂上掠过,神色一变,道:“丫头,你的守宫砂……”
三公主突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似是把心中的委屈、痛苦,全哭了出来,直哭个哀哀欲绝。
苟慧月也不劝止,让三公主痛哭了一阵后,才缓缓说道:“那小子既然占了你的身子,那就嫁给他吧!由为师作主,老瞎子敢不答应,我就杀了那小子。”
“不是他……”三公主穿好了衣服,道:“徒儿是在西域失身……”
“魔教?”
“是!徒儿接受了魔教四十九日的考验,度过考验之关,就不再逼我进入魔教……”
“那的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你度过没有?”
“弟子无能,支撑了三十日后,无法再撑下去了,眼看就将沦为魔教弟子,却有一个人愿助弟子渡过魔难。”三公主道:“不过,他要以弟子清白的身躯,作为报答。”
“你答应了他……”苟慧月脸色平静,看不出心中想些什么?
“弟子衡量利害、得失之后,答应了他,因为沦入魔教也无法保持清白身躯,弟子满腹悲忿,只望留下性命、日后好报此仇!”
苟慧月点点头,道:“那个人呢?”
“仍在西域魔宫之中……”三公主说道:“他本是魔教弟子。”
“度过了这次难关之后,他们就放你重回天朝?”
“那魔教的掌教倒是说话算话,经过了一场考验之后,就未再迫我入教,弟子在西域留住了两年,才被送回京城。”
“其他的我都知道了,你是去探望为师时,被他们掳劫去的?”
“是的,弟子知道师父即将闭关,希望在闭关之前能和师父小聚数日,故而南下探望,不料弟子无能,竟被人掳去。”
“不用再说下去了,我出关之后,就来看你,一路行来,江湖依旧,只是感觉到有些不对,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唉!这一次我倒要抽出一些时间,察看一下江湖上有了什么变迁。”
她没有责备三公主,显然对三公主的决定并不反对,但她绝口不提为三公主报仇的事,却让三公主大感奇怪。
依着苟慧月的脾气,一定会杀入魔宫,为这个金枝玉叶的徒弟出一口气。
但她竟然一句话也不提。
小燕子行到室外,只见小道士、小和尚、王重山三个人,聚在一块儿低声交谈。
看到小燕子行过来,三个人才面露喜色,迎了上去。
小和尚笑道:“小燕子,见到了苟女侠么?”
“见到了。”
“听说苟慧月的脾气很坏,是不是吃了一顿苦头?”小道士大为关心。
小燕子道:“你们如果肯传个警示给我,就不会弄得那么难看……”
这时,哭声由房中传出,小燕子大感不安,又道:“我虽没有挨骂,只怕三公主要受一顿痛责了。”
“你替公主疗伤是件好事啊!”王重山道:“苟慧月怎会责骂公主呢?”
“好事是好事,只是……只是有点不太雅观。”
“怎么回事呢?”王重山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燕子说出了疗伤的经过。
小和尚低声道:“我的妈呀!真是我佛有灵,苟慧月没有一剑杀了你!”
“这以后,要三公主如何做人哪?”王重山是宫卫出身,也知道公主身份尊贵。
“我看,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小道士一副足智多谋的样子,道:“我们要守口如瓶,小燕子,你更要紧记在心,这件事,让它闷在心里,连你爹也不能告诉他。”
“好吧,本来我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严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小燕子道:“你们这么说了,我记在心里就是。”
“还不严重啊!”王重山道:“这有关一个女人的名节,何况,她还是一位公主。”
“好了,我不说就是,不过,她想和咱们一起闯荡江湖,你们同意不同意?”
“这个……不大好吧……”小和尚说:“她是公主啊!咱们四个人一天到晚侍候着她,那可是活受罪啊!”
“不会的,她告诉我,她和咱们一样,咱们听江叔叔的,她也跟咱们一样,听命行事,用不着咱们照顾……”
“这件事,恐怕三公主也作不了主……”小道士道:“苟慧月既然来了,一切都得听她的。”
“对!”小燕子道:“她要跟我们到江湖上行走,就得照我们的规矩,要不然就不带她去。”
王重山摇摇头,欲言又止,心中却暗暗忖道:小燕子一片纯洁,不知天高地厚,她是公主啊,怎么能要她按我们的规矩行事,我们都听她的才对呀!
小和尚突然扭转话题,道:“两个魔教的人不会就这样消失在听蝉院中,我们要想个办法,找出来才是。”
“会不会已经离开了?”王重山道:“小燕子已搜察过这里的花树假山。”
“应该不会!”小和尚说:“我刚刚偷瞧了一下,整座的听蝉院都已被内宫侍卫重重的包围起来,人数之多,只怕有两百人以上,王彤亲自指挥坐镇,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飞鸟也不容易闯过去。”
“苟慧月可以进来,魔教中人就有出去的机会。”王重山提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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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同,你叔叔认识苟慧月,也知道她是三公主的师父……”小和尚道:“自然可以放她进来了。”
“这些事,用不着我们烦心了,苟慧月到了,咱们只要听命办事就成了。”小道士作了结论。
谈话之间,怜花已行了过来,道:“公主主请四位到厅中议事。”
四人入厅后不久,苟慧月已带着三公主行入厅中。
对这位誉满江湖的女侠,小和尚等都有着极高的敬慕,齐齐起身,行礼拜见。
苟慧月挥挥手,示意几人坐下,坐道:“小徒的事承几位援手相助,老身十分感激,但目下最重要的事,是设法解去三公主的虫毒,就老身所知,公主中的是活虫,那是万虫门中最高的虫术之一,幸好下虫人还在这里,这种虫术虽然利害,但也好医治,只要下虫人施术,引出活虫,人就立刻痊愈,所以,我们要生擒此人。”
“是,我们听候女侠差遣!”四人齐声回答。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七回 降魔驱虫
一道飞虹苟慧月开始分派职务了。
“小燕子,你和老身负责擒拿下虫的人。”
苟慧月目光一掠黑罗汉和白羽道长,又道:“你们两人担任守卫的责任,以阻止他们的去路,务求一击成功。”
“可是晚辈已搜查过听蝉院……”小燕子道:“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他们躲在我练功的密室中,那里铁门石壁,深处地下……”
三公主道:“要攻入密室,只怕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行。”
“力敌不如智取!”黑罗汉道:“但重要的是先要了解他们是否怕死?”
“魔教中人顽固悍强,不到绝地,他们不会自刎。”三公主说出了她的看法。
苟慧月道:“你是黑罗汉七巧僧吧?”
“正是小僧。”
“好,江湖上传说你智计百出,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
“小和尚的看法,应该采用水、火攻势最为有效……”
“好办法!”苟慧月道:“老身到此的消息绝不能泄露,以便出其不意,一击成功。”
黑罗汉说出了一番计划。
三公主练功的密室,在一座厢房之下,小和尚的决定是先用烟熏再火攻,二十担干柴在密室口处燃起,加上一些桐油,火势燃得很旺,强烈的浓烟抵隙而入。
两个魔教长老果然是隐藏在密室之中。
他们并没有把这些侍卫放在心上,只是计划引发三公主的虫毒,让三公主展开一场屠杀。
他们知道三公主的剑法精绝,也就乐得袖手看热闹了。
他们第二步计划是,召集汇聚在京中的魔教弟子,要他们两天后集齐人手,准备大闹皇宫,最好一举把皇帝老儿抓住,这就养精蓄锐,躲在地下密室中打坐调息。
这一段时日在宫中蛰伏,他们对宫中的实力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召集了分配在京中的魔教弟子,力量足可一拼。
但他们却未料到小燕子和黑罗汉这股突然出现的力量。
他们心目中唯一的劲敌是摘星手王彤。
浓烟加上扑鼻欲呕的桐油气味,两个武功精深的魔教长老也一样无法忍受。
一切都如黑罗汉预料,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打开密室的铁门冲了出来,挑开一部分燃烧的干柴,在浓烟中飞扑而出。
久闻魔教技艺,小和尚存着一试之心,见两个黑衣人由浓烟中飞射而出,迎面就是一掌。
黑罗汉是诚心试试,双掌竟然接实。
蓬然轻震中,黑罗汉跃起的身子,被震退五六尺远,落着实地。
但那黑衣人受到掌力一阻,也向下落去。
那正是烈火燃烧的地方,衣服虽为火势燃着,但人却没有受伤,第二度飞身跃落在庭院外面,就地一滚,熄去了火势。
这等放火逼敌的大阵仗,王彤也不敢自作决定,面报皇帝,请旨裁决。
皇帝要王彤早作准备,不要使火势失控,一切都照王彤的意思去办。
但王彤瞧得出皇帝心中的不快,对魔教中人潜入皇宫的事,有些不满。
皇帝没有责叱王彤,但也没有细问详情,更没有片言一语赐问三公主,显然是对三公主已不满意。
爱女虽然重要,但把魔教中人隐匿宫中,影响到皇帝的安全,更是赐死的大罪,能不追问,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两个黑衣人落入庭院,苟慧月、小燕子迎了上来。
四周数十个侍卫,虽未逼近,但却采取了合围之势。
黑罗汉、小道士、王重山挡在密室前面,已有十几名侍卫入室放火。
小燕子打量敌人,发觉怜花说的不错,两个人虽是一男一女,但却一般的高大,男的赤手空拳,女的手中却提着一枝鸠头杖。
苟慧月打量两人一眼,冷冷说道:“哪一位是万虫门中人?”
“老身出身万虫门,但现在已身为魔教长老!”黑衣老妇人冷冷说道:“看今夜这个阵仗,你们是准备动手了?”目光转动,四下打量。
这时,天色已暗,夜幕将垂。
但王彤早已有备,低喝一声:“亮灯!”
刹那间,火光闪起,亮起了十几支火把,还有五盏孔明灯,分由不同的方位照射进来。
整座的听蝉院,都在火光的照耀下。
苟慧月看四周防守的布置,估算敌人已完全失去了黑夜遁逃的优势,才淡淡一笑,道:“听说万虫门中,能够施下活虫的只有少数几人,想来,你在万虫门中的身份,定然是很高了?”
“不错,你可是想试试老身施下活虫的手段么?”
“可以。不过,你先回答我几问题?”
“那要看老身是否高兴回答。”
“为什么要投入魔教?”
黑衣妇人冷冷一笑,道:“你问得太多了!”
突然一扬右手,两点绿芒疾飞而至。
面对着会施放活虫的人,一道飞虹苟慧月也不敢心存大意,立刻拔剑击出。
剑入手,已飞起一道寒芒,眨眼间,竟在身前布成了一片寒网剑幕。
剑势之快,真叫人目不暇接。
那两点绿芒,竟被剑势劈斩成一片片碎屑落下。
苟慧月感觉到着剑处,毫无力道,落地的碎屑,微带血腥。
似是一种活的小虫。
可惜,已被斩碎,看不出那是什么样子的小虫。
黑衣老妇人脸色一变,道:“你是什么人?”
她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招,不禁心头一寒。
苟慧月没有回答,也不容她再施袭击,长剑一摆,攻了过去。
剑如撒布渔网,化成一片光幕罩了下来。
小燕子也同时出手,攻向另一个黑衣人。
他诚心要在苟慧月面前,施展一下本领,看来人未带兵刃,竟然也不亮剑,飞跃扑击,攻出一掌。
黑衣人冷哼一声,举掌迎击。
双掌接实,黑衣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原来,小燕子一出手就用出天雷神掌,一股强大的掌力中带着猛烈的热力。
黑衣人干思万想,也未料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侍卫,竟然身怀绝技,掌势相触,立时被震断了右腕。右掌的肌肤也变成黑色,似被火焚。
苟慧月也制住了那黑衣妇人,一剑刺穿了对方左肩,同时点了两处穴道。
两个黑衣人的武功不是很差,只是他们遇上了中原两位最高的高手,只一个照面,双双受伤被擒。
王彤带走了那黑衣男子,苟慧月却把那黑衣妇人带入一座雅室之中。
黑衣人身上有六处穴道被点,虽然身怀异术,却是无法施展。
苟慧月冷冷地说道:“解去三公主身中的虫毒,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解开你的穴道任你离去,不肯答应,我就一剑一剑斩你,斩到你答应为止。”
黑衣妇人道:“老身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解去三公主的虫毒了。”
苟慧月长剑一挥,斩去了黑衣妇人右手一根小指,道:“胡说八道,我只要花些工夫内力,仍能解去三公主身中的虫毒。”
黑衣妇人想不到苟慧月下手如此狠毒,一句话就斩了一个手指,不禁一呆。
苟慧月又道:“你答不答应?”
剑光洒落,又断一指。
黑衣妇人吁一口气,还来不及答话,苟慧月已冷冷地再道:“这一次,我要刺瞎你一只眼睛。”
黑衣妇人吃了一惊,急道:“且慢!”
“答应了,是么?”苟慧月冷厉的剑芒,已指向衣妇人的左眼。
“好。我治好她的虫毒,你真的会放了我么?”
“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但你如想借故要什么花样,那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好!先把三公主平放在一张木榻之上,再准备好一瓶上好的烈酒……”黑衣妇人目光一掠苟慧月,道:“还要一只肥壮的公鸡。”
“还有么?”
“够了,就是这两样东西,但行法引虫之时,一定要解开我的穴道。”
“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搞鬼,我出剑很快,在我全神戒备之下,你连寻死的机会也没有。”
“我已领教过了,只希望你答应的事,不要变卦!”
三公主被安排在一间雅室中,躺在一张木榻上。
为了使她安静,苟慧月点了她的睡穴。
黑衣妇人把烈牺倒在一个瓷碗中,燃了起来,立时泛起一片蓝色的火光,然后,由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些金色的粉末,投入了火光之中。
一股怪异的香味,混入了酒味之中,布满全室。
苟慧月提剑站在那黑衣妇人身侧,严密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燕子、黑罗汉、王重山、怜花分站雅室四周。
黑衣妇人双手在三公主小腹处不停的揉,口中念念有词。
大约一刻工夫之久,黑衣妇人突然站起身子,抓起公鸡和桌上的小刀,右手一挥,斩断了鸡头,一股鲜血疾喷而出。
三公主的鼻孔之中,似是飞出一点绿芒,急急射入了鸡身之中。
没有人看清楚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但却都看得心生寒意。
黑衣妇人立时把鸡身投入了燃烧的烈酒之中,道:“好了。”
苟慧月道:“那是什么东西?”
黑衣妇人道:“老身养的活虫,它已习惯于寄身在三公主的身上,如不把它熏醉烧死,我怕它会再找上三公主,所以,只好牺牲它了。”
苟慧月道:“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动物,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不行,这是老身的秘密,至少今天不行,下一次我们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也许老身会让诸位瞧瞧。”
苟慧月道:“我答应放了你,绝不改变,不过,要等到三公主完全恢复之后,你才能走。”
黑衣妇人道:“她现在已经恢复了,你解开她的穴道,立刻可以证明。”
苟慧月沉吟了一下,解开了三公主的穴道。
三公主挺身坐起,道:“师父,就是她,在我身上下虫!”
“我知道……”苟慧月道:“她说你虫毒已解,试试看,是真是假?”
三公主运气相试,果然虫毒已解,立刻精神一振,随手抓起了长剑,指着黑衣妇人道:“我被你折磨了一年多,内心积存了无限的怨恨,来吧!我们公公平平的放手一战,生死无怨!”
黑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三公主,不要逼我,凭着真实的武功,也许我非你之敌,但老身还有自救之道,逼我拼上老命,三公主未必一定能讨得好去!”
“云儿!……”苟慧月拉一把三公主,道:“我已经答应她,只要不再暗动手脚,就放她离开,你不会让为师失信于人吧!”
“弟子不敢!”三公主欠身说道:“那老妖妇以虫毒制我,一年多来,把弟子折腾惨了……”
“那也不能怪我,咱们彼此敌对相处,自然是各为其主了”你可以走了!“苟慧月冷冷的打断了黑衣妇人的话,道:”希望你尽快离开京师,下次再遇上,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黑衣妇人叹息一声,道:“很好,苟女侠名不虚传,果然是言而有信,老身这就离开了……”
黑罗汉一横身拦住了黑衣妇人,道:“不好意思啊,小和尚不是找麻烦,只是想向你老人家请教两件事情?”
黑衣妇人精通汉语,点点头,道:“好吧!你这小和尚挺有礼貌,你问吧,不过,不能说的,老身可不一定会告诉你。”
“三公主身中的虫毒,日后会不会再发?”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关心的事,只不过,小和尚却最先想到。
“不会!”黑衣妇人道:“她中的是活虫,虽然老身随时可要它发作,但只要除去身中虫母,就完全摆脱它的毒害了。”
黑罗汉点点头,笑道:“好!你老人家虽非中原人氏,但倒也有中原英雄的豪情坦然,佩服,佩服。”
一顶高帽子扣过去,那黑衣妇人脸上竟也泛起了笑容。
打铁趁热,小和尚接着问道:“第二件事问的有点过份,不过你如肯说出来。可以使我们大广见闻,那可是一件大大的荣誉啊!”
“老身能说的自然会说,不能说的,老身也不会被你骗出口来!”
“苗疆虫毒大都是放在食物茶水之中,让人服用,那应该是一种粉末之类的药物,你老人家这活虫是怎么让人吞下去的?”
黑衣妇人脸上泛起了一股颇为自负的神色,道:“不错,苗疆的万虫门中确有很多下毒的高手,下虫的方法也叫人防不胜防,真正能役施活虫的人却是屈指可数了,连老身算上也不过三五人而已。”
“同样下虫,一般的取人性命。难道还有死虫、活虫之分么?”
黑罗汉装出满脸不解地问。
“大大的不同了!”黑衣妇人道:“所谓死虫就是一般的下虫方法,把虫毒下入酒食之中,让人服用,然后定时定期发作,但老身这活虫就大大不同了。”
“小和尚眼界不宽,可也听说过下虫之道,非吞入腹中无法伤人。”
“皮相之论,孤陋寡闻!”黑衣妇人冷冷说道:“能玩活虫的人,早已经犯不着把虫毒置入酒中了,老身可以役施活虫在百丈之内侵入人身。”
室中人都听得心头大震,由心底冒出来一股寒意。
黑罗汉淡淡一笑,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说,你在百丈之内随时可以放虫伤人了?”
黑衣妇人淡淡一笑,道:“小和尚,你可是怀疑老身会暗算诸位么?”
“这个,我想不会吧!……”黑罗汉道:“我们都在全神戒备着,如有活虫侵袭,至少我们有点感觉才对?”
“不错!”黑衣妇人目光投注在苟慧月的身上,接道:“如若一个人的修养,能到了这位女侠的境界,天下最利害的活虫也无法侵犯到她了。”
“是极!是极!”黑罗汉道:“这位女侠是我们中原武林中顶尖的高手,放眼江湖也没几个人能在她剑下逃生,老前辈,可算是第一个在她剑下留命的人了。”
以苟慧月的修养,也不禁脸上泛现出一抹笑意。
高帽子的威力,当真是无远无界,天下能有几人可以逃避?
“这就难怪了!”黑衣妇人笑道:“这位女侠剑网的绵密,连老身的飞虫也无法侵入了。”
苟慧月淡淡一笑,道:“你可以走了,记着!走的越远越好。”
“是是是……老身告退!”黑衣妇人转身向外行去。
“老前辈!小和尚送你一程,听蝉院外警卫森严,老前辈纵然不放在心上,但如冲杀出去,恐怕要费一番手脚了。”
“好!好!”黑衣妇人道:“小和尚,老身不会白白受你一番照顾,日后,必有报偿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老前辈请……”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去。
目睹两人离去之后,小燕子突然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小道士,小和尚怎么会变得这么有礼了?”
“我看他是别有用心。”白羽低声地道:“小和尚临去时给我扮了一个鬼脸,我得赶快去接应他一下。”
一闪身,疾如飘风而去。
“早就听说黑僧、白道人小鬼大,果然是名不虚传。”苟慧月微微笑道:“小燕子,你和他们长久相处下去,当心被他们带坏了。”
“师父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小燕子叹息一声,道:“魔教东进,整个江湖都笼罩在一种邪恶的诡秘之中,必需要操刀一割,但必需要有霹雳手段的人,心地太好的人是不能操刀。”
“想不到老瞎子会这样教育他的弟子……”苟慧月幽幽一叹,道:“他和我订下了一场赌约,看来,他已经胜券在握了,你见着他时,告诉他,这场赌约我认输了,到时候,我会登门拜见,任他处置。”
“只怕老前辈再难见到他老人家了……”
苟慧月脸色一变,道:“为什么?以他深厚的功力,活上个百多岁并不是件难事,难道他……”
“家师把一身功力,已转嫁到晚辈的身上……”
“那是说,你害死了师父,老瞎子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苟慧月目中神光闪动,竟然隐隐现出杀机。
三公主只看得心神震动!
她知道师父的性格,这是真正的生气了,出手一击,必将是追魂夺命,她手中有剑,剑上寒芒颤动,似已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大大有立刻出手,才能抚平心中那份愤怒、不安之意。
“老前辈误会了……”
小燕子无限委屈,急急地接着说道:“弟子虽然是愚昧,但也不敢如此大逆不道,但是,家师说他天年早尽,已经多活了好几年,就是在等着晚辈入门,他托请江叔叔代他物色一个……”
“哪一个江叔叔?他叫什么名字?”苟慧月打断小燕子的话,急急问道。
“江千里,江叔叔。”
“是他!”
“他是师父近年中,唯一交往的好友。”
“所以,你就接受了他转嫁给你的一切功力……”苟慧月激动地道:“让他油尽灯枯,早日绝命。”
“晚辈不敢!”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讲清楚一点……”苟慧月余怒仍存,杀机仍旧是未息去分毫。
“师父点了晚辈的穴道,以灌顶大法,传燃薪火,晚辈心中虽是悲痛欲绝,但却无能抗拒……”
“哼,可恶!他要死也该等我去认输之后才死啊……”
“家师传薪之后,告诉晚辈说,要我代他完成三个心愿,然后,就自闭石门,不再和弟子相见。”
“你是说,老瞎子还活着?”
“晚辈不知道,那座石洞深在山腹中,那扇石门是唯一通气的地方,关闭之后,与世隔绝,人在那种环境中,那里还能活得下去!”
“你怎么不将石门打开来瞧一瞧,老瞎子内功精深,已快成为金刚不坏之身,应该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嘱咐弟子,最快也要三年之后再启开石门,否则,那就是背弃遗命,害他沦入魔道……”
“有这样严重么?”
“是,晚辈句句真实,绝无一言一宇虚假。”
“他要你代他完成什么心愿?”
小燕子含着泪水,伤心地说着——一、尽力逐出魔教,以解武林之危。
二、不得出任朝廷,为官牧民。
三、要听江叔叔的命令行事,不得违命抗拒。
说着,小燕子抬眼望着葡慧月,又道:“所以,江叔叔要我和黑僧、白道走在一起,晚辈是不能不听了,何况,他们江湖经验丰富,日后,晚辈还要借重他们两人的帮助,完成心愿呢!”
“只有这些么?……”苟慧月望了小燕子一眼,忽然问道:“他还有什么惊人的嘱咐没有?”
“有!”小燕子道:“但,晚辈不敢说。”
苟慧月冷冷地说道:“有什么不敢说的,天雷老人的衣钵传人,怎么会如此胆小怕事呢?”
小燕子笑了笑,轻声说道:“晚辈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在言语上开罪了老前辈,因为师父曾经说过,天下所有的人我都可以开罪,但是,绝对不可以开罪了你老人家——苟女侠。”
“老瞎子真的这么说过……”
“是,师父说,他最怕的人就是老前辈……”
“他怕我,……”
“但最敬重的人也是老前辈,师父如此,我这做徒弟的怎敢不怕。”小燕子语气真挚,脸上泛起了笑容。
但是,苟慧月却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水,道:“我误会他二十个年头了,我一直认为他轻视我……”
“不不不……”小燕子急急接道:“师父提起老前辈时,一脸诚敬之色,就好像是拜神求佛一样。”
“老瞎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多活几年,这两年我闭关静思,也把很多事情想通了。”苟慧月道:“可是,你竟然等不及我去见你,就这样死了。”
“老前辈!”小燕子黯然接道:“师父留了一封信给你。”
“怎不早说,在哪里,快拿给我……”
小燕子道:“留在石室里,仍然揣在师父的衣袋里。师父说,晚辈如若有缘能见到老前辈,就把这件事奉告前辈,如是无缘相见,就要晚辈启开石室之后,把它烧了,而且不得拆阅。”
苟慧月抹去脸上的泪痕,极尽轻声地说道:“小燕子!有什么要我帮忙你的地方,只管提出来吧!”
“如有苟女侠出面主持大局,中原武林同道就有救了。”
随着话声,江千里大步走了进来,黑僧、白道和王彤鱼贯相随身后,也一一的走了进来。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八回 少林揭秘
“江叔叔!”
小燕子欢叫了一声,向江千里扑了过去,一副如见亲人般的快乐。
“你就是江千里?……”
“是,江某有幸,拜识女侠。”
“不用客气了,小燕子已经告诉了我你的事情,老瞎子这些年来多亏你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他如能听到这一句话……”江千里道:“必然会雀跃而起,说不定连失明的双目,也会重见光明呢?”
“江兄,这太玄了吧!”王彤低声说道:“苟女侠是何等身份?
你岂可信口开河?“
“是真的……”江千里道:“他本就有自医双目的能力,使它重见光明,但是他却不肯复明。”
三公主突然接道:“为什么?”
“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让他爱看的人、物……”
“这个……”
三公主正想出言辩解,但见师父垂首含泪,立刻住口。
“他身中魔教七煞毒针,虽仗凭着深厚内力,可以压制奇毒,不让它发作出来。”江千里道:“但他实在活得很辛苦,每天要耗费两个时辰的时光和毒性抗拒,这也是他自求速死的原因,我把小燕子引入他的门下,完了他最后的心愿,为使小燕子有能力搏杀强敌,才转嫁内功。自闭石室,以求解脱……”
“江千里,你为什么不多等两年再把小燕子引入他的门下。”
“苟女侠,我已经等了五年,实也不忍再见他毒发时的痛苦……”江千里道:“何况,魔教东进,江湖上大劫已成,再晚了也来不及了。”
“天啊!难道这就是定数,我为什么想了二十年才想通这件事情,二十年大梦初醒,人醒来恨事已铸,当今之世,只有我能助他解去七煞毒针,可是,我却误了他。”
“是定数。江某人是做梦也想不到在此地能遇上苟女侠,而且,又是如此一个清朗明澈的局面,恨只恨我江某人胆小如鼠,心畏苟女侠的快剑夺魂,竟然不敢寻上门去,拼着一命代义兄求告女侠……”
“你是他的兄弟?……”苟慧月讶异的望着江千里,道:“他是真的认了你,还是口头上随便收。”
“是真的……”江千里黯然说道:“有一次,他自行寻死,江某人斗胆和他争论,说他畏苦求死,自私可耻,而且,言而无信,准备把武林绝技埋入泉下。那次争论之后,他才认我作为兄弟,但却要我一年之内,帮他找到衣钵传人。他活得太辛苦了,日日如利刃刺心,因此,江某人找到了小燕子,孩子虽然才慧绝伦,但却无法使功力速成,所以,借王统领之力,取到了千年参王,再加上义兄转嫁薪火,才造就小燕子这个人才。”
苟慧月道:“听说他留了一封信给我,他双目已瞎,什么人帮他代笔写的?”
“义兄自己写的,他目盲心不盲,感应能力之强,可辨识十丈落叶的声音……”江千里叹息一声,道:“三年后开启石室之门,苟女侠就可以见到他一手铁钩银划的好书法了。”
“好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开石门……”
“义兄如是阴灵有知,定会含笑九泉的。”江千里话题一转,道:“当世的各大门派都已被魔教控制,苟女侠既已重入江湖,就该替武林主持正义!”
“不,小燕子如今已得他真传,技艺绝不会输我,何况,扫荡魔教是他的遗言,小燕子岂可违背遗命,我会全力相助。云儿,收拾一下,跟为师的走!”
“好,弟子也正有事禀明师父。”三公主道:“弟子想抛去公主的头衔,和师父一起闯荡江湖,帮助小燕子扫荡魔教。”
“你早已是江湖人了,再入江湖帮助小燕子我不反对,而且,为师的也正有此意,我带你离开此地,就是要把为师近年中体会得到的剑艺绝学,传授给你,我不能让老瞎子专美于前。但你抛去公主的头衔,为师的却不赞同,你生为金枝玉叶,岂可自甘弃之。”
“生在帝王家,有什么好?深宫幽居,有如犯人何异,父王、母后各有专宠,一年中也难得见几次面,见面如见官,先要行上宫廷中烦琐的礼仪,他们真正关心的是国事江山和是否还受到皇上的恩宠……”三公主无限黯然地说,“我是很受父王宠爱的女儿,还可以恃宠为自己争到几分自由,一般的所谓金枝玉叶早就被父王视为礼品,配嫁给他的宠臣爱将,不管女儿的感受如何?或是当作奖赐,赏给了功臣,我为了父王的江山远赴西域,受尽了诸般的折磨,但回到京师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慰问奖励,只怕反而认为我是祸国之源……”
“不会吧!我知道皇上很喜爱你……”苟慧月道:“因为我传你武艺,他还特地的接见过我。”
“是!他没有逼我嫁人,就是希望我留在宫中,能保护皇宫中的安全。”三公主说:“但西域归来,我已感觉到父王对我已在慢慢的转变……”
“这个,要不要我和皇上谈谈?”苟慧月道:“我们虽只见过一面,倒也颇谈得来,再说他也是人,没有什么好怕的,谈的好,你就留着这个公主的头衔,谈不好,为师就带着你离开,看看谁能奈我何?”
王彤吃了一惊,忖道:她是江湖奇人,剑艺精绝,对朝廷中的法度、礼仪可未必放在心上,她若真要去见皇上,这内宫中虽然云集了近两百名侍卫,又有谁能拦得住她?
想着,他当下便笑道:“如果三公主愿意离开内宫,苟女侠又不反对时,那倒是个很好的主意了。”
“为什么?”苟慧月奇道:“她是公主,皇上的爱女,她为什么要逃入江湖?”
“因为,她带来了西域的魔教弟子,潜伏在内宫之中,皇上早知道了。”王彤道:“事实上,三公主已犯了藏匿敌人、欺骗皇上的大罪,皇上是一国之君,怎能容下近身臣子如此冒犯龙威,但等此间事了,很可能下令处置三公主……”
“这怎么能够怪她,她一身涉险,独承苦难,也是为她父皇的江山,当皇帝就可以不讲道理、不分黑白了么?”
王彤虽然心中焦急,但他心中明白,不能把事情弄僵,一巴激起了苟慧月的怒火,让她失去自制,那就大大的麻烦了。
“伴君如伴虎啊!”王彤道:“目下皇上正遭受内忧外患的困扰,老前辈如肯带公主离开皇宫,既可保全公主,也给了皇帝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苟慧月似是个相当固执的人,还待出言反驳,忽见三公主口齿启动,一说了数言。
她用的是传音之术,别人只见她口齿动,却不知她说些什么?
但苟慧月的脸色却缓和下来了,点点头,道:“好吧!你就写一份辞王表章,交给王彤转呈皇上。”
“这个王某人理当效劳。”
苟慧月目光转注到江千里的身上,道:“江湖上的情势,是否已经到了发发可危的时刻了?”
“是!各大门派及江湖上的帮会,大部分都受到了来自外力的控制,必需要立刻动手,分别解决,先行找出几个重大门派被控制的原因。”江千里道:“然后,以谋对策,如若等到他们力量汇集、合流之后,那就不易抗拒了。”
“能不能给我十天时间……”苟慧月道:“十日后,我再和你们见面,共同应付危局,以渡劫难。”
说着,带着三公主和怜花飞身而去。
“唉!这位苟女侠把朝廷中的事物,也当作江湖中事来处理。”
王彤长长吁了口气,道:“当真的是可怕极了,江兄,最好别再让她入皇宫了!”
“我想,三公主会婉转的告诉她个中的利害……”江千里道:“她为了一句气话,拒绝再和她心中情郎相见,而且一把沙石打瞎了情郎的眼睛,这一气气了二十年,终于铸成一生恨事。”
“江叔叔,她就是师父的红颜知己么?”
“不错,他们是当代江湖上最有成就的一对情侣,却因一句气话,翻脸分手,前十年你师父还一直追觅她的行踪,希望能挽回芳心,却不料苟女侠铁了心,就是不肯再续前缘,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师父身中七煞毒针,是在被苟女侠打瞎之前?还是打瞎之后?”
江千里道:“当然是在打瞎之后,你师父如非双目瞎去,魔教中人如何能伤得了他一根汗毛呢?”
“江叔叔……”小燕子想了想,道:“我师父是何等身手,怎么会避不开苟女侠的一把飞沙……”
“我想,他是故意受伤的,希望能一消她心中之气,但苟女侠仍是不肯回心转意,你师父白瞎了一双眼睛,也给了魔教中人暗算他的机会。”
“这女人好毒好毒……”小燕子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却听得江千里出了一身冷汗,急急说道:“小燕子,上一代的私人情仇,和你无关,不可任意批评,口出狂言……”
“我不怕她!”小燕子说道:“她那样折腾师父,我不找她算帐,已经是天高地厚了呢!”
“小燕子!……”江千里有些火了,冷冷地说道:“你师父心目中最敬爱的的人,你也敢伤害她么?”
“小侄不敢”
江千里发了脾气,燕春风还真有点害怕。
“苟慧月就是你师父心中最敬爱的人,有一天,你启开石门,取出遗书,而苟女侠因你的不敬,没有到场,你要如何向你师父交代。”
“小燕子明白了,以后再也不敢放肆了。”
江干里叹息一声,转向王彤道:“这一次是向你求助的,希望你能调动一批人手,支援我们。”
“行!王某人能办到的绝不推辞,如是京城中平静下来,兄弟准备和江兄同入江湖一行呢!”
江干里笑了笑,道:“那是最好不过,有你同行,可以随时调动官兵助威,那就帮忙太大了。当然,最意外的是得到葡慧月和三公主这股强大的助力,不过,王兄,三公主投入江湖,皇上会同意么?”
“我想不会追究,据兄弟近日观察,皇上对三公主的宠爱日渐消退,M对她引入魔教高手混入皇宫一事,更为不满,让她长年留在深宫之中,恐怕有害无益,何况,皇上知道她为魔教所乘,早已不再信任她了。”
“唉!生在帝王之家,真倒未必是福啊!”江千里道:“但三公主投入江湖之中,此后又何去何从呢?”
“这恐怕要你江兄大力成全了。”
“我?……”江千里订异地道:“我哪有这等能力。”
王彤低声地和江千里交谈了一阵。
江千里回顾了小燕子一眼,道:“我尽力而为吧!不过,这件事要苟慧月同意才有希望的。”
“江兄肯全力支援就行,其他的,由他们自然发展吧!”
“我明白了。”江千里道:“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给我们住下,给小燕子两天假期,让他父于、母子团聚两日,然后我要利用余下八天的时间,让他们练习一些武功,苟女侠一回来,我们立刻动身。”
王彤道:“江兄准备先到哪里?”
“嵩山少林寺,如果顺利,就转往武当山一行,依序是神刀堂、丐帮总舵,这四个地方能安定下来,魔教想在中原立足,就不太可能了。”
“好,王某也去准备一下,我尽全力协助。”
苟慧月很守约定,第十天的日落时分,果然带着三公主赶了回来。
江千里也利用这几日的时间,要小燕子尽可能把一些武功传给黑僧、白道、王重山三人。
他们年纪虽都不大,但是,却是此行的战斗主力。
小燕子和父母团聚了两日,天伦之乐。述说不尽,余下的八天,小燕子都在传授七巧僧等三人武功。
小燕子要求严格,不假词色,还真把黑僧、白道、王重山折腾的席不暖暇,连觉都不敢睡,偷偷苦练。因为,小燕子口舌如刀,骂起人来一点也不留面子。
所以,时日虽短,但三个人却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王彤协调了五城兵马司,调了一万名精锐的步兵,进入京城,住扎在皇宫四周,保护皇宫,布置之严,已到了飞鸟难渡之境。
他确实在全力帮忙,由厂、卫中选了四十名精锐高手之外,由内宫侍卫中也选了四十名高手随行,另有燕飞、韩涛、赵保、陈宏、金天祥随行,加上了江千里等五人,三公主、怜花二女,近百骑健马出了京城,直奔嵩山少林寺中。
苟慧月却是一人独走。
最妙的是,王彤请了一道圣旨,指派马文中全力协助王彤,派步骑精兵八百名,到嵩山少林寺外听用。
王彤等一行人赶到少林寺外,马文中的八百精兵,早已把少林寺团团围住。
马文中亲自率军,赵二堤、鱼化龙、姬重天、张不空四大高手,竟都随马文中同来少林,也算得上是精锐尽出了。
迎上王彤,马文中微笑道:“接到圣旨,我就想到可能是你王兄从中安排,看来是没有猜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马兄派人送王某回京,在开封城外遇上了众多的高手拦截,那为首的人就是少林的高僧。”
“真的如此简单么?”
王彤微微一笑,道:“马兄,何必深究,有些事,心中明白就好。”
“你要如何攻打少林寺呢?……”马文中道:“兄弟兵马昨日赶到,立刻分开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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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中人可有反应?”
“没有!”马文中道:“他们作息如常,似是没有发生事情一样,这份沉着,倒是令人敬佩!”
目光转注到江千里的脸上,道:“怎么?江大侠也投身入内宫侍卫中了?”
“没有。江某依然故我,丝毫没有改变,江某还欠大人一笔黄金,此间事了,就设法奉还。”
“好,有帐算明,希望江大侠对我有个交代!”
“两位恩怨,全出误会,找个时间,王某人人作东,替两位说合说合……”
马文中微微一笑,道:“由王兄出面,什么事都好说了。现在,先办正事要紧,王兄是此行的龙头,想必早已胸有成竹了。”
王彤道:“先礼后兵,马大人和江兄各选两人,随行入寺,先和少林寺中方丈谈谈,再作决定。”
马文中选了鱼化龙、姬重天同行,江千里选了黑僧、白道同行,王彤选的是小燕子和三公主。
不过,三公主已改着男装,青衫佩剑,脸上也经过了一番改扮,马文中竟然也没有认出来。
黑罗汉七巧僧出身少林寺,虽已被逐出门墙,但香火之缘仍在,此番回寺,却是以问罪的身份重入少林,撇开了武林正义,那就是以下犯上的举动。
小和尚虽然是个很洒脱的人,但心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就连走起路来,也有着一股别扭的感觉。
用不着请人通报,他们一行九个人刚入寺门,立刻有九个大和尚迎了上来。
九个人迎接九个访客,那是说早已有了准备,必要时,阻拦入寺的意思。
黑罗汉低声说道:“居中的老师父是达摩院的主持大觉长老,左右两位老僧也都是长老身份,少林寺有十二位长老,一十子就出动了三位。”
“小和尚……”小燕子低声问道:“另外六个和尚又是什么身份呢?”
“达摩院的上座高僧……”黑罗汉道:“他们虽然不是长老身份,但正值中年,体力旺盛,技艺成熟,登上达摩院上座僧位,就是专司追捕逃徒、御抗强敌的责任,他们才是少林寺中真正的主力。”
“这样的上座高僧一共有多少人?”小燕子提出问题。
“没有一定的名额,所以不用勉强凑数,不到一定武功水准,无法升登上座。”黑罗汉道:“这一代少林寺高手辈出,就小和尚所知,达摩院上座僧众,已有三十多人了。”
“这么说来,一旦动手,这一战必然是惨烈绝伦了?”小燕子道:“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叔,你不能和他们动手吧?”
“但愿我佛有灵,最好双方不要动手,只在口头上作一番争论…… ”黑罗汉苦笑道:“那才是上上大吉呢!”
谈话间,双方已彼此行近到三尺左右,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居中一僧,单掌立胸,低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大觉,见过各位施主。”
王彤一抱拳,道:“大师可还记得昔年的旧友王彤么?”
“记得倒是记得,不过,听说王施主已出任内宫中统领之职,权倾一时……”大觉大师道:“今日兵围少林寺,不知有何见教?”
江干里道:“草民江千里,大师如肯方便,请上复贵寺掌门一声,就说河南巡抚马大人、内宫统领王大人和山野草民江千里求见一面,有事相商。”
“诸位挟重兵而来,分明是逼人就范,这‘求见’二字就用得太客气了。”
“不管大师的想法如何,但局势已经非常明显,和、战之局恐已非大师能作决定了。”
马文中道:“通报贵寺掌门,由他作个决定,大师就用不着担付太多的责任了。”
大师沉吟一阵,道:“说的有理,诸位请在此稍候,贫僧亲往通报,不过,贫僧未回来前,还望诸位尊重少林寺规,不得强行入寺。”
“好!我们恭候大师……”王彤道:“贵寺方丈和王某谊属老友,彼此也曾患难相扶,什么事都好商量,请大师转告王某人的一片诚心。”
大觉点点头,转身而去。
足足等候了半个时辰之久,还不见大觉归来,小燕子已忍耐不住,低声道:“老和尚是诚心要我们了,小道士,咱们先冲过去!”
“不要!”黑罗汉道:“大人都能忍耐下去,我们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冲过去,一动上手,那就有理说不清了,你看。
大觉长老回来了……“
抬头看去,果见大觉快步行来,道:“本寺方丈愿意接见王施主……”
“江某人可否同往呢?”
“老衲斗胆作主,增加一位,不能再多了。”
马文中道:“我们在那里等候消息呢?”
“请入迎客精舍,由老衲奉陪。”
小燕子突然走上步,道:“大师,加两个小孩子没有关系吧;我们是王大人的长随……”
口中说话,人却牵住三公主的手,硬把三公主拉前了一步。
他心中纯洁,全无男女之别,何况,三公主现在身着男装,“这个……”大觉两道目光在小燕子脸上打量了一阵,确定只是两个形如书童的小孩子,点点头,道:“好吧!但你们只能守在禅房门外,不得入内。”
“行!一切照大师吩咐就是。”
小燕子、三公主获允随行,却使得江干里、王彤胆气大壮。
大觉招招手,一个小沙弥行了过来,带着王彤和江千里行入一座黄墙围绕的静院之中,沿途上僧侣遍布,显然少林寺已作了迎敌的准备。
绿竹环抱着一座很大的禅房,门口处,分站着四个中年僧侣,拦阻住几人去路,直待小沙弥入内禀报之后,才带王彤、江千里进入了禅房。
小燕子本想来一个混水摸鱼,但却被守门的僧侣拦住。
禅室中檀香袅袅,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少林寺掌门方丈大智禅师,身披一件大红色的袈裟,盘膝坐在一张禅床之上,床前摆了四张太师椅。
这一切,似是早经布置。
大智挥挥手,示意小沙弥退出去,而且,也示意他带上房门。
王彤道:“大师,故友旧识,怎么变得如此生疏起来了?”
大智道:“天有不测风云,人间有无常的变化,咱们是敌是友,真叫人难以分辨呀!”
王彤道:“这是什么意思,王某就听不懂了……”
江千里道:“大师,过去的交情不谈,江某人要请教的是,开封郊外拦截王统领的少林和尚,是不是大师派出的人?”
大智禅师点点头。
当面承认,倒是出乎王彤和江千里的意外,在他两人的推断之中,他会一口否认,绝不认帐,那就有得扯了。
“为什么呢?王某人对待少林寺有功无过,有恩无怨,何况,大师还是我的朋友。”
“王大人,你除了发觉少林寺中的僧人之外,还发觉了什么人?”
“这个很重要么?”王彤道:“纵有其他门派中人,又和少林寺何关?”
“韭常重要,你必须据实说出来,这件事关系太大了。”大智禅师的神情中充满期待。
似乎王彤的回答,能影响到他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发觉了很多人,除了贵寺之外,还有武当、丐帮及新近崛起江湖的神刀堂……”
大智禅师目中神光闪动,打断了王彤的话,道:“不对,应该有五大门派才对,牛、马、猪、羊、驴,五个人共五大门派…… ”
话声顿了顿,又道:“既是有如此众多的门派袭击你王大人,不知王大人为什么先找上少林寺来,可是觉得少林寺最好欺侮么?”
“唉!我们多年交往,想不到大师还会有如此的误会……”王彤道:“我先来少林,是因为王某自信和大师交情深厚,必可得到大师的帮助。牛、马、羊、猪、驴是什么意思?”
“不论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如何,这番话,倒颇使老衲安慰,王大人既然认定和老袖交情深厚,老衲倒想请问一句……”大智方丈答非所问的说。
“大师请问,王某知无不言。”
“要实话实说,王大人,需知你现在如有一句虚言……”大智方丈神色肃然地说:“可能耽误了大局。”
“是,王某实话实说。”
“王大人是想报复拦击你的仇恨呢?还是想澄清江湖大局,为武林同道尽份心力?”
“王某人对受到袭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但愿能为武林同道尽份心力,王某人死而无憾。”
“好,有你这句话,老衲就先入地狱……”大智方丈黯然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老衲数十年清修却被毁于一朝,江施主可否暂退室外,老衲要和王大人单独密谈一番。”
江千里站起身子,一抱拳,道:“江某告退。”转身行出禅房。
王彤听完了大智方丈一番说话,整个人变得呆住了,良久,才起身一个长揖,道:“大师,药物迷魂岂是人力能抗拒的,大师千万不可自求解脱,此事关系着整个中原武林存亡绝续,大师一定要忍辱负重,揭穿阴谋,王某人全力保卫他们,不让这件事曝传于江湖之上。”
“老衲既然说出来了,早已不计毁誉,只是往事可怖,老袖担心会重蹈覆辙,我们的行动,人手不能众多,多则消息必泄,少又恐入他们埋伏,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件事颇难两全……”
王彤沉吟一阵,道:“王某围困少林寺的消息恐已传入江湖,如无后续行动,恐将引人猜疑……”
“王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双方不免假意一战,打斗虽可真实,但要避免伤人,大师在寺中安排,王某也去寺外布置,然后,大师和王某各选七名精锐高手,借夜色掩护潜行,赶往赴约之处,揭开真象。”
“可是十余人的行动,也难瞒人耳目……”大智方丈说:“此举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这个大师放心,江千里的觅踪隐迹之术,天下无双,咱们可以分批而行。”
“一言为定,今夜三更上路。”大智方丈说:“王大人请去布置,要慎选人手,务求功力卓绝,以一当十的高手,方可胜任。”
“王某知道,大师放心。”
王彤把事情告诉了江千里。
这位江湖奇人也听得心惊不已,当然,王彤也隐藏了一些隐密,尽量保护大智方丈的声誉不受伤害。
这件事,只有告诉马文中,因为要马文中正式和魔教中人火拚,也许不是善策,所以,马文中负责攻打少林寺,他率领了本部人马和王彤留下的大部分侍卫和厂卫。
王彤选了六个人,是江千里、小燕子、黑僧、白道、王重山、三公主加上他自己,正好是七个人。
大智方丈十分谨慎,只选了大方、大正两位长老随行,连他只有三个人。
王彤心中明白,大智方丈不愿随行僧侣过多,虽是为了容易隐密行踪,但最重要的还是怕这件隐密泄漏出去,一个人在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尽力保护已得到的权势,大智方丈亦不例外。
但王彤也明白,大方、大正两位长老,在少林寺十二长老中,是武功最高的两位。
原来,两位无意于权势,也不愿出任各院主持,把全部精神都投注在精研武功之上,少林寺中七十二种绝技,两人各兼习七种以上,是少林寺中技艺最广博的高僧。
黑罗汉自告奋勇,扮作了大智和尚的随行沙弥。
四个和尚结伴而行。
江千里和王彤等六人却易容改扮,远远相随。
这一次的邀约,仍然充满着神秘,大智方丈赶到了约定的地点,襄阳隆中大客栈时,立刻被请上了一辆停在巷口的马车上,大方、大正两位高僧不准随行,两位老和尚武功虽高,江湖上的阅历却是不多,只好乖乖的在客栈中等候,但黑罗汉却据理力争,要随行照顾师父,总算也被送上了马车。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十九回 香艳宴会
这辆篷车,四周密封,无法看到外面的景物,更何况,两人又被一条黑色的眼罩,蒙上了眼睛。
车内,还有人同坐监视。
小和尚只觉旁侧有人,却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但他为人精灵,隐隐闻到了淡淡的脂粉香气,在车中监视的似是一个女人。
篷车在快速的飞驰中。
然而,小和尚却隐隐约约地听到大智方丈一种异常的喘息声,和一种女子的娇喘声,混在一起。
黑罗汉仗凭着丰富的江湖经验,侧动身体,在两种声音较为强烈时,暗运功力,轻轻拨动了一下黑色的眼罩。
乖乖,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立刻呈现在眼前。
一个长发披垂的少女,把娇躯完全偎在大智方丈的怀中,樱口紧吻在老和尚的嘴上,丁香舌转,不停地吸允、挑逗,一双玉手也在老和尚的身上转来摸去。
大智方丈似是极力地忍耐着,不敢声张。
但小和尚却看出了他忍耐得非常辛苦,不禁暗暗叹息道:大智方丈一生清修,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如何能承受如此挑逗,魔教中人的手段果然是下流可怖。
心中念转,暗中拉正了眼罩,轻轻咳嗽一声,突然一伸腿,正好踢中了那少女的双腿中间。
这一脚踢得不轻也不重,恰到好处,少女感觉到有点疼痛,也有着被挑逗的感觉。
她正在施展浑身的解数,迫使老和尚屈服,这一来,只好停了下来,低声骂道:“小和尚,瞎了狗眼不成,伸腿也该瞧瞧地方啊!”
“我看不见哪!双眼一片乌黑,咦,奇怪了,怎么会有个女人?……”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妈,你妹妹,不都也是女人么?”
黑罗汉心中忖道:好刁蛮的丫头,只听到你这几句话就知不是好相与的,只可惜方丈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能不能辨别出这女人的刁恶……。
跟着在马车后面的江千里,也为这刁恶的设计,暗暗开骂。
原来,篷车快速地奔驰,一直在襄阳城中打转,足足跑了一个多时辰,跑得国匹拉车的健马全身是汗,篷车才驰入了一座大宅院中,而且,立刻关上了大门。
高墙深院,大门高大的像城门一样,门一关上,立刻内外隔绝。
篷车停下,大智方丈和黑罗汉才被取下眼罩,接下篷车。
停身处,是一座形如仓库的大厅房中,仍然无法看到外面景物,也无法确定这是个什么所在?那长发少女不知何时已去,带路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年轻人,但一张脸却白得可怕。
自从黑罗汉追随江千里之后,又增多了不少的阅历,一眼之下,立刻看出那是一张假脸,在脸上涂了一层白石膏。
行至大厅一角,竟然折向地下行去。
整个的行动,全都在这座大厅中,自然无法和江千里等取得任何的联络了。
地窖入口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手中拿着一个牛头头套,微笑道:“大师,请更换衣服、戴上面具。”
大智方丈似是已习惯这种折腾,穿上了一件宽大的黑袍,戴上了牛头面具,跟在那黑衣人身后而去。
黑罗汉看那少女不理会他,也就装迷糊的跟着行去。
但却被白衣少女伸手拦住,道:“你另有去处,跟我来吧!”
“不行,我要跟着师父照顾他……”
“有比你好上几百倍的人照顾,用不着你了。”
“不!我一定要跟着师父……”黑罗汉无法了解大智方大的心态如何?因为,他戴上牛头面具之后,就未再回头望过黑罗汉一眼,沿着宽敞的石级,向下行去。
“你去了之后只会大煞风景的……”白衣少女道:“你没有感觉到么?你师父并不欢迎你跟下去。”
大智方丈已经转过一个弯,身影消失,这座通往地下的石级,似是曲转有致,如此的建筑,那么地下室的规模一定不会小了。
黑罗汉心中忖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有此雄伟的地下建筑,计算篷车的速度行程,这地方距离襄阳,至少也有三四十里了。
但觉一只滑溜溜、软绵绵的玉手,握住了手腕,道:“小和尚,跟我走吧!你师父不会有事的,他又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会,跟着大姐姐,我要你也享受一下你从未经历过的人生,保证你再见着大姐姐时,连妈都会喊叫出口。”
黑罗汉心中忖道:我出手制服了这丫头,一个人跟进去也难有作用,必须和小燕子他们联络上才行……
心中念转,打消了强行进入的决定,笑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座厅堂,能见到阳光大地,这样才能想办法和小燕子们取得联络。
“就在这座大厅堂中,只不过,和你师父的地方不同罢了,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白衣少女的娇躯竟然扑了过来,道:“别再浪费时间了;”
她展开了完全的挑逗,樱唇、娇躯全送了上来。
黑罗汉暗道:这些小妖女可能都练过妖术、媚功,莫要着了她的道儿。右手暗抬,一下子点中了那少女的晕穴。
他动作老练,扶住白衣少女身子,未让她倒摔下去,移放到一壁角处,看一侧还有很多件黑色长袍,随手取过一件,掩去少女身上的白衣。
黑罗汉觉得妥当了,这才飞身而起,推开一扇窗子,飞跃而去。
他经验丰富,一落地立刻隐起身子,再慢慢打量四周。
这时,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
天色,慢慢的昏暗下来。
小和尚正想发出啸声,以召唤同伴,身际突然响起了一阵鸟鸣之声。
这正是和江千里等联络的方法之一。
小和尚心中大喜,闪身而出,举双手四下招动。
但见人影翻飞,小燕子、三公主,先后飞落身侧,紧接着江千里、王彤、也—一飞身而下。
原来,他们追入了庭院,却找不到篷车何在?“小道士和王重山呢?”小和尚不见两人,大为挂念。
“他去请大方、大正两位长老……”
小和尚截住了王彤的话,道:“这里距襄阳少说也有三十里以上,来去一趟,只怕要好一阵子了。”
“不!篷车一直未出襄阳城……”江干里道:“大智方丈呢?”
“进入地下室中了,我为几位带路……”小和尚一面进入厅房,一面低声问道:“这里没有守望的人么?”
“都被小燕子给放倒了……”三公主道:“看起来,他们在这里的人手不多,我们应付得了,不用等两位长者赶来了。”
黑罗汉一面走,一面低声的述说着经过,在经过入口处时,随手取过了一件黑袍穿在身上。
小燕子也跟着学样,大家都取了一件黑袍穿上,只可惜已没有面具可戴。
两个折转,才进入地下大厅。
但见灯火辉煌,照得大厅中一片明亮。
大厅四周分站着一些脸色奇白的黑衣人,但警戒却一点也不“密。
小燕子等一行人鱼贯而入,那些黑衣人并没有警觉。
也许大家都穿着黑色的长袍,在感觉上是自己人了。
这座地下敞厅虽然很大,但客人却不多,只见五个分带着牛、马、羊、猪、驴五种头套面具的人,分坐在五张木桌前面,每人的身侧还坐着一位绝美的少女。
黑罗汉低声道:“小燕子,那戴着牛头面具的人,就是少林方丈。”
王彤心中也陡然明白,大智禅师口中的牛、马、羊、猪、驴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五种面具代表了五个门派,武当、丐帮、神刀堂和少林之外,另一个人代表了那个门派,王彤却无法想得起来……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锦衣的人,缓缓地行了出来。
但听他高声地说道:“江湖情势,已然大有变动,诸位于此一宵之欢后,就要立刻各回地盘,集中门下最好的人手,每位至少要带一百名高手,两个月后,在北京集中,诸位要亲自领队出马,诸位的心爱姬妾也会在北京等候,诸位回去时,各赐锦囊一个,里面有详细的行动说明。诸位请尽一杯美酒,各自欢娱去吧!”
但见五人身侧的美女,取过酒杯,斟满了碧绿颜色的美酒,左手轻掀五人头罩面具,右手执杯送向各人的唇前。
“慢着……”
说话的人是大智禅师。
只见他站起身子,取下牛头面罩,露出了本相,道:“诸位,这杯酒不能喝,一喝下去,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锦衣人厉声喝道:“盈盈,这是怎么回事?”
盈盈右手弃去酒杯,点向大智前胸。
大智挥掌一挡,冷冷说道:“小妖女,老袖已经揭发了你们的阴谋……”
盈盈道:“难道,我们过去的恩恩爱爱、情意绵绵,你都能忘了么?”
口中说得甜蜜蜜,人却扑身而上,掌指并出,攻向大和尚的要害。
这真是口是心非的举动。
江千里见状,急急地说道:“咱们一起上,一人一个,先将他们救下来脱了险,再说别的。”
事实上,另外四女已把手中之酒,便向几人灌去。
马面人和羊面人出手封挡,闪避开去,但那猪面人和驴面人,稍一迟疑,已被身侧二女把药酒灌入了口中。
这时,小燕子等也脱去黑袍,暴起发动。
小燕子扑向猪面人,三公主扑向驴面人,两人动作奇快,剑如闪电,两个在灌药酒的少女呆了一呆,已被那疾如闪电的剑光,斩毙剑下。
江千里随后跃到,出手如风,点了猪面人和驴面人的穴道。
他见闻虽然广博,但也无法预测两人在喝下药酒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先点了两人穴道,以免两人无法控制,大出丑态。
王彤扑向那锦袍人。
此人乃是这次聚会的首脑人物,武功最强,王彤人还未到,他的刀已经出鞘了,而且迎面斩来。
王彤用腕上钢环挥手一挡,金铁交鸣中震动了机簧,环中的钢针飞出,射向那锦袍人的眉心,王彤再当胸一掌,立刻了帐。
这些事写来大费毫墨,其实,连续发生,直到锦袍人被王彤击毙,四周的黑衣人才疾扑面上。
小燕子、三公主分别迎了上去,剑如雷霆电掣,寒光一闪,必有人亡命剑下。
江千里急道:“留下活口。”
可惜已叫晚了一步,六个黑衣人已有五个死于剑下,只余下一人,被小燕子一下点中了穴道。
一场香艳的宴会,片刻间,血肉横飞,死伤一片。
江千里摇摇头,道:“奇怪啊!魔教中人怎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其实,大厅中还有人在搏斗,是大智禅师和盈盈、马面人及羊面人和两个陪他们的美女,六个人分成三对厮杀,打得激烈绝伦。
双方都没有亮出兵刃,但掌指的攻袭所在,也都是足以致命的大穴。
王彤行近了江千里,低声说道:“魔教中的武功,不在中原各大门派的武功之下,这三人在中原的武林中,都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但他们已搏五十余个照面,仍然无法制服三女子……”
“但小燕子、三公主他们剑出取命,王兄也是一击克敌……”
江千里提出了疑问。
“兄弟是仗凭这个……”王彤亮了一下腕上的钢环,道:“我这是霸道得很,在全无防备之下,就算绝世高手也难避开,至于小燕子和三公主的剑法,已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剑随心动,出必伤敌,一道飞虹苟慧月坐关之后,才悟出了这种剑法,传给了三公主。”
江干里道:“咱们看看那些人,为什么把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石膏,这三位掌门人已争到先机,很快就可以制服敌人了。”
弄开了黑衣人脸上的石膏,王彤和江千里不禁大吃一惊!
他们不是为了易容、掩这本来的面目,而是,他们的脸上的肌肉,大部分都已溃烂掉了,是以用石膏敷出一张脸来。
江千里敲开了所有的假脸,张张如此,看来甚是可怖。
江千里不禁黯然一叹,道:“江某人总算见识到魔教中人的手段了,这样的毁容控制手法,就是放了他们,他们也不敢离开这里。”
只听那唯一还活着的黑衣人,说道:“还不止如此,脸上的肌肉每日疼痒交作,如无他们的药物止疼消痒,谁也无法忍耐过一个时辰。”
江千里望着那个黑衣人,摇摇头道:“阁下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出身来历?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我应该回去的,我家有妻儿,但我能这样回去么?至于我的姓名、出身,那就不用问了,你唯一能帮助我的地方,是让我死得舒服一点……”
江千里点点头,出手一指,点了他的死穴。
大厅中的搏斗亦告结束,三位掌门人功力深厚,掌毙强敌。
他们没留活口,这女人给了他们很高的享受,使他们沦入魔道,也掌握了他们的秘密,杀人灭口自然是最好的保密方法。
马面人、羊面人都没有取下面具,但他们投注向大智禅师的目光,却流露出无比的佩服之色。
他们走到了大智身前,缓缓地揭开了头罩面具,大智微微一点头,他们便立刻放下,匆匆离去。
不过,他们都是中原各大门派中的首脑人物,也可以想得到他们是谁,但真正见到他们的,只有大智方丈一人。
江千里道:“那两位也一井劳请大师处置了,他们已喝下药酒,在下点了他们晕穴,解药可能就在那锦衣人的身上……”
“老袖知道,我能辨识出来,两位风范他们都很感激,此后,我相信两位会是各大门派中最敬重的人。”
江千里道:“王兄,咱们可以走了。”
举步向外行去。
王彤挥挥手,先让小燕子、三公主跟在江千里身后行去,自己才缓步而出,低声说道:“我们在大门外面恭候。”
他为人持重,唯恐小燕子和三公主两人好奇心重,偷偷取下猪面具和驴面具,窥其真面目,那就大煞风景了。
小道士、王重山带着大正、大方两位少林长老赶来的时候,大智方文也行了出来,身后跟着黑罗汉。
大方、大正二人合掌一礼,道:“方丈安好?”
“还好,此间事已了,两位请尽快赶回少林寺去,也免得双方长日对峙造成伤亡,使大战弄假成真了。”
王彤道:“两位大师等我一下,咱们结伴同行。”
大智方丈微微一笑,道:“有王大人同行,双方就可以立刻收兵了,魔教侵入中原的事,大人可以放心,各大门派会尽出精锐,全面搜杀,一定会把他们逐出中原,此后,任何风吹草动,各大门派只要得到消息,立刻会派人通知你。”
王彤道:“烦请大师,代我谢谢他们了。”
“一定转达,我那四位朋友,也要老袖向你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王彤挥了挥手,淡淡一笑,道:“我会奏明圣上,你们可以放心在江湖上走动,别无顾忌了。”
一语双关,目光却盯注在三公主的脸上,便告辞了。
目睹王彤去远,大智方丈突然叹口气,道:“江施主,他们托我传个口信,日后,江施主如有什么需要的话,只要一个通知,少林派、武当派、丐帮、神刀堂、华山派,都将全力支持。”
“多谢大师了!”
江千里一抱拳,微微地笑了笑,带着小燕子、黑罗汉、白羽、王重山、三公主,大步而去。
三公主望了江千里一眼,欲言又止。
江千里见状,淡淡一笑,道:“公主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三公主怯生生的说道:“江前辈,师父要我跟你们在江湖上历练一段时间,她说,三年后再和我见面。”
江千里点点头,道:“我知道,三年后开启石室之门……”
忽然,他的话停住了。
大家甚感诧异,不约而同的望向江千里。
江千里却笑了笑,又道:“但是,江湖上可不比在深宫内苑,你以后,可不能摆出公主的身份来……”
“我知道!我知道!”三公主急急地说。
片刻,三公主又说道:“我叫朱云,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我会帮小燕子他们烧菜、洗衣……,以前的三公主已经死了。”
“好!好!好!……”江千里说着大笑起来,道:“小丫头,江叔叔会尽全力来帮助你……”
“多谢江叔叔!”
黑罗汉大笑道:“朱云,不用换穿女装了,和我们一起邀游天下吧,江叔叔正准备带我们到西域去玩玩呢!”
“好啊!那里我住过两年,我做带路的识途老马。”
“西域要去,但要在三年以后……”江干里道:“现在,我先带你们去游游南荒。”
小燕子突然叹息一声,道:“想去南荒但又想念我娘,我该怎么办呢?”
“那就先去看看你娘吧,我还记得她烧的一手好菜。”
江千里大笑着,向前行去。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回 微波又起
由京师南下少林的原班人马,仍然回转京师。
到达京师,王彤、韩涛、燕飞等大内高手立刻进官向皇上复命。
三公主朱云也趁这机会转回宫中,并言明五日后向江千里报到。小燕子则回家与母亲欢聚几天。
江千里带着黑僧、白羽以及王重山等人住在天门客栈,以便等三公主和小燕子前来会齐后,再一起闯荡江湖。
匆匆五日已过,小燕子如期来向江千里报到。
偏偏三公主却逾期未来。
又过了三天,还是不见三公主踪影,江千里不由着急起来。
黑罗汉七巧僧道:“江大叔,别等了吧!咱们还是上路要紧。”
江千里摇摇头道:“不成!三公主虽然已说过和咱们不分尊卑,但她终究是金枝玉叶,不来必有原因,她就是改变了主意,也必定会给咱们一点消息,若不等她就走,总是说不过去。”
“正因为她是金技工叶,所以才不可能和咱们一起吃苦,她说要跟咱们一起闯荡江湖,依我看那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得出三公主虽然年纪很轻,但却不像言而无信之人,若说她不能吃苦,你小子这话就大错特错了。”
“为什么?”
“她在西域受过两年折磨,什么苦头没吃过,你可曾受过她那样的苦?”
黑罗汉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只见王彤匆匆而来。
江千里忙道:“王老弟来得正好,三公主是否不准备出宫了?”
王彤神色间显得既忧郁又紧张,叹了口气道:“兄弟此来,正是要告诉江兄这件事。”
“莫非宫中发生了变故?”江千里急急发问。
“宫中倒没发生什么变故,变故是发生在三公主一人身上。”
“到底什么事?”江千里有些迫不及待。
“三公主体内的虫毒又发作了。”
江千里啊了声道:“听说三公主身上的虫毒是活虫,上次不是已经取出了吗?-”可是现在又发作了。“
“上次替三公主取虫的,是个老妖婆,那老妖婆呢?”
“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为什么要放她走?”
“是三公主答应她的。”
“当初下虫的也是她吗?”
“她自称是下虫人,但这话是否真实,那就很难说了。”
“为什么?”
“因为三公主被下虫时,已先被点了穴道,她自己并没看到下虫的究竟是谁?”
江千里低头沉思了片刻,再问道:“三公主目前的情形如何?”
王彤紧皱着双眉道:“兄弟今天一早即蒙三公主召见,看她的气色并没什么两样,精神也无任何异状。”
“既然如此,怎知虫毒又已发作?”
“当然是听三公主说的。”
“她怎么说?”
“据三公主说,那活虫是施放在小腹部位,每天十二个时辰内会随血液循环而移动位置,好在移动范围并不很大,以小腹为中心点,大约只能上下左右移动五寸左右。上次由那老妖婆施行术法后,在感觉上的确像已被取出,岂知由少林返回的第二天,小腹内便又有了变化。”
“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据说在感觉上,小腹内似乎又有一种东西在慢慢活动。”
“那东西自然就是活虫了,是否和以前的一样大小?”
“从前那活虫足有鸽蛋大小,现在的大约有黄豆那么大。”
“那是说很小了?”
“现在虽然很小,但它会慢慢长大。”
“怎么知道?”
“也是三公主说的,她在西域最初被下虫时,也是这么大,两年后便长得足有鸽蛋大小,在感觉上这次小腹内的虫和上次的完全一样。”
“就因为这原因,三公主才无法出宫?”。“不错,三公主对这事感到很歉意,特别交待兄弟来告知江兄,要江兄不必再等她了。”
江千里陷入沉思,神色一片黯然,许久才长长吁一口气道:“三公主因此而不出京是小事,但她身上的虫毒却不能不治。”
王彤苦笑道:“兄弟何尝不为这事发愁,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刻最重要的便是找到那老妖婆,可是那老妖婆早已不知去向了,又到哪里去找呢?”
江干里望了小燕子一眼道:“你上次不是也替三公主治过么?”
小燕子脸上一热道:“小侄正在为三公主疗伤时,宫中便已捉住了那老妖婆,所以上次为三公主取虫,可说完全是出于老妖婆一人之手。”
“小燕子,上次如果提不到那老妖婆,你有把握能为三公主治好虫毒吗?”
“小侄连虫是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哪里会有把握。”
“好小子,三公主是金枝玉叶之躯,你既然一点把握都没有,竟敢随便乱来。听说三公主连衣服都脱了,你这小子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若皇上降罪下来,只怕就有灭门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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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小燕子却理直气壮的道:“江叔叔,当初你好像也曾鼓励过我,现在怎么又说出这种话来?”
江千里顿了顿道:“我鼓励过你什么?”
“江叔叔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说小侄已得了师父‘天雷神掌’的真传,以天雷神掌的内力,必可将三公主体内的虫毒逼出。小侄因为受了江叔叔的鼓励,才敢斗胆一试,不然小侄哪里有这种胆子。”
只听王彤插言道:“江兄,天雷神掌真有这种功效吗?”
江干里略一沉吟道:“江某的义兄天雷老人,在当今武林是公认的天下武功第一,他的天雷神掌掌力之雄浑,无人可及,以掌力驱除体内剧毒,不乏先例。小燕子已得其师真传,江某当时要小燕子一试,只是情急间作出的决定,当然也丝毫没有把握。”
“既然如此,何不再要小燕子进宫一试?”
江干里大感犹豫的望向小燕子道:“小子,你是否有勇气再进宫一试?”
小燕子耸了耸肩道:“师父交待的三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凡事都要听从你老人家的吩咐,只是……”
“只是什么?”
“您刚才说过,如果乱来而治不好三公主的病,很可能就有灭门之祸,这事小侄一点把握也没有,而听您老人家的语气,也没有把握,小侄自己被杀头没关系,若连累了我爹和我娘……”
“好小子,你倒抓我语病……”
江千里嘴里虽这么说,因为兹事体大,照样也不敢邃下决定。
王彤忙道:“江兄不必为难,就让小燕子去试试吧!依兄弟所料,就算治不好三公主的病,小燕子也绝对不会有祸事临身。”
江千里哦了声道:“王老弟恁什么能提出这项保证?”
“兄弟不相信江兄看不出,上次出宫到少林,再由少林返回京师,三公主早已对小燕子暗生情愫,尤其一道飞虹苟女侠曾表示过,有意将他们两人配成一对……”
小燕子听到这里,立即红着脸离开房间。其实他心里也早有数,三公主确实对他有情,至于他自己也早对三公主心生爱慕,只因自己是个平民,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不敢表示而已。
王彤继续说道:“更何况三公主的身体已经让他看到了,纵然他治不好三公主的病,三公主也不可能怪罪,而且说不定还会心存感激呢。”
江千里沉吟着道:“这话也有道理。可是若万一被皇上知道,那就不是三公主所能作主的了。”
“这个江兄放心,这事若不禀报皇上,皇上根本不可能知道。”
“倘若有人偷偷禀报皇上呢?”
“除三公主本人外,这事只能让怜花一人知道,怜花是三公主的贴身侍婢,她怎可能偷偷禀报皇上呢?”
江千里终于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让小燕子进宫一趟。”
就在当日傍晚,王彤带着江千里和小燕子进入后宫。
不消说,江千里和小燕子都换了一身大内侍卫服装,而且带了腰牌。
至于黑罗汉七巧僧、小道士白羽以及王重山,仍留在天门客栈待命。
江千里和小燕子被招待在王彤的侍卫统领住处。
燕飞得知儿子入宫,连忙赶来与小燕子相会。
对于儿子此来,燕飞是又高兴又惶恐。
高兴的是若儿子真能为三公主治好虫毒,这一笔大功劳将会让他全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果儿子进一步作了驸马,那就越发光宗耀祖了。
至于惶恐方面,自然也是担心万一治不好公主的病而遭到灭门大祸。
不过,这事既已由王彤和江千里作了决定,他并不想表示意见,好在这事应该是喜多于忧,即使碰碰运气也十分值得。
王彤先到“听蝉院”去见三公主,说明上情。
三公主一口答应下来。
王彤再回到住处,只见江千里、燕飞、小燕子正在一面闲谈,一面等候消息。
江千里抢着问道:“怎么样?”
“三公主完全同意。”王彤道:“现在天色已晚,正是时候,咱们走吧!”
“小燕子一人随你去就成了,难道我和燕老弟也要去?”
“江兄是有名的万事通,待会儿若有疑难之处,必须向你请教,至于燕飞老弟,不妨在听蝉院门外负责警戒。”
于是一行四人,在王彤的带领下,一同进入听蝉院。
在院门外,燕飞首先留下,江千里则在天井留下。
小燕子由王彤直接带入三公主寝宫。
怜花连忙卷帘迎接。
三公主气色很好,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其实这是意料中事,三公主目前体内的活虫只有黄豆大小,起不了多大作用,所担心的只是日后渐长渐大而已。
小燕子虽然上次在往返少林途中,已和三公主多日朝夕相处,但尊卑之礼却不能废,跨进门槛后,立即躬身深施一礼道:“燕春风参见三公主!”
三公主坐在床前,含情脉脉看了小燕子一眼,一边欠了欠身道:“彼此相识多日,燕少侠用不着拘礼,快快请坐,王统领也请坐。”王彤和小燕子略一谦逊,依言在一旁坐下。
三公主再望向小燕子道:“我体内虫毒复发的事,王统领已对燕少侠说过了吧?”
“王统领已对草民说得很详细。”小燕子神态拘谨。
“在我面前,用不着自称草民,等我虫毒治好以后,还要和大家一起闯荡江湖,那时彼此身份完全相同,若大家还把我看成是金枝玉叶,那就不好相处了。”
/.燕子和王彤都没说什么。
三公主默了一默,再道:“燕少侠,你有把握能替我治好体内的虫毒吗?”
小燕子心神一紧,连忙躬身道:“这方面我怎能谈得到有把握,本来我是不敢前来,但禁不住江叔叔和王统领的吩咐,只好前来一试。”
三公主淡淡一笑道:“试试就试试吧!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小燕子心头一震道:“三公主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三公主道:“你是天雷老人的唯一传人,家师说过天雷老人是当今之世的第一高人,以他的掌力所发出的神功,可说无所不能。
我相信家师的话,当然也就相信你了。“
由于三公主的这几句话,反而使得小燕子坐立不安,早知如此,他绝不进宫来做这种毫无把握的事。
如今,他等于已骑虎难下。
王彤怎会看不出小燕子的为难,忙躬身道:“禀三公主,燕少侠的确无绝对把握,这方面三公主必须要事先心里有数,否则……”
三公主摆摆手道:“用不着解释了,我自然明白。即使华陀再世、扁鹊复生,也不敢保证一定会医好病人的病。我既然答应要他进宫,就决定让他试试看,至于是否有效?那就听天由命吧!”
小燕子终于心情轻松下来。
王彤忙起身道:“那么卑职告退!”
王彤走后,卧房内只剩下三公主、怜花和小燕子三人。
怜花问道:“燕少侠准备怎么为三公主疗治?”
小燕子道:“在下只能以天雷掌力试着躯除三公主体内虫毒,并无其他办法。”
“那是和上次一样罗?”
“不错。”
怜花望望三公主道:“三公主就请在床上躺下吧!”
三公主很听话,随即在绣榻上躺了下来,并闭上眼睛。
小燕子站起身来,走近榻前。
此刻,他内心难免又开始紧张。
怜花轻咳了声道:“是否仍要三公主脱下衣服?”
小燕子点点头道:“在下不会把脉,必须目视,而且必须触摸到患处,才能确定虫毒位置,另外……”
“另外还有什么?”
“待会儿以掌力躯虫时,也必须手掌与肌肤相接,真气才能透入三公主体内。”
怜花略一犹豫,弯下身来问道:“燕少侠的话,三公主都听到了吧?”
三公主并未睁眼,点点头道:“既然要治病,已无法顾虑得太多,何况上次他已这样为我治过。”
怜花直起身子,回过头来道:“这就开始吗?”
“没什么可准备的,就请姑娘为三公主褪去胸衣。”
怜花匆匆为三公主褪下罗裙,再将上衣和肚兜向上撩起,露出凝脂般雪白粉嫩、肌质晶莹的小腹。
小燕子俯下身去,缓缓探出右手。
他的手有些发抖,但神情却又异常严肃。
在这种情形下,当小燕子那只手按在三公主的小腹之上,反而没有什么感觉。
他只感到这是最神圣的一刻,内心并不存丝毫杂念。
可能是三公主小腹内的活虫体积太小,仅恁触摸,根本无法察觉究竟在何处?怜花一边全神贯注在小燕子手上,一边问道:“摸到了没有?”
小燕子双眉紧锁,摇摇头道:“感觉不出来。”
忽听三公主道:“就在你掌心的位置。”
小燕子忙道:“会不会移动?”
“虽然会移动,但移动得很慢。”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要发出掌力了,要不要为三公主点了麻穴?’”
“为什么要点麻穴?”
“天雷掌力发出后,炙热难当,我担心三公主受不了。”
“算不了什么!我在西域两年,什么苦都吃过,你只管运掌吧!”
小燕子深深吸一口丹田真气,右掌紧贴三公主小腹,刚要运出掌力,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是王彤的声音道:“小燕子用不着再替三公主疗毒,我已把老妖婆捉来了。”
这消息不但令人惊喜,也大大出人意外。
三公主连忙由床上坐起,匆匆系好衣裙,下床再坐回绣墩,一面吩咐怜花道:“叫王统领进来!”
怜花立即向外高声道:“王统领请进!”
王彤很快便押着一个面目丑恶的黑衣老妇走了进来。
这黑衣老妇果然就是被魔教派来宫中的长老之一的老妖婆。
王彤一脚踢上老妖婆腿弯,喝道:“跪下!”
一向倔强无比的老妖婆,此刻倒是温驯得很,一声不响的便在三公主面前跪下。
三公主一向受制于老妖婆,如今一见对方跪在面前,反而有些不自然,忙问王彤道:“是怎么把她捉到的?难道她还潜伏在宫廷中?”
“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西山捉到的,刚才才解来宫中。”
“你对她问过话没有?”
“还没有。”
“为什么不先问口供?”
“因为替三公主驱虫要紧。”
“我的事可以缓一缓,现在就交由你先问问她的口供,就在这里问。”
王彤应了一声“是”,接着喝道:“把脸转过来!”
老妖婆一声不响的转身跪向王彤。
王彤沉声问道:“上次已经放你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躲在西山,是不是还要伺机进宫,继续作祟?”
老妖婆苦着脸,连忙摇头道:“王统领别疑心,老身绝没有这意思。”
“既然没有这意思,为什么不马上返回西域?”
“老身不敢再回去了。”
“不敢回去?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魔教的长老吗?”
“长老有什么用,因为我做了一件背叛他们的事。”
“哪件事?”
“就是上次为三公主驱虫的事。”
“你再说明白些!”
“老身由西域来中原时,曾受过教主法谕,万一在宫中被捕,只有一死,绝不可为三公主驱虫。老身因并未遵照法谕行事,所以才不敢回去,这些天来,一直在西山藏匿。”
“京师离西域迢迢万里,你不回去尽管不回去,何必藏匿?”
“你王统领哪里知道,目前宫中仍有西域魔教派来的人潜伏,只是不敢公开活动而已,即使京城街上,也有他们的人。”
“你若回去,将会受到何种处分?”
“除了被处死,没第二条路。”
这时三公主说了话:“你虽然为我驱过虫,但治疗得并不彻底,你知道吗?”
老妖婆点点头道:“老身明白,三公主小腹之内目前又有了黄豆大小的活虫,对不对?”
王彤喝道:“好一个老妖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替三公主彻底治好?”
老妖婆双颊抽搐了几下道:“老身是那么想,但却没有那种能耐。”
王彤怔了一怔道:“什么?三公主体内的活虫当初是你下的,你为什么不能替三公主彻底取出来?”
老妖婆嗫嚅着道:“不是老身下的,不过老身当时曾在一旁见习。”
王彤哦了声道:“究竟是谁下的?”
“是老身的师父。”
“你这妖婆今年多大年纪了?”
“七十整寿。”
王彤吃了一惊道:“那么你师父岂不已是上百年纪的老巫婆了?”
老妖婆猛摇其头道:“你猜错了,老身的师父才不过二十左右,大概和三公主的年纪差不多吧。”
王彤越发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妖婆慢条斯理的道:“一点也用不着奇怪,古人说得好,‘有三岁之翁,有百岁之童’。她的年纪虽然只能作老身的孙女,但一身本领却比老身高出太多。”
“难道你在拜他为师之前,就不曾习过艺?”
“自然习过艺,她算是老身第二个师父,而且老身向她学的重点只在虫术。”
“你现在说说,上次为什么没把三公主体内的虫毒彻底治好?”
“老身刚才不是说过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妖婆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其实老身上次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化解了鸽蛋大小的活虫。”
王彤双目紧瞪着老妖婆道:“可是三公主身上目前又有一个新的活虫了。”
“老身知道,那是虫种,会慢慢长大。”
“你上次为什么不替三公主把虫一起取出?”
“老身说过,没有这种能耐,那虫种也叫虫根,唯有亲手下虫的人,才有办法消除掉它。”’王彤望了小燕子一眼道:“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天雷老人的天雷神掌,你一定听说过吧?”
老妖婆点点头道:“老身当然听说过,你为什么忽然提起天雷老人?”
王彤道:“如果以天雷老人的天雷神掌,将神掌内力透入三公主体内,是否能将那虫种消除化解?”
老妖婆想了想道:“这个老身不知道。不过据老身判断,那也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
“因为三公主体内的虫种抗性和耐性特强,即使丢到火里也无法烧死它,天雷掌力透入体内,不过是一种附有罡气的热力,总不能胜过烈火吧?那样做,只怕受害的反而是三公主。”
老妖婆的分析,不能说毫无道理。
这一来,小燕子以天雷掌力为三公主驱虫的事,势必停止进行。
室内开始沉寂,似乎谁也想不出该再说什么。
直到一盏茶工夫之后,三公主才问老妖婆道:“你那师父目前在什么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
老妖婆不假思索的道:“老身虽然和她久未联络,但预料中她一定还在中原。”
“中原太大了,怎样才能找到她?”
“想找到她并不难,因为她和河南马巡抚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十有八九就在马巡抚的抚台衙署中。”
“你敢这样断定?”
“老身只能说十有八九。”
三公主向王彤吩咐道:“暂时把她押回去,一定要严密看守。”
王彤应了一声“是”。
王公主又道:“听说江千里大侠也进宫了,待会儿你和他一起再来见我,燕少侠也一起来。”
王彤亲自把老妖婆押进住处附近一间空屋,不但上了绑,而且点了穴,再交待两名心腹手下轮流看守。
稍事休息之后,便和江千里、小燕子一起再来到听蝉院。
有关老妖婆被擒后的经过,王彤已全告诉了江千里。
江千里心里有数,三公主要他晋见,不外是听取他的意见,以便集思广益。
三公主已在客厅等候,身旁仅有怜花一人陪侍。
一见王彤等人进来,三公主连忙起身相迎,一边笑容可掬的道:“都是相处已久的自己人,不必再见礼了,大家快快请坐。”
落坐后,怜花忙着端上茶来。
三公主以主人身份首先道:“我决定再到开封一趟,目的是要找到老妖婆的师父,以便彻底治疗身上虫毒,除王统领随行之外,也希望江叔叔和燕少侠仍相助一臂之力,不知二位是否肯答应我这项要求?”
江千里道:“三公主用不着这么客气,这是草民们义不容辞的事,只是有几件事三公主必须多加考虑。”
三公主紧盯着江千里道:“那就由江叔叔直接说出来吧!我请江叔叔来,不外是听取你的高见。”
江千里道:“高见不敢当,我是想到这次上开封,万一马巡抚变了脸,把三公主和王统领以及带去的大内高手全数扣押起来,然后进一步向皇上要挟,那时该怎么办?”
三公主皱起黛眉道:“有这种可能吗?”
“草民的意思,是为防万一,三公主必须先有心理准备,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
“江叔叔根据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事实摆在面前,这举动与造反何异?若论国法,就该诛灭九族,他何尝不知道,这是皇上为了顾全大局,才暂时容忍下来,其实马文中这两年来,一直是处在提心吊担的状况中,他自己心里有数,他那河南巡抚根本已经不可能稳做下去,随时随地都有大祸临头的事发生。”
三公主点点头道:“这话有道理。可是他若再捞了我,大祸临头的事,岂不反而要加快到来?”
“他这样做,虽然等于是孤注一掷,但是至少手中握有了人质,照样可以再向皇上提出条件。”
三公主似乎已完全同意了江千里的话,视线转向王彤,却没说什么。
王彤躬身道:“其实江兄这种顾虑,卑职也早已想到。”
“王统领既然想到了,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除了多带高手之外,和上次一样,再请皇上颁一道调动少林、武当、丐帮的密旨,到达河南后,先与少林、武当、丐帮三处取得联系,然后再见马巡抚。万一发生变故,以少林、武当、丐帮三方面的高手联合起来,足可对付得了马文中手下的马步精兵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三公主和卑职落入马文中手中后,吉凶就很难预料了。”
三公主正色道:“那也算不了什么,如果能为我父王的江山社稷除去马文中这一心腹大患,我就算舍去这一条命也值得。只是王统领你和其他的大内弟兄们因我而牺牲,将使我于心难安。”
王彤直了直腰,一挺胸道:“卑职们为了保全大明江山,为国捐躯,根本就是应该的,连三公主以金枝玉叶之身,都能不为生死计较,卑职们的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江千里道:“此去河南,王老弟别忘了把那老妖婆一起带去。”
王彤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带着她?”
“王老弟可认识她师父?”
“当然不认识。”
“这就对了。若马巡抚交出的人不是她师父,咱们又如何辨认,为三公主消除体内的虫是件大事,怎可马虎,所以必须带着她才行。”
王彤透着犹豫神情道:“江兄的话固然有理,但兄弟却不能不另有顾虑。”
江千里不解道:“王老弟有什么顾虑?”
“老妖婆是放虫高手,咱们若带着她,一路上必须朝夕共同行动,万一她对咱们这些人动了手脚,后果岂不就太严重了吗?”
江千里忍不住笑道:“王老弟顾虑得未免太过份了,只要咱们事先确实做好检查和防范工作,老妖婆纵然是天下放虫第一高手,也是无用武之地。”
王彤皱了皱眉道:“兄弟还是听不懂江见这话的意思?”
“所谓放虫下毒,必定要有虫可放,有毒可下,如果无虫无毒,她本领再大,也不可能恁空变造出来。”
“江兄的意思,是要先为老妖婆搜身?”
“岂止搜身,必须彻底清查,将老妖婆脱光衣服,在浴缸里至少泡她一天一夜,然后再把她脱下的衣服消毁,为她换上一套闲衣服。如此一来,老妖婆还凭什么再放虫下毒?”
三公主点点头道:“江叔叔说得对,这件事我会交待怜花照办。”
江千里道:“不妨再加派两位宫女协助,最主要的是彻底检查她全身。”
三公主眨眨眸子道:“脱了她的衣服,身上便一目了然,还有什么可检查的呢?”
江千里干咳一声道:“据我所知,虫毒体积小,很容易藏在身上的隐私之处,连头发、指甲以及脚趾或肚脐、腋下都可藏放,这些地方必须详细搜查。”
“若小得肉眼无法看见,又怎么搜查呢?”
“有办法,而且办法很简单,把艾草煮成汤,加上蒜汁、雄黄、雄鸡血,这些都是虫毒的克星,只要把这些东西放进浴缸,让老妖婆浸泡上一天一夜,她即使身上隐私之处藏有虫毒,也必会全数死光。
“好!就照江叔叔的吩咐去办。”
王彤问道:“三公主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三公主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么卑职回头就开始准备,公主出宫,卑职随行是件大事,卑职还要奏明皇上才成,三公主是否也该见见皇上呢?”
“我当然会先去谒见父王的,我们是父女,见面比起你们要方便些。”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三公主出宫的事,皇上完全同意,并颁下一道密旨,由王彤带在身边,可随时征调少林、武当、丐帮方面派出高手应变。
三日后,三公主一行人众便出宫兼程南下。
三公主这次出京,随行人员在大内方面只有王彤、韩涛、燕飞、赵保、陈宏以及随侍三公主的宫女怜花。
另外便是以江千里为首随行的黑增、白羽、王重山以及小燕子燕春风。
当然,最少不了的还有一个年纪最老的老妖婆。
一行人众为免于招摇,都换了便装。
三公主和怜花乘坐马车,其余的人有的乘马,有的步行;老妖婆虽然已七十高龄,也是两条腿走路在行列之中。
三公主一行,并未直接进入开封,而是先行抵达嵩山少林寺,暂住少林寺中,除了和少林掌门人大智禅师约定应变行动外,并交待大智禅师派出弟子和武当以及丐帮方面取得联系,直等武当和丐帮方面有了回应,才原班人马往开封行去。
王彤包下了开封最大的一家客栈——东都老栈的整幢后院,所有的人全住在后院里,连用餐也在后院。
如此不外是不与其他客人接触。
客栈的掌柜以及店伙,根本弄不清后院住的客人们是何身份?不过他们心里有数,这些人绝非简单人物。
晚餐时,王彤交待所有的人今晚谁都不准外出。
江千里道:“不知王老弟为什么要如此规定?”
“兄弟的意思不外是要看看马文中的反应,咱们来到开封,并未通知巡抚衙门,让他暂时不知道最好。”
江千里笑道:“马文中消息最灵,咱们此来,根本瞒不过他,如果我预料不差,待会儿他一定会亲自到客栈来谒见三公主。”
“如果他来了,江兄是否要和他见见?”
“他和江某两年前便有心结,暂时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也好,兄弟会想办法应付他。”
晚饭后,三公主和怜花随即回房休息。
其他的人,因王彤规定不得外出,也多半各自回房。
剩下小燕子、赵保、陈宏三人,则在后院天井中聊天。
这三人,小燕子只有十七岁,赵保和陈宏也不过二十出头。
三人因年龄相差无几,自然很谈得来。他们心想,回房也睡不着,在天井里谈谈天,也可打发无聊。
这时一名栈伙提着一只大茶壶前来送茶,把茶壶放到客厅桌上,正走回天井时,陈宏便拦住道:“伙计慢走!”
那伙计停下脚步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吩咐没有。你如果没有急事要办,我想跟你聊聊。”
“天都黑了,哪里还有什么急事,你们几位客官好像是从京城来的吧?”
陈宏心头一动道:“你从哪一点看出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那伙计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客人看得太多了,一搭眼就猜得八九不离十,各位不但是京城来的,而且有几位可能还是大衙门出身。”
陈宏摆摆手道:“不可乱讲。我们只是行路客商,根本和六扇门扯不上关系。”
那伙计顿了顿道:“那位小姐是什么人?”
“你问那位小姐做什么?”
“好像是位极有身份的贵人!”
“那是我们东家的千金。东家很有钱,我们小姐当然也就很有身份了。伙计,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客官想问什么?”
“我们是第一次到贵宝地开封来,开封是个大地方,好玩的地方一定很多,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哪些地方好玩?”
那伙计两眼眨了几眨,又问道:“不知客官们要在开封停留多久?”
陈宏不悦道:“你怎么又问起我来?”
那伙计陪着笑脸道:“小的必须问了后才能回答问题。”
陈宏顿了顿道:“不一定,也许会停留三五天吧。”
“好。现在小的要告诉各位客官一件事,有个地方是你们年轻的客官最想去的,但是现在却千万别去!”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客官可听说过开封有间‘迎春阁’吗?”
“听说过,是贵宝地最大的一家妓院,号称美女如云,没错吧?”
“客官以前是否去过?”
“我刚才已说过是第一次到开封来,‘迎春阁’只是耳闻而已,怎会去过!”
“那是不是你们年轻客官最喜欢去的地方?”
“伙计,你怎么老喜欢发问?依我看老家伙到那种地方去的也不在少数。”
“好啦!小的现在就提出警告,不论年轻的年老的,最好别到‘迎春阁’去。”
“为什么?”
“去了以后,十有八九会中奖。”
“中奖?那不是好事吗?”
“好事?这种好事等于倒了八辈子的霉!”
赵保插口道:“伙计,你明明白白说出来,不就结了,用不着再跟我们打哑谜。”
那伙计整了整脸色,却又问道:“好,小的就实话实说,绝不再兜圈子,不过必须先问客官一件事,你们知不知道虫是什么东西?”
赵保心头一震,咦了声道:“你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客官必须知道虫是什么东西,小的才能继续讲下去,不然讲了也是白讲。”
“我虽然没见过虫,但却听说那东西很毒,而且无孔不入,谁碰到它谁就倒霉,严重的更可以杀人。”
“客官能知道这些就好,现在迎春阁’里正有虫毒流行,所以小的才提醒三位千万别到那里去。”
“你是听谁说的?”
“这几天不少客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他们说什么?”
“说是开封城内有不少人中了虫毒,有的情况还十分严重。”
“这与‘迎春阁’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可大啦!据说这些身中虫毒的人都是到‘迎春阁’嫖过姑娘的。”
“有这种事?那是说‘迎春阁’的姑娘在嫖客身上下虫罗?”
“正是如此。”
“我想‘迎春阁’的姑娘不可能每个都会放虫,是否查出放虫的姑娘是哪一个呢?”
“若能查出来就好办了。”
“那些身中虫毒的嫖客,嫖过哪个姑娘,他心里总该有数。”
“若心里有数就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连嫖过谁都不知道?”
“因为这些嫖客都是出了名的大嫖客,只要长得好看的姑娘,他们都要点着名嫖,有的一天就能嫖上好几个,到底哪个姑娘下的虫,他们又怎能知道呢?”
那伙计正说到这里,忽见客栈的一名管事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小三子,快到前面来,有大人物到咱们这里来了,掌柜的正在门口恭迎。”
那叫小三子的伙计急急问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来了?”
“咱们河甫最大的,抚台大人来了,够大吧?”
小三子哪里还能再说什么?顿时全身骨头不足四两,随着那管事的奔向前头去。
陈宏和赵保也立刻向王彤通报。
小燕子则忙着进房转告江千里。
当下,由王彤带着陈宏和赵保在后院客厅等候。至于其余的人,决定暂时不和马文中见面。
不一会儿,马文中便来到后院。
随同马文中前来的,除了现任总捕头的转龙手张不空外,另有几名带刀随从。
王彤带着陈宏、赵保迎出客厅门外。
马文中老远就高拱双手道:“王大人驾临开封,为何事先不向下官打声招呼,有失远迎,还请当面恕罪!”
王彤也抱拳一礼道:“王某傍晚才到,正准备明日一早到抚署拜候,不想马大人竟先来了,实在不敢当,马大人消息真是灵通。”
进入客厅,分宾主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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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人则侍立在两人身后。
陈宏为两人献上茶。
马文中道:“王大人刚回京不久,便再来开封,一定又有重要大事吧?”
王彤笑道:“算不得什么大事,王某虽身为大内待卫统领,但最近这两年来却经常在外奔波,尤其对马大人多所打扰,内心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王大人这样说话就太见外了,王大人出京,必是奉了圣上旨意,下官是地方官吏,王大人常来开封,是看得起下官,何言打扰二字?”
马文中说到这里,视线四下扫视了一遍,接道:“听说三公主的凤驾也到了,为什么不出来容下官拜见?”
王彤暗暗震惊于马文中消息的灵通!
他心想对方既然已知,当然不便隐瞒,忙道:“三公主因长途跋涉,身体稍有不适,已然回房休息了。”
马文中显出不安神色道:“要不要找名大夫为三公主看看?开封城内有好几位名医,下官现在就派张总捕头去请大夫来!”
王彤急急一摆手道:“马大人用不着费心,三公主只是有点累而已,休息一晚便会好的。”
“既然如此,下官理应进内拜见。”
“不必了,马大人的一番心意,王某明日自当代为转达。”
马文中本来已站起身子,只好又坐下道:“三公主的凤驾,准备在开封停留多久?”
王彤略一沉吟道:“现在还很难说。”
马文中随即站起身来道:“王大人路途辛苦,也该休息了,下官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拜谒三公主。”
“马大人不必客气,明天还是王某到抚署拜晤马大人的好。”
马文中走后,三公主和江千里立刻进人客厅。
他们对马文中和王彤的对谈经过,已全知道。
王彤道:“马文中明天必定还会再来,三公主是否要和他见面?”
“明天你到抚衙去拜会他一下,要他不必来了。”
“这是君臣之礼,马文中既然已经知道三公主来到开封,在礼数上,他是不能不来谒见的。”
“你不妨传话给他,我暂时不接见地方上的任何官员。”
“只是三公主此来目的,必须对他明讲,如此才能让他交出人来。”
“最好不要正面提出这问题,改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进行,否则马文中若不承认衙署里有这么个人,谁也拿他没办去。”
“如果马文中真的矢口否认呢?”
“到时候你不妨和江叔叔商议该怎么办?”
“也好,三公主就请回房休息吧,卑职现就和江兄商议一下。”
三公主随即回房而去。
江千里道:“先把那老妖婆押进来再说。”
老妖婆这一路上一直受着监视,住进了客栈,行动也并不自由。不多时,便被陈宏押了进来。
王彤很客气,给了她一个座位。
老妖婆一坐下就问道:“你们把老身押出来,有什么事?”
王彤见老妖婆似乎要倚老卖老的拿起势来,当然不能不压压她这股气焰。
他立即两眼一瞪,道:“你这臭婆娘,在江大侠和本统领面前竟敢用这种口气说话,简直岂有此理!”
岂知老妖婆的气焰并没被压下去,反而冷冷一笑道:“你要老身怎样说话?难道还要跪在地上把你当皇上不成?”
王彤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他大喝道:“陈宏掌嘴!”
陈宏早对老妖婆看不顺眼,正好藉这机会过过手瘾,闻言之后,当即左右开弓,在老妖婆两边面颊上掴了个痛快。
老妖婆本是坐在椅子上,经过一阵痛殴,早已被打得瘫坐在地上。
原来老妖婆见已来到开封,有了马文中这位后台靠山,所以胆子才大起来。此刻见王彤并不吃这一套,只有再软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猛喘了一阵,才龇牙咧嘴的道:“王统领,你何苦拿我这老婆子出气呢?我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你们总该敬老尊贤才对。”
王彤骂道:“你除了满身妖气虫毒,贤在哪里?如果连你这种妖婆都能沾上一个贤字,天下就不可能再有坏人!”
忽听江千里道:“王老弟现在就把她押回去。”
王彤大感不解道:“刚押出来,什么事都没交待,为什么又要她回去?”
“江某想起一件事,暂时已经用不着她了。”
王彤只好又命陈宏把老妖婆送回室内。
老妖婆除了深通虫术之外,武功只能称得上是一般高手而已,因之除了忍气吞声,并不敢反抗。
王彤这才又问道:“江兄,人是你吩咐押出来的,半句话都没问,又吩咐押回去,究竟怎么回事?”
江千里望了站在一旁的小燕子和赵保一眼,道:“刚才客栈里的伙计和他们几个在天井里讲的话,王老弟应该听到了吧?”
王彤颔首道:“他们在天井里讲话,兄弟当时正在窗前,怎会听不到!”
“江某正因为想到这件事,所以才要你暂时把老妖女押回去。”
“江兄的意思……”
“暂时别惊动马巡抚,明天就由赵保和陈宏扮作嫖客,到‘迎春阁’一趟,设法查出放虫之人。”
“江兄相信下虫的一定是‘迎春阁’的姑娘?”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如果能查出下虫的姑娘,事情就由咱们自己解决。”
只听赵保道:“最好也能让燕老弟和属下们一起去。”
王彤道:“两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加上小燕子?”
“燕老弟翩翩年少,一表人才,这样的小伙子最受姑娘们欢迎了,说起话来自然也比较方便些。”
“你和陈宏年纪也不大,论人才也是上上之选,我想姑娘们照样也会喜欢。”
“可是比起燕老弟来,总是差了些吧,反正燕老弟也闲着没事,跟着我们去逛逛,又有什么不可?”
王彤目注江千里道:“江兄,小燕子是你的人。是否也要去,就由你决定吧!”
江千里转过头来道:“小燕子,你就跟他们去一趟!”
小燕子脸上一热,低下头道:“那种地方,侄儿怎么去得?”
江千里笑道:“去去又何妨?也不是让你来真的,你一心一意跟着我闯荡江湖……”
“可是我不想跟着你老人家闯荡那种地方,‘迎春阁’也算江湖吗?”
江千里瞪眼道:“谁说不是江湖!那正是江湖的一部分,难道一定长江才算江?洞庭湖才算湖吗?更何况这事是为了三公主,咱们由京城来到开封,为的是什么?”
小燕子终于没理由可讲,顿了顿道:“可是我爹同意吗?别让他老人家认为我这个作儿子的变坏了。”
江干里呵呵笑道:“我自然会对你爹讲,如果你能因而立下一功,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千里向外望了望天色,又道:“今晚没事了,大家就回房休息吧!”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一回 如此嫖客
翌日一早——王彤还没来得及去拜会马文中,马文中便率同开封府知府尹守义,又来到了客栈,准备拜见三公主。
这次仍是由王彤接待。
三公主则托病未出。
至于江千里,由于不方便和马文中见面,自然也未露面。
不过江千里心里有数,马文中可能已知他随同三公主来到开封,只是也不方便向王彤详问而已。
马文中曾一再向王彤表示,希望三公主能率领随从人员,进驻抚署行馆,如此也好方便接待。
但被王彤婉言谢却。
当日午后,开封城内最大的一家妓院“迎春阁”,来了三位年轻贵客。
不消说,这三人正是赵保、陈宏与小燕子。
这三人本来就仪表不俗,再加上衣履光鲜,在“迎春阁”来说,毫无疑问是贵客临门。
“迎春阁”不愧是开封城内最大的秦楼楚馆,仅看进入大门后那设有假山水榭、亭台回廊的宽敞庭院,就有着无比的气派。
这里共有百来位姑娘,每位姑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形容为“美女如云”绝不为过,可惜那时候的女人都是不露腿的,否则必定还可加上一句“粉腿如林”的形容词。
在小燕子等人的想像中,此刻的“迎春阁”一定是门可罗雀,生意清淡。岂知大谬不然,寻芳客们涌进门的,照样还是人潮汹涌,络绎不绝。
生意好得很。
原来嫖客们有人身中虫毒的事,多数人并不知情。
有的虽然听到传闻,也并不相信毛病是出在“迎春阁”的姑娘身上,更何况至少半数以上到这儿来的,目的只是让眼睛过过于瘾,并不一定要“真刀真枪”上阵,原因是春风一度的代价所费不货,不是一般人负担得起的。
两名龟奴正站在大门进口处,他们眼尖,一见有三位贵客上门,便有一名叫尤三的哈着腰,全身骨头不到四两重的迎了上来。
尤三以九十度的鞠躬,眯眼咧嘴的笑迎道:“三位大爷请到花厅坐!”
小燕子望望陈宏和赵保,并未说什么。
陈宏和赵保在这方面是老手。
在京城时,他们曾经是八大胡同的常客,两人点了点头,便在尤三的陪侍下由水榭一侧登上了花厅。
所谓花厅,若拿现在的名词来讲,就是贵宾接待室。
里面分成若干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布置得十分高雅。凡是有身份地位的客人前来,多半先请到这里,然后再召唤姑娘。客人中意了以后,姑娘就把客人领到自己房间。当然,相熟的客人就用不着这一套了。
进入小房间,小燕子三人坐下后,尤三忙着倒茶,一边咧嘴问道:“三位大爷好像是初到开封来的吧?”
陈宏道:“你的眼力不差,不过只说对了一半。”
尤三怔了怔道:“大爷这话怎么讲呢?”
“我们只能说是初到‘迎春阁’来,至于开封,却已来过多次。”
“如果是这样,三位大爷从前那几次到开封来,简直是白来了。”
陈宏故意哦了声道:“现在该我问你这话怎么讲了?”
尤三张着蛤蟆嘴道:“小的是说若来开封,谁都不能不光顾‘迎春阁’。”
“有这种事?‘迎春阁’居然是不来不可,如果不来,会有什么害处?”
“至少会让您心情不愉快,就像肚子饿了没吃饭一样。”
“有这么严重吗?”
“小的绝不敢骗三位大爷。”
“那就怪了!”
“大爷有什么奇怪的?”
“我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可是肚子并不觉得饿,如果肚子饿了,也是要到饭馆去解,莫非你们这里也开饭让吃不成?”
尤三干咳了两声道:“如果三位大爷要吃饭,小的可以马上到外面叫。”
“不必了。”
“那就用些点心吧!隔壁就是点心房,小的现在就去拿。”
“也不必了。”
尤三这才稍微安静下来,搭讪着问道:“三位既然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一定还不会有相熟的姑娘,小的现在就去替大爷们叫三位姑娘,不知三位大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陈宏哦了声道:“你先说说这里都有什么样的姑娘?”
“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高不矮的、不胖不瘦的,全看客人的爱好。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总统而言之,不管是什么体形,没一个不漂亮的。”
“有没有聋的、瞎的、塌鼻的、兔唇的、缺手断腿这一类的姑娘呢?”
尤三听得有些哭笑不得,龇着几乎要滴出油来的黄板牙道:“您老开玩笑了,就是打着灯笼找,在我们‘迎春阁’也找不出这种人来。”
陈宏不动声色道:“如果我们喜欢的就是这种姑娘呢?”
“大爷越发取笑了,世界上恐怕还没有这种人吧?”
“那是你少见多怪,我们三个就是这种人。”
尤三呆在当地,不知该再说什么才好。
陈宏喝了口茶道:“既然你们这里找不到我刚才所说的那种姑娘,我们也只好将就点了,现在你把所有的姑娘都召集来,让我们自己挑选一下,怎么样?”
尤三苦笑道:“大爷,您这不是让小的为难吗?”
“你有什么难处?”陈宏故意问道:“你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吗?”
“我们这里的姑娘有一百多位,而且现在房间里多半已有客人,怎可能把所有的人都召集来?”
“那就把没有客人的姑娘都召集来。”
“没客人的姑娘,恐怕有几十个,若统统叫来,这里怎能容纳得下?”
“那就分批前来!”
“这……”
陈宏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茶几上道:“这是一点小意思,不管召集来的姑娘我们中不中意,银子都是你的。”
这锭银子足够尤三两个月的薪水,尤三岂能不看着眼红,虽然陈宏要求得过份,看在银子份上,他也非照办不可。
于是,他忙不迭的揣起银子,哈着腰道:“小的现就去叫姑娘来,不过姑娘分批前来,时间也许会耽误久一点,大爷千万要耐住性子等。”
他说着,便奔出小房间。
小燕子大为不解的问道:“陈大哥,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陈宏像胸有成竹般再喝了一口茶道:“当然是要找出会下虫的姑娘来。”
“你凭什么能看得出来?”
“凡是擅于虫术的,多半出自万虫门,万虫门出身的多半带一些妖气,只要留心观察,就不难看出蛛丝马迹来。”
“陈大哥相信你有这种眼力吗?”
“这是当然的事,谁都有这种眼力,待会儿姑娘到了,两位也要帮着仔细看。有句话说,眼睛要盯到肉里去,凡是心术不正的,反应必定与众不同,一眼就能看出破绽。”
小燕子和赵保两人,只有姑妄听之。
不一会儿,尤三便带着三名姑娘掀帘走进小房间。
用不着龙三吩咐,陈宏、赵保、小燕子三对眼睛立刻一瞬不瞬的直盯在三名姑娘脸上、身上。
和陈宏说的差不多,三对眼睛六条视线竟真像要盯到姑娘们的肉里去。
这情形连尤三都看得有些发呆,他看过的寻芳客成千上万,却从未见到客人竟“色”到这种程度。
不消说,姑娘们也都被看得低下了头。
她们心里难免在想:这三位客人不但年轻,而且又都一表人才,为什么看到女人会这种样子?以他们的条件,姑娘们只怕连倒贴都干,何必如此?足足半盏茶的工夫过去,陈宏才收回视线,挥挥手道:“要她们都回去!”
三名姑娘走后,尤三打了一躬道:“三位大爷看中了没有?”
陈宏摇头道:“没一个中意的。”
尤三怔了怔道:“三位大爷刚才看得那么仔细,小的还以为是”你以为什么?”
“以为是一见钟情呢!不然何必看那么久?”
“我们高兴看,你管得着吗?”
“既然看得高兴,那么当是中意才对?”
“可惜有点毛病。”
“毛病在哪里?”
“在我们眼睛里,没必要告诉你,快去再招呼别的姑娘来,那锭银子不是白给你的。”
尤三哈着腰倒退出去。
小燕子问道:“陈大哥,这样看究竟要看多久?”
陈宏道:“现在天还不黑,就是看到半夜,也要看下去,不然咱们就白来了。”
“可是小弟看姑娘,一点要领也没有。”
“多看脸,身上只要瞄一瞄就成了。”
“可是她们脸上也没标记。”
“我不是说过吗?凡是会下虫的,十有八九是万虫门出身,万虫门在苗疆,苗疆的人和咱们中原人脸形和表情总是有些不一样,眼神也有极大的差别,你只要在这方面多留意就成了。”
说话;司,尤三又带进三位姑娘来。
前后两次这六位姑娘虽非貌美如花,至少都是中等以上姿色。
由此推断,“迎春阁”的尊尊燕燕的确称得上夏天的棉被——不是盖的。
这次陈宏等三人,仍是老样子,老表情。
不过这三位姑娘和刚刚的三位姑娘已有所不同,她们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称得上是“老乌”了,不但不在乎别人看,反而索性和陈宏等三人展开对看的架势,照样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这一来,陈宏等三人顿时被看得表现出甘拜下风模样。
陈宏心里一急,忙摆手道:“你们都回去!”
偏偏三位姑娘都不肯走。
其中一名叫小桃的姑娘,抛个眼波道:“这位大爷,你们把我们看了半天,连我们身上有几根汗毛都一定看出来了,我们哪一点不好?为什么要我们回去?”
这三名姑娘都很够风骚,小桃似乎是最风骚的一个。
陈宏干咳了两声道:“听说你们这里有百多位姑娘,我们必须全部看完才能决定要哪三个。”
“大爷,你说这种话像话吗?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我说的哪里不对?”
“我们一百多个姑娘,大部分屋里都有客人,你想全部看完,只怕一辈子也办不到。”
“我可以全部包下。”
小桃忽然探出粉嫩的手臂道:“拿来!”
陈宏怔了怔道:“拿什么?”
当然是拿银子,我们姑娘接待一次客是三两银子。”
“可是我还没让你接待。”
“我是说你只要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我就负责把所有的姑娘集合起来给你看,而且必须明天来。”
“为什么必须明天来?”
“有客人的姑娘,总不能把客人赶走吧!”
“那我就明天再带银子来。”
小桃撇了撤嘴道:“我看大爷还是省省吧!有了那五百两银子,我小桃情愿陪你三个月,如果你觉得对我很满意,陪你半年也成,另外三个月不算钱,由我倒贴。”
陈宏还真是难以应付小桃这种女人,顿了顿道:“老子有了钱,何必一定找你?”
小桃媚眼一飞:“大爷,好吃的桃子必须咬上一口才知道,只要你跟我上了床,保证你不想再下床,你不妨打听打听,我小桃在‘迎春阁’可不是盖的,客人只要照顾我一次,就一定是我永远的老户头。”
陈宏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现在还没客人上门?”
“我的客人刚刚才走,冲着尤三的面子,奴家才来给你看,不信你就到我房门口看看,一定又有客人在等了。”
“那你就忙你的去吧!大爷我不想耽误你的生意。”
“可是人家已经看上了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位大爷既高大又结实,一表人才,唯有和我在一起,才能配成真正的一对。”
小桃说到这里,猛然上前一拉陈宏,道:“大爷,跟我走吧!”
一边又回头道:“杏花、海棠!另外两位大爷也不错,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就在陈宏、赵保和小燕子离开东部客栈前往“迎春阁”后,一名身着便装的开封府捕快偷偷的进入了东都客栈。
这名捕快年在四十左右,名叫张仁,在开封府充任捕快已有七八年,是曾任开封府总捕头燕飞的老部下。
他此来正是要找老长官燕飞的。
正好这时燕飞在后院客厅,和王彤、江千里等人喝茶聊天。
张仁一闯进客厅便向燕飞双膝跪倒,而且还满面泪流。
燕飞定了定神,才吃惊的叫道:“张仁,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这个样子?快快起来,有话好好讲!”
接着又指指王、江两人道:“这位是大内王统领,那位是江大侠,先见过他们两位。”
张仁虽不认识王彤,却见过江千里。
因为江千里两年前曾被关在开封府大牢半年多,于是连忙再向王彤和江千里二人叩头,然后起身站在一旁。
燕飞望着张仁道:“看你这样子,必定有要紧的事来找我,有事现在就请明讲吧!”
张仁望望王彤,再望望江千里,却欲言又止。
燕飞忙道:“有话只管说,王大人是我的长官,江大侠是我的好友,都是自己人,不管什么事,让他们知道和让我知道没什么两样。”
张仁这才顿了顿道:“事情是总座在开封府任职时便已发生了,当时知府大人以一百两银子,讨了一名侍妾……”
燕飞点点头道:“这事我当然知道,为了这事,连江大侠都愤愤不平,而且江大侠也正是为了这事伤了人才坐牢的。张仁,你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事来?”
张仁望了江千里一眼道:“听说江大侠出狱后,还特别在巡抚大人面前提起这事,当时知府大人也在座,不知是否有这回事?”
“不错,当时巡抚大人要把知府大人罚俸半年,且把这钱送给男方,要那年轻人死了这条心,另讨一房媳妇,至于知府大人后来是否曾这么做?因为我已离开开封,所以就不得而知了。”
“知府大人根本没这么做,巡抚大人也没再追究。”
“其实当时我也知道,巡抚大人不过故意在江大侠面前说说而已,官场里的事本来就是如此,你只不过是一名小小捕快,纵然内心不平,也用不着来跟我讲。”
岂知张仁霎时又流下了眼泪,似有满腹冤愤,抬袖拭着泪水,道:“总座,您可知道和知府大人那侍妾要好的年轻人是谁吗?”
燕飞摇头道:“我只听说那年轻人姓林,详细来厉并不清楚。”
“那年轻人叫林家声,他……”
“他怎么了?”
“他是属下的亲外甥!”
燕飞哦了声道:“原来是这样!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张仁哽咽着道:“以前属下不敢说。”
“现在为什么敢讲?”
“现在属下是不得不讲,而且总座已离开开封府,该是知府大人的上级了。”
燕飞只得安慰着道:“张仁,我现在虽然是大内的人,但在体制上来讲,地方官吏是层层节制,知县归知县管,知府归巡抚管,巡抚上面还有总督,大内的人根本无法真接管到知府衙门的事,你求我又有何用?再说这种事在官场上已是司空见惯,你一名小小捕快,心里不平只能藏在心里,如果想管,根本不是你的力量所能办得到的。”
突见张仁“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般道:“总座,属下还没讲明白,如果事情不紧急,属下又怎敢斗胆来求您?”
燕飞心头一震,转动着两眼道:“莫非你那外甥林家声出了事?”
“不错,知府大人已经把他定了死罪,就在这几天便要行刑。”
燕飞两眼大睁道:“有这种事?你把原因说明白!”
“总座,知府大人那侍妾叫孙小凤,您是知道的,她和属下那外甥林家声,不但是青梅竹马的情人,而且已经订过婚,就在离成亲还不到三个月时,硬生生的被知府大人给拆散了。”
“再说下去!”
“属下那外甥是个痴情的年轻人,对这事当然不肯死心,就在半年前一个夜晚,竟然偷偷潜入后衙,和孙小凤幽会。”
“他们见到面没有?”
“若能见到面,死了也算是不冤,属下那外甥刚一摸进后衙,便被守卫在后衙的弟兄捉住了。”
“捉住了便怎么样?”
“知府大人亲自僻室审问,硬是问了他个私通盗匪、图谋不轨的罪名,在屈打成招之下,定了死罪,听说就在这一两天便要处决。”
“这事孙小凤知不知道?”
“是否有人告诉她,属下不清楚。”
“你该知道孙小凤对他是否依;日有情?”
“他们青梅竹马长大,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变心,这是谁都想像得到的。”
“孙小凤目前在知府大人面前是否很得宠?”
“她年轻漂亮,知府大人当然会很喜欢她。”
燕飞不再问什么,只是低下头去,久久不发一语c张仁又叩起头来,一面哀求着道:“总座,您一定要设法救救属下那外甥,您现在是皇上跟前的人,只要站出来说一句话,知府大人就不敢不买帐。”
接着又转向王彤和江千里叩头。
燕飞只能望着王彤和江千里,现出恳求的眼光,却无法对张仁作任何承诺。
只听江千里道:“要他回去,不管如何,咱们应该替他想想办法。”
张仁转向江干里,再度叩头道:“江大侠,您真的有办法救出我那外甥吗?”
江千里长长吁一口气道:“江某只能尽力而为,不过江某既然话已出口,你就大可放下心来,我总会给你一个交待。”
张仁有如喜从天降,忙道:“那太好,如果江大侠能救出我那外甥,我和我那外甥就是下辈子也不会忘记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不必说那么多,快快起来回衙去,若你来过这里的事被知府衙门知道,反而不好办了。”
“江大侠务必越快越好,我那外甥就在这几天便要行刑,若时间晚了……”
“我知道,用不着你叮咛,快些回去要紧。”
张仁走后,王彤紧蹙着眉头道:“江兄,这是件很麻烦的事,只怕不好处理。”
江千里反问道:“王老弟认为麻烦在哪里?”
王彤道:“燕老弟刚才说得很对,而且江兄也知道,大内的人只能办皇宫的私事,若干涉到地方官吏的政事,便是越权;倘若尹知府倒告一状,兄弟虽然身为大内侍卫统领,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江千里淡淡一笑道:“既然江某答应了张仁,事情当然要由我一人承担,绝不牵扯到你们大内的人,王老弟尽管不必追问。”
王彤被说得脸上发热,顿了顿道:“江兄打算怎么办这件事?是否可以先告诉兄弟,其实兄弟又何尝不想帮张仁,只是碍于朝廷体制,不便出面而已。”
“好,江某就告诉王老弟,由于事情已经太紧迫,除了劫狱,没有第二个办法。”
“对,这的确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是若因劫狱而伤人,似乎不妥。”
“你放心,江某绝不会伤他一兵一卒。”
“江兄是否要亲自出马?”
“江某曾在开封府大牢蹲过半年,若亲自出马,轻车熟路,当然是万无一失,不过这次江某决定让贤。”
“江兄准备派谁去?”
江千里望了燕飞一眼,缓缓的道:“燕老弟,江某决定交代小燕子办这件事,你该不会反对吧?”
燕飞顿了顿道:“他办得了吗?”
江千里笑道:“你别小看了你那儿子,比起他来,你还差得远;即以江某和他比,不论武功机智,也未必胜得过他。”
燕飞露出为难之色道:“可是劫狱的事,总是不正当,兄弟还真不方便当面交代他这件事。”
江千里呵呵笑道:“就由我交代他吧!你已把他交给我了,自然该由我调教他,劫狱虽然不是件好事,但这次的劫狱,出发点却是救人,反而可以说是功德无量。”
正谈论间,陈宏、赵保、小燕子全回来了。
原来陈宏三人好不容易才摆脱小桃等人的纠缠,哪里还敢再召唤姑娘,只看了六个,便被迫狼狈而回,而且白赔了一锭银子。
在王彤的追问下,陈宏只好把经过说了出来。
王彤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傻瓜蛋,姑娘会不会下虫,就凭你能看得出来吗?”
陈宏红着脸道:“属下出发时,你老人家并不曾面授机宜,属下哪里有过这种经验,只好想到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若事情必须有经验才能办,那就什么事都不能办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以后再想办法。”
陈宏和赵保回房后,江千里招呼小燕子道:“到我房里来,我有事交代你。”
就在当晚二更过后,两条劲服打扮的人影,潜来开封府大牢外。
这两人正是江干里和小燕子。
此刻,他们不但换了衣服,而且也易了容。
本来,江千里准备让小燕子一人完成任务,但又觉得小燕子虽然机智、武功高人一等,总嫌经验不足,万一出了差错,事情必定无法挽救,因之才一起前来。
他很后悔日间没向张仁问清楚林家声囚在几号牢房,好在开封府只有这一座大牢,多费些工夫,总是可以找到的。
江千里和小燕子先隐伏在大牢对面屋脊上,远远望见正有一名佩刀的牢卒在大牢门口负责警卫。
江千里向前后左右仔细搜视了一遍,见附近并无其他人,立即低声道:“小燕子,你先过去点了那牢卒穴道,要一举成功,否则那牢卒一出声喊叫,事情就糟了。”
小燕子点了点头,待那牢卒转头望向别处时,原地一式“锦鲤穿波”,身形疾如离弦急矢般,无声无息,五六丈的距离霎时便已凌空掠至那牢卒背后。
那牢卒也颇为机警,微闻身后有衣袂飘风之声,急急回过头来。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尚未看清来的是什么人,便被小燕子一指点昏过去。
就在这时,又是一条人影电射而至,江千里已随后来到。
“快把他拖到暗处,脱下他的衣服换上,还有别忘了找到他身上的腰牌。”
小燕子动作奇快,不消片刻,便已换了牢卒衣服来到江千里面前。
江千里再低声道:“现在就进去。”
“江叔叔你呢?”
“我在外面负责接应,不会再有人到大牢去,你只要把里面的事办好就成了。”
小燕子对大牢内的情形,已向江千里问得清清楚楚,虽然从未来过,却也等于轻车熟路了。
当他刚进入大牢里面转角处,便听有人喝道:“什么人?”
小燕子当然早有心理准备,忙道:“是我。”
“你是谁?”
“高小明。”
大牢内点着好几盏灯。
问话人是负责大牢内部巡逻的牢卒,说话间已来到小燕子面前,不觉咦了一声道:“我怎么不认识你?连你这名字也没听说过。”
小燕子气定神闲的道:“我是在内衙服勤的,是大人身边的人。”
说着。把腰牌向那牢卒亮了亮。
那牢卒眨着两眼道:“老弟既在内行服勤,为什么深更半夜闯到大牢里来?”
“小弟是奉大人之命来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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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哥可知道有位叫林家声的重囚吗?”
“当然知道,那小子私通盗寇、图谋不轨,就在这几天便要处决。”
“现在小弟就告诉你。行刑的时间就在明天午时三刻。”
“果然好快,老弟!你提起那小子做什么?行刑的事自有刽子手执行,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当然不是让你老大哥行刑,小弟是奉了大人之命,来看看姓林的那小子。”
“明天就要行刑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大人要小弟问他几句话,这事很重要,如果不现在弄清楚,将来就死无对证了。”
那牢卒听出这事好像很重要,哪敢怠慢,忙在前带路道:“老弟随我来,那小子囚在七号牢房。”
来到七号牢房前,那牢卒掏出钥匙,打开铁栅门道:“就在里面,可能已经睡着了,老弟请自己进去问……”
那牢卒的话还没说完,便觉穴眼一麻,倒下地去。
林家声本来已经睡着,此刻被打开铁栅门的声音惊醒,他关在牢里已好几个月,对这种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因之仍然装睡。
单间牢房里光线都较暗。
小燕子向人影处望了一眼,道:“你就是林家声吗?”
林家声不能再装睡了,只得应道:“我……我就是……”
他的“是”字刚出口,小燕子也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这是因为事情必须办得越快越好,只要弄清对象没错,别的话没有必要现在说。
小燕子抱起林家声,便出了大牢。
来到大牢门口,江千里立刻由暗中现身而出。
“好小子,事情果然办得不错。”
“江叔叔,这个人怎么处置?”
“明天知府衙门必定张贴榜文展开缉捕,只有把他带到客栈再说了。”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二回 智审知府
时已三更,街上早无行人。
小燕子背着林家声,在江千里的掩护下,很快便来到东都老栈的后院围墙外。
为了不惊动店家,他们必须越墙而入。
正好小燕子房内有个空床位,便让林家声和他住在同一房间。
小燕子直睡到天亮,才解开林家声的穴道。
林家声悠悠醒来,一见自己已不在开封府牢房,又想起昨晚有人闯入牢房的事,立刻坐起身来,道:“我……我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是谁?”
小燕子这时早已穿好衣服下了床,当即把救他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当林家声得知自己已被救出,急急下床跪倒在小燕子身前,道:“原来少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真不知让我怎样报答!”
小燕子道:“别说这些了,快起来,你一定很饿了,待会儿我就给你送饭来。”
正说话间,江千里推门而入。
江千里一进门就问道:“事情经过,全告诉他了吧?”
“对他讲过了。”
小燕子说着,又对林家声道:“这位是我江叔叔,昨晚江叔叔也到过开封府大牢,我是奉了江叔叔的命令才去救你的,江叔叔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林家声刚刚站起来,立刻又跪倒在江千里身前,连连的磕着头道:“多谢江大侠救命之恩。”
江千里摆摆手道:“该谢的是你舅舅张仁,如果昨天下午不是他来说出这件事,你恐怕已经没几天好活了。”
“小的知道,听说小的这几天就要问斩。”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小的只想快快回家看看父母和家里的人。”
“好小子,想的倒不错,你若现在回去,马上就会再被抓进大牢,而且很可能就地正法,到那时老夫和小燕子谁都无法再救你了。”
“那……小的该怎么办?”
“只有暂时住在这里,不能离开房间一步。”
“倘若知府衙门派人来搜查呢?”
“这里住着一位大内侍卫统领,别说尹知府不敢搜查,就是马巡抚也不敢乱闯一步。”
林家声真没想到客栈里住的这些人,来头竟是如此之大,自己也就完全放下心来。
小燕子担心林家声肚子饿,连忙出去吩咐客栈伙计送份一人的早餐来。
小燕子又到街上买了两套衣服交给林家声换洗穿用。
这时候,自王彤以下,所有的人都已知道林家声已被救来客栈。
林家声读过不少书,人也长得十分清秀,而且彬彬有礼。因之,所有的人都对他很好,王彤还特别交代他一些有关文案方面的事。
午后,江干里把小燕子叫到房间。
“小燕子,你在街上有没有发现画着图形缉捕林家声归案的榜文?”
小燕子摇头道:“我在街上走了不少地方,并没发现贴有这种榜文。”
“有没有听到有人议论昨晚劫牢的事?”
“也没听到。”
江干里沉吟了一阵道:“这也难怪。”
小燕子茫然道:“难怪什么?”
“被劫的死囚是尹知府侍妾的未婚夫,尹知府为了名声和前程,明里当然不敢张扬,但暗地里却必定越发加紧追查。”
“这么说,林家声不但永远不敢回家,也永远不敢在外公开露面了。”
“的确如此,只要尹知府在任一天,那小子就必须躲藏起来。”
“那怎么办?咱们不可能在开封太久,自然也不可能永远保护他。”
江千里显出为难之色。
他沉思了半晌,忽然双目神光一闪道:“小燕子,你再去做一件事!”
小燕子哦了一声道:“您老人家又要我做什么事?”
“你和他都是年轻人,比较谈得来,不妨去问问他。”
“问他什么?”
“问他对他的未婚妻孙小凤是否已经死了心。”
“这方面用不着问了,他若是死了心,就不至于冒着生命危险,擅闯知府后衙去看孙小凤了。”
“说的也是,不过关键不在这里。”
“江叔叔指的关键是什么?”
“孙小凤是否对他还有情?”
“孙小凤被尹知府已经霸占两年多了,现在是否还对林家声旧情不忘,只怕林家声也无法知道。”
“他一定心里有数,你只管去试探试探他,回头再把情形告诉我。”
小燕子回到自己房间。
只见林家声正在室内闲得无聊。
小燕子在床前椅上坐下,笑道:“林兄,看样子你一定很寂寞吧?”
“唉!既不能回家,又不能到外面走动走动,怎么不寂寞呢?”
“只怕还不止这些吧?”
林家声听出对方话中有话,不觉一怔道:“不知燕少侠指的是什么?”
小燕子故意想了想道:“林兄这次被押人开封府大牢,起因又是为的什么呢?”
林家声立刻怨愤交加,低下头道:“燕少快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吗?”
小燕子点点头道:“我是说你这么做是否值得?”
林家声眨动着两眼道:“男女之间,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他被别人霸占了去,我当然不能忘情于她。”
“我是说,男女双方必须都有情才成。”
“燕少侠,我可以对天发誓,纵然海枯石烂,她对我也绝不会变心;如果她已变了心,我又何苦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看她呢?”
“可是你和她已经分手两年多,又怎知她不会变心?”
“我们当初曾发过誓,我绝对相信她一定还想念着我。”
“这只是你想当然的事,事隔两年多,人心也绝不是永久不变的,谁能保证她对你会永远不变心?”
“燕少侠既然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讲的呢!”
‘哦讲这话,也是以常理推断,并非随便乱讲的。”
“燕少侠根据什么常理?”
“孙小凤目前虽然只是一名侍妾,但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府上的家庭环境能和一名知府大人相比吗?”
林家声不觉脸色大变,他简直不敢相信小燕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又不便出言顶撞,只好胀红着脸低下头不再开口。
小燕子也用不着再说什么,随即来到江千里房间。
江千里正在等回音,连忙问道:“怎么样?快告诉我!”
小燕子把和林家声交谈经过说了一遍。
接着,又提出自己的看法道:“孙小凤一定不会变心,莫非江叔叔也想把她一起救出来吗?”
江千里似乎已有决定,拍拍小燕子肩膀道:“这次该你单独出马了。”
“可是我弄不清孙小凤住在后衙什么地方?”
“我已问过你爹,当然会告诉你。”
“是否也要把她救到这里来?”
“不成。你只要把我的话交代她就成了,不过必须先试探她是否变心,如果已经变心,我的办法就不灵了。”
“好,江叔叔就告诉我,您的办法是什么?”
江千里随即低声向小燕子交代了一阵。
小燕子边听边点头道:“果然好办法,如果只把她救出来,麻烦事还在后面,这么一来,才算把问题真正彻底解决了。”
江千里郑重其事的道:“进去后必须保持机警,若尹知府正在她房中,那就赶紧回来,明天晚上再去,千万不能惊动任何人。”
大约三更,小燕子已潜伏在知府后衙的屋顶上。
凭他的轻功,果然并未被任何人发现。
本来,后街等于内院,必须通过重重警戒和巡逻,才能来到这里,而这里反而是警戒最疏忽的地方。
三更,正是夜深人静时刻。
由屋顶几乎可以俯视整座内衙。
除了一两处房间尚有灯火外,其余全是漆黑一片。
天井内也不见人影。
不难想见,后衙似乎并无人巡逻。
这对小燕子的行动,实在是一大方便。
他已知孙小凤的住处,那是后衙西侧的一处跨院。
这处跨院是独门独户,全院并无灯光射出。
小燕子在屋顶观察了很久,才跃下跨院天井,脚下并未发出半点声息。
孙小凤既然独拥一处跨院,不消说是住在正房。在正常状况下,至少应该有两名丫环也住在这里。
跨院内既无灯光又寂静无声,毫无疑问人都已经睡了。
小燕子此刻最担心的是尹知府宿在这里。
那就等于今晚白跑一趟了。
不过,这种可能并不很大。
因为据他所知,尹知府有两位夫人,侍妾也不止一个,孙小凤纵然得宠,尹知府也不一定夜夜前来。
就在小燕子刚刚跃下天井,忽然厢房内亮起了灯。
小燕子料想亮灯与自己无关,立即飘身来到窗外,由窗隙悄悄向里望去。
只见屋内一张大床,一名少女拥被而卧,另一名少女则披衣站在床前。
想来这名披衣下床的少女正是起来点灯的。
小燕子不难料到,这两名少女必是负责服侍孙小凤的丫环。
只听床上的少女道:“小红,睡得好好的,又起来做什么?而且又点上灯。”
那叫小红的少女道:“人家哪里有你舒服,还要做事呢?”
床上的少女道:“什么要紧的事要半夜起来做?”
“难道咱们凤姨这几天不舒服,你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知道就好,凤姨白天交代我,今晚三更叫她吃药。我半夜起来就是要过去服侍她吃药。”
“难怪凤姨对你好,什么事都交代你做。”
“你若想争功,就由你过去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既然凤姨交代的是你,我够什么资格去?”
“那就别说凉快话,睡你的大头党吧!我穿好衣服就过去。”
小燕子听到这里,不觉暗喜!”
因为,由小红的话中已知尹知府不在这里。
他不能让小红出房后发现自己,连忙又跃身上了屋顶。
不大一会,小红出来了,直奔正屋。
由于小红并未叫门,可知正屋的房门未关。
正屋很快就亮起灯,隐隐可闻小红和另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另一个女人自然就是孙小凤了。
盏茶工夫,正屋的灯熄了,小红也回到了她住的厢房。
接着,厢房也熄了灯。
本来,小燕子想立刻进入孙小凤房间,但预料中孙小凤在弄不清自己是谁前,必定会出声喊叫,那时势必惊动厢房中的丫环。
无奈之下,他不能不使用随身带来的“五鼓返魂香。”
这是江千里交给他的,要他必要时使用。
好在这种迷魂香并不伤人,闻到后只是暂时昏迷,两个时辰后便会自动醒来。
于是,他再跃落天井,来到厢房窗外,燃上迷香,由窗隙中将烟雾送进室中,将两名丫环熏昏后,再推门进入孙小凤房间。
这次她并未蹑手蹑脚,有意让孙小凤听到声音。
孙小凤听到有人进来,不由问道:“是小红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燕子应道:“在下不是小红,孙姑娘!用不着怕。”
孙小凤大吃一惊,急急由床上坐起,尖声问道:“你……你是谁?”
小燕子并不惊慌。
因为,孙小凤虽然惊叫出声,但是不可能有人听到。
他来到床前,语气平和的道:“孙姑娘,在下是林家声的朋友,有要紧的事来见你,绝无半点恶意,你只管点上灯。”
听了这几句话,孙小凤总算放下心来,连忙披衣起身将灯燃起。
当她乍见床前站的是个仪表不凡的少年,怔了半晌才问道:“你说是家声的朋友,家声什么时候有你这位朋友呢?”
“我们刚认识才不过一天多。”
“这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他…”
“他怎么样?”
“他已被关在大牢好几个月……”
“原来这事你已知道?”
“有人偷偷告诉我的。”
“那么昨晚有人把他劫走,你是否知道?”
“也有人偷偷告诉过我。”
“既然如此,在下和他刚认识就不足为奇了,救走他的就是在下。”
孙小凤一听面前这年轻人竟然是林家声的救命恩人,连忙走下床来便要拜谢,神情间显出无比的激动。
小燕子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急急说道:“姑娘快别这样,林家声是屈打成招,含冤莫名,在下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怎能见死不救!”
如今已经用不着再试探孙小凤了。、由刚才的举动,显然她对林家声丝毫不曾变心。
孙小凤缄默了片刻,才又问道:“家声目前人在哪里?”
“在下暂时只能把他藏匿在客栈里。”
“客栈里都有些什么人?”
“姑娘必定听说过大内侍卫统领王大人已经来到开封,在下就和他住在一起。”
“原来少使是京城皇宫的人?”
孙小风起初本来还有些担心,一听有大内侍卫统领王大人作主,顿时像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姑娘别问在下是不是大内的人,总之是和王统领由京城一起来的,现在在下想问问姑娘,是否想和林家声重聚?”
孙小凤眨动着眸子道:“这是我两年多来一直的心愿,但又怎能办得到呢?尤其目前风声最紧,若我和他偷偷见上一面,万一小燕子摇头道:”我是说让你们从此后永远在一起,并非只是和他偷偷见上一面。”
孙小凤显出一脸困惑之色道:“怎么可能呢?除非开封府不再通缉他,同时我也必须恢复自由之身。”
小燕子平静的说道:“你只要有胆量照着我的办法做,所有的困难问题都可以获得解决。”
“少侠有什么办法?”
小燕子立即把江千里设计的一套办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孙小凤听得虽然不住点头,却似乎又有些犹豫。
小燕子不难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
这是件必须鼓起勇气才能完成的事。
孙小凤是个弱女子,虽然作了知府的侍妾,并没见过大场面,要她抛头露面去做一件从前连想都没想过的事,的确会有些胆怯。
小燕子紧盯着孙小凤的神色道:“这是有关你终生幸福的事,无论如何,你要拿出勇气。当然,这需要你自己决定,别人无法勉强,你就好好考虑考虑吧!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机会只有这一个,肯不肯把握这机会全在你,我走了。”
孙小凤忙道:“少侠慢走!”
“莫非你已经决定照计行事?”
“我是说厢房里还有两个丫环,万一少侠今晚前来的事被她们知道……”
“你放心,我已用迷魂香把她们迷倒,要到天亮才能醒来。”
“好,我决定照着少侠的吩咐做,少侠可以走了。”
就在小燕子和孙小凤见面后的上午,河南巡抚马文中又来客栈拜会王彤。
这是王彤特别相邀的,名义上是他自称由宫内带来几坛西域进贡的好酒,由于马文中是西域来的,特地请他来品尝一下家乡的美酒佳酿。
大内统领相邀,马文中自然不能不来。
马文中随带的人,除河南总捕头张不空外,另有一位文案师爷。
主人方面,除王彤之外,只有韩涛和燕飞作陪。
饭菜是由外面酒楼叫来的。
马文中到达不久,饭菜便已摆上。
至于带来的酒,早已由燕飞搬来,摆在一旁。
当酒坛打开泥封,果然酒气满室醇香。
客栈里特派两名伙计,负责照料主客双方饮宴。
酒过三巡,忽见客栈的帐房先生匆匆忙忙奔进来向马文中行了个大礼道:“启禀大人,有位妇人求见大人!”
马文中皱了皱眉道:“妇人求见?可问过她的身份来历?”
帐房先生躬身道:“年纪很轻,据她说有要紧的事情要求见大人。”
马文中哼了声道:“岂有此理,即使要打官司,也要到抚署上告才成,本抚应王大人之邀来此饮宴,那妇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草民就不清楚了。”
“告诉她,本抚免见,如果有冤枉,县有知县、府有知府,岂可越衙告状!”
那帐房先生刚要施礼而退,却听王彤道:“马大人,既然那民妇得知马大人在客栈,又胆敢前来求见,想必有重大冤情,当年包龙图经常有人向他拦轿喊冤,而且古来连御前告状也时有所闻,马大人是有名的清官,自当明镜高悬才对。”
这一来,马文中等于非接见那民妇不可了。
不过他还是顿了顿道:“下官接见那民妇,自是理所当然,怕的是因而打扰了王大人的酒兴。”
王彤摇头道:“咱们都是朝廷命官,理应以黎民百姓为重,酒宴事小,民情事大,就算耽误了这顿酒席,王某再行邀宴又有何妨!”
马文中连连颔首称是!
他即吩咐帐房先生道:“把那民妇带到这里来!”
一会儿,帐房先生便带着一名看来颇为端庄秀丽的少妇来到客厅门口。
帐房先生道:“客官首席,那位便是抚台大人,你自己进去吧!”
那少妇神色甚为紧张,低垂着粉颈,怯怯的跨进门槛,立即倒身盈盈跪下,连磕了三个头道:“小女子叩见抚台大人!”
马文中哦了声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来见本抚?”
当着王彤的面,马文中必须装出态度和蔼、语气亲切的样子,若换成是在巡抚大行,有人击鼓鸣冤,不拖下去先打四十大板才怪。
那少妇顿了顿道:“小女子叫孙小凤,是开封府尹知府的内眷。”
马文中大感意外,啊了声道:“什么?你是尹知府的内眷!”
这时,燕飞在一旁,忙抢着道:“禀马大人,她的确是开封府知府大人的内眷。”
马文中望了燕飞一眼道:“两年前,你是开封府的总捕头,难怪会认识她,你再说明白些!”
燕飞道:“她是尹大人的侍妾。”
只听王彤哦了声道:“王某也想起来了……”
马文中视线转向王彤道:“王大人想起了什么?”
王彤道:“这事江千里大侠对王某说过,两年半前尹知府以一百两银子买了一名侍妾,一定就是她了。”
跪在地上的孙小凤连忙点头道:“正是小女子。”
原来孙小凤前来向马文中告状的这一切,正是江千里的安排。
因为当着王彤的面,马文中对尹知府已无法官官相护,非公事公办不可,只要告倒了尹知府,孙小凤和林家声自然也就可以分而复合了。
马文中何等精明,当然心里也有了数。
但他却必须装出全不知情的模样,摸着嘴巴沉吟了半晌,道:“你到这里来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孙小凤又顿了顿道:“小女子要告尹知府,求大人作主。”
“你告他什么?他哪一点对不住你?”
“小女子当初是被他强行霸占来的,这还不算……”
“莫非还有别的?”
“小女子当初已身有所属,和一林姓男子行过文定之礼,尹知府不但强占了小女子,而且……”
“而且什么?不必害怕,当着我的面,又有京城王大人在座,别说告的只是一名小小四品知府,就是告我,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马文中为了讨好王彤,说完话还故意又指了指王彤道:“这位就是京城的王大人,另一位是燕侍卫,曾作过开封府的捕头,你该早就认识的。”
孙小凤点点头道:“小女子认识燕捕头。”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快说!”
“尹知府又把小女子的未婚夫婿关进大牢,而且定了死罪,这几天就要问斩……”
马文中一对眼珠接连转了几转,道:“有这种事,他把你那未婚夫婿定成死罪,罪名是什么?”
孙小凤含着泪水道:“罪名是私通盗匪、图谋不轨。”
“你那未婚夫婿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他叫林家声,今年二十岁。”
“你呢?”
“小女子十九岁,被尹知府强行霸占时才十七岁。”
“林家声平日做何生理?”
“他才二十岁,除了读书,便是帮忙家中做些田里的活计,大人!尹知府说他私通盗匪、图谋不轨,世上可有这种事吗?”
“你现在想怎么办?”
“小女子只求大人开恩,为未婚夫婿申冤,恳求大人作主还他清白。另外,更希望早日和尹知府脱离这段孽缘。”
马文中冷冷一笑道:“好一个尹守义,竟敢做出这种事来,简直大无法无天了。”
接着转头向孙小凤道:“你放心,本抚回到抚署之后,马上传喊尹知府查办,一定会对你有个交代。至于你,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只见王彤摇头一笑道:“马大人,这样的处置,只怕有些不妥吧!”
马文中双颊抽搐了几下道:“王大人认为哪里不妥?”
“这名女于既然是前来告尹知府的,怎可让她再回去?万一尹知府对她先下了手,岂非又枉送一条人命吗?”
“只怕尹知府还不敢吧?”
“你刚才已经说他无法无天,既然无法无天,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依王大的意思呢?”
“就把她留在客栈,由王某负责她的安全,马大人该放心了吧!”
“这样也好,下官现在就回抚署传喊尹知府去。”
“不必!”
马文中一怔道:“莫非王大人是要下官不必管这件案子?”
王彤冷笑道:“岂有此理,王某的意思是希望马大人现在就派人把尹知府叫到这里来,也好就这件案子速审速结。”
马文中苦笑道:“这样做只怕……”
“马大人只怕什么?”
“这里是三公主凤驾驻晔之所,又当着王大人的面,把尹知府叫来这里审问,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那就对马大人实话实说吧!三公主这次出京,正是奉了皇上旨意,到各地访察民隐、整饬官风。
这件事王某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必须转报三公主,回京之后,再向皇上启奏。马大人若能把这件案子速审速结,又有王某在旁作证,对你的前程。k正是大有帮助的一件事。”
这几句话,听在马文中耳朵里,简直有如圣旨一般,根本不能违抗,连忙交代总捕头张不空去传唤尹知府前来。
另一方面,再命孙小凤暂时到房间里回避。
孙小凤进入的房间,正是小燕子的住处。
不消说,林家声也住在这里。
这时,小燕子和林家声都在房中。
林家声已听小燕子说过昨夜探访孙小凤以及今天将前来告状的事,此刻一见孙小凤进来,禁不住上前一下子就把孙小凤紧紧拥住。
孙小凤更是惊喜交集。
当着小燕子的面,两人仅相拥了片刻,便分开手来,彼此激动得凝目相向,却是说不出话来。
小燕子道:“你们要说话,必须低声些,免得被客厅里的马巡抚听到。”
两人依言都尽量不开口。
许久,林家声才小声问道:“刚才巡抚大人曾说过什么?”
孙小凤也低声回答:“现在去传尹知府了,尹知府马上就到。”
“巡抚大人会怎么办他?”
孙小凤望望小燕子,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小燕子道:“你们放心,我江叔叔这套办法是逼使马巡抚非严办尹知府不可,否则必定影响他的前程。在这种情形下,马巡抚为求自保,根本不敢官官相护。”
孙小凤感激的道:“江大侠对我们太好了,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老人家,能不能让我现在就见见他?”
“他老人家就在隔壁,你想拜见他,机会多得很,不必现在。”
“他老人家是一代大侠,又是王大人的好友,王大人请客,为什么不见他老人家在座呢?”
“他不方便和马巡抚见面,其实这件事完全是他老人家在幕后主持的,王大人也是听他的吩咐行事,难道你们还想不到吗?”
小燕子料想林家声和孙小凤必定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忙站起身道:“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们好好谈谈吧!干万声音要小,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
张不空奉命到开封府传喊尹知府去了。
客厅里的酒宴继续进行。
王彤道:“王某最近这两三年,曾来过开封多次,早就听说尹知府官声不佳,现在看来,果然传言不虚。”
这几句话,等于有意损马文中的面子。
马文中胀红着脸,干咳了几声道:“下官惭愧,对这事一直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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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人用不着自责,你是一省之长,管的事太多了,事实上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能了如指掌。”
马文中总算松了一口气,顿了顿道:“王大人的意思,该把尹知府怎样发落?”
王彤笑道:“这是马大人的事,王某是大内的人,不便多言,不过王某必须把事情经过据实转报三公主,至于Z公主是否转奏皇上,那该是由三公主决定了。”
马文中陪笑道:“下官很希望王大人能提供一点意见。”
“大内的人,岂可干预地方政事?待会儿尹知府到达后,王某似乎以避席为佳。”
马文中忙道:“王大人一定要在这里才成。”
王彤故作不解道:“为何非要王某在场不可?”
“问官司应在署衙,如今把尹知府传来客栈问话,似乎有违体制,唯有王大人在座,才能让人知道下官把尹知府传来客栈是另有原因。”
这是马文中的真心话,这几年来,他曾收受过尹知府不少重礼,两人之间颇有私交,唯有当着王彤的面办人,才能让尹知府知道他是迫不得已,否则他又如何向其他的心腹手下交代?既然马文中坚邀王彤在场,王彤当然也不再推辞。
这顿酒饭吃得并不尽兴,尤其马文中,更是恼在心里。
散席后,王彤立刻吩咐把碗盘杯筷撤走。
然后,马文中和王彤居中并肩而坐,韩涛和燕飞侍立在王彤身后,抚街的文案师爷则站在马文中身后。
马文中又吩咐客栈掌柜送来文房四宝,以便待会儿问话时由文案师爷做成笔录。
又过了盏茶工夫,张不空已陪同开封府知府尹守义到来。
尹知府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张不空只告诉他巡抚大人在客栈里有请。
他从前已见过王彤,当他进得门来,见王彤也在座,内心顿时有些七上八下。
好在他于官场日久,内心虽然紧张,表面上表现得仍不失沉稳,先向马文中躬身一礼道:“卑职参见大人!”
接着再向王彤施礼道:“原来王大人也在这里,下官拜见!”
马文中不动声色道:“不必拘礼,你请坐下!”
尹知府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坐下。
马文中轻咳了一声道:“本抚要你来,不为别的,听说贵府大车关了一名即将处决的死回林家声,有这回事吗?”
尹知府顿时神色一变,低下头道:“不错,只是这名死回已在前夜被人劫走。”
马文中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是否已通缉归案?死回被劫,非同小可,是否已报到抚署?”
“卑职已派出捕快和官兵四处查缉,至今尚未查出死囚究为何人所劫?逃往何方?至于报往抚署呈文,至今尚未呈出。”
马文中转过头来道:“王大人,原来死囚已被人劫走,刚才告状的女子并未提起!”
王彤道:“这种事她如何能知道,其实现在死回被劫的事已不重要,马大人应该先查明那死四定罪的原因?如果他是被诬定罪名,被人劫走反而是一件好事,否则岂不枉送一条人命?”
马文中点点头,转问尹知府道:“那个叫林家声的为何被定为死罪?你先在王大人和本抚面前说明白!”
此刻尹知府早已不敢再坐,自动起身恭立垂手道:“这人私通盗匪,图谋不轨,按律应当定为死刑。”
“可有证据?”
尹知府打了个哆嗦道:“卑职断案,证据确凿,刑案薄内都有详细记载,而且有那死囚的亲笔招供划押,如果大人要查明详细案情,卑职回衙后就亲自将刑案文犊送到抚署。”
马文中冷笑道:“不必了,尹知府!现在已经有人把你告下来了!”
尹知府脸色又是一变道:“是什么人要告卑职?”
“告你的人,也许是你万万想不到的,连本抚也大感意外。”
“大人最好能说出是谁?如果能把这人找来,那就更好了。”
“本抚只怕你见了这人,会无地自容吧!”
“大人自管把这人叫来,卑职自信为官清正,绝不怕被人诬o’’rpo”好,你既然执意要见这人,本抚也只有把她喊来了。”
马文中说着,望了王彤身后的燕飞一眼:“就请燕侍卫把告状人带到这里来!”
燕飞应了一声,很快便把孙小凤带了出来。
孙小凤似乎不敢看尹知府,出来后低着头便跪在马文中面前。
在这刹那,尹知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爱的宠妾居然在拆台大人面前把自己告了一状,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怔了半晌,才呆呆的望着孙小凤道:“真的是你在抚台大人面前把我告下了吗?”
孙小凤仍不敢看尹知府,低着头道:“是的,老爷觉得很意外吧!”
尹知府张口结舌了一阵才道:“小凤,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你竟做出这种事来!”
孙小凤幽幽的道:“老爷的确待我很好,但为了讨回公道,我却不能不告你,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太没人性了。”
“你竟敢拿‘没人性’这三个字来骂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说!”
“你做的坏事太多了,你明知我是已经和人订过婚的人,却偏要用权势把我强霸作妾,就凭这件事,你的天良何在?”
“岂有此理,我是用一百两银子把你讨过来的,你的父母完全同意,怎么说是我强霸你?”
“你用那种卑鄙手段胁迫我爹娘,我爹娘敢不同意吗?你不妨现在派人把他们两位老人家找来,看他们怎么说?”
“小凤,你……你太没良心了!”
“究竟是谁没良心,当着抚台大人和京城王大人面前,很快就会弄清楚,现在这里是有王法的所在,我已用不着再怕你了,你也别再拿老爷的身份期压我这弱女子。”
“好啊!你现在已经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还说自己是弱女子!
小凤,你在抚台大人面前告官,告的又是自己的丈夫,该是个什么罪名,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孙小凤果然吓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马文中为讨好王彤,只好冷笑一声道:“尹知府,当着本抚的面还敢欺负她!现在是本抚在问话,一切只有本抚处断,你没资格训斥她。”
尹知府低下了头。
马文中哼了声道:“尹知府,你可知道那个叫林家声的是孙小凤的什么人?”
尹知府猛摇头道:“卑职只知他是个私通盗匪、图谋不轨的要犯,难道他和卑职的贱妾也有关系不成?果真如此,这贱人诬告卑职,那就难怪了。”
“本抚不相信你不知道孙小凤和那逃犯林家声的关系!”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既然不肯承认,本抚也只有代说了,他们是一对未婚夫妇。
尹知府,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做糊涂事?纳妻讨妾算不了什么,但当初必须打听清楚,对吗?”
“卑职当初实在不清楚这件事,否则……”
“用不着否则不否则了!还有,你把林家声定成死罪,纵然审理公正,在外人看来,却难免有私心之嫌。尹知府,这又是你有欠聪明之处了,你在外服官十几年,看来是越干越回去了。”
尹知府自然听得出,马文中的这番话是有意对他袒护。
他躬身垂首道:“卑职失察,险些铸成大错。好在林家声死罪尚未行刑,待通缉归案后,卑职自当酌情为他减轻罪名。”
坐在一旁的王彤。听到这里,实在无法再隐忍下去,听马文中的语气。分明是有意开脱尹知府,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若任由马文中如此审理下去,自己势将对江千里无法交代。
尤其,如果尹知府仍稳坐开封,林家声和孙小凤势必仍被拆散,而且尹知府也绝放不过林家声。
王彤在情急之下,决定不顾一切的使出杀手铜。
只见他不动声色的转头望向马文中道:“马大人,尹知府把林家声定为死罪的这一案,必须就地审理,若林家声果真私通盗匪、图谋不轨,那是死有余辜;否则,就是尹知府蓄意陷入人罪,按律必须革职查办,以正国法。”
王彤的这几句话,只听得尹知府冷汗直冒。
他实在想不透,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的王彤,为何竟会跟自己过不去?莫非他因来到开封,自己不曾前来客栈拜见?还是为了自己不曾献上厚礼?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三回 意外发现
马文中干咳了两声道:“这事下官当然会审理清楚,尹知府先前说过了有关当日问案的经过,在刑案笔录上都有详细记载,等下官回到抚署后,第一件事便是先审阅开封府送来的刑案笔录。”
马文中顿了一顿,又道:“当然,最好的办法是两人当堂对质,可惜的是那名嫌犯林家声已被人劫走,实在是件憾事。”
王彤不动声色道:“如果王某现在能设法将嫌犯林家声找到,马大人必定就可当场审理结案了?”
“那是自然,偏偏此刻谁也无法将嫌犯林家声找回来!”
“如果王某有办法找到呢?”
马文中不觉一呆道:“王大人这话……”
王彤整了整脸色道:“实不相瞒,那个叫林家声的年轻人,此刻正在王某这里。”
马文中大感意外之下,内心闪电般打着转,暗忖:好一个王彤,身为大内侍卫统领,居然做出劫狱的勾当,有了这个把柄,我还怕他什么?若我把这事告到朝廷,倒霉的反而是他了。
但他却不便马上翻脸反问,只能带些大惑不解的道:“嫌犯林家声怎会落到王大人手里呢?”
王彤微微一笑道:“是有人把他送到王某手上的。”
“难道是劫狱的人?”
“不错。”
“这么说,王大人必定已把劫狱的人捉到了?”
“没有。”
“劫狱者按律当处死刑,如此重犯,王大人为何将他们放过?”
“劫狱的人将林家声送到客栈门口,要他进来向王某鸣冤,当王某见到林家声的时候,劫狱者早已不知去向。马大人,你现在该以审理案情为重,为什么却把心思放在劫狱者身上?”
“王大人这话,下官有些不懂?”
“马大人,你一定听说过‘官逼民反’这句俗话吧?”
“王大人为何要问起这个来?”
“马大人待会儿只管审理案情,若林家声确认在尹知府为他定下的罪名,王某一定负责把劫狱者缉捕归案,送到贵衙发落。否则,如果是尹知府蓄意陷林家声入罪,屈打成招,有人把林家声从狱中救出,正是做了一件好事,又有何不对呢?所谓‘官逼民反’,岂不显而易见吗?”
马文中立刻被驳得哑口无言,他原以为有了把柄,现又变成无柄可把了。
王彤立刻吩咐身后的燕飞道:“把那叫林家声的年轻人带到这里来,要他不必害怕,一切全由马大人和我替他做主。”
在话中带上了马文中,等于已明告马文中,必须秉公审理。
在这种情形下,马文中根本已无再偏袒尹知府的余地。
他是聪明人,为个人前程计,牺牲一个尹知府,又算得了什么?大约盏茶工夫之后,燕飞便带着林家声进入客厅。
本来,林家声由房间到客厅,立刻就可前来,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不外是燕飞交代了他一些见了马文中该如何应对的话,同时也要他不必害怕。
林家声一进门,本来先要向王彤行礼,王彤却先行指着马文中道:“这位就是抚台马大人,快快先见过马大人!”
林家声立即双膝跪倒,道:“小民林家声给马大人磕头!”
马文中立刻也一指王彤道:“这位是京城来的王大人,你该先给王大人磕头。”
林家声又连忙转向王彤叩头。
王彤笑道:“马大人,他早已就见过王某了,用不着再来介绍。”
马文中于咳了一声,道:“王大人是奉皇上之命来到开封,理应如此,下官本来不该先行受礼。”
“马大人说哪里话,现在问案的是你,王某连陪审的资格都没有,最多不过在一旁参观而已。”
“若王大人这么说话,那就太见外了,你是钦差专使,下官理应听命裁夺。”
“马大人用不着客气,既然两造到齐,就该马上审理才是。”
马文中既然已决定不再保全尹知府,已用不着再顾虑什么,心情反而轻松很多。
当下。冷笑了几声道:“尹知府,本抚在没见林家声之前,总以为你审理这件案子不致有错,刚才差一点因而得罪了王大人,现在才证明你果然是私心作祟,诬人人罪,竟然以屈打成招方式,把这年轻人判成死刑,你的天理良心何在?”
尹知府连打几个哆嗦,他万万没想到这位顶头上司对自己的态度会变化得如此之快,吓得他连忙伏身跪地。
他颤着声音道:“卑职究竟错在哪里?请大人明示。”
马文中两眼圆睁,抬手一拍桌子道:“这年轻人才不过二十左右,一派秀气,根本不可能是作奸犯科之人,你说他私通盗匪,他私通的是那些盗匪?他曾做过什么图谋不轨的事?尹知府,定罪必须要有证据,无凭无据,就是陷入人罪,你这民之父母,就是这种做官的吗?”
尹知府嗫嚅着道:“当日问案笔录上都有详细记载,大人看过后自然明白。”
马文中又一拍桌子道:“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以为那些笔录就能骗过本抚吗?你是否能把那些盗匪捉来对证?是否能举出这年轻人图谋不轨的具体事实?”
“卑职……”
“用不着再单职了,当本抚革了你的职之后,你根本就无职可卑!”
马文中为表示断案并不武断,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林家声道:“你今年多大年纪?在未入狱前在家做些什么事情?”
林家声当着尹知府的面,本来是胆怯,此刻见抚台大人怒斥尹知府,自然也就不再害怕了。
他立即大声应道:“小民今年二十岁,在家里耕读为生。”
马文中点点头,再问道:“你可曾出过远门?”
林家声道:“小民家住开封东郊林家庄,连进开封城也不过是一两次而已,其余时间从没离开林家庄一步。”
“你的父母是否健在?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都做什么事?”
“小民家中只有父母双亲,小民是独子,小民的父亲一生务农,也从未出过远门。”
“尹知府说你私通盗匪、图谋不轨,你为什么招认?”
“小民受不过,只有招认了。”
“当日那问案笔录上记载的,你都仔细看过吗?”
“小民当时已被打得死去活来,尹大人只叫小民划押,并不准小民观看笔录,而且……”
“而且什么?”
“小民从未进过衙门,更从未打过官司,根本不知道问案还要笔录。”
马文中转过头来,再望向尹知府,道:“尹知府!你他读诗书,必定知道‘爱民如子’这句话吧?”
尹知府胆颤的叩头道:“卑职为官多年,这句话岂能不知?”
“你的所作所为,能算爱民如子吗?”
“卑职……”
“刚才林家声说过,他家里只有父子母子三人,全家务农为生,你为了一己之私,居然连人家的独子也要入罪陷为死刑,果真这年轻人行刑之后,岂不断送了他们林家的后代香烟?他的父母下半辈子又依靠何人?你枉杀一人,等于枉杀他的全家。尹知府,我们为官的人是要上报朝廷、造福黎民,而你却是反其道而行,究竟天理何在?良心何在?”
尹知府此刻早已全身瘫软。
他伏在地上,语不成调的道:“卑职……知……罪……了,好在……他已被人……救出……尚未铸成……成大错,卑职……从今后……一定会……会遵照大人……吩咐……上报朝廷……造福百姓……”
马文中冷笑道:“国法森严,天理昭彰,那里还有你的‘今后’,你已用不着再回开封府了。”
说着,转头吩咐总捕头张不空道:“把他带到抚署,暂行革职听参。”
张不空上前一把拉起尹知府道:“尹大人,请随张某走吧!”
尹知府哪里还能再说什么?被张不空架起后,脚不点地的就出了客厅。
马文中再望向林家声道:“你和孙小凤都可以回家了,将来成婚之日,别忘了请本抚喝一杯!”
林家声先向马文中叩谢,然后再向王彤叩谢。
王彤道:“你们今晚最好暂住客栈,明日再各自回家。”
马文中回头交代文案师爷道:“回头派人送一百两银子到客栈来,除了为他们压惊,也算本抚对他们的一点心意。”
那文案师爷应了声“是”。
马文中再转头道:“王大人,下官对本案如此审判,是否得当?还请多赐指正。”
王彤拱手一笑道:“马大人果然高明,王某佩服!”
马文中长长叹一口气道:“下官从前一直认为尹知府是位不错的官,想不到他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真是人心难测呀!”
“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马大人以为对吗?”
“对极了!王大人还少说了一句,前面的一句该是画虎难画骨。”
接着站起身来道:“打扰王大人这么久,下官现该告辞了!”
王彤起身相送道:“过几天王某再到抚署拜候!”
“不敢当,请王大人无论如何要转禀三公主,让下官得以能晋见三公主一次,否则下官就太失礼了!”
当晚,马文中果然派人送了一百两银子来给林家声。
王彤经过和江千里的商议结果,决定让林家声第二天就回家去,以便和他的父母早日团聚。
至于孙小凤,由于还需回开封府衙取回那边的首饰和衣物,而且身份问题尚未彻底解决,还是暂时留在客栈有人保护为佳。
现在,尚须继续进行的事,最主要的便是查明迎春阁是否真有姑娘对客人下虫?这事关系着此来开封任务,绝不能轻易放过线索。
为了这事,上次陈宏、赵保、小燕子是徒劳而返,而且闹出不少笑话,这次当然要另想办法。
下午,王彤便找江千里研究事情该如何进行“
江千里想了想道:“何不让老妖婆到‘迎春阁’一趟?”
王彤大感意外的道:“那怎么可以,一个老女人,怎能到那种地方去?”
“江某不妨亲自动手,把她易容成一个男的,而且保证外人绝对看不出来。”
“江兄的易容术,兄弟绝对信得过。可是,把她变成男的,到迎春阁去做什么呢?”
“到那种地方去的,自然是寻芳客。”
“有那么老的嫖客吗?”
“你老弟真是少见多怪,别说是七十岁的男人。即使八、九十岁的男人,只要有那种痛头,照样不乏有到那种地方去的,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何况我会让她看起来年轻一点。”
“她去就有办法查出下虫的姑娘是谁吗?”
“实对老弟说吧!万虫门的人,身上都有一定的标记,而已有股特殊气味,这种标记和气味,唯有同是万虫门的人才能辨别和觉察出来,这也就是我希望派老妖婆去迎春阁的原因。”
王彤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兄弟算长了一些见闻,只是兄弟担心那老妖婆不肯合作。”
江千里笑道:“只要对她开出她所希望的条件,她就没有不合作的道理。”
“是否还要派人监视她的行动?”
“这是必然的,否则她岂不要趁机逃脱。”
“江兄认为派谁去比较适合?”
“有小燕子跟她去,绝对出不了差错。”
“就这么决定,让小燕子陪她今晚就去。”
就在当天傍晚,一老一少离开客栈,往迎春阁而来。
老妖婆由于本来就身材高大,易容成男的,不知道她来路的人,任谁也看不出来。
此刻,她看起来大约在六十左右,人高马大,衣履也是崭新的,但那副尊容却实在让人难以领教。
江千里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却不能把人由丑变美,以老妖婆的德性,穿起龙袍来也绝不可能像皇帝。
她和小燕子,一老一少,一丑一美,走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老妖婆此刻不但模样像男人,连走路也像。
她边走边道:“小兄弟,待会儿到了那里,咱们该怎样称呼?”
小燕子故意问道:“你说该怎样称呼呢?”
老妖婆大模大样的道:“论年纪,应该我是爷爷,你是孙子。”
小燕子两眼一瞪道:“‘什么?你想占我的便宜?”
“本来就是如此,老身根本不打算对你的便宜,难道凭老身的年纪,还养不出你这样的孙子?”
“有不少年纪大的反而辈分低,譬如在下家乡有个同宗的孙子,年纪正好七十岁,和你一样大,这又该怎么讲?”
“好啊!你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反而想讨老身的便宜了!”
“咱们谁都别想讨谁的便宜,如果真是一对祖孙,哪有我这个做爷爷的带着孙子去嫖妓的道理,所以咱们两个只能是朋友的关系。”
“那该怎么称呼呢?”
“你好像姓史,我就叫你史老吧!你不妨叫我一声小兄弟。”
“很好。”
“史老,闲话少说,跟我走吧!”
“你好像路径很熟,是否已经去过?”
“去过便怎么样?”
“你小小年纪,刚来开封,就往那种地方跑,证明你早已经学坏了。”
“再坏也没有你坏。”
“老身哪里坏?”
“你下虫放毒,一身妖气,还能说不坏吗?”
“可是老身现已改邪归正了,至少我还不曾做过嫖妓的事。”
小燕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拿什么去嫖妓?当当妓女还差不多。”
老妖婆狠狠捏了小燕子一把,道:“好小子,你竟敢拿这种话来消遣老身,小心回去我告诉江大侠,还有你爹。”
小燕子笑道:“我爹和江叔叔虽然会管我,但却必定会看我消遣的对象是谁而定。”
老妖婆眨着一对鼠光闪闪的眼睛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如果对年轻漂亮的女孩说刚才那种话,当然不应该,但对你这样说说,就没有什么不可的了。”
“为什么?”
“你该撒泡尿照照,就凭你这副德性,够资格到‘迎春阁’做生意吗?”
“凭什么不能?”
“只怕三年也不会有客人上门。”
“老身现在老了,当然不容易招到客人,但若倒退五十年,那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你就是倒退一百年,恐怕也不成!”
老妖婆发了妖嗔,吼道:“好小子,你好像把老身看扁了!”
小燕子笑道:“你既不是乌龟,也不是王八,我怎会把你看扁?我是说,像你这副尊容,就是十八岁也必定和猪八戒的妹妹差不多。”
老妖婆气得大叫道:“好哇!你这小子实在大可恶了,专门在老身面前说难听的,实对你说吧!老身在十八岁的时候是出了名的一枝花。”
小燕子点点头道:“那可能是麻花吧!”
“小子,老身十八岁的时候,你见过吗?”
“当然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你怎知那时老身不是貌美如花?”
“这是想当然的事,连三岁的小孩子都可以想得到的。”
老妖婆哼了声道:“老身懒得跟你说废话,告诉你,如果你真有眼福看过老身十八岁时的模样,只怕你就不想再看第二个女人了!”
小燕子点点头道:“这也是想当然的事,因为不可能有第二个女人比你史老更难看。”
老妖婆猛跺脚道:“咱们别谈这些了,大概快到了吧!现在该谈点正经的才对。”
小燕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道:“说的也是,不知你那正经的,指的是什么?”
“譬如到了那里,该做些什么?老身对那种地方的规矩,一点不懂。”
“你如果想嫖,只要有银子就一定成。”
“去你的,你刚才说过,老身我拿什么嫖?被人家嫖还差不多。”
“虽然不能嫖,却必须做出嫖客的样子,否则怎能和姑娘接近,无法和姑娘接近,那就等于白来了。”
“好,到了以后,老身一切听你的,你可要多多指教。”
“史老放心,我来的目的就是负责协助你的。”
“也是监视我行动的,对吗?”
“对不对,你心里有数。”
说话间,已到达“迎春阁”门口。
老妖婆哼了声道:“想不到那些女人,住的地方竟是这么有气派!”
“史老,别说得那么大声,马上就有人来迎接咱们了。”
果然,一语未毕,那叫尤三的龟奴立刻迎了上来。
尤三一过来,就笑口盈盈的冲着小燕子道:“这位公子不是上次来过的那位吗?”
小燕子颔首道:“好眼力!好记性!”
“另外那两位呢?”
“他们没来。”
尤三一眼再望向老妖婆,问道:“这位是谁?”
小燕子道:“这位是史老,这次是我和他两个人来的。”
“那就先请到花厅吧!”
登楼进入一个小房间,尤三先请两人坐下,再献上茶来。
却见尤三向小燕子招招手道:“公子请到外面来一下!”
小燕子弄不清什么事,只好随着尤三来到小房间门外。
尤三低声问道:“这位史老是来做什么的?”
小燕子道:“当然是来找姑娘的。”
尤三伸了一下舌头道:“这位老人家怎么长得这么难看?”
“你管人家难看不难看,难道你们还规定过难看的客人不准进来?”
“小的意思是恐怕他老人家找不到姑娘。”
“岂有此理,有钱走遍天下,史老人格高尚,从不白吃白嫖,为什么找不到姑娘?”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里的姑娘一个个眼光都很高,如果对客人看不上眼,再多的银子她们也不肯接。”
“我们史老有手有腿,七孔不缺,你凭什么说他不好看?”
尤三陪着小心道:“当然啦!谁也不能说史老不像人,但人跟人却绝不一样。”
小燕子一摆手道:“别说废话了,快快去叫几位姑娘来给他老人家看,你说姑娘们不中意他,依我看他老人家还不一定就中意你们的姑娘呢!实对你说吧,他老人家眼光高得很。”
尤三正在不知如何应付,忽听老妖婆在里面大声道:“你们在外面前咕什么?有话到里面讲,还怕老夫听到不成!”
尤三连忙再进入小房间。
小燕子也跟了进去。
“老妖婆沉下脸色道:”你是负责招待客人的吗?老夫在里面,为什么要到外面招待?“
“小的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老爷子到这里来是……”
“当然是找姑娘,若不找姑娘,老夫来做什么?问的简直是废话!”
尤三早被老妖婆的恶形恶状吓坏,那里还敢再讲什么,只能站在一旁发抖。
老妖婆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刚才在外面讲的话,根本没瞒过老夫的耳朵,你说老夫长得难看,就该回家看看,凭你这副德性,你老子也不可能比老夫好到哪里去!”
尤三龇牙咧嘴的打揖道:“小的怎敢随便批评老爷子,你老人家千万别误会。”
老妖婆沉声道:“那就快把姑娘叫来,越多越好,老夫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如果看中了意,加倍有赏,连你这小子也有好处。”
尤三边哆嗦边哈着腰道:“老爷子别生气,小的现在就去试试。”
老妖婆喝道:“什么试试!如果叫不来姑娘,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
尤三一溜烟跑了出去。
老妖婆望了小燕子一眼道:“简直岂有此理,真不知这小子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连谁好看谁难看都分辨不出来!”
小燕子笑道:“这就证明我在路上说的话没错,史老还是忍耐一点的好。”
“老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咽气最好,若你咽了气,那就不可能再来这里耀武扬威了。”
“说的也是,来到这种地方发脾气,也许是自讨没趣,待会儿我还是尽量忍耐些好。”
足足盏茶工夫之后,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接着是尤三的声音道:“那位大爷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
门帘一掀,接着走进来三位花枝招展的姑娘。
上次被陈宏招过的小桃,也赫然在内。
小桃一进门就转着一对滴溜溜的眸子,直盯向小燕子道:“这位大爷,你又来了,上次来过的那两位怎么不见了?”
小燕子道:“他们没来。”
“那两个好像是故意捣蛋的,只说不玩,你一个人来最好,快到我房间去吧!”
说着,走过来便拉着小燕子的手,大有强拖硬拉之意。
小燕子红着脸抽回手道:“你们把眼睛放亮些,找姑娘的不是我。”
小桃呆了一呆道:“不是你是谁?这屋里除了你还有哪个?”
“那么大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难道你们会看不见?”
小桃视线转向老妖婆,吃了一惊道:“你说的是他?”
小燕子点点头道:“当然是他,简直是多此一问嘛!”
小桃两眼发直道:“原来这位老爷子也是找姑娘来的。”
“他若不找姑娘,到你们这里来做什么?”
小桃吐了一下舌头,回头望望另两名姑娘,接着急急向后退了两步。
另两位姑娘也都两眼霎霎的直向后退。
老妖婆双睛一阵滴溜溜的急转,道:“你们想做什么?”
小桃和另两位姑娘根本不敢再看老妖婆,而且谁也不开口说话。
老妖婆望向小燕子道:“小兄弟,前面那个刚才还讲过话的好像跟你很熟,她叫什么名字?”
小燕子道:“她叫小桃。”
老妖婆立即大声道:“小桃,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小桃全身一抖道:“你叫人家说什么?”
“老夫今天是你们的客人,你们见了客人,为什么表现出那种样子?”
“老爷子,像您这种年纪,为什么不在家里抱抱孙子,却跑到这种地方来?”
“老夫高兴来,今晚不想抱孙子,要改变一下,抱抱姑娘。”
“我们今晚都有人抱了,用不着你老人家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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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有钱,只要谁让老夫抱,就加倍给钱。”
“你准备给多少?”
“老夫情愿加两倍!”
“老爷子还是省省的好,留着钱做棺材要紧。”
小桃说着,回头一掀门帘就跑。
另两名姑娘也立即溜之大吉。
老妖婆只气得双颊发青,猛一跺脚道:“人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老身来时,王统领曾赏了一百两银子,身上不能说没钱,怎么连人都不肯推磨?”
小燕子道:“这就证明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完全正确。”
“先前那个招呼客人的瘪三叫什么?”
“叫尤三。”
“就麻烦小兄弟再把尤三找来!”
小燕子依言出房,在花厅走了一圈,根本不见尤三的影子。
他只好回来道:“找不到。”
老妖婆终于不再逞强,两手一摊,叹了口气道:“干拿了王大人一百两银子,却什么事都办不成,莫非我真已变成老废物了吗?”
“你根本用不着把姑娘叫到这里来!”
“不叫姑娘来,怎么看?”
“要看姑娘可以到外面自己看,你把姑娘叫到这里,万一真有姑娘愿意接待你,进入房间以后,你岂不现了原形?”
“有道理,还是你聪明,为什么不早说呢?咱们现在就下楼,可是你必须紧靠着我。”
“为什么?”
“我现在已明白,自己的确不受欢迎,如果单独走,姑娘们必定躲得远远的。”
“好,别人嫌你,在下绝不嫌你。”
“那就下楼吧!”
下了楼,小燕子依照老妖婆的要求,两人并肩而行。
这时正是寻芳客最多的时候,凡是没有客人的姑娘多半都站在门口,笑脸迎人。
当姑娘们发现英挺秀拔、风度翩翩的小燕子时,无不想上前搭讪,但再看到这年轻人身旁的老妖婆,却又谁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好在姑娘们虽不敢近前,在老妖婆来说并无关紧要,她只要能看清楚就好了。
几乎把所有姑娘的房门口都走遍了,至少也看了三四十名姑娘,老妖婆只是聚精会神的看,并未做任何表示。
就在走到门前有棵桂树的厢房门口时,老妖婆忽然神色一变,低声道:“小兄弟快到一旁躲躲,待会儿老身再去找你。”
小燕子料定老妖婆必定已发现情况,不便多问,急急躲到不远处的假山旁。
他必须让老妖婆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若被她溜掉,岂不糟糕!
只见老妖婆这时也隐身到桂树之后,偷偷的直向厢房门内望去。
小燕子再望向厢房门内,由于角度不对,根本看不到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才见老妖婆满面紧张之色来到假山旁,拍拍小燕子肩膀,低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燕子迫不及待的问道:“究竟发现了什么?”
“里面那位姑娘正是老身的师父。”
“真的?”
“我看了很久,一点没错,正是她!”
“她叫什么名字?”
“桂飘香!”
“你为什么不进去见她?”
“老身还认为你很灵光,原来竟是个小笨蛋。我若和她见了面,三公主的事就办不成了。”
“你认为该怎么办?”
“你不妨进去和她搭讪一番,看情形再采取行动。”
“你认为我该采取什么行动?”
“最好能把她诱到客栈,要顺其自然,切不可用强迫的,否则闹僵起来,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这个我明白,在妓院里闹事,的确是件丢人的事,她的武功如何?”
“老身只是向她学过虫术,并没有跟她学武功,不过凭想像,她身手一定有两下子,但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高过你。”
“好,我现在就进去和她见见。”
老妖婆一把拉住小燕子道:“别急,老身还有话交代!”
“还要交代什么?”
“老身那师父很美,称得上是风情万种,你千万不能被她迷住,必须把持冷静。”
“不冷静便怎样?”
“若和她上了床,你体内一定也会被她下虫。”
老妖婆话刚说完,突见小燕子一缕指风疾袭而来。
以小燕子的快捷手法,她根本无法避开,顿觉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好小子,为什么反而要对老身下手?”
小燕子歉然一笑道:“这是不得己的事,我无法完全相信你,万一你趁机逃跑了,我如何向王大人和江叔叔交代?”
“好啊!老身一心一意改邪归正,你还不相信我!”
“你请在假山下坐会儿休息休息吧!我很快就会来替你解开穴道。”
“你好可恶!”
“随你怎么讲都无所谓,我现在就进去了。”
小燕子先整了整衣冠,随即硬起头皮,大摇大摆的走进门外有棵桂树的厢房。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四回 狐狸脱逃
这厢房共是里外两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
小燕子进入后,客厅里并无人影。
毫无疑问,桂飘香必在里面。
看情形卧房里可能不会有客人,否则外门必定关起。
小燕子不能太拘谨,必须装出老于此道的模样,索性就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很快便听卧室内传出娇滴滴而又柔靡靡的声音道:“客厅里是哪一位?”
小燕子只好应了一声道:“是我!”
“你是谁?”
“出来一看便知道了。”
“那一定是老客人了,怎么声音却陌生得很,是不是我的耳朵有毛病?”
小燕子#未再说什么。
那娇滴滴柔靡靡的声音又道:“耐心的等我一下,壶里的茶是刚泡的,你自己倒来喝吧!”小燕子禁不住问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里面的女人道:“别问那么多,我很快就会出来招待你。”
小燕子暗忖:莫非这女人正在里面弄虫?他真想冲进去查看一下究竟,但又觉得这么做很可能会因小失大,若误了大事,岂不弄巧成拙!
看来只有耐心的等待了。
足足过了盏茶工夫,还是不见里面的姑娘出来。
小燕子终于耐不住再问道:“你怎么还不出来?”
里面应道:“马上就好。既然是老客人,您就多等一会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人已向外走来。
只听她边走边道:“人家到现在还没听出您是谁?只好出来亲眼看看了。”
接着,卧房门帘一掀,扭腰摆臀的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俏佳人来。
这女人看来果然只有二十左右年纪,一身细皮嫩肉,明眸善睐,顾盼生姿,隐约可见眼神中似有一股妖气。
偏偏这种“妖气”是一般男人,尤其是这种地方来的寻芳客所喜欢的。
只听这女人一出门便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位新到的公子,难怪人家从声音里中未听出是谁?公子为什么不先到花厅,却直接到这里来了!”
小燕子极力装出是欢场中老手的模样,道:“在下已经到过花厅,是那位叫尤三的介绍我到这里来的。”
姑娘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媚眼道:“尤三都对公子说过什么?”
“他说你是这里最美的姑娘,也是最会招待客人的姑娘。”
“那您就该要尤三先把我叫到花厅里看看才对。”
“我相信尤三说的不会是假话,同时尤三说姑娘的客人很多,不一定能叫得到。”
“所以你就自动来了!”
“不错。”
“现在您看我和尤三说的是不是一样?”
“比尤三说的更胜十分。”
“直的?”
“在下何必故意讨好姑娘!”
姑娘用那勾魂摄魄的眸子斜睨了小燕子一眼,道:“你这位公子也是我接过的客人中最英俊潇洒的一位,咱们该是天配一对、地设一双”
小燕子满身不自在的耸了耸肩道:“我是世上最丑陋的男人。”
姑娘咯咯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只要我喜欢就好。”
说着,扭动着腰肢,走到门口,把外面的门关好上了闩。
“为什么要关门?”
“奇怪了?连这个也要问吗?关门便表示里面已经有了客人,别的客人就不可以再往里闯了。”
“咱们坐在客厅里,别人看得到,照样也不可能再进来。”
“现在是在客厅里,待会儿免不了就要进卧室,难道也不怕别人闯进来吗?”
“方才姑娘在卧室,为什么没关门呢?”
“那是因为只我一个人在卧室,如果刚才卧室里也有客人,又怎可能不关门?”
姑娘说着,来到小燕子跟前,猛然转过身,竟一下子坐在小燕于大腿上。
小燕子哪里有过这种经验?何况投怀送抱的又是这般软玉温香的女人,顿时体内有如通过了电流一般,大有难以自制之概。
好在他立刻想到对方是否会趁这机会对自己下虫,有了这一警惕,终于又恢复了镇定。
姑娘故意把屁股坐在小燕子大腿上扭磨了几下,才吃吃笑道:“公子,看样子你一定很少接近过女人。”
小燕子全身不自在的轻咳了声道:“你怎么知道呢?”
“如果你经常接近女人,现在一定会伸开双臂把我抱住,而现在你却动也不动,让人家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就因为我不动,所以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从我身上摔下来,这才是真正的让你有安全感。”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
姑娘立刻扭过身来,像蛇一般将小燕子紧紧搂住,接着将火红的樱唇凑上了小燕子的嘴。
小燕子必须越发提高警觉,他怀疑对方很可能会借口腔传递虫毒,一面急急转头,一面用力把对方推开。
姑娘只好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吃惊的道:“看公子像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别说这些了,咱们谈点别的好吗?”
姑娘侧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小燕子道:“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小燕子接过来,再放回茶几。
他现在必须处处小心,几乎已到了疑神疑鬼的程度,唯恐被对方在暗中动了手脚。
“这是最好的茶,为什么不喝呢?”
“我不渴。”
“真不渴还是假不渴?”
“我有必要骗姑娘吗?”
“好,那就待会儿再喝吧!”
“还没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客人到这里来,只知名字就好,从没有人问姓的。”
“我就请问芳名!”
“我叫桂花。”
小燕子暗忖道:这么看来,老妖婆说的大概不会有假,老妖婆说她叫桂飘香,她自己说叫桂花,不可能是巧合吧?“不过他还是搭讪着问道:”桂花这名字很雅,是否姑娘来到这里以后才取的花名呢?“
桂花霎了霎眸子,不答反问道:“公子为什么要问这个?”
小燕子顺口道:“我见你门前有棵桂树,所以才有了这种联想。”
“那就随你猜想吧,反正你知道我叫桂花就成了。”
“姑娘来这里多久了?”
“日子不长也不短。”
“那是多久?”
“公子何必老问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情,你也不可能娶我为妻,用不着调查得这么清楚啊!”
“难道咱们不可能做个朋友?”
“做个朋友便怎样?”
“我会常常来捧你的场。”
“那我太好了,现在就到卧室去吧!”
桂花立刻站起身来,拉着小燕子的手道:“随我进去!”
小燕子并未起身,问道:“就在这里谈谈,不是很好吗?”
“咱们在床上谈,不是比这里更舒服吗?”
“床上谈有什么好?”
“在床上可以躺着谈,躺着谈当然很舒服。”
小燕子本来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进对方的卧房。
但是,此刻他已改变了主意,他想唯有到里面仔细地观察观察,才能进一步地找出蛛丝马迹。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到这里,立即起身随着对方进入卧室。
卧房内布置得别有旖旎风光。
靠内壁是床榻,床榻上绣褥锦被,上方罗帐高悬,不论铺的盖的、遮的掩的,全是火般的大红颜色。
紧靠着床榻是梳妆台,妆台上摆放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
小燕子只感室内香气袭人,但却弄不清这香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梳妆台上那些瓶罐,心想说不定其中装有虫物,而这股扑鼻沁心的香气,很可能也与虫物有关。
桂花轻轻拍了拍小燕子肩膀道:“你老盯着梳妆台看做什么?”
小燕子定了定神道:“你们女人用的东西好像真不少,我从前一样都没见过。”
“要看待会儿再看,现在上床要紧。”
桂花边说边一把便把小燕子推倒床上。
桂花的这一推,越发可以证明老妖婆并没骗他。
因为若桂花只是一名普通的弱女子,绝不可能将身具上乘武功的小燕子推倒在床。
小燕子迅速坐起身来,像想起一件重大事般道:“糟糕!我必须马上出去办一件事……”
桂花讶然问道:“你要出去办什么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我竟然把它忘了!”
“到底是什么事?”
“与你无关,实在没必要告诉你。”
“办完事是否还要回来?”
“有你这么好的姑娘陪伴,我当然要回来,更何况我已要你招待了这么久,也不好意思不回来。”
“你的事情要办多久?”
“那要看进行得是否顺利,不过我可以保证,在三更前一定可以回来。”
“好,我等你。”
“你这里夜渡资是多少?”
“我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别的姑娘是三两,我八两。”
“那就干脆说是半斤了,你为什么要比别人价码高呢?”
“你不是说我很美吗?如果客人不肯出这种价钱,那就别到我这里来。”
小燕子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梳妆台上道:“这锭银子你收着,多出来的让你买花戴。”
桂花收起银子道:“你一定要来。”
“当然要来,只是……”
“只是什么?”
“万一我赶不回来,银子也是你的,只要你今晚不接别的客人就成了。”
“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当然不会再接别的客人,这还用交代吗?”
小燕子起身便往外走。
桂花跟在后面道:“我送送你。”
“不必送了!”
小燕子来到假山旁,还好!老妖婆仍然瘫坐在那里。
他探手为老妖婆解开麻穴,道:“咱们回客栈去吧!”
老妖婆全身麻木久了,伸了个懒腰,又活动活动几下,才站起身来道:“你看到了些什么?”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为什么要回去?”
我若强行将她带走,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不成,所以必须先回去向江叔叔和王大人请示一下,事情该怎样处置,由他们决定。“
“也好,那就走吧!”
回到客栈,才一更天。
江千里和王彤都在客栈等候消息。
小燕子当即把经过叙述了一遍。
王彤喜不自胜的道:“好极了!这一来咱们就用不着再和马文中打交道了。”
江千里却紧蹙着双眉道:“这事江某总是有些不解?”
“莫非江兄怀疑那叫桂花的姑娘不是老妖婆的师父?”
“如果她真是老妖婆的师父,那么这女人不论在西域魔教或在万虫门,身份地位一定都很高,为什么却要在青楼里鬼混?”
“江兄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可能是马文中的有意安排,但马文中身为河南巡抚,抚署又是在开封,他把这种女人安排在青楼散播虫毒,又是什么用心呢?”
王彤不觉也皱起眉头道:“若非江兄提起,兄弟还真没想到这方面去,马文中究竟用心何在,的确令人费解。”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这些事暂时用不着多想,如何能让那位叫桂花的姑娘替三公主疗好虫毒,这才是最重要的。”
“江兄以为该用什么办法?”
江千里目注小燕子道:“你若能把那姑娘诱到客栈来,便算大功告成。”
小燕子道:“我也想到该这么做,但又担心操之过急,会弄巧成拙;一旦把事情弄砸,反而不好收拾,好在这事也用不着太急。”
江千里点点头道:“也有道理,今天太晚了,事情就明天进行吧!”
王彤问道:“江兄准备明天如何进行?”
“凡属红姑娘,应召外出陪客是常事,明天咱们摆一桌酒席,把她召出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只是若直接把她召到咱们这里,恐怕传出去不太好听。”
“那就把酒席摆在另外的地方,散席后再设法把她带来。”
“她若死不承认精擅虫术呢?”
“到时候江某自有办法,更何况有老妖婆作证,她不承认也不成。”
江千里接着又对小燕子道:“你小子辛苦了,今晚设事了,就回房睡吧!”
次日,王彤派人在一家酒楼订了一桌酒席。
为了不惹人耳目,赴宴的由韩涛、陈宏、赵保以及王重山等人参加,王彤和江干里都不准备露面。
至于小燕子,则负责到“迎春阁”叫姑娘。
江千里已交代过小燕子,姑娘应召外出陪客,必须先向老鸨打招呼,只要银子出得够,老鸨没有不同意的。
至于桂花方面,小燕子自信有绝对的把握。
出门前,小燕子特地又换了一身崭新衣服。他本来就仪表出众,这一来赵发像个贵公子了。
另外,并在街上雇了一辆豪华马车,停在“迎春阁”门口。
这也是江千里吩咐他要如此做的。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显出身价不凡;如果带着姑娘,一路走到酒楼,只怕连姑娘也没面子。
现在是近午时分,“迎春阁”内客人多未上门,过夜的客人也都未去,自然显得冷冷清清。
小燕子因为已有把握桂花方面绝对请得动,便决定直接到花厅去招呼龟奴找老鸨子来见。
若先到桂花那里,桂花一纠缠,反而要耽误不少时间,不但耽误了酒席时间,连那马车夫也要等得不耐烦。
当他登上花厅不久,尤三便快步跟了上来。
小燕子一搭眼,便看出尤三神色有异,只是却又不便询问。
尤三请小燕子坐下,倒了杯茶递过来道:“公子这么早就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小燕子道:“把你们老板娘请来!”
尤三霎了霎眼道:“公子有什么事要找我们老板娘?”
“她来了,我自然会对她讲。”
“很抱歉,老板娘现在忙得团团转,只怕抽不出时间来见客人。”
“现在根本没客人,她忙些什么?我有要紧的事必须要她马上来见。”
“公子到底找她有什么事?先告诉小的也是一样。”
“我准备找位姑娘外出陪酒,银子可以加倍。”
“姑娘出外应召是常事,根本不必经过老板娘,由小的去通知姑娘就成了,公子叫的是哪一位?”
“我准备叫桂花姑娘去。”
尤三不觉神色一变,顿了顿道:“公子可不可以换一位姑娘?”
小燕子语气坚定的道:“我要的就是她,怎么可以换呢?”
“桂花她……”
“她怎么了?是否还没起床?”
“她……她病了。”
小燕子顿时像当头被敲了一棒,咦了声道:“难道就不能带病应召吗?我想她就是有病,也不会很重。”
尤三咧咧嘴道:“公子怎知她不会病得很重?”
“实对你说吧!昨天我和那位老兄离开这里后,曾到过她的房子,那时她还好好的,怎可能这么快就得了重病呢?”
“那是说公子和她昨晚才认识的了?”
“不错。”
“既然刚认识,何必一定要她应召?”
“因为我看上了她。”
尤三显出一副无奈模样,却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小燕子站起身道:“你如果担心叫不动她,那就由我自己去跟她说好了!”
尤三急急一把拉住道:“公子不必看了,桂花她……她不在。”
小燕子啊了声道:“什么?她不在?哪里去了?”
尤三顿了顿道:“被……被客人召出去了!”
“被召到哪里去?那客人是谁?”
“这个……小的只知她已应召外出,并不清楚被召到哪里?”
小燕子有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事情怎会这么巧呢?“虽然,桂花应召后仍会回来,但自己一方,却白白浪费了一桌酒食,而且又徒劳不少人在酒楼空等,连马车也白叫了。
他不想再向尤三追问,立即下楼奔向桂花住的那间厢房。
门是虚掩着,进去之后,客厅和卧房果然不见桂花的影子。
当小燕子奔出门外,只见一名姑娘正站在临近厢房的另一间房门外,而且留意的注视着他。
小燕子来到那名姑娘跟前,搭讪着道:“姑娘知不知道桂花哪里去了?”
那姑娘低声反问道:“公子找桂花做什么?”
“有事找她。”
“你是她的熟客?”
“昨晚才认识的。”
“公子昨晚是否宿在她房里?”
“没有,我天刚黑就走了,莫非她昨晚房里有客人?”
那姑娘并未回答,却转身向自己房里走去,然后又回头招招手道:“你来!”
小燕子因有求于人,只好跟了过去,一面问道:“来做什么?”
那姑娘直把小燕子引进房间,才抛着媚眼道:“你若肯照顾我一次,我就告诉你。”
“多少银子?”
“平常是二两,过夜五两。”
小燕子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一声不响的交给了那姑娘。
那姑娘眉开眼笑的道:“原来公子要在这里过夜,现在才是上午,反正没有客人来,我情愿陪你一下,不必再多算银子。”
说着,拉起小燕子便要往卧室走。
小燕子并未移动脚步,反而在椅上坐了下来,道:“你只要告诉我桂花到哪里去了,那五两银子算白送你的。”
那姑娘怔怔的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桂花哪儿去了?”
“我有要紧的事找她。”
那姑娘来到门口向外望了望,然后关上门,回到小燕子身前,低声道:“桂花可能跑了!”
小燕子心头猛然一震道:“跑了?她为什么跑了?”
“现在正在查,如果不是跑了,就是被人掳走了,再不就是出了别的意外。”
“是谁在查?”
“当然是老板娘在查。”
“事情经过是怎样的,快说!”
“今天一早,老板娘有事找她,推门进去,竟然看不到人,而且里外的两道门都没有关。”
“可查出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据刘大叔说,三更天经过她门口,便见外面的房门未关,那时深更半夜,刘大叔也不方便进去察看。照这么看来,桂花必是昨晚三更以前走的。”
“刘大叔是做什么的?”
“是老板娘雇来负责巡夜的,我们这里一百多位姑娘,夜里多半有客人,安全是很重要的。”
“现在已可确定桂花是跑了吗?”
“已经快到中午了,还不见她,当然可以确定是出了事情了,而且姑娘还不止少了她一个。”
“什么?还有别的姑娘也不见了?”
“除了桂花,另两位姑娘,一位叫石榴,一位叫凤仙。”
“她们也是昨晚不见的?”
“虽然还没查出她们的逃走时间,但却都是昨晚失踪的。”
“桂花和石榴、凤仙是否很熟?”
“岂止很熟,她们根本就是一起进来的。”
“她们到这里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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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细时间我已记不清,不过不会超过三个月。”
“她们当初是怎么进来的呢?是否有人介绍?介绍人是谁?”
“那该问老板娘了!”
小燕子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道:“在几个月前,有一天老板娘在街上无意中碰到她们三个。”
“难道老板娘竟然逼良为娼?”
“老板娘哪有这种能耐,当时她们三个正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经询问之下,才知她们是因家中遭变,投亲不遇,在盘费花尽之下,就只好流落街头。老板娘见她们不但年轻,而且长得漂亮,便劝她们到这里来,她们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她们可不可能是因为已找到亲戚,所以才要逃走?”
“她们并非老板娘拿银子买来的,要走只管向老板娘说明,何必偷偷的溜掉呢?”
“也许她们是担心老板娘不肯答应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她们已不可能再回来,那却是一定的。”‘“她们三人,平日和别的姑娘相处的情形如何?”
“大家相处都很好。”
“她们走时,是否带走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带走的也是自己的东西,根本查不出来。”
小燕子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那姑娘怔怔的望着小燕子道:“只问这么几句话就走了,晚上是否还要来过夜?”
“不来了。”
“你这公子好大方,竟然白白撇下五两银子。”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还没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竹。”
“下次见!”
小燕子用不着再回花厅和尤三见面,也用不着再找老鸨查询,毫无疑问,桂花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桂花逃走,不消说是和小燕子有关。
但小燕子却实在思解不透,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在桂花面前露出破绽?他先到门口遣走了马车。
再赶到那家酒楼,向韩涛等人说明上情。
既然叫不来姑娘,酒食已经订了,韩涛等人只好自己用了。
这一次,小燕子可说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他简直无颜回客栈再见江千里和王彤。
但惭愧归惭愧,回去还是要回去。
回到客栈,王彤和江千里又在客厅。
他们是用过了午餐,在等候消息。
小燕子进入客厅,见过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千里便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那位姑娘呢?”
小燕子大有无地自容的感觉,立即把桂花已经逃走的事说了出来。
江千里并未责备小燕子,只是望了王彤一眼道:“现在已可证实那名叫桂花的姑娘,定是老妖婆的师父了!”
王彤紧皱双眉道:“可是人已经跑了,咱们必须设法马上逮到她。”
“王老弟可有办法?”
“通知马文中,加紧在城内搜查,同时城外百里之内也要马文中派出官兵搜捕。”
江千里笑道:“逃走的三名姑娘,根本就是听命于马文中的,王老弟现在要他通缉搜捕,岂不是成了笑话?”
王彤苦笑了一下道:“依江兄之见呢?”
“这事绝对不能惊动马文中,必须咱们自己想办法。”
“江兄最擅追踪觅迹之术,是否就该马上行动?”
“据江某判断,这三名女子很可能是被马文中藏匿起来,果真如此、江某因行动受到限制,事情就很难进行了。”
“的确有此可能。”
就在这时,客栈里的一名伙计匆匆进入客厅,道:“外面有位出家人,自称是武当来的,要见王大人和江大侠!”
王彤和江千里当初住进这家客栈时,本来不想泄露身份,但因巡抚大人曾来拜访过两次,因之店家此刻早已知道这里住的是谁?王彤连忙交代伙计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果然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走了进来。
这名中年道士显得风尘仆仆,而且神色间惶急紧张,一进客厅,打个稽首道:“贫道拜见王大人和江施主。”
王彤和江千里各自起身还了一礼。
王彤道:“快快请坐,听说道长是从武当来的,不知有何见教?”
中年道士顿了顿道:“贫道青木,是奉掌门师尊之命,和十九名师兄弟前来听命王大人调遣的。”
这几句话,对王彤来说并不意外。
因为,他在来开封之前,曾先到少林,出示过圣上密旨,要少林和武当方面必要时派遣高手应变。
至于武当方面,则是由少林掌门大智禅师派出弟子负责联络的。
这对王彤来说。该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因为有了武当方面的十余名高手支援,对追踪桂花等三人的下落必定大有帮助。
不过,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武当方面的人公开进入开封,因为如此一来,很容易引起马文中的疑心。
当下,王彤问道:“贵派的十几位道长,目前人在什么地方?”
青木顿了顿道:“就在开封城西大约四五十里路,离城镇不远的一座无人的道观里面。”
“道长前来,莫非只是要与王某取得联翱”
青木忽然流下眼泪道:“贫道若只是为了和王大人取得联系,就用不着这么惶急匆忙了!”
王彤不由吃惊道:“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故?”
青木立即将道袍下摆撩起,再抬起一只手臂道:“王大人请看!”
王彤、江千里、小燕子齐齐向青木道袍下摆和腋下望去。
只见青木衣服上的这两处染了不少血迹,显然是与人打斗受伤的。
王彤愕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道长?”
青木再度流下眼泪,叹道:“贫道只是受了点轻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怜和贫道同来的十几位师兄弟,已经有两三位伤重不治,另有三四位身受重伤的。”
王彤啊了声道:“究竟怎么回事?道长快说!”
青木悲伤的道:“王大人和江施主也许不会相信吧!贫僧师兄弟十几人竟败在三名年轻女子手上。”
王彤、江千里、小燕子几乎同时心头一震,毫无疑问,这三名年轻女子就是桂花、石榴、凤仙。
王彤急急问道:“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今天黎明前后。”
计算时间,越发可以证明王彤等人的看法没错。因为桂花三人是昨晚三更前离开“迎春阁”的,在行程上正好可以走到出事地点。
王彤迫不及待的再问道:“那三名年轻女子长相如何?”
青木答道:“看来都在二十岁左右,长相还不错。”
“双方是怎么打起来的?”
“当时贫道师兄弟十几人刚刚起床,她们一下子就冲进道观里来,半句话不问,冷不防就动起手来。”
“原来道长们是措手不及才吃了大亏?”
“固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什么?”
“是那三个年轻女人的身手实在太高了,就算贫道们已有了心理准备,也是拼战不过她们。”
“事后呢?”
“所幸她们并未赶尽杀绝,只说今晚她们要进驻那座道观,限我们即刻返回武当,而且对这件事不得声张。”
“道长是怎样回答她们的?”
“贫道们表面上怎敢不从,等她们离开后,才决定来向主大人和江施主求救。”
“此刻贵派方面的人都在什么地方?”
“被杀的两位师兄弟就在道观后的山坡上草草掩埋,其余的暂避在数里外的一处民宅,只等王大人和江施主前去。”
“道长一路赶来,可能还未用饭吧?”
“贫道哪里还来得及吃饭!”
王彤交代小燕子道:“把这位道长带到餐堂去,要客栈里准备一份素餐。”
小燕子立即带着青木离开客厅。
王彤转过头来道:“想不到这三名妖女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江千里喝了口茶,道:“不过这一来总算找到她们的下落了,王老弟是否准备马上调动人马?”
王彤似已有了决定,道:“等青木道长用过餐后,咱们的人也都已回来了,那时就马上出发,那三名妖女武功虽高,但以咱们的身手,必可手到擒来。”
“是否也要请三公主前去?”
“我看不必劳动三公主了,不过咱们的行动必须向三公主禀明。”
“三公主留在客栈,万一出了差错呢?”
“三公主的身手,已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怜花也非等闲之辈,咱们最晚明早天亮前便可赶回,料想不会出事。”
“既然对方只有三名妖女,咱们实在用不着全部前去,还是留下几人,保护三公主为佳。”
“那就把韩涛和燕飞两位老弟留下。”
“最好把老妖婆带去。”
“兄弟也有意把她带去,现在兄弟就到里面向三公主禀明。”
当王彤再回到客厅,青木已用过午餐,在小燕子陪同下也回到客厅。
又过了片刻,在酒楼享用了一顿盛筵的韩涛、王重山、陈宏、赵保等人也回来了。
另外,再把黑罗汉七巧僧和小道士白羽以及老妖婆也召集过来。
王彤对众人说明行动概要。
留下韩涛和燕飞在客栈维护三公主安全,其余的人各自携带兵刃,在青木带路下出城向西进发。
四五十里的路程,以王彤和江千里等人的脚程,根本不算一回事。
为了避免招人耳目,他们并未施展轻功。
在离目的地大约剩下十里路左右时,青木指着远处的山坡道:“道观就在山坡上,王大人和江施主是否要直接前去?”
江干里抢先答道:“现在还是白天,若现在去,一旦被对方发觉,她们今晚很可能不敢再来,不如先到那处民家,道长们既然有多人受伤,江某身边正好带有药物,也好替他们疗治疗治。”
青木颔首道:“江施主顾虑得对,那处民家就离这里不远。”
果然,又走了两三里路,路旁树林深处,几间茅屋已映入眼帘。
青木道:“到了,这处民家地点很隐密,料想不致被那三个女子发现。”
穿过树林,又走了一段崎岖小径,才来到民家的篱笆前。
只见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道士由篱笆内老远便迎了出来。
青木指着那道士道:“这是贫道的师弟青松。”
接着高声招呼青松道:“师弟,王大人和江施主他们到了,快快过来见礼。”
青松急急趋前几步,向王彤和江千里等人—一稽首为礼。
青木语气关切的问道:“他们都在里面吧!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没出事吧?”
青松道:“还好,师兄辛苦了,这么快就把王大人和江施主等人请到。”
青木苦笑道:“本来咱们是来相助王大人和江施主的,想不到现在却要他们来救援咱们,真是惭愧!”
青松耸了耸肩道:“那也没法子,希望咱们以后有机会多为皇家出些力,也算对王大人和江施主的一种报答。”
说话间,已进入篱笆来到一间厢房门外。
青松向里高声道:“青木师兄把王大人和江施主请来了,大家快出来迎接!”
王彤忙摇手道:“听说很多道长已经受了伤,用不着多礼。”
厢房内很快便走出五六名道人。
他们衣服上都有血迹,有的连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
进入屋内,只见地上有好几个道人坐在那里,其中有两名则是躺着。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受伤较重的。
王彤迅速的望了一遍,语带安慰的道:“道长们请宽心休养,王某和江大侠今晚一定把那三个女人生擒活捉,为各位出这口气。”
江干里则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交与青木道:“有劳给他们每位服下一粒,这药丸对疗治内外伤都很灵验。”
青木一边道谢,一边接了过去。
当下,王彤和江千里等人就暂时在民家歇了下来。
晚餐也是在民家用的。
饭后,王彤和江千里等人便向那座道观出发。
武当弟子们是以青木为首。
本来,青木准备让不曾受伤和伤势较轻的师兄弟也一起跟去,但王彤和江千里却坚持要他们在民家休息,只让青木一人负责带路。
仅仅五、六里路顿饭工夫便已到达。
这座道观规模虽不算小,却已残破不堪,而且也无人看管。此刻天色虽然已晚,但因月已升起,对附近情形仍能看得十分清楚。
王彤和江千里命同来的手下们进入房内待命,只由青木一人陪同察看附近形势。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五回 武当假僧
江千里问道:“今天凌晨双方打斗的地点在哪里?”
青木道:“就在天井处,江施主仔细看看,地上仍可隐约见到血迹。”
江千里留意望去,果然地上有多处血迹斑斑。
当观内观外四下侦察了一遍之后,青木道:“江施主和王大人也进内休息吧!现就由贫道在门外找处隐密所在负责警戒,一有动静,马上向二位通报。”
江千里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辛苦道长了!”
青木立即向观门外而去。
江千里和王彤并未进内休息,两人仍在天井内四下走动。
王彤道:“现在才不过一更左右,对方要来也绝不会这么快,咱们还是到里面休息休息吧!至于警戒,除青木道长外,咱们自己最好也派出两个人去。”
江千里忽然心有所动的道:“王老弟不觉得今晚的事有些可疑吗?”
王彤愕然道:“哪里可疑?”
“那三名女子,为什么今晚要住在这里?这件事就令江某百思不解。”
“莫非江兄认为其中有诈?”
“江某不能不有所怀疑。”
“这么说来,青木道长也有诈罗?”
“此刻不能断定,至少咱们要提高警觉。”
“既然如此,江兄刚才为什么任由他离开?”
“只有让他单独离开,才能判断出他究竟是敌是友?”
“江兄这话?”
“王老弟随我来!”
进入一间空室,江千里要王彤先在空屋内等候,然后自己去把小燕子和小道士白羽叫了过来。
江千里问小道士白羽道:“你是武当出身,可认识先前到开封,为咱们带路的青木道长?”
白羽摇摇头道:“好像没见过。”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不早说?”
“江大侠是知道的,小道原被武当逐出门墙,离开武当已经好几年了,不认识他,并不足为奇。”
“在民家的那些道长,你是否认识?”
“也不认识。”
“他们的年纪都比你大,可见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叔辈分,那么多人,怎可能一个都不认识?”
小道士白羽为人机伶,哪能听不清江千里问话用意,啊了一声道:“莫非其中有诈?”
江千里不动声色道:“此刻还无法完全确定,不过我OJ必须格外提高警觉。”
小道士白羽忙道:“其实小道因为对他们一个也不认识,自然内心也有着疑问,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小道的上一代师伯师叔们,的确是青字辈,若小道向他们盘根究底,总是有些不礼貌。”
别说这些了,你现在就和小燕子到道观门外负责警戒,一有情况,立即回来通报。“
小燕子四下望了一眼,问道:“那位青木道长呢?”
江千里道:“他已先到门外负责警戒了,你们两人必须先和他会合,并暗中留意他的行动。”
“如果找不到他呢?”
“那他就越发可疑了,同样也要回来通报。”
小燕子和白羽领命而去。
江千里和王彤回到众人休息之处。
只见黑罗汉七巧僧、老妖婆、王重山、陈宏、赵保等人,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则在低声聊天。
江千里和王彤决定就在云房一角暂时闭目养神。
大约顿饭之后,忽见小燕子匆匆奔了进来道:“江叔叔、王大人,那位青木道长不见了,我和小道士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他。”
江千里立即站起身来道:“糟糕,咱们中计了!”
其他的人也全闻身而起,并各自抄起兵刃。
江千里吩咐小燕子道:“快出去继续负责警戒!”
王彤也命令赵保、陈宏至道观两侧及后方注意监视。
王彤又问江千里道:“江兄,咱们该怎么办?”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事到如今,若现在撤走,反而不妙;不如就在这里和对方决一死战,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
“道观后是片树林,咱们是否该撤到树林内,迎敌反而方便。”
“也好,那就马上行动。”
于是,众人立即由道观后门撤至树林,一面派人通知小燕子、白羽、陈宏、赵保也撤离原地。
树林离道观不过三五十步,附近是一片山坡。
江千里和王彤重新部署,陈宏和赵保担任树林后方和左右两侧警戒,前方因为预料中是对方主攻必经之地,仍派小燕子和白羽负责监视。
小燕子和白羽到达树林之后,两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把警戒地点向前推进至道观的大殿屋顶上。
因为大殿是整座道观最高的建筑物,居高临下,又有月光,至少可以看出数十丈远的景物。
两人很快便跃上大殿屋脊后方,只露出半个头向外观看。
此刻,小燕子和白羽的心境是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这一战后果难料,兴奋的是终于有机会大显身手了。
负责警戒是件并不轻松的事,一分一秒也不敢松懈,越毫无动静,反而越觉不安。
就这样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
估计时间已是二更过后,小燕子和白羽终于发现有了情况。
月光下,只见道观前的树林前方小径上,足有几十条人影向道观方向缓缓蠕动。
小燕子和白羽心神为之一震,精神也为之一振。
人影虽然蠕动缓慢,但却在不久之后已越过树林,停留在树林前缘的隐密处。
小燕子虽是武功极高,却难免缺乏战阵经验,低声问白羽道:“咱们要不要回去一人向王大人和江叔叔通报?”
白羽道:“用不着着急,看情形他们一定还不清楚咱们的人已撤到庙后树林里,等他fIJ开始行动后,再通报不迟。”
“可是咱nl早些儿通报,他们就可多一些时间准备。”
“你放心,他们谁都不曾睡,只要对方有了声音,他们必定会听到。”
小燕子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对方那数十人仍隐伏在树下未动。
显然,对方是在观察动静,然后再大举进攻。
只听一个沉浑的声音道:“你能断定他们已在道观中了吗?”
另一个声音道:“是属下把他们带进道观去的,他们一定在道观里。”
“难道他们就不可能又撤走了吗?”
“不可能,咱0]在道观四周半里之外派有警戒,如果他们已撤走,一定会被咱们警戒的弟兄发现。”
“可是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定是睡着了。”
“你也未免太把他们小看了,王彤和江千里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连这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另一人似乎答不上话。
小燕子和白羽早已听出,另一人正是自称武当青木的人。
沉寂了半晌,那雄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阴昌,既然他们是你带进道观的,现在就由你进去探查一下,然后再速速向我回报。”
小燕子和白羽这才知道那假扮青木的叫阴昌。
阴昌似乎有些胆怯,顿了一顿道:“属下和他们离开这么久了,只怕现在他们已经起疑心了。”
那沉浑的声音道:“我曾要你一直和他们周旋下去,直到我们的大队人马到来,再设法离开,谁让你一把他们引进道观就回来的?”
阴昌声音发颤的道:“属下是为了早点回来通报,所以……”
“什么所以不所以的,那处民家住的全是咱们的人,难道他们不能通报?废话少说,快进去看看!”
白羽轻轻碰了小燕子一下,道:“现在咱们一人应付这叫阴昌的,一人回去通报。”
小燕子道:“那就由你回去通报,这里交给我了。”
白羽立即由大殿后方跃下,奔向后面树林。
小燕子也由后面跃下,然后绕到天井。
当他刚刚来到天井不久,便见阴昌蹑手蹑脚的由大门外走了进来。
小燕子低声问道:“是青木道长吗?”
阴昌先是一怔,但很快便走近过来道:“原来小施主在这里,可是负责警戒的?”
小燕子点点头道:“不错,道长也是负责警戒的,在下怎么到处找不到你?”
青木干咳了两声道:“贫道担心她们来时,王大人和江大侠可能措手不及,只好到庙外树林前缘了望,以便让王大人和江大侠多些准备时间。”
“她们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贫道也觉得奇怪,所以才不得不回来向王大人和江大侠通报一声,他们是否都睡着了?”
“他们因为一直不见动静,料想对方可能不来了,便决定大家都休息,只留在下一人负责警戒。”
他们睡在什么地方?“
小燕子随便一指道:“就在大殿一侧那间空屋里,道长要不要进去见见王大人和江大侠?”
阴昌摇头道:“不必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猛然一指,直向小燕子前胸“玄机穴”戳来。
小燕子的动作比对方还快,阴昌的指风尚未发出一半,便已先被制住穴道,当场倒下人事不知。
小燕子立即夹起阴昌,以最快的速度由后门奔回树林,将阴昌往地上一扔,道:“王大人、江叔叔,青木道长来了!”
这时王彤、江千里、王重山、黑僧、白羽、赵保、陈宏以及老妖婆,早已集中一处,手持兵刃,准备停当。
江千里问道:“是死的还是活的?”
小燕子道:“活的,要不要解开穴道问话?”
“来不及了,先把他搁在一边。”
小燕子立即把阴昌移到草丛中。
大约盏茶工夫过后,对方数十人已由道观后方以包围方式掩了过来。
显然,他们是已搜索过道观内空无一人,才再向树林接近。
一轮明月,高挂中天。
对方又渐行渐近。
王彤和江千里方面的人可以清晰看出,这数十人全是清一色黑色衣袍打扮,且个个戴着头罩,手里则多半横着明晃晃的长刀,月光下耀眼生辉。
王彤低声问道:“江兄可看出来人的身份来路?”
江千里紧皱着双眉道:“江某一时之间也难以观察得出。”
“咱们是否马上冲出去迎战?”
“现在对方必定还未发现咱们,最好等他们接近至两三丈距离,再冲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江千里说着,一面向身后众人低声交代,一面继续监视。
就在对方距树林前缘只有两三丈时,突然在其中一人手势指挥之下停了下来。
接着,那指挥者转头吩咐身旁一人道:“赵铮,你先进去看看,要特别谨慎小心。”
这指挥者声调沉浑,正是先前在庙前树林里发话的那人。
那叫赵铮的奉命之后,手横长刀,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树林而来。
此刻,王彤和江干里等九人,都集中在林内一丛矮树之后,若一移动,反而更易被对方发现。
于是,江千里当先一跃而出,手起一剑,便将赵铮斜肩带背臂倒在地,然后腾身直向敌阵中冲去。
王彤等人一见江千里动上了手,随即也手仗兵刃冲了出去。
其余七人几乎也在同一时间腾身而出。
一场腥风血雨的搏杀就此展开。
顿时,兵刃交击与喊杀之声交织成一片。
王彤、江千里、小燕子三人全称得上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而黑僧、白羽也都是武技超群,即使王重山、陈宏、赵保、老妖婆等人,身手也都一流,照说以他们九人的武功,必能一出手便给予对方重创。
岂知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对方的数十名黑衣蒙面人身手也都高得出奇,纵然王彤、江千里、小燕子三人一出手便放倒了好几个,但是对方却人如潮涌而上,似乎个个都是悍不畏死。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陈宏、赵保、王重山三人都已身负重伤。
黑僧、白羽也都受了轻伤。
王彤、江干里、小燕子三人一方面要迎战来敌,一方面又要护卫受伤者的安全,无形中战斗力也大大打了折扣。
那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原本希望能将王彤、江千里等人一举歼灭,但因王彤、江千里和小燕子这三人身手太高,而自己一方又伤亡近半。又激战了顿饭工夫,终于在那为首者的号令之下迅速撤离现场。
王彤和江千里因己方也受伤过半,自然也顾不得追赶。
检视之下,除王重山、赵保、陈宏重伤,黑僧、白羽轻伤,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老妖婆已经不见。
先前战况紧急,几乎谁也顾不得谁,老妖婆究竟是被对方掳走或趁机逃脱,此刻根本已无法查证。
再在附近巡视二遍。
地上留下的尸体足有二十几具之多,两相对照,对方可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并未占到丝毫便宜。
王彤和江干里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就在道观内暂做休息,等天亮后再走。
于是,众人再回到道观。
江千里首先掏出身上的疗伤药,为伤者内服外敷过后,再命小燕子为阴昌解开穴道,与王彤一同审讯。
当阴昌悠悠醒转,一见王彤和江千里坐在面前,小燕子站在一旁,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挣扎着也坐起来,却低下头并未吭声。
王彤冷笑一声道:“阴昌,该你说实话的时候了!”
阴昌干咳着道:“我……我……”
“你很行,居然能让江大侠和王某信以为真,随你来到这里,你的这场功劳实在不小,对吗?”
“他……他们怎么了?”
“他们已全数被歼,并无一个漏网之鱼。”
“我……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现在只要说实话,我就可以饶你不死。”
“王大人要在下说什么实话?”
“你是受什么人指使?昨晚前来围攻道观的都是些什么人?为首者是谁?”
只见阴昌忽然间哼一声,倒下地去,接着嘴角淌出大量鲜血。
原来阴昌已咬舌自尽。
在对方来说,这该是一名忠心不二的死士。
王彤搜了一遍阴昌尸身,并未发现任何可资辨识身份的物件,只好命小燕子将之拖到庙后。
众人小憩了一个多更次,天已大亮。
王彤再命小燕子到数里外的民家雇了两乘驮轿,让受伤者五人乘轿,再踏上回开封的路程。
路上,王彤一直担心三公主的安危。
但是,江千里却认为三公主绝不会受到惊扰。
他淡淡的道:“老弟放心,三公主那边不可能有事。”
“江兄根据什么而如此的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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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很明显的必与马文中有关,他的目的是想在暗处把我们一举歼灭,而他可以不负任何责任。若他公然到客栈行凶,那就无所掩饰了,马文中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如此看来,马文中对咱们的行动必已了若指掌了。”
“这是一定的,连江某和老弟在一起行动,马文中也必定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只是不便明言而已。”
近午时分,一行人众已回到东都客栈。
客栈里果然并未发生任何情况。
王彤立即把经过向三公主禀明。
三公主并未表示任何意见,有关今后如何行动,只命王彤和江千里商议决定。“
依目前的情形,因有五人受伤,王彤和江千里商议的结果,也只有等五人伤势痊愈,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了。
当日晚餐后,王彤和江千里正在客厅对谈,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叫薛百胜,系风雷刀薛老人之孙。
当年被关在开封大相国寺,年前王彤来开封时,因参与救王彤而被放出,放出后即不知去向,想不到他会主动再来和王彤相见。
当王彤认出来人后,因对方曾对自己有过救援之恩,立即起身相迎。
江千里也起身以示欢迎之意。
王彤亲自倒了一杯茶,道:“不知这两年薛老弟都在哪里得意?”
薛百胜淡淡一笑,耸了耸肩道:“得意谈不上,失意倒是有一些,王大人和江前辈来开封已经有不少天了吧?”
王彤点点头道:“算来已有十日左右,难得能在这里又和薛老弟相会。”
“王大人和江前辈昨晚必定很辛苦吧?另外的几位呢?是否正在养伤?”
王彤啊了声道:“莫非老弟知道昨晚的事?”
“若不知道,晚辈也不会前来了。”
“薛老弟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晚辈也参加了昨晚的行动。”
“你……”
“王大人用不着吃惊,待会儿晚辈就会说明白,现要先说明的是晚辈昨晚来和王大人及江前辈的人动手。”
“昨晚那伙人究竟是那路的?”
“王大人必定听说过鱼化龙这人吧?”
王彤心头一震道:“洞庭湖十八寨总寨主鱼化龙,王某怎能不知?上次王某来开封时,在相国寺中曾遭他率领手下围杀过,听说他早已被马文中收买。”
薛百胜颔首道:“不错,马文中曾为他训练了五百名死士,而且目前死士人数尚在继续增多。”
“那么昨晚为首的人是谁?”
“正是鱼化龙!”
王彤略一沉付道:“王某觉得奇怪的是,鱼化龙身为洞庭十八寨总寨主,而洞庭离这里迢迢千里,马文中怎会这么快就把他调到开封来?”
薛百胜笑道:“王大人可能因久在大内的关系吧?对外界的江湖动态并不灵通,鱼化龙自被马文中收买后,大部分的时间全在开封一带活动,以便随时应付马文中的差遣。至于洞庭方面,总寨主一职,则另有人代他主持。”
“这么说来,鱼化龙昨晚围攻那座道观,也是马文中的授意了?”
“不错,以马文中的原意是想把王大人和江前辈带去的人一举歼灭,绝不留下一个活口,以便死无对证,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并未兑现。”
“那么老弟昨晚……”
“现在晚辈就细说从头,晚辈自从离开相国寺后,就投身到洞庭总寨去,凭着所学的一套‘风雷十八刀’和不算高明的计谋,很受鱼化龙的重用。”
王彤哦了一声道:“老弟为什么要弃明投暗?”
薛百胜微微一笑道:“晚辈投靠鱼化龙,正是想替皇家做些事情。”
“此话怎讲?”
“晚辈早知鱼化龙已被马文中收买,唯有设法打人他们的组织,才能探悉他们的机密,否则晚辈今晚能来这里说出这些事情吗?”
王彤不觉为之动容,连忙抱拳拱手道:“老弟此来,向王某说出上情,王某实在感激不尽。不知鱼化龙是否还有进一步行动?”
薛百胜摇头道:“鱼化龙是听命于马文中的,王大人和江前辈保着三公主不离开开封城,马文中怎敢轻举妄动?”
“那么王某和江大侠目前该怎么办?希望老弟能提供一点高见。”
薛百胜略一沉吟道:“王大人这边已有多人受伤,必须好好疗养,不妨就在这家客栈继续住下去,晚辈保证不会出事。”
王彤点点头道:“我和江大侠也是这种看法。”
这时江千里插言道:“薛老弟是否还要再回到鱼化龙那边去?”
薛百胜道:“晚辈若不回去,以后又怎能再向江前辈和王大人提供消息?”
“江某很担心你这次出来会被鱼化龙发觉。”
“江前辈放心,晚辈这次出来,是由鱼化龙特准的,开封街上到处可以去,刚才进客栈时,曾特别留意门外行人,并未发现有人跟踪。”
江千里默了一默道:“薛老弟是否知道昨晚的事因何而起?”
薛百胜皱了皱眉头道:“好像是为了三个女人,而这三个女人竟然是‘迎春阁’的姑娘,对吗?”
“的确如此,薛老弟可清楚那三个姑娘的身份来历?”
“这可能是件绝大机密,连鱼化龙似乎都不大清楚,晚辈自然也就无从探悉”/“那三个姑娘是否也参与了昨晚的行动?”
“昨晚鱼化龙带了数十人去围攻那座道观,晚辈并未发现其中有女人,但若是她们已易容扮成男人,那就很难说了。”
“那三个女人目前的下落,薛老弟总该有些耳闻吧?”
“很可能已被马文中窝藏起来了。”
江千里望望王彤道:“这就难办了!”
王彤只是紧凝着脸色,并未开口说话。“
薛百胜站起身来道:“晚辈该走了!”
江千里忙道:“在一切消息全被马文中封锁之下,一切仰仗老弟帮忙,老弟什么时候再来?”
“晚辈只要得到新的消息,一定会找机会前来,反正这边有人养伤,三五天内不可能离开,两位也用不着太急。”
江千里和王彤送到客厅门口,双方才相互道别。
薛百胜走后,江千里和王彤仍在客厅未散。
王彤道:“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竟全是马文中导演出来的,此人不除,实在后患无穷,江兄!你看咱们是否也该有所行动?”
江千里沉吟了半晌道:“依江某的看法,咱们还是以按兵不动为上策,下次和马文中见了面,对昨晚的事,必须一字不提,至于他必定也会装做不知。”
“兄弟的意思,对他发起了行动也未尝不可。”
江千里不觉一惊,忙道:“这是件有关社稷安危的大事,老弟准备如何行动,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王彤想了想道:“兄弟身边藏有皇上所颁密旨,有权调动少林、武当以及丐帮等各大门派人马。”
江千里淡然道:“老弟想动用少林、武当、丐帮人马来对付马文中?”
“不错只要这三大门派各派出百余名高手,秘密潜来开封,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进河南抚署,马文中必可马上就擒。”
一马文中就擒以后呢?“
“先逼他交出那三个女的为三公主疗虫,然后再将他解送进京,也算替皇上除去一桩心腹大患。”
谁知江千里却摇头冷笑了几声道:“老弟这种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也太一厢情愿了吧!”
王彤眨动着两眼道:“兄弟倒想听听江兄的高见!”
“以少林、武当、丐帮三大派的人马,是否能完全对付得了马文中,实在还是未知之数,马文中手下的力量,老弟必定也心里有数吧?”
“兄弟当然知道,马文中除鱼化龙率领的近千名敢死队外,另有赵二堤的手下五六百人,这些人可以说是他的私兵,对他绝对是忠心不二,另外还有马、步统领,各有精兵千余人。”
“老弟知道这些就好,马文中拥有如此强盛的兵力,少林、武当、丐帮三方面的高手,是否能将他们一举歼灭,恐怕大有问题。”
王彤不以为然道:“马文中虽有如此庞大力量,但不一定都在开封,而咱们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马文中必定措手不及。”
江千里摇头一笑道:“这只能说是老弟的如意算盘,你把少林、武当、丐帮三方面的高手征集到开封来,浩浩荡荡数百人,纵然他们是扮成商贾和一般百姓模样,也必定睛不过马文中的耳目,只怕尚未行动,便已被对方侦知,到那时咱们就势将骑虎难下了。”
王彤终于陷入犹豫,不再言语。
江千里继续道:“就算老弟能一举成功,你也担当不了这项责任。”
王彤紧蹙着双眉道:“若能一举奏功,还有什么责任可担?”
“老弟这次出京,目的只是为三公主疗虫,皇上并未下旨要你向马文中下手,国家大事,皇上有皇上的考虑,若现在对马文中下手,说不定反而对大局有害无益,这一点老弟必须冷静思考一下。”
王彤点了点头道:“这方面兄弟的确有欠考虑。”
江千里又道:“还有,像这么重大的事情,必须由皇上派出大军采取行动,老弟只是一名大内侍卫统领,怎可越权行事?再说,倘若少林、武当、丐帮三方面的高手,因这一战而死伤殆尽,你又如何向这些武林同道交代?”
王彤长长吁一口气道:“江兄这番见解,兄弟完全接受,只是事已如此,咱们又该如何进行呢?”
江千里也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当然该暂时按兵不动,反正他们几位受伤的必须在这里疗养一段时期,在这几天里,必定会有新的消息到来。”
“兄弟不能不担心三公主的虫毒。”
“三公主疗毒的事,用不着急在一时,只要那三个女的仍在马文中手里,江某自有办法把她们掀出来。”
“好,兄弟决定听江兄的,暂时按兵不动。”
小燕子又到了“迎春阁”。
他是奉江千里和王彤之命而来的。
其实王彤和江千里也明知不可能有什么新发现,只是让小燕子来看看“迎春阁”有什么反应而已。
小燕子对这里已算是老客人了,到达后就直接进入招待客人的房间。
又是尤三前来接待。
这是因为尤三已和小燕子早就有过接触的关系。
尤三倒过茶,哈腰陪笑的道:“公子是老客人了,对这里的姑娘必定已经认识不少,今日准备叫那位姑娘?”
小燕子整了整脸色道:“我叫姑娘,都是固定的,只要看好了那一个,就永远是那一个。”
尤三眨着一对鼠眼道:“公子好像还没正式叫过姑娘,你喜欢的是那一位?小的还弄不清楚,现在就请指明,小的马上去叫。”
“你是记性不济忘性好,上次我不是曾进过桂花的房间吗?”
尤三脸色一变道:“桂花已经走了,公子上次不是问过了吗?她就是那天走的。”
小燕子故作讶然之色道:“她为什么要走?”
尤三陪笑道:“她说家里有事,必须回家去。”
“老板娘为什么要准她回家?”
“桂花并无卖身契在老板娘手里,老板娘不想让她走也没办法。”
“她家住那里?”
“这方面小的就不清楚了。”
“听说另有两位姑娘和她一起走的,对吗?”
尤三带些吃惊神问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小燕子不动声色道:“我只问有没有这件事,至于怎么知道的,你就不必管了。”
尤三干咳了两声道:“是有这么件事,那天一共走了三位姑娘。”
“这倒巧得很,一走就是三个,如果这样下去,你们‘迎春阁’岂不很快就要关门了吗?”
“公子说笑话了,‘迎春阁’姑娘一百多位,几乎每天都有进的,也有出的,至于那天走了三个,不过是凑巧罢了。”
小燕子料想问不出所以然来,随即起身道:“我该走了,下次再来!”
尤三忙道:“公子刚来就走,连姑娘也没叫,那不是白来了吗?”
“我就住在开封,来一次走不了多少路,白跑一趟也算不了什么,更何况我找的只是桂花,既然桂花走了,我本来就不打算留下。”
尤三忽然低声问道:“这么多姑娘,公子为什么只看中了桂花?”
小燕子故作不解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看她看对了眼,当然喜欢。”
“在她回家的头天晚上,公子好像进过她的房间?”
“若不进她的房间,又怎会认识她,你并未把她叫到这里来过。”
“公子和她……”
“和她什么?用不着吞吞吐吐的!”
“是不是亲……亲热过?”
“若没亲热过,何必对她好?”
“小的是说……”
“说什么?”
“是不是上过床?”
“你问的大多了,这种事是你该向客人问的吗?”
尤三连忙陪笑道:“小的是希望公子最好不曾和她上过床。”
小燕子心中一动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尤三虽已觉出不该说这些,但话已出口,又不能不直说下去,顿了一顿道:“好在桂花已经走了,说出来也不影响生意。据常来这里的客人说,桂花身上好像不大干净。”
“不干净?那是她不常洗澡的关系吧?”
“不,不是这样,是她身体里面不干净。”
“那是有病了?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有病啊?”
“那种病,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她究竟得的什么病?”
“唉!不说也罢。总而言之一句话,客人和她上过床后,都会觉得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究竟哪里不舒服,小的也不清楚,反正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如果公子已和她上过床,一定感觉得出来,用不着小的再多费口舌。”
由尤三的这一番话听来,足可证明桂花的确是万虫门的人,也可证明老妖婆并未欺骗自己。
他搭讪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
尤三苦笑道:“这种事怎么能对客人讲呢?作生意的都是老王卖瓜,如果她还在这里,小的也不可能说出来。”
“另两位姑娘是否也和她一样?”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她们是一起走的。”
小燕子总算没有白来,又谈了几句,便离开“迎春阁”。
一连几天过去,受伤的人都已好得差不多。
王彤和江千里此刻最盼望的便是薛百胜能再度前来,以便有了新的消息,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否则,老待在开封,总不是办法。
三公主一直深居简出,对今后有关行动,自己不做主张,一切皆听由王彤和江千里的决定。
因之,王彤和江千里虽未采取任何行动,心情却一直十分沉重。
此刻,两人又在客厅无聊门坐。
王彤长长叹一口气道:“兄弟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离京日久,实在不是办法,如果最近几天事情仍无法进行,就必须回京向圣上命了。”
江千里颔首道:“这是老弟的份内事,江某无法加入任何意见,只是不知三公主是否也要随老弟一起回京?”
“三公主出京前已向皇上禀明过,准备找到师父一道飞虹苟慧月前辈,在江湖上历练历练,兄弟的意思不如要她随同江兄行动,江兄大概还记得苟女侠说过的话吧?”
“苟女侠说过什么?”
“她曾有意把三公主和小燕子撮合成一对,而巨苟女侠当日在京时,还曾把这意思向皇上表示过。”
“皇上可曾答应?”
“苟女侠多年前曾救过皇上一命,皇上一直对她很感激,也很尊重,否则也不会让三公主拜她习艺了。”
“可是皇上总该有所表示吧?”
“据说皇上已决定这件事由苟女侠做主,三公主习了武,已经算是江湖人了,江湖人嫁给江湖人,又有什么不可?如果能让三公主随同江兄行动,她和小燕子才能有机会经常接触,两人若能处得来,自然就会成为一对,否则也只好再作打算。”
正谈到这里,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进入客厅,正是他们急于一见的薛百胜。
薛百胜一进客厅就道:“王大人和江前辈这几天一定问得发慌吧!晚辈今天来,有最新的消息向你们报告。”
王彤喜形于色,急急问道:“有什么好消息,快快说来听听!”
“王大人想听那一方面的?”
“自然是那三个女人的下落。”
“她们最初确实被马文中窝藏在抚署后衙,只是两天前已被送走了。”
“马文中为什么要送走她们?”
“马文中当然也担心被王大人和江前辈查出,一旦查出,他的毒谋奸计岂不完全败露,所以只好把那三个女的送回西域。”
“那三个女的是西域来的?”
“不,那三个女的原是苗疆万虫门的虫术高手,后来投靠了西域魔教。”
“她们已经走了两天多,老弟为什么不早来传递消息,现在只怕追也追不上了。”
“晚辈是今天一早才听到消息的,怎可能早告诉王大人?”
“可知道她们走的是哪一条路?”
“马文中曾命鱼化龙派出高手护送,预料可能经过洛阳,再到邙山,也许会在邙山小住几天。”
“为什么会在邙山小住?”
“那就实对王大人说了,鱼化龙的洞庭水寨已有一部分移到郊山山后的黄河南岸。另外,在邙山山上也有鱼化龙的旱寨,那三个女的路经邙山,自然有可能在鱼化龙的水寨或旱寨停留一下。”
王彤点了点头道:“如果她们能够在邙山停留,那就好办多了。”
薛百胜望着王彤道:“莫非王大人想和鱼化龙部山方面的人马来一次硬拚?”
王彤认真的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薛百胜不以为然,道:“鱼化龙在邮山方面的人马,不下上干之众,而且个个都是高手,王大人还是避免和对方冲突为佳。
江千里也接口道:“薛老弟说得对。如果那三个女的真能在邮山小住,对咱们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王彤问道:“此话怎讲?”
江千里道:“她们已经走了两天多,咱们很难追得上了,若她们在邙山停了下来,咱们反而可以赶在她们前面,等她们离开邙山继续西行后,咱们在路上下手,岂不更加方便了吗?”
“江兄的看法固然有理,但若她们并未在邙山停留呢?”
薛百胜抢着道:“还有一个办法。”
王彤道:“什么办法?”
薛百胜道:“她们由邙山取道赶往西域,必定经过潼关,王大人和江前辈在通观赶上她们并不是件难事。”
“依王某判断,她们在路上,除易容之外,也许会更进一步的改成男装,我们即使凑巧碰上她们,也不见得认识。”
“这就是晚辈刚才准备说而尚未说出的办法。”
“老弟说说看!”
“潼关街上有个马寡妇,只要找到马寡妇就成了。”
“潼关那么大,想找一个马寡妇,恐怕也不是件易事,如果要老弟在开封找一个什么寡妇,老弟有办法找得到吗?”
“这名马寡妇在潼关名气大得很,而且谁都有机会和她接近。”
“莫非她是一位名妓?”
“是开酒馆的,也做饭食生意。另外,酒馆里还有房间供客人住宿。”
“原来如此,可是这与那三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马寡妇也是西域魔教的人,而且和马文中、赵二堤经常保持密切联络,马寡妇名义上是寡妇,据说是有男人的,而且和赵二堤也有一手,甚至有人说是赵二堤派她去主持酒馆的。”
“这么说,马寡妇一定是身负特殊任务了?”
薛百胜点点头道:“不错,那家酒馆等于是马文中和西域魔教之间的联络站,正因为这关系,那三个女人途经潼关时,必定会向马寡妇报到,也十有八九会在马寡妇的酒馆住上几天。”
“马寡妇是否有武功。”
“不清楚,不过在想像中,马寡妇一定不是等闲人物,除了武功之外,也许还会一些妖法邪术。”
王彤沉寂了甚久,才问道:“那晚在道观后的树林附近一战,王某这方面有个人失去下落,薛老弟是否听说过?”
薛百胜问道:“是哪一位?”
“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姓史,叫史妙秋。”
“王大人的手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老女人呢?”
“实不相瞒,这老女人是西域魔教的一名长老,原是潜伏在宫中控制三公主行动的,后来决定弃暗投明。王某这次南来,就把她一起带来。”
“为什么要带她来?”
“因为这老女人和那三个女人其中的一个相识,带着她来,对我们这边的行动多多少少有些帮助。三个女人其中的一个正是由她指认出来的,否则王某根本不可能查出她们的身份来。”
“原来是这样,那老女人是否当晚就战死了呢?”
“没有,事后王某和江大侠等人曾在现场仔细搜查辨认地上的尸体,并未发现有她在内。”
薛百胜忽然啊了一声道:“对了,晚辈想起来了……”
王彤迫不及待的截口问道:“薛老弟想起了什么?”
“那晚晚辈随鱼化龙回去时,队伍里好像有个又老又丑的人,不过那是个男人。”
“那正是她,因为她当时是改换了男装的。”
“可是后来晚辈就再没见到这人。”
“当时她随在鱼化龙的队伍中,是否被点了穴道,还是绳捆索绑?”
“都没有,看样子一切很自由。”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六回 柳暗花明
由薛百胜的话判断,老妖婆史妙秋显然是存心逃脱而投奔向鱼化龙方面的。
如此一来,鱼化龙对这边的一切必定了若指掌了。而鱼化龙也必定会将从老妖婆口中获知的一切再转报马文中。
薛百胜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道:“晚辈不便在这里多待,现该回去了。”
王彤并未立即放他走,再问道:“鱼化龙目前在什么地方?”
“可能还在开封,不过晚辈已有两天没见着他了。”
“他若离开开封,会到哪里去?”
“很难讲,由于邙山目前已建有水寨和旱寨,很多事情都必须他亲去主持。”
“老弟已来过这里两次,我很担心你的行动会被他们查知。”
“王大人放心,至少目前鱼化龙还不至对晚辈起疑。”
“为什么?”
“鱼化龙已把晚辈引为心腹。”
“若马文中和鱼化龙相继被朝廷绳之以法后,薛老弟做何打算?”
“那是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了。”
“老弟有功于朝廷,那时王某必当保奏皇上,不难为老弟谋个一官半职,如肯在大内效力,王某就更欢迎了。”
“晚辈当年在相国寺曾被禁监一年之久,今后只求能保有自由之身,王大人的一番好意,晚辈只有心领了。”
“不知薛老弟是否能在王某动身前再来一次?”
“王大人和江前辈这边的人,想来必定很快就有行动了,晚辈可能来不及再来,就此告辞。”
薛百胜刚走不久,小燕子便由“迎春阁”回来,当即把经过说了一遍。
江千里吩咐小燕子回去,再和王彤商议该如何行动。
王彤问江千里道:“江兄,为了能追上那三个女人,咱们是否今晚就开始行动?”
江千里道:“那三个女人已经走了两天多了,再追赶也来不及,若行动得大突然,反而会引起马文中的疑心。”
“依江兄之意呢?”
“明天再走不迟。”
“是否该和马文中打声招呼?”
“若打招呼,马文中必定会亲来为三公主及老弟送行,反而不妙,不妨在明日行动前交代店家通知抚署即可。”
“好,兄弟现就向三公主说明去。”
次日一早,王彤和江干里便率众开始行动。
他们雇了两辆马车,三公主和怜花一辆,另外一辆由伤势未痊愈者乘坐。
江干里为避兔被马文中的手下发现,已易容改扮成一名车夫。
至于留在客栈接受保护的孙小凤,则由王彤给她一百两银子,于前一日派人送回家去了。
这是因为尹知府已被马文中革职查办,孙小凤回家之后已不怕再受迫害。
两天后,已到达洛阳。
当晚就在洛阳的“中州客栈”包了一间后院住下。
这次他们的行动十分保密,不但洛阳的知府毫不知情,而且就连客栈里的上上下下也认为这是携有家眷的一般客商。
王彤和江千里商量的结果,都认为必须先弄清楚桂花等三个女人是否已在邙山落脚,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
于是就在翌日一早,派出小燕子和小道士白羽前往邙山探听虚实。
小道士白羽上次受的只是轻伤,现已完全康复。
邙山在洛阳城北,山后就是黄河。
山虽不高,却是中原的一座名山,山上可说到处都是名胜古迹,尤其历代帝王陵寝,多得不可胜数。
如果来洛阳不游邙山,该是人生一大憾事。
小燕子和白羽久慕邙山之名,如今被派来邮山探查虚实,正是一举两得,两人心里都很兴奋。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便由山麓渐渐行至山腰。
此刻,白羽也换成了便装,和小燕子走在一起,两人皆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看来有如一对兄弟。
他们一路之上,曾问过不少人,也问过山居民家,然而谁都不清楚河南岸有什么水寨、山上有什么旱寨。
这倒让两人大感为难了。
小燕子道:“若一直打听不出来,真不知该怎样向江叔叔和王大人交代?”
白羽道:“时间还早得很,不妨慢慢打听。”
“若咱们能自行发现,岂不更好!”
“邙山范围这么大,想自行发现对方的水寨旱寨,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旱寨固然难找,但想找水寨并不难,只要找到水寨,便可问出旱寨的地点来。”
“找水寨为什么不难?”
“既然称黄河水寨,又已知是在黄河南岸,咖。]只要翻过山去,沿黄河南岸搜索,就不难找到。”
“的确是个办法,咱们快走!”
忽听小燕子失声叫道:“你看那边过来一人,很像老妖婆!”
白羽顺着小燕子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二三十丈外的山坡小路上,正有一人快步向这边奔来,身形举止果然和老妖婆史妙秋十分相似。
小燕子急急再道:“咱们赶紧施展轻功迎上前去!”
若论江湖经验阅历,小道士自然胜过小燕子。
他连忙拉起小燕子道:“路旁不远有块大石,咱们快躲到大石后面去。”
两人很快便藏身在大石之后。
小道士白羽这才解释道:“老妖婆走的那条小路,正是往咱们这边来的,咱们在她身后跟踪,才是上策。如果现在就捉住她,万一她坚不吐实,或是咬舌自尽,那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小燕子点点头道:“有道理,咱们就等着她。”
山坡上那人奔走得十分快捷,片刻之后便已到达跟前。
一点不错,正是老妖婆。
岂知老妖婆在距大石不远处的路上,不但自动停了下来,而且在略一观望之后,竟向大石走了过来。
她边走边道:“大石后面是不是燕小兄弟和小道士?你们怎么躲起来了?”
小燕子和白羽大感吃惊,几乎是怔在当场。
老妖婆既已看出是小燕子和白羽,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自动送上门来?莫非其中另有原因?小燕子和白羽已来不及多想什么,立即由大石后现身而出。
老妖婆喜形于色道:“果然是你们,可见老身的眼力不差。”
小燕子不解的道:“老妖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身明白你们急于知道原因,这地方不安全,咱们找个隐密地方再谈。”
“为什么不安全?”
“有人要追杀者身。”
“谁追杀你?有我和小道士在,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们固然可以保护老身,但老身担心因而坏了你们的大事。”
“这话什么意思?”
老妖婆回身望了一眼,道:“来不及说明原因了,快快找处隐密地方藏着,老身会慢慢告诉你们。”
小燕子和白羽只好把老妖婆带到远处一片茂密的树林里,然后三人一边两个、一边一个坐了下来。
小燕子催促着道:“我和小道士已经被你完全弄糊涂了,有话就快快说!”
老妖婆轻咳了几声,现出一脸尴尬之色道:“老身惭愧,做错了一件事,实在对不住王大人和江大侠,待会儿和他们见了面,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原谅我。”
“先别说这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告诉我们那天你是怎么被他们捉走的?为什么你被捉时也不喊叫一声?也好让我们把你救回来。”
“这正是老身最值得惭愧的事,老身是有意逃走的。”
“你既然逃走了,为什么又自动投到我们手上?这就实在令人不解了?”
“老身还没说清楚,你们当然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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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快些说清楚!”
“老身原是西域来的,不管西域能否容得下,总是希望回到西域去,因想到围攻道观那伙人可能是马文中的手下,所以就趁机投奔过去。”
“可是为什么又要回到我们这边来?”
“老身是被逼的。”
“被什么人逼的?”
“老身随他们来到邙山,原意是想随师父桂飘香一起回西域,偏偏昨晚听到一个令老身震惊的消息。”
“什么消息?”
“当时老身是从睡梦中醒来,听到隔壁有人在悄悄讲话。”
“讲话的是谁?”
“桂飘香。”
“讲的什么话?”
“她是在对另外两个女的讲,她说到达西域后,要禀报教主治我的罪。”
“你对她们该是有功,哪里有罪?”
“她们已发现那天是我陪你到‘迎春阁’去的,而且你闯到桂飘香房里去,她们认定是我泄的密。”
小燕子默了一默道:“如果西域魔教真要治你的罪,你会受到什么惩罚?”
老妖婆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道:“我的罪名除了通敌之外,更涉及出卖教中机密。”
“处罚很重吗?”
“魔教的教规严苛无比,纵然不死,也必被打成残废,然后再落个终生监禁,那种酷刑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所以你才要私自潜逃?”
“不错。当老身这次再回到王大人和江大侠那里后,你们就可以永远放心我了,即使打死我,我也不会再走,也不会再有二心。”
小燕子望望白羽道:“怎么样?是不是要把她带回去?”
白羽似乎也相信了老妖婆的话,略一沉忖道:“咱们先办咱们的事要紧,就让她自己到客栈去找王大人和江大侠吧!”
老妖婆急急摇头道:“不行,一定要由你们保护着老身,先到客栈去。”
白羽有些不解的道:“我们告诉你客栈字号和地点,你自己去有什么不好?”
老妖婆又摇头道:“可是路上谁保护老身的安全?”
“难道路上会有人追杀你?”
“一定有,当她们发现老身不见了,当然会马上派人追捕,如果老身所料不差,追捕的人马上就到了。”
“会有什么人追捕你?”
“也许是桂飘香和另外两个女的,也许是鱼化龙的手下高手。”
白羽心头一动,忙道:“小燕子,咱们的机会来了!”
小燕子道:“什么机会?”
白羽自信十足的道:“把那三个女的‘生擒活捉’的机会,若她们来追赶,走的必定也是这条路,咱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她们到达后,将她们一举擒获,回去后,称得k是场了不起的大功。”
小燕子至表赞同道:“对,的确是个好办法!”
小燕子又向老妖婆道:“老妖婆,待会儿我们捉住了那三个女的,你就永无后顾之忧了。”
老妖婆龇牙咧嘴的道:“老身现已决定弃暗投明,你为什么还叫我老妖婆?”
“你本来就是老妖婆,不这么叫,称呼你什么好呢?”
“叫我一声伯母,不是很好吗?”
“去你的,我小燕子不想跟你拉关系。”
“就照上次在‘迎春阁’你对我的称呼也行。”
“那次你是扮成一名糟老头子,我才称呼你史老,现在你现出原形了,还充的什么史老呢?”
“好啦!随便你叫,反正老身现在是落难之人,没资格和你们计较。”
就在这时,三条人影有如星飞丸泻般由山腰直向这边而来。
老妖婆立刻脸色大变道:“她……她们……真的来了!”
这时那三条人影相隔至少在半里之外,看来只是三个黑点。
老妖婆认定对方是桂飘香三人,实际上只是凭想象而已。
三条人影渐来渐近,已可看出是三名黑衣人,而且全是男的。
老妖婆忙道:“他们是鱼化龙的手下!”
小燕子道:“必定是追赶你的了!”
“当然是追捕老身的。”
“他们的身手……”
“他们早知老身也有一身武功,派来的当然是高手。”
“好!老妖婆,你就躲在大石后面,我和小道士出去会会他们。”
“既然你们要与他们正面接触,就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绝不能让他们逃脱一个,若留下活口,以后的事就难办了。”
“用不着交代,我们本来就不打算让他们留下活口。”
说着,小燕子和小道士白羽便已转出大石,来到路旁。
三名黑衣人很快便奔行到跟前,并同时停下脚步。
小燕子和白羽只是站在原地,并未开口说话。
因为他们并不想一见面就杀,而是希望先和对方敷衍一阵,说不定能从对方口中探听出一些想知道的事。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问道:“两位是做什么的?”
小燕子道:“游山玩水。”
“可曾见到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经过这里?”
“看是看到一个,但那女人既不老又不丑,而且还好看得很。”
为首的黑衣人回望了另一名右颊上有条刀疤的汉子,道:“奇怪?她怎么会忽然变得好看起来了?”
那刀疤汉子道:“听说她的易容术很高明。”
为首的黑衣人道:“像她那种老妖怪,再怎么易容也好看不起来,一定不是她。”
小燕子搭讪着道:“你们三位是从哪里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两眼一瞪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小燕子道:“要找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一定是你们的奶奶失踪了吧?”
为首的黑衣人呆了一呆,立即沉声大喝道:“好小子,居然敢拿老子开心,老子就先宰了你!”
说话间,右手一探,长刀出鞘,猛向小燕子当头劈来。
此人显然身手颇高,出招之快有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
小燕子并未还击,当下飘身三尺,让开了对方一招。
他笑着道:“老兄干嘛这么冲动?三句话没说完就动手动脚!”
为首的黑衣人哪肯答话,纵身跟进,又是奇快无比的一刀砍下。
这次对方出招的手法更重,刀锋过处,锐风盈耳。
小燕子依然未还手,那黑衣人刀势再猛,却始终伤不到他。
黑衣人到这时才觉出对方不是简单人物,同时也越发激起了他的怒火,手中长刀左砍右劈,有如泼风般展开了猛攻。
但是小燕子却如浮影飘风般,也随着对方刀势闪跃,黑衣人出招再快再猛,。也半点伤不到他。
另两名汉子一见黑衣人像是被耍了的狗熊,立即也亮出长刀,准备展开助攻。
小道士白羽岂能袖手旁观,长剑一闪,便把两名汉子阻截回去。
这两名汉子也非弱手,当即双刀齐挥,向小道士展开夹攻。
小道士白羽和小燕子不一样,一出手就玩真的。
大约十几个照面之后,两名汉子,一个是被长剑刺穿前胸,一个则脑袋直飞出七八尺远。
小燕子这时也把那黑衣人点倒在地。
两人很快便把黑衣人和两名汉子的尸体拖到大石之后。
因两名汉子全是毙命在路旁的杂草中,地上看不出什么血迹,纵然有路人经过,只要未发现有人打斗,便不可能得知已发生过人命。
老妖婆早在大石后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听她嘿嘿笑道:“依老身看,你们两个最好是互调一下位置,小燕子出家,小道士还俗。”
小燕子皱着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妖婆道:“你的心肠太慈悲,该杀不杀,当然适合做出家人;你看人家小道士,出手多干脆!”
“我有我的用意。”
“你有什么用意?”
“留下活口,才能问出一些想知道的事情。”
“那就由老身替你问好了。”
老妖婆说完话,走近黑衣人,猛然一掌,直向黑衣人头上劈去。
只听“砰”的一响!
黑衣人顿时脑袋开花,连哼都没哼即当场毙命。
小燕子吃了一惊,叫道:“死老妖婆,这算什么?好不容易留下一个活口,你却又要了他的命!”
老妖婆气咻咻的哼了声道:“小鬼头,原来你还不相信老身!”
“死者妖婆你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问老身还不一样,为什么有现成的自己人不问,却要问别人?这就表示你不相信老身,不但把老身看成外人,甚至看成是诈降的,对不对?”
小燕子摇摇头道:“你误会了,他们是鱼化龙手下的,想问鱼化龙方面的事,他们当然知道的比你多。”
老妖婆冷笑道:“不见得,老身和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天了,什么机密都知道,尤其桂飘香和另外两个女人的事,老身更是了如指掌。”
小燕子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
老妖婆望了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道:“还等什么,快挖坑埋了要紧,等人埋好以后,老身就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事。”
于是,三人通力合作,在附近草丛内挖了一个大坑,匆匆把三具尸体丢进埋好。
由于坑洞是在草丛内,只要不走近,谁也不易看出异状。
老妖婆道:“这里离道路太近,咱们另外找个僻静之处谈吧!”
正好离大树不远有片树林,枝叶十分茂密,三人便进入林内坐下。
还是老妖婆首先说道:“现在你们只管把老身当成犯人,来个二堂会审,用不着客气,马上开始吧!”
小燕子先问道:“那三个女人目前在哪里?”
“老身早知道这是你们最关切的事,她们目前都被招待在山寨里。”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邙山?”
“至少还要好几天。”
“山寨在什么地方?”
“老身就是从山寨逃出来的,不过现在不能带你们去看,而且你们现在也不必去,免得打草惊蛇。”
“鱼化龙在山寨吗?”
“没见到。”
“那是在黄河南岸的水寨了?”
“依老身判断,他可能仍在开封和马文中在一起。”
小燕子转过脸道:“小道士,我问完了,由你发问吧!”
小道士摇摇头道:“没什么可问的了。”
老妖婆道:“那就由老身问你们几件事吧!”
小道士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不是全都到洛阳了?”
“不错。”
“目的是为了追捕那三个女人?”
“也不错。”
“那就用不着焦急了,那三个女人目前已在山寨内住下,短期内不可能离开,若想擒获她们,不妨慢慢再想办法,现在你们就带老身去见王大人和江大侠吧!”
小燕子和白羽也认为既然那三个女人已在邙山落脚,若想擒获她们,必须捣破山寨,但这是件大事,在未禀明江千里和王彤之前,的确莽撞不得。
于是,两人便带着老妖婆返回洛阳。
为避人耳目,回程时他们都绕道而行。
王彤和江千里正在客栈后院的树下谈天。
老妖婆一进后院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两人都大感意外?王彤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也好,你们捉到她,总算没白跑一趟。”
白羽道:“不是我们捉到的,是她自动投奔过来的。”
“有这种事?她为什么又要回来?”
“还是让她自己说吧!”
老妖婆站起身来,把在山上告诉白羽和小燕子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又把小燕子和白羽将三名追捕她的人杀死的经过,也代为说了出来。
王彤大为兴奋的道:“好极了!有这位史大嫂去而复返,咱们就用不着发愁了。”
老妖婆一听王彤居然称呼自己为史大嫂,简直乐透了。
但她却故意干咳了两声,眯起眼睛道:“王大人,人家还没嫁人呢!那够资格当大嫂呢?”
王彤笑道:“你先有个心理准备,等这边的事办完以后,随我回京,那时我定会替你物色一个对象,包你称心合意。”
老妖婆笑得合不拢嘴道:“这么老了,人家谁肯要?”
“我看你一点也不老,人也长得满漂亮,又是个女强人,男人一定会抢着要,如果到时候嫁不出去,只管找我算帐。”
“王大人,想不到您是这样一位识货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
“如果我那男人想要个孩子,恐怕是办不到了。”
“岂有此理,你没听说‘老蚌生珠’这句话吗?”
“原来你还是把人家看成一个老蚌子!”
“姜是老的辣,老蚌子吃起来才够味道。史大嫂,不必着急,这媒人我做定了,咱们现在就到屋里谈谈吧!”
“还要谈什么?是不是替人家找对象的事?”
“先谈点别的,找对象的事随时都可以谈。”
“也好,只要王大人别把这件事忘记就成。”
“你的终身大事,王某怎会忘记,史大嫂!你好像对这件事很关心?”
“谁不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尤其我史妙秋,年过花甲,还一直小姑独处,若说不想,那是骗人的。”
“既然如此,你何不早讲?”
“人家怎么好意思呢?你王大人从前是整天到晚板着面孔,谁会想到你也这么风趣,早知如此,当初人家就不跑了。”
“好啦!”咱们进屋谈吧!“
后院里也有一间小客厅。
王彤、江干里、老妖婆进入后,王彤又回头招呼小燕子和白羽道:“你们两个也进来,这场功劳是你们立下的。”
这时,王彤神色已转趋严肃。
先前他难得在老妖婆面前轻松了一下,目的只是在缓和一下老妖婆的情绪,方便问话而已。
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的他,当然不会永远那么随随便便。
偏偏老妖婆年纪虽活了一大把,内心却还是那么幼稚,竟然当真的。否则,王彤也就不会用这一套来对付她了。
此刻的老妖婆,由于已被尊称史大嫂,自然身份也就提高了。
因之,在客厅里也有了座位,反而是小燕子和白羽当着江千里和王彤的面,却都是站着的。
老妖婆主动大献殷勤的道:“王大人想知道什么?就请发问吧!
我这个待嫁的老姑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着又转头望向江千里道:“江大侠要问也是一样,人家一定有什么就说什么,心里绝不留半点隐私。”
王彤不动声色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好?”
老妖婆干笑了一声道:“我现在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如果说还有点指望,那就是指望你王大人和江大侠了。”
王彤脸色一沉道:“你怎么骂人?竟敢讨我和江大侠的便宜?”
老妖婆惊慌的道:“王大人千万别误会,江大侠也不要误会,人家说的是实话,绝对不敢存心讨便宜。”
看老妖婆这样子,确实不像是有意的。
原因不外是被刚才的喜讯冲昏了头,说话来不及多想,因之才形成了一方是言者无心,一方是听者有意。
但王彤还是追问道:“你说没指望了,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有家归不得,死里逃生,那里还有指望呢?”
“难道江大侠和我可以做你的指望?”
“我逃到这里,全仗两位保护安全,你们不是我的指望是什么?所以……”
“所以什么?”
“待会儿我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如果将来查出半句不实,我现在就对天发誓。”
“你要发什么誓?”
“倘若我骗了王大人和江大侠,就永远嫁不出去,您也不必再为我做媒了!”
“好,我相信你。先问你一件事,那三个女人为什么要留在邙山不走?”
“因为山寨里的白寨主要请她们帮忙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
“就在这几天,白寨主的压寨夫人便要过门,白寨主拜托她们一位当女宾相,两位做女招待。”
“白寨主可是鱼化龙的手下?”
“不错鱼化龙为了随时能听命马文中调遣,已很少再回洞庭总寨,便在邮山成立一处水寨,一处山寨。要讨压寨夫人的是山寨寨主,叫白虎。”
“那三个女的是否已同意当女宾相和女招待?”
“她们本来不想回西域,是马文中逼她们走的,如今有人要她们留下来,她们当然愿意了。”
“马文中为什么要逼她们走?”
“还不是怕暴露形迹,若被您王大人查出速到,他的狐狸尾巴还往哪里藏?”
王彤喝了口茶,暂时不再问话。
江千里接着问道:“那三个女人在‘迎春阁’做那种事,马文中是否知道?”
“那本来就是马文中要她们做的。”
“马文中为什么会逼她们当妓女?”
“用意是要她们找特定的对象下虫。”
“特定对象指的是哪些人?”
“就是可供利用的,各阶层的都有。当这些人体内有了虫变之后,马文中就有办法控制他们,他们也就会死心塌地的为马文中效命。三公主就是一个例子,当几年前,三公主体内的虫毒已成气候后,还不是照样也听他们的,我当时就是控制三公主心态和行动的主要人员之一。”
江千里不由暗暗震惊!
他暗忖:马文中的手段,可说无所不用其极,若不除去此人,必将酿成朝廷难以收拾的心腹大患。
王彤又问道:“那位白寨主的婚期在什么时候?”
老妖婆搔了搔满头花白头发,道:“详细日期不清楚,看样子是快了,大概就在这几天吧!”
“是谁家的姑娘?”
“就是本地的。”
“女方同意吗?”
“这就不清楚了。”
“你可听说过女方姓什么叫什么?”
“好像叫……”
“叫什么?”
老妖婆忽然哦了一声道:“人家想起来了,那姑娘叫祝月英,而且就住在邙山山脚下,出了北城门往山上走就可找到。”
“祝月英家里的情形如何,你可知道?”
“据说家里人丁不多,除了老两口和祝姑娘外,就是还有,也没有几个。”
“祝家的家境如何?”
“据说祝老头儿还是个读书人,曾中过秀才,家境不差。”
王彤不再多问,挥了挥手道:“多谢史大嫂提供了这么多的消息,你辛苦了,那边还有两间的空房,你去休息吧!”
小燕子和白羽连忙把老妖婆领进房间。
王彤问道:“江兄,老妖婆这些话,对咱们来说,的确很有价值,只是此时似乎还无法证实老妖婆来投奔咱们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是假意,咱们反而中计了。”
江千里语气坚定的道:“老弟放心,江某看那老妖女绝对是真心的,她方才所说的这些话,也绝不会有假,尽管放心。”
王彤忙又问道:“以江兄的看法,现在咱们该如何行动?”
江千里正色道:“此刻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位祝姑娘的父母,查出祝姑娘的喜事是哪一天?”
王彤顿了顿道:“江兄认为这件事是否属于强霸民女胁迫成婚?”
江千里点点头道:“大有可能,那位祝老先生既然是位读书人,怎肯把女儿嫁给据山为寇的人,咱们查清之后,少不得也要帮他把这件事摆平。”
“如此一来,岂不牵扯太大了?”
“那就只有见机行事了,下午就再派小燕子和小道士去办这件事。”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七回 祝家察访
当日午后,小燕子和白羽又来到邙山脚下。
他们是奉命到祝家访查的。
既然有名有姓,又已早知概略位置,而且山上住的人家不多,不消一个时辰便已打听到了。
祝家虽是山居,住的却是一幢不算小的宅院,粉墙红瓦的四合院,大门外还围着一道篱笆,看来古色古香。
篱门关着,里面的大门也关着,听不到半点人声。
小燕子道:“是不是搬走了?”
白羽摇摇头道:“怎么可能?”
小燕子道:“如果祝老先生夫妇俩和祝姑娘不同意这门亲事,除了偷偷搬走,还有什么办法?”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咱们最好还是在附近等一等,确实查明再说。”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一名农夫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那农夫走到了小燕子和白羽面前,自动停了下来,好奇的问道:“两位是要来找祝先生的吗?”
小燕子道:“我们正是要到祝府来的。”
“两位可是山寨里的人?”
“不,我们是祝家的亲戚。”
“为什么不上前敲门?”
“外边篱门也关着,进不去,怎能敲门?”
“这篱门从外面就可以打开……”
那农夫正说着,忽然指着小径上由远而近的一名荷锄汉子,道:“那不是来了!”
小燕子和白羽向那汉子望去——大约四旬上下年纪,光着脚,裤管向上挽了一大截,露出半截黑黝黝的小腿,完全是一副做粗活的乡下人模样。
小燕子呆了一呆道:“祝先生怎么会是这样子?”
那农夫咧咧嘴道:“这人是祝家的长工,叫许有田。”
接着又高声招呼道:“老许,这两位是你们主人的亲戚,快带他们进去吧!”
此刻白羽穿的也是便装。
许有田霎时望了两人半晌,才道:“咱好像从没见你们两位来过,请先说说贵姓,也好先让我们老爷知道。”
小燕子和白羽并未隐瞒,各自道出姓氏。
许有田道:“两位就请在外面等一等,老爷要不要见,马上就会通知你们。”
说着,打开篱门,再敲大门。
出来应门的是个中年女人,也是乡下人模样。
许有田进去之后,复又把大门关上。
白羽望了那尚未离去的农夫一眼,道:“祝家好大的规矩!”
那农夫叹了口气道:“祝家最近出事了,所以才这样的。”
“出了什么事?”
“两位既然是祝家的亲戚,进去以后自然明白,其实祝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好像和这里最近成立的一座山寨有关系。”
那农夫说完话,便自行走开。
直等了很久,才见许有田打开门走出来,道:“我们老爷有请!”
小燕子和白羽想不到居然能被接见。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祝秀才误以为两人是从山寨来的,不敢不予接见。
进入大门,庭院整理得十分雅致。
许有田往正屋中央一指道:“我们老爷已在客厅等候,二位就自行进去吧!”
只听客厅内有人轻咳了一声,接着门内现出一个老人身影。
其实人只是五旬开外年纪,并不很老。穿一件青布外罩黑缎马褂,看来面貌清瘦,雍容儒雅,神色间则又显得一副沉凝冷肃。
不消说,这人便是宅主祝秀才了。
小燕子和白羽连忙双手一拱,齐声道:“祝老先生,打扰了!”
这种口气,越发令祝秀才误认两人是山寨白寨主派来的。
不过,祝秀才难免有些意外,像这样两位翩翩潇洒、倜傥不群的年轻人,怎会做起贼寇来呢?当下,祝秀才毫无表情的道:“两位请坐!”
小燕子和白羽落了座。
由于气氛不对,两人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祝秀才也在对面坐下,轻咳了声道:“两位有话就请直说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老朽除了听天由命,还有什么办法。“
小燕子怔怔的望了白羽一眼。
白羽立即抱拳道:“祝老先生,你可能把我们误会了。”
祝秀才两眼眨了眨,道:“莫非两位不是山寨来的?可是老朽并不认识二位。”
“我们不是山寨的人。”
“那么二位辱临寒舍……”
“我们正是听说此处山寨白寨主准备强与令媛成亲的事而来的。”
祝秀才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顿了一顿道:“那么二位是……”
白羽正色道:“我们暂时还不方便说出身份来历,总之,我们一定有办法帮府上的忙,您放心!”
祝秀才依然怔怔的道:“就凭二位……”
小燕子接道:“我们当然还有人。”
“就算二位还有人,也不可能比山寨的人多。”
“我们固然没有白虎手下的人多,但兵不在多而在精,请祝老先生相信,我们必可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甚至以百当万。”
祝秀才长长吁一口气道:“两位的这份勇气和义气,很令老朽感动而又感激,但为二位着想,还是别过问这件事的好。”
小燕子和白羽心里有数,对方的用意不外是怀疑他们是否有能力管这件事,若只是凭一时意气说说大话,那的确是件反而弄巧成拙的事。
于是,两人互弟了个眼色,决定先显露几手绝活给祝秀才瞧瞧。
只听小燕子道:“晚辈跑了半天路口渴得很,可否借杯茶喝喝?”
祝秀才哦了一声,连忙歉然陪笑道:“请恕老朽失礼,还没替二位倒茶。’,小燕子等倒好茶后,由桌上取起一杯,直向客厅门口走去,又头也不回的猛一扬手,道:”接住!“
白羽原地未动,探臂一抓,已把一杯茶接在手中。
奇怪得很,满满的一杯茶竟然半滴也不曾溅出。
白羽将茶杯放回桌上,再将右手中指探入杯内。
但见他脸色一凝,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久之后,那茶水似已滚腾如沸,接着水气顺着手指直升手臂大约半盏茶时光,杯中茶水已全被吸尽,而白羽的一条右臂衣袖却从袖口湿到上臂。
祝秀才几曾见过这等惊世骇俗的内功真力?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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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这才又拿起茶杯,微微一笑道:“燕老弟,干嘛给我一只空杯,敬茶不是这种敬法,还是把空杯交还你吧!”
说着,右腕微扬,再将茶杯掷回。
小燕子扬手接住,却把茶杯紧紧握住,立刻一缕缕白色粉末由指缝飘落地面。
只听小燕子笑道:“难怪这茶杯装不住茶水,原来轻轻一捏就破了。”
祝秀才越发看得胜日结舌。
突见小燕子右手随意一抬,立刻便有一只壁虎由天花板掉落地上。
这时忽有一只麻雀由屋外檐前飞过,小燕子似乎连看都没看,又疾出一指破空戳去。
那麻雀离小燕子站身之处足有两三丈远,竟然也应手而落。
祝秀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之后才失声问道:“二位少侠莫非是神仙下界啊?”
小燕子笑道:“青天白日,那里来的神仙,雕虫小技,老先生还请不要见笑!”
祝秀才呼了一口大气,终于完全定过神来。
他望着两人深深一揖道:“二位高人快快入座,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
于是,小燕子和白羽再回到原位。
祝秀才激动无比的道:“二位高人准备如何帮老朽的忙?”
小燕子道:“先请老先生说说,那姓白的山寨贼首是否和老先生以及令媛早就相识?”
祝秀才摇头道:“老朽怎可能和那般人早就相识呢?至于小女,一向是足不出户,更不可能和他们认识,何况那山寨成立不久,山寨里的上上下下据说都是外地来的,老朽和他们根本没有来往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叫白虎的寨主怎会起意强霸令媛为妻呢?”
“他们自然是听说小女品貌不差,还有……小女很可能已被他们看到了。”
“怎样看到的?”
“小女虽说足不出户,但舍下是山居人家,有时候难免会到门外站会儿,被他们的人看到也并非不可能。”
“那位白寨主可曾到府上下过聘?”
“有过,白寨主派人送来二百两银子,还有一匣首饰。”
“老先生拒收才对啊!”
“老朽当然坚决不肯收,但他们放下聘礼,只讲了话便走了,老朽想退也无法退。”
“那些聘礼,老先生是否动用过?”
“一直放在那里,原封未动。”
“难道老先生就没有对他们讲出必须拒婚的理由?”
“讲过。”
“什么理由?”
“老朽对他们说小女已经订过亲,年底就要过门。”
“他们怎么讲?”
“他们根本不管这些。”
“那么令媛是否真的已经订过亲?”
“没有,如果有,把小女的未婚夫婿找来,事情也许好办些。”
“在下倒有个办法。”
“少快有什么办法?”
“老先生可以连夜搬走,随便躲到哪里去,他们定不容易找到。”
祝秀才摇摇头,深深一叹苦笑道:“老朽怎会没想到这办法,可惜这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小燕子眨动着两眼道:“为什么行不通?府上似乎并未受到监视?”
祝秀才再叹口气道:“那位白寨主早就想到老朽会这样做,竟把小儿掳到山寨作人质去了。”
小燕子哦了声道:“不知老先生有几位令郎千金?”
“老朽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小女十八,犬子只有十三岁。”
令郎是被强行掳走的?“
“他们说小儿长得聪明活泼可爱,要把他带到山寨玩玩,就这样便被他们强行带走了。”
“老先生现在有令郎的消息没有?”
“老朽料想,他们一定会把犬子照顾得很好,这一点老朽用不着挂心。”
这时祝夫人已闻声而出,主动进入客厅。
祝夫人比祝秀才年轻,只有四十出头年纪,面目姣好,端庄秀雅,一看便知是位知书达礼的女子。
祝秀才连忙为小燕子和白羽介绍。
小燕子和白羽和祝夫人见礼之后,也报上了姓名。
祝夫人道:“你们刚才所讲的话,我都听到了,舍下现在是落难时期,难得还有像两位公子这样雪中送炭的人。”
祝秀才忙道:“你只听到了两位公子和我谈话,却没有看到两位公子所表演的神技。”
祝夫人讶然问道:“两位公子表演过什么神技?”
祝秀才先把小燕子和白羽刚才炫露的身手叙述了一遍。
他接着又说道:“我是读书人,从没见过这种技击功夫,刚才总算开了眼界,这两位公子是名符其实的一代奇侠,早知道如此,连我也想弃文从武了。唉!可惜老了,已经来不及啦!”
祝夫人望望小燕子,再望望白羽。
她口中赞道:“真看不出,两位公子竟有这么一身好武艺,香亭!若你也有这般的好身手,那山贼怎敢欺侮到我们头上?”
祝香亭歉然苦笑着道:“夫人说得对,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忽听祝夫人啊了声道:“我倒想出一个办法,不知这位燕公子肯不肯答应?”
祝香亭道:“夫人想出什么办法?”
“你不是告诉那些山贼,咱们月英已经有了婆家吗?”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到哪里去找未来的女婿出来作证?”
“现在就有,香亭!你就求求燕公子吧,咱们月英和燕公子年岁相当,只要燕公子肯答应,凭他的武功,也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祝香亭一听这话有理,急急望向小燕子道:“燕少侠,既然有援救老朽全家之心,就答应这件事吧!”
小燕子不觉脸上一热,显出大感为难的模样。
白羽侧脸道:“只管答应下来,何况并不是玩真的。”
小燕子紧皱着眉头道:“我当然知道这只是在演戏,但总该回去禀明家父和江叔叔,只要他们同意,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祝香亭哦了声道:“原来令尊大人和令叔也到了,他们两位在哪儿?”
白羽抢着代答道:“都在洛阳城里。”
祝香亭喜于色道:“那就请他们两位也一起到合下来,寒舍空屋很多,招待客人最方便不过。”
“我们那边的人还很多。”
“太好了,让他们一起来,老朽这就随两位少快进城去请。”
祝香亭确是打心里高兴!
他已见识过小燕子和白羽的身手,如今听说洛阳城内还有不少和他们一伙的人,不消说,这些人必定也都是武功了得,有这么多的高手相助,想消弭这场灾难,也许不是难事。
白羽摇了摇手道:“老先生用不着客气,我们回去以后,必将老先生这番好意告诉他们,他们要来就一定会来,如果不准备来,老先生再请也不可能请得动。”
祝香亭陪着笑道:“还请两位少侠一定要在他们面前多说好话。”
“老先生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那太好了,老朽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两位!”
白羽招呼着小燕子一同起身,道:“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祝香亭连忙起身道:“两位什么时候再来?”
白羽道:“既然已经决定插手管这件事,一定会再来。”
“最好是今晚就来,老朽马上交代佣人整理待客房间。”
他又望向祝夫人道:“你就带着月英亲自下厨,做一桌拿手好菜,待会儿我再命许有田把埋在后园的好酒挖出一坛来。”
白羽忙道:“老先生千万别这样,我们今晚是否能来,还不一定。若我们不能来,您岂不是白准备了?”
“一定要来,一定要来!万一城里的大侠们不能来,你们两位却非来不可,舍下虽是山居,离城并不太远,务必别让老朽失望。”
小燕子和白羽赶回洛阳中州客栈,立即把和祝香亭夫妇见面以及谈话详情向江千里、王彤汇报了一遍。
王彤颇为兴奋的道:“太好了,你们两人这一趟收获很大,值得嘉奖。”
接着再征求江千里的意见道:“江兄,既然祝家房舍很多,咱们不如就搬到那边去住,那边高山寨近,办起事来也方便。”
江千里沉忖了半晌道:“目前最好还是住在客栈,若全体住进祝家,难免会被对方的眼线发现,因为咱们不可能老蹲在屋里不有所行动。”
“那么小燕子和白羽呢?”
“他们倒不妨住过去,和咱们这边随时保持联系,这对咱们是件大大有利的事。”
“还有,祝秀才要小燕子冒充他的未来女婿,江兄答不答应?”
“既然是假冒,答应又有什么不可!”
江千里说着,交代小燕子道:“这件事只管答应,唯有如此,事情才方便进行,你父亲那儿由我向他说一声就成了。”
白羽道:“时间不早,既然江大侠已答应,我和小燕子就该马上回祝家去了!”
小燕子也跟着道:“江叔叔和王大人不妨也去一下,人家准备了一桌酒席,不吃白不吃。”
江千里望了王彤一眼道:“老弟,干脆咱们两个也去一趟,能先和祝秀才认识认识也好,咱们两人用过酒饭就回来,小道士和小燕子就留在那边。”
王彤点头道:“好,兄弟这就告诉三公主一声,而且也该对其他的人交代交代。”
到达祝宅大门外,大门是虚掩着的,祝香亭早已在门内等候。
此刻,他对小燕子和白羽的到来,拿“望眼欲穿”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饭菜早已做好,只等客人到来。
祝香亭已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以上。
他远远就望见来的是四人,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兴奋,立即由门内快步地迎了出来。
他一边先和小燕子、白羽招呼,一边问道:“这两位高人是谁?燕少侠和自少侠快快替老朽介绍介绍!”
小燕子指指两人道:“这位是我江叔叔,这位是我王伯脑”
祝香亭不觉一脸茫然。
江干里的年纪显然要比王彤大,小燕子为什么把年纪大的称为叔叔,年纪轻的称呼伯伯呢?但是,他却又不方便问。
其实小燕子称江千里为叔叔,是依照师父天雷老人的年龄和辈分而来的,因为天雷老人和江千里是结拜兄弟,天雷老人为兄,江千里为弟,小燕子自然应该称江干里为叔叔。至于对王彤,则是根据父亲的年龄而来,王彤的年纪比燕飞要大上好几岁。
祝香亭连忙向江千里和王彤深深一揖道:“两位大侠辱临,真使寒舍蓬革生辉,快快里边请!”
他因已见识过小燕子和白羽的绝技,因之只要是和两人一道来的,一律以大侠相称。可见文人更重视武人。
当然,这与他此刻有求于人也大有关系。
进入大门,祝香亭便喊道:“月英她娘,快快出来迎接贵宾,除了两位少侠,另外还有两位大侠光临。”
祝夫人很快便迎出天井,忙不迭的向江千里和王彤施礼。
进入客厅,酒饭早已摆好,果然全是珍馐美味,连吃遍天下好酒好菜的江千里和王彤都有些馋涎欲滴。
江干里和王彤不便立即入席,先在另外的座位坐下。
祝香亭一边亲自倒茶,一边交代祝夫人道:“去把月英叫出来拜见两位大侠和两位少侠!”
祝夫人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便见祝夫人带着一名风姿绰约、含羞答答的少女进入客厅。
祝香亭忙道:“这就是小女月英!”
接着吩咐月英道:“快快拜见两位大侠和两位少侠,他们全是咱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祝月英双颊泛着红晕,低垂粉颈,依言向四人各自深深施了一礼,然后站在一旁。
这位祝秀才的千金,果然称得上姿色出众的美女,难怪会被山寨贼首垂涎三尺,进而要强霸为婚。
当众人在祝香亭的招请之下入席后,祝月英也自行回到闺房。
因为,闺阁千金是不方便公然陪客共餐的。
四客二主,祝香亭夫妇招待得可谓殷勤备至。
酒过三巡,祝香亭道:“对于解救舍下这次灾难,不知二位大侠有何指示?”
江千里道:“目前贼首已将令郎掳去作人质,必须先救出令郎才是上策。否则,我们这些人如果放手施为,势必激怒对方,届时他们必会不择手段,万一令郎不保,纵然杀了贼首,也于事无补。
祝香亭颔首道:“江大侠说得是,现在第一步必须先救出小儿,至于如何救法,江大侠是否已有腹案?”
“江某正在筹思良策,好在令郎此刻在山寨必定颇受优待,也不必急在一时。”
“可是学生担心贼方再度前来逼婚,万一对方坚持要在这一两天非把小女娶回山寨不可,学生又该如何应付?”
“不妨尽量设法拖延。”
“倘对方强行抢亲,又当如何?”
江千里指指小燕子和白羽,笑道:“江某和王老弟已决定把他们两个留在府上,以他们两人的身手,岂能容贼寇将令媛抢走。”
“学生已见识过两位少侠的惊世武功,相信他们必有能力保住小女不被抢走,只是……”
祝先生有话请说!“
“学生深盼二位大侠也能住到合下来,据说贵方还有不少大侠在洛阳城内,希望他们也能一起住进寒舍。”
“这样不妥,人多了必会惹人注意,到那时反而不方便行动了。”
祝夫人也道:“江大侠说得很对,不过……住在舍下的两位少侠必须常和城里保持联系才成。”
江千里道:“这方面贤伉俪尽可放心,我们城里的人随时会前来支援,并非只要他们两个年轻人单打独斗的。”
忽听祝香亭道:“燕少侠的令尊为什么今晚没来?”
在祝香亭的想法,小燕子的父亲应是年龄最大的,也必是这伙人中为首的,有他在便可在席间决定一切。
王彤道:“他年纪大了,不想行动,祝先生有事和我们商议便可。”
一顿酒饭吃下来,时间已是一更过后。
王彤和江干里立刻告辞。
临走时,并交代了小燕子和白羽几句话。
小燕子和白羽则留了下来。
祝香亭命人整理出两个房间,但两人为联络和照应方便,还是住在一处。
祝香亭夫妇特别到两人房间陪着聊了一会儿,才回房而去。
翌日一早,小燕子和白羽便起了床,女仆人立刻送来盥洗用水。
当两人出了房间,只见视香亭正在院子里散步。
“两位少侠这么早就起来了,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白羽道:“已经睡够了,老先生要散步,为什么不到门外走走?”
祝香亭苦笑道:“自从合下出了事后,老朽就没再出门,连大门也是关闭的,两位也只好委屈些了,没有要紧的事,千万别出去。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敲门。
祝香亭忙低声道:“这时候有人来,必是与山寨有关,两位少侠请到屋里躲一躲,老朽出去开门。”
白羽道:“老先生用不着害怕,有我们在,该讲的就对他们讲。”
说着,拉起小燕子便进入房间,并把门关上。
视香亭匆匆打开大门,果然是山寨里的两名头目。
两名头目,一名姓黄,一名姓许。他们已来过祝宅好几次,早就和祝香亭认识,也打过多次交道。
祝香亭假作讶然的问道:“两位有事吗?”
黄头目道:“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祝老爷子,咱们到里面谈吧!”
“请!”
祝香亭此刻已有了后台靠山,自然不似从前那般胆怯,但他把两名头目引进客厅后,还是亲自倒了茶。
两名头目中的黄头目,年纪较大,身材矮胖,脸孔黄黑,双颊全是横向,很像是澡堂里捏脚搓背出身,更像一只乌龟。
许姓头目年纪虽轻些,但脑门上却秃了一大块,长得也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似鬼。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八回 龙潭虎穴
两人坐下,黄头目喝了口茶道:“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
祝香亭不动声色的道:“老朽喜从何来?”
“我们寨主明天就准备到府上迎亲了,那时你老人家就是我们寨主的老泰山,谁还敢瞧不起你老人家,这不是一喜吗?”
祝香亭凝着脸色道:“那么二位来是……”
黄头目抽动着双颊的横肉道:“我们是奉命前来报喜的,好让老爷子准备一下,免得临时来不及。我们寨主不希望府上太铺张,男方明天来的人不多,老爷子只办一桌酒食待客就够了,至于山寨方面……。
“山寨方面怎么样?”
“山寨方面却要大大热闹一番,明天晚上张灯结彩,席开百桌。
老爷子府上这边的人也请一起过去,也好让我们寨主亲自招待。“
祝香亭静静的听着,淡淡的道:“白寨主这番好意,颇令老朽感动,可惜他是白费心机了。”
黄头目两只鼠眼猛眨了几下,道:“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朽当初就对二位说过,小女已经有了人家,二位总该还记得吧?”
黄头目脸色一变道:“老爷子,莫非你想变卦?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当初你那些话连三岁的小孩子也都听得出是骗人的,如果令媛真有了人家了,你那位未来的姑爷在哪里呢?”
“真是巧得很,老朽的这位未来女婿昨晚到合下来了!”
黄头目啊了声道:“有这种事?你把他叫出来让我们看看!”
“不必叫,在下来了!”
黄头目的话刚刚说完,小燕子已神态昂然的走进客厅。
黄头目两只鼠眼紧盯着小燕子道:“尊驾是什么人?”
小燕子淡然一笑道:“家岳刚才说过,在下刚才也说过,何必还要多问?”
“你贵姓?”
“好说,姓燕。”
“在哪里高就?”
“问得太多了,在下有必要告诉你吗?”
“你到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在下的岳家,在下自应常来常往,何必定要做什么?”
黄头目望了许头目一眼,似是征求对方意见,该如何处置面前这小子?依照黄、许二人此刻的心意,真想当场结果小燕子的性命,但又觉得兹事体大,婚事是寨主的,自己犯不着惹这种麻烦,还是回去请示一下为妙。
当下,许头目也向黄头目使了个眼色。
黄头目嘿嘿笑道:“老爷子,既然您的姑爷到了,我们实在也没什么话说,现在我们就回去将这情形转报寨主了,至于寨主要如何处置,那是他的事,与我们无干,告辞了!
祝香亭还是亲送两头目出门。
再回到客厅时,小燕子和白羽已在客厅候着。
祝香亭带着极度不安的道:“二位少侠,你们看事情该怎么办?”
小燕子道:“必须先看看贼首的反应再说。”
“反应是可以想见的。”
“老先生认为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依老朽猜测,明天他们定会如期前来,事情谈不拢后就会强行抢亲。”
“老先生的想法很有可能,但你尽管放心,有我们在,谁也抢不走你的千金。”
“可是,一场流血打斗总是免不了的。”
“不错,预料死伤还不在少数。”
“若那么多人都死在舍下,这……”
祝香亭又显出极度不安。
“这不过是预料而已,也许我们会设法把他们诱到别处再杀。”
“那样最好,如果能不杀人而把事情办妥,就更是好上加好了。”
白羽道:“燕老弟,兹事体大,现在是早上,时间还充裕得很,咱们是否该回去一人,向王大……不,王前辈和江前辈报告,以便依他们的指示行事。”
小燕子点点头道:“有道理,那就由我进城一趟吧!”
白羽忙道:“不成,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
白羽解释道:“你现在是老先生府上的姑爷,若待会儿又有山贼来,你不出面怎么成?”
小燕了点头道:“也好,你就快快回去!”
白羽走后,祝香亭搭讪着问道:“那边究竟有多少人?”
小燕子道:“人是不少,但和山贼的人数比较,却又差得很多。”
祝香亭道:“这个老朽知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只要能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就成了,昨晚来的那两位大侠武功一定很高了?”
小燕子笑道:“那还用说!”
祝香亭又问道:“比起两位少侠如何?”
小燕子淡淡的道:“不能比。”
祝香亭讶异道:“什么?原来他们……”
“是我们不能和他们两位前辈比,他们一个至少当我们十个。”
祝香亭惊喜的道:“那还得了,两位少侠的身手已经是举世罕见了,若那两位大侠再胜十倍,简直就是……就是神人了!”
小燕子不动声色道:“所以老先生尽管放心,令媛绝对不会被抢走。”
“少侠和他们这一帮高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由京城来的。”
“京城来的?是否和官方有关?”
“我只能告诉老先生,有的和官方有关,有的和官方无关,老先生用不着再进一步的问,这方面的事,在下无法进一步的回答。”
“也好,老朽不问就是。”这时,祝夫人已来请两人用早餐。
祝香亭道:“燕少侠,我们吃饭吧!别的事等吃过饭再说。”
就在近午时分,黄头目和许头目又来了。
这次小燕子主动陪着祝香亭和对方在客厅相见。
黄头目一坐下就道:“我们一回去就对寨主说了,寨主很高w”
这“很高兴”三字,只听得祝香亭和小燕子都大感意外。
祝香亭忍不住道:“寨主高兴什么?”
黄头目道:“老爷子真的有位未来姑爷,寨主当然高兴,而且除了高兴之外,也感到抱歉。”
“寨主又抱的什么歉?”
“寨主不知令媛已经有了婆家,当初执意要和令媛成亲,实在是做了一件大大不该的事,他又怎能不抱歉呢?”
“那太好了,想不到事情能这么圆满解决,二位请等一下,老朽去去就来。”
黄头目转着鼠眼道:“老爷子要到哪儿去?”
祝香亭站起身道:“上次寨主送来的聘礼,是一匣首饰和二百两银子,都原封未动放着,老朽现在就去取来,烦劳二位原壁奉还寨主。”
黄头目探手一把拉住祝香亭,道:“老爷子,寨主已经说了!”
“寨主说过什么?”
“寨主说,他很对不住老爷子,那份聘礼送令媛做贺礼了。”
“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老爷子住在山上,山寨也在山上,彼此等于是邻居,邻居间礼尚往来,寨主这样做是最应该不过了。”
“不,这份贺礼老朽一定不能收,还是二位带回去的好。”
“如果老爷子坚不肯收,也必须等我们回去向寨主报告了再说,我们绝不会现在就带回去的。”
这时只听许头目道:“黄香主,别跟他罗嗦了,把正事讲出来要紧。”
黄头目这才望向小燕子,问道:“还没请问这位公子贵姓?”
小燕子正眼也不看一下,道:“在下姓燕。”
黄头目毗出两排黄板牙,列嘴一笑道:“我们寨主有请!”
小燕子哦了一声道:“请谁?”
“当然是请燕公子。”
“在下和贵寨主素不相识,他干嘛请我?”
“寨主做错了事,自感很对不住公子,心里既惭愧又难过,决定当面向公子赔罪。”
“贵寨主既然要赔罪,就该到这里来才对。”
“不,寨主决定备一桌酒食宴请燕公子,彼此以后也好做个朋友。”
“他准备请在下什么时候去?”
“如果燕公子现在有空,不妨马上就走,不然明天上午去也可以。”
“可是在下不识路。”
“我们自然会带路。”
“好,就请二位明天上午再来一趟,在下决定接受贵寨主这次招待。”
下午,白羽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三人。
这三人除江千里和王彤外,另一个赫然是怜花。
原来江千里和王彤听了白羽的叙述后,便决定亲来助阵。
他们在出发前,并一同进内将上情禀告三公主。
三公主略一思忖,主动打发怜花随同前来。
江千里和王彤心里有数,三公主必定是想必要时可将怜花扮成祝月英,以便应付白虎。
其实王彤和江干里也想到了这一个方法,只因怜花是三公主身边的人,不便提出要求而已。
在客厅里,祝香亭夫妇一齐前来作赔。
小燕子又把黄、许两名山贼头目第二次前来的经过说了一遍。
江千里紧蹙着双眉道:“你答应了他们明天前去?”
小燕子点点头道:“若不答应,岂不表示胆怯,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藉这理由进入贼寇的山寨,正是难得的机会。”
江千里凝着脸色道:“可惜你去了之后,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施展。”
小燕子不解的道:“江叔叔这话……”
江千里道:“你也不想想,现在祝公子在他们手里作人质,你去到山寨后,一旦动起手来,岂不反而送了祝公子一命?”
小燕子顿觉自己有欠考虑。
他顿了顿道:“还请江叔叔再做指示!”
江千里道:“明天你去闯山寨,我完全同意,但今晚必须先把视公子救出来,那时你就可放手大干一场了。”
对小燕子来说,这是个难题,但却又令他跃跃欲试。
他望了白羽一眼,道:“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也好有个照应。”
白羽道:“当然可以,这是咱们共同的事,并非你一个人的责任。”
江千里也道:“小道士说得有理,今晚咱们一起去。”
小燕子忙道:“杀鸡焉用牛刀,我和白羽两人就足够了。”
“那就商议商议再说吧,反正要天黑后才能行动,时间还早得很呢!”
入夜后,在“普救寺”的树林里出现了三条人影。
邙山上的这座“普救寺”非常有名,传说中“西厢记”里张君瑞与崔莺莺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
鱼化龙在邙山成立的山寨,因营寨建筑不及,便强占了“普救寺”做为寨址,好在这座僧庙占地颇广,房舍不下数百间之多,寺内原有的僧人并未被驱散。
在寺外树林内的三条人影,分别是小燕子、白羽与怜花。
不消说,他们此来目的是要营救祝香亭的儿子祝英杰出险。
小燕子和白羽是这次任务的既定人选。
至于怜花,则是自告奋勇前来协助的。
本来,江千里和王彤最初不同意她来,但后来一想,有些事情女人做起来反而比男人方便,也就答应下来。
但私下里却郑重叮嘱小燕子和白羽,必须尽量维护怜花的安全,万一出了差错,将无法向三公主交代。
这时,三人正隐身在树林内观察动静。
此刻才不过是初更刚过,山寨内的唆罗们必定还是人来人往,似乎还不是采取行动的时候。
白羽道:“不必着急,时间还早得很,咱们就找处隐密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再说。”
小燕子不以为然道:“依我看,现在才是最适合采取行动的时候。”
“‘什么道理?”
“现在进去,想找祝老先生的儿子祝英杰,必定比较方便,若等到夜深人静,祝英杰睡了之后,又到哪里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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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虽然有理,但若现在进去,里面到处都是人,根本行动不得,这种事必须暗暗的来,明目张胆的干,绝非上策。”
小燕子不想和白羽辩论,也就不再说什么。
白羽转过头来道:“怜花姑娘,你来做什么?”
怜花笑笑道:“我知道你不欢迎我来,但我自信还能帮上一点忙。”
“谁说我白羽不欢迎你来?”
“这是想当然的事,用不着谁说!”
白羽怔了一怔道:“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怜花撇了撇樱唇道:“我看你是装糊涂,你是不是出家人,出家人当然不希望和女人在一起了。
白羽不觉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怜花姑娘,你错啦!”
“错在哪里?”
“出家人虽然戒色,但却难免不好色,有个地方和尚庙与尼姑庵正对门,和尚尼姑天天见面,几乎打成一片,结果大家还不是过得快乐无比。这就是好的证明,何况我……我……”
怜花双颊胀得又红又热,道:“你有什么何况的?”
白羽笑道:“何况我已是被武当逐出门墙的人,早已算不得出家人身份了。你看,我穿的并非道袍,吃的也是荤腥不忌。这两天,祝老先生天天大请客,我还不是鸡鸭鱼肉照吃不误。”
怜花脸胀得更红,气咻咻的道:“那为什么大家仍然叫你小道士?”
白羽耸了耸肩道:“他们要那么叫,我也没办法。总之,我并没不欢迎你来,这一点你要绝对放心。”
怜花顿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出家人,难怪会被武当逐出门墙。”
白羽笑道:“姑娘,别把我白羽看成坏人,我被武当逐出门墙,原因不便对你说明,但却绝对不是犯了色戒。放心吧!你就是和我在一个屋子里,生活三天三夜,我也不会对你怎样。”
“不跟你说了,现在办正事要紧。”
白羽正了一正脸色道:“现在说正经的,三公主体内的虫毒,最近有变化没有?”
怜花摇摇头道:“要两年才能长成鸽蛋那么大,离家才不过一个多月,目前当然还看不出什么变化,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不敢问三公主,当然只有问你了。”
“三公主现和大家已经打成一片,有什么不敢问的。”
“就是敢问,也没机会。”
“为什么?”
“三公主虽然表面上是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但大家都很少能看到她。走路的时候,她是在车轿里;住客栈,她又整日在房内闭门不出;连王大人都不能常常看到她,更何况我们呢?”
怜花吁了口气道:“其实三公主早就想出来走走,她所以闭门不出,是在练一种独特的武功。”
白羽哦了声道:“练的是什么武功?”
“上次她的师父一道飞虹苟女侠,进宫多日,又传授了她一种武功。至于是什么武功,她不讲,我也不知道。”
“这就难了……”
白羽的话尚未说完,忽见小燕子身形有如离弦急弩,闪电般掠出树林,猛向走近这边的一条人影扑去。
那人影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小燕子一指点倒,连哼都没哼—声。
小燕子迅快的将那人拖进树林,道:“现在我可以混进去了!”
原来小燕子已看清这人是名巡夜的喽罗,也许是个小头目。
为便于识别和执行任务,山寨里有一项规定,凡是日间奉命外出办事的,多半穿着便衣,而晚间负责巡夜的,则必须穿着规定的制服,而且还要悬挂腰牌。
小燕子匆匆脱下巡夜人的制服,再摘下腰牌悬在自己腰上,道:“你们两位就在这里等我,如果进行顺利,我也许会在半个时辰内把视小弟救回。”
白羽道:“你一人行事不便,我陪你一起进去!”
怜花道:“还有我。”
小燕子摇头道:“服装只有一套,腰牌也只有一面,你们二位如何去得?”
白羽和怜花只好打消念头。
但白羽还是不放心的道:“不怕一万,万一你在里面出了差错,我和怜花姑娘总该设法接应才成。”
小燕子想了想道:“若我一个时辰不回来,你们就闯进去,那时已夜深人静,只要你们行动隐密,也许不会惊动他们。”
“好!就这么办。”
“普救寺”的大门外,有两名佩刀大汉负责警戒。
另外还有一名带班的头目。
小燕子当然不走大门,由围墙一侧翻了进去。
围墙内便是广大的院落。
虽已是一更过后,院内仍有不少人来往。
现在,小燕子既有巡夜服装,又有通行腰牌,尽可大模大样的到处走动。
穿过院落便是接连好几间大殿,大殿内仍有僧人在诵经。
家人和盗匪贼寇共处,这倒是十分罕见的事。
再往后走,便是一排排一栋栋的房舍。
栉比鳞次,果然不下数百间之多。
此刻,小燕子最想知道的是寨主白虎住在哪里?只要找到白虎住处,便不难找到祝英杰了。
因为,在他预料,白虎必定把祝英杰控制在自己身边。
正走着,忽然一人迎面而来。
小燕子看得出,这人必定也是巡夜的。
果然,当双方走近时,那人问道:“那边有情况没有?”
小燕子从容不迫的应道:“没有,你那边还好吧!”
“我刚从寨主门外经过,寨主也正在客厅喝酒,身旁还有他那小舅子。”
小燕子内心暗喜,想不到事情竟是如此顺利。
于是,他继续向前走去。
毫无疑问,白虎的住处必在这人身后,也就是小燕子的前面。
刚走了几步,忽听那人叫道:“慢点走,我有话问你!”
小燕子止步回身道:“老兄要问什么?”
“我好像从没见过你?”
“一样,我也好像没见过你。”
“你是哪一堂的?”
“黄香主的手下。”
“新来的?”
“刚来没几天。”
“从哪里来的?”
“马大人派我到总寨主那边去,总寨主又把我派到这里来。”
“这就难怪了,老弟!你的来头不小,明天我请喝酒。”
“多谢了,明天就由小弟做东吧!”
小燕子说完话,转身继续向前走。
大院子后面又有若干小院落。
只见一处院落内,正屋发出灯光,门口并站着一名佩刀大汉。
小燕子预料这里必是白虎的住处。
他不能由正门进去,立即绕到后方,准备越墙而入。刚要纵身跃起,忽然发现后窗发出灯光,而且有说话声音。
小燕子悄悄来到后窗外,身体侧向一边,由窗隙向里望去。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皮肤白晰、眉清目秀的十二三岁的孩子。
接着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生相狰狞的黑汉,正在据案自斟自酌。
小燕子不由喜出望外。
谁都不难判断出,这两人必是祝英杰和山寨贼首白虎无疑。
祝英杰看来十分清秀可爱,眉目间隐约可看出颇似视香亭的神情。
至于白虎,皮肤黑得像涂了一层锅底灰,说他是煤炭铺里的二掌柜还差不多,哪里是白虎?简直是黑虎。
窗外是一条极窄的黑巷,又是白虎的居处附近,可以想见平常绝不会有人经过这里,小燕子大可以放心的偷窥下去。
只见白虎喝了一口酒,一边咧嘴笑道:“小老弟,你也过来吃些,不喝酒没关系,这么好的菜不吃多可惜啊!”
祝英杰两眼直盯着白虎,冷冷的道:“我不吃,我要回家,快送我回家!”
白虎嘿嘿笑道:“住在我这里,哪一点不好?为什么老是吵着要回家?”
祝英杰跺脚道:“我想我爹,想我娘,想我姐姐。”
白虎摸摸满是虬须的嘴巴道:“那很简单,你姐姐明天就来了。”
“我姐姐怎么会到你们这种地方来?”
“不是早就对你讲过了吗?你姐姐要嫁给我。”
“胡说,我姐姐绝不会嫁你这种人!”
“我是这里的寨主,手下有好几百人,你姐姐来了之后,就是这里的压寨夫人,除了我,她是最大的,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们是土匪、强盗!我姐姐不会嫁给土匪、强盗的。”
“小家伙,别乱骂,若不看在你是我的小舅子,我就……”
“你要怎么样?谁是你的小舅子?”
“你姐姐是我的压寨夫人,你当然是我的小舅子。”
“我不想听你乱讲,快快放我回家!”
白虎果然暂时不再讲话,又喝了几杯,才道:“小老弟,明天你姐姐来了以后,我一定会放你回家。”
祝英杰有些焦慌的道:“不,你不能碰我姐姐!”
白虎仰脸打个哈哈,吃吃笑道:“我碰她的时候,绝不会让你看到,而且那是喜欢她才碰她。”
祝英杰红着脸哼了一声道:“我不想看你那副德性,你既然不送我回家,我要睡觉了。”
白虎连忙离座过来,拉起祝英杰的手,道:“来,我送你进房睡觉去!”
祝英杰用力一甩手臂道:“我的手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
他那点力量,如何能甩得开白虎。
白虎牵着祝英杰,并未出客厅,立即从壁门进入边房间,还交代了几句话,出来之后把房门由外面反扣上。
接着,他又回到原位,再吃喝了一阵子,才由壁门进入右边房间。
原来祝英杰和白虎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个客厅,而且必须经过客厅的门才能出去,等于白虎对祝英杰亲自监控。
就算祝英杰能偷偷由客厅的门出去,但这幢院落的大门外有人把守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又如何逃脱得了?为了不惊动白虎和山寨所有的人,小燕子不敢马上行动。
他又想到了若在这里耽搁太久,一旦白羽和怜花因久无动静而闯进来接应,反而弄巧成拙。
于是,小燕子翻过后面围墙,再回到寺外树林。
白羽正和怜花低声聊天,一见小燕子回来,忙问道:“怎么样?是否查不出祝小弟人在哪里?”
小燕子笑道:“事情进行得意外的顺利,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而已。”
“快说说看,怎么回事?”
小燕子随即把经过说了一遍。一白羽道:“果然进行得顺利,待会儿要不要我和怜花帮忙?”
“你们最好还是在这儿等着,只是救一个小孩子出来,人多了反而碍事。”
“说的也是,看来今晚这场功劳全是你一人的了。”
“你如果想要功劳,回去尽管说人是你救的,好吗?”
“好啊!你竟拿这种话来取笑我,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决定由你冒充姑爷。”
“祝老先生说过,你的年岁相当,我老啦!’”
两人又开了一阵玩笑!
小燕子才又再回到寺内。
这时已是二更过后,寺内显得静悄悄的,除少数巡夜的喽罗和小头目外,其余的人全已入睡了。
白虎所住之院落,门外有喽罗守护。
小燕子的行动原则是绝不惊动任何人。
他轻轻撬开客厅后窗,无声无息的进客厅,再把房门外反扣的扣环取下,然后推门而入。
由于有月光自前窗入,只见祝英杰正躺在床上,鼻息咻咻的睡得正酣。
小燕子一指点了祝英杰的睡穴,再将他由床上一手抱起,仍由客厅后窗出来,跃出围墙,很快便回到树林。
白羽和怜花早已站着在那里等候。
小燕子道:“咱们马上回去吧!”
于是,祝英杰仍由小燕子背着。
三人施展轻功,不足顿饭工夫,便已到达祝宅。
祝香亭夫妇以及视月英,为了等候消息,谁都没睡。
当他们一见被掳走多日的祝英杰脱险归来,真是兴奋得无以复加,立即向小燕子三人殷勤道谢。
半晌之后,祝香亭才讶然问道:“燕少侠把他一路背来,他怎么还睡不醒?”
小燕子笑道:“我已点了他的睡穴,他当然醒不来。”
“那怎么办?”
小燕子立即为祝英杰解开穴道。
他向祝香亭解释道:“他马上就醒了,老先生和夫人好好和他谈谈吧,我们该回房睡觉了。”
次日,祝夫人带着女佣人提前做好早餐。
由祝香亭陪着四男一女——五位贵宾用餐。
同时,也商议好今日的行动步骤。
饭后,江千里、王彤、怜花都暂时躲在房间里。
昨晚救回的祝英杰,更是要躲起来。
只有祝香亭、小燕子、白羽三人留在客厅里。
山寨派出的人很快便到了,又是许头目和黄头目。
许头目一进客厅便道:“燕公子已经准备好了吧?我们寨主听说祝老爷子的姑爷到了,心里好高兴,已决定取消这门婚事,并要和燕公子做个朋友。”
小燕子显得很镇定,道:“没什么可准备的,现在就可以随两位到山寨去了。”
黄头目望了白羽一眼,道:“这位是谁?”
黄头目颔首道:“我们寨主能多招待一位贵宾,真是太好了!”
接着,黄头目向视香亭拱拱手道:“老爷子,我们现在就到山寨去,您放心,我们寨主一定会好好招待的。”
祝香亭一面点头,一面叮咛小燕子和白羽道:“你们两位见了寨主,千万要有礼貌,酒要少喝,尽量早一点回来。”
白羽道:“老伯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祝香亭把四人送出大门,又叮咛了几句,才回身把门闩好。
行走在山路上,白羽故意搭讪着问道:“贵寨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还有多少路?”
黄头目道:“本山寨成立不久,营寨修建不及,目前是暂时借住在普救寺里。”
“原来如此,普救寺在下曾去过,不过那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还没请问这位公子贵姓?”
“好说,敝姓白。”
“姓白?那和我们寨主是同宗了!”
白羽故作讶异道:“贵寨主也姓白!想不到我们姓白的竟能出这一位大人物,称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既然白公子羡慕我们寨主,到了山寨,干脆也入伙好了。”
“我恐怕不够资格吧?”
“怎么会不够资格!”
“山寨里全是英雄好汉,像我这种人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到了山寨根本派不上用场。”
“白公子读过书没有?”
“进过几年私塾。”
“那好办,就帮忙文案工作,照样可以混碗饭吃,我们山寨里最缺乏的也就是这种人才了。”
一路说着话,似乎也颇感轻松。
忽听许头目道:“燕公子真是艳福不浅。”
小燕子怔了怔道:“尊驾这话什么意思?”
许头目啧啧的道:“公子是祝家的姑爷,能娶到像祝家小姐那样的大美人,不是艳福不浅吗?”
“尊驾见过祝家小姐?”
“见过一面,我们寨主就是听我说祝家小姐长得美,才决定讨她为妻的。”
“这么说,尊驾比我好多了。”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在下至今还没见过祝家小姐是什么样子?”
许头目大惑不解道:“哪有这种事?”
小燕子淡淡一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尤其视府是诗书人家,最讲礼仪了,女儿没过门,是绝对不能让未来姑爷看到的。”
许头目惊呼着道:“有这种事川自还是第一次听说的,既然没看到人,你们当初是怎么订的亲事?”
小燕子正色道:“当然是双方父母做主的,我们是指腹为婚。”
“可是你现在住在她家里,咱不相信会没看到她?”
“她躲在闺房里,足不出户,连吃饭都是女佣人送进去的,我又怎能见到她?”-“你就该推门进去看看!”
“岂有此理,读书人怎能做出这种不顾廉耻的事来?”
许头目摇了摇头道:“这么看来,咱没读书反而做对了,都说读书好,我看读书等于给自己找麻烦。
小燕子点点头道:“说的有理,可惜在下现在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远远望见普救寺。
许头目指了一指道:“到了,寺里就是我们的山寨,你们两位认为把山寨放在庙里好不好?”
白羽接口道:“当然好,庙里是出家人所住的地方,出家人都是好人,可见山寨里也全是好人。”
“住在庙里果然不错,但最好别住在和尚庙或道士庙。”
“尊驾想住在什么庙里?”
“当然是尼姑庵最好!”
到达寺前,黄、许两人不走大门,却故意引领小燕子和白羽绕着围墙向寺后方向走去。
小燕子和白羽当然心里有数。
但是,谁都不想多问。
寺后有一后门,进入后门不久,小燕子只觉这里的环境很眼熟,因为已到了他昨夜来过的院落。
黄、许两人直接把小燕子和白羽引进客厅。
这里也正是白虎昨晚喝酒的地方。
两人请小燕子和白羽坐下。
黄头目道:“寨主可能到外面去了,二位稍待一会儿,我们到外面去找找看。”
黄、许两人刚走不久,便见白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黄、许两人也跟在后面。
黄头目道:“寨主到了!”
他接着又为白虎介绍:“这位燕公子就是祝府的姑爷,另一位白公子,是燕公子的好友。”
白虎睁着一对凶光灼灼的圆眼,打个哈哈道:“幸会,幸会!
请坐!黄香主倒茶!“
双方分宾主坐下。
白虎两眼紧盯着小燕子道:“你老弟可是艳福不浅啊!”
小燕子哦了声道:“白寨主这话……”
白虎阴声笑道:“祝小姐是个大美人,你能娶她做老婆,当然艳福不浅。”
小燕子不动声色道:“听说白寨主也有意娶她为压寨夫人!”
“既然那妞儿是老弟的,本寨主想有什么用?”
“在下此来,正是为白寨主报喜的。”
白虎听不懂小燕子话中之意,两眼一直道:“你这话……”
小燕子一本正经的道:“成人之美是件好事,白寨主既然有意娶她为压寨夫人,连聘礼都已下了,在下决定和祝家退婚,成全白寨主的好事。”
白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站在一旁的黄、许头目也全怔在当场。
只是这一怔是高兴过度的怔。
半晌之后,才听白虎道:“老弟,这话当真?”
小燕子不但神色坚定,语气也坚定,道:“这样的大事,怎能开得玩笑!”
“可是本寨主想知道,老弟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有原因,除了成人之美外,在下已经另有了对象。”
“另有了对象?”
“不错。在下和祝家小姐,至今连面都没见过,将来若娶过门,是否能和睦相处?还很难说,至于现在的对象……”
“怎么样?”
“可说已经朝夕相处,彼此情投意合,想分也分不开了。”
“原来老弟是自由恋爱,那太好了!”
白虎说着,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小燕子肩膀,道:“老弟,你真是聪明人,必定是老天爷在保护你。”
小燕子不解的问道:“白寨主这话……”
白虎又拍了小燕子肩膀道:“那就实对你说吧,本寨主决定的事,天皇老子也改变不了,今天请老弟来,本来是想要你的命,想不到你自动放弃祝家小姐,这么一来,本寨主还真是要把你当成客人看待。”
小燕子故意打了个冷颤道:“想不到寨主的手段还这么厉害!”
白虎嘿嘿笑道:“老弟,干我们这一行,是没法讲慈悲为怀的,有道是无毒不丈夫,好在现在你已经完全安全了,不但是本寨主的座上客,而且咱们还成了好朋友。”
小燕子依然显得胆怯的道:“在下不敢高攀。”
这时白羽趁机道:“听说白寨主原来已经准备今天到祝府迎亲,现在可以如期进行了吧?”
白虎猛拍了一下大腿道:“对,好事不能耽误!”
黄头目躬身道:“禀寨主,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不如把吉期改在明天。”一白虎两眼一瞪道:“为什么要改在明天?”
黄头目道:“寨主的婚事是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必须办得热热闹闹、有声有色才成,当然应该事先好好准备一下。”
“还要准备什么?”
“山寨里必须到处张灯结彩,连大殿的神像都要挂上彩带。另外,所有弟兄们必须大开筵席,连寺里的和尚,也让他们开开戒,每人吃一顿肉喝一顿酒,这些事情当然需要时间准备,还有”还有什么?“
“寨主和新娘子必须坐最好的花轿,也需要到洛阳城里去租。”
白虎摸着脑袋想了想道:“有道理,那就让本寨主忍一忍吧!”
说到这里,又一拍脑袋道:“对了,我想到了一件大事,是否该在迎亲前先去拜望一下我那老岳父岳母?”
黄头目道:“这是应该的。”
“本寨主到现在还没有和他们见过面,不能连这点礼貌也没有。”
说着,望向小燕子道:“老弟,待会儿到达祝府后,还要劳驾你当着我那岳父岳母的面讲几句话。”
“白寨主要在下讲什么?”
“讲一讲你自动放弃这门婚事的事,这么一来,本寨主就有充分的理由娶他们的女儿了,他们也没理由不同意。”
“小事一件,在下一定照办。”
“老弟,这件事本寨主有点想不通。”
“白寨主为何事想不通?”
“你既然要放弃这门亲事,为什么却又要到祝府做客?”
“家父和祝老伯是世交,为了礼貌起见,在下当然应该亲到祝府把话说明。”
“老弟对他们说明了没有?”
“还没有。”
“为什么不说?”
“在下到了祝府以后,一直难以启齿,正好碰上寨主要娶她做压寨夫人,反而给了在下机会。这么看来,在下还应该大大感谢寨主了。”
白虎听得大乐,仰起脖子打个哈哈道:“老弟千万别这么客气,是我该感谢你!”
接着望向黄头目道:“交代管杂务的香主,要他们准备几百条黄布条,上面还要写上字。”
黄头目茫然问道:“寨主要黄布条做什么?”
“等我大喜的日子那天,要所有弟兄把黄布条绑在头上,到寺门口列队接轿,大家虽然不能走上街头,走向寺外也是好的。”
“黄布条上写什么字呢?”
“看看他们有什么诉求,如果想不出什么点子,就写‘寨主新婚万岁’好了!”
“属下照办!”
“马上通知伙房,办一桌上等酒食送到这里来,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们两位。”
“寨主什么时候到祝府去?”
“招待过他们两位就走。”
“要带什么人去?”
“这种事不必人多,你们两位多次到过祝府,就由你们陪我去好了。”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二十九回 刀光剑影
小燕子和白羽真没想到还被招待一顿酒饭。
由于酒饭是提前用的,散席后还不到午时。
白虎决定马上就到祝府去。
他果然只带了黄、许两名小头目。
再加上小燕子和白羽,路上一共是五人。
他们仍是由后门离开山寨,黄、许两人在前带路。
大约走了盏茶工夫,忽见白虎紧皱着眉头道:“他奶奶的,想到大喜的日子即将到来,心里实在高兴,偏偏有一件事却又让人高兴不起来!”
小燕子哦了声道:“寨主有什么事不高兴?”
“老弟一定知道,前些天本寨主曾把祝府的小兄弟接到山上来玩,想不到……”
“莫非祝小兄弟病了?”
“病了是小事,那算什么?他……他昨晚不见了!”
此语一出,连黄、许两名头目也吃了一惊!
但他们却不敢多问。
小燕子也吃惊的道:“是走失了,还是被人掳走了?”
白虎气呼呼的道:“昨晚是我送他回房睡觉的,出来时还把房门反扣,大门外又派有警戒,那里会是走失的!”
“那是被人掳走的了,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也感到奇怪,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小燕子忽然像悟出了道理,忙道:“白寨主,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白虎两眼直眨的道:“莫非老弟想到了什么?”
“这件事毫无疑问是你的手下人干的,而且必定还是你最亲近的人,连那门外的警戒都脱不了嫌疑。”
“老弟猜想的果然有理,除了自己人,别人绝对办不到。奶奶的,回去以后非马上把他们集合起来一个个查问不可。”
小燕子冷冷一笑道:“你还想回去吗?”
白虎不觉脸色一变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燕子向一侧跃开数步,道:“白虎,在下方才走在你的身后,若想暗算你,不费吹灰之力,但明人不做暗事,现在咱们就手下见个真章吧!”
原来小燕子和白羽出发前,王彤和江千里便已有交代,要他们在无人之处,先把白虎做掉。
正好现场附近不但地形复杂,两边又有树林,而且又是四下无人。
白虎哪里会把小燕子放在心上?他刚要近前动手,谁知小燕子说完话竟转身向树林内逃去。
白羽也跟着往树林里跑。
ㄒㄨТ合鏶 丅ХㄒHJ、Сом
这也是小燕子和白羽原定的诱敌计划,他们要把对方诱进树林内再下手,以达杀了人而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目的。
白虎带着黄、许两头目,立即随后追去。
当双方已深入林内之后,小燕子和白羽返身便和对方展开了拚搏。
白虎岂是小燕子的对手,不足十招便被他一掌击中前胸,倒地不起。
小燕子俯身又是一掌,白虎门哼一声,立即心肺震裂而亡。
白羽独战黄、许两名头目,也在不足半盏茶工夫,将两人双双送上西天。
正好林内地上有个大坑,两人便把三具尸体丢进坑去,再以上石掩埋妥当,然后回到祝宅。
当小燕子和白羽返回祝宅时,江千里、王彤、祝香亭都在客厅等候消息。
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连江千里和王彤都不能掉以轻心。
当他们听到小燕子和白羽的回报以后,祝香亭干大喜之余,免不了又担心将有大祸来临。
江千里正色道:“祝先生放心,事情既然是我们干下的,我们就一定负责到底,府上的人最好能进城躲一躲,不过你必须暂时留下。”
祝香亭不住点头道:“学生城里正好有家亲戚,那边有地方可住,江大侠看什么时候行动较妥?”
“时间以天黑后为佳,出发时江某自当派人护送,现在时间尚早,就请祝先生交代夫人收拾收拾,贵重的东西随身带走。”
“学生这就交代去。”
祝香亭离开客厅后,王彤忙道:“江兄认为这里是否马上就会有事?”
江千里道:“暂时不会,山寨的贼寇们十有八九不会知道白虎和黄、许两名小头目已死。”
“可是他们必定知道白虎是到这边来了?”
“也不见得,他们在山寨出发时走的是后门,可见白虎并不想把这件事让他的属下们知道。”
“难道江兄就认为这里可以平安无事?”
“若这里能平安无事,就用不着要祝先生把家小送到城里,王老弟!我现在已有了一套应敌腹案,不知你是否同意?”
“江兄有何高见?”
“把三公主也接到这里来,那边的人也全过来,最好能留下两人,在城里负责维护祝先生家小的安全。”
“兄弟也有这种想法,只是对方山寨里盗匪有数百之众,另外山后黄河南岸更有一个水寨,以咱们现有的人手来对付他们,总嫌单薄了些。”
“擒贼擒王,咱们只要杀了匪首,余下的人数再多,于群龙无首之下也必定不战自乱。若老弟仍有顾虑,另外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这里离少林寺不过百余里路,不妨派人持皇上密旨,请少林掌门人大智禅师连夜调派高手前来支援,不出两天便可到达。”
“好!就这么办,咱们上次到开封前,已行在少林住过几天,兄弟也曾让大智掌门人看过皇L密旨,现在随便派一个人去,事情就可办成。”
当日晚饭后,由小燕子、白羽、怜花护送祝夫人、祝月英、祝英杰进城。
至于长工许有田和那名女佣人,仍留在这里,以便负责打杂和烧饭洗衣。
王彤并交代小燕子和白羽,要燕飞、赵保、陈宏三人留在城内,负责祝府家小的安全,韩涛则赶往少林寺请求大智禅师调兵遣将。
当夜三更——三公主、黑罗汉七巧僧、王重山、老妖婆史妙秋全来了,小燕子、白羽、怜花三人自然也都跟着回来。
为慎重起见,夜晚并轮班派出警戒。
但是并无任何情况发生。
次日早餐后,山寨里来了三名大汉。
为首的是名香主,叫高登魁,年在四旬左右,是白虎最得力的亲信。另两名则是高登魁手下的喽罗,一名姓陈,一名姓谢。
江千里立即命所有的人都躲进屋内,由他一人陪同祝香亭留在天井里。
出去应门的是长工许有田。
高登魁一进门就问道:“祝老爷子在家吗?”
许有田陪着小心道:“老爷在!”
进入天井,祝香亭连忙迎上前道:“阁下是什么人?可是要找老朽?”
高登魁面无表情的道:“你大概就是祝老爷子了?咱们到里面谈。”
祝香亭把高登魁引进客厅。
江千里也跟了进去。
陈、谢两名喽罗则分站在客厅门口。
坐下后,高登魁两眼凶光闪射的望着江千里道:“这位是什么人?”
祝香亭代答道:“是老朽的好友。”
“那里来的?”
“他就住在洛阳城内。”
高登魁似乎不疑有他,没再说什么,只顾眨着两眼四下张望。
祝香亭搭讪着道:“还没请问尊姓大名?找老朽有何见教?”
“在下高登魁,由山寨来的,想请问老爷子几件事情。”
“好汉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我们寨主是否到府上来过?”
“白寨主从没到舍下来过,好汉为什么要问起这个?”
“寨主昨天中午有事外出,到今天天亮还不曾回去,在下料想很可能是到府上来了。”
“没来过,寨主怎会到合下这种地方来呢?”
高登魁忽然嘿嘿笑道:“祝老爷子,依在下料想,寨主昨日外出,十有八九是要到府上来的。”
祝香亭一脸茫然之色道:“老朽听不懂好汉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你好像在装糊涂?”
“好汉何妨把话说明白!”
“你是我们寨主未来的老支人,我们寨主不到府上来,会到哪里去呢?”
“原来好汉还不清楚这事已经获得解决。”
“解决什么?”
“老朽早就请黄、许两位香主回禀过寨主,小女已经有了婆家。”
“可是我们寨主并不相信。”
“不错,寨主要见到老朽那未来的女婿才肯相信,所幸他前几天已经来了,经黄、许两位香主告知寨主后,寨主很够义气,已决定取销这门婚事。”
高登魁转动着一对精光闪闪的圆眼道:“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祝香亭陪着笑道:“若寨主没对好汉说,好汉自然不会知道。”
“既然知道,在下现在就要见见府上这位未来的姑爷!”
祝香亭不由不安和犹豫起来。
只听江千里道:“既然这位好汉要见令婿,就要令婿出来见见吧!”
“也好,我现在就去把他叫来。”
祝香亭很快便带着小燕子进人客厅。
小燕子冷冷瞥了高登魁一眼道:“是那一位找我?”
高声问话,无疑已激起高登魁的怒火,立即哼了声道:“客厅里只有在下这么一个生人,你还问什么?’”
小燕子连忙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尊驾找我,有什么要事?”
高登魁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扣住小燕子腕脉,道:“随我到山寨一趟!”
小燕子并未甩开对方手臂,怔怔的问道:“为什么要我到山寨去?”
“别问什么理由,去一趟就明白了!”
祝香亭装出惶恐无主的模样道:“好汉,有话好说,他是个读书人,担不得这样的惊怕!”
高登魁阴笑一声道:“老爷子,你如果不放心,那就连你一起也到山寨去。”
“这……”
“如果你不肯去,就别拦阻,反正你们两个至少要去一个!”
江千里站起身来道:“祝兄,山寨里并非不讲理的地方,就由令婿去一趟吧!”
高登魁道:“还是这位老兄看得开,祝老爷子,在下现在就带令婿上山了,你们不必送了,他很快就会回来!”
祝香亭装作要向前拉,被高登魁一把推开。
小燕子这才一甩手臂道:“用不着拉,在下跟你们去就是了!”
高登魁冷笑道:“谅你也跑不掉,走吧!”
于是,陈、谢两偻罗在前,小燕子在中,高登魁在后,离开祝宅。
祝香亭装出大感不安的样子,跟出了大门,直到人影不见才回身把门关上。
大约走出半个时辰以后,便进入一条两旁全是巨松夹道的小径。
小燕子停下脚步道:“好汉,我实在太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高登魁道:“只走了十几里路便走不动,你小子简直是个饭桶!”
“好汉怎么骂人?”
“骂人?现在就实对你说吧!进了山寨,你就别想再出来了!”
“你们准备把我怎样?”
“那就要看寨主如何处置了!”
“贵寨寨主不是还没回去吗?”
“他老人家也许现在早就回去J.”
只听那姓陈噗罗道:“香主,你说这小子是饭桶,但他偏偏能讨一个大美人做老婆。”
“可惜那大美人已经不是他的了。”
只听小燕子叹了口气道:“早知读书无用,我就该学点武功,跟你们一样,那样谁还敢霸占我的老婆?”
“你如果想学,现在也来得及。”
“好汉这话是……”
“我可以马上教你。”
“那太好了,好汉现在就教吧!”
“咱们先讲明白,学武功必定要吃些苦头,待会儿吃了苦头不能怨我?”
“这点苦我不在乎,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这道理我懂。”
高登魁望了陈、谢两嘤罗一眼,道:“你们看,这小子好像活得有点不耐烦了!”
陈姓噗罗道:“这是他自己找的,怨不得香主。”
“好吧!我现在就教他几手。”
高登魁话刚说完,便一记“黑虎掏心”探手向小燕子前胸抓来。
他眼见小燕子就在身前不足三尺,岂知这一抓不但未抓到,反而越抓越远,当纵身一步五指探出后,对方竟已远在七八步外。
小燕子究竟用的什么问避身法?不但当事者的高登魁没看清楚,连站在一旁观瞧的陈、谢两名步罗也全像遇上了障眼法。
高登魁呆了一呆,才转动着两眼道:“莫非你这小子还学过迷踪步法?”
接着,腾身一式“饿虎扑羊”直向小燕子扑去,同时又趁势推出一掌。他这腾身一扑,至少扑出丈余开外。
哪知这次腾身发掌之后,竟然失去了小燕子的人影。
正在大感愕然之际,只听小燕子在身后道:“好汉,这次你冲过头了!”
高登魁终于知道对方是深藏不露,但却仍未放在心上,返身一跃,又是一掌击下。
小燕子不再避让,也抢臂一掌迎了上去。
双掌接实之后,“彭”的一声巨响,高登魁立即向后倒摔出两三丈远,落地之后已是跌得七荤八素,根本爬不起来。
陈、谢两名喽罗早已吓得目瞪口呆,在一呆之后,撒腿就跑。
小燕子哪能让他们逃脱,身形有如电射,人在半空,双掌齐出,分别击中两人后心。
陈、谢两喽罗各自喷出一口鲜血,双双倒地气绝。
当小燕子再回身后,正好高登魁已经爬起。
小燕子跟过去又是一掌。
高登魁紧跟着也一命归阴。
小燕子因身上未带兵刃,三名匪徒也都是赤手空拳,找不到家伙掘坑埋尸,只好把三具尸体丢进长可及腰的丛草中。
只要无人打此经过,不致被人发觉。
他搓了搓手,随即安闲的离开树林。
小燕子回到祝宅,向江千里报告了经过。
江千里道:“暂时不会有事,等真正有事时,正好少林的人马已到,那时就少不得要来一场大火拚了。”
一连两天过去,果然毫无动静。
在这两天里,王彤和江千里曾派出小燕子、七巧借、白羽等人于入夜后潜入贼寨探测虚实。
根据探查的结果,桂飘香等三名女妖仍在山寨,未曾西行。
另外,鱼化龙在闻知白虎失踪消息后,忙由开封赶来普救寺,只是尚不知他将采取何种行动。
当江千里和王彤得知鱼化龙已来邙山的消息,料定已是山雨欲来。
此刻,他们最盼的便是少林方面的高手能火速赶到。
就在第三天的入夜后,前往少林求援的韩涛陪同一名宝相庄严的老僧来到祝宅。
江千里和王彤都认识这老僧,是少林寺达摩院住持大觉大师,连忙上前见礼,并通知住在祝宅除三公主以外的所有的人出来相见。
大觉大师双掌合十道:“贫僧奉掌门师兄之命,率领三十六名弟子前来听候王大人和江施主调遣。”
王彤大喜过望,连忙问道:“大师的各位高足人在何处,快快请到里面来。”
大觉大师道:“这附近有座白塔寺,寺内住持出身少林,是老袖的师侄,老衲已把带来的弟子安置在白塔寺了。”
“离这里有多远?”
祝香亭抢着答道:“就在西北方,离舍下不过一里多路。”
王彤大喜道:“那太好了,回头王某就派出一人住进白塔寺负责连络,也请大师派一名弟子到这里来。”
“老衲遵命!”
“大师长途跋涉,一路辛苦,就请回白塔寺休息,王某和江兄明天一早再到白塔寺拜候。”
就在次日凌晨四更左右,祝宅所有的人正在熟睡中。
忽听负责轮值警戒的小道士白羽在天井中喊道:“大家快起来,山上有大队人马开到咱们这里来了!”
这一声喊叫,所有的人很快便从睡梦中惊醒,纷纷奔出天井。
江千里、王彤飞身上房。
白羽和小燕子也跟了上去。
由于月尚未落,四人又目力异于常人,足可望出半里之外。
只见山上果然人影幢幢!
估计不下数百名之多,浩浩荡荡迤俪而来。
王彤立即交代大觉禅师派来的那名弟子速速赶往白塔寺通报,一面再命所有的人回房取来兵刃,准备迎敌。
不消片刻,其余所有的人已各仗兵刃齐集天井。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由厢房外跃进天井,赫然是薛百胜。
王彤惊叫道:“薛老弟,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王大人和江前辈示警,还好这边的人大家都起来了。”
“来的都是什么人?”
“普救寺山寨里的盗寇,已倾巢而来。”
“为首的是什么人?”
“鱼化龙。”
“什么?鱼化龙也来了?他是否本来就在邙山?”
“他是昨天闻报由开封赶来的。”
“鱼化龙是否已得知王某和江大侠等人住在这里?”
“鱼化龙对这边的情形已了若指掌。”
“他既知三公主也在这里,竟敢公然来犯,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莫非他是奉马文中之命而来?”
“很难说。”
“老弟是怎么知道王某等人在这里?”
“当然是从鱼化龙那里得来的消息。”
“可是你来报讯,就不怕被他们查出?”
“晚辈正好被派来探路的,王大人、江前辈,你们快快准备迎敌吧,我走了!”
薛百胜说完话,腾身先掠上屋顶,人影很快便消逝不见。
当王彤和江千里再跃上屋顶时,鱼化龙的人马已成合围之势,将视宅团团围住。
好在他们尚未过分接近,已在十余支外停止下来。
由于距离已近,已可看清盗匪们仍是个个带着黑色面罩。
这是可以想见的,他们已知三公主和大内待卫统领在这里,又是奉马文中之命而来,当然不能明目张胆与朝廷为敌。
又过了片刻,盗匪们的包围圈开始缩小。
片刻之后,已接近至只有两三丈距离。
数百之众的盗匪,足足把视宅围了四五层,几乎是水泄不通。
只听一个森冷阴沉的声音低声道:“总寨主,看样子他们似乎尚未警觉,何不现就下令一举冲杀进去。”
另一个沉浑的声音道:“王彤和江千里是何等人?怎会毫无警觉?着冲杀进去,必定对咱们大大不利。”
这最后说话的,分明正是鱼化龙。
他们虽然说话声音甚低,但隐身在屋脊后的江千里和王彤却已清晰可闻。
鱼化龙照样也是头戴面罩,只是面罩颜色有别,不外是便于指挥之故。
那森冷阴沉的声音问道:“冲进去对咱们有什么不利?”
鱼比龙道:“他们人数虽少,但却个个是绝顶高手,尤其王彤和江千里武功更是罕见,天井内场地狭小,咱们人虽然多,却容纳不下几个,进去之后,不等于是给了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依总寨主之见?”
“还是设法把他们引出来的好。”
“那很简单,派人在屋后纵火。”
这时白羽正好在王彤身后,忙低声道:“王大人,防火的事就交给我办了!”
说完话,飘身落下天井,捡了一大把石块,然后将后窗打开,等候对方放火的人前来。
果然,很快便有六七名喽罗,各自抱着干草来到祝府宅后。
但他们尚未来得及点燃,便被白羽扬腕投掷出的石子击中,一个个惨呼连声,立刻四散而逃。
其实,祝宅全是石墙瓦顶,即使由屋后点燃了干草,宅院也不见得能遭到火焚,除非由里面烧起。
这时,祝宅内的人除派出两名守在大门内,其余几乎全已登上屋顶,只是尚未公然现身,连三公主也决定亲自迎战。
只有视香亭和长工许有田以及那女佣躲在客厅里没出来。
鱼化龙见放火不成,又久无动静,只好决定发起攻击。
盗匪们轻功高的全由外面直接跃上屋顶,准备杀进天井。
那些轻功差的只能由大门攻进。
江千里和王彤一见对方已正式发起攻击,立即在屋顶上展开截击。
盗匪们如何是江、王、小燕子等人的对手,刚跃上屋顶,便十有八九横尸倒掉而下,第一波冲上来的二三十人,并无一人能进入天井,被杀退下去的也死伤大半。
守护大门的是七巧僧和王重山。
两人掩身在大门后方两侧,进一个杀一个,当杀到第七八个时,大门已被尸体堵住,后到的根本已无法再冲进来。
鱼化龙见第一波攻击完全失败,再下令发起第二波攻击。
这次拥上来的不下百人之数,而个个悍不畏死。
可惜悍不畏死是一回事,照死不误又是一回事。
他们虽然个个身手不弱,但是碰上王彤、江千里、小燕子这些绝顶高手,死得还是十分干脆。
鱼化龙见这样下去伤亡太重,只好下令撤退。
双方很快便又静止下来。
这时鱼化龙最盼望的便是江千里和王彤等人能冲出户外。
偏偏祝宅的人却始终不离祝宅一步。
就在这时,忽然鱼化龙部属后方阵角大乱,接着杀声震天,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毫无疑问,必是驻扎在白塔寺的少林高手已前来接应。
这一来,江千里和王彤已无法闭门不出,立即下令冲杀出去,向盗匪展开两面夹击。
这三十六名少林弟子,全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高手,又加上他们采取的是“一点突破”战术,当真来势锐不可当。当王彤、江千里等人和少林弟子双方会合之后,盗匪们早已尸横遍野了。
鱼化龙不愿伤亡继续加重,只有下令将人马撤回普救寺。
这一战,经过清点,少林方面有五六人轻重伤,王彤、江千里方面也有两人挂彩,但伤势都不算严重,预计休息三五日便可痊愈。
一连三日过去了,并未再见鱼化龙率众来攻。
不过,鱼化龙曾派出百余人前来祝宅附近收尸。
第三日入夜后,薛百胜又偷偷来了。
王彤和江千里最盼望的就是薛百胜的到来。
分宾主坐下后,薛百胜便迫不及待的道:“王大人、江前辈,就在这一两天,鱼化龙又要率众来攻。晚辈希望这边的人最好能退回洛阳城里去。”
王彤不以为意的道:“上次他们已铩羽而归,难道下次来会有什么新的花招?”
薛百胜神色凝重的道:“鱼化龙若没绝对把握,怎可能再来,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王大人和江前辈必须从速应变才成。”
“鱼化龙究竟要施出什么狠毒招术?”
“鱼化龙所以三天来按兵不动,不外是在做事前准备,一旦准备完成,必定立即发动攻势,而那时王大人和江前辈纵有通天本领,也必定难以应付。”
“薛老弟情说明白!”
“武林中有位人称‘火药圣手’的巫公明,王大人必定听说过吧?”
“这人鼎鼎大名,王某当然听说过。”
“鱼化龙已把巫公明清到山寨,要他连夜制造百枚硝烟火磷火弹,于前来进攻之时,将硝烟磷火弹投进祝宅。
这种磷火弹威力惊人,不要说是百枚,就是三五枚投进天井里来,祝宅也必定会变成一片沙砾灰炉。“
王彤不觉吃了一惊道:“这的确难以应付。”
薛百胜继续道:“除此之外,鱼化龙又在命人连夜制造一种叫‘毒火弩’的毒箭,纵然王大人和江前辈这边的人能逃到户外,也难以抵挡得住他的万弩齐发。”
江千里紧蹙着双眉,问道:“老弟是否已知鱼化龙将在什么时候展开行动?”
薛百胜略一沉吟道:“这要看磷火弹和毒火弩是否已制造完成,据晚辈所知,鱼化龙可能明晚就有行动,即使明晚不来,最迟也不出三日。”
“这事鱼化龙是否已告知了马文中?”
“这样的大事,鱼化龙怎能不向马文中请示,如晚辈所料不差,马文中很可能会秘密赶来洛阳,亲自督战。”
江千里沉思了片刻,向薛百胜拱了拱手道:“多谢老弟不顾生死前来传递这项消息,我们这里自当尽速做一处置,老弟不宜在这里停留过久,就请速回山寨,行动尽量要谨慎小心,彼此随时保持联系。”
薛百胜随即起身告辞。
江千里和王彤直送到大门口。
两人再回到客厅。
王彤颇感不安的道:“江兄以为咱们该如何应付?”
“薛老弟说得对,必须速速撤离这里,否则连这宅院也必将不保。”
“咱们该撤到哪里去?”
“撤到河南府署衙,由河南府罗知府出面接待,鱼化龙纵然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火焚官署。”
“这办法很好,那咱们就该公开身份了?”
“这是必然的,以三公主和你老弟大内侍卫统领的身份,罗知府怎敢不恭谨接待?”
“咱们是否迳自进入河南府?”
“总该给罗知府一点准备时间,明天一早,就派韩涛老弟先去见罗知府,韩老弟原是马文中手下的总捕头,和罗知府必定早就熟悉,以我预料,罗知府闻报后,必定亲自上山来接三公主的凤驾,那时咱们的人就一起开进河南府,岂不更有面子!”
“兄弟完全同意江兄的办法。”
“还有,今晚就通知住在白塔寺的大觉禅师,要他们也暂时撤到别的地方去。”
翌日一早,韩涛就奉命进城见河南府罗知府。
河南府是河南省的一府,辖洛阳、堰师、宜阳、新安、巩、孟津、登封、永宁、渑池、嵩十县,府台在洛阳。
河南府知府罗传芳,在洛阳做知府已有三年以上时间,他早就和韩涛相识了,并且知道韩涛已于两年前调往大内,已是皇上身边的人。闻报之后,亲自迎出大门,并接至后衙书房叙话。
当罗知府获知大内侍卫统领王彤保着三公主已来到洛阳,并有意进驻府衙,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来三日前邙山山脚下那场血战竟是山寇对三公主下手,他这小小的四品知府所辖地面上出了这样的大事,如何能担待得下?喜的是有幸能接来三公主的凤驾,只要善尽职责,对未来仕途前程,必定大有帮助。
当下,罗知府备了一乘锦轿。亲率僚属,在韩涛的带路下,出城赶往祝宅,迎接三公主等人。
不到午时,三公主便已被接进河南府衙。
随行人员自然也都全体跟来。
至于祝香亭以及长工许有田和那名女佣人,也都随同三公主来到洛阳城内,到亲戚家与家人团聚。
祝宅已经成了空宅。
大觉禅师也率领三十六名弟子撤至城南一座寺庙,这里距少林本寺更近,随时都可和本寺联络。
罗知府虽然亲把三公主接来,但三公主却始终未与他正式见面。
当日中午,罗知府设下盛筵款待大内高手和江千里所带人员,而三公主也是单独在内用膳。
散筵后,罗知府再陪同王彤和江千里到书房用茶。
罗知府显得异样惶惊的道:“王大人,下官知罪,三日前未能维护三公主的安全,莫非三公主因而震怒,才不肯接见下官?”
王彤笑道:“罗大人说哪里话来,三公主上次在开封,连巡抚马大人都不曾接见,三公主虽是金枝三叶身份,但终属内眷,非有必要,不轻易接见外官。”
罗知府赦然道:“可是三日前邙山事件,下官总是未能尽到职责,有亏职守。”
王彤摇摇头,语带安慰的道:“罗大人,实对你说吧!这件事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你可知那批盗匪都是些什么人?”
罗知府嗫嚅着道:“下官守土有责,岂能不知,那批盗寇不下千余人,于半年前在邙山成立了两处营寨,一处是普救寺的山寨,一处是在山下黄河南岸的水寨。只因贼势大众,据说又个个身手高强,以下官现有的官兵力量,根本无法前往征剿,不过……”
“不过什么?”
“下官早就亲自向抚台大人禀报过,请他老人家调动马、步精兵,和调用各州县的兵力进剿。”
“巡抚马大人怎么答复?”
“抚台大人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今毫无动静。”
由罗知府的谈话,可知他对马文中的所作所为还一直蒙在鼓里,同时也可断定罗知府还是心向朝廷,并未为马文中所收买。
其实马文中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他虽早就心怀不轨,但对所属府县,也只能做到能收买的则收买,不能收买的绝不轻举妄动,以免因小失大。
王彤不再说什么。
书房内沉寂了甚久,江千里才搭讪着问道:“三日前的邙山事件,罗大人是否已呈报了马抚台?”
罗知府道:“下官于次日一早便派专人呈报了抚台大人。”
“马抚台有何指示?”
“抚台大人交代来人,要下官不必以此为念,他将亲来洛阳处理,如果抚台大人行动得快,就该来了。”
“罗大人当时是否已知被困在民宅内的是三公主和大内的人?’”
“当时下官怎可能知道这些,这事是今天一早王大人派韩大人前来,下官才知道的。”
江千里和王彤都料得出罗知府说的是实话,用不着有所怀疑。
就在这时,一名师爷模样的人进来,向罗知府道:“大人,抚台大人到了,已经进入东门。”
罗知府哦了声道:“听谁说的?”
“赵总捕头派人来通知学生,要学生来转告大人。”
罗知府站起身,向王彤和江千里分别一揖道:“下官必须去迎接抚台大人,暂时失陪,还请多多原谅。”
王彤挥挥手道:“罗大人请便,这是公事,抚台大人到了,当然要迎。”
罗知府刚走了两步,又回身道:“下官见了抚台大人,是否该告知他三公主和王大人等现住敝衙之事?”
王彤道:“只管向他说明,不过不必告诉他江大侠也在这里。”
“下官遵命,王大人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尽量设法把马抚台接到贵衙来,王某很想和他在这里见见,但千万别对他说明这是王某的意思。”
“下官一定照办。”
罗知府走后,江千里道:“老弟是否要当场和马文中把话摊开来讲?”
王彤颔首道:“兄弟考虑了很久,必须把事情公开,才能逼使马文中非肃清邙山地区的水陆两寨不可,否则他就是明显的违抗圣意了,马文中是聪明人,谅他还不敢公然表示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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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弟的语气,是准备请三公主亲自出面与马文中相见?”
“兄弟正有此意。”
“对,就该这么做。”
“兄弟现在就去见三公主。”
“你去吧!马文中来时,我自当回避一下。”
半个时辰不到,罗知府已将巡抚马文中接进府衙。
马文中所带随从不多,除总捕头转龙手张不空外,只有两名心腹长随。
进入客厅,张不空和那两名随从都留在另外一处偏间待茶。
坐下后,罗知府亲自递上茶去。
马文中喝了口茶,道:“三日前,郊山民宅附近发生的事,本抚已调查得差不多了,最近这三天来是否还有动静?”
罗知府谨声答道:“最近这三天来,并未再发生事故,大人可调查出什么?”
“只是为了一点小事而已,算不了什么,相信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只管放心。”
马文中接着又问道:“三公主和大内侍卫统领王大人,是什么时候到贵衙来的?”
罗知府躬身道:“今天上午来的。”
“贵府可谒见过三公主?”
“下官有意谒见,但三公主未予接见。”
“王大人都和贵官谈过什么?”
“谈的都是一些闲话,有关朝廷大事王大人矢口不提。”
“随同王大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有几位大内侍卫,如当年抚署的总捕头韩大人也来了,另有几位也是王大人带来的,至于什么身份,下官并不清楚。”
“是王大人说过要见本抚?”
“王大人确有意和大人见见。”
“好,现在你就带我去见王大人!”
“王大人的居处并不宽敞,卑职还是请他到这里来吧!”
“也好。”
不一会儿,罗知府便陪同王彤进入客厅。
马文中早站在门口相迎。
彼此寒喧了几句,便相让人座。
罗知府则在一旁相陪。
马文中道:“王大人离开开封时,为什么也不通知下官一声,使得下官连为三公主送行的机会都失去了。”
王彤歉然一笑道:“三公主出宫是私事,不应打扰马大人,因之才不辞而别,还望马大人见谅。”
“三公主凤驾可安?”
“三公主一切正常,不劳挂心。”
“三公主来到洛阳后,还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三公主只是出外随便走走,并无固定去处。”
马文中又喝了口茶,不再说什么。
忽听王彤轻咳了声道:“马大人来得正好,在开封时,马大人曾多次希望能拜见三公主,偏偏当时三公主执意不见外官……”
马文中神色微微一变,截口道:“莫非三公主已有意接见下官?”
“马大人请稍待,王某现在就进内通报。”
王彤的进内通报,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其实三公主早已和他约好。
仅仅半盏茶光景,王彤便回到客厅道:“三公主有请马大人!”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三十回 寡妇酒店
在这刹那,马文中内心惊多于喜,不由泛起一阵忐忑。
他不能不担心这是王彤和三公主定下的一计,将他就地逮捕,然后秘密解进京去治罪,果真如此,他手下的力量再大也来不及救应。
但事已如此,他又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晋见。
三公主的住处是后行的一所独立跨院。
跨院里也有客厅,怜花正站在客厅门口。
王彤叫道:“怜花姑娘,快进去通报三公主,马大人已经到了。”
怜花立即应声而去。
进入客厅,马文中不敢落座,只能站在一旁,恭候凤驾。
三公主很快便在怜花的陪侍下走了进来。
马文中连忙深深打了一躬道:“卑职参见三公主!”
三公主含笑微微一答礼道:“马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在三公主面前,那有微臣的座位?”
“马大人那里话,你是封疆大员,就是在我父王前,也该坐着讲话,何况是我?”
马文中只得又谦逊了一会,才在一旁坐下。
三公主望了怜花一眼道:“怜花倒茶!”
马文中忙道:“不敢,不敢!不敢劳驾姑娘。”
但怜花还是倒了茶,双手端向马文中面前的茶几上。
客厅内沉静了甚久,才听三公主冷冷问道:“三日前,邮山发生盗匪包围民宅屠杀无辜之事,马大人必定已经知道了吧?”
马文中心头一震,但表面上依然装得十分镇定,道:“微臣正是为了这事而来。”
三公主不动声色道:“马大人可知道住在那幢民宅里的是什么人?”
马文中顿了顿道:“好像是位姓祝的秀才……”
“那批盗匪和祝秀才有宿仇吗?”
“微臣正在调查!”
“不必调查了,因为我已经请王统领调查得清清楚楚。”
马文中越加感到不安,望向王彤假意问道:“那就请王大人把事情说说清楚!”
王彤神色沉凝的道:“邙山是马大人所辖地面,以马大人的精明,对各地所发生的事情必定了若指掌。”
马文中干咳了声道:“王大人请讲下去!”
“邙山在半年前,啸聚了千余名盗寇,分别成立了水陆两寨,水寨在山后黄河南岸,陆寨则霸占普救寺为寨址,这事马大人不能说不清楚吧?”
马文中神色间已显得又惶恐又尴尬的道:“下官也早有耳闻,正想派兵进剿,不想他们却先行闹了事。”
王彤不动声色道:“既属盗寇,岂有不闹事之理,他们因何要对祝宅下手,马大人不妨仔细调查调查。”
“听王大人的语气,似乎对这事已知之甚详,还请对下官说明。”
“祝秀才有一千金,名叫祝月英,生得端庄秀丽;山寨寨主叫白虎,竟然要强霸祝家姑娘为妻,并把祝秀才的幼子掳上山去做人质。”
“有这种事?这批山寇未免太无法无天了,王大人对这事怎会如此清楚?”
“实不相瞒,那位祝秀才是王某的一门表亲。”
马文中故意啊了声道:“原来如此,那么那晚在祝宅和盗匪们对抗的,是王大人和你的手下人了?”
王彤整了整脸色道:“王某算得了什么!那晚连三公主也住在祝宅,那批山寨里的贼定分明存心杀害三公主和所有大内的人。”
马文中忙摇头道:“王大人言重了。盗寇们必定不知情,若他们知道是三公主和王大人住在祝宅,就是借天做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王彤冷冷一笑道:“不见得吧J如果他们还知王法,就不会占山为寇、残害百姓了。”
马文中见事已如此,只好不再言语。
只听三公主语气平和的道:“王统领,别在马大人面前说这么重的话,河南一省地面这么大,马大人那能管这么多!其实地方上治安不好,主要的责任还在朝廷,不能把错全推在马大人身上。”
王彤道:“三公主说得是。其实卑职也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有意责怪马大人,还请马大人万勿介意。”
马文中忙道:“下官不敢,同时也深感惭愧。”
三公主点点头,然后神色严肃的望向马文中道:“马大人,既然你已知邙山贼寇为患,就该早日派兵进剿,绥靖地方。如果力量不足,我可以请王统领亲率他的几位手下协助。总之,绝不能让贼势坐大。”
马文中躬身道:“三公主训诫的是,下官一定马上采取行动,这是下官份内的事,不敢再劳动王大人亲自出马。”
“我希望你的行动越快越好,你预定需要多少天,才能把这批贼寇平定?”
“最多十日,下官一定会肃清这批为非作歹的贼寇。”
“那很好,我决定等你平定了贼寇以后再离开洛阳,你现就可回到抚署调动兵马准备行动了。”
马文中随即躬身告退。
马文中来洛阳,本意是要和鱼化龙密商对策,以便进一步对付三公主和王彤,万想不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现在,他除了让鱼化龙将手下的水陆两寨撤出邙山,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否则那就是明目张胆的与朝廷作对了。
为了保住前程,继续为西域魔教效力,他当然不会那样做。
王彤别过三公主,再来见江千里。
他先把三公主召见马文中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江千里道:“三公主处置得很好,马文中只要向鱼化龙交代一声,鱼化龙必可在十日之内将手下徒众撤离邙山,说不定事后马文中还会来向三公主请功呢!”
王彤心有所虑的道:“鱼化龙的手下撤离邙山之后,祝老先生必定要回到故居,兄弟对他全家的安全仍有顾虑。”
“这方面老弟尽管放心,先前你既已对马文中说明和祝先生表亲,不管马文中是否相信,他必定非负责祝家的安全不可,何况白虎已死,其他人似乎也不致再对视家姑娘心存妄念。”
“江死以为鱼化龙的这批手下会撤到什么地方去呢?”
“这就很难说了,此时此刻,必须保住马文中面子,不能赶尽杀绝,否则,人急造反,狗急跳墙,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王彤沉思了片刻,再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逮住桂飘香等三个女人,咱们是否该马上赶往潼关马寡妇那里?”
江千里摇头道:“依江某愚见,还是暂住洛阳,等鱼化龙的手下撤出邙山再说。”
“可是桂飘香等三个女人若已先行西奔,咱们再追恐怕已来不及了。”
“老弟放心,那三个女的经过这次变动,是否能回西域,还很难说。咱们必须先弄清楚情况,才能发起下一步行动。”
“可是如何才能弄清情况?是否该马上派人再潜入普救寺侦察?”
“不必,这种事外人很难查出。”
“江兄的意思是……”
“老弟不必心急,我想薛老弟一定还会再来,只要他一到,咱们什么消息全可知道。”
第二天深夜,薛百胜果然来了。
他是由行外直接越墙进入后行的。
王彤和江千里当即在客厅接待。
王彤问道:“山上的情形如何?”
薛百胜道:“水陆两寨已经准备好撤退工作,不过他们必须等待马巡抚到来。”
“为什么要等马文中?”
“马巡抚若不亲率官兵前来清剿,他们有什么理由撤走,这出戏当然要做出来给王大人和江前辈看,同时也等于让马巡抚立下一次大功。”
王彤颔首道:“老弟说得很对,现在王某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三个女人的去向。”
薛百胜皱了皱眉道:“晚辈正是为这件事而来,那三个女人此刻的动向,似乎尚未确定。”
“这话怎么讲?”
“记得晚辈第一次在开封和王大人见面时也曾说过,那三个女人对中原颇为留恋,并不想回西城去,只是却又不得不听从马巡抚,如今山寨有变,她们说不定真会留下,再回开封。”
“老弟是否在山寨见过她们?”
“她们的行动很诡秘,想看到她们不是一件易事,不过晚辈可以确定,现在她们仍住在山寨。”
“既然如此,王某是否可以派人夜入普救寺,将她们掳出?”
“恐怕很难,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拙。”
“困难在哪里?”
“不瞒王大人,晚辈虽可确定这三个女人仍在山寨,但却弄不清楚住在什么地方,王大人派去的人又如何能探悉她们的住处?”
“不妨逮住一名喽罗逼问。”
“连晚辈我这个有资格参与山寨机密的人,都无从得悉,逼问一名喽罗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依老弟看法,这事该如何处置?老弟一定知道,王某和江大侠这次随同三公主出京,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叫桂飘香的女人,如果不能将此女逮到,那就等于白来了。”
“晚辈现在就口去,一定会将确实消息尽速向王大人报告。”
十日后,马文中果然亲率大队马步精兵将邙山的水陆两寨贼寇驱出洛阳。“
事后,马文中还特地再来晋见三公主。
他的目的不外是:“表功”。
三公主也假意嘉奖一番,并答应回京之后将他缓靖地方的功绩面奏皇上。
马文中也向三公主拜谢了一番。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亲自去了一趟祝宅,见一切完好无损,才再派人护送视香亭全家返回故居。
祝香亭为表示衷心谢意,于返回故居当晚又备下盛筵款待,除三公主和怜花外,其余的人全体赶往祝宅,大吃大喝了一顿。
席间,王彤终于透露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来历。
祝香亭全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家里接待过的这批客人,竟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和大内皇上身边的人以及当代武林大侠。
因之,第二天特地再回洛阳,前往府衙向三公主叩谢恩典。
三公主当即亲切接见,并交代罗知府今后对祝香亭一家要多多照应。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最想知道的一件事,终于得到了消息。
据薛白胜来报,桂飘香等三名妖女经马文中指示,仍要前往西域,而且必定路经潼关。
因之,王彤和江千里一行人众,随即保着三公主离开洛阳向西进发。
潼关——地当华山之北、渭水之南、黄河之西。
其东群山连亘,以至灵宝;其西则旷野天开,平畴万顷,为晋、秦、豫三省要冲之地,形势险要,自古兵家必争。
王彤、江千里等人保着三公主,不几日便由洛阳来到潼关。
不消说,他们的身份都极端保密,依然扮作商贾模样。
当日下午,一行十余人住进城内东大街一家客栈。为行动方便起见,仍是包下了整座后院。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到马寡妇的那间酒店。
王彤和江千里仍派小燕子和白羽负责这次行动,因为两人曾有多次合作经验,已成了最佳搭档。
于是,小燕子和白羽略事整理,重新换过一身衣服,离开了客栈。
他们先在东大街参观了一棵枯槐。
原来这棵枯槐在传说中大大有名,当地的人可说家喻户晓。
这枯槐树身上有一大洞,相传三国时,曹操被马超所败,曾经兵败断袍剃须,以避马超追逐。后来马超追到此树旁,曹操绕树而走,马超长枪刺入树上,曹操得机会脱身、后来曹操便把这株巨槐封为树王。
虽然这只是传说中的故事,但当地的居民却言之凿凿,三国演义上更是有过精彩的描述。
看过枯槐,很快便打听到马寡妇的酒店所在。
这倒并非马寡妇的酒店开得大,而是马寡妇本人的名头响亮。
据说马寡妇只有二十出头年纪,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体态轻盈,风姿绰约,尤其对待客人手腕高明,凡是到马寡妇酒店光顾,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马寡妇的高明处,也就是在这一点,虽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登徒子多如过江之鱼,却没听说过有一个曾沾到她便宜的。
正因如此,才能使她盛名不衰。
否则,岂不天下大乱。
小燕子和白羽连袂来到马寡妇的酒店门外。
果然,门面并不大,只在门外悬了个随风飘扬的布招,上面写着“桃林居”三字。
可见马寡妇果然有名,因为她的人名已经代替了店名。
从门外便可瞧见店里只有五六张桌子,即使客满,充其量也不过容纳二三十人而已。
现在,已经客满,小燕子和白羽自忖就是进去也必定找不到座位。
由于他们必须保密身份,若进去亮亮相,被迫再出来,反而不如不进去的好。
两人略一犹豫,决定先到各处逛逛,以便过一段时间再来。
岂知转身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两位客官为什么不进去坐坐呢?”
两人立即止步回身,只见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位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的红衣少女。
这名红衣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虽然姿色迷人,但在预料中,似乎不可能是马寡妇。
白羽轻哦了声道:“刚才说话的可是姑娘?”
红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里只有我,不是我还会是谁呢?”
白羽顿了顿道:“我们本来想进去。只是里面客人已经满了,所以才准备到别的地方去。”
红衣少女娇靥上泛出两个迷人的酒窝,笑得更甜,问道:“两位客官是否还没用过晚饭?”
“若用过晚饭,我们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那就随我来吧!”
红衣少女说着,转身走向酒店一侧。
原来侧面还有一个侧门,平常是关着的,若没人引领,纵然有的客人知道这处侧门,也是无法进去。
两人随同红衣少女进入侧门后,红衣少女回身再把门关上。
侧门直通一处布置高雅的房间,和店面里那些一般酒客完全隔绝。
红衣少女燃上由天花板垂吊下来的一盏八角垂苏宫灯,笑容可掬的问道:“两位客官觉得这里还好吧?”
白羽不住点头道:“太好了,太好了!能在这种高雅的环境饮酒吃饭,该是人生一大享受,既然外面座位已满,为什么不让别的客人到这里来呢?”
红衣少女又是嫣然一笑道:“你们和他们不同,他们是一般客人,这里是招待贵宾的地方。
“可是我们从未光顾过贵酒店,姑娘怎么会把我们当成贵宾呢?”
“从衣着举止上就看得出来,两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气质与一般人不相同,干我们这一行的,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如此看来,凡是被招待在这房间的,酒饭钱一定很贵罗?”
“贵也贵不了多少,被招待在这里,是看人不着钱的。”
“这话怎么讲?”
“凡是能到这房间来的,都是像样的客人,如果风度气质不够,就是再有钱,我们也不招待。”
“姑娘真是把我们过奖了,其实我们不过是两个做小生意的人,虽然穿的一身衣服还不错,也不过故意充充门面而已。”
“客官太客气了,一个人身分高低,不在乎是做什么的,你说是吗?”
红衣少女说着,倒了两杯热茶送到桌上,显得亲切无比的道:“只顾说话,还忘记问两位客官要喝什么酒?用什么菜?”
白羽忙道:“随便。”
“客官,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酒,也没这道菜。”
“那就只管拿最好的来。”
“客官,你@财在骗人!”
“这话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是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只是蝇头小利,但现在酒菜却要最好的,不是骗人是什么?”做小生意照样也能发财,尤其现在见姑娘招待这得么亲切,又怎好意思不照顾照顾贵酒店的生意。“
红衣少女没再说什么,转身出房而去,临到门口,又回头向两人一笑,笑得很够迷人。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红衣少女再进来时已开始上菜。
果然每样菜都是珍馐美味。
不用说,酒也是最好的,另外束有一盘羊肉包子和一盘馒头。
白羽搭讪着问道:酒菜上得好快,都是姑娘亲手做的吗?“
红衣少女笑道:“我只管上酒端菜,那里还管做菜。”
“难得有姑娘这么美丽大方的女招待,外面的客人是否也由姑娘上酒端菜?”
红衣少女撇撇樱唇道:“外面的客人要我上酒端菜,想都别想。”
“为什么?”
“那些客人多半不老实,专想在人家身上占便宜。”
“那么外面是什么人负责招待呢?”
“有两个大小子。”
“难道姑娘看准了我们两人不会占你的便宜?”
“我看得出,你们都是正正当当的人。”
于是,白羽和小燕子开始饮酒吃菜。
白羽望了站在一旁的红衣少女一眼,道:“姑娘也请喝点酒吃些菜好不好?”
红衣少女笑着摇摇头道:“我们不陪酒。”
“姑娘误会了,你一定还没吃饭,就在这里一起吃不是很好吗?反正不用你出钱,由我们请客。”
“你们为什么要请我的客?”
“因为姑娘很亲切,让我们大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凭这一点,我们就该请你。”
“那么我就喝一杯酒敬你们两位。”
红衣少女正要回去取酒杯,白羽已把自己斟满的一杯递过去,道:“如果姑娘不嫌弃,钦在下这一杯吧!”
红衣少女果然接过杯去,一饮而尽。
“姑娘好酒量!”
“在酒店里做事,练也练出来了。”
白羽接过杯,再斟酒。
他侧脸问小燕子道:“老弟,咱们也各自干一杯,回敬姑娘。”
红衣少女眼看两人饮干,视线盯在小燕子脸上,道:“这位客官好像进门后一句话都没讲过,是不是不想跟人家说话?”
小燕子耸了耸肩道:“一人和姑娘讲话还不够吗?”
红衣少女微微笑道:“人家还以为你这公子是哑巴呢!既然会讲话,就不该老不开口。”
“姑娘说我讲什么好呢?”
“那就随你了。”
“我想问问贵酒店的店主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本来不想问,偏偏姑娘逼我讲话,也就只好随便一问了。”
“你想见我们掌柜的?”
“没有必要。”
“那我就告诉客官,我们掌柜的是个女人。”
“这就难怪了,如果不是女掌柜的,那里来的女招待?”
“那可不一定。”
“谈了半天,还没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小梅。”
“好名字,姑娘正像一枝盛开的红梅花。”
小梅娇靥上泛起两道红霞,羞答答的道:“人家刚才还以为公子不会说话,既然有这么好的口才,早就该开口了。”
小燕子淡淡一笑道:“过奖过奖。如果能开口说话算有口才,岂不是每个人都有口才?”
小梅只是掩口而笑,很久以后再道:“二位公子就请自行用餐吧,我不陪了。”
小燕子道:“姑娘是否还要招待别的客人?”
“人家不是说过不负责招待前面那些普通客人吗?”
“我是说贵酒店这样的待客房间,是否另外还有?”
“当然不只这一间,不过别的房间现在都没有客人。”
小梅说完话,不再理会两人径自离去。
白羽和小燕子开始低声谈话。
白羽道:“江前辈和王大人希望咱们两个能住在这里,如果马寡妇不留客,咱们该想个办法。”
小燕子不假思索道:“咱们还没问,怎知她不同意?”
“好吧!那就等问过以后再说。”
两人刚刚酒饭完毕,小梅便进来了。
她一边收拾碗盘一边道:“如果两位住在潼关,希望下次再来。”
小燕子付了帐道:“我们先前说过,是做生意的,只是路过潼关而已,不过这次总要在潼关住上几天。”
“我早就看出两位不是本地人,既然要在这里住几天,照样可以再来。”
“可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找不到住的地方。”
小梅眨着一对闪亮的眸子道:“我们潼关有好几家客栈,怎会找不到住的地方呢?”
小燕子摇摇头道:“我们所有的客栈都去过,都客满了。”
不梅又眨动着眸子道:“奇怪,怎么会这样?”
小燕子苦笑道:“我们那里知道呢?其实也没什么,潼关是通往山西、河南的要道,客栈经常客满该是意料的事。”
他顿了一顿,问道:“听说贵酒店也可住宿客人,我们是否可以住在这里?”
小梅略一沉吟道:“我们酒馆里,只有两三个房间可以住宿客人。”
“那太好了,是否已有人住?”
“好像还没有。”
“那就招待我们住吧!价钱多少我们绝不计较。”
“可是,你们二位可能有问题。”
小燕子一怔道:“我们哪里有问题?”
小梅歉然陪笑道:“公子别误会,我说的问题是另一回事。”
“哪一回事?”
“我们主人有严格规定,凡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必须是夫妻,单身的概不招待。”
“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简单,我们主人是个年轻女子,招待客人的,除了我,还有一位叫小兰的,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单身客人住进来,很容易出事。”
“你看我们是那种人吗?”
“人心隔肚皮,二位公子外表风度翩翩,的确是像正人君子,但实际怎么样?人家又怎能知道呢?”
忽见白羽指着小燕子道:“那正好,我这老弟有资格住进来。”
小梅望向小燕子道:“莫非这位公子已经成过亲了?”
白羽忙代答道:“不错,他已是有妻子的人。”
小梅望望白羽道:“你这位公子年纪比他大,为什么还没成家?”
白羽道:“成家不成家,怎可以年龄大小区分,有的男人十二三岁就做了丈夫,有的活到七八十,照样还是打着王老五的旗号。
不过,我也快了……“
“快了?是不是也快要成亲了?”
“不错,我的岳家在长安,婚期已经不远,下次再来潼关时,说不定我会把内人带来,也住在贵酒店里。”
“既然如此,你们已经有一位够资格住在这里了,公子为什么不把尊夫人带来一起用餐呢?”
小燕子只得顺口道:“她在路上去探望一位亲戚,我和她已经约好会面的地方,要天黑后才能到。”
小梅点点头道:“好,等尊夫人到了,你就把她领到这里来吧!
不过这只是我答应你,还不能完全算数。“
“怎样才能完全算数?”
“必须去请示一下我们主人,她肯答应才成。”
“姑娘就快去请示吧!”
小梅走后,小燕子问道:“你为什么骗说我有妻室?”
白羽反问道:“咱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设法住进来,又如何能得知那三个女的是否已到潼关?”
“可是你能替我找个老婆吗?”
“不敢说绝对能,但却总有几分把握。”
“莫非你想到……”
“你猜到了,怜花就可以临时充当一下你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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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怜花是三公主身边的人,她怎肯答应这么做?”
“只要三公主答应了,她有什么不答应的?”
“三公主根本不可能答应。”
“你错了,逮住那三个女人,便可以彻底治好三公主的病,这么重要的大事,三公主当然要为自己着想,更何况怜花和你只是做一场假戏而已,难道夜晚两人睡在一起,你还会欺负她不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自己承认有妻室,却偏偏要往我身上推?”
“因为我是出家人,出家人那有讨老婆的道理。”
“去你的,你早已不是出家人,不论穿戴或饮食,你那一点像出家人?又有那一个看得出你是出家人?”
正说到这里,小梅笑嘻嘻的进来了。
白羽问道:“怎么样?”
小梅道:“我们主人准了,不但准了他,连你也准了。”
白羽喜出望外,哦了声道:“可是我没法带个老婆来!”
小梅笑道:“只你们其中有一位把夫人带来就成了。”
“贵主人为什么对我特别优待?”
“理由很简单,你们两位公子是好朋友,有一位带了夫人来,另一位必定也规规矩矩的不敢乱来,既然有现成的房间,我们主人当然要做做好事。”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位老弟的夫人带来。”
“两位什么时间回来?”
“只要我这老弟的夫人一到,我们马上就来,如果还没到,那就要耽误一些时间。”
“好,时间不要超过二更,若过了时间,我们一关门,便什么客人也不接待了。”
白羽和小燕子回到客栈,当即把经过向王彤和江千里禀报。
王彤立刻起身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我现在就去面见三公主,要求她答应怜花参与行动。”
不足盏茶工夫,便见王彤回到客厅,道:“三公主同意了,怜花马上就出来。”
谁知直等了顿饭工夫,才见怜花莲步姗姗的来到客厅。
此刻的怜花,还真像新嫁娘一样,显得羞羞答答,尤其当瞥见了小燕子的时候,更是双颊泛红。
小燕子也是不太自然的感觉。
王彤问道:“姑娘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怜花低垂着粉颈道:“三公主说,女孩儿家过了门,连发式和穿戴都不一样,为了装得像,当然要耽误一些时间。”
王彤点点头道:“不必害羞,只是做一场假戏而已,小燕子是个规规矩矩的年轻人,对他用不着有顾忌,事成之后,也是你的一场大功,快些跟他们两人一起去吧!若有紧急事情,随时把消息传回来。”
离开客栈,怜花冷声问白羽道:“小道士,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竟然连我也给扯了进去!”
白羽陪着笑道:“姑奶奶,这是迫不得已,你要我们到哪里去找一个新娘子来?难道还要逼着三公主来不成?”
怜花哼了声道:“出家人出了这种主意,难怪你会被武当赶出门去I”
白羽依然笑道:“小燕子那一点不好?你如果连他都嫌,将来一定嫁不出去。”
怜花望望小燕子,再瞪白羽一眼,不再开口了。
很快便到达“桃林居”门口。
这时早已一更过后,店门也已关了。
三人来到侧门,白羽上前敲门。
应门的仍是小梅。
小梅望了三人一眼,然后转向小燕子道:“公子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位漂亮的新娘子!”
白羽抢着道:“你不是也很美?”
小梅胀红着脸道:“美有什么用?到现在还没婆家!”
“要不要我替你作媒?”
“以后你若还会再来,到时候再说吧!”
小梅领着三人穿过西堂屋,然后进入一处后院,再指指两厢,道:“这两边厢房都是招待客人的房间,就请单身的住东厢,有夫人的住西厢吧?”
白羽搭讪着问道:“贵酒店的人都住在哪里呢?”
“除了正屋,后面还有个跨院,都是我们自己人住。”
“这么说来,我们和贵酒店的人,住的就像一家人了。”
“正因如此,所以客人才必须带家眷,而且也不招待陌生人。”
“我们不也是陌生人吗?”
“你们两位已在这里吃过饭,怎能还算陌生?”
小梅先把小燕子和怜花带进西厢,再把白羽带进东厢,然后自行离去。
小燕子和白羽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处“桃林居”虽然门面不大,但后面的房舍却不少,很显然的,后面这些房舍用途大不简单。
本来,若小燕子和白羽的房间连在一起,他们就尽可合住一房,另外一房让给怜花,但如此一来,双方非分开不可了。
卧房里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张双人床,罗帐高悬,另外也桌椅俱全。
小燕子硬着头皮道:“姑娘,咱们怎么睡法?”
怜花双颊泛着红晕道:“随你,我听你的。”
“那就你睡床上,我睡床下。”
“那不太委屈你了,而且被褥也无法分配。”
“我什么也不要,躺在地上就行。”
“那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我今晚本来就不能睡。”
“为什么?”
“等夜深人静后,必须查看有何动静,若只是未睡觉,又何必住在这里呢?”
“那么我也不睡了,陪你聊聊天,一夜就过去了。”
“你只管睡你的,若咱们一直聊天,万一被他们听到,以后的事就不好办了。”
“她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听别人聊天?”
“原来你还没有进人状态,你该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小梅的声音道:“公子开门,送茶来了!”
小燕子打开门道:“姑娘辛苦了,这么晚还忙着做事!”
“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当然要做。”
小梅把茶壶放下,望了室内一眼道:“你们小俩口怎么还没上床?”
小燕子笑道:“我们知道姑娘会来送茶,那能现在就睡?”
小梅道了一声晚安,转身就要走。
小燕子忙道:“姑娘住在哪里?”
小梅眨着眸子道:“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好去招呼姑娘。”
“夜晚哪还会有什么事呢?如是公子想到了什么,尽管现在吩咐!”
“没事了!”
小梅走后,小燕子并未关门,却一径来到东厢。
白羽连忙开门迎进去道:“有事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正屋里静悄悄的,也未见点灯,她们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可能因为咱们来得晚,她们都睡着了!”
“事情不会这么单纯,预料中马寡妇的手下人可能不少,但现在却只看到小梅一人,不能不令人怀疑这里今晚有事。”
“你认为会有什么事?”
“很可能桂飘香等三名妖女已经到了,马寡妇已在别处和她们聚会,果真如此,咱们就等于白来了。”
“照你这么说,难道咱们的身份已被识破?”
“很难说,你该料得出马寡妇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你是否准备今晚采取什么行动?”
“三更以后,也许我会有行动,不过,你最好按兵不动,若两个人全有行动,势必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拙了。”
“好,那就由你一人辛苦,我决定好好睡一觉。”
三更左右,怜花已睡,小燕子一个人悄悄溜出西厢。
他先在正屋各个房间窗外向里窃听,连鼻息声也毫无听闻,显然正屋所有房间都是空无一人。
接着,他无声无息的纵身跃上屋顶。
果然发现在屋后还有一处跨院。
跨院内各房间也无灯光。
小燕子并未感到意外,因为深夜间熄灯睡觉是必然的事。
他在屋顶稍做停留,便飘身跃落天井,然后也逐窗听去。
竟然和后院正屋一样,也不闻半点声息。
难道所有的人都不在?那么小梅又睡在那里呢?他不便停留过久,只好先回到西厢再说。
关上门,由于他早已把灯熄掉,床上的怜花似乎睡得正酣,只好就在地上躺了下来。
刚刚有了朦胧欲睡感觉,忽听窗外天井中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即悄悄而又迅速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向外望去。
月色下,只见天井中站着一位长裙曳地秀发垂肩的女人身影。
虽然这女人是背向西厢而立,小燕子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这背影却颇富诱惑力,不难猜出必是位绝色美女。
这女人素衣素裙,莫非她就是马寡妇?忽然,小燕子心头一动,只觉这身影似曾相识,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蓦地,人影一闪,竟又来了一名红衣女子身影。
这身影来得实在太快也太突然,小燕子只因太留神那先前的素衣女子,竟然没看清这红衣女子是从何处而来?当小燕子看清红衣少女后,心头又是一震,这人赫然是小梅。
想不到这位名义上是“桃林居”女招待的小姑娘,轻功竟高到如此境地。
只见小梅望着那素衣女子一礼,低声道:“夫人怎么深夜到这里来了?”
这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若非小燕子贴在窗口聚精会神的听,否则根本听不到。
那素衣女子缓缓转过来。
在这刹那,小燕子几乎要失声呼叫出来!
谁能想到,这素衣女子竟然是惜春!
难道惜春就是马寡妇?否则小梅为何称她夫人?如果惜春真是马寡妇,在小燕子来说,那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据他所知,惜春原是来自小西天雷音寺,十三岁入宫,在宫中以三公主的贴身侍婢身份潜伏五年,今年才不过十八周岁,数月前才逃离宫中,而马寡妇在潼关开酒店却绝对不是几个月以前的事,至少也该有一两年之久,尤其小梅称她为夫人,这证明她已经嫁过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小燕子情急之下,顾不得男女之嫌,急急把床上熟睡的怜花推醒,一面传音道:“姑娘快起来看看,窗外有人!”
怜花很够机警,她本是和衣而卧,闻言立即跃下床来,奔至窗前。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三十一回 弃暗投明
当她一眼瞥见那素衣女子,也差点叫出声来!
她和惜春,有五年的时间朝夕相处,她俩同是三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侍婢,两人更是情同姐妹。
惜春被驱逐出宫时,她一直依依难舍,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相见。
但此时此地,她却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瞠目结舌的向外望着。
素衣女子并未回答小梅的问话,凝视着西厢,半晌才淡淡的道:“那对少年夫妻是不是就在里面?”
小梅点点头道:“是。”
“东厢是单人的吗?”
“是。”
“有多大年纪?”
“大约二十五六!”
“那对年轻夫妻呢?”
“看样子最多二十岁。”
“可问过他们的姓名?”
“没有。”
“为什么不问?”
“他们可能要住好几天,婢子就会问的。”
“你为什么也没睡呢?”
“婢子恐怕夫人有事,不敢睡。夫人,你真的有事吗?”
“没什么,你随我来,这边的事不必管了。”
说着,缓步由一侧的通道绕向跨院。
小梅紧紧跟随在后。
小燕子岂能放过这机会,低声交代了怜花几句,便立即出房跃上屋顶。由屋顶看得很清楚,素衣女子和小梅正走向院西首的一间厢房,然后关上门去。
小燕子不觉暗喜!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对方的住处,也等于获悉了一项机密。
他轻轻掠下天井,来到那间厢房的窗外。
奇怪的是里面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难道她们会一进房倒头就睡?听先前素衣女子的语气,显然是把小梅叫来问事的,进屋之后,根本不可能不发出半点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呢?小燕子只有耐心的在窗外窃听。
谁知足足顿饭工夫过去,竟是连鼻息声都毫无所闻。
小燕子暗忖:这间厢房绝不可能有两个门进出,素衣女子和小梅分明在里面,难道她们会土遁不成?由窗隙向里望去,因屋内并无灯光,月光也无法透进,小燕子虽视力过人,也无法看清里面景象。
他真想破窗而入,但又觉得那样做势必坏了大事。
最后,他决定还是先行回房,等天亮后再说。
进入自己所住的后院西厢,怜花正坐在床沿等候,一见小燕子回来即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她们那里去了?”
“姑娘先上床睡吧,明天再说。”
次日天还未亮,小燕子和怜花便已醒来。
小燕子主动把昨晚探查的情形向怜花说了一遍。
接着他又道:“那素衣女子像极了惜春,到底是不是惜春,你应该看得出来?”
怜花道:“的确太像了。如果真是她,那么马寡妇就必定是另外一个。”
“我也这么想,据说马寡妇主持这家酒店已有一两年时间,甚至时间还要更长,而惜春离开宫中才不过两三个月。”
“如果那素衣女子真是惜春,那就说明惜春也住在这里。马寡妇是西城魔教派过来的,惜春本来就和她是一道上的。”
“可是小梅把素衣女子称为夫人,惜春那会这么快就嫁了人?”
“那也很难说,据说西城魔教的男女婚姻有不少是由上级做主配对的,很可能惜春一回到西域就被许配给某一个男人。”
“那她太命苦了,刚嫁出去就做了寡。”
“怎知她做了寡妇?”
“如果不是寡妇,那有新娘子穿素衣的?”
“说的也有道理,好在她没有丈夫却还有权,看小梅对她那种毕恭毕敬的样子,就知道她目前的身份地位一定很高。”
“死了丈夫,身份地位再高又有何用?”
怜花白了小燕子一眼道:“对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有那么重要吗?”
小燕子一本正经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人嫁出去以后,大半辈子要和丈夫生活在一起,若一出嫁就死了丈夫,能说不严重吗?”
“一辈子不嫁人的女人,也不是没有!”
“那就另当别论了,姑娘!咱们别抬杠,商议商议正事要紧。”
正说话间,窗外有了脚步声!
接着是小梅的声音:“公子开门,送盆洗脸水来了!”
小梅来了,正是设法解开迷底的时候。
小燕子连忙打开门来。
小梅踏进门来,笑着道:“你们小俩口这么早就起床了,真是难得呀!昨晚睡得还好吧?”
小燕子伸了个懒腰道:“我从没住过这么静的客栈,夜里半点吵闹的声音都没有,当然睡得好。”
小梅笑道:“我们这里等于住家的,根本不是客栈。”
“贵酒店人数一定不少,为什么只看到姑娘一个?”
“我们‘桃林居’早上不做生意,中午才开始营业,公子现在当然看不到别人。”
“可是姑娘为什么一直在忙?”
“我是负责服侍你们三位的,不忙行吗?”
“那真是辛若你一人了。”
“算不了什么。”
小燕子本想转弯抹角问问正题,但又觉得问得太露骨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疑心。
事实上他心里也有数,对方很可能早就疑心了,说不定自己这方面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于是,他决定不再多问了。
小梅走后,小燕子和怜花一径来到东厢。
东厢的白羽也早起床了。
当小燕子说明昨晚经过后,白羽道:“看来只有回去向王大人和江前辈请示一下再说,看看他OJ有什么主意。”
“由你回去还是由我回去?”
“你是有新婚夫人的,离开不太方便,就由我回去吧!”
白羽回到客栈,把经过向王彤和江干里汇报了一遍。
王彤紧皱着眉头道:“你能确定那素衣女子就是惜春吗?”
白羽道:“是小燕子看到的,怜花也看到了,他们说十有八九是惜春。”
“有人看到马寡妇没有?”
“马寡妇始终未出现。”
王彤望望江干里道:“江兄的意思该怎么办?”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以小道士述说的情形,看来咱们非采取行动不可了。”
“江兄请说出采取行动的理由!”
“依我所料,那三个女的很可能已经到达潼关,若不采取行动,一旦被走脱,以后将永远无法找到她们。”
“江兄准备如何行动?”
“那跨院内的厢房,室内必有秘道通往别处,只要冲进秘道,必有所获,不过,必定要冒极大的危险。”
“这话怎讲?”
“秘道内必定设有重重机关埋伏或其他禁制,咱们的人很可能会先受其害,我们不能不先有心理准备!”
王彤不由起了犹豫:“如此说来,最好还是暂时按兵不动,因为咱们这边的人都不懂机关埋伏之学,被困在密道中是小事,万一因而送命……”
江千里苦笑道:“可是,若不及早行动,一切必将落空。”
“江兄准备要哪些人冲进密道采取行动?”
“目前住在那边的人是小道士、小燕子和怜花,当然应由他们三人行动。”
“我们这边所有的人是否可以一起去?”
“那样不妥,人去多了,反而会毫无所获。”
王彤不再说什么。
他虽然不反对江千里的提议,却又不便公开表示赞同。
因为,万一小燕子、白羽和怜花因采取行动而身遭不测,他如何向三公主和燕飞交代呢?江千里自然也不愿坚持己见,最后望向小道士道:“你现在就先回去吧,和小燕子继续在暗中留意对方的行动,若有新发现,能处置就当机立断的加以处置,不然就尽速回来通报。”
白羽回到“桃林居”,刚到西厢和小燕子、怜花见了面,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小梅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小燕子道:“开饭不是在餐厅里吗?”
小梅笑道:“你们三位和一般客人不同,不必到餐厅,本来,我该到东厢也送一份去,只因你们三位原是一道来的,就在一起用吧!”
“姑娘,为什么始终没看到掌柜的?”
“掌柜的昨晚就有事出去了。”
“掌柜的以在店里做生意为主,外面会有什么事呢?”
“你这话错了,店里各人管各人的事,掌柜的不在并不耽误生意,至于对外的来往却全要由掌柜的负责。”
“那就难怪了。”
小梅走后,院子里果然开始有人来往。
不消说,他们是“桃林居”的工作人员,其中还有两三个女的。
小燕子等三人至今仍弄不清他们昨晚住在哪里?一天下来,除白羽早上曾回过客栈外,三人都未离开“桃林居”一步。
傍晚,小梅再送饭来。
她不解的问道:“三位为什么整天都不出门呢?白羽道:”我们是生意人,生意昨天已经谈妥了,只等货物一到,便要赶往长安,现在货未到,只有休息,何必出去?“
小梅只是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当晚入夜后,后院里又已不见酒店的人。
小燕子找来白羽,和怜花三人开始计论该如何行动?小燕子道:“咱们现在等于守株待兔,若兔子不出洞,岂不是一切落空?”
白羽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想进洞查看?”
“不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秘道内必有机关埋伏,连王大人都不希望咱们轻举妄动。”
“江叔叔不是主张咱01采取行动吗?”
“江前辈虽然主张咱们采取行动,但照样也有所顾虑。”
“不管它,老按兵不动,绝不是办法。”
三人商议的结果,决定今晚三更再在后院和跨院侦察一次,至于是否正式采取行动,再视实际情况而定。
于是,三人先小睡了会儿,待二更过后,便在小燕子的带头之下,先在后院展开搜查。
这时三人都已携上兵刃,兵刃是昨天小燕子和白羽带怜花来时装在行囊中带来的,并未让小梅看到。
他们不难想到这里的人,自马寡妇以下,必定个个都有过人身手,仅看小梅的轻功便可知道。
后院里果然每个房间无一人。
三人再进入跨院。
跨院里仍然不见人踪。
小燕子来到那个厢房窗外,道:“昨晚素衣女子和小梅就是进入这房间的,既然江叔叔断定里面有秘道,咱们现在就该进去看看。”
白羽道:“是否该留一个人在外把风,以便万一发生意外时负责接应。”
小燕子略一寻思道:“那就你们两位在门外把风,由我一人进去。”
“千万小心!”
“不劳叮咛,我想机关埋伏在秘道里面,在屋内绝不可能发生意外。”
小燕子说着,推了推门。
门是关着的,只好将窗撬开,轻轻爬了进去。
白羽和怜花则全神戒备的守护在窗外。
进入室内,视力很快便可适应,小小一个房间一目了然,除了一张床榻,几把椅子外,别无他物,根本用不着搜索。
现在,小燕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寻找秘道。
他不难预料,秘道口必定在地面,而最可能是在床下。
忽听白羽在窗外道:“既然里面没事,那我们也进去了!”
“好,你们就进来吧!”
白羽和怜花很快便越窗而进,然后再把窗关上。
此刻,小燕子已在地上到处摸索。
白羽道:“既然跨院空无一人,就不妨点上灯,找起来也容易些。”
“你可带着火拆子?”
“夜晚行动,怎能不带这个!”
白羽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拆燃亮,果然床头茶几上放有一盏油灯。
点上灯,然后向床上照去。
小燕子爬到床下,很快便发现地面似乎有裂痕,探手摸去,可以感觉得出是一块大约两三尺见方的木板覆盖在地面上,颜色与地面完全相同,若非仔细查看,很难发现有什么异状的。
毫无疑问,这就是秘道的出入口了。
小燕子刚把木板掀起,便听里面发出嘶嘶声音!
白羽江湖阅历丰富,急急叫道:“快退!”
他的喊声刚刚落音,便听一连串骤急的“咻咻”之声响起,足有七八支弩箭由地下的洞内射出。
箭力强劲,竟然把上面的床板射穿。
小燕子本打算揭开木板后,就直接由洞口跃下,这一来,使他不得不暂时按下这念头,同时也深深感激白羽的示警。
“小道士,你怎么知道必有弩箭射出?”
“难道你揭开木板的一刹那,不曾听到有嘶嘶之声吗”那正是机关在发动,至于发射出来的是什么?那就无法预料了。“
“若一揭开木板便有弩箭射出,那么她们自己人怎么办?”
“她们当然有控制弩箭的办法,咱们因为不明底细,才会有弩箭发出。”
“这么说来,咱们是无法进入秘道了?”
“那也不然。”
“你有什么办法?”
“据我判断,这弩箭只能在揭动木板时发出一次,除非下面有人操纵,否则便不可能再发。”
“依你猜想,下面是否有人负责操纵?”
“不太可能,不过咱们却万万不能大意。”
“你认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我们总不能到此为止,不再行动。”
“先在这里守一阵子再说吧!”
于是,三人谁都不再说话,静待有何动静和反应?足足顿饭工夫过后,洞中始终不闻半点声息。
小燕子重又爬到床下,突见他头下脚上腾身便向洞内跃去。
这动作太快了,事先又来经过商议,白羽和怜花根本来不及阻止。
小燕子由空中落下洞底,并未遭到任何突袭,而且由室内地面到洞底,只有一丈多深,落地之后也未发出半点声息。
只听白羽在上面低声问道:“怎么样?”
甚是关心。
小燕子传音道:“没有事,你们放心,等有了动静,再通知你们。”
到了这种地步,白羽怎肯让小燕子一人涉险,随即也跃了下去。
怜花见状,也跟着跃下。
地道内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因三人都有精纯过人的内功,不久之后,便可看出丈余内的景物。
这地道大约三四尺宽,仅可容一人通过。
小燕子道:“我在前面,你们两位请在后面保持距离跟进。”
白羽道:“”你要尽量走在地道中间,手不可碰撞洞壁,以免触动机关。“
小燕子点点头,当下一手仗剑,一掌护胸,缓步向前走去。
大约定了百余步,地道开始转弯,空间也开始渐渐宽阔起来。
又走了十余步,地道出现岔路,分成三路。
这使走在前面的小燕子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
他们想不到地下工程竟是如此之大,也无法决定三条路究竟该走那一条好?另外,他们也想到了若继续走进去,万一像进入迷魂阵,被困在里面,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必定无法施展。
但既然来了,却又不能半途而废。
三人经过一番考虑,最后决定走中间的一条道路。
不几步后,便见两旁洞壁上又出现了洞口。
预料中洞内必定是洞室,也必定是酒店人居住之处,这证明他们已进入了地道内的中心地带。
三人越发提高警觉,并决定暂时不擅闯洞口,以免打草惊蛇。
很快便越过四五处洞壁上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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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不闻人声发出。
越是如此,越令小燕子等三人莫测高深。
就在这时,一处洞门内闪出微弱的灯光。
小燕子大喜,终于找到对方的人了,他来不及和白羽及怜花打招呼,仗剑便迅速无比的冲了进去。
通过一间黑暗的洞室,再里面便是灯光发出的所在。
只见一名年轻女人坐在床头,双手支颐发着呆。
这女人赫然正是昨夜所见小梅称她为夫人,酷似惜春的素衣女子。
小燕子毫不迟疑,纵身便向那素衣女子扑去。
岂知还是慢了一步。
当他扑到跟前,对方早已迅速的闪进一处壁门,霎时人影不见。
这壁门原是一个暗门,设有机关操纵,只因素衣女子来不及发动机关关闭,人间进去之后壁门仍是开着。
小燕子岂能容对方逸去,立即也闪身入内追去。
由于两人进入壁门在时间上相差无几,小燕子进入之后,仍能听到对方奔在前方急促的脚步声。
现在,小燕子已顾不得通道内是否有机关禁制,只顾飞步向前追去。
地道内空间狭窄,无法施展轻功,否则小燕子有绝对把握很快便可追上对方。
大约追出数十步后,地道已尽,在地道尽头又出现了一个洞门。
毫无疑问,这是唯一的通路。
小燕子追进洞门后,但见光线由暗变明,而且洞壁也变成了砖墙。
地道内那里来的砖墙?当小燕子再越过一道木门时,才发觉这里已是出口,是一间临近山壁的砖屋。
出了砖屋,他开始施展轻功,一式“一鹤冲天”,身子直拔起五六丈高,人在空中借着月光对周近十余丈内的景物,全收眼底。
他终干瞥见素衣女子在七八十外奔行,而且也施展着轻功。
再往前行,便是一座断壁残垣的破庙。
素衣女子正向破庙方向奔去。
小燕子几个纵跃之后到达庙前。
这时素衣女子早已消逝在庙门内。
小燕子进入庙内之后,立即纵身跃上大殿屋顶。
因为这座庙宇虽然残破不堪,规模却不小,若逐屋搜索,对方很可能便会借机溜掉,如今跃上整座庙宇最高点的大殿屋顶,除非对方隐藏在庙内不动,否则只要一出庙便离不开他的视线。
现在,小燕子必须等候白羽和怜花到来,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白羽和怜花很快便追了上来。
小燕子叫道:“我在这里!”
白羽往上望了一眼,道:“你先前究竟在追什么人?”
“就是那名长得和惜春一模一样的素衣女子。”
“是不是追丢了?”
“也许仍有办法把她追到。”
“这话怎么讲?”
“我眼见那女子逃进这座庙里,就立刻跃到大殿屋顶,我保证那女子绝未逃出这座庙,只等你和怜花姑娘到来以后,逐屋搜索,我必须仍在这里负责监视。”
“万一庙内又有地道通往别处呢?”
“那就等于被她逃脱了。不过你和怜花还要仔细搜查一遍才成。”
白羽和怜花刚要逐屋搜索,只听一间耳房内传出一个女子声音道:“小道士和怜花姐不必搜了,我知道已经无处可躲,就干脆出来见你们吧!大家都是熟人了,相信你们也不会把我怎样!”
话声甫落,耳房内走出一名素衣女子,正是惜春。
怜花一个箭步跟过去,道:“惜春,想不到真的是你?”
惜春痛苦的摇摇头,叹口气道:“你们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连我自己也想不到,离开宫中后,会在潼关‘桃林居酒店’当差!”
这时小燕于由大殿顶上跃下,和白羽一齐跟了过来。
惜春望了两人一眼,道:“我知道你们会有很多话问我,现就到殿里谈吧!你们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从实回答。”
四人进入大殿,因为没座位,只有站着讲话。
怜花首先开口道:“惜春,咱们两人一向情同姐妹,就由我问你几句话吧!”
“你只管问。”
“‘桃林居’的主持人是谁?”
惜春却反问道:“你们必定事先已听说过?”
怜花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在洛阳便听说过是由一名叫马寡妇的主持,甚至有人把‘桃林居’直接称为‘马寡妇酒店’。”
“你们的消息很正确。”
“可是马寡妇怎么会变成你呢?”
惜春怔了一怔道:“谁说我是马寡妇?”
怜花一本正经的道:“现在说起该是前天夜间了,我和小燕子住在西厢,亲耳听到小梅称你夫人,而且对你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难道你还不承认是‘桃林居’的主人?”
惜春摇着头凄凉一笑道:“我来这里,最多不过一个月时间,而且我也不姓马,你们怎么把我当成了马寡妇呢?”
“可是小梅为什么称你夫人?”
“实不相瞒,我已经嫁人了。”
“你离京才不过两三个月,这么快就嫁人了?”
“并非我的自愿,是上面逼我嫁的,而且对象也是由上面指定的,我既无选择的余地,也无自主的权利。”
“你的丈夫是谁?可不可以告诉我?”
“你见过,我不想再进一步说明。他于两天前离开‘桃林居’,不过过些天还会回来的。”
“那么马寡妇呢?”
“目前也不在‘桃林居’。”
“那里去了?”
“和我那丈夫一起走的,过些天也会一起回来。”
“现在‘桃林居’的主事者是谁?”
“我。”
“原来你的权势也很大?”
“我那丈夫是马寡妇的助手,现在他们两人全离开了,当然我是代理人。”
“你既然刚做娘子,丈夫又在,为什么穿着一身素服?”
“是我丈夫规定的。”
“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规定?”
“他担心马寡妇吃醋,为的是讨好马寡妇。”
怜花大感不解的道:“惜春,你越说,我反而越糊涂了!”
惜春忽然眼眶一湿,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啜泣着道:“怜花姐,我不该离开官中,我……现在是世界上最不幸也最可怜的女人了!”
“有话别藏在心里,我们情同姐妹,小道士和小燕子也不是外人,尽管说出来,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惜春拭着泪水,但两眼依然泪光晶莹,抽噎着道:“我那丈夫,论年纪足足大了我两倍,却又性好渔色,经常在外拈花惹草,居然和马寡妇打得火热,这就是他逼我穿素衣讨好马寡妇的原因。”
“听说马寡妇颇有几分姿色,才二十多岁,你丈夫既然年纪大,马寡妇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马寡妇水性杨花,人尽可夫,面首也许不止他一个,不过目前他们打得火热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我那男人在某一方面……”
惜春本意想说“在某一方面可以满足她”,但是话到唇边,因觉得说出来不雅,不得不半路打住。
怜花、小燕子、白羽当然猜得出借春下面的话是什么,也就用不着再向下追问。
过了半晌,怜花才又搭讪着道:“刚才你说你那丈夫我见过,现应该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了?”
惜春咬了咬牙,一字一字的道:“就是那个叫龙在天的男人!”
怜花登时心头一震,脸色也随之一变。
她在随三公主被掳到西域魔教魔窟时,的确见过这男人。
怜花对这男人不但恨之入骨,也永远不会忘记,因为龙在天正是玷污三公主为三公主破身的男人。
只听惜春长长叹息一下,再道:“怜花姐,现在你该明白我是多么不幸了吧!竟然被指定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小燕子接口道:“你虽然不幸,但行动并未受到约束,尽可设法逃走离开他,你还年轻,又有一身武功,难道还怕不能独立生活?”
惜春痛若的摇摇头道:“可惜我的行动已经不自由了,连这条命也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小燕子不觉一呆道:“这是什么原因?”
惜春双眸又问起泪光,道:“他已在我体内下了一种巨毒,这是魔教小西天雷音寺独门特有的毒药,解药控制在他手里。”
小燕子哦了声道:“要多久才能发作一次。”
“十天。”
“万一龙在天十天之内不能回来,你怎么办?”
“他担心有这种可能,所以临走时给了我两粒解药。”
“这么说,你可以在二十天内体内巨毒不致发作?”
“是的。”
小燕子略一沉吟道:“前天夜里你到后院去,难道不知道后院里住的是我们?如果知道,你就该想到可能被我们发现?”
惜春苦笑道:“我当然知道后院里住的是你们三人,而且当小梅来请示是否可以留客,是我准许她要你们住进来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等于自找麻烦?”
“实不相瞒,当时我真想主动回到你们这边,再见三公主一面。”
“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还不是为了保住一条命能活下去,我若回到三公主身边,又到哪里去找解药呢?”
“可是你现在……”
“现在已被你们追到,我就决定随你们走,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只要再见三公主一面,死了也值得。”
小燕子望望白羽,再望望怜花。
两人皆是一脸同情之色,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久……
怜花才问道:“你还没说明马寡妇和龙在天都到哪里去了?去做什么?”
惜春不答反问道:“你请先说说大家陪着三公主来到潼关的目的?”
“原来你对我们的行动已经完全清楚。”
“‘桃林居’是西域魔教专设的情报站,你们的行动,马寡妇早已得知。至于我,自然是从马寡妇那里得来的消息。”
“谁把消息传给马寡妇的呢?”
“除了西域魔教各处布下的眼线,另外马巡抚和赵二堤是负责传递消息。”
“莫非马寡妇和马文中、赵二堤也直接有来往?”
“岂止有来往,据说马寡妇还是赵二堤的情妇,赵二堤每次由洛阳到西域,中途必定住在‘桃林居’。”
“马寡妇既然消息如此灵通,你也必定知道我们陪三公主前来潼关的目的了?”
“是来逮捕桂飘香等三名妖女为三公主疗虫,不错吧?”
“那么桂飘香等三名妖女究竟到了没有?”
“比你们早到一天。”
怜花说不出是惊是喜,啊了声道:“她们现在人在哪里?快快带我们去拿人,如果把她们逮捕到了,立下头功的就是你!”
惜春摇头道:“可惜晚了!”
怜花一呆道:“怎么晚了?”
惜春吁一口气道:“你们晚来了一天。”
“莫非她们已经走了?”
“马寡妇知道你们第三天必到,就在头天夜里和龙在天把桂飘香三名妖女送走了,那三名妖女来到潼关,根本不曾停留。”
“送到哪里去了?”
“终南山。”
“为什么要送到终亩山?”
“那里有西域魔教一处分坛,马寡妇正受那分坛所辖。”
“你可知道那分坛的地点?”
“我在来‘桃林居’之前去过一次,但一路上却被蒙着眼睛。”
“进入那处分坛之后,是否仍蒙着眼睛?”
“他们已取下我的蒙眼黑布。”
“那你对附近环境总该留下印象?”
“分坛周围全是悬崖绝壁,根本无法看到外面去。”
“范围有多大?”
“只有数亩方圆的一片,终南山绵亘数百里,想找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那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分坛里有多少人?”
“看来人数并不多,大约只有百多人,当然也许有的我没看到。”
怜花望望小燕子和白羽,视线再转回借春脸上,郑重其事的道:“惜春,你提供了这么多宝贵的消息,我们很感激你,为了你能活命,现在你就回‘桃林居’去吧!因为你跟了我们,不可能再有解药。”
谁知惜春却语气坚定的道:“不,我不能再回去了!”
“这是为什么?你还年轻,何苦送上一命?”
“因为我回去也是死,能死在三公主和你们大家面前,总比被马寡妇和龙在天折磨死要好。”
“我不懂你的话。你现在回去,神不知鬼不觉,有什么可顾虑的?”
“谁说神不知鬼不觉?‘桃林居’地下秘道中已有不少人看到我被你们追出出口之外,说不定这座破庙四周,也有他们的人,只要他们把这情形密告马寡妇和龙在天,我就难以活命。”
“纵然马寡妇想要你的命,但龙在天必会保护你,因为他和你总是夫妻。”
“你错了。龙在天已被马寡妇迷昏了头,而且他一向趋炎附势,必须想尽办法奉承马寡妇,即使马寡妇要他杀死自己的老子,他也必定照办不误。”
“马寡妇的势力很大吗?”
“她是西域魔教的大红人,连教主都对她言听计从,说不定两人之间也有暧昧关系。”
“这么说,你是决定跟随我们走了?”
“用不着问,三公主目前人在哪里?”
“在东大街一家客栈。”
“那里还有什么人?”
“有王统领和江大侠,另外还有好几位,你全认识。”
“那太好了,我能在临死之前,和大家再见一面,也没什么遗憾的了,现在就带我到客栈去吧!”
小燕子、白羽和怜花带着惜春回到东大街那客栈时,才不过四更左右,连门都是叫开的。
听说惜春来了,所有的人都从睡梦中起来,匆匆赶到客厅,连三公主也不例外。
惜春一见三公主便扑身跪倒,珠泪满面的道:“婢子该死,不管如何,婢子总算能在活着的时候和您再见一面!”
三公主连忙扶起惜春道:“你若肯再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活着不活着,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怜花急急说道:“禀三公主,她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来!”
此语一出,所有不知情的人全都怔在当场。
三公主啊了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说明白!”
怜花随即一五一十的把昨晚所有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三公主无限关切的道:“惜春,还是活命要紧,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虽然希望你再回到身边,但却不能不顾你的生死,你就是还想服侍我,又能服侍几天呢?”
惜春语带激动的道:“婢子早已……早已对他们三位说过了,回去也是死,能死在三公主身边,该是婢子心甘情愿的一件事。”
三公主低下头,紧皱着黛眉,默默无语。
王彤吁一口气道:“三公主,就由她吧!有我们照顾她,也算尽了一份责任,更何况她也未必无救。”
江千里紧接着道:“王老弟说得对,只要捉到马寡妇和那个叫龙在天的,就一定可以取得解药。”
当江千里提到龙在天时,所有的人都留意到三公主忽然神色骤变,脸色有如蒙上一层寒霜,一副咬牙切齿模样。
他们那里知道三公主对龙在天的痛恨已是言语无法形容,因为龙在天曾夺去她的贞操,而她又是金技工叶之身。
只见三公主全身抖动着,由座位上站起,道:“我有点不舒服,要回房再睡一下,有关今后如何行动,就由王大人和江叔叔商量着办吧!只要大家决定的事,我一定听从。”
怜花连忙搀扶着三公主回房而去。
江千里道:“王老弟有什么打算?”
王彤似已胸有成竹的道:“天亮后大家即刻动身,也赶往终南山去。”
王彤点点头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只是如何能找到西域魔教设在终南山那处分坛,这方面就要多多仰仗惜春了。”
惜春苦笑着道:“婢子当时眼睛是被蒙着的,根本弄不清那座分坛地点在哪里?”
“你是从什么地方开始被蒙上眼睛的,一共蒙了多少时间,从这几方面总会判断出来些点吧?”
“那只有到了终南山试试看了。”
江千里道:“另外在路上时,大家必须时时留意,说不定能和马寡妇以及龙在天不期而遇,若能捉到他们两人,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王彤道:“离天亮不有一个更次,大家现在就回房继续休息,养好精神,以便天亮后赶路。”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三十二回 情可鉴天
三日后,三公主等人已到达终南山下。
由潼关出发时,他们是分成两组行进。
由三公主和王彤率领一组,江千里率领一组,目的是希望能在路上将回程的马寡妇和龙在天截获。
但他们失望了。
直到在蓝田会合以至到达终南山麓,并未碰到这两人的踪影。
终南山主峰在长安之南,绵亘数百里。自古以来即流传着不少神秘的传说,不论神仙和鬼怪,似乎都与终南山有关。
总之,该是一处地灵人杰的所在。西域魔教在这里设立一处分坛,同样也增加了它的神秘性。
当晚,他们投宿在山麓一座古刹里。
询问刹里的和尚,并无人知道西域魔教的分坛在何处,甚至连西域魔教也都从未听说过。
在古刹住了一晚,次日继续向山上进发。
本来,他们担心渐入山之深处后,饮食问题难以解决,所幸在山腰里发现了几户人家。于是,大家就决定在这里住下,白天再分头查探西域魔教分坛所在,晚间则仍回到这里聚合。
一连三四天过去,除三公主和怜花负责留守外,其余的人全在山上各处展开寻觅,结果仍是毫无所获。
晚上,王彤、江千里把所有的人除三公主外,全集合在户外的一处空地上,大家其同研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王彤首先问惜春道:“姑娘在山上到处走了三四天,难道就没发现一处较为熟悉的地方?”
惜春紧蹙着双眉道:“没有,其实婢子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急,若找不到魔教分坛,婢子这条命也就等于已经无救了。”
忽听江千里问小燕子道:“这几天你可曾路经青云崖大荒洞?”
小燕子摇头道:“我本来一直想去看看,但因分配的路线正好不在那个方向,所以没法前去。”
江千里神色凄然的叹口气道:“好,明天咱们两人就去一趟。”
王彤茫然问道:“青云崖大荒洞在哪里?江兄和小燕子去做什么?”
江千里道:“青云崖大荒洞正是我那义兄天雷老人修练之处,离这里不过四五十里的路程,江某是去探望义兄,小燕子则同去拜见他师父。”
王彤转着眼珠道:“天雷老人不是已经自绝了吗?”
江千里神色黯然道:“不错,我那义兄系自闭在一处山腹岩洞内,并自行用巨石将洞口堵住,要小燕子三年后再启开石门查看。”
“可是现在才不过半年多,难道江兄就要启开石门进内查看?”
“不,我只是想带着小燕子在石门之外凭吊一番,顺便也查看一下那洞口是如何堵住的?”
“江兄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一早出发,来得及就当晚返回,否则只好在那边过夜了。”
“除了小燕子,是否还要带别人去?”
“不必了,大家都有事情,人去多了反而浪费。”
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翌日一早,江千里便带着小燕子往青云崖大荒洞而来。
以他们两人的轻功,仅仅一个多时辰,便已远远望见青云崖。
青云崖是处钟灵玉秀所在,景色绝佳。
天雷老人所住的大荒洞,其实看来半点不荒,天雷老人所以把自己住的地方取名大荒洞,当然是有原因的,也是他从不肯向外人透露的。
江千里和小燕子都知道,天雷老人对一道飞虹苟慧月可说是一往情深,旧情难忘,失去了一道飞虹苟慧月,在他的生命中等于是一片荒凉。他是在和苟慧月因误会而分手后才来到青云崖隐居的。
因之,才把居住的洞室取名大荒洞。如果有苟慧月在他身边,他的洞室毫无疑问就会另外取个名字。
很快便来到大荒洞外,只见那洞门果然被两三块重叠在一起的巨石封住,每块巨石至少在千斤以上。
在这刹那,江千里心情显得无比沉重,呆呆的看了半晌,才转头问道:“这两三块大石都是你师父自己搬到洞口的吗?小燕子黯然点点头。
“你有没有帮忙?”
“我一直不肯让师父这么做,曾跪在地上向他老人家苦求,那有弟子搬石头把师父关闭起来的道理呢?”
江千里边跺脚边叹气道:“你师父这是何苦,以他身已达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奇世武功,为什么竟是如此的想不开?”
“可是他老人家已身中西域魔教七煞毒针,实在痛苦不堪。”
“以他的内功,已是百毒不侵。纵然那七煞毒针歹毒无比,他照样也熬了十几年了,为什么就不能继续熬下去呢?就凭他自封石门前的体态状况,也可证明他必定能继续活下去的。”
“江叔叔这话是根据什么来的?”
“这两三块巨石,每块都重愈千斤,他能凭自己的力量,不但要搬到洞口,而且要重叠起来,可见他的内力并未减退。”
江千里说到这里,长长吁一口气道:“他真的说过要你三年之后再打开洞门?”
小燕子道:“师父正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老人家并未说明为什么要等三年,江叔叔是否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自然明白一点,但现在还是不说的好。”
江千里叹了一声,继续又道:“小燕子,你师父想不开,并非因为身中西域魔教的七煞毒针,而是另有原因,难道你至今心里还没数吗?”
小燕子也深深叹了口气道:“我是离开师父下山后才听说的,他老人家当年和一道飞虹苟女侠有一段情。”
“岂止是一段情,根本就是此情难忘,说得严重一点,你师父就是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难道苟女侠一点也不喜欢我师父?不知道我师父对她用情之专。”
“她同样也深爱你师父,而且用情之深,不下于你师父对她。”
“可是苟女侠为什么要离开我师父呢?’”当然是苟女侠误会了他,这一误会不要紧,一转眼就二十年。
你师父最后这二十年可以说全是一股希望的力量在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他老人家的希望是什么?“
“苟女侠能误会冰释,再回到他身边。”
“他们当初的误会因何而起,江叔叔一定知道吧?”
“男女间的事,很难妄加揣测,我当然知道一些,但也不见得完全正确,你师父一等二十年,在感觉完全绝望之后才走上绝路。”
“听说我师父的双目就是被葡女侠打瞎的?”
“不错,那可说是他故意让苟女侠打瞎的,以你师父的武功,苟女侠的身手再高也伤不到他的眼睛,偏偏他却不闪不避。”
“这又是为什么?”
“他爱苟女侠爱得太深了,因为他说过一句让苟女侠过于伤心的话,所以才情愿接受这惩罚。其实,以你师父在歧黄之术方面的造诣,必有办法让眼睛复明,但他却又情愿让双目从此永远失明。”
“难道我师父……
“因为他觉得在这世界上,除了苟女侠,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看的,若当时苟女侠肯回到他身边,他就不可能再瞎了。”
“这么看来,苟女侠未免太残忍太冷酷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依我判断,苟女侠事后必定也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却因为她生性太倔强,不肯认错,而且也没有解释的机会,就只有让它永远误会下去了。
其实她内心深处和你师父是同样痛苦,因为在这世界上,也只有你师父是她唯一看得起的男人。“
小燕子心情从未如此沉重过,也从未如此激动过。
他禁不住涌出两行泪水,道:“想不到这种男女之间的大悲剧竟发生在我师父和苟女侠身上!”
江千里苦笑一声道:“这种男女之间感情上的事,可说太多了,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发出重重的咳嗽声道:“小燕子,是你回来了?”
小燕子急急回头,原来说话的是服侍了师父大半辈子的老仆人包忠。
他连忙叫道:“包伯伯,我刚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您!”
包忠再望向江千里道:“想不到江大侠也来了!”
他说着,望了那被巨石封住的洞门一眼,禁不住滚出两行老泪。
江千里问道:“老人家,这半年来你还一直住在这里?”
包忠拭了拭泪水道:“老主人自闭石洞前,曾交代过三年以后才能开石门,老奴决定就在这里守上三年,等三年一到,打开洞门后,再和老主人见上最后一面。”
“你住在哪里?”
包忠指指不远处搭盖的一处草棚,道:“就在那草棚里,还有老奴的老伴儿。”
江千里默了一默道:“这半年多来,我义兄自闭的这座大荒洞可有什么动静?”
“人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动静?”
“你怎么知道人已经死了?”
“一个人不吃不喝,最多只能活七天七夜,老主人已经自闭在山洞里半年多,还能活吗?除非他是神仙!”
江千里又是一阵黯然,许久才问道:“你是否希望能和老主人提前见面?”
包忠点点头道:“老奴早就有这意思,可惜无法将堵住洞口的巨石移开,莫非江大侠有意打开石门?那大好了!”
“你若得见老主人以后,是否就要马上离开这里呢?”
“江大侠说哪里话来,老奴已决定永远留在这里,为老主人守墓一辈子,老主人待老奴恩重如山,不管他老人家生前死后,老奴都不能离开他。”
只听小燕子问道:“江叔叔,您真的现在就要把洞门打开吗?”
江千里不答,却反问道:“你是否希望提前把洞门打开?”
“当然希望,但是他老人家的交代却又不能不遵。”
“依你料想,打开石门之后,里面该是什么样子?”
“师父当然早已归天去了。”
“也许不会那样。”
小燕子惊喜的道:“难道他老人家还能活着?”
江千里自言自语般道:“据我所知,武林中有一种闭脉大法,也叫龟息大法。”
小燕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学会这种大法便会怎么样?”
“便可不饮不食,连呼吸也完全停止,表面上看已经死去了,但是最后却还能够再活过来。”
“能支持多久?”
造诣浅些的,可以支持三天三夜;造诣深的,据说能够封穴达三个月之久。“小燕子的一股希望不觉立刻又趋幻灭,摇了摇头道:”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半年多,师父就是在这方面成就再大,也不可能再活了!“
江千里沉吟着道:“如果他在封脉以前服下某种特制药物,时间也许可以支持得更久一些。”
“既然如此,江叔叔!我们就赶紧打开石门吧?”
江干里摇头道:“不可太莽撞,这件事必须慎重处理。”
“为什么又不可呢?”
“因为你师父既有交代三年后才能移开石门,当然必有重大的原因,我们若贸然行事,万一因而铸成大错,岂不反而成了你我终生憾事!”
“可是我OJ若能提前打开石门,总是多一些希望。”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也许这是你师父料定命中如此,你们又何能强求。小燕子,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必须详加考虑,才能决定该如何做法?”
包忠望望天色道:“江大侠和小燕子一路辛苦,就先到老奴住处喝杯茶吧!”
来到草棚门口,包忠向里叫道:“老伴儿,快快出来,看谁来了!”
一名年过花甲白发皤皤的老妇人很快便从草棚里探出头来。
当她看清来人时,连忙迎了出来,兴奋无比的叫道:“原来是江大侠和小燕子,快快请到里面坐!”
虽然只是依山而建的一间草棚,里面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坐下不久,包老太太便端过来两杯热腾腾的香茗。
包忠道:“我来陪江大侠和小燕子说话,你快去准备着。
厨房是在草棚的后面另外搭建的一木板屋,因之草棚里才能保持得干干净净。
午餐时,餐桌上居然有鱼有肉,更有一坛好酒。
在深山里能吃到这样的好酒好菜,称得上是一大享受了。但江千里和小燕了想起自闭在山洞内的天雷老人,虽有好酒好菜,却难以尽兴。
饭后,包忠临时离开草棚,准备到附近山涧打桶水回来。
谁知他刚出门不久,又折回来,失声叫道:“江大侠,老主人的石洞外站了个人,好像是……”
江千里哦了声道:“是谁?”
“好像……是苟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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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千里霍然而起,叫道:“小燕子,咱们快去看看!”
出了草棚,果然远远望见一个黑色的女子身影站在大荒洞门外。只因江千里和小燕子所看到的是一个背影,一时之间无法确定是谁?但的确很像一道飞虹苟慧月。
江千里低声道:“咱们过去看看!”
渐行渐近,那身穿黑衣的女子背影也越来越像苟慧月。
江千里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黑子女子蓦然回首,果然真是一道飞虹苟慧月。
江千里惊喜的叫道:“想不到苟女侠也来到这里,真是太巧了!”
说着,手拉小燕子急步走了过去。
苟慧月面色一片凝肃,长长吁一口气道:“江大侠来这里多久了?”
“也是刚来不久。”
苟慧月凝视着那被巨石封闭的石门,像自言自语般道:“他这是何苦,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偏要走上自绝之路!”
江千里干咳了一声道:“我那义兄所以要这么做,苟女侠总该明白原因吧?”
苟慧月霎时脸色一变,然后缓缓的别过头去,冷声道:“江大侠可是怨我害了他?”
江干里忙歉然陪笑道:“不敢,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若苟女侠能在半年前到这里来,也许我那义兄不致做出这种事来。”
“照你的说法,责任还是在我身上了?”
“江某不敢这么说。”
他是否说过要等三年以后再打开石门察看的话?“
“不错,当时江某不在,是对小燕子说的。”
“他自闭石室,该有半年以上的时间了吧?”
“确是半年以上了。”
“江大侠,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苟慧月边说边举步,向山壁旁一棵大树下走去。
江千里交代小燕子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苟女侠单独谈谈。”
在树荫下的青石上,苟慧月和江千里相对坐下。
苟慧月的神色似乎越来越凝重,几度口齿启动,却又没说出话来。
江千里似乎不便正视对方的反应,低下头道:“苟女侠有话请讲,这里没有外人。”
苟慧月叹了一声道:“江大侠,这二十年来,你一定认为是我辜负了他,也误会了他,甚至可能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对吗?”
江千里忙摇头道:“我并没有这么想,如果苟女侠能提出解释,那当然就更好了。”
“当着我的面,用不着言不由衷,有话就直接问吧!”
“苟女侠既然并未辜负他,为什么在他生前的二十年一直不曾再来看他?”
“我想来,但我却不能空着手来。”
“苟女侠这话……”
“他的眼睛是被我失手戳伤的……”
苟慧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道:“其实说成失手,似乎并不妥当?”
江千里茫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据我预料,当时他一定会出手阻挡,凭他的武功,我即使存心伤他,也必定不能得手,谁知他竟毫不闪避,任由我的招势递满,我虽然在大吃一惊之下急急收招,但在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所幸因我已有警觉,手法已减轻了许多,否则伤势只怕”苟女侠刚才所说的不能空手而来,又是什么意思?“
“江大侠可知道二十年来我都在做些什么?”
“江某只知道苟女侠和我义兄失和之后,便一直隐居在黄山,有时也住过洞庭君山,从此不再过问武林中事。除了八九年前收三公主为徒外,几乎已和所有武林人物不再往来了。”
“江大快知道得很清楚,其实这二十年来,我并未闲着,一直奔波于各大名山大川之间。”
“莫非是在采药?”
“不错。我曾请教过圣手医隐南天仪,经他开出药方,然后深入各大名山采集各种珍奇药材,仅仅‘仙猿泪’和‘丹鹤髓’就整整化了三年工夫。”
“苟女侠这次来,是否已带来药物?”
“本来,为他复明的药物,圣手医隐南天仪已在半年前炼制成功,但还是晚了一步。至于这次来,我又另外带来更为贵重的药物。”
“什么药物?”
“江大侠必定听说过‘返元大还丹’吧?”
“江某听说过。苟女侠是怎么得到这种堪称天下至尊至宝的药物?”
“也是圣手医隐南天仪所赠的。他穷毕生精力,只炼出十颗,现在把仅余的两颗赠给我一颗。”
江千里摇摇头,激动无比的吁一口气道:“可惜已经太迟了!”
苟慧月双眸中仍闪射着一丝希望之光,像在自言自语道:“‘返元大还丹’能起死回生,既然已经带来,就必然试上一试。”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所谓起死回生指的不过是人在病入膏育之后,妙手回春而已,若已变成一堆枯骨,‘返元大还丹’又有何用?”
“不管如何,我的意思是先打开石门再说。”
江千里自然也急于查看洞内真相,随即向后招招手道:“小燕子,快过来拜见葡女侠吧!”
小燕子忙奔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向苟慧月施了一礼。
苟慧月这才又问江千里道:“还有什么人前来?”
江千里道:“来到青云崖的只有江某和小燕子两个人。”
“那是说还有同来的在别处了?”
“不错。”
“还有哪些人?云儿来了没有?”
江千里随即把三公主、王彤等人这次离京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苟慧月望了小燕子一眼,低声问江千里道:“我曾有意将云儿和小燕子配成一对,不知他们在感情方面进展得如何?”
小燕子一听苟慧月谈到这件事,立刻远远躲到一边。
江千里摇摇头道:“毫无进展。”
苟慧月哦了声道:“难道他们两人性情不能相投?”
“那倒不是。”
“究竟为什么呢?”
“三公主不论住客栈或赶路时乘轿,绝少离开房门或轿门一步,连王统领都难得有和她接触的机会。何况小燕子。”
苟慧月紧皱着双眉道:“原来是这样。等这边的事办完后,我一定会找机会和云儿仔细谈谈。”
江千里摇头道:“苟女侠不必为这事费心。”
苟慧月一怔道:“莫非小燕子不同意?”
江千里歉然一笑道:“三公主终究是生长在帝王之家的富贵中人,而小燕子则只是一名江湖子弟,不论是生活环境或家世,两人匹配,绝不相称,苟女侠早该想到这方面才对。
苟慧月沉吟了半晌道:“这件事就慢慢再说吧!现在先启开石门要紧。”
江千里向小燕子招招手道:“你过来!”
小燕子来到跟前,道:“江叔叔有什么吩咐?”
江千里郑重其事的道:“苟女侠已决定将石门打开,现在我想试试你的内力,是否能将堵住洞门的巨石移开?”
小燕子两眼霎霎的道:“真的要打开?可是师父交代要等三年!”
“苟女侠是你师父的什么人,你该明白,她要打开,是为了救你师父,难道你就不想看师父现在是什么样子?”
小燕子一声不响的走到洞门边,先搬开最上面那块重逾千斤的巨石,接着再将另外两块巨石搬开,看来似乎毫不吃力。
这等内功,这等神力,连苟慧月都看得暗暗赞叹,深庆天雷老人后继有人。
小燕子不敢先行进入,搬开巨石之后退回江千里身边。
江千里向侧方闪开一步,道:“苟女侠请!”
苟慧月并未客气,举步向洞内走去。
江千里和小燕子紧随在后。
洞内一片幽暗,伸手不见五指。
苟慧月边走边问道:“小燕子,你师父闭洞后,必定在里面打坐,他打坐之处在哪里呢?”
小燕子道:“师父打坐的地方并不固定,必须慢慢找才成。”
苟慧月脚下开始显得异常缓慢。
江千里和小燕子心里都有数,她一定是担心行进时撞到天雷老人。
直摸索前行了盏茶工夫,已来到天雷老人居住的石室。
刚进室门,便听小燕子失声叫道:“石床上那不是师父吗?”
苟慧月和江千里凝神望去,果然在靠壁石床上涌现着一个人形黑影,分明是仍在打坐。
在这刹那,三人不知是惊是喜,是悲凄还是惶惊?“
他们缓缓移动脚步,来到床前。
小燕子激动无比的叫道:“师父!师父……”
江千里轻拍了一下小燕子肩膀道:“别叫,你师父不可能听到的。”
苟慧月探手在床上人影的口鼻前试了一下,毫无呼吸感觉。
她缩回手,问道:“江大侠是否带有火折子?”
江千里道:“江某身边准备了火折子,只是……”
“莫非……”
“义兄现在显然是入定状态,若冲了火光,只怕对他不利。”
“这方面我也想到了,但室内若无照明,又如何察看他目前的情形?”
“苟女侠说的有理,只是若燃亮火折,必定闪光,不如到包忠那儿端一盏油灯来较为妥当。”
“说的有理,小燕子就去拿灯来!”
小燕子应了一声“是”。
刚走了几步,便听苟慧月又交代道:“要把灯在外面点好,再端到里面来,走路脚步要轻。”
小燕子走后,江千里道:“看现在这情形,说不定真的有救。”
苟慧月不动声色道:“江大侠是根据什么而言?”
“苟女侠必定已看得很清楚了,义兄的身形仍完好如昔,也未发生异味,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的确,以他的精纯内功,说不定真的已施了龟息大法,果真如此,这颗‘返元大还丹’就派上用场了。”
“苟女侠再摸摸他身上的肌肉是否僵硬?”
“就请江大侠试试看!”
江千里轻轻探过手去,触摸到床上人的肩部,只觉肌肉已完全僵住,而且触手生寒。
他啊了一声道:“怎么会是这样子,苟女侠!只怕没有希望了!”
苟慧月并未吃惊,缓缓地道:“肌肉又僵又冷,是吗?”
“正是这样子。”
“这是必然的现象,不值得大惊小怪。一个人当实施龟息大法之后,就像死去一样,体内的热量必然减退,否则不吃不喝,热量又如何供应?”
“可是据江某所知,龟息大法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现在已过了三月,而且义兄又曾吩咐过要三年之后才能开洞门,这又是什么原因?”
苟慧月叹息一声道:“他的目的不外是希望就此死去,如果他能预料到我会前来,情形也许就不是这样了。”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脚步声!想必是小燕子掌灯而来。
灯光照入室内,进来的除小燕子外,包忠夫妇也跟着来了。
包忠夫妇对老主人的关切绝不亚于苟慧月、江千里或小燕子。
众人来到石床前,只见床上打坐的天雷老人果然毫发未变。
但众人都没有过份惊喜的表情,在包忠这对老夫妇的想法,老主人虽然栩栩如生,但却未必真的能活过来。
至于苟慧月,虽然内心存着极大的希望,对是否能将天雷老人恢复生命,也并无绝对的把握。
石室内静得连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许久,才听江千里问道:“苟女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吩咐,让江某和小燕子也尽一点力。”
苟慧月摇头道:“现在不可移动他,谁都用不着帮忙,有我一人就行了。你们都请出去,待会儿我自会告诉你们这里的情形。”
接着又吩咐包忠道:“麻烦老人家准备一桶热水和一壶热茶,送到这里来。”
江千里、小燕子、包忠夫妇依言离开石室。
他们再回到草棚,包忠夫妇忙着烧水烧茶。
不一会儿,包忠便将热水热茶送了过去。
当包忠回来时,江千里问道:“你可看到苟女侠对老主人用的是什么解救之法?”
包忠道:“苟女侠不准奴才看,老奴放下水和茶,就被她赶出来了。”
于是,江千里和小燕子只有耐心的等下去。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见苟慧月满头大汗地走进草棚。
江千里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
“目前还很难说,不过大家不必紧张,因为‘返元大还丹’虽是仙丹灵药,也不可能一服下去就马上见效,总要一段时间才能发挥药效。”
“要等多久时间才能看出药力是否有效?”
“也很难说。”
“那边是否要派个人照应?”
“不必了,我马上就要过去。”
苟慧月果真只坐了一会儿,便又回到大荒洞那石室去。
江千里、小燕子以及包忠夫妇,此刻内心反而越发紧张与焦急。
苟慧月这一去,直到天色将晚才回来。
包忠夫妇则忙着准备晚餐。
这时苟慧月的神色已见缓和,一进门就道:“你们放心,看来大有希望了。”
江千里和小燕子从未如此惊喜过。
江千里急忙问道:“从什么地方看得出来?”
苟慧月道:“虽然尚未醒来,但此刻已似乎渐有体温,肌肉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
“以葡女侠预料,什么时候才可醒来?”
“我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救人,也是第一次试用‘返元大还丹’,很难答复江大侠这问题,不过他可以活过来,却应当可以确定了。”
“我那义兄究竟是真死了?还是假死?”
苟慧月被问得神色有些尴尬。
她顿了一顿道:“可以说是真死,也可以说是假死。”
江千里皱眉道:“此话怎讲?”
“你不是说过吗?龟息大法最长只能闭脉三个月,他自然也不能超过此限;若在三个月之内,施法者必可自动醒来,这就是假死。”
“我那义兄呢?”
“他已超过半年,无法自己醒来,必须以仙丹灵药救治,否则必死无疑,这似乎应该是真死了。而他正是属于后者。”
“听了苟女侠这种说法,江某有一事不解?”
“江大侠有何不明之处?”
“我那义兄在施用龟息大法之前必不知苟女侠会前来救他,而且曾郑重交代小燕子必须三年之后再启开石门,这表示他已下定了死的决心,既然已不想再活了,又何必施用龟息大法呢?”
“理由很简单,他想保持肉身不坏,以供后辈之人瞻仰,同时也想让江大侠和小燕子仍能看到生前的样子。”
“原来龟息大法能保持肉身不坏,据说出家人一生苦修,最希望的就是死后肉身不坏,他们为什么不修习龟息大法呢?这岂不是一条捷径?”
“他们当然想,但龟息大法又岂是那么容易修习的?即以武林中人而论,修习成功的又有几人?更何况那些出家人就算修习成功,也派不上用场。”
“这又如何解释?”
“理由很简单,他们纵已习得龟息大法,但人到临死,真气已无法凝聚,根本不能再施展大法,谁愿意在大限未满、血气正旺之时自求一死呢?”
这时包忠夫妇已摆上酒饭,三人立即入席。
苟慧月道:“江大侠和小燕子那边还有重要事情,用过饭后你们就回到那边去吧!”
江千里语气郑重的道:“不,江某和小燕子决定留在这里,虽然我们帮不上苟女侠的忙,多两个人总是多一些照应。”
“江大侠用不着坚持,据我所料他能完全醒来,至少不需三天时间,你们留在这里,岂不把时间白白浪费?而那边的事却少不了你们。”
“若由苟女侠一人在这里,岂不太辛苦了?”
“我辛苦的时间已经过了,他已服下‘返元大还丹’,以后三天只需观察他的变化而已。”
“可是苟女侠总不能三天三夜不睡。”
“我照样还可以休息,我已决定夜里就睡在那间石室里,所谓观察不过是静待变化而已,并非两目不瞬的看着他,而且包忠老人家也可以帮我此忙。”
既然苟慧月如此说话,江千里也就不再坚持留下。
饭后,在苟慧月的带领下,再进大荒洞看了天雷老人一次,便向慧月告辞。
苟慧月道:“如果江大侠抽得出时间,三天后就带小燕子再来看看,否则还是先办那边的事要紧,这边一切有我。”
江千里正容道:“江某是看义兄,小燕子是看师父,三日后一定要来。”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三十三回 探察敌情
由于夜路难行,荒山野岭在视线不明之下不宜施展轻功,江千里和小燕子回到原来所住的民家时已经是三更将尽了。
这时三公主、王彤和所有的人都已入睡,江千里和小燕子也就不再惊动任何人。
直到翌日一早,所有的人才知道江千里和小燕子已经回来。
当他们得知天雷老人已经有救时,个个都惊喜不已!
三公主还特别来到江千里房中,询问师父苟慧月的事。
江千里道:“苟女侠对三公主体内虫毒未除的事也是关心不已,她为了救小燕子的师父天雷老人,必定会在青云崖大荒洞作较长时间的停留,也许过些天会主动前来看望三公主的。”
三公主摇摇头道:“不!那有师父探望徒儿的道理,我该去拜见她老人家,青云崖离这里有多远,我现在就去。”
江千里忙道:“这边的事也很重要,连我和小燕子想留在那里她都不肯,三公主如果非先去见她不可,过几天我和小燕子自当陪你前去,不必急在一时。”
三公主终于打消原意,回房而去。
当日上午,王彤和江千里又把所有的人分成四组,分头各处寻觅西域魔教在终南山的分坛。
出于意料之外的,这次三公主也自告奋勇要参加。
她这一组全是女的,由怜花和惜春随行。
王彤建议三公主最好再挑选一人随行,因为有些事必须有男性出面才较方便。
江千里趁机派出小燕子随同三公主行动。
不消说,他的这一安排是意总为的。
偏偏小燕子反而有些不大情愿。
虽然他明知一道飞虹苟慧月有意撮合他和三公主成为一对,却总觉有些不妥,而且他把一切荣华富贵都看得很淡,只想遵照师父的话,在武林中做一个行侠仗义、堂堂正正的人,至于其他方面,毫无所求,也绝不想强求。
但如今江千里吩咐下来,他也只有服从。
因为他永远记得师父在自闭洞门前所殷殷叮咛的三件事。
这三件事便是:一、尽力逐出魔教,以解武林之危。
二、不得出仕朝廷为官牧民。
三、要总听江叔叔的吩咐行事,不得违命抗拒。
实际上,从师父自闭石室后,小燕子早已把江千里看成像师父一样。
他不会忘记,设若没有江千里的识拔把他送入天雷老人门下,自己那里会有今天的武学成就。怜花和惜春当然欢迎小燕子加入三公主这一组。
至于三公主,可能还不清楚师父对自己终身大事的安排,否则场面必定很尴尬。
于是,三女一男开始出发。
路中,怜花问道:“三公主为什么忽然要亲自抛头露面呢?”
三公主道:“大家从离京到现在,所有的行动,可说全是为了我一人,我若再躲在屋里不出来,那就太对住大家了!”
接着望了惜春一眼,又道:“你是唯一到过魔教终南分坛的人,路上务必多多留意观察。”
惜春道:“婢子早对三公主说过,当时是被蒙着眼睛的。”
“不管怎样,你总他的人环境要熟悉些。”
这时小燕子已跃身走在最前面。
三公主问道:“莫非燕少侠对这里的路径很熟吗?”
小燕子道:“草民是个男人,走在前面是应该的。”
只听怜花“扑嗤”一笑道:“燕少侠,你也是吃饭长大的,为什么自称草民?”
她因为曾经与小燕子相处过,彼此已经十分相熟,因之才会言语无忌,开开玩笑。
三公主立即叱道:“怜花,怎么可以和燕少侠这么说话?你来自宫中,想不到还这么缺乏教养!”
怜花那里还敢说什么,红着脸低下了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已进入山之深处。
正行走间,忽见远处山腰一个灰衣人影正沿着崎岖山路向这边而来。
惜春惊喜的道:“禀三公主,这人很像摩教教徒,您和燕少侠、怜花姐最好能暂时避开一下。”
三公主哦了声道:“隔得这么远,至少还有半里路,你怎么能够看得清楚他是魔教教徒?”
“婢子只是由衣服的颜色分辨。”
“为什么要我们避开呢?”
“如果真是魔教教徒,婢子因为在分坛住过好几天,他必定认识,婢子自信有办法套出底细来,若三公主三人在旁,他又怎么肯说实话?”
“有我们在,可以逼他说实话。”
“三公主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魔教的人都被训练得把生死不当做一回事,为了保守教中机密,他们绝对不会在威力之下屈服,万一他咬舌自尽,那咱们岂不就断了线索?”
三公主见惜春说得有理,连忙和怜花、小燕子躲到路旁一块大石之后。
惜春也随即在路边的一棵树荫下坐着。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那灰衣汉子已经走近。
灰衣汉子大约四句左右年纪,虽然一身灰衣,但却是油头粉面,看来很像是一个“相公。”
当灰衣汉子一眼瞥见坐在路旁的惜春后,不觉咦了一声道:“你不是龙夫人吗?为什么不在潼关却来到这里?”
惜春站起身来,满面含笑的道:“我是有事要到分坛的。”
“夫人现在不是在潼关代理主持‘桃林居’的吗?”
“你怎么连这些事也知道?”
“我是听马堂主和龙副堂主说的,他们两人有事来分坛,那边由你代理,不是吗?”
“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必须亲来一趟分坛不可。”
“什么重要大事?”
“现在不方便讲,见了分坛主,我自然会对他说。”
灰衣汉子眨着一对色迷迷的鼠眼,咧嘴问道:“夫人既然到分坛,为什么却还坐在路边?”
惜春喘息着道:“我赶了大半天的路,当然要休息休息。”
“既然如此,我就陪夫人一起休息休息,我也累了!”
毫无疑问,灰衣汉子是想趁机一亲芳泽。
惜春正是求之不得,便又再坐下来。
灰衣汉子四下望了望,然后紧靠着惜春身边坐下。
惜春搭仙着问道:“最近分坛里很忙吧?”
灰衣汉子淡笑道:“还不是老样子。”
“只要不出事就好。”
“在终南山会出什么事呢?只是马堂主和龙副堂主一直很担心潼关‘桃林居’方面会出事。”
“那边也不会出事。”
“话不能这么说,据马堂主和龙副堂主讲,京城大内方面有些了不起的高手,很可能到潼关来。”
“我怎么没听说过?”
“难道堂主和龙副堂主离开‘桃林居’时,不曾交代过夫人?”
“一字都未提过。”
“那就谈点别的吧!”
灰衣汉子故意把身子再向惜春靠了一靠,笑咪咪的道:“夫人,咱们说了老半天话,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惜春也透着无限情意的柔声道:“我当然认识你这位大哥,不然我会随便和一个陌生人坐得这么近说话吗?”
“夫人是怎么认识我的?”
“那我要先问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夫人在分坛住过好几天,分坛里根本没有几个女的,而你长得又那么美,我们男人谁都会对你留意三分。”
“你看我美吗?”
灰衣汉子顿时有如心花怒放,咧咧嘴,涎着脸道:“当然美,美得比花还好看,很多人都在背后说过一句相同的话……”
惜春眨动着滴溜溜的眸子道:“他们说什么?”
灰衣汉子咽下一口唾沫,道:“他们说……说龙副堂主真是艳福不浅!”
惜春似乎不以为意,淡然一笑道:“他们是胡说八道,相信你这位大哥一定不会说这种无聊的话。”
灰衣汉子伸长脖子,顿了顿道:“我嘛……我嘛……”
惜春紧追不舍的道:“你怎么样?”
“我……我也是人,当然看法和他们一样,不过我只是没有讲出来,只是心里在想而已……”
“想不到这位大哥还是个多情人!”
“多情有什么用,如果将来能讨到老婆,不要说像夫人这样的,只要是个女人,只要有头有脸、四肢俱全、五官不缺,就心满意足了。”
惜春霎时像感到一阵怅惘,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灰衣汉子茫然问道:“谈得好好的,夫人为什么叹气?”
惜春又叹了口气道:“我是触景生情,自叹命薄,大哥就不必再问了!”
灰衣汉子两只鼠眼不停的转动着道:“夫人嫁给龙副堂主,生活美满无比,怎么忽然自怨命薄起来?”
“我和龙在天之间的私事,大哥怎么会知道?”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夫人说出来听听好不好?”
“你想知道?”
“当然想知道。”
“为什么想知道?”
“我……我是关心夫人!”
“好,我就告诉你,我和龙在天之间相处得并不美满。”
“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娶了我,还不知足,在撞关‘桃林居’经常夜出不归,在外面拈花惹草……”
灰衣汉子听到这里,两眼瞪得眨都不眨,猛一跺脚道:“龙副堂主简直太那个了,如果换了我……”
惜春不动声色道:“换了大哥便怎样?”
“如果我能讨到像夫人这么一朵花似的老婆,一定日日夜夜守着她,就是拿鞭子赶我走,我也不想离开她半刻钟。”
“早知如此,我就该嫁给大哥,能有丈夫一刻不离的守在身边,那多好,有句形容词,大哥必定听说过吧?”
灰衣汉子连忙得意忘形的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对不对?”
惜春点点头道:“原来大哥肚子里还装了不少墨水,真是人有人才,文有文才!”
灰衣汉子拍拍胸脯道:“我的确读过不少书,小时候本来想参加科举的,谁知后来干了这一行,有学问无处用,现在还只是一名教丁,如果当初去应试,说不定会连中三元,也许现在不是一品也是二品的大官了!”
“真可惜,辜负了大哥这样的人才,不过……”
“不过什么?”
“一个人是否让人看得直,并不在乎他官大官小、身份高低,只要学问好,别人就会崇拜他,像大哥这种人正是我崇拜的对象。”
这时的灰衣汉子全身骨头似乎已不足四两重,简直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咧了咧嘴道:“夫人别老是捧我了,连个老婆都没有,捧有什么用!”
惜春柔声安慰道:“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凭着一表人才,将来何愁讨不到老婆。”
灰衣汉子干咳两声道:“可是……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讨老婆是终身大事,怎可能想要就有?”
“而且还想要个像夫人这样的。”
“大哥一定有机会。”
灰衣汉子听出惜春话中有话,顿了一顿道:“莫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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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似真似假的道:“现在四下无人,就对大哥说了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想再跟龙在天守活寡了。”
灰衣汉子大喜过望的问:“真的?”
惜春整了整脸色道:“这种话可是随便乱说的吗?”
谁知灰衣汉子却又像皮球泄气般道:“可惜我……”
“你可惜什么?”
“就算夫人和龙副堂主分了手,我也不敢娶你。”
“为什么?”
“我只是一名教丁,怎敢娶副堂主的堂下妻,就连教规也不允许。”
“你真死心眼。”
“莫非夫人还会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吗?”那……好像书上说过,那叫私奔。“
“大哥,你错了,这不叫私奔。”
“可是书上是这么说的。”
“私奔是指有丈夫的女人或有妻子的男人跟别人跑了,而我那时已和龙在天正式分手,你又是没妻子的人,咱们一起走,怎能称作私奔?”
“可是万一龙副堂主不同意和你分手呢?”
“那就只好私奔了!”
“这样就太好了,夫人!我现在就可以向你提出保证。”
“保证什么?”
“在一起逃走的路上,如果我雇不起车和轿,就背着你或者抱着你,总而言之,一切辛苦事都由我做,我情愿给你作牛作马。”
“凭大哥这几句话,就太让我感动了,为了终身幸福,看来我非跟你不可了。”
惜春说到这里,站起身来道:“大哥下山,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
灰衣汉子两眼不眨的道:“夫人问这些做什么?”
“如果大哥没有别的要紧事,就麻烦你陪我一起到分坛去。”
“这是当然的事,何用夫人吩咐!我虽然下山办事,但也没有陪夫人上山重要,来!我现在就陪夫人走!”
灰衣汉子站起身,伸手便要拉惜春的手。惜春后退一步,面带谢意的笑道:“不必啦,我自己走得动,面且着咱们手牵手,万一被人看到……”
“不会的,这种地方哪会有人看到?”
“那可不一定,谁能保证附近没有分坛的人,一旦被他们发现,咱们就谁都别想活了,大哥!只要咱们的行动成功,将来要怎样亲热就怎样亲热,何必这么急呢?”
“夫人说的对,咱们就保持距离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走去。
惜春边走边问道:“听你刚才的语气,马堂主和龙在天好像仍在分坛,并未回潼关去罗?”
灰衣汉子颔首道:“我想他们还没走,因为今天一早我还看到他们。”
“潼关‘桃林居’那边责任重大,他们为什么不走呢?”
“现在责任已经不大了。”
“这话什么意思?”
“最近‘桃林居’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把开封方面的三位姑娘接来,现在他们已经把三位姑娘送回分坛,大事完成,马堂主和龙副堂主已经轻松多了,所以他们不用急着回去。”
“那三位姑娘目前是否仍在分坛?有没有消息要回西域去?”
“这事我还弄不清楚,不过她们现在一定没走。”
“你见过她们?”
“只见过一次。”
“她们也很漂亮,难道你就不想看看?”
“她们被招待在内宫里,我只是一名教丁,根本不够资格进内宫,而巨现在我已没必要再看她们了。”
“为什么?”
“我只要看夫人就够了,将来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对不对?”
当然对,那时你已是我的丈夫,我会完全听你的。“
灰衣汉子自从娘胎长大,也没今天这么开心过,他真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也怀疑是否耳朵出了毛病。
只听惜春娇滴滴的声音问道:“大哥,还有多远?”
灰衣汉子怔了一下,道:“夫人难道不认识路吗?”
惜春道:“我的记性差,尤其山这么大,简直有些‘云深不知处’…”
“夫人说得对,第一句是‘松下问童子”。“
“我真佩服大哥有这么好的学问,今天若不是在路上遇到你,我还真是进不了分坛呢!”
“大约再半个时辰就到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到达了山腰里一处狭谷入口。
灰衣汉子向谷口一指道:“现在夫人该看清了吧!分坛在里面。”
惜春担心谷内另有岔路,试探着问道:“原来就在这里,如果让我自己找,还真是找不到呢!是否进入谷口就到了?”
“夫人不是来过一次吗?”
“你该回答我的话,别反来问我。”
“进入谷口,大约还要走盏茶工夫,然后再向右边转,再进去就到了。”
这时惜春早拔出长剑,猛向灰衣汉子背心刺去。灰衣汉子作梦也没想到有此突变,只惨叫出半声,便倒下地去。
惜春把灰衣汉子的尸体拖出谷口外,放在隐秘处,然后等待三公主等人到来。
片该之后,三公主、小燕子、怜花三人果然随后赶到。
三公主问道:“那人呢?”
惜春指指身边一处草丛道:“在里面。”
三公主道:“不能暴尸在外,必须设法掩埋好,来,大家一起动手!”
于是,四人各自拿出兵刃,在附近掘了一个大坑。
三公主又道:“请燕少侠搜搜他身上,看看是否有腰牌或其他标识,有就留下,咱们自己好用。”
小燕子在灰衣汉子身上搜了搜,果然搜出一块腰牌。
埋好尸体后,怜花问道:“咱们是否该现在就冲进去了?”
三公主沉吟了半晌,却望向小燕于道:“燕少侠的意思呢?”
小燕子道:“惜春姑娘曾说过,魔教终南分坛里至少有一百多人,咱们只有四人,若现在冲进去,总嫌轻举妄动了些。”
三公主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现在就回去吧!等和王大人、江大侠商议商议再说,既然已经找到魔穴,行动不必急在一时。”
怜花道:“可是惜春的解药不能耽误,她好像剩下没几天了。”
惜春忙道:“不必为我挂心,我至少还可以支撑十天。”
三公主道:“那很好,现在就回去吧!”
四人随即下了山,往回走。
三公主一行四人回到所住的民家,还不到中午。
由于其他三组还未回来,他们用过午餐后,只好一边休息,一边等待。
直等到天黑,三组才陆续回来。
当大家得知三公主这一组已找到魔教分坛巢穴,莫不欢欣鼓舞,都说还是三公主有办法,一出马就旗开得胜。
晚餐后,所有的人!齐集在民宅外的空地上,开一次行动前的大会。
王彤首先发言道:“既然已找到魔穴,就该尽快行动,否则若那三个女的以及马寡妇、龙在天一走,咱们就是捣平魔穴,还是功亏一篑。”
江千里本来不同意王彤的看法,因为他希望能稍待数日,以便把一道飞虹苟慧月也请来助阵,有她加入,必可大功告成。但是因惜春必须及早取得解药,也就不方便把这意见提出来。
倒是三公主也想到了这点,转身问江千里道:“江叔叔,我师父在青云崖那边,究竟要多久时间才能救活天雷老前辈?”
江千里道:“听苟女侠的语气,最少还要三天时间,不过今天算起,应该只剩下两天了。”
三公主再对王彤道:“王大人提议马上采取行动,我们完全同意,不过是否能再等两天?让我到青云崖把师父也请来助阵。”
王彤略一沉吟道:“迟两天行动,当然可以。不过万一在这两天里,马寡妇、龙在天和那三个女人离开魔穴呢?”
三公主望着惜春道:“你放心,耽误两天对你的解药并无影响,现在我问你,魔教分坛的对外交通是否只有那道狭谷?”
惜春犹豫了一下道:“这方面婢子并不清楚。”
三公主道:“就算逃脱了马寡妇和龙在天,我想魔教分坛坛主那里必定也有解药,所以还是等我师父来了以后再采取行动较好。
至于那条谷口,最好今晚就派两个人去负责监视,明天天亮后再派人前去接替,大家谁愿意前去,请自动表示!“
小燕子立即起身道:“今天是我随三公主前去的,我知道路,应该由我去。”
三公主道:“好!还有哪一位愿意去?”
惜春也迅快的站起身道:“婢女除了已知路径,而且还认识里面不少人,就由婢子去吧!”
三公主当然同意。
就在散会后,小燕子和惜春再到达魔教分坛那条谷口外。
两人找了一处隐秘所在停下。
小燕子道:“白天被姑娘所杀的那名教丁,他们此刻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惜春想了想道:“可能还不知道。”
“姑娘这话是根据什么来的?”
“那教了必定是奉命下山办事,地点多半是长安,路远,晚上回不来是常有的事。”
小燕子忽然心头一动道:“姑娘,咱们老在谷口外也不是办法,我想走去看看,你以为如何?”
惜春不以为然道:“我们只是来谷口负责监视的,若闯进去,岂不反而打草惊蛇?”
“我有腰牌,纵然被发现,也有办法应付过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不可?”
“既然来了,总该做点事情,如果今晚我能把魔教分坛详细侦察一遍,对下次的正式行动岂非大有帮助!”
“你说得固然有理,但我总担心会打草惊蛇。”
“不会的。同时我也希望姑娘能一起进去。”
“什么?要我也一起去?”
“姑娘对里面的环境很熟悉,若能一起去,等于省了我不少麻烦。”
“你错了,正因为他们都认识我,所以我才不能去。若他们看到我,我拿什么理由向他们解释?万一被马寡妇或龙在天看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小燕子觉得惜春的话有理,只好决定一人进去。
惜春拦阻不住小燕子,也只有任由他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小燕子行动前交待道:“姑娘请别离开现地,免得我回来时联络不上。”
“燕少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那要看进行得是否顺利了,不过一定会在五更前回来。”
“好,我等你。”
小燕子随即全神戒备的进入谷中。
岂知刚进入谷口不远,耳边便响起一声喝问。
这声音竟是发自谷壁上方。
小燕子停下脚步,向上望去。
两边谷壁峭立如削,高可播天。在模糊的光线中,好不容易才看到大约离谷底约三四丈高处,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站着两个人影,不消说,这是负责谷口警戒的两名魔教教丁。
其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问道:“什么人?”
小燕子颇为镇定,从容不迫的答道:“奉命外出办事返回分坛的。”
“报L名来!”
小燕子早已有备,顺口答道:“张三阳。”
那教了顿了一顿道:“怎么没听说有你这么个人?”
“分坛里这么多人,你老兄不可能全认识吧?”
“分坛总共不到两百人,我当然全认识。”
“我是新来的。”
那教了顿了顿道:“上来让我检查一下!”
小燕子道:谷壁那么高,怎么上得去?“
那教了腾身一跃,立即落下地来。
小燕子不觉暗暗吃惊,一名负责站岗放哨的教丁,居然有如此造诣的轻功,这么看来,想攻破这座分坛还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那教丁落下地来,先仔细看了小燕子一眼,然后一伸手道:“把腰牌拿出来我看!”
小燕子把腰牌递了过去。
那教了看了一下,又交还小燕子,道:“进去吧!”
小燕子继续前行。
可能关卡只有这一道,一路之上再无其他拦阻。
盏茶工夫之后,谷道向左方弯去,再前进不久便进入一片颇为宽阔平坦的谷地。
这片谷地,当真显示出造物之奇。
但见四周全是高耸接云的山壁,使这谷地不但成了真正的岔地,简直可以形容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天井。
这时,小燕于反而有着无所适从之感。
因为这片谷地足有数十亩方圆,而里面住的不过百余人,在看不到房舍之下又到那里去寻找魔教分坛的真正所在呢?他漫无头绪的走着,终于发现在靠南边的山壁下出现了一排排的石屋,看来就像一处小村落般。
石屋外有两三个人影在游动。
分明是负责巡夜的魔徒。
为了不打草惊蛇,小燕子决定不再进一步行动。
事实上,他此来已经有很大的收获,至少已把里面的状况概略摸清,下次大队人马前来,他相信已经有资格做向导了。
于是,他循着原路出谷。
当将通向谷口时,他放轻脚步,紧贴谷壁而行,果然把上方负责警戒的教丁给瞒过了。
来到谷口外的约定之处,惜春很快便主动迎了上来。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莫非无法混进去?”
小燕子把经过说了一遍。
这时不到三更,两人又不能回去,只好轮流休息轮流监视。
直到天亮后,七巧借和白羽前来换班,小燕子和惜春才回去休息。
到达所住的民家,当三公主获悉昨夜情形后,经和王彤、江千里等人商议,一致认为事不宜迟,迟则有变,必须及早行动。
于是,三公主在江千里的陪同下,当即赶往青云崖,希望能把师父一道飞虹苟慧月请来助阵。
当晚,三公主和江千里又匆匆返回。
据说天雷老人仍未清醒,一道飞虹苟慧月无法离开。
如此一来,他们只有自己采取行动了。
本来,三公主有意当晚就采取行动。
但江千里则建议把时间改在第二天凌晨,理由是夜间视线不良,敌暗我明,攻击者势将处于不利地位。
三公主采纳了江千里的意见。
次日四更左右——所有的人都已起床,洗毕后立即提前用餐,并准备了一些干粮,然后各自装束妥当,携带兵刃,由小燕子和惜春带路出发。
到达谷口,天已微明。
这时在谷口外负责监视的是赵保和陈宏。
两人一见大队一马到来,立即迎来会合。
小燕子自告奋勇,他要先把谷口内那两名负责警戒的教了清除,于是,众人暂时在谷外休息。
小燕子独自进入谷内。
走不到几步,便已被谷壁上的教丁发现。
只听谷壁上有人喝问道:“什么人?”
小燕子道:“张三阳。”
“有腰牌没有?”“有!”
小燕子掏出腰牌,扬臂晃了一晃。
壁上大汉又喝道:“你上来,我要仔细查看一下!”
这正是小燕子所希望的。
三四丈的高度,在他来说跃上去不费吹灰之力,但他却必须装出很吃力的样子,一连纵跃了三次,才手攀足登的爬上了那块突出的巨石。
巨石上仍是两名汉子。
一名大汉道:“老弟,你的轻功很不错,是那一堂的?”
小燕子并不答话,闪电般双掌齐出。
只听两声惨呼!
两名大汉皆被击中前胸,身不由己摔下巨石,纵然当场未被击毙,摔下悬崖之后也全都摔死了。
小燕子腾身跃下,来到谷口向众人招了招手。
大队人马很快便涌进谷内。
小燕子仍是在前开路。
顿饭工夫之后,人马便已抵达魔教分坛之前。
魔教分坛坛主也早已率众来迎。
阵式列开之后,足有上百人之多。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三十四回 血洗魔窟
这边虽以三公主为首,但出面的却是王彤和江千里。
江千里低声问惜春道:“姑娘是否认识魔教分坛坛主?”
惜春道:“认识,就是当中穿黄衣的那一个。”
“他叫什么名字?”
“叫黄龙。”
“马寡妇和龙在天是否在里面?”
惜春搜视了对方的人马一遍,道:“好像不在里面。”
王彤再问小燕子道:“你是见过桂飘香的,是否在里面?”
小燕子早就留意对方阵中是否有桂飘香在,立刻摇摇头道:“晚辈没看到。”
站在后面的老妖婆史妙秋忙道:“桂飘香和另外两个女的算是这边的客人,她们不可能随黄龙出来的,待会儿把黄龙制服后,不愁捉不到她们。”
只听黄龙已经发了话,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闯进西天圣教分坛?”
王彤朗声道:“在下王彤,现任大内侍卫统领,奉皇上密旨,前来剿灭你们这西域魔教终南分坛!”
黄龙顿时双颊青筋暴起,冷声大笑道:“好哇!仅仅十几个人,竟敢口出狂言,这是你们自寻死路,待会儿怪不得本坛主手下无情!”
他说到这里,忽然两眼一直,视线停在惜春脸上。
他怔了一下,又道:“你……不是龙副堂主夫人吗?怎会和他们在一起?莫非是落在他们手中受胁迫而来?”
惜春叱道:“我叫惜春,别再在我面前提龙在天,不过你若能把他和马彩云交出来,我们王大人也许可以饶你不死!”
黄龙听惜春的口气,再想起她以前曾在宫中做过宫女,料定王彤所说的话可能不假,但他岂肯束手就缚?此刻黄龙已很快拿定主意,那就是将王彤带来的这一伙人来个一网打尽,岂非人不知鬼不觉,就算皇帝老儿也查不出来。
于是,他立刻下令手下的上百位魔徒们,将王彤一伙人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另外又派出十余人将分坛的进出口堵住,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以此刻的情势,三公主一伙人等于必须背水一战。
只听黄龙大喝一声道:“缩小包围圈,开杀!”
顿时杀声震天,魔徒们人如潮涌,兵刃交错的冲杀过来。
三公主这边以三公主、王彤、江千里、小燕子武功最高,四人分四方各当一面,其余武功较弱的,则在第二线迎敌。
这一场人如潮涌的近身搏击,直杀得昏天黑地。
魔徒们虽然人人身手不弱,但遇上了三公主、王彤、江千里、小燕子等人,根本无法招架,一个个被杀得有如剁瓜切菜一般,转瞬间便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渠。
偏偏魔徒们却又个个悍不畏死,明知非死不可,还是一波一波的涌向前来。
大约顿饭工夫之后,魔徒们已死去大半。
三公主决定不让对方留下活口,看看这边已压力大减,立刻率领惜春,怜花以及小道士白羽赶往分坛出入口,将堵住出入口的魔徒,不消半盏茶光景便已全数杀光,然后再返回继续大开杀戒。
这时魔徒们已剩下不足二十人,小燕子也直接和黄龙交上了手。
十几回合过去,黄龙已难以招架,心慌总乱之下,只好转身向分坛的石屋奔去。
小燕子岂能容他逃脱?他遥空一指,便将黄龙点倒在地。
当小燕子再回身时,魔徒们已全部就歼,果然是一网打尽。
于是,王彤下令,所有同来的人展开逐屋搜索。除马彩云、龙在天以及桂飘香等三妖女外,要一律格杀,绝不留下半个活口。
又是顿饭过去,在石屋内未现身的几十名魔徒也被全部杀光。
这一战,名副其实的血洗魔窟。
最令众人兴奋的是桂飘香等三名女妖也被逮住。
三公主命王彤带着韩涛、燕飞押着桂飘香三人先回民家,然后就在一间石屋内将黄龙提来审讯。
负责审讯的是江千里。
小燕子将黄龙提进石屋,然后解开他的穴道。
三公主、惜春、怜花、老妖婆都守在旁边。
黄龙对面前众人除惜春外,其余的一个也不认识,当他开穴醒来后,只是呆呆的不发一语。
江千里不动声色,问道:“你这分坛现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该心里有数吧?”
黄龙哼了声道:“要杀便杀,用不着多说废话!”
“你只要肯说实话,也许会饶你不死。马彩云和龙在天哪里去了?”
“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小子!休想在本坛主口中套出半句话来!”
江千里望望三公主。
三公主道:“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成全他吧!”
江千里扬手一掌,向黄龙前胸劈去。
黄龙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地毙命。
三公主吩咐道:“再到处仔细搜查一遍,绝不能让马彩云和龙在天变成漏网之鱼。还有,惜春到黄龙住处也仔细搜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人都已回来,并未发现一名活口。
至于惜春,也未能在黄龙室内找到解药。
三公主只好吩咐大家一起返回所住之处。
桂飘香、石榴、凤仙三名妖女被王彤单独禁闭在一间空屋里。
王彤曾对三女做过初步审讯,得知桂飘香在魔教小西天雷音寺地位不低,是一名香主身份。
至于在“迎春阁”化名石榴和凤仙的两名妖女则是桂飘香的心腹侍婢,女主人和心腹侍婢一同到妓院做妓女,这倒是罕见罕闻的事。
三公主回来后,先要小燕子和老妖婆再对三名妖女复审一遍。
小燕子把老妖婆招呼过来,道:“史老,现在该咱们两个去看看你师父了。”
谁知老妖婆竟然吓得发抖,打了个哆嗦道:“老身我……我不敢去!”
小燕子忍不住笑道:“真奇怪,你竟怕她怕成这种样子,她现在已经做了阶下囚,生死大权操在咱们手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她……她是老身的师父!”
“她不过教了你一点虫术,算什么师父?那有师父比徒弟年纪轻的,若论年纪,你做她的祖母足足有余了。”
老妖婆终于胆气渐壮,抖了抖肩膀道:“好吧!我跟你去,不过有什么话问她,一切以你为主。”
小燕子随即和老妖婆来到那个空屋。
只见桂飘香、石榴、凤仙都坐在地上,想必已被点了麻穴。
小燕子轻咳了一声道:“桂花,你该还认识在下吧?”
桂飘香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见老妖婆躬身施了一礼,道:“师父好,弟子史妙秋拜见你老人家!”
小燕子真恨不得打老妖婆一耳光,但他还是极力忍了下来。
桂飘香视线盯着老妖婆,叱道:“史妙秋,亏你还是西天圣教一名资深弟于,竟然做了投降变节的事,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干脆去死好啦!”
老妖婆全身发抖的道:“师父,弟子是弃暗投明,不是投降变节。”
桂飘香面色如罩寒霜,哼了一声道:“胡说,还不给我跪下!”
只听“扑通”一声,老妖婆已双膝跪了下去。
小燕子简直火冒三丈,喝道:“老妖婆,想不到你竟这样下贱,亏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让我说什么好呢?”
他嘴里这么说,内心却已暗生警惕。
看桂飘香的表现,显然是宁死不屈,为了要她为三公主除虫,绝不可把气氛弄得太紧张,否则万一她寻了自尽,岂不误了大事。
他只好缓下声音道:“桂花,你还没答复我的话!”
桂飘香冷笑几声道:“我当然认识你,那晚讲好了你要宿在我房里,为什么后来变了卦?”
“你问的等于废话,难道在下会心甘情愿的让你下虫吗?”
桂飘香视线再转向老妖婆,秀眉带煞的叱道:“史妙秋,你这个混帐东西,事情全坏在你一人身上!”
史妙秋依然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弟子做错了什么事?”
“那晚若不是你指点他,他怎会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弟子……”
“你以为我没看到你?我早就看到你扮成一个老头子,和他走在一起,而且还向我房里指指点点。”
老妖婆嗫嚅着道:“弟了既然已弃暗投明,就不得不帮他们做些事情。”
桂飘香双目圆睁,喝道:“好啊!你想找死?我现在就让你死!”
她说着,用力想将右掌举起,可惜因已全身瘫痪,根本无法举起手来。
岂知这一来正好壮了老妖婆的胆。
只见她霍地站起身来,冷哼一声道:“桂飘香,老身从现在起,已没有你这个师父了,你给老身做孙女还差太多呢!老身现在不打你屁股,就已经算对你客气了,你想要老身死,那是妄想!”
桂飘香顿时气得两眼发黑,险些昏了过去。
老妖婆犹自哺哺说道:“姓桂的,臭丫头,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老身怕了你吗?老身现在想杀你,比捏死一只苍蝇还要容易,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什么东西!”
桂飘香当真已被气结,那里还能说出话来?岂知老妖婆竟越来越火大,走过去左右开弓,一阵僻僻啪啪,把桂飘香打得翻倒地上,半晌不起来。
这时小燕子反而不得不连忙阻止,回身道:史老,该消气了,用不着再和她计较。“
老妖婆冷哼道:“若不这样,这臭丫头怎会知道老身的厉害!”
“她现在早就知道你厉害了,连我也怕你,好不好?”
“老身一见她就有气,小兄弟!现在就由你问她话吧!老身走了。”
老妖婆一转身便出门而去,嘴里仍在嘟嚷着骂个不休。
小燕子伸手把桂飘香拉起,语气平静的道:“现在该你消消气了,别理她!”
桂飘香双颊红肿,气喘吁吁的道:“你是亲眼看到的,这还像话吗?”
“是不是像话,算你当初看走了眼,教出这么一个欺师灭祖的徒弟来,下次再调个好的就是了。”
别看这几句似真不真、似假不假的话,竟然使得桂飘香对小燕子产生了好感。
她抚摸着双颊,半晌才缓缓仰起头来道:“你来看我是什么意思?”
小燕子一本正经的道:“这时除了你那不肖弟子史老婆子以外,和你认识的就只有我了!”
“你错了,你们三公主朱云和惜春、怜花也认识我。”
“她们虽然认识你,却和你谈不到有交情。”
“你和我又有什么交情?”
“我曾在你房间耽了很久,连你的床都上过,怎么说没有交情?”
“那时你是我的客人,我当然要招待你。”
“这就是交情,天下女人成千上万,我为什么在那种地方只认识你呢?这就是有缘。”
“既然有缘,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来?”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不能不防你在我身上下虫。”
桂飘香摇摇头苦笑道:“燕少侠,你错了,我下虫是看客下菜的,如果你是真心待我,我又何苦害你呢?”
“这话当真?”
“如果不相信,今夜我情愿陪你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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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笑话了,我现在已经不做那种事情了,我有什么理由找你陪。”
“就让我还你那一晚上的债,不好吗?别忘了,我曾白收了你十两银子。”
“那就以后再说吧!”
“你要订个日期?”
“先办完正事再说。”
“你说的正事我明白。”
“说说看!”
“为三公主朱云除虫。”
“既然你知道,那最好不过了。上次你那徒弟史妙秋为三公主除虫,一直无法根除,你这做师父的,当然要比徒弟高明。”
桂飘香此刻显然已意志动摇,默了一默道:“我如果把你们三公主的虫毒治好,她拿什么谢我?你又拿什么谢我?”
小燕子整了整脸色道:“你若不替三公主治虫,必定性命难保
……“
“我若替她治虫呢?”
“她一定会饶你不死,你还年轻,将来还有美好的日子等着你,总不会不希望活下去吧!”
“你能替我保证吗?”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愿意以性命担保。”
桂飘香转头望望石榴和凤仙,却没说什么。
石榴忙道:“香主就答应了吧!燕少侠说得对,咱们都还年轻,既然有活路,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桂飘香长长吁一口气,再望向小燕子道:“好,我答应!”
桂飘香开始为三公主治虫了。
为防她动别的手脚,老妖婆、惜春、怜花都紧紧守在旁边监视。
据桂飘香说,要想把三公主体内的虫毒彻底除尽,至少需三天时间。
因之,三公主决定继续留在终南山这处民家三天。
另外留下的则有江千里、小燕子、王重山、七巧僧、白羽、老妖婆等。
至于王彤,则带着韩涛、赵保、陈宏等大内高手又返回潼关。
这是因为他们必须再对“桃林居”下手,以便捉住马寡妇和龙在天。据王彤和江千里等人判断,马寡妇和龙在天必定已回到“桃林居”。
不过三公主有交代,要王彤和他的手下只负责监视“桃林居”的动静,等到终南山这边的人马也到过潼关后,再采取行动。
江千里闲来无事,决定带小燕子再到青云崖大荒洞一趟。
这次虽然洞门已开,但他俩却不敢逞自闯进,只能先到草棚找包忠夫妇。
据包忠说,苟慧月此刻仍在大荒洞中,至于天雷老人则已于昨夜醒了过来。
这消息简直让江千里和小燕子兴奋到了极顶,“返元大还丹”
果然真有起死回生之效,同时对苟慧月的感激也无以名状。
江千里迫不及待的道:“我和小燕子是否可以进去看看?”
包忠摇头道:“苟女侠有吩咐,没有她的许可,别人不能向里乱闯,江大侠不必急,她马上就会回来。”
果然,包忠刚倒了茶,一道飞虹苟慧月便进了草棚。
江千里和小燕子连忙起立相迎。
江千里抱拳深深一礼道:“苟女侠妙手回春,竟然真能让我那义兄苏醒过来,现在情形怎么样了?”
苟慧月揩试了一下额角的汗水道:“可是包老人家告诉江大侠的?他醒来后,神志也完全清醒,此刻已能开口说话了。”
江千里越发喜出望外,道:“他的眼睛是否已经复明?”
苟慧月略一迟疑道:“我现在已经开始为他进行复明手术,除药物外,另施以金针过穴之术,我虽然没有绝对把握,至少有七成以上希望。”
“时间上大约需要多久?”
“我希望能在三天之内完成手术。”
“我和小燕子现在是否能进去看看?”
“好吧!你们辛辛苦苦来一趟不容易,就随我来吧!”
进入大荒洞,江千里和小燕子都不自禁放轻脚步,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
跨进石屋,屋内点着油灯,照见天雷老人正躺在床上,手脚都在活动。
苟慧月回身示意不要声张,然后来到床前,低声道:“天雷,你那义弟江大侠和爱徒小燕子来看你了!”
天雷老人顿时脸上现出激动模样,似乎想要支撑着坐起来。
苟慧月急急俯身将他扶起。
只听天雷老人抖动着声音道:“他们在哪里?”
江千里连忙趋前几步,俯身握住天雷老人的手,声调急促的道:“大哥,兄弟在这里……”
小燕子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急急趋前叫道:“师父,徒儿小燕来看您老人家了!”
天雷老人伸出另一只手,把小燕子的手紧紧握住。
江千里兴奋得流下了眼泪道:“大哥,您现在总该明白了,苟女侠并没有忘怀于您,为了您,这些天来她不分昼夜为您恢复元气辛苦……”
这时天雷老人双目中也流下眼泪,点点头道:“当年她误会了我,我也误会了她,现在已用不着再解释了,但愿以后的日子……”
天雷老人再握紧小燕子的手道:“你下山后,是否一直跟随江叔叔?”
小燕子热泪盈眶的道:“弟子永远不会忘记师父自闭洞门前所训诫的那三件事,这半年来我一直跟随着江叔叔。”
天雷老人神色间现出安慰之意,道:“那我就放心了。”
又谈了几句,苟慧月示意两人必须离开。
两人回到草棚不久,苟慧月也回来了。
包忠夫妇又倒了茶。
江干里问道:“先前还忘记一件事,我那义兄当年曾身中西域魔教七煞毒针,苟女侠是否有办法为他疗去体内毒伤。”
苟慧月淡淡一笑道:“不必了。”
江千里讶然道:“为什么不必了?”
“我已用金针过穴之法测试过,他体内的毒针剧毒已全部消失。”
“怎会这样呢?”
“理由很简单,这半年多他不饮不食,血脉活动已完全静止,无形中他体内的毒针剧毒也因停止活动而自行消解。”
“这么说来,不久之后他便可以完全恢复正常了?”
“不错,他会恢复到像二十年前的他完全一样。”
接着,苟慧月问起三公主那边的事。
江千里道:“目前那边的人马分成两部分,三公主在这边疗治体内虫毒;江某的几名手下也全留在这边;王统领则带着手下的侍卫高手去了潼关,以便对‘桃林居’负责监视。”
苟慧月默了一默道:“如果那边的人手不够,我决定也去帮忙。”
江千里大喜道:“可是这边的事,苟女侠怎可放下不管?”
“我当然要在他完全复原之后才能到云儿那边去,说不定我会和他一起去。”
“那太好了,若有苟女侠和我那义兄亲自出马相助,一切就好办了。”
苟慧月从怀里掏出一只绿色玉瓶,倒出三粒丹丸,道:“上次云儿到这里来,曾说过惜春那丫头急需解药,江大侠就请把这三粒丹丸带回去交给惜春。
江千里喜出望外,伸手接过道:“据说惜春所需的解药是西域魔教独门所有,苟女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丹九可解百毒,我相信惜春体内之毒绝不会超出百毒之外,虽非独门研制,惜春服用之后照样也会有效。”
“那我就代替惜春多谢苟女侠了!”
你们现在就回去吧,我相信天雷一定会很快复原,不久的将来咱们再在潼关相见。“
卧龙生《燕子传奇》第三十五回 捷报频传
三日后,桂飘香声称三公主体内的虫毒已完全除尽。
经过老妖婆仔细检查,果然找不出余毒了。
三公主接纳小燕子的建议,决定留下桂飘香、石榴、凤仙一命。
不过,她却不愿立即把三人放走,以免又生后患。于是,便废了三人武功,要她们仍然随同行动,等到了潼关再说。
一行人马,很快便重反潼关,在客栈里与王彤等人会合。
据王彤告知,经过连日来的侦察,马寡妇和龙在天果然已回到“桃花居”。
王彤和江千里经过一番研商,在事不宜迟、迟则有变的顾虑下,决定当晚便采取行动,务必把对方一网打尽。
晚餐后,所有的人都齐集在后院厅。
由江干里和王彤分配任务。
除韩涛、燕飞留在客栈负责联络和看守桂飘香三人外,其余的人分成三组。
第一组是江千里率领王重山、七巧僧、老妖婆守住“桃林居”前门。
第二组人数最多,也是执行这次任务的主力。
计有三公主、惜春、王彤、赵保、陈宏,这些人负责守在秘道出口的砖屋内,以守株待兔方式准备将对方生擒活捉。
至于第三组,则是小燕子、白羽和怜花,他们仍扮成投宿客人模样,以便混进“桃林居”内部策应。
就在二更左右,当街市上已不见行人时,第一组和第二组全已在预定地点布置停当。
第三组的小燕子、白羽、怜花则来到“桃林居”侧门敲门。
敲了很久,才有人出来应门。
开门的又是小梅。
当小梅一眼瞥见小燕子等三人,立刻脸色大变,想把门关上已不及,只好急急转身就跑。
但她尚未跑出两步,便被小燕子一指点中穴道。
小燕子把小梅迅快的带到上次用餐的客房中,然后再解开她的穴道。
这间客房离后院尚远,只要小梅不出声喊叫,便不致惊动里面的人。
小燕子不得不先把小梅吓上一吓。
他以剑尖抵住她的咽喉,道:“你若喊叫,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肯合作,在下绝不伤你一根毫毛。”
小梅目瞪口呆的道:“你要我合作什么?”
“只要你说实话!”
“要我说什么?”
“马彩云和龙在天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他们……。”
“快说!”
“他们已知这几天外面风声很紧,都……都睡在秘道内的房间里。”
“好,你负责带路。”
小梅全身颤抖的站起身来,出了客房向后院走。小燕子、白羽、怜花各自手横兵刃,紧紧随在后面。
很快便到达跨院设有秘道的那间房间,白羽和怜花主动把床铺移开。
小燕子自然不能让小梅先下去,立即交代怜花道:“姑娘和我先下去,小道士请殿后。”
当两人下去不久,小梅也落下地来。
接着是白羽随后跃下。
小燕子低声吩咐小梅道:“现在又该带路了,走路脚步要轻,别发出声响。”
小梅点了点头,向前走去,果然脚步很轻,未发出半点声息。
大约走了几十步,刚转过一条弯路,小梅停下脚步道:“我们大掌柜的和二掌柜的就在这房间里。”
小燕子此刻视力已渐渐适应,转头看去,果然洞壁上现出一扇术门,便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不可能睡在一个房间吧?另外一人住在哪里?”
小梅道:“夫人不在时,他们本来就常常住在一个房间里,店里的人也都见怪不怪。”
小燕子正准备冲进去,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小梅已闪电般向前奔去,一面大叫道:“大家快准备行动,他们已进入秘道来了!”
就在小燕子这一怔之间,小梅早已人影不见。
顷刻之后,秘道中已涌出七八条人影,直向小燕子等人冲来。
小燕子、白羽、怜花急急挥动兵刃迎敌。
那七八名男女虽然个个身手不弱,但如何是小燕子、白羽、怜花三人对手。尤其小燕子人在最前,一柄剑出招如闪电警鸿,很快便砍倒了好几个,其余的一见不妙,只好回身奔逃。
在奇暗无光之下,小燕子等人又不谙秘道内的路线与环境,余下的几人很快便踪影全无,连声音也不闻半点。
于是,小燕子、白羽与怜花只有展开逐屋搜查。
虽然搜出了几人,但并无马寡妇和龙在天在内,连小梅也不知那里去了。
三人只有重复的继续搜寻,最后还是毫无所获。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通道上响起了一个娇脆的声音道:“燕少侠,你们在哪里?不必搜了。”
三人听出是惜春的声音,连忙循声找去。
很快便找到了,果然是惜春站在通道上。
小燕子问道:“姑娘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不必搜了?”
惜春道:“这条秘道我清楚,自然是从后面出口进来的,三公主和王大人他们已捉到七八个,马彩云和龙在天都在内的。”
小燕子大喜道:“是否还有漏网的?”
“听说守在前面的江大侠生擒活捉的更多,足有十几个。”
“三公主现在准备怎么办?”
“三公主和王大人商议后,咱们的人马决定进驻‘桃林居’。”
“这里原有的人呢?”
“也让他们仍住进来,生意还是照做,只是换了掌柜的而已。”
“是否由姑娘做掌柜的?”
“也许吧!不过表面上还是马彩云。”
“我们三人现在怎么办?”
“你们三位请回到后院,待会儿所有的人都会押过去。”
惜春说完话,很快又回到后面出口。
小燕子、白羽、怜花返回后院不久,另两组人马便已把马彩云、龙在天以及他们的手下押到,足有二十余人之多。
三公主吩咐把马彩云、龙在天押进客厅,其余的人全暂时留在天井里。
当小燕子进入客厅时,三公主、江千里、王彤、惜春已全到齐了。
地上躺着一男一女,正是龙在天和马彩云。
他们已被点了穴道。
三公主吩咐道:“解开他们的穴道!”
王彤上前在两人身上拍了几下,一男一女睁开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时,客厅内所有人的视线皆集中在两人身上。
龙在天在五旬左右,身材魁梧高大,两道浓眉,双目精光炯炯,一脸阴鸷险恶的神色。
马彩云果然天生尤物,鹅蛋脸,柳黛眉,肤白似雪,凤姿绰约,尤其眉目之间,顾盼生姿,一派勾人心魄的淫妇模样。
龙在天一睁开眼,视线便盯住惜春。
他咦了一声道:“怎么是你?”
惜春咬牙切齿的道:“龙在天,你现在总该认识我了吧?”
龙在天张口结舌了半晌,才龇牙咧嘴的道:“夫人,咱们是……
夫妻……“
惜春哼道:“谁和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作夫妻?龙在天,你还想活命吗?”
别看龙在天一向作威作福,到了这种地步竟没有半点骨气,竟然一下子由坐变跪,道:“夫人,只要你肯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先把解药拿出来!”
“解药放在马堂主房里,那绿色地瓶子里足有几百粒,另有一只白色小瓶,服下之后可以一次断根。”
只听三公主道:“惜春,先去把解药找来,现在由我来问他几句话。”
惜春应声而去。
三公主不愿让马彩云知道如何处置龙在天的事,先一指将马彩云点昏过去,才不动声色的问道:“龙在天,还认识我吗?”
龙在天哪里还敢正视三公主,打了个哆嗦道:“三……公……
主……饶命……“
三公主咬了咬牙,冷笑道:“你已罪大恶极,连上天都容不得你,我又岂能再让你活下去?”
“二公卞……饶命……”
“你当初的胆子哪里去了,为什么就这么没有骨气!”
三公主说到这里,望向小燕子问道:“燕少侠,你和小道士、怜花是否在地道里杀过几个人?”
小燕子点点头道:“大约杀了他们四五个。”
这时只见惜春拿着两瓶解药走了进来,道:“禀三公主,解药已经找到了。”
三公主吩咐王彤道:“现在就请王大人派几个人押着龙在天由后面地道出去,顺便把那几具尸体也带出去。”
王彤问道:“三公主准备怎样处置这姓龙的?”
“就在后面山下挖个坑,将那几具尸体掩埋。至于这姓龙的,。
不必先杀死,就把他活埋了吧!“
惜春忙道:“三公主,婢子也想跟着去,以便亲手把他活埋。”
三公主卢点头道:“你就跟王大人一起去吧!”
于是,王彤点了龙在天穴道,挟在腋下便与惜春出了客厅,再把陈宏、赵保、王重山一起叫去。
这时,天井里的二十余人也全被点了穴道,由七巧借、白羽和老妖婆负责看守。
三公主问江千里道:“江叔叔,你看该怎么处置马彩云?”
江千里道:“最好不必严刑逼供,既然必须让‘桃林居’继续营业,就该仍让她主持这里的店务。”
三公主道:“我也这么想,待会儿就由江叔叔决定如何处置吧!”
江千里不愿径自作主,忙道:“三公主还是在场的好,江某处理若有不妥之处,不妨随时加以裁示。”
三公主谦逊的道:“江叔叔言重了,既然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不过一切还是以您为主,我只是在必要时也许会加入一点意见。”
江千里不再礼让,吩咐小燕子道:“把马彩云的穴道解开!”
马彩云悠悠醒转,四下张望了一眼。
她怔怔的问道:“龙副……不……龙在天呢?”
江千里不动声色道:“已经问完了话,而且他已经从实招认,现在已把他暂时送往别处去了。”
马彩云一双媚眼直眨的道:“他……他招认了什么?”
江千里不疾不徐的道:“他招认他的,你招认你的,现在是我问你话,而不是你在问我话。”
马彩云双眸脉脉的注视着江干里,道:“我猜得出,坐在旁边的那一位是金枝玉叶的三公主,你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江干里淡淡一笑道:“好说,在下江千里,一个区区无名的江湖小卒,马堂主可能不会听说过。”
马彩云神色一变道:“什么?你是鼎鼎大名的江千里?难怪连三公主也要以你为主,你想要我招认什么?说吧!”
“我已知道你是堂主身份,被派在潼关主持‘桃林居’,不知你这堂主归谁管辖?”
“终南分坛。”
“你和终南分坛平常如何联系?”
“那边的黄坛主有事时会派专使前来传达令谕,我这边有事时也会派专使过去。”
“终南分坛最近是否有人来过?”
“我刚从分坛回来不久,短时间内那边用不着再派人来。”
由马彩云的对答听来,说的全是实话,同时也可断定她和龙在天是在终南分坛出事前离开的,因之并不清楚分坛已遭血洗的事。
江千里略一沉吟道:“外面的人都叫你马寡妇,可见你是有过丈夫的人,那人是谁?是死了还是已经和你离异?”
马彩云凝眸转了一阵,道:“这些事你也想知道?江大侠不觉得问得太多了吗?”
江千里顿了顿道:“好,江某不问这方面的事就是,只要你肯合作,江某愿意当着三公主的面,向你提出保证!”
“保证什么?”
“不但留下你一命,而且你若有功,说不定将来还会论功行赏。”
“江大侠要我合作什么?”
“这家‘桃林居’继续由你出面主持,至于对外联络,当然一切由我们负责。”
马彩云缄默了半晌,道:“要我替你们立功,指的就是这个?”
江千里不动声色道:“这只是一部分,另外还有其他的事。”
“什么事?江大侠就请说吧!我现在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为了活命,还有什么不肯答应的。”
“很抱歉,现在又要谈到你的私事了。”
“为什么又要问我的私事?”
“因为你的私事也许是我们的公事。”
“你问吧!”
你和河南巡抚马文中有没有来往?“
马彩云两眼直眨的道:“江大侠连这种事也想知道?”
江千里颔首道:“我刚才说过,这是我们的公事。”
“我曾见过他。”
“在什么地方见过?”
“开封。”
“你到开封做什么?”
“那是一年前,我奉分坛之命到过一次开封,并接受过他的招待,仅此而已,”
“好,江某相信你的话,现在江某要提到第二个人,你和这人不但有来往,而且来往密切,这是江某调查得很清楚的一件事,你若抵赖不招,那就别怪江某手下无情。”
马彩云双颊抽搐了几下,睁大两眼道:“我已表示过愿意合作,江大侠又何必再来吓人?”
江千里带点歉意道:“江某是不得不如此。”
“你要提的第二个人是谁?”
“赵二堤!”
马彩云立时双颊胀红,低下了头。
江千里整了整脸色道:“你和他不但来往密切,关系更是密切,这方面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马彩云头垂得更低,顿了顿道:“江大侠为什么忽然提起他来?”
江千里语气平和的道:“我要办一件事!”
“办一件什么事?”
“要他来一趟潼关和你见面。”
“我有什么资格要他非来不可呢?”
“亲笔写一封信,他一定会来。至于信上写些什么,由江某决定,你只要照抄就成。只要写了信,他来不来,那就不是你的责任了。”
“好,我写。”
“明天还要做生意,你现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接着,江干里再吩咐小燕子等人,把天井中“桃林居”原有的人全解开穴道,并由马彩云仍以主人身份出面向他们解说。
“桃林居”这些下人,包括厨房做菜的、烧饭的、跑堂的、。打杂的,除少数几个属于魔教教了外,其余都是雇来的。
为了活命,为了生活,他们当然愿意合作,尤其连他们的主持人马彩云都已经投了降,他们谁还敢反抗?当下,个个都不声不响的回去休息。
江千里特别规定,不准他们再进入秘道,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后院里。
不久,王彤带着惜春、王重山、赵保、陈宏执行任务完毕回来了。
于是,众人又回到客厅议事。
经商议结果,决定了几件事情。
他们带来的人马,半数住在地下秘道石室,半数分别住在地上的后院和跨院,并分别负责监视“桃林居”原有的人以及工作监督。
其次,将住在客栈的人也调回“桃林居”,桂飘香、石榴、凤仙三人则充任女招待,正好可将被杀的几人人数补齐。
为了监督方便,小燕子、白羽、王重山同陈宏、赵保等年轻一辈的,也全都配合照料店务和工作。
马彩云当晚便写好了给赵二堤的亲笔信。
江千里特派罗汉七巧僧送往开封,当然到达开封以后,七巧僧必定再转手送到赵二堤手上,自己不便出面的。
当晚直忙到四更将尽,才各休息。
为防生变,并仍派出警戒和巡夜的人。
现在,三公主、王彤、江千里一行十余人等于已在“桃林居”长住下来,以便等待赵二堤到达。
另外,王彤派出韩涛,快马加鞭进京面呈。
除了奏报三公主和他们一行人在潼关的现况外,并请示是否该对马文中采取行动。
三日后,由终南山来了两人,他们赫然是天雷老人岳天雷和一道长虹苟慧月。
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天雷老人的两眼已经完全复明。据苟慧月说,天雷老人体内的剧毒也已无形消失,武功也一如往昔。
当下,江千里、小燕子等人喜出望外的把天雷老人和苟慧月接待在客厅里,其他的人闻讯后也都涌进客厅拜见。
三公主也立即赶来。
这两人,一位是她的师父,另一位则是和师父关系最密切的人,对天雷老人,她照样也执弟子礼拜见。
当晚,三公主设下盛筵,为天雷老人和苟慧月接风洗尘。
酒店是自己开的,“桃林居”有最好的厨师,这顿筵席的丰盛精致,自不待言。
天雷老人和苟慧月因己多年不再过问武林中事,本欲次日即返回终南山大荒洞,但经不住三公主、江千里、王彤等人的苦苦恳求,而且这次又是为朝廷出力报效,终于答应留下来助阵。
有了这两位当代盖世高人的相助,对这次平乱,越发给三公主、王彤、江千里等人增加了无比信心。
半个月后,赵二堤真的来到潼关。
马彩云是他的情妇,情妇有急事约他前来,而他对马彩云又早就思念不已,焉有不来之理。
至于前往开封送信的黑罗汉七巧僧,在任务达成之后于前一日返回。
赵二堤只带有两名亲信随后,他先把两名随从和马匹安置在客栈,然后一个人来到“桃林居”。
“桃林居”是赵二堤往返西域必定落脚之处,即使不到西域,他每隔一段时间也必定抽空来和马彩云幽会。
因之,对这里他是最熟悉不过。
进人店门,店伙们多半还是老面孔,纵有几个陌生面孔,他也会认为是新来的,并未起疑。
首先迎上来招呼的是小梅,小梅因为是马彩云的心腹,人又生得娇俏伶利,赵二堤和她最熟悉不过。
小梅透着亲切无比的笑容,施了一礼道:“是什么风把赵爷吹来了,快到后院客厅请坐!”
赵二堤也堆着笑脸道:“老板娘在吗?”
“在里面,婢子现在去通知她赵爷来了!”
“不必啦!我直接到她屋里去也是一样。”
马彩云的卧房,赵二堤是轻车熟路。
他来到后院,便揭帘直入。
只见马彩云正在对镜梳妆。
别看赵二堤面团一副斯文和气模样,见了马彩去却是丑态毕露,饿虎扑羊般的就把马彩云由后面拦腰抱住。
马彩云被吓了一跳,但却还是嗲声问道:“是哪一位这样不老实?”
赵二堤嘿嘿笑道:“小宝贝,除了我,谁敢对你这样亲热?”
“原来是赵爷,快放手!我倒茶给我喝!”
赵二堤松开手,径自在床沿坐下,两眼依然不停的在马彩云身上转来转去。
马彩云用快动作梳好头,整好妆,连忙倒了一杯热茶奉上,一面笑靥迎人的道:“人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赵二堤接过茶,涎着脸道:“大妹子下令要我来,就像圣旨一样,我赵二堤怎敢不来呢?”
“一路辛苦了!”
“只要能看到你,再辛苦也值得!大妹子,信上只说有要紧的事要我来,也不说明白,究竟是什么事?”
“还不是人家想你。”
赵二堤咧嘴笑着道:“咱们真是心心相印,你想我,我又何尝不想你。来!现在就上床叙叙旧情吧!”
马彩云斜睨了赵二堤一眼,道:“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现在是大白天,他们随时都会有事来找我,等夜晚生意打了烊,那时随你怎么样便怎么样。”
“说的也是,近来生意还不错吧?”
“还不是老样子。”
赵二堤忽然神色变得正经起来,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向消息灵通,也许早就听到耳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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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彩云哦了声道:“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大内侍卫统领王彤带着不少手下月前曾到过开封,然后又转往洛阳,硬是把鱼化龙新设立的水陆两寨逼走,尤其陆寨伤亡惨重,连寨主白虎都死在他们手中。”
“这事我也听到一些,你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来?”
“因为王彤一伙人,据说并未回京,说不定会在潼关出现,所以你要特别小心。”
“你放心,凭我马彩云,还不至于吃他们的亏,。终南分坛黄坛主也为这事加强了戒备。
马彩云说到这里,站起身来道:“你先坐会,喝杯茶,我还要到外面交代他们几件事,马上就回来陪你。”
赵二堤喝了口茶道:“你去吧!要快些回来!”
这时江千里和王彤等人早已得知赵二堤到来,只因赵二堤在马彩云房里,唯恐伤及马彩云,不便下手而已。
马彩云来到外面,王彤和江千里等人早已等候在客厅里。
马彩云见了王彤和江千里便道:“人在我房里,现在王大人和江大侠就请快快采取行动吧!”
王彤道:“你尽可冷不防点了他的穴道。”
马彩云带着歉然神色道:“他的武功实在太高了,万—一击不中,我这条命只怕就没有了。”
江千里道:“那就由咱们自己动手吧!”
于是,江千里、王彤、小燕子以及马彩云全来到天井。
江千里向马彩云使了个眼色。
马彩云立即向屋内叫道:“赵爷,有人来找你了!”
赵二堤来到门口,当他一眼瞥见门外众人,不由脸色大变。
但他很快便又镇定下来,望着王彤和江千里一抱拳道:“原来是王大人和江大侠,幸会,幸会!”
王彤喝道:“赵二堤,用不着再来这一套,你是乖乖受缚呢?还是仍想反抗?”
情势至此,赵二堤已用不着再装模做样了。
只听他冷笑了几声道:“你们想拿就拿吧!赵某人虽然落了单,也绝不会向你们屈服的!”
接着,手指马彩云大骂道:“好一个贱人,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把我骗了来,你身为圣教堂主,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马彩云冷哼了一声道:“赵爷,可惜你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赵二堤咬了咬牙道:“待会儿赵某人定把你这贱人碎尸万段!”
“那就待会儿再谈吧!”
赵二堤料定依目前情势,若冲到天井,势必无法招架,只有在门内待敌方为上策。因为这样对方只能冲进来一人,以一对一,至少可以自保,若能将来人制住作为人质,说不定就可脱出重围。
于是,他猛吸一口真气,全神戒备,只待对方来攻。
江千里望了小燕子一眼道:“进去把他拿下,要活的!”
小燕子应了一声,大步向门内走去。
赵二堤反而有些怔住!江干里怎会要一个无名小卒前来送死,莫非其中有诈?他心念尚未转完,小燕子早已冲了进来,一出手便迫得赵二堤连退两步,大感吃惊!
赵二堤虽然身手奇高,但是遇上了天雷老人的衣钵传人小燕子,却实在是难以抗衡。两人在屋内对拆了不到十招,赵二堤便被小燕子一指点中麻穴,重重的摔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江千里叫道:“把他带到客厅!”
小燕子提起赵二堤,到达客厅,再把他摔回地上。
这时江千里和王彤早已在客厅坐好。
站在一旁的尚有马彩云、白羽、惜春等人。
王彤笑道:“赵二堤,想不到吧?现在还有什么话讲?”
赵二堤怒目横眉的道:“王大人,你身为大内侍卫统领,为什么知法犯法?”
王彤冷笑道:“王某犯的什么法,你说!”
“赵某只是一名寻常百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
“姓赵的,你未免太客气了吧?天下可有你这样的寻常百姓吗?”
“你说赵某那一点不寻常?”
“你敢说你不是西域来的?”
“但西域也是大明国土,西域的人来到中原犯法吗?”
“你敢说不是马文中的同党?你领导数百名手下专替马文中卖命,难道还能否认?”
“王大人,就凭你讲这种话,就可证明是存心和我赵某人过不去!”
“王某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马大人是朝廷的命官,他的官职是当今皇上封赏的,赵某协助他维护地方治安,做的是件大大有功的事,王大人方才说那种话,未免太岂有此理了吧?”
“赵二堤,你就再狡辩,也半点用没有,你以为王某弄不清马文中的出身来历?他根本就是西域魔教派来图谋颠覆大明江山的。”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在开封时不对他下手?”
“那是时机未到。”
“这么说,现在是时机到了?”
“不错,尊驾是马文中的左右手,等王某把他的党羽各个消灭,也就是马文中解京受审的时候到了。”
赵二堤怒目圆睁,脸孔发青,但却不再开口。
江千里道:“王老弟不必再问了,不妨把他押到地道内石室中再说。”
王彤对江千里一向言听计从,随即将赵保、陈宏叫来,把赵二堤押进了地道内的石室。
王彤这才问道:“江兄为什么不让兄弟多问他几句话?”
江千里道:一难道老弟还看不出,此人对西域魔教已中魔太深了,想要他弃暗投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老弟一旦对他逼迫太甚,他很可能就会自行了断,到那时候岂不弄巧成拙?“
“江兄的意思是想把他暂时留下?”
“不错,留下他做人质,将来对付马文中,咱们必定可以省下不少力量。马文中手下的力量,赵二堤和鱼化龙是两大支柱,现在马文中失去赵二堤这一臂助,也就只能靠鱼化龙了。”
“是否要先消灭了鱼化龙,才能对马文中下手?”
“希望如此,但却不容易做到。马文中并非等闲人物,鱼化龙也不像赵二堤这么容易就手到擒来,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韩涛刚进京面圣不久,至少要十天后才能回来,在这期间江兄认为咱们是否还该有别的行动?”
“一动不如一静。否则若马文中先有心里准备,以后的行动反而不易进行了。
又谈了一会儿,众人便各自离开客厅。
三公主等一行人众一直在“桃林居”深居简出。
“桃林居”的生意则是照常营业。
一向四海为家行踪不定的江千里等人,还是首次尝到这种蛰居生活。
十日后,派赴京师的韩涛快马加鞭返回潼关。
他带来皇上的密旨,要王彤等人对马文中采取行动,然后解京问罪,若在迫不得已情形下,也不妨先斩后奏。
另外,皇上又颁发了几道调派少林、武当方面协助平乱的密旨,一并交给王彤处理。
王彤立即手捧密旨往见三公主。
三公主并未多说什么,只交代王彤和江千里商议如何行事。
王彤再来见江千里。
江千里似已胸有成竹,要王彤将人马立即起程先行开往洛阳。
王彤再征询江千里的意见道:“是否该先派人持皇上密旨到少林、武当方面调派高手也到洛阳会合呢?”
江千里摇头道:“最好不必,马文中和鱼化龙眼线众多,一旦少林、武当方面赶来支援,反而容易消息外泄。”
“江兄认为我们的力量够吗?”
“那要看是采取什么方式,如果马文中已事先将兵力部署妥当,咱们的人手的确不够,但若以智取方式让他自投罗网,咱们现在的人手反而大多了。”
“好,就依江兄的计划行事。”
“回头我再和义兄以及苟女侠商议一下,明天咱们就启程赶往洛阳。”
就在翌日凌晨,三公主一行人众以秘密方式离开了潼关。
随行的原班人马中,仅留下韩涛一人,增加的则是两位当代高人——天雷老人岳天雷和一道飞虹苟慧月。
至于韩涛留在潼关,不外是暂时负责主持“桃林居”。
因为“桃林居”自马彩云以下,有二十余人,一旦宣布歇业,很多人势将断了生计,而且他们被遣散后,三公主、王彤等人的行踪,便很容易泄漏出去。所以,不得不留下韩涛暂时主持。
不过,韩涛担心马彩云等人生变,已事先约来十几名丐帮弟子中的高手前来帮忙,如此一来,“桃林居”原有的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何况他们又都已经被废了武功。
三公主等人仍扮成商贾和眷属模样。
有的且已易了容,至于赵二堤,自然也在严密监控下随同行动,被软禁在一乘轿骄里,他是最有利用价值的人质,王彤和江千里当然必须加以利用。
随同赵二堤赶来潼关的那两名亲随,则已在制服赵二堤的当晚被小燕子和白羽两人诱出客栈,在山野间加以处置了。
数日后,三公主一行已到达了洛阳,为了避免招人耳目,他们仍住在位于邮山脚下的祝宅。
祝香亭老夫妇一见恩人们再度前来,真是喜出望外,当即率同爱女祝月英、幼子祝英杰以及长工许有田和女庸迎出大门之外。
据祝香亭说,邙山以及黄河南岸的水陆两寨,自撤走后并未再来,洛阳地面这些天来一直十分宁静。
当晚,祝香亭夫妇设下盛筵款待随同三公主前来的大队人马。
王彤、江千里、天雷老人、苟慧月经过一番计议,决定将马文中诱来洛阳,以便就近逮捕。
这是因为开封是马文中的根据地,他的手下力量几乎全在开封,若是在开封行事,势必遭到他手下势力反扑,双方也势必造成极大伤亡,因此认为还是以兵不血刃,方为上上之策。
计议既定,由王彤亲至城中面见罗知府。
由罗知府谎报情况,诱使马文中前来洛阳。
罗知府和马文中并无渊源,而且一向忠心为国,当然照计而行。
五日后,马文中果然只带了少数亲信,来到洛阳。
罗知府立即派人到祝宅向王彤报信。
当下,王彤会同江千里、小燕子以及七巧僧、白羽等人迅速赶往府衙,在罗知府的书房中毫不费力的便将马文中一举擒获,当即解往祝宅。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那就是鱼化龙已被薛百胜暗杀,为朝廷消除了一桩心腹大患,也使马文中的手下失去反扑的力量。
王彤当晚便派人到撞关,通知韩涛由潼关直接返京,至于“桃林居”则仍交由马彩云主持。
次日,三公主、王彤、赵保、陈宏、惜春、怜花等人便起程,押解马文中、赵二堤回京。
本来,三公主和王彤一再要江千里、小燕子以及天雷老人、一道飞虹等共同进京,并接受皇上封赏。
但天雷老人、苟慧月、江千里等人都碗言谢绝。唯有薛百胜,他因立功最大,三公主和王彤非要他进京受赏不可,薛百胜起初也坚持不肯,最后在盛情难却之下,也就只好随同进京了。
三公主和王彤等大内高手押解马文中启程北上后,天雷老人、苟慧月、江千里、小燕子以及七巧僧、白羽、王重山等人仍留在祝宅,另外还留下小燕子的父亲燕飞。
原来小燕子要和祝香亭的爱女祝月英成亲了。
这喜讯是天雷老人和苟慧月共同宣布的,连当事人小燕子事先都毫不知情,江千里和燕飞事先也都蒙在鼓里。
原来当天雷老人和苟慧月住进祝宅的第三天夜晚,祝香亭便来向他们两人为女儿求亲。
天雷老人和苟慧月都已见过祝月英,而且印象至佳。只因天雷老人已知苟慧月有意把三公主、小燕子撮合成一对,故而不便表示意见。
岂知苟慧月竟欣然同意。
她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已知三公主和小燕子之间,虽然多日相处,似乎并未建立起应有的感情,而且小燕子在天雷老人的教诲下,注定是江湖中人,不宜和皇家沾亲带故,齐大非偶,必须引以为戒,因之才做了这项决定。
两日后,小燕子和祝月英举行了文定仪式。由双方家长燕飞和祝香亭等亲友参加。
又过了一天,小燕子陪同父亲燕飞回京,以便和母亲团聚几日。
至于天雷老人、苟慧月、江千里等人,也决定暂回终南山大荒洞,等小燕子由京城返回后,再继续他们的武林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