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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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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 《天涯情侣》
第一章
“天马霜衣”中提及林寒青运集全身功力,和那奇热对抗之时,只觉奇热在全身流动,难以抗拒,但这般置生死于度外,松动功力,任凭那奇热蔓延侵袭时,反而觉得忍耐之力大为增加。但觉腹中的奇热,一阵强过一阵,神智逐渐被烧的晕迷过去。
待他由晕迷?清醒过来时,东方天际已泛升起一片鱼肚白色,不知不觉间,竞在这荒凉的草地上睡了一夜。
晨露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湿透他的衣履。
林寒青伸展一下双臂,缓缓站起身子,只觉有如生了一场大病,全身软绵无力,挣扎着爬起身子,辨识了一下方向,缓步向前行去。
他忽然惦记起那阴阳罗刹起来,只觉茫茫天涯中,只有那一个知已,他必需赶赴那唯一的约会,因为,从今之后,也许永远无人再根他订下友好之约。
哪知何时何地,那如火焚身的奇热,再会发作,也无法预料能否在相约的时间中,赶到那约会之处,但那约会,和那丑怪的女子,此刻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李中慧那娴雅的风姿,白惜香那楚楚动人的娇态,如他心目中,都已是明日黄花,如果还有些什么,也只是永远埋在葬在心底深处的一段往事。
毁容后的自卑,是他觉得自己和人间有了一段深长的距离,只配和那被世人视为丑怪的阴阳罗刹相处一起。
这是一段艰苦的行程,沿途上那奇热复发了一次,但他已不再运气抗拒,直到日落西山,才到本和阴阳罗刹的约会之处。
只见一个长发披肩,身段美好的女子背影,正坐在那块大石上,呆呆的望着晚霞,神态是那么安详、娴静。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
“姑娘,在下身中热毒,行动不便,不能如约赶来,但我已尽了最大的心力了。”
那背影缓缓的转了过来,启唇一笑,道:
“林相公!”
林寒青看了那张面孔,在晚霞映照下,娇艳若三春桃花、柳眉、瑶鼻、大眼睛。
他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口中茫茫然说道:
“你是白姑娘?”
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嫣然一笑,道:
“嗯!林相公,我是白惜香。”
林寒青只觉脑际间轰然一声,全身起了一阵剧烈的抖动,说道:
“你怎么还认识我啦?”
白惜香道: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林寒青伸出手摸着脸上突起交错的花纹,说道:
“我不是变了样么?”
白惜香星目流转,打量了林寒青一阵,道:
“你哪里变?不是和过去一样?”
林寒青茫然说道:
“这就奇怪了。”
白惜香道:
“奇怪什么?”
林寒青道:
“那西门玉霜,在我脸上用刀子刻了很多疤痕,还涂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颜色,怎么还是和过去一样呢?”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很害怕自己变的丑么?”
林寒青道:
“男丁汉大丈夫,纵然是生的丑些,也是没有关系。”
白惜香道:
“这就对了,那西门玉霜纵然能在你脸上留下很多疤痕,涂上五颜六色,但她却无能改变心中所思、匹夫不可夺志,难道你为了你自己变的丑了,就迁恨人间,改变志向?”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我没有这么想。”
白惜香娇媚一笑,伸手拍拍那大石头,道:
“你坐下来。”
林寒青越趄不前,迟疑良久,才前行两步,席地而坐,道:
“我坐这里也是一样,姑娘有什么指教,尽管吩咐。”
白惜香道:
“你不肯和我坐在一起,可是觉着自己太难看了?”
林寒青讪讪道:
“不是……”
白惜香道:“那是因为我太好看了?”
林寒青道:“姑破娴雅高贵,乃瑶池仙子。”
白惜香道:“只是看我的外形而言,如是我有一天,也被那西门玉霜毁去了面容,你对我是否还像现在一般?”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在下自信会对姑娘更好一些。”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
“你现在已经对我很好,那时,要对我更好,也就不论什么事,都依着我,宠着我么?”
林寒青道:“正该如此。”白惜香笑道:“这么说来,我比那李中慧有福多了。”
林寒青长叹一声,道:“可惜在下这副尊容,实不便和姑娘常处在一起。”白惜香道:“如是你仍然是那般潇洒英俊,世上女孩子,个个都对你喜爱异常,那也用不着我白惜香来……”两颊一红,突然住口不言。
林寒青缓缓站起身子,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只是我林寒青别有所谋,有负盛情,在下这里先行罪了。”抱拳一个长礼,回头大步行去。
白惜香幽幽说道:
“你站住。”起身追去。
林寒青行了几步,突觉丹田热气泛升,迅速的向全身散开,霎时间,头重脚轻,步履不稳,一跤倒在地上。
白惜香急行了几步,已然有些娇喘,林寒青摔在地下,她似是自知无力扶起,缓缓向林寒青身边的坐下去,伸出纤白的玉手,按在林寒青左腕脉息之上,柔和地说道:“你病得很厉害。”
林寒青道:“我不起病,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白惜香道:“什么暗算?”
林寒青道:“我吃下了一种奇怪的药物,每隔一段时间内腹中就发出一股奇热,很快的遍布全身。”
白惜香道:
“可是很难过去么?”林寒青道:“全身如置于大火之中,姑娘快请离远一些。”
白惜香道:“为什么?”
林寒青道:
“现在,奇热已经蔓延向我的四肢、百脉,再过片刻,我即将被那奇热热得神志晕迷,那时,只怕连姑娘也不认得了。”
白惜香突然深手入怀,取出两枚金针,刺入林寒青的穴道之中。
她这金针过穴之法的奇效,两针刺了,林寒青顿觉奇热减去了不少,心中大感惊奇,暗道:这白惜香果非凡响。只听白惜香柔声说道:“现在怎么样了?”林寒青道:“姑娘妙手回春,纵然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是难以及得。”
白惜香笑道:“夸奖!夸奖!那奇热可是减了一些?”
林寒青道:“减的多了。”
白惜香眨动两下圆大的眼睛,笑道:“今夜月色一定很好。”林寒青抬头看看天色,已是暮色苍茫时分,天际间已亮起几点星光,心中暗暗忖道:天已入夜,何以那阴阳罗刹仍不见来,难道她来过又去了么?想到黠然之处,不禁长长一叹。
白惜香道:
“你叹的什么气?可是因为你要会的人,失约未来么?”说话之间,又拨出一枚金针,刺入林寒青的穴道。
林寒青浅浅一笑,道:
“不错,我是来会一个人。”
白惜香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
林寒青道;
“我不知她的姓名,只知她的绰号。”
白惜香道:
“那你告诉我她的绰号。”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
“她叫阴阳罗刹。”
白惜香凝目说道:
“叫阴阳罗刹,是男的还是女的?”
林寒青道:“女的。”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她可是骑着一匹黑马?”
林寒青道:“不惜啊!你见到她了?”
突然间,心底泛起一缕疑念,暗道:这白惜香怎么会这般的到了此地,守在这荒凉的原野中——
只听白惜香娇声笑道:
“我瞧到了一个长发飘飘,身着黑衣的女子。骑着一匹黑马,绕着这白杨树行了一圈,然后纵骑而去。”
林寒青道:“唉!她定然是来找我了。”
白惜香道:
“她当真是没有一点耐性,如是她肯多等上一刻,岂不是见到你了么?”
林寒青望着白惜香娇美之容,想想那阴阳罗刹的丑怪,不禁黯然一叹,道:
“她不是没有耐性,而是因为她不愿见到你。”
白惜香道:
“为什么?我们无怨无仇,素不相识,她为什么怕见我?”
林寒青道:
“因为她生的太丑,不愿瞧到像你这般漂亮的姑娘。”
白惜香道;
“因为她太丑了,所以,你才很想念她?”
林寒青道:
“就算如此吧!同病相怜,这也是人之情常。”
白惜香又取出一枚金针,刺入了林寒青的身上,道:
“你可知道,当今之世,除了我白惜香,无人能够解得你身上热毒。”
林寒青想到那热毒发作之苦,不禁黯然一叹,道:
“那热毒发作时,虽然痛苦,但在下也不因此失信于人,我已经答应了她。”
白惜香道:
“答应她什么事?”
林寒青道:
“答应和她一起去寻找一位前辈奇人的遗物,学习武功。”
白惜香笑道:
“你不怕她骗了你么?”
林寒青道:
“在下相信她不会骗我。”
白惜香道:
“因她生的太丑了,所以,你就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她?”
林寒青道:
“这个,这个……”
白惜香道:
“不用这个那个了,你说不出第二种理由出来……”她缓缓转过脸去。
待她回头来,已然是变了个人,那妖美的容色,变成了一个淡金色可怖的面孔,笑道:
“我这样,比你那阴阳罗刹如何?”
林寒青凝目望了一阵,道:
“其丑在伯仲之间。”
白惜香道:
“这是一个皮人面具,我可以戴,别人也可以戴,我想不出,还有那一前辈奇人,在人间留下武林秘录。”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话倒也有理,如若那阴阳罗刹戴的人皮面具。
但闻白惜香柔声接道:
“我虽未和你那位罗刹姑娘见过面,但我可以料断她必是戴者人皮面具。”
林寒青道:
“你怎能如此武断?”
白惜香道:
“你如肯听我的话,很容易揭穿个中真象。”
林寒青被她勾动起好奇之心,说道:
“如何揭穿真相,还请姑娘指教。”
白惜香道:
“你只要暗中留心她的生活举动,就不难查出她是伪装。不过,你不能让她发觉了你的存心,一不小心。即将使苦心付于流水。”
林寒青心念一动,无心再听不少,急急说道:
“姑娘之意,那阴阳罗刹,还会来么?”
白惜香道:
“也许我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到,也许她过两三日再和你相会,但你可以放心,你那位罗刹姑娘绝不会抛你而去。”
林寒青只觉那白惜香言中满含玄机,但一时之间,却又思解不透。
白惜香默默取出金针,刺在林寒青各大要穴之上,每刺一针,林寒青就觉着奇热消减了很多,白惜香刺遍了林寒青二十四处大穴。林寒青立时感觉到身上余热,已将散尽,通体舒畅,睡意上涌,不觉间闭上双目。
朦胧中只听白惜香幽幽说道:
“好好的睡一会吧!醒来服下我放在你头边药物,那奇热就会慢慢的消失,至多七日。你就可以复元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接道:
“我一问轻谈生死,虽然我明知死亡之期,但却从未放在心上,只是,现在我却不想死了。”
林寒青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尚未全然入梦,神智犹醒。把白惜香每一句话,都听得十分清楚,听到她不想死了,突然插口接了一句,道;“姑娘能够不死,那是最好不过。”
白惜香缓缓拔下她身上金针,每拔下一枚,林寒青的睡意,就增浓上几分。
林寒青睡意转浓,神智也逐渐的沉迷过去。
隐隐间,只听白惜香说道;
“我要走了,余下的事,自会向那位罗刹姑娘给你善后,要劳她的玉手,来服侍你了,你如想享些艳福,那就装你病势愈重愈好,她会深情款款对待你。”
林寒青朦胧的意识中,隐隐感觉到那声音顿了一顿,又道:
“今日一别,或成永远,你如怀念我,两月内,请到太湖埋花居中找我,记着,太湖埋花居。唉,如是你不愿见我,那就算啦!”
话到此处,消失不闻,林寒青虽然很想挣扎而起,但他却无法抗拒那朦胧的睡意,意念一闪而息,沉沉睡熟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时,景物早变,发觉自己正睡在一张柔软的榻上。
室内布置的十分雅洁,虽然是竹篱茅舍,但却打扫的窗明几净,锦被绣帐上,散发出一股幽淡的清香。
林寒青流目四顾了一阵,突然想起白惜香临去之言,不出伸手问枕下摸去,只觉入手处一片柔软,那里有什么药物,不禁暗暗叹道:我由那荒凉的草地中,移来此地。只怕早已把那白惜香留下来的药物,弃置荒野了,此室幽香淡淡,锦帐绣被,不似男子卧室。
正忖思间,突然一阵娇笑之声,已传了过来:
“林兄好些了么?”娇柔清音,动人至极。
随着那娇脆清音,缓步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好,面貌奇丑的少女,正是那阴阳罗刹。
只见她手中托着一个玉盘,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笑,露出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坐起了身子,道:
“有劳姐姐相救。”
阴阳罗刹笑道:
“快些给我躺下,你病势尚未复元,挣动不得。”
林寒青道:
“我现在觉着很好,全个似有病模样。”
阴阳罗刹叹息一声道:“我因事耽误,直延对深夜二更才赶往约会之处,见兄弟一个人卧在那荒凉的地上,姐姐只好擅作主意,把你扶上马背,弛返姐姐暂居之处。
林寒有急急说道:
“这可是姊姊的闺房么?”
阴阳罗刹道:
“不错,除了你兄弟之外,姊姊这闺房之中,还未曾有过男客。”
林寒青急急说道:
“叫小弟如何能躺在姊姊的香阐之中……”
一面说话,一面挣扎下床。
阴阳罗刹伸手按着林寒青的前胸,笑道:
“你身染重病,不易行动,只好暂时从权了。”
林寒青觉着她按下的力道很重,只好乖乖的躺了下去,说道:
“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心中却暗暗道:白惜香说她早已赶到那约会之处,她却说深夜二更,才赶到约会地点,两相权衡,倒是那白惜香的话,可以相信。
只见那阴阳罗刹,缓缓把手中玉盘,放在榻上,玉盘中放着一只玉杯,杯中满满一杯碧色汁液,也不知是酒是茶,阴阳罗刹伸出纤白的玉手,端起了玉杯,笑道:
“兄弟喝下这杯万应解毒汤,有病医病,无病也可强身。”左手一圈,扶起了林寒青,右手端着玉杯,直向他口中送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杯中究系何物?甚难预料,但眼下形势,又不能不喝,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只觉一股寒凉之气,它深入丹田之中,阴阳罗刹微微一笑,道:
“你好好休息一天,让药力行开,明天咱们就可以上路了。”
林寒青心中愁苦,口里笑道:
“多谢姊姊关怀。”
阴阳罗刹笑道:
“你是我唯一的亲近之人,怎么还是这般客气呢?”
林寒青心中突然一动,问道:
“你可知道我生的什么病么?”
阴阳罗刹道;
“不知道,但我发觉你身上很烫,这病势发作了,定然是全身发热。”
林寒青心中暗道:猜的倒是不错。长叹一声,道:
“你让我服用的药物,可是专解热毒的么?”
阴阳罗刹道:
“何至热毒,而是可解百毒,不论你病势如何沉重,我相信都可一剂除根。”
林寒青道:
“有这等事。”
阴阳罗刹笑道:
“姊姊还会骗你么:唉!我虽然生的很丑,可是一生中,从没有服侍过男人,厨下作羹汤,捧药问郎疾,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侍候过的男人。”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
“可是因为我也生的很丑么?”
阴阳罗刹道: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
“如若不是我的面貌很丑,或是你是的很美丽,咱们就永不可能再一起了。”
阴阳罗刹微微一笑,道:
“你不用想太多了,好好的休息吧,也许有一天咱们能寻得一种奇药,使你我都能改头换面,变一个人,你变得很英俊,我变的很美艳。”
林寒青道:
“真有这么一天,只怕咱们……”突然住口不言。
阴阳罗刹道:
“只怕什么?”
林寒青一直留心着她脸上的神情和肌肉变化,希望能够判定她是否戴着人皮面具。
可是阴阳罗刹那半脸红,半脸白的颜色,掩去了她神色变化,很难看得出来,她是否载有人皮面具。
林寒青长叹一声,道:
“如果有一天,寻得易容药物,咱们都变了一样子,那时,和世人有何不同?面对着世间无数的俊男美女,谁又能保证此心不变,”
阴阳罗刹淡淡一笑,道:
“你是怕我变了心呢?还是怕你自己?”
林寒青道:
“我。”
阴阳罗刹似是陡然间被人在前胸处打了一拳,全身一额,手中玉杯,突战跌落在地上。打得片片粉碎,双目中神光闪动,凝注在林寒青的脸上,道:
“你很自信,为什么你不说我变心?”
林寒青道:
“如是你变了心,由在下承受那相思之若,也还罢了,如是在下变心,岂不有负了姊姊一番关顾情意么?”
阴阳罗刹双目中暴射出奇异的神光,黯然说道:
“咱们萍水相逢,结识不过两日,为什么你耍想得这么多呢?”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
“在下失言,姑娘多多担待。”转过身去.闭目而卧。阴阳罗刹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兄弟,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思。”
突然住口,垂下头去.缓步出室。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来,微启一目望去。
只见一个美好的背影,流露出无限凄凉,逐渐消失在门外不见。
林寒青挺身而起,暗中运气一试,只觉真气顺畅,那内腹中的热毒,亦似是消失不见。暗自奇道:我内腹只毒,也不知是那一个把我医好,看来那造化老人之言,也不过是故作惊人罢了。
但这位充满着神秘的丑怪人,行踪实是有些可疑,必得设法了解她的底细才行。
心念一转,又缓缓躺了下去,心中暗道:他既知我有病,打不索性装出病势模样,看看她如何处置守我?闭上双目,但装睡去。
那知这一装睡,竟又真的沉沉睡去,待他醒来时,房中已燃起烛光。
启目望去,只见一角水案上,红烛融融,阴阳罗刹一手支颈,望着烛火出神。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
“天色很晚了么?”
阴阳罗刹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
“初更刚过,你醒来很久了?”
林寒青道:
“我刚刚醒来、”
阴阳罗刹缓缓站起身子,捧起案上一个王杯,行了过来,说道:
“这一杯冰糖莲子汤,你吃下去。”
林寒青接过玉杯,吃了一口,只觉杯中莲子,半生不熟,不禁一皱眉头。
阴阳罗刹汕讪一笑,道:
“我从来没有煮过食用之物,煮的不好吃,你要多多担待。”
林寒青道:
“煮的很好。”大大两口,完全吃了下去。阴阳罗刹道:
“我煮了一锅饭,下面烧焦了,上面还未煮熟,难吃死啦!”
林寒青道:
“我腹中正感饥俄,快些取来食用。”
阴阳罗刹犹豫了一下,道:
“要是不好吃,可不能骂我。”转身而去,捧来饭菜。
林寒青已然下了木榻,据案大吃起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坏一顿饭菜,一盘鸡妙的一半生,一半熟,一锅饭吃起来一股焦昧,但他腹中饥饿,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放下碗,笑道;“很好吃啊!”
阴阳罗刹娇声笑道:
“我知道你放意让我心里快乐,才这般故作违心之言。”
林寒青道:
“就算我故意要你快乐,但也不能装的一口气连吃三大碗饭。”
阴阳罗刹一笑而起,捧起碗筷,缓步而去。
林寒青好起身来,舒展一下双臂,心中暗道:似这般清静无为的生活,能过得数十年,倒是欢乐的很。
只见阴阳罗刹双手捧了一只玉杯,走了进来,说道:
“吃杯茶吧!”缓缓把茶林放在木案上。
她的举动温柔至极,小心翼翼,生恐惊骇着林寒青一般。
林寒青取过茶杯,喝了一口,登觉满口清香,暗道:不如她在何处?采到这样的茶叶。
阴阳罗刹柔婉一笑,道:
“好喝吗?”
林寒青道:
“好喝得很,在下生平来曾饮过这样好的香茶。”
阴阳罗刹道:
“这是西域天山绝峰的香芝叶,你自然不容易喝到了。”
林寒青道:
“香芝叶,这等珍贵之物,你从那里得来?”
阴阳罗刹笑道:
“比物我收集的很多,如是咱们能够终生相处,足够终身受用。”
林寒青暗道:口气太大了,我终身一世吃茶,岂不要数十斤以上的香芝叶,就算收集丰富,也是难有这许多,心中不信,口却不言,星目顾注,微微一笑。
阴阳罗刹道:
“你笑什么?可是有些不信么?”
林寒青道:“如果不作违心之伦,却有些不大相信。”
阴阳罗刹道:
“哼!你可是认为满杯茶中,尽是香芝叶么?要是如你猜想,那也就不算名贵了,一杯中放上一片,已是满室生香,连吃上三个月,香气深入体内,行经之处,自带有一股袭人的幽香。”
语气微微一顿,笑道:
“可惜你这张脸生的太难看了,如果你生得好看一些,再满身带香气,不知要制造多少风流韵事。”
林寒青道:
“塞翁先马,焉知非福,如不是西门玉霜毁了我的容貌,好何能遇上姐姐呢?”
阴阳罗刹道:
“那西门玉霜这般害你,待你随姊姊学成武功之后,把她杀了就是。”
林寒青道:
“当时我心中虽然恨她入骨,但此刻想起来,却又怨恨尽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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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罗刹道:
“那为什么?”
林寒青道:
“如不是她毁了我的容貌,我如何有此刻这平静的欢愉生活?”
阴阳罗刹道:
“此刻你很快乐?”
林寒青道:
“我生于苦难,长于忧患,自我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片刻平静,欢愉的生活。”
阴阳罗刹起身笑道:
“我要出去一下,天亮之前,回来接你上路,”
林寒青原想追问她深更半夜中到那里去,但话到口边,有忍下去,淡然一笑,道:
“姊姊请便。”
阴阳罗刹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走了出去。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估计那阴阳罗刹已去,扬手一掌,熄去那木案上的烛火,慢慢下了木榻,只觉心中疑案重重,难以自解。
他缓缓在木案旁边坐了下来,忖道:这阳阳罗刹是谁呢?她好像很忙碌,如若她不当真是一位从未和人接触过的孤伶人。如何会这般忙碌?白惜香说得不错,她定然是戴着人皮面具,掩去了本来面目来戏弄于我。
一想起白惜香,突觉脑际中闪起一道灵光,记起了白惜香临行前留下之言,说要见她就到太湖埋花居。
下面还说些什么?林寒青已无法记起,但埋花居三个字已够人想来惊心,为什么这三个字用的是这样不祥。
白惜香柔弱娇躯,恰似那一朵将要凋谢的花,埋花后,岂不是暗示她葬身之地。
一股强烈的冲动,由心底泛升而起。暗道:我一定得去见她,也许去的晚一步。即将成抱恨终身的大憾。
念转意决,霍然站起,暗中运起功力,随手在木案上写道:“我去了”三个大字。
他也不知自己的指力,是否已深刻于木案之中,只是聊尽了告别的心意而已。
一刹那间,阴阳罗刹在他心目中地位,急剧的直线下降代之而起的是那弱不禁风的白惜香。
轻启了微掩的木门,抬头望望满天闪烁星光,林寒青暗中运功戒备,缓步出了蓠门。一路行去,也不见有人拦阻,直待行出了二里之外,林寒青才加快脚步,施展轻功提纵身法,直奔太湖而去,他自知脸上疤痕难看,如是招招过市,必将引起万人侧目,索性昼伏夜行,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径。
这天,天色大明时分,到了太湖岸畔。
抬头看烟波,一片浩瀚,心中暗暗忖道:太湖三万六千顷,水域辽阔,水域辽阔,这埋花居在太湖何处?
他一路上夜行赶路,但此刻却是不得不找人问道了,但想到自己,这丑怪之容,和人搭话,必将吓人,只好掏出一决绢帕,包在脸上,直向那渔舟停泊之处行去。
这时,正是赶赴早市之时,大部渔人都担着鱼担,接踵成队而行。
林寒青借绢帕掩面,守在道旁,见一个年老的渔人行来,抱拳一揖,道:
“借问老丈一声,这太湖附近可有一处‘埋花居’么?”
那老人放下鱼担,望了望杯寒青道:
“埋花居?老朽在太湖打鱼,打了三十多年,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处所在。”
林寒青呆了一呆,抱拳对那老人一揖,道;
“打扰了。”茫然向前行去。
湖边,泊满了渔舟,几个早起的渔家女,已然在炊作早饭,缕缕炊烟升起,又散入茫茫轻雾中,叫人分不出是烟是雾。
林寒青望那方项湖波,呆呆的出神,心中暗暗忖道:埋花居,埋花居,究竟在什么地方啊?千里碧波,浩瀚无涯,要我到那里去找呢?
太阳渐渐升起,金黄色的光芒,照在荡漾的湖波中,闪动起万道霞光。
林寒青一直望着那湖波出神,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突然间,橹声作响,一艘快舟,驰近岸畔,也惊醒了呆呆出神的林寒青。
抬头望去,不禁一阵惊喜。
只见那快船之上,缓步走下来一个全身绿衣的少女,正是那白惜香身边的侍婢素梅,急急站起身子。迎了上去,道:
“素梅姑娘。”
他惊喜之下,忘记了自己容貌被毁,呼叫出声之后,才霍然惊觉。
素梅缓缓转过脸来,望了林寒青一眼,笑道:
“你可是林相公么?”
林寒青道:
“正是在下,姑娘怎……”
素梅接道:
“快请上船吧!有什么话,咱们上船再谈吧!”当先跃回快舟。
林寒青紧随着跃上船去,素梅立时摇橹而行,快舟裂开了一道水浪,直驰湖心。
快舟行入湖中数百丈后,素梅才回头说道:
“我家姑娘吩咐我和香菊,各弛快舟一艘,每日在湖畔巡行,接引相公。”
林寒青道:
“她怎会知道我来的这么快呢?”
素梅摇摇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凡是我家姑娘吩咐的事,准不会错就是。”
林寒青道:
“你家姑娘才慧过人,她的言行,确非咱们凡俗之人所能想到。”
忽听素梅骤然一叹,眼圈一红,两行珠泪儿,簌簌而下,说道:
“这几日,姑娘病的很厉害,进食日减,逐渐消瘦,每日只念你林相公,我和香菊,夜夜对天祈祷。希望你早些赶来。”
第二章
林寒青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
“无道聩聩,不佑才人。”
素梅幽幽说道:
“据小婢和香菊妹妹默察情势,姑娘似是对自己的病情了解甚深,也许她自己早已知道了疗救之法,只是她不肯设法自救,林相公见着她时,还望能好好的劝她一下。”
林寒青道:
“好!在下尽力就是、”
这时,小舟已然行至湖心,素梅突然回过头来,望了林寒青一眼,道:
“林相公,你为什么要用绢帕包住头脸?”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
“我……我有些不舒服。”
素梅道:
“我家姑娘,当真是有着未卜先知之能,她连林相公用绢帕包住头脸的事,都能够预先知道,所以,小婢见到相公之后,不用多问,就知道是你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青天白白,我如不把这样一个丑怪的脸儿也起,岂不是存心要惊世骇俗么?她既知道我面容被毁。预测我包起了头脸,那倒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她能于事前料定,的确是常人难及,口里应道:
“白姑娘一向料事如神,在下素所敬服。”
素梅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全力摇橹,快舟如箭,破浪飞驰。
林寒青抬头望去,只见水波接天,一望无际,忍不往问道:
“姑娘,那埋花居还有很远么?”
素梅道:
“在湖中西洞庭山,最快也还要半个时辰。”
林寒青道:
“可要我帮你摇橹?”
素梅道:
“不用了。”
快艇如飞,直向前面驰去。
林寒青望着湖波,脑际间陡然间泛起一缕莫名的恐惧,打了一个寒颤,全身开始发起抖来。
他自那夜服了造化老人的药物之后,曾经跳入一座水池之中,只道此后,不再怕水,却不料,突然又旧疾复发,对水,由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恐惧愈来愈重,林寒青竟是不敢再望湖水,躲入舱中,闭上双目。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听素梅娇声说道:
“林相公,西洞庭山到了,请上岸吧!”
林寒青步出舱门望去,果见小舟已泊在一片石壁下面。
素梅当先一跃,飞落在一块突出跑大石上,举手相招。
林寒青眼看碧波荡漾,心有余悸,瞧准了素梅站立的位置,纵身一跃,直飞过去。
那素梅眼看林寒青飞跃过来,立时纵身而起,跃向一个大石之后,口中说道:
“林相公,上了这大石后面的石级,就是我们姑娘住的埋花居了。”
林寒青脚尖一接力,轻轻一点山石,疾向另一块大石后面飞去。
只见素梅已沿着石后的阶梯,快步向前奔去。
原来这块大石后面,由人工开出了一座石梯。
登上石梯,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削壁上环绕一块亩许大小的盆地,地上栽满了花树,迎面一座用花树植成的篱门,横题着“埋花居”三个大字。
素梅低声对林寒青道:
“不知姑娘睡着没有,咱们放轻着脚步过去,别要惊醒了她。”
林寒青点头应道:
“有劳姑娘带路。”紧随着在素梅身后行去。
穿行过一片花畦,到了一座精致的小楼前面。
素梅轻轻开了两扇木门。低声说道:
“相公请在室外等候片刻,我去瞧瞧姑娘醒了没有。”
林寒青道:
“姑娘尽管请便。”
素梅轻步入室,片刻之后,重又行了回来,道:
“姑娘在楼上相候。”转身带路而行,直登楼上。
这是一座布设精雅的小厅,占去了小楼一半,鄙间似是挂着一幅壁画,但却被垂下的白绫掩住。
林寒青目及了小厅一眼,心中暗道:这布置法清贵,只是有些太过凄凉了。
素梅指指左侧垂下的一道软帘,低声说道:
“那就是姑娘息居之室,你自己进去吧!”
“姑娘的闺房,在下岂可乱闯。”
素梅道:
“小姐病中无力,难道还要她出来接你不成?”
只听那软帘低重的香闺,传出一缕柔柔清音,道:
“来的可是林相公么?”
素梅轻轻推了林寒青一把,道:
“去吧!姑娘在叫你了。”
林寒青应了一声,启帘而入。只见白惜香一身白绫内衣,拥被而卧,一见林寒青走了进来,挣扎坐起,道:“卧病垂死之人,也不用严守男女的礼节了。”
林寒青急急说道:
“姑娘请躺着说话也是一样。”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
“我想到还有两月寿命,所以和你订下了两月之期,却不料回来后,病势转剧,看样子过一个月也难撑得过了。”
林寒青看她双颊,果然是更见消瘦,不禁心头黯然,低声说道:
“姑娘既自知病势剧恶,为什么不肯延医诊治呢?”
白惜香道:
“我自己都医不好,天下哪还有能医我病之人?”
林寒青呆了一呆,默然不语。
白惜香凄婉一笑,接道:
“解开你脸上包的绢帕,坐下来,和我谈谈。”
林寒青依言解下脸上绢帕,说道:
“姑娘才华绝世,医理精博,难道世间当真就无药可医你的病么?”
白惜香叹道:
“油尽之灯,岂能久燃,何况灵药无地,岂是轻易可得。本来我还可以多活一些时间,只要我能够善保生命的潜力,但我却天生的不肯安份,常用金针过穴之法,激发我体能中蕴茂的潜力,唉!我身体本已虚弱,再加上我这般不知爱惜的消耗,那无疑促使我早死之期了。”
林寒青道:
“你既然如此明白,为什么又偏偏明知故犯?”
白惜香突然微微一笑,道:
“如是我终日裹躺在病榻上,就算多活上三年五载,那又有何趣味?”
林寒青叹道:
“如若姑娘不遇上这次徐州英雄大会,或遇上了亦不肯插手过问,也许姑娘还可以多活上一些时日。”
白惜香缓缓移动一下娇躯,说道:
“唉!我原想悄悄而来,默默而去,心胸洁白,了无牵挂,死活的事,早已不入在我的心上了,那知竟是天不从我心愿,就在我将要离开这人间之时,却在我心灵中,留下了一线牵挂。”
林寒青叹道:
“在下自知无能,但却愿尽我之力,为姑娘效劳,你有什未完成心愿,但请吩咐在下,林寒青一日不能办好,我就尽上一日心力,十年不能办完,这十年不休不息,尽我有生之年。必为你完成心愿。”
白惜香苍的的脸色上,泛起了一圈红晕,笑道:
“我身后之事,早有安排,不劳你费心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
“你不陪你那阴阳罗刹,去找一位前辈武林遗物,跑来此地作甚?”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在下来赶赴姑娘之约。”
白惜香笑道:
“嗯!为什么来的这样快?”
林寒青一时间无言可对,只好默然不语。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
“此地无人,只有你我,你心中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不用心存顾忌。”
林寒青心中忖道;不错,我为什么这样早赶来找她呢?是我发觉那阴阳罗刹作伪戏弄于我还是我突然关心到她?
他移目窗外,望着削壁间一株盛开的红花,沉思不言。
白惜香长长吁了一口气,举手理了不一下发边散发,道:
“你可是想不明白么?”
林寒青道:
“在下是素来不喜欢谎言。”
白惜香道:
“我知道,你发觉了那位罗刹姑娘的举动可疑突然间里想到了我,一念冲动,匆匆赶来。”
林寒青心想否认,但又觉着她说的清晰畅明,正是自己心中欲言,又不知如何措词是好,不禁长长一叹,道:
“姑娘说的不错,那经过之情,却是如此,只是……”
白惜香接道:
“只是什么?”
林寒青道;
“在下来此之前,却是曾经三思。”
白惜香道:
“既经三思,必有所求,敢问林兄来此的用心何在?”
这一问,又把个林寒青问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了良久,道:
“姑娘生死,关系武林苍生劫运。”
白惜香道:
“这题目太大了,我只要问你来看我用心何在?”
林寒青道:
“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赶来探望姑娘病情,实乃理所当然。”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
“这么说来,你是很关心我的生死了?”
林寒青道:
“何只在下一人,想那天下群豪,有那个不关心姑娘的生死之事。”
白惜香道:
“不错,有很多人关心我,可是又有谁能够使我多活几年呢?”
林寒青道;
“这个,这个……”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
“我想你心中定有着很多的疑问,趁我此刻神智清醒,还有运用思考能力,快些问吧!”
林寒育道:
“在下此来,主要是探看姑娘病势,并望能为姑娘略效微劳。”
白惜香道:
“我就要死了,你对我这样,有什么用?”
林寒青道:
“姑娘仁心侠风武林巾谁不敬仰,在下只不过千万人之一而且。”
白惜香道:
“你这么说,好像我又在武林中成了名啦!”
林寒青道:
“何止是成名,而且天下武林敬慕感戴。”
白惜香道:
“你也对我很感激了?”
林寒青道:
“受恩如山,铭感五内。”
白惜香脸色微微一变,道:
“你这般对我感恩,如是我要你死,你也不会推辞了?”
林寒青道:
“姑娘尽管吩咐,自当全力以赴,虽万死亦不敢辞。”
白惜香道:
“好!那我托你办件事了。”
林寒青自渐形愧,心中虽有爱慕之意,但却不敢说出口来,把一片爱慕之心,化作了感恩图报之情,肃然说道:
“在下洗耳恭听。”
白惜香道:
“我死之后,你要在这埋花启中替我守墓,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林寒青道:
“好!不过在下要托人送上一封家书,免得家母惦念。”
白惜香叹道:
“为人子者,理该如此。”
林寒青星目转动,看她脸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心中黯然,忖道:此女智慧绝世,貌羞花月,竟然是如此夭寿。
白惜香理了一下头上秀发,柔声说道:
“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道:
“我在想似姑娘这等人才,为什么无不假年,唉!当真天妒红颜。”
白惜香笑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世间哪有福慧人,我如是生的笨些,也许可以多活几年。”
林寒青明知玉人命虽不长,却是苦无良策可求,缓缓站了起来,道:
“姑娘好好休养,在下不打扰了。”转身向外行去。
只听白惜香幽幽说道:
“站住!”
林寒青回过头来,道:
“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白惜香道:
“你可是希望我名活几年么?”
林寒青双目神光一闪,道:
“在了希望姑娘能长命百岁。”
白惜香默然沉思良久,又道:
“算了,算了,纵然我侥幸成功,岂不是落下背信毁诺之名?”林寒青听得茫然一怔,道:
“白姑娘语含玄机,在下实有些听不明白。”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
“不用明白啦!咱们谈谈你那位罗刹姑娘的事,她带你到何处去看武林前辈遗物?”
林寒青道:
“这个,她还未和在下谈过。”
白惜香道:
“你可是发觉她欺骗了你,才悄然出走。到太潮埋花居来找我?”
林寒青道:
“在下遵从姑娘之言,默查她举动,果然发觉了甚多破绽。”
白惜香道:
“你知道她是谁么?”
林寒青道:
“这个,在下还很难下断语。”
白惜香笑道:
“不用多费心机了,她就是毁去你容貌的西门玉霜。”
林寒青道:
“在下亦有此疑,不解的是。她又为何要假扮那阴阳罗刹戏弄于我?”
白惜香道:
“她要和和李中慧赌气,要改变你的心意,使那李中慧尝试一下情场受措之苦。”
她轻轻咳了一声,接道;
“李中慧对你用情很真,但真到何种程度,那就很难说了,就眼下情形而论,你如真的变了心。那李中慧也未必会伤心千回,痛肠百折。但那西门玉霜加诸她的羞辱,却使她难以忍受。”
讲着讲着,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好笑之事,忍不住嗤的一笑,道:
“本来西门玉霜该胜的,但她性子太急了一点,前一阵表演的维妙维肖,十分成功,后面却破绽重重,自参马脚。”
林寒有听得瞠目不知所对,只有默默不语。白借香似是谈到欢乐之处,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笑容,接道:
“那西门玉霜自负武功才华,徐州一败,把一腔怒火,尽都发泄李中慧的身上,可笑的是两个人竟先从情场打起。由假逐步成真。”
林寒青道:
“在下听那李姑娘之言,此事都是白姑娘的安排。”
白惜香道:
“自然是我了,我如不把她意气心机局限于情场之争,双方势都将把心力集中于三月后一场决战,你可想那一场大战之后,武林还会有多少精英留存!”
林寒青道:
“原来如此。”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
“因此,我才想出,这个小花样来。自然,如若那李中慧对你毫无一点爱慕之意,这办法也难行通,巧的是李中慧早已对你有意,再经一番巧言说项,她就答应了下来。”
语声微微一顿,星目流转,望了林寒青一眼,接道:
“我料那西门玉霜好强的性格,什么事都想胜人一筹,而且她耳目灵敏,眼线广布,什么事都别想瞒得过她,何况我们有意放水,果然,这件事很快就被那西门玉霜知道了。”
她娇媚一笑,按道:“你本来生得很英俊,只是那西门玉霜阅人过多。匆匆一眼,无法留下难忘的记忆。经过这么一闹,西门玉霜竟然也效春蚕作茧目缚。”
话至此处,欢容顿失,长长一叹,默然无语。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西门玉霜真迹对我有情,也不会毁去我容貌了。等了很久,仍不闻那白惜香接话下去,忍不住问道:
“姑娘安排此策,于江湖杀戳有何补益?”
白惜香道:
“这件事,应该结束了。如若西门玉霜对你动了真情,她就不致再作出上干天怒的事来,我再传你金针过穴法,候机刺她一处穴道,破了她的瑜珈心术,让她脱离魔道,她那嗜杀冷酷的性格,必将一变为娴静,温柔,而且其温顺、温婉,还将是常人难以及得。”
林寒青道:
“有这等事?”
白惜香道:
“这是一种深奥的医道,也算是一种神奇的武学,听来玄奇莫测,其实说穿了,平常的很又可惜……”忽然又往口不言。
林寒青道:
“可惜什么?”
白惜香面色凝重的说道:
“唉!玩火焚身,古有明训,我原想摆布别人,却不料竟然,竟然……”眨动了一下星目,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
“白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些不舒服?”
白惜香举起衣袖拂试一下脸上泪痕,缓缓说道:
“我很好。”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女孩子家,当真是难以测度,这眼泪有如装在口袋一般,随时随地都可取得出来。想说句慰籍之言,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白惜香缓缓接道:
“我已替那李中慧安排了拒挡西门玉霜之策,使这两人在武林中保持个平分秋色的局势。”
林寒青道:
“你即然帮助了那李中慧,为什么不肯全力助她,使她能一举之间,击败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一对明亮的秋波,盯住在林寒青的脸上,深情一笑,道:
“如是她们两个人不能保持武林平衡之局,你岂不是太不重要了么?”
林寒青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但仍然装糊涂问道:
“这事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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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香道:
“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假装糊涂?”
林寒青道:
“自然是真不明白。”
白惜香道:
“千年以来,武林大权,大都操在男人手中,其间纵然有几位巾帼奇英,出而主事,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难以长久,但如由二女分治,该局面自是可以长久一些,使天下须眉,自惭形秽,然后再有一个才气纵横的男人,突然出现江湖之上,短短数月之内,降服了两个雄峙江潮的美人使武林大权,又恢复到男人手中,那人岂不是受到所有武林同道的敬重么?”
林寒青道:
“可是放眼当今江湖,又有谁人,具此才能?”
白惜香道: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姑娘可是说的区区在下么?”
白惜香道:
“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么?”
林寒青道:
“在下这点武功,如何能是那西门玉霜之敌?”
白惜香道;
“李中慧也不是,如若单凭武功造诣对敌,别说三月时光,就是给李中慧一年时间,也是无法练成西门玉霜的敌手。”
她急急的喘了两口气,闭上了双目,不再言语。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是白惜香头上汗水突现,不禁吃了一惊,谎急之下,那还顾及到男女之间的礼节,伸手摸去,只觉白惜香右手冰冷,而且还微微抖动。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喊道:
“素梅快来,你们小姐……”话未落口,素梅已冲了进来。
素梅似是十分内行,一进门就扑上床去,抱起了白惜香,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丹丸,挥动双手,在白惜香身上推拿起来。
林寒青呆呆的站在一侧,不对如何出手相助。
那素梅动作熟练,快而不乱,推拿过白惜香身上几处穴道后,放正了白惜香的身子,长长吁一口气。道:
“林相公不用害怕,姑娘常常发病……”忽然看到了林寒那恐怖的面目,不禁啊哟一声惊叫,疾退了两步,定定神说道:
“你是谁?”
林寒青道;
“在下林寒青。”
素梅道:
“那林相公生的英俊潇洒,怎会是你这等丑怪的样子?”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
“在下遭那西门玉霜毁去了容貌,只落得这等丑怪之形。”
素梅道:
“白姑娘早就见过了,她一点也不害怕。”
素梅圆睁着一对大眼睛,盯住在林寒青脸上,瞧了一阵,嗤的一笑,道:
“定是这副五颜六色的奇怪面孔,陡然瞧见,虽然有些害怕,但如瞧的久了,倒是满好玩的。”
林寒青长长叹息一声.默然垂下头去。
素梅似是自知言词太过尖刻,伤到了林寒青,微微一笑道:
“林相公,你肚子一定很饿了,我去给你点碗面吃。”
林寒青确实感觉到腹中有点饥饿,当下说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素梅道:
“不用客气,你在姑娘房里坐坐吧,也许我面没做好,姑娘就会醒过来了。”说完,转身而去。
雅静的香闺中,只余下林寒青一个人。
回头看去,只见白惜香睡的十分香甜。心中暗道: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会吧,我如在室中,只怕要惊扰到她,不如到厅中坐上,缓缓步了过去,顺手提起白绫一角,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来,那白绫之后,竟是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赫然竟是自己的画像。
在那画像旁侧,题着“春闺梦里人”一行草书,下面是:“白惜香绘题”五个字。
林寒青望着那飘逸潇洒的图像,茫然叹息一声,摇摇头,放下白绫,缓步走到另一处白绫前面,顺手提起白绫一角,仔细一瞧,登时呆若木鸡。
敢情那白绫之后,也是一幅自己的画像,妙的是过那画像分侧,也题着“君是春闺梦中人”,下面落款是:“李中慧午夜绘题”。
林寒青放下手中白绫,长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呀,这是怎会一回事呢?”他起手来,换着脸上的疤痕。只觉疑惑重重,百思难解。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身后响起了素梅的声音:
“林相公,吃面啦。”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子,道:
“有劳姑娘。”
素梅手中捧着一个玉盘,盘中放着一碗面,四样小菜,缓步行近一处小几,放下玉盘,笑道:
“小婢不善炊事,相公将就着吃一点吧!”
林寒青腹中甚感饥饿,端起碗来,一口气吃个点滴不剩,放下碗赞道:
“好极了。”
素梅娇媚一笑道:
“小婢有几句话,想和林相公谈谈,但不知当是不当?”
林寒青道:
“尽管清说,但得在下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
“相公未来之前,我家姑娘整日里独居深闺,一天中也难得看到她一次笑,也难得听到她说一句话,但相公来此之后,情形就大大不同了,或许因相公之力,能使我家姑娘多活一些时光。”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白姑娘生死之事,关连天下武林道中正邪消长之机。就算让在下分她一些寿限,亦是心甘情愿。只是在下丝毫不得医理,如何能医得姑娘之症?”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道:
“我家老爷、夫人,为了小姐的病势。访遍了天下的名医。仍是找不出疗治小姐病症之良方。”
林寒青接道:
“天下名医束手,要我一个不解医道之人,如何有此能力。”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妹妹,追随了姑娘数年之久。总觉着姑娘内心之中。深藏一种不为人知的隐密。”
林寒青道:
“你们追随她数年之久,难道就一点不知么?”
素梅道:
“别说小婢了,就是老爷、夫人,只怕也是不知道。”
林寒青问道:
“有这等事?”
素梅道:
“小婢并非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而是言有所倚,还望相公答允赐助才好。”
林寒青道:
“如若我能力所及,万死不辞。”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妹妹综合姑娘平日的言行,经过了数月研讨,发觉了一件极大的隐密。”
林寒青道:
“什么隐密?”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妹妹都觉出姑娘有一种方法(可以医好她的奇症,至少也可以使她多活上十年八年,但却不知何故,她一直不肯自行疗治。”
林寒青道;
“此话当直么?”
素梅道:
“小婢和香菊都坚信不移。”
林寒青道:
“这就有些奇怪了。”
素梅道:
“姑娘一生中独特奇行不胜枚举,但她对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玩不恭的态度,小婢们从未见过她,真正的关心过一件事,一个人,但她却对林相公有些不同。”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
“有何不同?”
素梅笑道:
“你当真的这么笨么?我们姑娘经营这一座埋花居,除了我和香菊,连老爷、夫人都未来过,但她却约请你林相公到此造访,而且约见闺房,款款深谈,这些举动,岂是对一平常人么?”
林寒青道:
“在下亦有此感,白姑娘的确是对我不错,只是在下却未敢存万非分之想。”
素梅嗤的一笑,道:
“如若你存有非分之想,她也不会对你这样好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我家姑娘虽然身体虚弱,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却有着一种人所难及的清雅之气,楚楚可怜,动人怜爱。不知有过多少人对她倾心,虽然明知她命难长久,随时都可能死去,但仍有无数的人,苦苦相求,纵然是做上一日夫妻,也是心甘情愿,但不知相公对姑娘看法如何?”
林寒青道:
“这个,在下从未想过。”
素梅道:
“不谈这些啦!小婢屈求相公的是,请相公能够劝劝姑娘,要她多活几年。”
林寒青道:
“好吧!不论行与不行,在下都尽力一试。”
素梅深深一礼,道:
“有劳相公,小婢这里先谢过了。”
林寒青道:
“不敢,不敢。”
素梅收拾了碗筷,轻声说道:
“姑娘快要醒了,相公千万不要和她谈起是应小婢之求。”
林寒青道:
“记下了。”
素梅微微一笑,道:
“相公如能劝得姑娘多活几年,小婢和香菊妹妹都终身感激不尽,一辈子侍候你林相公。”
林寒青道:
“言重了。”
素梅嫣然一笑,款步下楼而去。
林寒青伸手摸摸脸上的疤痕,心头泛起一股茫然的感觉,心中暗暗忖道:我林寒青这么一幅奇形怪状的样子,如何能和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们混在一起?但得劝转那白惜香动了求生之念,我就得离开此地才是。
他呆呆的坐着,心中胡思乱想,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只听软帘垂诞的闺房之中,传出来白惜香呼叫素梅的声音。
林寒青本能地奔了进去,一脚踏进门内,不禁一呆。
原来,那白惜香此刻已然坐了起来,身上覆盖的棉被,也已推开,身上的白绫睡衣,也已翻了起来,露出来一双雪白的玉腿。
只听梦呓般的声音,叫道:
“素梅呀!快些过来,我热死了。”
林寒青略一犹豫,快步奔近榻前,伸出手去,抓住白惜香的手臂,道:
“白姑娘,你很热么?”
白惜香道:
“我快要热死了。”反臂一抱,抱住了林寒青。
林寒青只觉一个滑腻的娇躯,扑入了自己的怀中,一阵阵的甜香,迎面扑来。
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怀中抱住这样一个半赤裸的少女,只觉心中怦怦乱跳,全身行血加速,热生双颊,难以自禁。
第三章
但听白惜香接声道:
“快些脱了我的衣服,抱我到浴池里去。”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脱衣服么?这个,在下去叫素梅来。”
白惜香双臂一圈,紧紧的抱住了林寒青,接道:
“快些啦,我已快热死了。”
林寒青定定神,伸手摸摸白惜香的右臂,果然有点发热,但也不至于热得如此厉害。
他想推开白惜香,奔下楼去找素梅来,但觉白惜香那抱在颈下的双臂,愈来愈紧,怕伤到了她,一时间,竟是犹豫难决,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只觉白惜香那柔滑的娇躯上,突然泛出了一身大汗,挥动的手脚,突然安静下来,抱桂林寒青颈上的双臂,忽的放开、口中啊哟的一声,急急拉起棉被,连头也蒙在被子中。
房中突然间安静下来,静的可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林寒青心中暗自责问:林寒青啊!林寒青!你怎么可以这样莽撞的冲进来呢?如今连白姑娘也开罪了,你虽然心无邪念,可是事实俱在,如何解说的清楚呢?
正自引咎自责,突听棉被之中,传出来白惜香的声音,道:
“林相公,我这样放目的举动,定然惊着你了。”
林寒青道:
“是在下的不是,你呼叫素梅,在下实不该冲进房来,哎!我这般冒失行动,实是出于无心,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白借香忽的掀开棉被,露出来一张亦嗔亦喜的脸来,嗤的一笑,道:
“我还怕惊骇着你,原来你在引咎自责,不是害怕。”
林寒青道:
“我在想一件事。”
白惜香道:
“想的什么事?可肯说给我听听么?”
林寒青道:
“自要说给你听了。”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
“说吧,我一生中从没有过着像此刻一般的快乐,好像是我抓到一件什么,生活中充实了很多。”
林寒青道:“可惜,咱们这生活,过不了多久时光!”
白惜香奇道:“为什么?您要走?”
林寒青道:“不是,纵然是在下常留此地,姑娘也难以活多久了。”
白惜香道:“原来如此,如是日日似这般快乐生话,死而何憾。”
忽然转过脸去,低声问道:“林相公,你可相信人死了变鬼的事?”
林寒青道:“这个……很难说。”
白惜香笑道;
“如若是人死了会变鬼,我就每天追着你,我死了岂不是解脱了烦恼?不知相思苦,不知病中疼。”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这等想法,不觉得太自私了么?你如死去了一了百了,但却只对你个人而言,把哀伤留给了别人。”
白惜香接道:“留给了谁?”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壮着胆子说道:“我……”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此话可是当真?”
林寒青想到了素梅咐托之言,说道:“自然是当真了。”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我不相信。”
林寒青想到自己一幅奇形怪貌,心中大是自悲,但话已出口,如箭离弦,再想收回,亦是有所不能,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要如何才能相信?”
白惜香停止笑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有好多缺点么?”
林寒青道:“在下看不出来。”
白惜香道:“好!那就告诉你吧!”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我不会者煮饭炒菜,不会理家治事,不会奉养公婆,不会嘘寒问暖,也不能生儿育女。”
咯咯一笑,又道:“够不够?”
林寒青道:“这都是世俗之见,并非是难以弥补的大憾之事。”
白惜香道:“怎么?你自信能够抛去这些世俗之见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若我真的要一个不能养儿生女的妻子,林家一脉,岂不要从我而绝?心念忽然一转,暗暗自责道:林寒青啊!白惜香是何等绝色才女,岂会真的下嫁你一个丑怪之人么?当下说道;“纵然能抛陈世俗之见,姑娘也不……”
话将出口之际,突然感觉到太过冒昧…突然住口不言。
白惜香道:“也不怎样?为什么不说了?”
林寒青尴尬一笑,道:“说了徒费唇舌,不说也罢。”
白惜香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说的。”
林寒青四顾了一眼,忖道:“这闺房之中,别无他人,纵然是被她嘲笑两句,也不要紧,但若能够说服她多活几年,受顿讽嘲,也是值得。”
念头一转壮起胆子说道:“在下之意是说,纵然有人放弃也俗之见,姑娘也未必真会嫁他。”
白惜香道:“你说是那一个?”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譬如拿在下说吧!”
白借香道:“不成,婚姻太事,岂能拿譬喻的么?你就是你,他就是他,要得有名有姓,不可含糊笼统。”
林寒青被白惜香那咄咄声词所迫,只好,挺胸膛,道:
“就是在下林寒青。”
白惜香眨动了一了圆圆的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嫁给你?”
林寒青道:“姑娘才貌绝世,在下这丑怪之容,岂不是一支鲜花插花了牛粪上。”
白惜香笑道:“你在那里学得了这样的比喻,难听死了。”
林寒青道:“虽然说来难听,但却是恰如其实。”
白惜香道:“像我这样多病之躯,实应该找一个丑怪之人嫁他才是,他觉着愧对娇妻,才肯很耐心服侍我。”
林寒青正待答话,突然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素梅气急败坏的奔上楼来,急急说道:“姑娘不得了啦!不得了!”
白惜香道:“什么事?说啊!”
素梅道:“香菊妹妹又带来了一个林相公来。”
白惜香一跃而起,道:“有这等事?”
林寒青急急接道:“那人现在何处?”
素梅道:“就在楼下,有香菊妹妹陪着他。”
林寒青道:“好!我倒要下去瞧瞧什么人竟然会假冒我的姓名?”
白惜香道:
“不要慌,等我穿好衣服,咱们一起去见他。”她脸上那等紧张神情,竟然完全消失,似乎对突来的惊讯,早已了然于胸。
林寒青道:“在下在室外等候姑娘。”急步出了卧室。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软帘启动,白惜香手扶在素梅香肩上,款步行了出来。
她穿了一身白裙、白衫、白绣鞋、脂粉未施.长发披垂。
林寒青正待举步抢先下楼,突听白惜香娇声说道;“不要谎,先把头脸包起来。”伸手递过一条白色绢帕。
此情此景,林寒青只有听凭摆布的份儿,接过绢帕,包上了头脸。
白惜香似是也不焦急,直待林寒青包好头脸,才缓缓说道:“你走在我后面,不要紧,未得示意之前,最好是不要讲话。”
林寒青点点头头道:“悉由姑娘作主。”
白惜香点头一笑,道:“嗯,你很听话。”右手着素梅香肩,当先下楼而去。
林寒青紧随在白惜香身后面行。
楼下是一座敞大的客厅,摆满了各色盆花,香气淡淡,扑鼻泌心。
香菊穿着一身绿,俏立在央厅中间,她大概已听得素梅说过,脸上是一片困惑和茫然之色。
一个白藤编成的椅子,端坐着一个青绢包头,只露出两眼睛的白衣人。
白惜香神态从容,缓缓在对面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理理长垂的秀发,说道:“请教贵姓?”
白衣人两边清朗的眼神一掠,道:“林。”
白惜香嗯了一声,道:“林什么?怎么不说了。”
白衣人道:“姑娘只问的在下姓氏。”
白惜香笑道:“失礼了,请救芳名?”
那人略一沉吟,道:“在下有名不芳,只怕惊骇着了姑娘。”
白惜香道:“是啦!你是阴阳罗刹。”
白衣人突然解开了脸上青绢,露出一张半红半白的阴阳脸来,说道:“姑娘果然博学多才,一猜就中。”
林寒青骇然失声,道:“阴阳罗刹!”
阴阳罗刹笑道:“怎么样?骇着你了?”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千里寻情郎,貌恶心善良,我岂可不尽地主之谊。”
目光一转,低声对二婢说道:“摆酒。”
二婢如坠入五里云雾之中,但对白惜香的吩咐叫却又不敢不遵,缓缓退了下去。
林寒青缓缓解去头上白绢,望着阻阳罗刹冷然说道:“你究竟是谁?”
阴阳罗刹笑道:“白姑娘身体不好,不要吓着了她.咱们私人间,何不和解于闺房之中?”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
“你千里迢迢,追到太湖中来,只是想看看我几时才死?是么?”
阴阳罗刹道:“姑娘太多心了,小妹此来,只不过是迫他回去。”
白惜香咯咯一笑道:
“西门玉霜,你如想看到我白棺黄土,葬身在埋花居中,今后五十年江湖,唯你独尊,并非是绝不可能事,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阴阳罗刹举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丑怪无比的脸庞,突始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娇媚绝世的玉容,林寒青虽也想到了她就是西门玉霜,但见她骤然间现出本来面目,仍是耐不住讶然说道:“果然是你。”
西门玉霜笑道:“不错,小妹西门玉霜。”
目光转注到白惜香的脸上,笑道:“白姑娘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白惜香道:“先不要答应的太快,等我说完你再决定。”
西门玉霜笑道:“小妹洗耳恭听。”
白惜香沉吟了一阵,道:“你可是真的很喜欢林寒青么?”
西门玉霜秋波转动,溜了林寒青一眼,道:“这个很难说,不瞒白姑娘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白惜香笑道:“心中想的事,很难作凭,只要你答应嫁绘他?”
林寒青急急道:“不成,白姑娘。”
白惜香冷冷接道:“不要多嘴好么。”
林寒青呆了一呆,垂首不言。
西门玉霜咯咯一笑,道:“怎么?你还不想娶我,我那里比人差。”
白惜香道:“西门姑娘,咱们在谈条件,你想想着答不答应?”
西门玉箱道:“答应了怎么样?”
白惜香道:“答应了,我就先给你们办喜事,等你们过了洞房花烛夜,成了正式夫妇,接着替我办丧事了。”
西门玉霜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白惜香道:“那你这一趟太湖之行,算是白跑了。”
西门玉霜眼神湛湛,逼视在白借香的脸上,道:“我就算不答应你,只怕你也活不过三个且了。”
白惜香道:“你可是不信我有活下去的能力?”
西门玉霜道:
“你如真有续命延年之能,我就是答应嫁他为妻,你不一祥还活下去?”
白惜香道:
“我玩世不恭轻淡生命,早已不愿生在这混沌的人世间,是以,从没有想过死活的事,可是,自从见了你西门玉霜之后,我才用心思想了想生死的事。”
西门玉霜接道:“为什么?”
白惜香笑道:“你野的像一匹脱缰之马,我如死去,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收拾你?”
西门玉霜道:“还有什么?”
白惜香笑道:“你虽非我敌手,但还可以和我周旋几个回合,许你为一个劲敌,满意了么?”
西门玉霜那美丽的粉脸上,笑容尽敛,代之而起的是一脸冷峻的神色,缓缓说道:“除非是有一种人所难见的奇迹,我该不会看错。”
白惜香举手理一下长垂的秀发,借势取了枚金针,刺入了身后的穴道上,口中却缓缓应道:
“看错什么?”
西门玉霜道:“你除了身罹绝症之外,恐怕还不会武功。”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素梅、香菊,久年追随于白惜香,知她确实不会武功,应时暗中戒备.准备随时出手抢救主人。
林寒青是半信半疑,但也暗中动劝戒备,如若那西门玉霜有所举动,纵然明知非敌,也要出手一拼。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圆圆大眼睛,笑道;
“是啦,若是我不会武功,你就出手杀了我,是么?”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此事有何不可……”目光一和白惜香眼神相触,不禁骇然一震,未完之言,再也接不下去。
原来白惜香一对大眼睛中,突然暴射出湛湛逼人的神光,那分明是身具上乘内功的人,才有那等如夹霜刃的眼神,任何人无法装作出来。
西门玉霜震骇甚大,望着白惜香呆呆出神。
白惜香笑道:“瞧着我干什么?”
西门玉霜缓缓说道:“我实是有些不明白了。”
白惜香道:“什么事?尽管向我请教。”
西门玉霜道:“你究竟是习过武功没有?”
白惜香笑道:“我不愿被你杀了,也不愿让你冒险,还是不谈此事的好。”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不过,你可以放心一件事。到我这里埋花居中来,你是极少数的客人之一,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决然不会杀你。”
西门玉霜仰脸望着一株盛开的盆花,自言自语的说道:
“难道武功登峰造板之后,真能够还我本来,不留痕迹么?”
白惜香接道:
“不能够敛锋藏刃,除去目中光芒,到了不着皮相之境,已是大乘神功,但英华内蕴,神沛气养。以你西门玉霜的武功成就,决不会瞧不出来。”
西门玉霜道:“这么说来,小妹是真得请教了,白姑娘却是瞧不出一点能具武功的征象。”
白惜香道:“此刻呢?”
西门玉霜道:“英华内蕴,自敛光芒,神明气清、分明身具上乘内功。”
白惜香笑道:“如若我不示警于你,此刻,咱们两人之中,已有一人死亡了。”
西门玉霜道:“那岂不是小妹看走眼了?”
白惜香道:“你没看错,只是我有些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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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玉霜道:“愿闻高论。”
白惜香笑道:“这事情最是简单,因为我有着很难治愈的病。”
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说出了一半,似要留下另一半,让那西门玉霜自己猜测。
西门玉霜道:“是啦!因为你身罹绝症,是以虽有上乘内功,形诸于外,却和常人大不相同。”
白惜香道:“就算是吧。”
西门玉霜叹道:“使小妹不解的,一个人身罹了无法治好的绝症,为什么还能修具上乘内功?”
白惜香道:“我可没有说我罹得绝症,只是说我那病势很难医治罢了。”
西门玉霜奇怪的问道:“你既有疗治之能,为什么又迟迟不肯下手,”
白惜香道:“因为我不贪恋生命,一个人受了很久的病魔的折磨,对生命不会像平常那样爱惜、珍视。”
西门玉霜觉她言语之中,似通非确,隐含玄机,耐不住叹道:
“我如是不知你才智绝人,我如是没瞧出你身具武功,似这般牵强附会,似通非通之言,我决不肯相信。”
白惜香娇声笑道:“你最好是别相信,唉!那也可以减去我一个心愿。”
西门玉霜道:“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
白惜香道:“我不信你真知道。”
西门玉霜道:“你想使我发怒,忘去了厉害得失,出手取你,你就可名正言顺的把我杀了。”
白惜香神色一变,冷冷说道:“看起来,我真该杀了你。”
西门玉霜咯咯一笑,道:“你说过,我不动手,你不会先行出手杀人,现在可是后悔了?”
白惜香脸上不见一点笑意,淡然说:“我说过的话,决不后悔。”
西门玉霜神态间十分得意,咯咯娇笑,道:
“不论男女,只要是自负英雄人物,都怕别人猜中了心中的事,连小妹也是一样,如是事事猜中我心里所思,我必然想法把他杀了。”
白惜香冷漠的接道:“西门玉霜,你说完了么?”
西门玉霜站起身子,道:“白姑娘可是要下逐客令?”
白惜香道:“我有生以来,对许出的诺言,从未违背,此刻也不想破坏。”
西门玉霜笑道:“且慢,我再多耽误些时光。”
举起手中青绢,连头连脸的包了起来,笑道:“但得白姑娘多赐爱护,明日午时能我再见一面。”
香菊已等然等的不耐,冷冷的道:“该走了。”
一向刚强急躁的西门玉霜,此刻脾气竟是好的出奇,急急说道:
“来了,来了。”急急奔出室去。
白惜香颜色冷峻地坐着不动,直待那西门玉霜身形消失甚久,估计已经上船行出老远,方伏身椅肘之下,说道:“素梅,快些拔去我后背上的金针,快,快。”
素梅急急奔了过去,抽手拔下金针。
金针一拔,白惜香骤然间变了一个人样,头上汗水如雨,脸色苍白,身子摇了几摇,突然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林寒青吃了一惊,一伏身,接住了白惜香的身子。
白惜香急急的喘两口气,道:“我枕边放有一瓶药物,喂我吃一颗。”
林寒青急急翻开枕头,果然见到一个玉瓶,打开瓶塞,不禁一呆。
原来那玉瓶之中。只余有一粒白色丹丸。
只听白惜香叫道:“快给我吃下去,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一句话中断数次,显是气息微弱,已难支撑。
林寒青急急将手中白色丸药,投入白惜香的口中。
白惜香吞下了药丸,左手紧紧抓住了林寒青,说道:“我要睡一会,坐在旁边陪着我。”
林寒青道:“姑娘放心睡吧!在下坐在这里就是。”
白惜香嘴角间泛起来一缕微笑,安然入梦。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久,白惜香才由甜睡中醒了过来,睁开了惺松睡眼,望望林寒青,笑:“你没有走么?”
林寒青道:“顾娘不让在下离开。”
白惜香瞧瞧自己左手,仍紧紧抓着林寒青的手。不禁忸怩一笑,松开了左手,说道:“人在病痛之时,总希望有一个人陪伴,林兄不要见怪才好。”
林寒青笑道:“承姑娘看得起我,林某是荣幸得很,岂有见怪之理。”
白惜香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西门姑娘只要举手之势,就可以把我击毙掌下。”
林寒青道:“但她智谋不如姑娘,处处为姑娘所制。”
白惜香道:“她心中半信半疑,虽然被唬住一时,但她明午还要再来,只怕就不好对付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她既然能瞧出白惜香身罹绝症,自然也能瞧出白惜香不会武功,只是她想不出白惜香金针过穴之法,能激发生命中潜力,使她看起来到,如具上乘内功,但那西门玉霜亦是自信极强之人,她虽一时被白惜香唬了过去,但心中却仍不甚服气,此人孤傲自负,说不定会冒险一试,那岂不……
只觉由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不敢想下去。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道:“我在想如何对付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道:“如若单以武功而论,素梅、香菊和你三个人联手合力,也不是那西门玉霜的敌手。”
林寒青道:“还得姑娘想个办法才是。”
白惜香笑道:“你可是很怕死么?”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所忌的只有姑娘一人,如若姑娘死伤在她的手中,岂不要大增她的气焰,那时她得意忘形之余,必在江湖上造成一番杀劫。”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她纵然不杀我,我也是活不了多久啦,”
林寒青道:“姑娘纵然是非死不可,也该死一个安安详详,留给西门玉霜一个不解之秘。”
白惜香笑道:“那要如何一个死法呢?”
言来笑容如花,似是全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白惜香当真是有些奇怪,看起来她对死不但是毫无畏惧,而且大有心向往之的样子。
只见白惜香双手一撑,坐了起来,突然说道:“咱们把西门玉霜关起来,好不好?”
林寒青道:“不成,她桀傲不驯,咱们又胜她不过,她如何肯束手就缚,情势所迫,她势必要冒险一拼,岂不是拆穿了姑娘不会武功的事?”
白惜香的精神,忽然间大好起来,一跃下榻,笑道:
“走!我带你瞧瞧去。”
林寒青道:“瞧什么?”
白借香道:“瞧瞧我经营的埋骨所在。”林寒青暗道:大祸临头,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埋骨地方,有什么好瞧的?但以不便推却,只好随她身后行去。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心中好像很忧苦?”
林寒青道:“我为姑娘的生死担忧。”
白惜香笑道:“如若西门玉霜聪明点,她明天会答应嫁给你,那时,我辛苦经营的埋骨之地,只好让你们作洞房了。”
林寒青皱皱眉头,道:“婚姻大事,权在父母,父母健在,我就作不了主意.你岂可擅作决定。”
白惜香笑道:“不要紧,你们成婚之后,我去给令堂讲。”
林寒青道:“你怎知我母亲一定答应?”
白惜香笑道:“我有信心能说服令堂。”
林寒青只觉一股怒、气,由心中泛了起来.冷冷说道:“你最好先把在下说服。”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笑道:“怎么?我替你找了这样一个美艳的媳妇,你不谢谢我,还要发我脾气。”
林寒青但觉一股被羞辱的气怒,直冲上来,怒声喝道:“白姑娘,我林寒青一辈子讨不到妻子,也不用你来费心,盛情心领了,在下就此别过。”抱拳一揖,大步下楼而去。
白惜香急急转身追上叫道:“林相公……”
伸手一把抓住了林寒青。
林寒青心中怒气正大,随手向后一推,大步行去。
他挥手一推之下,心中突然警觉,急易转过身子,但为时已晚,只听蓬然一声,白惜香已被他推的一跤摔到六七尺外。
林寒青吃了一惊,急急奔了过去,一把抓起了白惜香道:“白姑娘!白姑娘!摔伤没有?哎!在下一时失手。”
白惜香嫣然一笑,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林寒青心中大感愧疚,缓缓说道;”在下一时心急,失手摔了姑娘,真是黑该万死。”
白惜香笑道:“不要紧,我一生之中,很少被人这样打过。”
林寒青叹道:“在下实非有意。”
白惜香道:“我知道,不用说了,快些抱我下楼去。”
林寒青暗道;她身体虽然虚弱,但性格倒是固执的很。只好扶着她向前行去。
下了楼梯,穿出客厅,直向一座悬厓行去。
素梅紧随身后追去,说道:“姑娘可要小婢随身服侍?”
白惜香全身重量,大部依在林寒青的怀中而行,一面走,一面答道:
“不用了,有林相公扶侍我,你去厨房烧几样好吃的菜,打开酒窖,取出来迅瓶参芝大还酒,等一下我喝一个烂醉如泥。明天好对付那西门玉霜。”
素梅不敢违拗,应了一声,自行退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这般虚弱之躯,要是喝醉了。只怕两天也难醒得过来。
白惜香突然仰起脸儿,笑道:“你醉过没有?”
林寒青摇摇头,道:“没有。”
白惜香道:“那很好,今日陪我一醉如何?”
第四章
林寒青忖道:“如是在明午之前,咱们醉酒未醒,西门玉霜已找上门来,那要如何是好?”
付思之间,已然行近悬厓。
白惜香一挺柳腰,由林寒青的怀抱里站了起来,伸手在石壁上点了一指,然后转过娇躯,北行七步,又在石壁上点了一指。再缓步行了回来。走到林寒青的身侧,伸手指着壁间一株突出小树,笑道:“把那颗小树扳倒。”
林寒青道:这有何难。”纵身一跃,攀住小树。
树入掌握,已然觉也不对,只觉那小树坚硬无比,入手冰冷,似是生铁铸成之物,正待放手,为时已晚,那铁树已然深陷于石壁之中。
那裂开的石门,突然合了起来。
林寒青定神凝目望去,只见一条石级在向下右方通去。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使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禁黯然一叹,忖道:是啦,我刚才摔了她一跤,她心中忿怒虽消,才设法把我关入石洞之中,既来之,那就索性瞧它一个明白。
顺着石级,向下行去。
深入百丈,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水光耀奇鱼杂陈,如入水晶宫中。
林寒青定定神,仔细瞧去,才发觉眼前是一个很大的石屋,临水一面,大都是透明水晶石,可见室外水中游鱼。
一道室门,早已大开,借水光反映,波晰可见室中景物。
林寒青缓步走进石门,只见靠西首石壁间,放着一张木榻,榻上锦帐绣被,折叠得是分整齐,壁间两扇石窗大开,阵阵清风透入,但却不见天光照下,想是那石窗外,石道曲折,通往悬崖绝壁,故而有风无光。
东首石壁处,紧依临水一面,放着一张木案,文房四宝罗列案上,木案分放着一个书架,架中堆满了书。
林寒青随手在书架取出一本羊皮封面的册子,翻开瞧去,只见封里的白绢之上,用朱砂写着很多似圈非圈,似字非字的奇形文字,瞧了半晌。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他随手把书丢在本案之上,闭上双目,暗暗忖道:她把我关入达地下石室之中,不知用心何在?难道为我无意中摔她一跤?就把我关入这石室中?唉!此地景物。虽然奇幻绚丽,但也非常居之地,何况室中又无食用之物,岂能长居下去?
正行思间,突然一陈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抬头瞧去,只见白惜香满头大汗手扶石壁,缓步走了过来,进了石门,长长嘘了一口气,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林寒青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迎了上去。
白惜香不待他开口说话,当先伸出右手,说道:“扶我到木榻上躺一下,我的腿快要断了。”
林寒青扶着她行近水榻,说是扶,倒不如说抱来得恰当一些,白惜香不知真累的寸步难行,还是故意撒娇,整个娇躯偎依在林寒青的身上。
白惜香登上木榻,举起衣袖,拂拭下头上的汗水,笑道:“你骂我了?”
林寒青奇道:“没有啊!”
白惜香娇声笑道:“一定骂了,要不然,我的耳朵怎么会发热呢?就是没有骂出口!也定是骂在心里,哼!女孩子气度狭小,我无意摔她一跤,就念念不忘,把我关入石牢,女人的心啊!真可怕。”
林寒青笑道:“没有的事。”
白惜香伸展一下双臂,笑道:“我这长眠之处,好是不好?”
林寒青奇道:“什么?这就是你经营的埋骨之地?”
白惜香道:“怎么样?很好吧,我死了,就可以从那水晶石看着到你。”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这地方再加上一些人工,实是一出极好隐居,姑娘厌倦尘世,何不在地下密密之中,经营出另一番天地?何苦定要死呢?”
白惜香道:“你可知,我如要活下去,对别人有多大伤害。”
林寒青接道:“你是说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摇摇头,道:“我查遍天下医书,看完了佛、道两中各类专经,都无法医好我的病,佛度有缘人,药道不完病,可是我白惜香,既然与你无缘。也定法找出那不死灵药。”
林寒青道:“在下听说世间有一种千年参芝.何首乌之类的奇药,可医沉疴,不知是真?是假?”
白惜香道:“不过这种药物,生无时地,一时间那里去找,何况,这些药物,也不适疗我之病。”
林寒奇心中暗道:“那寒月却想尽办法,窃去我千年参丸,难道不是为着医你之病么?”口中说道:“姑娘胸罗玄机,学究天人,想来必知自救之法。”
白惜香道:“你见识过我的金针过穴之法了?”
林寒青道:“见识过了,当真是立竿见影,奇奥莫测!”
白惜香笑道:“功效虽然是奇奥莫测,但手法却是最平常的很,难是难在必需知道人身三百六十四处穴的部位,那些是属于任脉,那些是属于任督,人身有是四经,还有奇经八脉,及很多以外奇穴,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穴道,都有它不同的作用,只要把那些经脉奇穴的作用,熟记在心,认准了穴位所在,一针刺下,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林寒青道:“此事说来容易,要做就不是那样容易了。”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当我知道了自己身罹绝症之后,我就先从医书之上,着手找寻疗治方法,爹娘为我之病。费尽了心机,求遍天下名医,足迹遍及了天下名山大泽,冀求寻得一种灵药,疗我之病,可怜他们奔走了数年之心,也是一无所得。至于,那些医书上记载的奇药,都是些无迹可寻之物,如若把疗病之望寄托于那些奇药之上,那是听命于天了。”
林寒青听她口风已松,急急问道:“姑娘可从医书上找出自救之法了之?”
白惜香道:“医书上的记载,大都是讲究的用药,无药可用,医书是白看了。”
林寒青道:“以后呢?”
白惜香道:“医书上找不出疗治我病势,我就转求于武功上内息之法,我下了三年工夫,看完了世上的武功秘籍,仍是找不出疗救病势的方法。”
她忸怩一笑,接道:“那时间,我很怕死,想到一个人死了之后,很多事物,都不能再见,对死亡实有很大的畏惧,为找不出疗治之法,不知流了多少泪水,在爹娘面前又得装出一副不畏死亡的欢笑。”
林寒青接道:“无怪姑娘博通天下武功,精在医道,原来下过这样的工夫。”心中却是暗自奇道:“你哪这多的医书和武功秘籍可读?”
只听白惜香叹道:“后来,我别走旁门,阅读那些诡奇怪异的秘籍,终于从旁门中找出了一种方法……”
林寒青道:“什么方法?”
白惜香道:“那是种很残酷的方法,也是一种诡异的武功,和西门玉露那‘摄心术’同出一源,且是比摄心术更上一层。”
林寒青道:“这就奇怪了,既可疗治病势,为何又称之为残酷呢?”
白惜香道:“那要牺牲很多人的性命,来疗治我的绝症,明白了么?”
林寒青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白惜香道:“那书上说的明白,这方法,如是对症,可收奇效,七日之内,就可疗好我的病势,但如使用不对,那就要白白牺牲者很多人的性命了。”
林寒青道:“以姑娘之才,难道还不能辨识是否好症么?”
白惜香道:“照那秘发的记载,我患这绝症。叫‘三阴绝脉’大概是不会错了,那书上还提到,患有‘三阴绝脉’的人,最适合练那一种武功,妙是妙在治病习武,合二为一,病医好了,非得习他一门武功不可。”
林寒青道:“唉!这都是从未闻过的事情。”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凡是习那一门武功之人,只要是小有要基,那就得非练下去不可,一生一世,都不能停顿下来。”
林寒青道:“为什么呢?”
白惜香道:“要不然也不能称之为旁门左道了。”
林寒青只觉这位体弱多病的姑娘,胸中所学,浩瀚如海,和她相处在一起,似乎是终生一世,也听不完,当真是句句惊人,忍不住问道:“姑娘2可否说的详尽一些?”
白惜香道:“好吧,说给你听听,也可长些见识,我看那本秘籍叫作‘九魔玄功录’……白惜香道:“九魔玄功录!”
白惜香道:“只听这名字,就够骇人,魔已是足以惊心动魄,何况九魔呢?”
林寒青道;”武林中从未听过有此等武功。”
白惜香道:“据那‘九魔玄功录’上记载,这一本‘玄功录’是九人全著而成,各人录记了一种绝技,故称为‘九魔玄功录’,一个人只要照他们上面记载的方法,开始练,既经入门,那就终身难停,因为那是一种别走蹊跷的武动,进境奇怪,威力亦是惊人,一个人的性格,亦将不知不觉中随着那习练的武功,逐渐改变,武功愈强,功力愈深,性格也变的愈为暴燥,停既不停,练又入魔道,你说说看这武功能不能练呢。”
林寒青道:“有这等事,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白惜香道:“因此我只直是犹豫难决,不知该习那‘九魔玄功录’上的武功?”
林寒青心中暗道:习不得,一个西门玉霜,已然使整个武林闹的风雨飘摇,如若你再习那‘九魔玄功录’上武功,入了魔道,变的暴燥残忍,这江湖岂不变成一座屠场。
只听白惜香接道:“因此,我宁愿拖到病热发作而死。也不肯轻易练那武功。”
林寒青心中想道;可是你如死了,有谁能制服那西门玉霜呢?这件事当真是叫人作难,难作主意,我既不能劝你练,也不能劝你不练,一时间,只觉两面为难,只好黯然不语。
白惜香看他久久不言,忍不住问道:“你替我拿个主意,该不该练?”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实在很难说了,如若姑娘说的是句句实言,实叫人难以代作主意,一方关系着姑娘的生死,一面却关系着江湖的劫运。”
白惜香接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习练了那‘九魔玄功录’上武功之后,变得暴急嗜杀,替江湖带来了一场血雨腥风。”
林寒青道:“如要我凭心而言,正是如此。”
白惜笑道:“你这人很有英雄气概,却是毫无儿女私情,俗语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句话对你是没有用了。”
林寒青突然一挺胸,道:“在下倒有一个方法。不知姑娘是否同意?”
他双目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辉,只看的白惜香不自禁的皱皱眉头,问道:“身么方法?”
林寒青道:“你那金针过穴之法,可心激起一个人生命中的潜力,是么?”
白惜香道:“不错,怎么样?”
林寒青道:“如若姑娘在我身上,刺下几枚金针,在下的功力,是否可以增长很多?”
白惜香道:“嗯!自然可以了。”
林寒青道:“好!那就请姑娘往我身上多刺几枚金针,激发我生命中全部潜力,然后把那西门玉霜诱入这石室之中……”
白惜香咯咯一笑,道:“怎么?你要搏杀那西门玉霜么?”
林寒青道:“我如能搏杀那西门玉霜,报我毁容之仇,那是最好不过,万一我不是那西门玉霜之敌,那就请姑娘发动机关,把我们两人一齐生葬这石穴之中。”
白惜香笑道:“生既难倒罗帐,死了同葬一穴,也算聊慰相思债,可惜的是我这石室之中没有杀人的机关。”
林寒青望着那水晶石壁道:“如若能够把那石壁开上一个小小缺口,湖水一涌入石室。西门玉霜武功再高,也是难逃死亡一途?”
白惜香笑道:“我自己准备葬身之地,让给你们作埋骨之地,岂不是可惜了?”
林寒青道:“如若那西门玉霜一四,姑娘亦可以放心的死了。”
白惜香淡淡一笑,接道:“我在未死之前,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
伸展一下双臂,接道:“我困倦的很,想好好睡一会,别和我讲话了。”言罢,闭目睡去。
说睡就睡,片刻间,进入梦乡。
林寒青摇摇头站起身来,随手又在书架上取出了一本书,只见上面问字曲转回折,竟是一个字也看它不懂,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些奇文异书,如若是普通之物。白惜香决然不会把它收藏到这座石室之中,只可惜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念头转动之间,又伸手拿了一本。
这一本黄缎为面的册子,却是中国文字。只见封面上写着,“不可言传篇“五个大字。
林寒青心中大奇,暗道:“这是什么怪书,起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倒是非得瞧瞧不可。”
揭开封面,只见朱砂写着几个红字,道:“第三十七计。”
林寒青哑然一笑,暗道:“世谓三十六计。此书开章第一页,就脱出世俗,倒是非瞧瞧,何调第三十七计。
抓过第一页,只见,上面写道:‘自欺欺人”。
林寒青暗道:“好啊!只瞧篇名,果然在三十六计之外,凝神看了下去,只见上面写道:
“欺人而不欺己者,恒难一手尽遮夭下人耳目,终必败破,中乘也,自欺而不欺人者,必论庸人自扰之苦,下愚也。自欺而后欺人,始登上乘境界,是所谓若愚。”
林寒青长吁一句气,忖道:“白惜香终日阅读这些奇奇怪怪的书,无怪是行无所宗,行事做人处处莫可预测。正待再看下去,突闻一阵呜咽之声,传了过来,不禁吃了一惊。
转盼望去,只见白惜香满脸泪珠,滚滚而下,似是在熟睡中,梦到了伤心之事,心中忽然警觉,暗道:我偷瞧她架上存书,她如醒来,责问于我,岂不是一件大大尴尬的事?
只听白惜香哭声愈来愈大,全身都开始轻微颤动起来,心中一慌,急急叫道:“白姑娘!白姑娘!”
白惜香霍然坐了起来,娇嘤一声,扑入林寒青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此刻她神志清醒,哭声婉转哀伤,比那梦中呜咽,更觉凄凉。
林寒青本想劝尉于她。但被她这哀哀一哭,竟被闹的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讲不出一句话来。
白惜香在这一哭之中,似尽漏胸中优闷,愈哭愈烈,九曲百转,听得人亦不禁黯然神伤。
林寒青镇定一下心神,说道:“白姑娘有什么伤心之困,尽管说出,或可一泄心中忧苦,你身体虚弱,如何能受得这般折磨?”
白惜香道:“我这梦做的与众不同。”
林寒青道:“有何不同的?”
白惜香道:“梦中情形就是我心中所思之事。”
林寒青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才是正常由很。”
白惜香娇射翻转,仰卧在林寒青的怀中,幽幽说道:“那梦中所见,也就是决定要走的路。”
林寒奇心中暗道:“你白惜香强煞了,也是女孩子,今日我才知道,世间最厉害钓女人,也是胆小的很,被一场恶梦吓成了这个样子。”
他忽然觉得目已堂堂男子,实比女孩子家坚强的多,不禁一挺胸膛,道:
“姑娘可否把梦中所见,告诉在下一遍。我或可代为解去你心中的忧惧。”
白惜香眼角泪痕犹存,人却忽然微微一笑,左手握拳,重重在林寒青胸前捶了两拳,道:
“你很坚强。”
林寒青道:“男子汉大丈夫。纵然遇上了伤心悲苦之事,也不会放声大哭。”
白惜香手上无力,她重重的在林寒青胸前打了两拳,林寒青是若无所觉,白惜香却觉着左手隐隐作痛起来。
她举起右手,理一利散乱的长发,说道:“我梦见西门玉霜披红绫和你交拜天地结作夫妇。可是,我却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林寒青道:“你就是爱胡思乱想。”
白惜香道:“是真的,那西门玉霜喜上眉梢,连瞧也不瞧我一眼,唉!我就死了,她还那样对待我,我气她不过,由病塌上挣扎而起,可怜我病势沉重,站立不稳,由床上一跤摔在实地上。”
林寒青道:“梦中之事,如何能认得真?”
白惜香道:“虽然这是梦境,但经过历历如绘,和我所处境有何不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她的处境倒是和这梦境一般模样。”
只听白惜香接道:“你们喜气洋溢,每人的脸上,都绽开着微微的笑容,但我却孤若无依的躺在地上,满室贺客,无人看我一眼,连那素梅、香菊,也不肯管我,在张罗着给你们办喜事,唉!多年的主仆情意,也弃之不顾了。”
林寒青一皱眉头,道:“没有的事,那素梅、香菊,对你关怀得无微不至,如何能背叛于你?”
白惜香道:“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假如我真的死了话。你们如何对待我,我也不知道了……”
突然一整脸色,接道:“因此,我现在不想死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你是非得练那九魔玄功了?”
但闻白惜香长长叹息一声道:“西门玉霜桀傲不驯,而且机诈异常,她如知晓我不会武功,只怕会立刻下手,如若她当真是反脸动手,你和素梅、香菊联起手来,也不是她的敌手,咱们是谁也不能活了。”
林寒青道:“姑娘可有制她之策?”
白惜香道:“只要我有一口气,西门玉霜决然翻不出我手心。”
林寒青道:“姑娘既有制她之策,何不一举把她杀死,为武林除一大患?”
白惜香笑道:“一个人被迫道死亡之路,势必非再冒险一拼不可,如若她情急出手,那岂不是要得出马脚了?”
林寒青叹道:“在下总觉这样太过冒险,为什么不早些准备一下,万一闹翻动手,咱们也好对付。”
他心中明白,白惜香体弱多病,随时可能死去,白惜香一旦故去,西门玉霜必将江湖上造成一番悲惨的杀劫,而且那西门玉霜生性冷酷,不论对任何人,都不会顾到情谊,反脸无情出手杀人,再加心中存集的毁容之恨,念念不忘杀死西门玉霜,只觉此会不但可报毁容之仇,而且无可救无效武林同道,人虽死去,亦将留传千古。
但林寒青心中明白,再有十年工夫,也难练成杀死西门玉霜的武功,唯一的机会。就是借白惜香之能,杀了西门玉霜。
白惜香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心里是真正恨她,念念不忘杀她,唉!如若西门玉霜没有毁去你的容貌,你是否也这样恨她呢?
林寒青正戴回答,突然一阵轻微的击壁之声,传了过来。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听来却清晰的很,而且还有着一定的节奏。
林寒青心中大感紧张,转前望去。只见白惜香凝神静听,脸上毫无紧张之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光,那击壁之声,突然停了下来,白惜香回顾了林寒青一眼笑道:
“西门玉霜带了一批属下,乘坐艘画舫,在山口徘徊。”
林寒青道:“姑娘如何知道?”
白惜香道:“你可听到了方才那敲击石壁路声音?”
林寒青道:“听到了。”
白惜香道:“那就是我们的传讯之法,我这座准备用作埋骨之地的石室,除你之外,再无别人来过,连那从小侍候我长大的素梅、香菊,也未进过此门,但我有时间在此看书,一住数日,足不出户,她们既不敢擅进这石室找我,但有事也不能不告诉我,我就想出了这个传讯之法,在这室外秘道中,作了一二个机关,只要她们敲打石壁,声音传了进来,我就可从听出什么事了。”
林寒青道:“原来如此,可是姑娘要如何回答她们呢?”
白惜香道:“不用回答,她们只要告诉我什么事,就行了,如是重大之事,我自然会出去处理。”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率领属下高手,是大事还是小事?”
白惜香道:“如她是放船而来,那是大事,她乘舟徘徊,显是难作决定,那就不算大事了。”
林寒青道:“唉!姑娘身患绝症,在下容貌被毁,从此之后,世间再无相识之人,死不足借,那素梅、香菊,年轻轻的,死了岂不是太过可借?”
白惜香道:“她们二人都是长寿之相,活上七、八十岁,不难事,你为什么要咒她们死呢?”
林寒青道:“昔年那诸葛孔朗,空城退敌,一生之中,也不过用上一次,姑娘对那西门玉霜,每次都是处于死地再求生,岂不是太冒险了?何况那西门玉霜带着属下高手同来,分明是心中已动疑。”
白惜香笑道:“嗯!看不出你还有这般见识,请教高明?”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指姑娘安排杀她之策,一举制她死命,至低限度,也要废了她一身武功。”
白惜香长吁一口气,道:“你好狠的心机,废了她一身武功,岂不比杀她更残忍些?”
林寒青道:“她如不死,咱们随时可能被杀。”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严肃的说道:“你当真想杀她?”
林寒青道:“当真想杀她。”
白惜香道:“你将后悔,一个人只能死上一次,死了就永无复生之望。”
林寒青道:“杀了西门玉霜为武林除一大害,乃大仁大勇之行,有什么好后悔的?”
白惜香道:“我如告诉你一件事,你就不会杀她了。”
林寒青道:“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我也要杀她。”
林寒青一心一意想杀西门玉霜,其他的事,根本没有用心去听,说道:
“眼下时机迫促,姑娘先想个对付西门玉霜的办法,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谈。”
白惜香沉吟了良久,叹口气道:“想想,还是不说的好。”
林寒青听她的如此认真。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说吧!”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并没有毁去你的容貌。”
林寒青伸手摸摸疤痕斑斑的怪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白惜香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在下亲耳听闻,亲身所历,如今疤痕犹存,难道还会错么?”
白惜香叹道:“是真的,她只是用药物糊在你的脸上,点了你几处穴道,使你神志有些晕迷,心灵和肉体上,都有着一种被割伤的错觉。”
林寒青摸着脸上的疤痕,说道:“此话当真?”
白惜香道:“你如不信,可以当场试验。”
林寒青道:“怎么试验呢?我已经洗过无数次,脸上疤痕依然未变。”
白惜香道:“如是用水能够洗去,不要说骗不过那李中慧,连你自己也骗不住了。”
林寒青道:“那要如何才能证实?”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涂在你脸上的药物,都是经过特别调制,必需用她调和的药水,才能洗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这不是白说么?”
白惜香缓缓站起身子,理了一下散发,道:“现在还要不要杀她?”
林寒青道:“自然要了。”
白惜香笑道:“口气变了,已不似先前那般坚决。”
只听石壁间又响起蓬蓬之声,连响数十下,才停了下来。
林寒青道:“这又说的什么?”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又乘原舟而去,离开了埋花居。”
林寒青道:“现在什么时光了?”
白惜香道:“大概是夕阳将尽,天尽黄昏的时光,也许更晚一些。”
林寒青道:“咱们出去吧!”
白惜香道:“到哪里去?”
林寒青道:“石室外面。”
白惜香道:“今夜里我不想走了。”
林寒青道:“在下呢?”
白惜香道:“也留在这里。”
林寒青道:“这石室中只有一张木榻,何况孤男寡女,长夜漫漫,只怕难以堵悠悠之口。”
白惜香道:“君子不欺暗室,你如自信是君,那就不用害怕。”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只觉无言可对,缓缓退到石室一角,盘膝坐了下去。
白惜香整整榻上的绣花枕,拉开红绫被,说道:“林寒青,我要睡觉了。”
林寒青道:“姑娘请自安歇,在下在这里打坐一晚,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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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香笑道:“如是我不离此室,也不让你出去,难道你就在室角打坐十日十夜?”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他虽是内功甚深,但如真要他打坐上十日十夜,自知是力所难及。
白惜香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这木榻很宽广,足可容下咱们两人。
第五章
林寒青急道:“孤男寡女,一室相处,且是不大妥当,这同榻而卧。如何使得?”
白惜香道:“咱们划地为界,互不相犯,有何步可?”
白惜香嫣然一笑,道:“你既不相信自己的定力,我也不勉强了。”探手枕了,摸出一把短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
灯光下,寒芒闪动,冷气森森。
白惜香缓缓把短剑放在木榻中间,笑道:“这鱼肠剑锋利无比,爹爹给我,叫我作防身之用,可惜空有神物利器,却是无能应用……”
语声微微—顿,又遭;“横剑同榻,情欲分明,你要不敢和我睡在一起,那是足证你心中有鬼,睡一榻生邢念,就得留神剑刺伤之险。”
林寒青笑道:“如若在下是那等偷香窃玉之人,姑娘就是再多放两把剑,也是难以阻挡得住。”
白惜香道:“此剑不同常剑,锋利绝世,已具灵性,你那点微末之技,决难当此剑一击,但如你心地光明,发乎情,止乎礼,神剑亦怜多情人,决然是不会伤人。”
林寒青心中虽然有些不信,但想到这白惜香胸罗之能,实非常人能以猜测,言词之间,决是说不过,索沉默不语。
白惜香缓缓脱去身上衣服,钻入被窝中,接道:“你敢和我睡在一起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心无邪念,纵然同榻而卧,有何不敢!”当下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站起身子,行近木榻,和农躺了下去。
白惜香道:“你的胆子不够大,连外衣也不敢脱。”
林寒青忖道:“山腹密室,孤男寡女,一榻同卧,不论心地如何的皎清,也是难以堵人之口,这白惜香既非淫荡之人,何以竟连番出言激我,此女作事,一向是叫人莫测,也许她别有作用。”
只听白惜香笑道:“你把我看作天上的仙女,敬我如神明,或把我看作女妖鬼怪,畏我如蛇蝎,就不会心生邪念了。”
林寒青一跃而起,道:“姑娘活生生的人,但在下自信还有这点自制定力。”解开钮扣,脱去外衣,重又躺了下去。
白惜香道:“熄去桌上的烛火。”
林寒青怔了一怔,但却依言施为,扬手一挥——股暗劲涌了过去,熄去烛火。
只听白惜香咯咯娇笑,道:“此情此景,你有何感想?”
林寒青道:“那很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一生从未和男人睡在一起,但我一点也不害怕。”
林寒青只觉一阵幽香飘了过来,袭人如醉,不禁心波微荡,赶忙运气调息,不敢答话。
只听白惜香说道:“这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如自信能心无邪念,我就可以传你一种功,一夜时光,应该是可以熟记于胸了。”
林寒奇心想答话,但真气正自运转,不敢随便开口。
但闻白惜香接了下去,道:“这是武学上一大奥秘,你有着很好的武功基础,很快的可进大成之境,但如你自知难以使心如止水,那就不能学了。”
林寒青忍不住一闭气,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我传你武功时,难免要肌肤相接,如是心神不宁,真气难以自制,岔了气,固将是要受重伤,而且这武功又是别走跷径的旁门怪学,一个不好,咱们两人都将要毁在今宵。”
林寒青把真气返回丹田,说道:“既然这多凶险,我瞧是不用学了。”
白惜香道:“你可是很怕死?”
林寒青道:“往下是死不足惜,但如果累了姑娘,岂不是死有余恨?”
白惜香道:“我已经心死多年,余下的只是具躯壳,生生死死,对我早已是难以辨识了,你还怕连累我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自幼在病魔、痫苦之中长大,父母、亲人都无能为力把她从病魔中解救出来。父母带着她看遍了天下名医,可也吃尽了苦汁,试想一个人从小吃药长大,日日在死亡边缘挣扎,没有青梅竹马的儿时生活,没有游乐欢笑,长大了,却又知身罹绝症,无药可救。又加重了她一重精神负担,在这等死记博斗中长大,那是无怪她肆念俱灰,必如枯搞,视死如归了,唉!上天付予她绝世无论的才慧,偏偏却给她履弱多病的身躯!”
白惜香久久不闻林寒青回答之言,忍不住咯咯一笑,道:“林寒青,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道:“我在想上天不平,为什会赋予你绝世才表,却吝啬赐你个强健的身体?”
白惜香笑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如若我生的强壮岂不是早成了西门玉霜?”
林寒青呆了呆,忖道:“这话倒也不错,似她这等才慧之人,哪肯甘心长耐寂寞,必将出而争霸江湖,造的罪孽杀劫,只怕是尤甚于西门玉霜。”
但闻白惜香接道:“你可知道,西门玉霜为什么聪慧,却才不如我么?”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她生来就才慧不如姑娘。”
白惜香道:“似她那般聪慧人物,人间已极是少见,她所以智不如我,都是因为她权欲之心太重,灵智受闭,读的书没有我多,行谋用略,总是要比我逊上一筹。”
她嗤的娇笑一声,接道:“这一代武林钟灵之气,全为女子占光了,李中慧、西门玉霜都算得绝慧才女。”
林寒青接道:“不论武功、才智,李中慧都要比西门玉霜逊上一步。”
白惜香笑道:“那是现在的事,三月之后,情形要大为改变,李中慧虽不能凌驾于西门玉霜之上,但也将相差极微,西门玉霜练成的武功太过博杂,已难再进境,李中慧却是师法武学正宗,得我相赠秘赠之后,必将是一日千里的进境,智谋上我要她兼容并蓄,武功上我教她求精求胜。嗯!今后二十年江湖情势,看翠袖红纷,鬓影在香,飞扬于锦绣河山之上,傀煞六尺须眉!主裁大局,行令万里,尽是我巾帼中人。”
林寒青道:“你是说三个月好,那李中慧就可以和西门玉霜对峙于江湖之上了?”
白惜香道:“应该是如此才对,但如她不肯听我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林寒青道:“据在下所知,那李中慧对姑娘十分敬仰,绝对不会有违姑娘之命。”
白惜香道:“但愿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老实的告诉我,不要骗我。”
林寒青道:“在下对姑娘,一向是言出衷诚,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请问吧!”
白惜香道:“你长了这么大,可曾和女孩睡在一榻么?”
林寒青沉吟一阵道:“只有一次,可能也许是姑娘安排的计谋,为了引诱那西门玉霜,也曾和那李中挥同室一榻。”
白惜香接道:“像我们这样同榻并卧?”
林寒青道:“不一样,那时,在下……”
白惜香叹道:“睡觉吧!我已经很累了。”
林寒青毫无睡意,但又怕惊扰了白惜香,小心翼翼,闭目假寝,连身也不敢乱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一群轻微的呜咽之声,传了过来,不知为了何故。白惜香又突然哭了起来。
林寒着感觉到她在尽量使自己的哭声微小,似是很怕惊醒了自己。
他本想劝她几何,但又感觉不妥,暗道:“她既然是怕我知道,又何苦让她不安,倒不如装作不知的好。”
只听被褥悉嗦,白惜香悄然下了木榻。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不知她要做什么?”缓缓侧过脸,微启一目望去。
只见白惜香披起外衣,扶壁而行,轻步向那书架走去。
她的体力,显然更是虚弱,行动之间,十分吃力,而且隐隐可闻喘息之声,那书架距木榻,也就不过是六、六尺遥,但白惜香却在途中停下来休息了两次。
一股强烈的怜惜之心,泛了上来,恨不能跃过去扶着她。
但这念头又被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压了下去。
只见白习香行到书架处,伸手取了几本书,抱在怀中,缓步向木榻走来。
她空手而去,已有着弱不胜力之感,此刻一手抱书,行来更有举步维艰之苦。
只见她一字扶鄙,一面娇喘着走回木榻,缓缓把怀中她的一叠书放在枕呼,手扶木榻,喘息不停。
林寒青暗暗忖道:“她身体虚弱至此,看来真难以再活下去了。”不禁黯然神伤。
白惜香喘息了一阵,举步向榻上跨去,那知刚刚抬起左腿,右腿突然一软,跌摔在木榻下面。
林寒青吃了一惊,再也沉不住气,一挺而起。跃下木榻。
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男女接受不清之嫌,一把抱起了白惜香,道:“白姑娘……白姑娘……”右手连拍她身上三处穴道。
白惜香长叹长息一声,微弱的说道:“不用费心了,我已经……”一阵急咳,打断了未完之言。
林寒青黯然说道:“你不能死,纵然一定要练魔功,那就不妨练吧!”
他为人性格沉稳,素不愿把深藏在心中的情意,形露于外,此刻情急之下,不觉说出口来。
只听白惜香轻声说道:“不要紧,一时间我还死不了,抱我上床去,点起火烛,我有话对你说。”
林寒青抱起白惜香,放在木榻上,然后,点起了案上火烛。
白惜香缓缓转过脸来,苍白的脸上,泛现一缕笑意,樱唇启动,声未出口,突然脸色一变,道:“血!你受伤了?”
林寒青低头一看,只缉拿左胯间鲜血淋淋,染湿了一条腿,锦帐绣被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原来,他挺身跃起木榻时,碰在那鱼肠剑上,那鱼肠剑锋利绝世,虽是轻微相触,但却在林寒青左胯间,划裂了一道数寸深浅的创口。
白惜香多情的接道:“伤的这样重,很痛么?”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只是流血沾污了姑娘的锦帐绣被,倒叫在下难安。”
白惜香探手入怀从枕下摸出一方绢帕,包起了伤口,捡起木榻上的鱼肠剑,放在案上。
白惜香闭起双目,休息了一阵,启目说道:“你刚才都看到了?”
林寒青垂首说道:“看到了,只是不敢惊动姑娘,故而未曾说话。”
白惜香道:“我原想至少还可以活上三天,但现在……现在不行了,我恐怕撑不过明日午时,哎!连你们大喜之事,只怕也看不到了。”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你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死了?”
白惜香道:“我已感觉体内有了变化,那是死亡之征……”
忽然微微一笑,接道:“我生命虽然短促,但什么都看过了,人间的恩怨情仇,婚丧喜事,名山胜水,喜怒哀乐,也算不虚此生,我唯一没有完成的心愿,我已是无愿不偿,死而无憾。”
林寒青暗暗忖道:“看她体力的衰退之状,确似已病情,我必得先设法,使她动了强烈的求生之意,以她胸罗之博,或可挽救垂危之命?”当下叹道:“姑娘死去,可想到你那年迈双亲的痛苦?”
白惜香道:“不要紧,他们早已知道我病情无救,心中已经哀伤了十几年,死亡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
林寒青道:“武林道上的千百生灵,都系于姑娘的安危之上难道你毫不关心?”
白借香道:“这些事,我已有安排,枕畔这几本书,记载着几种武功,每一篇上,都有我参照其他武功录记下的心得,看完了这几本书,照着我录记习练,五年后,你就可以胜过那西门玉霜,那时,她如仍然积恶难返,你就杀了她以谢武林,不用你再用心去逐鹿江湖,自然成一代武学宗师,天下武林同道,都当奉你为达摩祖师后第二奇人。”
林寒香叹道:“我林寒青岂是为了自己成名,才劝姑娘的么?”
白惜香笑道:“你虽无这等用心,但我却是早有此意,今宵咱们又有了同榻之情,我虽然不是你的妻子,但却比你未来的娇妻,占了先着,虽是一点私情,但也是为着天下武林的安危着想……”
长长喘一口气,接道:“在你未能领袖武林之前,江湖上是一个双雌对峙的局面,西门玉霜和李中慧,分割江湖,对峙着,李中慧虽然是较逊一筹,但她有老母依靠,周簧和庞天化等相助,再加上少、武当等庞大的实力。可保个秋色平分之局,一夕同榻情意,我助你成武林一代奇人,公私兼顾,情理并重,这安排,难道还不够圆满么?”
林寒青黯然一叹,垂下头去,石室中一片寂静。
过了有一盏热茶时光,白惜香突然伸出手去。握着林寒青的手腕,柔声说道:“再陪我睡一会吧!让我在死前的时光中,多享受一点情爱滋味。”
林寒青突觉脑际间灵光一闪,想起素梅相托之言,一整脸色,双目凝注白惜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已安排了身后之事,但不知如何安排我林寒青?”
白惜香道:“我不是安排的很好了么?但事情并非是绝无变化。”
林寒青急急问道:“什么变化?”
白惜香道:“明日中午西门玉霜答应嫁给你,如是答应了我这各种安排,自然都是白费心机了。”
林寒青道:“她决然不会答应。”
白惜香接道:“答应不答应,各占一半机会,如是我公正些就事而论,她答应的机会还要多些。”言罢闭上星目,神情黯然!
林寒青略一沉吟,坚决的说道:“纵然她答应了,我也不要娶她!”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眼睛,奇道:“为什么?西门玉霜不是很美丽么?”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不错,她很美丽,但林寒青却未必要以貌取人。”
白惜香道:“难道你一辈子不要娶妻?”
林寒青道:“要,我们林家只有我一脉单传。”
白惜香道:“唉!我知道啦!你要讨一个平平庸庸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要娶一个完全依附于你的女子。”
林寒青摇摇头,道:“那也不是,只要我喜欢她,不论她有才无才,都是一样。”
白惜香道:“嗯!李中慧是么?”
林寒青摇摇头,道:“不是。”
白惜香笑道:“是啦!你现在还没有遇上心目中的娇妻。”
林寒青缓缓说道:“有是有了,只惜人家却未必嫁给我。”
白惜香道:“告诉我,哪一位姑娘,有这样的好福气?”
林寒青双目凝注在白惜香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
白惜香似是陡然之间毒蛇咬了一口,失去神彩的双目,突然泛起来一片神光,缓缓说道:“你说的当真么?”
林寒青道:“句句属实。”
白惜香眨动了一了圆圆的大眼睛,流下了两行清泪,道:“我就要死了,你还要开我玩笑。”
林寒青本无心,但此时此情,却不禁真情激荡,握紧了白惜香右手,说道:“我字字句句,都是出自肺腑之言,只要你肯活下去。”
白惜香接道:“可是,我不能生孩子,你真要娶了我,岂不是绝了你们林家之后?”
林寒青道:“以姑娘才慧,生死之事都难不住你,何况那生儿育女的事。”
白惜香嗤的一笑,道:“这种事不是人力可以决定,但不是无法解决的,我把素梅、香菊一起带过去,我虽不会生儿育女,但素梅却是多子多福之相,替你生上一打小宝宝,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林寒青看她眉宇间洋溢着欢笑之情,心中暗自奇道:“难道她是当真的很喜欢我么?”心中念头转动,人却微笑说道:“要紧的是你必得活下去。”
白惜香脸上欢容顿失,沉吟良久,说不出话。
只听壁间又响一阵噗噗之声。
林寒青凝神听了一阵,道:“这又是说的什么?”
白惜香道:“她说在埋花居外,有一艘可疑的船支驶了过来,在外面徘徊不去。”
林寒青道:“可要我出去瞧瞧。”
白惜香道:“不用了,我已在进入埋花居的水道中,布置下几道机关,如若他们擅自闯了进来,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林寒青道:“如若来人是西门玉霜,你那些布设的机关,也能挡得住她么?”
白惜香道:“我想那西门玉霜决不会黑夜冒险……”
语声微微顿,又道:“如若你发觉我闭目不言,气息微弱,像是死了过去,就拍我背后命门穴,如是还不能醒来,那就是死去了。”
林寒青急急道:“你才是答应我不死了?”
白惜香道:“目下我的生死之事,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此时此情,我随时可以气绝而亡。”
林寒青黯然接道:“那你答应我的婚约,也不算了?”
白惜香摇摇头,道:“我没有答应。”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已有同床共枕之情,白哔虽无暇,但清名已受沾,我心里早已认你是我的丈夫,如果我能活下去,如果我要嫁人,自然一定要嫁给你。”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打断了她未完之言,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林寒青伸手在她鼻息间摸了上一下,只觉气息微弱异常,心中大为震动,暗道:“难道她真的要在今夫晚上死去不成?”
有心想把她身子移动一下,但又党动一下她就可能死去,竟然不敢出手。
一盏孤灯,照着石室,石室中充满着凄凉、悲伤的气氛。
林寒青已是茫然失措,脑中一片混乱,也不知想些什么,望着灯火,呆呆出神。
他木然地坐着,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突然间,石室间又传来一阵噗噗的撞击之声。
这声音惊醒了茫然中的林寒青,也使得混乱的神智,为之一清。
凝神听去,好觉那石壁传过来的声音,忽促异常,和已往大不相同,林寒青虽然无法分辨出那击打石室的音节,含意为何?但却可从那急促的声音中,分辨出必然是紧急的事。
那急促中撞壁声音,突然间,停歇下来,但不过一盏茶工夫,重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更是急促,似是有着十分火急的大事。
转脸望去,只见白惜香星目紧闭,似是睡的十分香甜,想她半夜劳累,一直未得休息,此刻酣然睡去,对她的身体精神,都将大有帮助,无论如何,不能叫醒她。
这眼下的情势,却只使林寒青心乱麻,他用尽了智能,仍是想不出那急促的击壁之声,含意为何?
他长长吁一口气,使那慌急的心情,缓缓的静了下来,开始思索对策,既不能惊醒白惜香,只有二途可循。
一个是设法找出石室机关暗门,也去瞧瞧发生了什么大事?一个是设法使那击壁传讯的人,听出疑点,了然室中人,无法解得她传讯之意。
想那素梅、香距都是很聪明的人,只要略示警光,必可推想出石室中密情景。
林寒青开始在壁间搜寻开启秘门的机关。
他默记着白惜香进入石室地位,仔细的搜寻了良久。仍是一无所获,不禁心中气馁,暗道:“看起来,只有采用第二个办法,也许素梅、香菊,会为我打开秘门。”
心念一转,不再搜寻那秘门机关,暗运掌力,在壁间一阵乱敲。
他自信那击壁之声,既然能传入这石室中来,凭籍自己的掌力,定可把这声音,也传递出去。
果然,壁间那撞击之声,停了下来,石室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大约过有半柱香的时光,石壁间突然响起了一阵轨轧之声,裂开了一座石门。
石门外传入来素梅的声音,道:“林相公,姑娘可是睡熟了么?”
林寒青眼看办法奏效,急急奔了过去,道:“白姑娘睡了,唉!她劳累半夜,困倦之极,姑娘请进来吧!”
素梅道:“不行,我家姑娘有命,小婢等不得擅入石室,还是请相公出来吧。”
林寒青急急行了过去,只见秘室通道之中,站着劲装佩剑的素梅,不禁心中一动,道:“怎么?埋花居出了事么?”
素梅答非所问的说道:“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林寒青道:“她睡的很好。”
素梅长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双掌合十,接道:“皇天有眼,保佑姑娘长命百岁,素梅愿以本身寿限,为姑娘抵充。”言罢,流下两行清泪。
林寒青看她忠于主人之情,心中暗道:“目下埋龙居中,正遇大变,我如说出白惜香危殆之情。素梅、香菊,必将是芳心痛碎,那还有心情余力对付来袭强敌?说不得只好骗她一骗了!”心念一转,勉强一笑,道:“白姑娘和我谈了半夜的活,此刻已然沉沉睡去。”
素梅愁眉一展,用袖拭去脸上泪痕,笑道:“多谢相公,你如能启动我家姑娘求生意志,她必有自救之策,小婢就是变牛变马报答你,也是心甘情愿。”
忽然发觉了林寒青身上鲜血,骇然叫道:“林相公你身有血。”
林寒青微微一笑:“不要紧,我被鱼肠剑划伤了。”
素梅道:“伤的很重么?”
林寒青道:“一点皮肉之伤,不劳姑娘挂怀。”
语言微顿,接道:“你这般劲装佩剑,如临大敌,可是埋花居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素梅道:“一艘快舟,盘绕在埋花居外不去,香菊妹妹已然去卫守水道入口,小婢待来通报姑娘,唉!却不料姑娘睡熟过去。”
林寒青道:“她谈笑半夜,倦极而眠,不用惊动她了,你带我出去瞧瞧。”
素梅眨动一下圆大的眼睛,道:“相公还是留在此地,照顾姑娘,小婢和香菊妹妹,凭仗那水道机关,或可拒挡来人。”
林寒青步出石门道:“她睡的很甜,我留这里也是无用,反么而会惊扰着她,还是去瞧瞧的好。”
素梅道:“好吧!”转身向前行去。
林寒青紧随在素梅身后,沿通道而行,出得通道,停身处是断崖下一处山角。
抬头看去,星光已敛,天色已经大亮。
只听身后蓬然一声大震,一块山石,落了下来,堵住了那秘道洞口。
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际,素梅已推动机关,堵上秘道,林寒青仍然未看到那启闭石门的机关何在。
素梅闭上秘道之门,急急说道:“香菊妹妹一人,卫守水道入口,实叫人放心不下,咱们快去瞧瞧吧!”放腿向前奔去。
林寒青紧随在素梅身后,一口气奔到了那水道入口之处。
只见香菊右手执著长剑,藏在一处大石之后,双目凝注着水道外面。
水道浪花飞溅,果然有一艘梭形快舟,在水道前两盘旋不去。
林寒青放缓了脚步,悄然行到香菊身后,低声说道:“可曾瞧出来什么?”
香菊回目望了林寒青疤痕斑斑的怪脸一眼,忍不住嗤的一笑,道:“瞧不出来,他们大都隐身在船舶之中,只能瞧见两个摇橹的大汉。”
林寒青暗暗奇道:“这会是谁呢?除了西门玉霜之外,又有谁会知道这里埋花居的所在?”
只见那盘旋的梭形快舟,突然慢了下来,缓缓向水道之中行来。
香菊暗骂了一声,道:“自寻死路!”左手按住控制水道的机关,随时准备发动。
只见那梭形快舟,行入水道数尺后。突然停了下来,船舱中缓步走出一面目英俊的少年,淡青劲装,身风宝剑,对着水道,抱拳一礼,道:“有人在么?”
香菊回目望了素梅一眼,道:“姊姊问问他吧。”
素梅横跨一步停在石道中,冷冷说道:“阁下要找何人?”
那少年找量了素梅一眼,道:“在了奉了西门姑娘之命而来。”
素梅接道:“那就原舟返回,上覆那西门玉霜,就说我家姑娘今日不见宾客。”
那少年怔了一怔,道:“西门姑娘之命,曾说已和比地主人约好。”
素梅道:“打什么紧,约好了亦可改期。”
少年无奈何时说道:“好吧,这个在下回复西门姑娘就是,但在下奉命来送上西门姑娘奉送贵东主的薄礼,不知姑娘是否可以作主收下?”
素梅略一沉吟,道:“什么礼物?”
那青衣少年,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纸礼单,迫:“奇花玉钗金钗一件,密函一封,棺木一个、尸体一具。”
素梅怒道:“这棺木、尸体,也能当礼物送人么?尸体抛入湖心,棺木你们留着自己用吧?”
那青衣佩剑少年说道:“在下还有下话未完,姑娘最好是听完之后,自作主张。”
素梅心中怒气未息,但却又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说道:“好!你就说下去吧!”
那青衣佩剑少年道:“西门姑娘交代,奇花玉钗,贵东主可以不受,但那棺木尸体,却是非得收下不可。”
素梅道:“为什么?”
青衣少年道:“西门姑娘交待,贵东主收下棺木尸体,也好稍尽一番孝心。”
素梅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青衣少年道:“贵东主收下棺木尸体,亦算是略尽孝心。”
素梅长长吁了口气,镇静了一下心神,问道:“那棺木内放的何物?尸体又是何人?”
青衣少年道:“这棺木,尸体,听起来虽是两件礼物,但事实上,却是二物合一,棺木内放的尸体是玄衣龙女。”
素梅尖声叫道:“你胡说八道,我家主母,武功何等高强,岂是那西门玉霜伤得。”
青衣佩剑少年一笑,道:“西门姑娘如何交代在下,在下就如何转告,一字不减,一句不加。”
素梅勉强镇静下心神,道:“那棺木现在何处?”
青衣少年道:“现在舟内舱中。”
素梅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们想放作惊人之言,好混进埋花居来,是么?”
青衣少年笑道:“这个西门姑娘也有交代,她说这一段水道之中,定有着很厉害的埋伏,要在下说明内情后,弃船而退。”言罢,纵身一跃,落入水中,急游而去。
只见两个摇橹的大汉,紧随着那青衣少年身后,跃入湖水中急游而去。水道中只余下那艘梭形快舟,随着荡漾的湖水摇动。
香菊望着那梭形快舟,低声对素梅道:“姊姊咱们过去瞧瞧吧!”
素梅道:“咱们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香菊道:“究竟姊姊年纪大些,比我有见识多了,这定然是那西门玉霜的鬼计。”
两个人四道目光,一直瞧看那梭形快舟的动静,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快舟仍是不见动静。
素梅再也忍耐不住,低声说道:“你守在这里,我到舟上瞧瞧,如有什么变化,只管发动机关,不用管我生死。”
香菊道:“那怎么行?”
素梅也不管香菊答不答应,沿级而下,行近快舟,一跃登上小舟。
她小心翼翼,运气戒备而行,缓步进入舱中。
果然小舟上已不见人,舱中却端端正正放着一口棺木。
只见棺木上面写着《玄衣龙女法体》六个大字,棺木已经封了起来。
棺盖上放了一对玉钗,钗后并排着十束奇花。
那一对玉钗莹晶洁白,一望即知是上好的美玉。
第六章
素梅仔细的把舱中搜了一遍,仍是不见人迹,不禁犹豫起来,暗道:这棺木之中,是否是夫人遗体,很难预料,如若不是夫人遗体,我把它运入理在居岂不是中了西门玉霜的诡计,如是弃置不管,又怕是夫人。
她久年追随白惜香,智慧增长甚多,但对西门玉霜此举的用心,仍是无法猜想出来,暗暗叹息一声太学,设庠序,以利于政治统治。著作存《董子文集》、《春
第七章
素梅、香菊二婢心知姑娘病势沉重,死亡不过是早晚之事,但两人又不愿说出一个死字,却用睡眠之称,代替死亡之意。
香菊那红里透白的粉颊上,不觉间也淌下两行泪水,低声说道:“要是姑娘睡着了,我就留在那里陪她了。”
素梅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尽量的拖延时间,直到不能拖,如若那西门玉霜万一离去,我就到石室中去留看你和姑娘。”
这几句听来平淡之言,但却是人性最崇高、最纯真的友爱表现。
林寒青虽然是默默无言,但他内心中却是感慨万分,只觉巾帼中情操友爱,万胜须眉千倍。
香菊举起衣袖,拂拭下脸上的泪水,嘴角泛起了一个平静的微笑,没有畏缩,没有留恋,那该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笑容,充满了真和美。
她微微的摔动了一下衣抽,柔和说道:“梅姊姊,林相公,我去了,你们多多保重。”
缓步登楼而去。
素梅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此刻的言语,已然多余,生离死别之苦,无声胜有声。
林寒青黯然叹息一声,站起身来.道:“我去和那西门玉霜扯谈几句。”
他很想安慰素梅几句,但觉世间所有的言词,都无法表达他的心意。只好忍了下去。整整衣冠,缓步对西门玉霜行去。
西门玉霜端然而坐,微闻双目,目光下只见那粉额泛红。娇艳如花。
她似是已入了忘我之境,林寒青行近了她的身侧,她仍是若无所觉。
林寒青停下脚步,缓缓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低声叫道:“西门姑娘。”
西门玉霜睁动了一下微闭的双目,笑道:“嗯!有何指教?”
林寒青道:“你守在埋花后,坚不离开,可是想看看白姑娘的尸体?”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怎么?她已经死了么?”
林寒青故作轻松的笑道:“还没有,她说过,要为你多活几年。”
西门玉霜道:“我相信她是当代武林第一才人,但我不相信她真能改变变死亡命运。”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武功、才智.无不强我甚多,如是没有一些根据,和她胡诌,只怕要露出马脚,必得说出事实才是,当下说道:“你既然料定那白惜香非死不可,可知她患的什么病?”
西门玉霜怔了一怔,道:“不知道,但那总归是一种绝症,无法救药的绝症。”
林寒青道:“这未免太笼统了,如是姑娘想知道,在下倒可以奉告。”
西门玉霜道:“好吧!我洗耳恭听就是。”
林寒青道:“白姑娘患的是’三阴绝脉’。”
西门玉霜双目圆睁道:“‘三阴绝脉’与生俱来地绝症,纵然华陀重生,扁鹊还魂,也是难以疗治得好。”
微微一笑,接道:“前日我瞧她气色,已然浊透华盖,正是寿限已尽已证。”
林寒青冷冷接道:“西门姑娘的见识来免太过肤浅见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胆子很大.就不怕激怒我么?”
林寒青道:“在下据实而已,有根有据,纵然激怒姑娘,亦是在所不计。”
西门玉霜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倒要听听你的高见了。”
林寒青道:“姑娘说的不错,在所有使书药胁之中,都无疗那“三阴绝脉”之法,但姑娘却忘怀下一件大事。”
西门玉霜道:“什么大事?”
林寒青道:“姑娘何以不肯从武功上去揣摸疗治之法?”
西门玉霜道:“什么武功。”
林寒青道:“有一本武功秘籍,不知姑娘是否读过?”
西门玉霜道:“不用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完吧。”
林寒青要放意造成她的气慎、惊异、焦急,以分散她的心神,掩护那香菊的行动,但又知她才慧超人,太过拖延,恐她生疑,当下接道:“‘九魔玄功录’姑娘可曾知晓?”
西门玉霜柳眉耸扬,凝思片刻,道:“未曾瞧过。”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姑娘可算是孤陋寡闻了。”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似想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就算我孤陋寡闻,就教相公的高明。”
林寒青道:“好说,好说,姑娘顾名思义,就该知晓那九魔玄功录,是由九人合著的一本秘籍,九人各录记一种绝技,但却环环相扣,自成一家,只是那武功太过阴毒,白姑娘且知其密,不愿修习,宁可让病势蔓延而死,但她此刻却又改变了主意。”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林寒青道:“为你!她不愿让你造劫武林,为所欲为,才决心修习魔功,以疗绝症,准备留下性命。观察你的作为,你如敢放手造劫,她就出山卫道,置你死地!”
这些话,都有所本,林寒青说来自然是下场直气壮。
西门玉霜听其言词,察其神色,那是确无半点虚假之情,不由心中不信,心中虽然暗暗惊震,但表面之上,却有能保持着镇静之害,淡淡一笑,道:“白姑娘千算、万算,却有了一处失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若我把握她这一失之机,纵然她巧计千余,你将付之东流化作泡影。”
林寒青吃一惊,心中暗道:不知我那里讲露了嘴,被她听出破绽,这女魔头当真难以划付的很。”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扣是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从来算无遗策,她让你不能证实她死亡之前,决不敢随便害我们,这话对是不对?”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你和那两个丫头,联起来也难挡我十招,杀之不武。留之无害,杀与不杀,也不用费我心思。”
林寒青原想避开白惜香失算之事,但他终又忍耐不住,说道:“不论你心中想法如何,你不敢下手伤害我们,总是事实,白姑娘那里失算了?”
西门玉霜霍然站起,道:“我在她魔动未练成之前,可以搜杀于她。”
林寒青道:“白姑娘早有防备,藏了起来,你如何能够搜得着她?”
西门玉霜道:“埋花居弹丸之地,我就不信搜她不着。”
林寒青道:“不信你就试试看、反正在下和素梅、香菊两位姑娘,已知非你之敌,口含速效毒药,随时可以死亡,你却存心在我们身上逼供,那是白费心机。”
西门玉霜脸上一片严肃,两道税利的目光,四下投注。
林寒青大为提心,暗道:如若被她瞧出香菊的身影,那就完了。
西门玉霜仔细打量了四周形势之后,突然微微一笑,道:“林相公,你可想恢复原来的英俊面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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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青突然纵声大笑道:“怎么?姑娘可是觉得硬来不行,改用软功么?可是我林寒青顶天立地,软硬不吃。”
西门玉霜接道:“我要和你一起离开此地。”
林寒青奇道:“为什么?”
西门玉霜道:“我要运集无数水柴,堆满这埋花居,烧它个三日五夜。”
林寒青吃惊,暗道:这办法果然恶毒,如若浓烟由那洞口透入石室,白惜香柔弱之躯,岂不要活活被那浓烟熏死?
西门玉霜毁去了林寒青的面貌,想不到却为自己带来了一个极大的难题,加她无法从林寒青脸上,瞧出他神情变化,这也是西门工霜始料未及。
但她究竟是聪明绝世之人,良久不闻林寒青讲话,立时冷笑一声,道:“这办法很好吧?”
林寒青道:“好什么?你烧焦了这埋花居的山石,也烧不着白姑娘。”
西门玉霜说:“我不信烧她不死,难道藏在湖水下面么?”
林寒青道:“你……”
突然警觉,住口不言。
西门玉霜笑道:“怎么?我猜的不错吧?”
林寒青心知和她多说一一句话,就可能多泄一点隐密,索性住口不言。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我要调集一百只,一千只木船来,满载石灰,把这埋花居四周的湖水,烧成沸滚,看她还能在那里逃命?”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石堡厚,纵然烧滚了湖水,也无法烧到那白姑娘。”
西门玉霜不闻林寒青答话,心中暗自发急,冷笑一声,接道:“我一面烧山,一面烧湖,不论藏在何处,习练那九魔玄功,也得三五日以上时间,才有小成,三五的时间,已经足够我西门玉霜用。”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白姑娘对你处处宽大,你为什么这样恨她,非要置她死地而甘心?”
西门玉霜道:“改一个字,你们从就说对了。”
林寒青道:“改一个什么字?”
西门玉霜道:“置她死地而后甘心。”
林寒青道:“你很怕白姑娘?”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这样问我?”
林寒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震长空,荡漾在山谷中。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白姑娘当真是料事如神,这些事都在她预料之中。”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外?”
林寒青道:“她告诉在下,你表面对她愈尊敬,杀她之心愈切。当时在下还为西门姑娘解说,唉!想不到此刻在下都亲耳听到姑娘要杀她之言。”
西门玉霜一跃而起,怒声喝道:“你胆子不小,竟然在我面前施诈!”
放腿直向那小楼所在奔去。
林寒青默算时间,那香菊早该进入石室,如若自己随后追去,反将露出马脚,索性坐在地上不动,暗中却留神着那小楼内的举动。
西门玉霜奔入厅中,只见素梅一个人,手捧长剑,当厅面坐,不禁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那丫头那里去了?”
素梅缓缓放下手中长剑,道:“去见我家姑娘去了。”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现在何处?”
素梅道:“天涯海角,天上人间。”
西门玉霜道:“你要作死,还是觉着我不敢杀你?”
素梅道:“不用劳驾.我随时可以咬碎口中毒药。”
素梅、香菊、林寒青这等不畏死亡的勇气,却把个智计百出的四门玉霜,闹的毫无主意,暗中运集功力,准备突然出手。
因为,她只有极短暂的一刹机会,必需在一出手,就点中素梅的要穴,使她没有机会咬碎口中的药物。
素梅似是已瞧透西门玉霜的心意.突然站起身子,纵身一跃,倒退出五尺开外,冷冷说道:“只要你一抬手,我就咬碎口中的药物自绝而死,不用想我会留下性命,受你折磨。”
西门玉霜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白惜香对你们很好么?”
素梅道:“视我们如同姊妹。”
西门玉霜道:“因此你才这般死心竭地的为她效忠。”
素梅道:“何止是我,凡是我家姑娘属下、友人,都甘心为她效命。”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林寒青呢?”
素梅道:“我想他也是如此。”
西门玉霜已知难有下手机会,突然翻身向外奔去。
原来她忽然想到,出其不意的点中林寒青的穴道,再设法严刑迫供,逼他说出白惜香停身之处。
她有着充份的信心,只要有机会能够使他们失去死亡机会,以那惨酷的分筋错骨法,定能迫他们招供,只是阻止他们吞服毒药那一刹时机,却是很难把握得注。
她不能冒险,因为杀死这三个人,毫无补益。徒然和白惜香结下了不解之仇。
付思之间,人已奔近了林寒青。
她尽量使自己变得平静,若无其事,相距林寒青还有丈余左右,就堆下满脸笑容,放缓了脚步。
只听素梅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道:“林相公,小心啊!”
林寒青霉然警觉,一跃而起。冷冷说道:“站住,你如再住前欺进一步,我就立时吞下毒丸。”
西门玉霜停下了脚步,笑道:“你如死了,有谁传惜那白姑娘?”
笑语中暗运指力,陡然点出一指。
林寒青早已有备,西门玉霜一扬手腕。立时向分侧闪去。
他虽然避开了要豁大穴。但右臂却仍然被那西门玉霜的指力点中,踉跄的打了一个转身,左手疾劈一掌,高声说道:“素梅姑娘,多多珍重,告诉白姑娘给我报仇!”
咬碎口中毒丸,吞了下去。
西门玉霜却作是何等迅快,点出一指后,人已跟着冲了上来。但她却被林寒青劈出的一掌力一挡,待她引开林寒青的掌力,林寒青已咬开含在口中的毒丸吞了下去。
西霜玉霜入快如风,柳腰微纵,已冲近了林寒青的身侧,探手一抓,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臂,低声说道:“你吞下了毒丸?”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你鬼计多端,仍是晚了一步,不错,我已经吞下了毒药。”
西门玉霜急急说道:“快些给我吐出来。”
林寒青道:“药已吞入腹中,你来不及了,哈哈!这是快效毒药,片刻之后.我就会很安祥的死去!”
西门玉霜右手伸动,点了点他几处要穴,道:“听我话,引气闭注穴道,我来设法救你。”
林寒青谈淡-笑,道:“你毁了我的容,要了我的命,这笔帐,留着由那白姑娘给你算。”
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头脑十分沉重。心如毒性已发,一闭双目,道:“放开我,我就快要死了。”
西门玉霜一松手道:“这是何苦呢?我不会伤害你,要害你,早就把你杀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只见林寒青身子一阵摇动,仰身向后倒去。
西门玉霜伸手一扶,抓住了林寒青,缓缓把他放在草地上,叹道:“我说要杀你,那都是吓唬人的活,其实,我决然不会伤害你,连毁去你的容貌,也不是真的毁去。”
只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西门玉霜回目望去,只见素梅站在六尺开外,手横长剑。
西门玉霜急急说道:“姑娘啊!快些把解药给我,救了他命,咱们再谈。”
素梅道:“你可是怕我家姑娘为他报仇么?”
西门玉霜摇摇头道:“不是快拿解药来,救命要紧。”
素梅道:“解药已被我毁去抛弃,吞服下此药之后,那是非死不可。”
西门玉霜秀眉一扬,杀机浮动的道:“鬼话连篇,都可是认为我不敢杀人么?哼!惹得我火了起来,我就杀两个给你瞧瞧,”
素梅道:“姑娘虽有杀人之心,也有杀人之能,可是能够却有着不畏死亡的豪气。”
西门玉霜怔了一怔,道:“他当真没有救了么?”
素梅道:“没有救了。”
西门玉霜沉吟了良久,讲不出话,显然足智多谋,机变百出的西门玉霜,已被眼下的情势困扰,想不出适当之策。
但闻素梅冷冷说道:“你走吧!林相公的身后之事,也下用你管了。”
西门玉霜望了素梅一眼,缓缓蹲下身去,伸手摸在林寒青的鼻唇之间,只觉他气息微弱,随时可能逝去,不禁心头黯然,叹息一声,道:“白姑娘如若能够被除万难,重获生机,你就代我西门玉霜向她致贺,如若是她不幸死去,亦请在她墓碑之上。刻上我西门玉霜的名字。”
这转变太过突然,素梅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但仍是有些不信,心中暗道:这女人鬼计多端,别要上了她的当。
只见西门玉霜伏身抱起了林寒青。转过身子,缓缓而去。
素梅吃了一惊,道:“站住!”
西门玉霜陡然间变的温柔起来,停下脚步说道:“什么事?”
素梅道:“你要把林相公的尸体抱到那里去?”
西门玉霜道:“我要去拜访一位名医,疗治他的毒伤。”
素梅道:“你前相信世间当真有续命灵丹,起死妙药?”
西门玉霜道:“世间虽无续命药,但却有除毒灵丹。”素梅急道:“我们姑娘就是当今神医,你留他在此,他或有一线生机。”
西门玉霜道:“你家姑娘,决心求就习练魔功,岂是三五日能够出关,我瞧是不能等她了。”
素梅心中暗道:我如再行强留林相公,只怕她要心中动疑,只有暂时让她带走,等见过姑娘再说、当下不再言语。
西门玉霜又缓缓转过身去,慢步而行,脚履沉重,若看无限心事。
素梅跟随在西门玉霜的身后,直送到那水道出口之处,心中念头转动道:我本可发动机关,把她伤在小道之中,但她抱着林相公。
我如发动机关,林相公亦是难逃性命,只好搬动主钮,使那运转水底轮,停了下来,道:“无船送你,你要如何越过水道?”
西门玉霜道:“不劳费心。”一提真气,施展出登萍渡水绝技,奔入水道。
大概是因为她怀中抱人之故,水浸湿到她足面上。
素梅望着西门玉霜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如此高强,水里纵有机关,只怕也无法伤得了她。”
只见西门玉霜的背影,逐渐远去,转出水道不见。
素梅惘然若失,望着那水道出神,心中暗自忖道;两个时辰,那药物时效,即将消失,林相公亦将自行醒来,这一来,岂不被西门玉霜揭穿了谎言,日后再想欺骗于她,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只听身后传过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素梅姊姊。”
这声音熟悉得很?素梅不用回头,就知是香菊到来。回头望去,果见香菊停身在七八尺外,双目中红肿,泪光隐现,显然,刚经过一场大哭,不禁吃了一骇,道:“姑娘好么?”
香菊长叹一声,道:“姑娘病得很重。”
素梅道:“很危险?”
香菊答非所问的道:“那西门玉霜呢?”
素梅道:“走了,妹妹有什么话,但讲不妨。”
香菊道:“唉!姑娘气若游丝,随时可绝,我在她床边等了有半个时辰,不愧她说一句话。”
素梅道:“你可曾叫过她?”
香菊摇摇头道:“我不敢,我怕惊扰了她。”
素梅一皱眉头,道:“姑娘痛势如此沉重,你不在那里守着她,跑出来做什么?”
香菊道:“我六神无主,越看越慌,就不禁哭了起来,泪水滴到姑娘脸上。”
素梅骂道:“死丫头!这么沉不住气,可惊动了姑娘?”
香菊道:“姑娘被那泪水惊醒,翻了一个身呼叫了一声林相公,又睡熟过去。”
素梅道:“什么?她叫了林相公的名字?”
香菊点点头,道:“不错,她叫的清准楚楚,我一点也没听错。因此,我才跑了出来,找姊姊商量,要不要请林相公……”
素梅黯然接道:“只怕咱们再也瞧不到林相公了。”
香菊急道:“为什么?”
素梅道:“因为林相公已被西门玉霜掳走了。”
香菊奇道:“那林相公是男人,西门天霜是女子,掳走林相公干什么?”
素梅道:“哼!如若林相公是女人,那西门玉霜也不会带他走了。”
香菊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嗯了一声,道:“是啦!咱们姑娘也不会叫他了。”
素梅道:“唉!你长大了不少。”
香菊皱起眉头,道:“西门玉霜既然找准了林寒青,谅她不会再来,姊姊也不用守在外面了,咱们一起到那洞腹密室中去瞧瞧姑娘去吧。”
素梅道:“不行,姑娘之命,不准咱们擅入石室,岂可随便进去。”
香菊道:“我瞧姑娘已近油尽灯干,只怕是难以再活下去了。”
素梅道:“当真的这般严重么?”
香菊道:“难道我还骗你么,咱们得快点去了,也许去晚了一步,就没有……”下面之言多难以再说出口来。
且说那西门玉霜抱着林寒青,踏水而出,绕出水道,紧靠在水道旁,停泊着一艘快艇。
甲板上站着两个青衣美婢,满脸焦急的望着水道,一见西门玉霜,立时露出喜色。
西门工霜行近小艇。飞身而上,直奔舱中,口中吩咐那两个青衣女婢,道:“快些开船。”
两婢女应了一声,起施摇橹,快舟如箭,直向湖心行去。
那船舱虽然不大,但却布置的十分豪华,西门玉霜缓缓把林寒青放在一座矮榻之上,连拍了他数处穴道。
要知林寒青所服的药物。西门玉霜纵然有独步武林的奇异手法,也是难以奏效。
一个小婢,走到舱门口处,说道:“禀报姑娘,要到何处?”
西门玉霜道:“快些靠上岸去。”
那青衣女婢匆匆退了下去,小艇掉转方向,直向岸边驰去。
这时,舱中门窗大开。一阵阵清风吹了进来,飘起了林寒青的衣袂。
西门玉霜圆睁着一双秀目,望着林寒青呆呆出神,又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快艇将靠近岸上时,林寒青那平放领季卿,突然自行伸动了一下。
西门玉霜长长吁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这两个小丫头胆子不小。
只见林寒青双手伸展了一阵,突然坐了起来。
原来他受湖中冷风一吹,提前醒了过来。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口渴么?”
伸出纤纤玉手,递过一杯香茗。
林寒青道:“这是何处?”
西门玉霜道:“船上。”提高了声音接着道:“转回去,驰往湖心。”
林寒青伸展了一下双臂,道:“你救了我?”
西门玉霜又恢复了轻松神态,嫣然一笑,道:“不是?那两个丫头用的迷药,在一定时间内,你自去清醒过来。”
林寒青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微微一顿,接道:“你现在要把我带往何处?”
西门玉霜笑道:“你想到那里去?”
林寒青道:“理花居。”
西门玉霜道:“可是去参加白惜香的葬礼?”
林寒青道:“就算是吧!”
西门玉霜道:“我原想杀了那白惜香,但此刻却又决定了让她自己死去。”
林寒青道:““听你口风似是对那白惜香十分畏惧?”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不说我讨厌她?”
林寒青哈哈大笑了一阵,道:“姑娘只盼望她早些死去,但你见着白姑娘时,却又恭顺异常,难道不是畏惧么?”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道:“我脾气很坏,你如常常逆我,只怕我忍耐不下。”
林寒青道:“忍不下又怎样?”
西门玉霜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滋味很难受。”
林寒青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如是死亡不能威胁我,还有什么事使我害怕?”
西门玉霜双月中神光闪动,似要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下去,淡淡一笑,转过脸去。瞧着船外碧波,不再答理林寒青。
林寒青潜在意识中,对水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这茫茫先际的湖波中,纵然是西门玉霜让他逃走,他也是不敢逐波逃去。
他觉得荡湖绿波,给他的威胁,是精神重于肉体的生死,但却又想不出原因何在。
这时,快艇离岸,愈来愈远,直向湖心驶去。
林寒青看那西门玉霜望着舱外景物,长发在风中飘动,眉梢眼角间喜气洋溢,似是根本漠视了自己的存在,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到何处?”
西门玉霜道:“我答应她三月不伤人的限期,已将届满,必得早作布置,期满之日,来一次惊人的屠杀!”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这又何苦。”
西门玉霜笑道:“扬名立威!”
林寒青道:“你父母被杀,满怀仇恨,只管报仇就是,也用不着把这腔怨忿,迁怒到整个武林道上。很多和你无怨无恨的人,都将伤亡在你这种蛮干之下。他们的儿女,又要找哪个报仇?”
西门玉霜举手理着江风吹飘的长发,笑道:“我想由我们这一代起,应该把江湖上很多仇杀事例事例规矩更改一下才是。”
林寒青心中暗道:江湖道上,确是有很多不合时宜的规矩,需得改变才是,当下说道:“要如何一个政变之法呢?”
西门玉霜笑道:“我想用五年时何,在江湖上创建下一种至高无上权威,有如君临天下,完成武林中空前所未有的一件壮举、大事。”
第八章
林寒青看她神采飞扬,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啊?”
西门玉霜笑道:“我要使武林中人,打消那冤怨相报的传统。”
林寒青接道:“设想虽好,佳策难求。”
西门玉霜道:“简单得很,如若使他们后辈中人觉着死的应该,那就打消了报仇之念。”
林寒青暗道:这话倒是不错,但父母之仇,不共载无,如若杀了一个人的父母,又使他认为父母死的应该,此事岂是容易的么?
但闻西门玉霜接道:“千百年来,武林中有不少自负才能之士,梦寐以求,想统一武林,领袖江湖,但却无一人能得成功,我阅读那些枭雄、才人的遗书手记,或是武功秘籍,有不少确然该有大的成就才对。自他们知宿愿难偿,终归失败,而且有些功败垂成,自处更为痛心了。”
林寒青道:“娘娘可是想继往开来,建立起武林霸业么?”
西门玉霜道:“你可是觉着我难当大任?”
林寒青道:“当年那些枭雄、才人,谋动之初,又何尝不是自觉算计周到,兼及细微,一发动必将成功,但却无一人的能耐得以完成心愿,成就霸业。”
西门玉霜笑道:“那是他们犯下了几椿难逃败亡的大错。”
林寒青道:“姑娘就自知不会犯么?”
西门玉霜笑道:“当然,我借重了他们的经验,自己岂会再犯。”
林寒青道:“时势变迁,今昔不同,姑娘阅古制今,只怕是不合时宜。”
西门玉霜笑道:“看不出你倒是一位胸含韬略的人物……”她格格大笑一阵,道:“不过,不劳代为费心,我早已有所准备,分头并进,各有所专,武林霸业,指日可持。”
林寒青接道:“如若白姑娘看不惯你的狂傲残酷,激起她的怒火,出面和你争霸,你可是相信她当真能修成魔功,延续性命么?”
林寒青道:“那白惜香无所不能,生死大事,只怕也难不了她。”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就算她幸有所成,保得住命,我也不用再怕她了。”
林寒青道:“为什么?”
西门玉霜道:“她胸罗之博,对慧智谋,确然在我之上,但她的武功,难以挡我一击。”
林寒青道:“这个何以见得?”
西门玉霜笑道:“你还要替她掩饰么?”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好不容易,布置了一场英雄大会,使群豪云集徐州,在我预计中,那与会之人,一半被杀,一半为我收胁,但却被白惜香横理插手一搅,使我苦心的计划,毁于一旦,我当时被她处处抢去先机的锐锋一唬,竟然不敢和她为敌。”
林寒青道:“不错啊!她确实比你强的很多。”
西门玉霜笑道:“可惜她身罹绝症,灵药难求,非死不可了,退上一万步讲,就算她修习魔功,确能脱出死亡之动,但也不是三五月可登大成,我有着很从容的布置时间,等她出道江湖,已是时不我与,无可奈何了。”
林寒青暗道:白姑娘当真是算无遗策,传艺李中慧阻扰于她,使她无法快成霸业。
只听西门玉霜接道:“何况,在她魔功未成之前。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搜杀于她。”
林寒青心知此人,心思灵巧,和她说话愈多,漏出的机密也愈多,倒不如多听少言,当下说道:“你和白姑娘,都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人才,斗智、斗力,都非别人可以插手,在下不作态论。”
西门玉霜道:“那该谈谈你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谈我?”
西门玉霜道:“不错,你虽非这一场改造武林之战的主脑,但却是一位不可缺少的人物。”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言重了,咱们为姑娘所擒,杀剐悉听尊便,自是不用谈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的价值如若是一杀了之,那我也不用费尽心血来拢络你了。”
林寒青道:“哈哈!我林寒青还有这大的用处,倒是大出了我意料之外,倒得要领教、领教了。”
西门玉霜道:“好!咱们也不用绕弯子抹角了,干脆说明了,你考虑考虑。”
林寒青道:“好!姑娘尽管清说。”
西门玉霜道:“简单的很,只要你助我一事。”
林寒青道:“那要看什么事了,如是在下应该的事,但凭姑娘吩咐,如是不该的事,纵然姑娘把我林某人粉身碎骨,也别想要我答应。”
西门玉霜笑道:“从没有一个男人,在我西门玉霜面前,像你这般倔强。”
林寒青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我林寒育自知武功、才智难以和姑娘匹敌。但还有点骨气。”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别把话说的太僵了,你可知道,我有无数的方法,可以使你就范。”
林寒青纵声大声,道:“姑娘如是威吓在下,咱们不用谈了,姑娘有什么毒辣手段,尽管施展就是。”
西门玉霜脸色突然一变,冷笑一声,道:“找死!”霍然站起了身子。
林寒青知道她要对自己施下毒手,暗中运气,扬起右掌,只要西门玉霜一有举动,立时将以极快速的举动,自碎天灵要穴而死。
凝目望去,只见西门玉霜满脸怒容,望着舱外。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难道那白姑娘别有安排不成?”
顺着她目光瞧去,只见两艘快艇,裂波分浪而来,不禁纵声而笑。
西门玉霜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看起来,你比起那白姑娘,仍然是棋差一着。”
西门玉霜冷然一晒,道:“你认为来的是白惜香?”
林寒青本在张口大笑,听完活,不禁一怔,再也说不也声。
西门玉霸道:“你何想见识一下我的武功么?”
林寒青暗道:“即然不是白姑娘,不知来的何许人物?”
只听西门玉霜娇声喝道:“停下来。”飞驰中的快艇,突然停了下来,西门玉霜却缓步向舱外行去。
行近舱门边处,突然反手一指,点了过来。
她出手奇快,林寒青警觉不对时,已就是闪避不及,但感肘间“曲池”穴上一麻,右臂软软垂了下来。
西门玉霜快加矢风,身子一转,香风拂面,已到林寒青的身前,一把抓住了林寒青的左腕,笑道:“咱们出船去,会来人。”说完之后,纤指伸出,又点了林寒青背上一处穴道,使他口齿无力,以防他咬舌自尽。
林寒青已全无反抗之能,被人牵着手走出舱门。
这时,风轻波平,水面如镜,两艘快艇,也减缓了行速,逐渐迫近。
西门玉霜神态轻松,依偎在林寒青的肩,俏目转动,流览着四周景物,似是对那逼近的两艘快艇,根本未放心上。
林寒青穴脉受制,无能抗拒,只好任那西门玉霜摆布。
这是一幅很不调利的画面,那西门玉霜星目朱唇,美艳无匹,林寒青却是丑怪的很,脸上五颜六色,疤痕斑斑,相依相偎,一个极丑,一个极美。
两艘快艇已然逼近一丈开外,自动的停了下来,除了可见操舟摇槽的大汉之外,一切都平静异常,不闻半点声息。
林寒青心中暗暗忖道:这两艘驰近的快艇中,不知是何许人物,竟也是这般沉得住气。
他这些日的历练,阅历大增,心知越是临事镇静的人物,越是难以对付的强敌。
凝目望去,只见两艘换艇不但紧闭着舱门,连窗门也用布幔遮起。
西门玉霜目注湖波中反映出人影,微微一笑,道:“林郎,对白惜香从中作媒,要我嫁给你,唉!但那丫头用心难测,我有些惴摸不透。所以,我不敢答应她。”
林寒青被她点了“人迎”、“天鼎”两穴,以防他咬舌自尽,心中虽然有话,却也是说不出口。
只听西门玉霜接道:“林郎,只怕那白惜香尸骨已寒,念在她从中为媒的份上。咱们也该去祭奠她一番才是。”
忽然间,响起了林橹拨水之声,又是两艘快艇由后面弛了过来。
西门玉霜回目一顾,脸色微微一变,但不过一瞬间,又恢复了镇静之容。
四艘快艇,组成了合围之势,把西门玉霜的一艘快艇围在中间。
林寒奇心中暗道;不如何人,安排下这样一个局面,西门玉霜如若不会水底工夫,她武功再强,也是不易对付今日之局。
忖思之间,忽见左首快艇上舱门启动,缓步走出来一个脸黑如铁,颊间带有一道痕发的老人,竟是名震武林的铁面昆伦活报应神判周黄。
西门玉霜目光一掠周簧,恍如不见,娇声说道:“林郎,你被那白惜香囚在埋花居中,一往数日,实叫我牵肠挂肚的放心不下。唉!你怎么不说话呢?可是仍在思念那已死去的白惜香么?”
只见右边快艇舱门启动,走出一个长袍佩剑老人,正是六星塘老庄主南疆一剑皇甫长风。
林寒青心中暗道:“好啊!前后这两艘快艇,是周簧和皇甫长风,后面那两艘快艇中,不知来的是何许人物?但想来不会太差。这等水面上交手,那要各凭真才实学才是,花招、诡计,都难施展。”
那周簧和皇甫长风,都还不知,林寒青遭受毁容的事,看那西门玉霜和一个面貌费丑的男人,相依相偎,心中大感奇怪,但两人年高德重,尽管心中奇怪,却也不清多问。
但见后面两艘快艇上舱门大开,走出来一僧一道,那和尚身被黄色架裟,身于干枯瘦小,两道白眉,长过两寸,垂遮双目,两手合十,站在甲舨上。
那道人青色道袍,长髯修躯,手中提着一柄金色的拂尘。
林寒青不识两人,但见这一僧一道举止的凝重,气度沉稳,即知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西门玉霜伸出纤纤玉指,暗自解开林寒青身上的穴道,低声说道:“来人个个武功高强,动起手来,只怕我无能兼顾到你,还你自由,你要自己珍重了。”
只见周簧一抱拳,道:“西门姑娘,还记得老夫么?”
西门玉霜冷然一笑,道:“剥了你的皮,我也认得出来。”
周簧脸色一变,要待发作,但却又突然忍了下去。
皇甫长风道:“区区无名小卒,姑娘想是早忘去了?”
西门玉霜道:“南疆一剑皇甫长风,对么?”
皇甫长风道:“正是在下。”
那身被黄色架裟的枯瘦和尚,道:“久闻姑娘见识广博,不知是否认得贫僧?”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少林寺硕果仅存二僧之一长眉罗汉天平,对是不对?”
天平长叹一声,道:“姑娘果然渊博,老僧已三十年未离篙山本院一步,姑娘竟能一语道出,佩服,佩服。”
那青袍道人道:“姑娘可识很贫道来历?”
西门玉霜冷然一晒,道:“金佛道长,你手中高举标帜,生怕世人不识,哼!不知你害不害羞?”
金拂道长谈谈一笑,道:“姑娘好厉害口齿。”
周簧重重咳了一声,道:“姑娘既能一口道出我等四人来历,足风高明,但不知肯否给我等一个薄面?”
西门玉霜仰望天色,道:“如若我猜功不错,该是还有一个人来。”
周簧道:“什么人?”
西门玉霜:“李中慧。”
周簧微微一怔,还未及答话,西门玉霜又接口道:“别礁这等简单的事,如若不是那李中慧从中主谋,只怕你们还想不出来。”
金拂道长拂动了一下手中的金拂,道:“周兄,这位西门姑娘既是无意和解,那就不用谈了,还是从武功上分出强弱生死。”
西门玉霜道:“好!你们是一齐上呢?还是车轮战法?”
这四人无不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西门玉霜这等讥讽之言。顿使四人面红耳赤,半晌答不出话。
原来,这四人都是受那李中慧安排而来,李中慧事先曾经说明,‘西门工霜武功高强,如若个别和她动手,只怕是难以胜她,但被西门玉霜抢着先机拿话一激,四个人反而不好承认,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应才好。
良久之后,还是周簧接口说道:“如若照那李姑娘的意思……”
西门玉霜道:“你们是一齐出手?但如不照那李中慧意思呢?”
周簧道:“咱们分别领教姑娘武功。”
西门玉霜道:“好!随便你们如何,联手齐战,单打独斗,均无不可,我一概奉陪就是。”
金佛道长冷冷说道:“贫道先来领教姑娘武功。”
纵身一跃,直向西门玉霜的船上抢来。
周簧突然迎空拍出一掌,道:“道兄不可造次。”
金佛道长只觉一股强大的潜力,涌了过来,心中霍然警觉,拂尘一甩,向前疾飞的身躯,陡然间倒向后面跃去,轻飘落在原来的小艇甲板之上。
皇甫长风生恐夜长梦多,双掌挥动,用力一推,湖水中浪涌波翻,直向西门玉霜的小舟冲击过去。
周簧紧接着拍出一掌,内力逼起山般水浪,击向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真力潜运,快艇突然间深隐水中数尺,稳住了惊浪波动的船势,右手一挥,那疾继而整的水浪,忽然向金佛道长打去。
金佛道长挥动手中全拂,迎着水浪一击,涌来的水浪化作满天水珠,泄落了数丈,有如一阵骤雨,洒落水面。
天平大师高空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为挽救武林一场浩劫,纵然落人活柄,那也是无可奈何了,僧袍一拂,潜力山涌,撞向西门玉霜的快艇。
西门玉霜一耸柳眉,反臂劈出一掌。
两股潜力一接,西门玉霜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转身,逼在丹田的一口气,陡然散去。
快艇随着白浪浮起,就猢水中打了两个转身。
林寒青紧依在舱门壁上,哈哈一笑,道:“西门姑娘,今日之局,只怕是凶多吉少,你武功既非天下至尊,我瞧还是和他们和谈算了。”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长长叹一口气,疾沉丹田,那随波沉浮的小船,突然又稳了下来。
周簧等四人,各出一招之后,亦都停了下来,周簧说道:“姑娘功虽然高强,但你不会水中功夫,如是想一面顾船。一面拒敌,只怕是力难所及。西门玉霜目中杀机闪动,但口中仍然微笑说道:“我和那白惜香有过约言,三月内不能杀人。算来离满限之期还有七日时光,但如你们逼得太甚,就算违了约言,也是顾不得了。”
金拂道长正待反唇相讥,但目光一掠天平大师,立时住口不言。
原来,那天平大师自和西门玉霜拼过一掌之后,一直就闭着眼睛,站在甲板上,不言不语。
金佛道长目光是何等锐利,一眼之下,立时瞧出天平正在运气调息,显是受了内伤。
周簧和皇甫长风,都是击浪拒敌,借水传里,真和西门玉霜硬拼内力的,只有天平大师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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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簧长叹一声,道:“咱们这四人之中,有三人参与昔年围攻令尊、令堂的往事,姑娘出道江湖,志在复仇,与旁人无涉无干。老朽愿把昔年参与其事的人,全部找来.和姑娘决一死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家父母死了数十年.难道就没有一点利息么?”
周簧道:“令尊、令堂,不过两人。但我等参与其事的人,除了已然故去的不算,还有十余人之多;姑娘如若真能把我等一一杀死,可算是很丰厚的利息了。”
西门玉霜笑道:“如若我不答应呢?”
周簧道:“那就说不得,咱们今日只有不择手段地对付姑娘了,霹雳手段,慈悲心豚,就算是我等联合出手,有沾清名,但大义当头。那只好任他去了。”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们可是很相信自己能够一定胜么?”
周簧道:“至多是一个玉石俱焚之局。”
皇甫长风接道:“我等行将就木,死而无憾。”
西门玉霜道:“只怕未必能如你们之愿。”
周簧冷冷说道:“如是姑娘所乘之舟,遭人破坏。你可信能游出此湖?”
西门玉霜道:“只可惜你们没有下手机会……”突然警觉,语声微顿,道:“你们可是已派了人……”
周簧接道:“不错,姑娘果真聪明的很,此刻在姑娘的船底之下,已有了六个水底英雄,只需老朽传入暗号,他们可以动手,片刻间便可使姑娘船和人齐沉湖底。”
皇甫长风道:“姑娘武功虽强,智谋绝世,只可惜不会水中功夫,不能不算是一件憾事。”
西门玉霜微微一皱眉头,继而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我不住,还有你的四条船……”
周簧哈哈一笑,道:“打开舱门,让西门姑娘瞧瞧。”
只见一个身着水农水靠的大汉,砰然一声,打开了舱门。
凝目望去,只见舱中堆满了木柴,一股强烈的桐油味,迎面扑来。
显然,那木柴都已经用桐油浸过——
周簧笑道:“老朽等已详细查过,姑娘的能耐,的确是少见、初出江湖;已然从各大门派帮会中,吸取百名似上精锐高手。”
西门玉霜道:“不用夸奖,还是谈谈眼下的事。”
周簧道:“不论今尊夫妇昔年的作为如何,但姑娘替父母报仇,总是不能算错,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不度把这股忿怒之气,迁移到无辜苍生身上。老朽一生之中,从未恳求过人,今日破例求你姑娘一次。”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
周簧道:“老朽请姑娘答应不再在武林中兴风作浪,由老朽负责邀请昔年围攻令尊夫妇的武林同道,和姑娘订约决战。如是姑娘能把我们一举尽毙剑下,那么算涉令尊夫妇等报了仇。如是姑娘不幸落败,咱们决不伤姑娘毫发。”
西门玉霜柳眉一扬,道:“你心中好像有很多愧咎,是么?”
周簧道:“老朽这一生中,已然杀了四百九十七人,个个都是个恶不放之徒,但老朽心中并无半点愧疚,只是行将就木,就算老朽不死在姑娘之手,也无好多日子可活。但得以一条老命,挽救了江湖上一次浩劫,岂不是死得心安理得。不论后人如何评议老朽的生平,但老朽却可瞑目九泉了。”
这几句话大义凛然中,却又带着一股英雄老迈的凄凉,连冷面冰心的西门玉霜也听得有些怦然心动。
西门玉霜眉宇掠一种黯然神色,但这神色一瞬即逝,冷冷说道:“如是我不答应呢?”
周簧道:“那是逼我等全力一拼了,就算咱们当真的不是姑娘放手,那也是一个同归于尽,沉尸湖底之局。”
西门玉霜突然格格一笑,道:“你们计算清楚一点,如若能胜得这场,那就不妨一试,如若形势逼得我用杀人不可,纵有承诺。也是无可奈何的了。”伸手抓住了林寒青,奔入了船舱中,回手关上了舱门,松开了林寒青的手腕,拉上窗幔,指指一旁木椅,笑道:“坐下去吧。”
林寒青心知武功和她相去甚远,动起手来难以挡她两招,此时此情,只宜斗智,不宜拼力。
心念转动,依言坐了下去——
只见西门玉霜打开壁间一个木柜,取出一个翠玉瓶来,俩个酒杯,笑道:“患难夫妻最可贵,今月咱们如能挡过这次大难,日后就可一帆风顺,白头偕老了。”说话间,伸出雪白的皓腕,纤纤的玉指,替林寒青斟了酒杯,笑道:“先吃交杯酒。”
轻启樱唇,喝了半杯,送到林寒青的面前,接道:“快些呀!”
林寒青暗道:“此女诡计多端,又不知要耍什么花样,且依了她再说,今日就算拼着一死,能找机会帮周簧等除去江湖上一大祸害,也算是一大善功。”
他心有所谋,变的十分随和,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半伸手递了过去。
西门玉霜接过林寒青手中半杯残酒,格格一笑,道:“但愿郎心如此酒,从此常系贱妾身。”一仰脸,喝下半杯残酒。
但林寒青面前仍然摆着西门玉霜吃过的半杯残酒未动,西门玉霜忍不住说道:“快吃下去啊!”
林寒青缓缓端起半杯残酒,吃下去道:“你好像已有了退敌之策?”
西门玉霜摇摇头,笑道:“我一步失措,遇上此时困局,唉!我一颗心全放在对付白惜香身上,忽略了李中慧的才智谋略。”
林寒青道:“这么说来,咱们要应了那周簧之言,今日要沉尸湖底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很怕么?”
林寒青道:“生死虽然不放在我心上,但如弃尸湖内,却是非我所愿。”
西门玉霜道:“死都死了,管它青山埋骨,还是碧波葬身呢?”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口风如此之紧,竟不肯潜心漏出一点退敌之策,看起来,她对我仍存着三分戒心。”
林寒青故作摸不关心之状,沉吟了一阵,道:“你躲入舱中,不看外面变化,那是他们很好的机会,怎的还不见他们动手?”
西门玉霜笑道:“我愈是沉着,不理不睬他们,他们也就愈是多疑,不知是否该立刻动手。不过时间拖的愈久。对咱们也愈是有利。”
林寒青道:“可是要有援手赶来?”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怎么把这消息传给周簧。
他心中明白,以西门玉霜的武功和机智,如施展传音之术,也是难以瞒得过她。必得想出个她不在意的方法才行。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只要能拖个半个时辰,咱们就胜算在握了。”她说的深情款款,林寒青却听得心头焦急,忖道:“半个时辰,极快就要过去,杀她的时间,如此短促,怎的周簧等还不动手。
他心中虽是急虑,可是一时间交是想不出个传讯之策。
西门玉霜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在记恨我?”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这女人果然厉害,我已经尽我之能,不使这心中所思,形诸于外,竟然仍被她唤了出来。”
急急接道:“没有的事。”
西门玉霜笑道:“不用唬我,我知道你现在在想着……”
林寒青暗提真气,必要时拼死挡她一击,招呼周簧等下手——
但闻西门玉霜接道:“想着白惜香是么?”
林寒青胆气一壮,道:“不错,她温柔识礼,是比你强的多了。”
西门玉霜缓缓垂下头,沉吟了良久,道:“林郎,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没毁去你容貌,等咱们脱了今日之难,我就洗去你脸上彩色。不过,咱们脱险的机会很小。”
林寒青道:“好啊,我还道你真的对我有些情意,原来是明知要死了,要拖我垫背……”
只听西门玉霜接道:“林郎,我从未真心去喜爱过一个男人,一向讨厌男人们那副馋涎欲滴的急色相,但在这大难当头之际,我忽然想嗜试一下情爱滋味,究竟是苦是甜?”
林寒青冷笑一声,道:“姑娘做作虽佳,可惜的是在下知你太深了。”
西门玉霜急急说道:“这次不是做作,而是全心全意的认真……”
缓缓站起娇躯,行至林寒青身前,柔声说道:“信我吧!这一次很认真,不信你就打我一顿,瞧瞧看我还不还手?”
林寒青想到她为人的恶毒,顿时掀起了怒火,右手一挥。甩了过去。
但闻砰然一声脆呼,西门玉霜那娇艳如花的粉颊上,登时泛起了五个清晰的指痕。
林寒青原知她武功高强,这一掌,纵然击中,也不碍事,却不料她竟未运功抗拒,不禁呆了一呆。
西门玉霜眨动一下圆大的眼睛,笑道:“嗯,一个人如果动了情爱,连痛苦也带着甜味。”
林寒青缓缓放下举起的右手,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西门玉霜笑道:“打人和我被打,竟是两种大大不同的滋味。”
语声微微一顿,道:“你恨我甚深,为什么不惜机狠狠的打我一顿,也好出出你心中之气?”
林寒青道:“你不肯还手,我打了你,那也不算英雄行为。”
西门玉霜笑道:“你可知机会多么难得?”
林寒青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既咱们都死定了,纵然对你厌恨,也是不用记在心上了。”
他有意高声呼叫,好使周簧等听得消息,迅速动手。
西门玉霜突然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说道:“你可是想要他们听到,咱们是被困于此,要他们早些动手?”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女忽冷忽热,喜怒无常,既然被她看穿了,只怕她就要施下杀手,机会已然不多,实难再拖延下去了。”
心念转动,接着说道:“半个时辰,咱们的援手才能赶到,可是他们如若出手,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使咱们船毁人亡了。”
这几句话不但说的声音甚高,更见露骨。
西门玉霜脸色微变,似欲发作,但却又突然已变了主意。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他们无能凭籍武功杀我。只有破坏这艘快艇,使船沉人亡。那是连你也难逃一死了。”
林寒青道:“在下是死而无憾。”
西门玉霜道:“这么看来。你对我,实是积怨甚深了?”
林寒青道:“不错,你心如蛇蝎,手段毒辣,自持武功荼毒武林,你死了天下可以太平,在下就算陪上一条命,死而何憾!”
突然蓬然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道,撞了过来,船舱壁板被击了一个大洞,一串水珠飞溅了西门玉霜一身。
西门玉霜,一脸肃穆之色,静静的站着不动,似是忘去了身外的危险。
两道森森的目光,投注在林寒青脸大瞧着。
第9章
林寒青只觉那西门玉霜目光中,若似挟带着无数的毒针、利箭、看得心中大感不安,突然转身向舱外冲去。
只听一声娇叱道:“下去,寒光闪动,一片剑幕,封住了舱门。
林寒青被那绵密的剑光,迫得急跃而退,回落舱中。
西门玉霜突然说道:“不许拦他。”
目光转达到林寒青脸上,道:“婢子无知,林郎不要见怪,快些出能去吧!”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西门玉霜道:“我如要杀你,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林寒青默默无语,船舱中静的可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突然间,船身起了巨大的波浪,挟着两声娇叱。
显然,守在甲板上的二婢已和来人动上了手。
林寒青突然坐了下来,道:“我不走了!”
西门玉霜脸上一片严肃,看不出是喜么是怒?长长叹息一声,道:“为什么?林郎,你知道,今日我取胜的机会很小。”
林寒青道:“你有很多杀我的机会,但你却放过我,我今日舍命陪君子。”
但闻蓬然一声,船舶的壁板,又裂了一个大洞。
耳际间,响起了周簧的声音,道:“西门姑娘,老朽的条件并不苛刻,姑娘如是再不答应,可别怪老朽等要倚多为胜了。”
西门玉霜一坚柳眉儿,道:“林郎,你说我今天要不要破戒杀人?”
林寒青怔了一怔,半晌答不出话。心中却暗暗忖道;如论她眼下的处境,那是非要杀人不可,此情此景,谁也难属守那不开杀戒的诺言,除非愿意坐以待毙。
只听舱外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紧接着扑通一声,似是有人冲上了甲板,和二婢动手相搏,有一人受了伤跌入水中。
林寒青无法判断出什么人跌入了水中,但他却感觉到,西门玉霜的处境,愈来愈是险恶了。
转脸望去.西门玉霜仍然是呆呆的站着,看不出一点惊慌,也瞧不出一点怒意、忧愁。
她像一座雕刻的美丽神像,对生与死的大事,也是那般的无动于衷。
突然船身波动,似是忽的升起很高,紧接着又落下来。
溅飞起的水珠,由那破裂的船壁间,飞了进来,弄湿了西门玉霜的衣衫。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要坐以待毙么?”
西门玉霜冷若冰霜的脸上,似是突然被一股暖流溶化,绽出一缕微笑,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林寒青道:“你应该设法逃走。”话讲出口,突然觉得不对,但已无法更改了。
西门玉霜道:“怎么,你不希望我死了?”
林寒青紧闭嘴巴,不再接口,心中暗道:“不管情势如何,我最好是不要说话了,此情此景,她不仅应该反击,就算因而杀人,那也不能算错,可是,我不能鼓励她……”
快艇外面,情势紧张,四大武林高手,以深厚的内功,催动起重重波浪,冲激着西门玉霜的快艇——
原来,周簧等四人,各和西门玉霜对了一掌。发觉她的武功果然高强,非同小可!四人心中明白。单打独斗起来,那是毫无取胜的机会。眼看西门玉霜进入船舱之后,久久不肯出来,心中更是狐疑不定,不知她又在要什么花招?
船艇内,却是另一番境界,男女相对,彼此都默不作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西门玉霜突然开口说道:“林郎,我不愿就这样死去。”
林寒青眨动了一下眼睛,心中暗道:你死了,江湖上少了一个混世魔王,苍生有福,万人庆幸,那有什么不好,但此活万万说不出口,嗯了一声,仍不接口。
西门玉霜道:“唉!林郎,我平常从未想过的事,在这生死危难之中,竟然都想到了。”
林寒青道:“什么事?”惊觉到不该说话时,话已说出了口。西门玉霜道:“我觉的一个人,不论男人女人,一旦成了人人钦敬的英雄,或是人人痛恨的魔王,那就永远伴随着寂寞,我是如此,白惜香也是如此……”
林寒青嗯了一声,欲言又枝节。
西门玉霜接道:“你不信我的话?”
林寒青道:“那白惜香除素梅、香菊,常守身侧之外,很少和人往来,埋花居有如一座冷藏活人的坟墓,那确实寂寞得很,再加上她体弱多病,如若说她寂寞,确实不错,至于姑娘,也就寂寞,那就是大笑话了,你统率千百部属,人人唯你马首是瞻,一呼百诺,这寂寞由何而来?”
西门玉霜道:“正因如此,我比那白惜香更不如了,那白惜香还有依林寒青怜她、惜她,可是我呢?”
林寒青接道:“你有千百属下,数不清的闺中腻友,你妖媚绝纶,笑倾城国,真不知有多少英雄人物,拜倒你石榴裙下,难道你还不满足么?”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虽是婉和,但却满含着讽刺以讥笑。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你骂吧!骂得不解恨,你就再打我一顿。”
她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表面上我有着千百属下,数十美婢,行踪所至,有如君临天下,受尽了恭维,推崇,但近我之人,对我都是敬畏寒常,他们对我一言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是极尽馅媚。从不敢对我有丝毫的反抗……”
林寒青接道:“好煞气啊!好威风啊!”
西门玉霜凄凉一笑,道:“不要讥讽我,听我说下去,他们不是把我看作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就是把我视如神明一般,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作个人看待。”
林寒青本想再讽刺几句,但见她那满脸黯然忧伤之色,就不忍再说出口了。
西门玉霜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幼小之时,受了孤苦无依之苦,历尽了人世间的艰辛苦难,因此,出道之后,对人伸手,毒辣异常,不论是什么人,我都不愿去信任他,也不敢去信任他,必得想出一个办法,把他置于我控制之下,而后甘心。因而我不择手段的去学习各种武功,平常之日。一呼百诺,为所欲为,也不觉得什么,现在这生死关头之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缺少了些什么东西,现在我才发觉了它,也寻得了它。”
林寒青道:“你发觉了什么?”
西门玉霜道:“发觉了我是一个女人,只有你才把我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林寒青纵声大笑,良久不停。
西门玉霜奇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西门姑娘的手段,当真是叫在下佩服,你想要我甘心情的陪你葬身湖底,也用不着这种方法。”
西门玉霜道:“你不信我的话?”
林寒青道:“不信,一字一句也不信,我瞧你还是不用说了。”
西门玉霜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不信我的话?”
林寒青倒是未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
西门玉霜道:“可要我告诉你?”
林寒青道:“好!倒是得领教!领教!”
西门玉霜道:“那是因为我太强了,我的武功智谋,样样都强过了你,所以。不论对你如何真实,你都不肯相信,如是变得弱一点,楚楚可怜,你也许会觉着应该挺身而出,甘心护花……”
林寒青接道:“你若变的弱一点,也不会在江湖上制造事端,惹起风波了。”
西门玉霜长叹一声,道:“这就是英雄的生活,充满着寂寞!”
门听舱外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道:“姑娘多多保重,婢子去了。”
这短短两句话,一个字比一个字低,显然是那婢子受了重伤,拼尽余力,向西门玉霜告别,最后一个字声音微弱,简直难以听到。
西门玉霜黯然说道:“林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走!我送你离开小舟。”伸手牵着林寒青衣袖,直向船外行去。
林寒青道:“我已答应奉陪姑娘。”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如是死后同葬湖底,作了鬼,岂不要天天吵架。”说罢遂掀开软帘,跨出舱门。
只见一个青衣女婢,手舞长剑,正和金拂道长恶斗,打得激烈绝伦。
那青衣女婢,身上已然负伤数处,满身鲜血,但仍是奋勇不退。
板的边红上,横卧着一个青衣美婢,脸上血肉模糊.连五官亦看不清楚。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自负侠义英雄,也手竟是如此毒辣!”
只听西门玉霜低声叱道:“住手!”
那青衣女婢闻声收剑,倒跃而退。
金拂道长攻势正猛,一个收势不住,金拂侧的扫了过来。正中那女婢左臂,一条左臂登时衣袖碎飞,血肉模糊。
那女婢本已身负重伤,全凭一般勇锐之气,苦战不退。如何还能受得惨重的一击,侨胞一降穗动,摔了下去。双目中流爆出无限痛苦,因目望着西门玉霜道:“姑娘,婢子不能……”言意未尽,人已晕了过去。
西门玉霜望望重伤女婢,脸上一片冰冷,缓缓道:“金拂道长,如非她收剑而退,你这一招,何能伤得了她?”
金拂道长脸上微观愧色,略一沉吟,道:“这一招虽是伤不了,但她已难再接十招。”
西门玉霜双目中冷芒暴射,缓缓扫掠周簧等人一眼,轻轻说道:“林郎,你该去了。”
林寒青摇摇头道:“我不走了。”
西门玉霜目光凝注在周簧的脸上,肃然说道:“他不是我梅花门下人,你们和我为敌,不论咱们这一战如何,你们不能伤害他。”
林寒青还未来得及接口,周簧已高声说道:“咱们答应姑娘,决不伤他。”
西门玉霜道:“周大侠,-诺千金,我相信得过。“目光转注到金佛道长身上,道:“你认为十招之内,定然能够杀她么?”
金拂道长道:“不错。”
西门玉霜眉宇间泛起杀机,道:“你可要讲行试试?”
金佛道长奇道:“她已经重伤晕倒,毁去一臂,如何能够再战?”
西门玉霜道:“梅花门的属下,只要有一口气,就有再战之能。”
金拂道长道:“我不信。”
西门玉霜冷冷的说道:“不信就当面试给你看。”突然一挥左手,抓起那青衣女婢,右手迅迅快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两粒红色丹丸,捏开那青衣女婢的牙关,把两粒红色丹丸,投入她的口中。
金拂道长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只见西门玉霜一掌拍在那青衣女婢背心之上,低声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青衣少女突然睁开双目,苍白的脸上,也同时泛起一片艳红之色。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这女婢受伤甚重,难道当真的还能再战成?”
只见那青衣女婢服下两粒药物之后,精神突然振作起来。失去神彩地双目中,也突然泛起了清朗的光芒,缓缓转过脸来,望着西门玉霜道:“姑娘有何差逍?”
西门玉霜伸手一指金佛道长,冷冷说道:“那道长伤了你的身躯,毁了你的前程,你既然要死了,为什么不向他报复?”
那青衣女婢应了一声,道:“姑娘说的是。”伸手捡起了地上长剑。
她脸上泛起异样的红彩,手中横着长剑,满身鲜血,看上去十分恐怖!
金佛道长暗生震骇,暗道:“她受伤如此之重,难道真能再战么?”
付思之间,那青衣女婢,已然欺身而上,长剑一抖,勾起两朵剑花,分刺金佛道长两处大穴。
金佛道长手中金拂横裹扫上,疾向长剑之上卷去。
在他想来,那女婢身受数处要伤,纵然服下了灵丹妙药。也是难当自己金佛一击。这挥尘一卷,定可把她手中长剑震掉。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金拂道长的意料之外,那青衣女婢,竟然不闪不避的硬接一招。
金拂道长腕力一震,那青衣女婢长剑竟然未被震开,不禁大吃一惊,暗道:“这丫头的力量怎的比未伤之前,大了许多?”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那女婢长剑推出,幻起一片剑花,挡开了那金拂道长的要害。
她的内力也突然增强了甚多。剑风疾急,划空生啸。
金拂道长和那青衣女婢连拼了二十余招,仍是无法取得半点优势,不禁大感奇怪,暗道:“不知她服用的什么药物?怎的内力突然增强如此之多?”
原来那金佛道长微力甚强,金佛尘虽然是柔软之物,但攻出的力道,却是强猛异常,这青衣女婢未受剑伤之前,剑势一和金拂尘相触,必然震荡开去,但她负伤服药之后,力道却突然增加了甚多,竟然能和金拂道长手中兵刃,硬打硬接。
只听西门玉霜口中发出一阵低啸,宛转凄凉,动人心魄。
两人又拼斗了十几招后,双方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那青衣女婢的剑势,却是愈来愈强,功势也逐渐凌厉。
林寒青默察搏斗情势,发觉那青衣女婢手中的剑势,竟然和那西门玉霜口中的低啸之声配合一起。那啸声似是一种隐迷信号,指挥那青衣女婢的剑势。
但见那青衣女婢的剑招,愈来愈见诡奇,而且有时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不计本身的安危,一味攻敌。
金拂道长自是不会作宁为玉碎的打法,只好闪身躲避开去。
进一来,又被那青衣女婢抢去了先机,攻势更见猛恶!
这时,不但金拂道长觉出了不对,就是周簧和皇甫长风等,也觉出清势不对,如若再这样打下去,真要被那青衣女婢抢得上风,说不定还要把金佛道长伤在剑下。
这是医道中的一大奥秘,群豪谁都知是那药物的力量,却是无法了解那类物为何?何以会有这等神奇之力?
凝目望去,只见那青衣女婢原本苍白的脸上,变成了一片猪肝似的颜色。双睛似要突出眼眶之外,面容狰狞可怖。
西门玉霜口中不停地发出低啸,那青衣女婢也愈战愈勇。
这时,金拂道长已被迫的守多攻少人渐落下风。
恶斗中,突闻金拂道长大喝一声,手中拂尘疾攻三招,一片丝影,漫天而下。
只听西门玉霜口中啸声陡然高拔,那青衣女婢手中的长剑,亦随着那高拔的喊声,疾闪而起。勾起了一片银芒。
一阵波波之声响过,剑光和尘影,同时消失不见。
西门玉霜疾快地欺身而上,右手伸出,点了那青衣女婢的穴道,冷然说道:“金拂道长,你可曾算过几招了么?”
金拂道长缓缓说道:“姑娘用的什么药物?”
西门玉霜道:“你可是还要再打下去?”
金拂道长道:“贫道已夸下海口,十招既然无法胜她,不论原因为何?贫道认输就是。”
西门玉霜道:“你既自负是成名人物,认输了该当如何?”
金拂道长道:“姑娘划下道来,贫道尽我之能,接下姑娘的条件就是。”
西门玉霜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立刻退出今日的是非之局。”
金拂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这个……”
西门玉霜道:“这个什么,你如是不愿认输,那就算了。”
要知金拂道长乃是武林极有盛名的人物,虽是事先未曾谈过条件,但依据武林的规矩,这金拂道长既然许出十招伤敌之诺,十招未能伤人,自然就该认输。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急橹拨水声,又是一艘快艇疾驰而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完了,这西门玉霜的援手,已经赶到,可惜啊!可惜!”
转眼望去,只见那快艇头上,站着两个蓝衣女婢,怀中各抱着一只长剑。
只见周簧拂髯笑道:“好啦!金拂道兄,请退回艇上去吧!李姑娘来了,这该战该和的事,不用咱们操心了。”
快艇驰近了西门玉霜小舟八九尺处,陡然缓了下来,舱门呀然大开,缓步走出来全身玄衣的李中慧。
金拂道长拂尘一挥,扫了过来,丝丝尘影,带起了一阵啸风之所。
西门玉霜掌势推出,一股暗劲,逼住了拂尘。右手迅快绝伦的抓向金拂道长的左腕。
金拂道长吃了一惊,暗道:“好快的手法,左腕疾沉,险险避开掌势。”
只见西门玉霜娇躯一幌,无声无息的踢出了一脚,踢中了金拂道长膝间。
那金拂道长只觉膝间一阵剧痛,身躯直向湖中倒去。
西门玉霜动作奇快无比,左手一伸,抓住了金拂道长右腕脉穴,一挫玉腕,硬把金拂道长给拖了起来。
这动作看来很慢。其实快极、飞脚、出手。几乎是一齐动作。
这时,李中慧已然走上船头,微一欠身,笑道:“姑娘别来无恙,小妹该厢有礼了。”
西门玉霜右手挥处,点了金拂道长三处穴道,放开了左手,才缓缓转过身去,说道:“李姑娘久违了。”
李中慧两道目光,凝注在西门五霜的脸上。缓缓说道:“姑娘可否看在小妹份上,先放了金拂道长?”
西门玉霜激微一笑,道:“好!”手掌挥动,拍活了金拂道长被点中的穴道,接道:“看在李姑娘的份上,道长请吧!”
金拂道长说不出是羞是怒,双目圆睁,望着西门玉霜道:“姑娘的武功,似是犹强过故去的令尊、令堂。”
西门玉霜望了一侧的青衣女婢,道:“她可是你杀的么?”
金拂道长道:“不错。”
西门玉霜道:“你可知杀人要偿命么?”
金拂道长道:“贫道已然过七十,死而无憾。”
西门玉霜右手一挥,道:“杀你并非什么难事,但我不愿在许诺期限未满之前,取你性命。你回船去吧。”
金拂道长应了一声,转身一跃,回了自己小艇之上。
李中慧就船头一欠身,道:“谢谢姑娘,给小妹的面子。”
西门玉霜道:“区区小事,用不着多礼了。”
李中慧目光如电,不停在西门玉霜的小艇上搜寻查望,似要找寻什么,口中却温和的说道:“西门姐姐,不在徐州,千里迢迢,跑来这太湖中,不知为了何事?”
西门玉霜道:“李姑娘到此地,又是为了什么?”
李中慧道:“不瞒西门姐姐,小妹等是追踪你西门姐姐而来。”
西门玉霜目光转动,早已不见了林寒青,想是已经躲入了船中。当下淡淡一笑,道:“小妹也是为了追一个人。”
李中慧道”“不知追踪哪个人?”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
李中慧心中一震,道:“白姑娘现在何处?”
西门玉霜笑道:“怎么?李姑娘可是很想见她么?”
李中慧眼珠转了两转,淡淡一笑,道:“见不见都不紧。”
西门玉霜道:“白姑娘那葬身之处么……”回目望了小艇舱内一眼,突然住口不言。
天下事,就是有着这般巧妙的偶合,如不是西门玉霜适才想到林寒青,回顾了船舱一眼,此刻任她表演如何道真,也是骗不过李中慧的,但她那无意的一眼,却已在李中慧心中留下了一个疑团。
原来这李中慧太过聪明。一直暗中留心着西门玉霜的举动。正因为她全心全意的留心着西门玉霜,竟是没有着到林寒青。
阴差阳错,助长了西门玉霜谎言的份量。
李中慧脸色微微一变,道:怎么?那白惜香可是被西门姊妹生擒了么?”
西门玉霜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李姑娘晚来一步,只怕是白费一番心机了。”
周簧和皇甫长风只听得心头大震,暗道:“无怪她竟如此沉得住气,原来她早已生擒了白惜香作为人质,如若击沉她乘坐的小艇,害死了白姑娘,那可是一件终身大憾的事!”
李中慧紧张的神色,逐渐的恢复了镇静,举手理一下被风吹散的秀发,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西门姐姐这一次身陷重伏,求援无路,那也不算什么失颜面的事。”
西门玉霜道:“就目下情势而言,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难预言,退上一步讲,我就算胜不了,却还有突围逃走之力。”
李中慧笑道:“如是在沙地山川之上,小妹是深信西门姐姐的活,可是这是在太湖之中,碧波万顷,一望无涯,西门姑娘武功绝世,只可惜不会水中功夫。”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中慧接道:“环绕在西门姐姐周围的四艘快艇上,藏满了火药、桐油、小妹擅长调理火器。那是天下皆知、四艘快艇如若一齐燃火爆炸,方圆四十丈水域中,尽成一片火海。”
西门玉霜道:“那也未必就能烧死我。”
李中慧道:“虽然未必,但西门姐姐却犯不着冒此大险。”
西门玉霜道:“不碍事,李姑娘如想考验我的功力,不防一试。”
李中慧笑道:“小妹已知西门姐姐之能,深知非敌。但如说你能逃出小妹布下的这一片火海,那就未免有些过于夸大了……”
说脸色突转严肃,按道:“但你能掳来白姑娘作人质,都是大出了小妹意料之外。”
西门玉霜道:“意外之事,只怕永不止此。”
李中慧道:“除此之外,小妹实还想不出西门姐姐还有什么惊人之处?”
西门玉霜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咱们不用叙旧谈情了。李姑娘请划出道子吧!”
李中慧道:“西门姐姐可是想逼迫小妹决一死战么?”
西门玉霜道:“单就目下的情势而论,我好像处于劣势,战与不战的关键,似非操诸我手。”
李中慧听她口气突然软化下来,心中暗叫可惜,好不容易布下了今日的必胜之局,却因白惜香的被擒而生变化,看来这一阵,又输在西门玉霜的手中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里却微微笑道:“如若西门姊姊肯放了白惜香,小妹亦愿恭送姊姊登岸。”
西门玉霜暗道:“鬼丫头果然刁恶,看样子是不见白惜香之面,今日是不会放过我了。”
任她智慧绝世武功过人,但一时间也无法变一个活生生白惜香出来,但形势迫急,多一时考虑,即将增加李中慧一分疑虑,只好淡淡一笑,道:“此事我也难以作得主意,必得去问问白姑娘再说。”身子一侧,进入了船舱之中。
抬头看去,只见林寒青呆呆的坐在船舱之中,望着舱壁出神。
西门玉霜轻轻以后一声,道:“林郎,你可曾看到了她?”
她虽然未提名字,但那林寒青却是早已知她说的是谁,点点头,道:“见到。”
西门玉霜脸色肃穆的说道:“李中慧的话,你都听到了?她说的一点不错,此时此情之下,我几乎已失去了抗拒之力,如是单凭武功,我倒未必就怕他们,但他们安排下那一片火功,却叫我无力抗拒。如其我伤亡在他们手中,倒不如把这件震世骇俗的功劳,记载于你的头伤。”
林寒青道:“什么功劳?”
西门玉霜道:“你可以杀了我,或者点了我的穴道,告诉他们,你杀了或生擒了西门玉霜,岂不是一件惊动武林的大事?”
林寒青双目中神芒闪动,逼视在西门玉霜的脸上,道:“这话可是当真么?”
西门玉霜道:“于真万确,你总是不信任我,现在就可当面证明。”
说罢,闭上双目。
林寒青望着西门玉霜犹带笑容的脸上,心中却矛盾难决,想到这个女魔头留在世间,为害之烈,今日倒是一个除她的机会。
但是,林寒青又觉此举实非君子行径,日后传扬于江湖之上,说是林寒青生擒了西门玉霜,纵然事实俱在,只怕也有很多人不肯相信。
只听西门玉霜梦呓般的声音,道:“林郎啊!你为什么不下手,只要你举手点下,片刻之后,就可以名震天下了。”
林寒青暗道:今日如若稍存儿女心肠,此后,不知要多少武林人物的鲜血、生命,才能补偿我今日之错。
心念转动,一咬牙举手点下。
但见西门玉霜紧闭双目,微笑如花,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手指将要触及西门玉霜身上时,突然停了下来,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一向为所欲为,杀人不眨眼睛,何以此刻突然间变的这般怯弱,”
西门玉霜突然睁开了双目,淡淡一笑,道:“这不是怯弱,这是我生平队未有过的大勇气。束手就截,毫不反抗,对我而言,这该是多么困难的事啊……”
她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接道:“今日我虽处劣势,但如我要全力反击。他们到少将有半数以上的伤亡。我还有三成的逃走机会。”
林寒青道:“既是如此,你又为什么不和他们拼上一阵呢?”
西门玉霜笑道:“为了你。”
林寒青道:“为我什么?哼!信口开河。”
西门玉霜笑道:“我如逃出了今日之劫,此后所作所为,都是你痛恨、厌恶的事,对是不对?”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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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玉霜道:“如若我伤死此地,死在别人手中,心实有所不甘,如是伤死在你的手中,那就不同了。”
林寒青道:“有什么不同,”
西门玉霜黯然一笑,道:“因为伤死在你的手中,我有着以身殉情的感觉。”
林寒青道:“哪有此事,咱们一向是情不投,意不合,岂能牵扯到以身相殉之上?”
西门玉霜接道:“不论你想什么,今日我如伤死在你的手中,不论是白惜香或李中慧,都算是落后了一步,她们也许可以和你白首偕老,但却无法除去我留在你心中伤死前的景像,唉!我一生中从未让人占先过一件事,只有你……”
林寒青接道:“我怎么?须知我邻寒青堂堂六尺之躯。我武功、才智虽是输你们,但也不能受你们丝毫的屈辱,大丈夫可杀不可……”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接道:“这个,不用说了,我已经早知道啦!”
林寒青道:“那很好……”语微微一顿,接道:“你们今日的事,我自知无费多管,我没现有杀惨的能加,决然你不反抗,我不过举手之劳,但此事如是传扬开去,决然不曾有人相信。”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不相像事实俱在,而且有武林德高望重的四大高手为证。”
林寒青摇摇头,道:“感情心领,这等事我作不出来,我无能助你,也不愿助你,但也不愿盗世欺名。”
西门玉霜叹道:“林郎,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快些下手吧。”
只听舱外传入李中慧的声音,道:“西门姐姐,白姑娘可愿和小妹见上一面么?”
西门玉霜道:“如是你有胆气,那就请过船一叙。”
但闻李中慧道:“不瞒西门姊姊你说,小妹对你掳来白姑娘一事,始终是有些不敢相信。”
西门玉霜道:“你不肯相信,那就请过船一叙。”
李中慧道:“小妹以十声锣鸣为准,如是仍不见白姑娘现身出来,小妹即将下令总攻,这十声鸣锣,也等于给你一个思索逃走的机会,至于你能否逃跑,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语声甫落,“咚”的一声鸣锣,传了过来。
第10章
西门玉霜一耸柳眉,低声说道:“李中慧已有了杀我之心,但她唯一能够杀我的办法,就是放火烧去这艘快艇,那时,你也将被活活烧死。”
林寒青还未来得及答话,“咚”的又是一声锣鸣。
转眼从窗缝中望去,只见李中慧指挥着几艘快艇,已然布成了合围之势,奇怪的是西门玉霜乘坐这艘已然残破的小艇,竟然是停在小面上纹病不动,不禁一皱眉头。道:“如是此刻有两舟能手助你,不用十声锣响。你就可以冲出他们的合围之阵。”
西门玉霜笑道:“这小艇已被他们用铁链锁了起来,边在那四艘满储火药和桐油的小艇之上,除非我跳入水中之外,已无逃走之路了。
“咚”的一声,铜锣三响。
林寒青道:“那你准备束手待毙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傍在林寒青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生在世上,满怀仇恨,那是非得杀人不可,倒不如死去,落得一了百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大约已发现无能扭转今日之居,无可奈何,只有装出这副轻谈生死神情了。
付思之间,忽觉一般香气,扑入鼻中,西门玉霜缓缓把娇躯倚偎过来。
林寒青本待伸手推开她,但却忽然发觉她是那么孤独无依,心中大生不忍,暗道:这不可一世的女魔头,陷入了此等绝境,比之虎困铁笼,龙游小溪,那是更为可怜了。反正今日难达一死,何防对她温和一些。
流光如驰,一转眼间,锣声八响。
林寒青侧目望去,只见西门玉霜脸色上一片平静,毫无焦急烦恼,嘴角间带着淡淡的笑,似是己睡熟过去,不禁心中大为佩服,暗暗赞道:她这镇静的工夫,实叫须眉羞愧!
只听李中慧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西门姊姊,还有两声锣响,小妹就要发动火阵,余时不多,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语声甫落,第九响锣声,传了进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李中慧也是可恶的很,你既然处心积虑的要杀她,布下了这等恶毒的水上火阵,使她无法也无能选择上路,也就算了,偏是又这般娇声柔语,满口姐姐,叫的如此阴险。
要知林寒青心知那火势一起之后,自己也要被活活烧死此地,他虽是英雄性格,但面对着残酷的死亡,如说毫无感触,实非所能。
只听李中慧叹息一声道:“西门姊姊.可是白姑娘不愿和小妹见面么?”
原来,西门玉霜这次人意外的镇静,反使李中慧生出惶感不安之感,万一这把火烧死了白惜香,那可是终身难安的大憾之事。
这时,风平浪静,湖面上一片幽寂,一种死亡的恐怖,在的寂中极快蔓延开来。林寒青想到此后。再难见母。恩师之面,不禁黯然一叹!
西门玉霜突然睁开了双目,望了林寒青一眼,低声说道:“林郎,你可是有些害怕了么?”
林寒青叹道:“想不到我林寒青会陪你葬身于这太湖之中!”
西门玉霜笑道:“那你后悔了?”
林寒青道:“一言既出,岂容悔改。”西门玉霜笑道:“林郎,那李中慧不是莽撞之人。她如不及时起来,咱们也许要当真被活活烧死,她这一来,咱们反而得救了。”
林寒青奇道:“为什么?”
西门玉霜笑道:“李中慧虽然才智绝人,但以她辈份年岁而论,实无领袖武林之望,她此刻基础未固,我如是李中慧,也不会放起这一把火。”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李中慧大智大勇,岂肯这般自私?”
西门玉霜笑道:“徐洲大会之前,她确实来一位大智大勇的好姑娘,但此刻情稍不同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竟然在短短岁月之中,步上了武林盟尊之位,再加上她情场失意,一颗心都用在显名之上,自然已今非昔比了。”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我仍是有些不信。”
西门玉霜低声笑道:“那第十响铜锣,早该响过才是,何以此刻竟是不闻锣鸣?”
林寒青暗暗算计那锣声之间的距离,确实时限已到,但却迟迟不闻最后一声锣鸣。
轻启窗幔一角,凝目望去,只见李中慧乘坐的一艘快艇,已然转过头去,悄然驰走。
紧接着,周簧,皇甫长风、天平大师、金拂道长特乘坐的小舟。全部转头而去。
这意外的变化,只瞧的林寒青大感震异,要要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玉霜打开窗幔,五艘快舟身已破渡去远。
林寒青叹道:“又被你料中了。”
西门玉霜却紧颦眉头,沉吟不语。似是对五人这快舟突然撤走一事,亦是有些思解不透。
林寒青从死中,重获生机,心头却是一片惆然不安,缓缓坐下身子。说道:“李中意对姑娘,亦如姑娘对白惜香,不论她胜算机会,是何等严谨、精密、到最后,总归是要败在你的手中……”
他长长吁一口气,又道:“就以今日之居,她们明明是大获全胜之剧,却偏偏中途撤兵。唉!叫人想不透原因何在。”
西门玉霜一挫柳腰,穿出舱门,拍活了那女婢穴道,抱入舱中,又给她服下一粒丹药,放置一侧,低声说道:“操舟二婢,一死一伤,有劳林相公帮忙代我掌舵了。”
林寒青看她话题一直避开了李中慧撤走一事,亦不再追问。大步行出舱外,道:“在下素无掌舵的经验,如是撞上礁石,那可不能怪我。”
西门玉霜似是在想着心事,未听到说的什么,回顾了林寒青一眼,嫣然一笑。
林寒奇心中暗道:“这女魔头,实是留她不得,李中慧甘愿放弃会杀她的机会,只有我林寒青下手了,她既不会水中工夫,我就故意撞碎了这艘快艇,使她淹死在太湖之中。”
林寒青心念一转,大步出船,把舵转向,双手摇橹而行。
小舟缓缓行弛在幽静的湖面上,划起了一道白色的水浪。
西门玉霜一直呆呆的坐着,沉吟不语,显是对李中慧突然撤走一事,亦有茫然难测之感。
且说林寒青把心一横,准备把乘坐的快艇,撞上石礁,好活活把西门玉霜淹死,那知他毫无经验,望来瞧去,找不到何处才有礁石。
正焦急之间,突见垂帘一启,缓步走出那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看了他驰舟去向忍不在一皱眉头,道:“你要到哪里去?”
林寒青道:“茫茫碧波,一望无涯到那里都是一样。”
这时,太阳已经快沉落西山,西门玉霜望得那满天晚霞,笑道:“林郎,轻舟一叶,碧波荡漾,看落霞孤雁,实是人生一大乐事。”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如是这艘船撞在礁石上面,淹死在这太湖之中,岂不是日日夜伴这碧波、孤雁?”
西门玉霜缓步走到林寒青身边坐了下来,笑道:“林郎,你心头好像填满了一腔岔怒。”
林寒青道:“你可是很高兴么?”
西门玉霜道:“咱们轻轻易易的逃过了一次大难,自然是高兴了。你可曾听人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寒青道:“你有福了,可是天下武林人物惨了。”
西门玉霜道:“那是为什么?”
林寒青道:“围为你今日不死,必将在武林中大肆屠杀,岂不是你有福了,别人惨了么?”
西门玉霜道:“至敌限度,你可以和我一般的有福了。”
林寒青冷笑一声,道:“就算你能够横行一时,日后也是难免败亡。”
西门玉霜笑道:“你好又希望我早些死去?”
林寒青道:“死了你一个人,可活千万人,自然想你死了。”
西门玉霜道:“如是你刚才出舱去说一句话,李中慧就算不想杀我。那也是有所不能了;此刻弥纵有杀我之心,却也是时不与你了!”
林寒青道:“我要把这艘船,撞在礁石之上,咱们都淹死在太湖里!”
西门玉霜道:“好啊!生不同枕,死同葬,这一战,我也算胜过那李中慧和白惜香了。”
林寒青暗道:她一向暴急冷酷,对属下严苛无比,动不动就要杀人,此刻不知何以竟对我有着这忍耐工夫?当下说道:“那倒未必,你会淹死,在下说不定还死不了。”
西门玉霜伸出手去,笑道:“我来帮你摇橹,太湖孤舟,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老是要吵架呢?”
林寒青突然松手弃橹,道:“姑娘摇橹,在下想到船舱中去休息一会了。”
西门玉霜也不生气,望着林寒青微微一笑,接过木橹,独自摇了起来。
林寒青举步行入舱中,闭泪调息,心中却盘算着杀死西门玉霜的办法。
他忖来思去,一直是想不出杀死西门玉霜的办法,不论武功、机智,他自知都难以胜过西门玉霜唯一能够杀死西门玉露的只有暗施算计,而而要一击必中要害,但这等卑下的手段,心中又不愿施为。
小舟缓慢行驶在湖面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只听西门玉霜若银铃的声音,传了过来了,道:“林郎,山岸啦。”
林寒青缓步出舱,只见小舟果已泊岸。西门玉霜早已跃登岸上。
但见西门玉露的身后,排列着数十个灰色不同的武士,为首之人,全身黄衣,身躯高大,左手屈抬,臂膀上放着一个铁架,架上落着打只深灰色的怪鸟,面色一片肃冷。
林寒青吃了一惊,忖道:原来西门玉霜她早已有了布置,只是时间、地点未能把握而已。
心念转动,人却一跃下了小艇。
西门玉霜回头对那驾鸟老者,低言数语,那老者诺诺连声,向后退去。
林寒青仔细打量那排列的武士,分为金黄、银白、铁灰、天蓝四色衣着,每色八人,共作四队,各人的脸上,都带着同一颜色面罩,连头带脸的起包着,只露出一对炯炯闪光的眼睛,看上去十分诡异、恐怖。
只听衣衫飘风之声,两个翠衣婢女,抬着一张软榻,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静立恭候。
但见那四色服装的武士,佩带的兵刃,俱是不同,金黄佩剑,银白挂刀,铁灰的腰围软鞭,天蓝的手执虎叉。
四八三十二人,站在那里纹风不动,月光之下好似泥塑木刻神像。
西门玉霜款移莲步,行到林寒青的身前,低声说道:“林郎,你陪我受惊、担忧,亦算得患难之交,从今之后,我要好好的待你。”
林寒青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此刻你属下迎接已到,大局转危为安,在下也该告辞了。”
西门玉霜怔了怔,道:“你要到哪里去。”
林寒青:“天涯海角,萍踪无定。”
西门玉霜道:“那复容药物,不在我的那里去?”
林寒青接道:“不用了,在下这些目子中,已经习惯丑陋之貌,在下就此别过。”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西门玉霜樱唇启动,欲言又止。
林寒青行出数步,突然又转回身来,说道:“在下有一事请托姑娘,不知……”
西门玉霜叹道:“别说一件了,十件八件,我也答应你。”
林寒青道:“姑娘先别答应太快,此事和你关连甚大。”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这等严重?”
林寒青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到那埋花居去,惊扰白姑娘。”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她病势沉重,我想她十成有九成是活不成啦!”
林寒青道:“她死与活,都和你无关,你只要不去惊扰她也就是了。”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好,我答应你。”
林寒青一抱拳道:“多谢姑娘给在下这个面子,林寒青感激不尽。”转身大步而去。
但闻身后传来了西门玉霜低沉的叹息之声,道:“林郎,咱们的距离,似是愈来愈远了。”
林寒青虽然听得情清楚楚,但却装作未闻,大步行去,头也未回顾一下。
西门玉霜望着林寒青逐渐远去的背影,说然倒心中是一股什么滋味,直持林寒青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而去。
且说林寒青一口气,行出了十余里路,方缓缓停下了身子,抬头望着西天明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该到那里去呢?”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重回埋花居去,看看白惜香的生死,一条是回到北岳枫叶谷去,探望母亲、恩师。
但师弟子小龙的失踪,又使他有着羞见母亲、恩师之感。他呆呆的指着,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直待一轮冷月,沉下了西山,他仍是无法决定自己行止。
东方天际,泛起了一片鱼肚白色,又是个夜尽天明。
晨露浸湿了林寒青的衣衫,也使他迷惆的神志为之清醒。
回首望去,只是碧波万顷,鱼舟点点,仍站在太湖旁边。
突然间,传过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湖畔清晨的静寂。
转脸看去,只见一匹健马,风弛电掣而来。
马背上伏着一个人,在向林寒青冲了过来。
林寒青心中大怒,暗道:“这人难道瞎了眼睛么?怎么硬向人身撞了过来,右手一伸,抓住了马缰。
那健马正在奔行之间。吃林寒青这强一拉。突然打了一个转身。
马上人突然一个翻身,跌了下来,率在路边的草地上。
林寒青目光一转,不禁一呆。
只见那人一袭青衫,正是六星塘的少在皇甫岚。
林寒青急奔了过去,伸手抱起了皇甫岚,道:“皇甫兄……”右掌挥动,连拍他身上数处大穴。
皇甫岚缓缓睁开眼来,望了林寒青一眼,茫然道:“阁下何人?”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
皇甫岚呆了一呆,道:“你当真是林兄弟么?”
林寒青道:“正是小弟,难道皇甫兄连小弟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么?”
皇甫岚摇摇头,道:“林兄弟面如冠玉,风度如行云流水潇洒不群,乃翩翩浊世的佳公子,那里会是你这等……”
他本想说那里会是像你这等模样,但话将出口之时,突然想道别人对自己有援手相救之恩,岂可轻言相污。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小弟被那西门玉霜毁去容貌,那是难怪皇甫兄不认识了。”
皇甫岚长长吸一口气,挺身而起,道:“你真是林兄弟么?”
林寒青道:“货真价实的林寒青。”
皇甫岚道:“唉!小兄两世为人,多亏兄弟相救了。”
林寒青道:“咱们兄弟,知已之交,怎的这般见外,不知皇甫兄的伤势如何?可要好好休养一下?”
皇甫岚道:“小兄伤的并不很重,只是为对方一种闭气锁脉手法,伤闭了几处经脉要穴,如非兄弟施救,解开我被闭锁的几处经脉,时间一久,只怕要成为不治之伤。”
林寒青道:“闭气锁脉手,倒是从未听人说过这等武功?”
皇甫岚站了起来,道:“走,咱们得快些去了。”
林寒青奇道:“到那里去?”
皇甫岚道:“南昌府张氏花园。”
林寒青听得心中百糊涂,忍不住道:“到那张氏花园作甚?”
皇甫岚道:“天下英雄和各大门派中高手,都将在张氏花园中聚会,共推一位盟主天下部首领,对付那西门玉霜,此等盛事,百年难得一见,岂可错过。”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又是名位争夺之事,早已看的厌倦,恕小弟不奉陪了。”转身大步行去。
皇甫岚急急叫道:“林兄弟……”
林寒青回转身来,抱拳一礼道:“人各有志,小弟心中实是厌恶此事,对不住皇甫兄,还望多多原谅,咱们兄弟义如青山,情似流水,长在不变、异日会有期。”
皇甫岚长叹一声,道:“林兄弟,你听我说。”
林寒青道:“除了赶往那什么天下英雄大会之外,皇甫兄有何吩咐,小弟是无不遵从。”
皇甫岚道:“这场英雄大会,并非是单纯的名位之事,而是武林中安危所系。”
林寒青道:“小弟看来,不论何人取得那盟主之位,都是一样。”
皇甫岚道:“如是那西门玉霜谴人逐鹿,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白惜香如是死去,当今之世,有谁还能制服那西门玉霜?知是白惜香活下去,魔功有成,那也将性情大变,为善为恶,难以预料,李中慧该是个好人了,但她为了那盟主之位,轻轻放过了西门玉霜,西门玉霜被武林同道现如蛇蝎猛兽,但她对林家青并不坏啊!
只觉是是非非,一团混乱,盘绕脑际。难以辨个明白出来。
皇甫岚看他一直在沉思不言,不知想的什么心事?忍不住问道:“兄弟,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小弟这数月之中、机遇、经历,使小弟深觉到声名很好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好,声誉很坏的人,也未必就是真坏。”
皇甫岚茫然接道:“这话怎么说呢?”
林寒青道:“如是李中慧取得盟主之位,她未必能造福天下武林同道,挽救一番杀动,如是那西门玉霜取得武林盟主之位,也未必就坏到天下大乱的境界,既是相去不远,咱们又何苦卷入那是非中去。”
皇甫岚呆呆的望着林寒青缓缓说道:“兄弟,你变了,而且变得很多。”
林寒青道:“也许是我变了,但就小弟而言,我只是对江湖的人人事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欲想真正造福武林,必得要别走途径,单单着眼于名位之上,于是何补?”
皇甫岚道:“兄弟息隐之心如此坚决,小兄也不便会劝你了。”
林寒青道:“小弟并无息隐山林之念,只是感到那些虚名利位之争,不但无补大局,而且是徒增纷扰,小弟要……”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不言。皇甫岚也不追问,抱拳说道:“小兄为家遗派,身负重命,不能多停,就此别过了。”
林寒青道:“请恕小弟不送。”
皇甫岚一跃上马,回头说道:“兄弟,咱们何年何日重相见。”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来年中秋节,兄弟在武昌黄鹤楼头候驾。”
皇甫岚道:“好!由晨至暮,不见不散。”带转马头,急奔而去。
林寒青直待皇甫岚的背影,消失不见,转脸望着湖面上一艘渔舟,举手招动。
那渔舟眼看有人周呼,立时驶了过来。
直待驶近丈余,才瞧出林寒青那张五颜六色的怪脸,惊呼一声,掉舟而去。
林寒青一提真气,突然疾飞而起,跃上鱼舟,操舟者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者,眼看林寒青一跃丈余,登上鱼船,心更是害怕,急急说道:“大爷,小老儿打鱼渡日,生活困苦……”
林寒青探手如怀,摸出了一锭黄金,递了过去,道:“老丈不要害怕,在下并非强盗。”
那渔人看那一锭黄金,至少在五两以上,直瞧得眼睛发直,却不敢伸手去接,口中连连说道:“大爷有事,尽管吩咐,你老的钱,小老儿如何敢收。”
林寒青看他垂涎之相,不禁一笑,放下手中黄金,说:“你送我到西洞庭山去,这锭黄金,就作渡费之资,我去舱中休息一会,到了洞庭山叫我一声。”言罢入舱而去,闭目静坐,运气调息。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舱外响起那老者的声音,道:“大爷,西庭山到了。”
林寒青站在船头,指示那操舟老人,行到水道口处,提气叫道:“有人在么?”声音听来不大,但却传播甚远。
片刻工夫,水道石岩后,转出来一身青衣的香菊,只见她愁眉苦脸,一片哀伤,看到林寒青后,突然面现喜色,道:“林相公么?”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香菊急急说道:“林相公来得正好,快些上来。”
林寒青回顾那渔人一眼,道:“你离开此地之后,不许谈起到此之事。”纵身一跃,离舟登岸。
香菊急步迎了上来,道:“姑娘刚刚还在叫你的名字,天可怜你总算及时赶到了。相公去后不久,姑娘就自行出了密室,听说相公被那西门玉霜掳去,一恸而绝,我和素梅姊姊,只吓的惊魂离体,推穴哭叫,忙的一团糟。总算把姑娘给叫了回来。林寒青黯然说道:“姑娘现在何处?”
香菊道:“在那楼上闺房之中。”牵着林寒青的衣袖,放腿奔厅,两人直上二楼,进入了白惜香的闺房。
只见素梅跪在榻前,双手握着白惜香右掌,伏榻抵哭。香菊怔了一怔,道:“素梅姊姊,姑娘她……”
素梅抬起眼来,望了香菊、林寒青一眼,道:“她……她……她……”如鳗在喉,她了半天,她不出个所以然来。
香菊眨动着大眼睛,泪水如泉,涌了两腮,一字一句的说道:“姑娘可是已绝了……气?”
素梅逍:“姑娘不成了。”
香菊尖声叫道:“真的么?”纵身一跃,直向榻上扑去。
林寒青右手一伸,拦住了香菊的身躯,道:“不可自乱章法,她身躯虚弱,纵然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住你这一撞,何况她病的如此沉重。”
在这等紧要当儿,就看出男女之别,林寒青心中虽然也悲苦万分,但却仍能保持镇静。
香菊怔了一怔,道:“林相公说的是。”
林寒青缓步行近榻前,低头看去,只见白惜香脸上一片苍白,双目紧闭,鼻息已绝。
只听素梅黯然说道:“林相公,姑娘的鼻息,已然停了有半柱香的工夫了。”
林寒青轻轻揭开白惜香身上覆盖的丝绒锦被,伸出手去。按在白惜香的前胸之处,只觉她内脏仍然有着轻微的跳动。
林寒青略一沉吟,回顾了素梅和香菊一眼,说道:“白姑娘目前病势,已到是分险恶境界,眼下只有采用紧急办法一试了。”
素梅道:“什么紧急办路?”
林寒青道:“我要以内力催动她身上的行血,带动心脏,使她缓过一口气。”
香菊急急接道:“那很好啊!”林寒青道:“但在下事先必得说明,白姑娘此刻只算是半死状态,随时可能完全死去,也可延续很久,如是依照在下的办法,或许可能会清醒过来。但亦可能立刻心脉静止,完全死去。”
素梅道:“这生死的机会,大小如何?”
林寒青道:“应该是五十对五十,生死各占一半。”
素梅做一沉思,道:“好,林相公请动手吧,我已存了以身殉主之心,姑娘气息一绝,林相公清带香菊妹妹,离开此地,我要发动机关,封闭埋花居,然后把姑娘尸体运入山腹密室中,由我长伴她身侧。”
香菊流泪接道:“我不走,我也要留在这里长陪姑娘阴灵。”
林寒青道:“两位不要为此争执,吉人天相,也许白姑娘,可以清醒过来,左手托起白惜香的身躯,右手一掌,按在白惜香的命门穴上。
只见白惜香那瘦小的身体,突然一阵抖动,启开樱唇,吐出了一口浓痰。林寒青正好转过连来,查看她鼻息是否已恢复,那口浓痰,正好吐在林寒青的脸上。
这时,他正在全力施为,以内功迫行白惜香身上行血,双手并用,无暇拭去,任由浓痰由脸上缓缓流入了口中。白惜香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看到林寒青面颊上唾液缓缓流入口中,仍然不知,忍不住微微一笑。
素梅、香菊,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白惜香的脸上,看到她展露的笑容,喜极而叫:“姑娘醒过来了。”
林寒青长长一口气,缓缓放开按在“命门穴“上的右手,道:“幸未辱命。”
白惜香突然伸出手来,拭去了林寒青脸上的浓痰。道:“你回来了。”
林寒青道:“回来啦。”
白惜香从枕下换出一枚金针,刺入自己身上穴道,登时精神大振,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片瑰红之色,道:“西门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你身体如此虚弱,元气大伤。怎的还用金针过穴之法,激发生命的潜力,岂不是饮鸡止渴?”
白借香道:“告诉我是不是西门玉霜放了你?”
林寒青道:“说来话长……”
白惜香道:“不要紧,我去难耐心的听下去。”
林寒青只好把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白惜香果然是很用心的听他说完经过,才微微一笑:“李中慧情场失意,把心意转注到名利之上了。”
林寒青道:“难道她是有意放走了西门玉霜么?”
白惜香道:“如是西门玉霜死了,那李中慧没有了敌手。要想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岂是容易的事?”
林寒青道:“这么说来,那西门玉霜说的是一点不错,唉,看将起来……”突然住口不语。
白惜香道:“看将起来,这人世之间,竟是没有一个可信可靠之人,是么?”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一个人如想摆脱名位纠缠,竟然是如此的不易。那大侠周簧,身受武林同道敬重,实非易事了。”
白惜香笑道:“不错,一个人如果不存私心,谈何容易?李中慧放过西门玉霜,却要借她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然后,以盟主身份,号今天下武林,和西门玉霜争霸于江湖之上。不知要用多少武林高手的性命、鲜血来补偿她一念之差。”
第十一章
林寒青道:“唉!妇人之见……”忽然想到白惜香也最女人.赶忙住口不言。
白惜香道:
“别怪李中慧,如是我。我也会放走西门玉霜,她情场挫遮,如若不把一股怨岔之气。用于争名之上,要她如何活下去?”
林寒青长长叹息一声,道:
“人心是这等自私,武林是这般混乱,你实是不该早死。”
白惜香嗤的一笑,道:
“我现在死去,在你心目中,我该是一个样样美好的女孩子,如果我活久了,也会变的和李中慧、西门玉霜等一般的坏。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变吧!武林中充满机诈,没有谁是一个完美的人,也许真正的好人,都不会混迹在武林中来,既然是坏人如此之多,你就变坏了,那吃不打紧啊!一池混水,多上了一滴混水,又有什么关系呢?”
耳际间,响起了白惜香柔和的声音,道:
“林兄,我不知你何时离开了山腹密室,但我醒过来很久了。过去,我酷爱孤独,在那份幽静中,我才能忘怀自己即将是要死的人,可是……可是现在不成了。”
她娇艳的粉颊上,挂下来两行泪珠,接道:“我现在害怕孤独,也害怕死亡。”
林寒青道:“那九魔玄功,不是能助你疗好绝症么?”
白惜香道:“唉!我如练了那九魔玄功,会毁去留在你心中美好的塑像,我会变,变成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女孩子。”
林寒青道:“变就变吧!”
白惜香怔了一怔,道:“那时候,你仍然会娶我么?”
林寒青沉思了一阵,道:“会的。”
白惜香伸出手去,紧紧握作了林寒青的右手,幽幽的说道:
“我不愿练习那九魔玄功,但我又不愿死去,唉!生和死竟然是两个绝对的极端,林兄啊!其间竟然是没有中庸的选择。”
林寒青豪放的笑道:
“你放心练习那九魔亥功吧!我林寒青承诺了,那是永远不悔改的。”
白惜香点点头,道:
“我信得过你,如若那时我真的变得碰坏,你就把着我现在的好处,那不是我的本性啊!”
她似是突然间有了一个决定,脸上泛起一片坚毅之色,接道:
“我会牢牢记着你许下的誓言,但愿我能克服了那九魔玄功加诸人性的桎梏。”
林寒者轻轻握着她纤小的玉掌,笑道:
“以你的才慧,也许能在深入之后,找出一条路来。”
白惜香脸上绽开醉人的笑靥道:“抱抱我。”
林寒青迟疑着,不敢伸手出去。
白惜香道:“你答应过,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还用避什么男女之嫌?”
林寒青道:“说的是。”伸出手去,抱住了白惜香的娇躯。
素梅和香菊,相视一笑,悄然退了出去。
欢乐的时光,永远是那般短促,白惜香闭目偎依在林寒青的怀抱中,不觉过了两个时辰。
她睁开眼来,望望窗外的目光,叹道:“林兄,你该走了。”
林寒青站起身来凝睇着白惜香笑道:“我见时再来看你?”
白惜香道:
“不用来看我了,如若我魔功有成,一年内即可奠定了基础,我自会去找你,如是我难以进入魔境,至多三日内即将永别人世,那时就是你来看我,也难见到。”
林寒青道:“好!我等你,不过,我是行踪无定,你要到那里找我呢?”
白惜香道:“如若我幸脱死亡之运,自会有找你之法。”
林寒青握着白惜香的双手,关怀的说道:“好好的珍重身体。”
白惜香婉然一笑,接道:“如若我能渡过死亡之关,此生都是你所赐。”
林寒青突然想到了和皇甫岚的约会,说道:“来年中秋,在下到黄鹤楼会见一位朋友,如是你魔功有成,妨起往晤。”
白惜香道:“但愿我能如期赶往……”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万一我无能渡过死亡难关,那时亦将会设法告诉你,我死亡凶讯。”
林寒青黯然说道:“但愿月圆人亦圆!”
白惜香含了盈眶热泪,笑道:“林兄海般深情,会助我通过那死亡之关。”
眨动了一下圆大的眼睛,滚落下两行泪水,道:“林兄亦请多多保重、万事忍耐,等着我。”
林寒青道:“好!姑娘寸阴如金,在下就此别过了。”
白惜香高声喝道:“素梅何在?”
素梅应声走了进来,道:“姑娘有何吩咐?”
白惜香道:“你送林相公一程,回来之后,发动机关,封闭理花居。”
素梅应了一声,当先带路,直把林寒青送上了岸,才低声说道:“林相公启动我家姑娘求生之念,那也等于救了我和香菊妹的性命,婢子实在感激不尽。”
林寒青道:“言重了,偏劳姑娘照顾你家姑娘。”
素梅应了一声,掉转小舟而去。
林寒青这次埋花居之行,虽然来去匆匆,但却似办好了重大无比的事,心情甚是快活,信步走去,忽觉肉香扑鼻中,忽然想起了快一天未进饮食。
抬头看去,只见酒帘随风招展,写营“碧云天”三个大字。
林寒青举步入店,直登二楼。
这是紧临太湖的二个市镇,镇虽不大,但却热闹非凡,碧云天小楼雅座,打扫的却是整洁清爽,白壁、白桌单,配着蓝色帘革、蓝色坐垫,看上去。雅而不俗。
只见窗帘起处。缓步走进来一个全身白衣的童子,欠声问道:“客官,吃些什么?”
这童子眉目清秀,举止文雅,毫无店小二的样子。
林寒青:“一壶烧酒,配四样可口小菜。”
林寒青暗道:这人分明不似店家模样,忍不住说道:“小兄弟,请陪在不过点酒食如何?”
那童子道:“小的不敢。”
林寒青道:“四海皆兄弟,天涯如比邻,活中生意不忙,吃杯酒有何要紧?”
那童子道:“小的不会饮酒,客官盛情,小的心领了。”接着一个长揖,转身向外退去。
林寒青低声说道:“小兄弟留步。”
说着话,人已站了起来,拦住去路。
那童子微现惊惧之色,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林寒青道:“小兄弟不似店小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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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童子接道:“客官,这店小二有天生而成的么?”身子一侧,向外冲去。
林寒青本来只是觉着他不似店家模样,举止间文雅柔和,大有书香门第一气度,一时间,动了传惜之心,但他等失措的举动,不禁引起了林寒青的怀疑之心,伸手一把,扣住了那童子右腕脉穴,冷冷说道:“你跑什么?”
但林寒青一握之势,是何等紧牢,那盘子如何能够挣脱,不禁急得流下泪来。
林寒青心中更是动疑,怕他呼叫,伸手一指,点了他的哑穴。
这些日子中,他连睹江湖的机作,已使他生出了很高的警觉之心,尤其在荒野遇上那造化老人,误食毒药一事。更是旧创难忘。
是以,这童子的失常举措,立时引起了他的怀疑之心。
他探首帘外,不见有人,立时把那童子抱了过去,放在席位低声说道:“小兄弟,我决无害你之心,不用害怕,如若你有什么为难之苦,尽管对在下说个明白。”
那童子哑穴被点,有口难言,只急的双目泪水如泉,夺眶而出。
林寒青一皱眉头,接道:“我此刻可以解开你的穴道,但你如妄生逃走之念,那可自找苦吃。”
伸出手去,解开了那童子的穴道。
那童子穴道刚刚解开,立时一跃而起,向外冲去。
林寒青右手一挥,疾如电光石火一般,又抓住那童子的右腕。
目光转处,瞥见一个青衣少女,当门而立。
她脸色严肃,眉目间,微泛忿怒之意。
林寒青呆了一呆,疾伸左手,点了那童子的穴道。
只听青衣少女娇声说道:“客官,放开他,他年纪幼小,如有什么得罪客官之处,还望多多原谅。”
她眉目间虽然泛现怒容,但说话声音,仍然保持着柔和。
林寒青低声说道:“他是你什么人?”
那青衣少女道:“是我弟弟。”
林寒青道:“姑娘只管放心,纵然这位小兄弟有什么时不起在下之处,在不亦不会伤害到他。”
那青衣少女突然举步过来,神态间一片严肃。
林寒青暗中运功备,缓缓说道:“这座店可是姑娘开的么?”
那青衣少女长的甚是美丽,只是眉目间有一股肃然、冰冷之气。
只见她微微一笑,道:“你放开我弟弟,咱们再谈谈。”
林寒奇谈谈一笑,道:“谈完了再放令弟不迟。”
那青衣少女一皱眉头,道:“好!你要谈什么只管问吧!”
林寒青只觉心中涌集了无数疑问,但一时之间,却又是不知从何开口,沉思良久,反而问不出一句话来。
只听那青衣少女冷漠的说道:“客官清问啊。”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座小店之中,可只有你们妹弟二个人么?”
那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还有家兄。”
林寒青道:“令兄现在何处?”
青衣少女道:“捕鱼去了。”
林寒青为之语塞,想了一想,道:“贵店中布置雅致,想是出于姑娘之手了?”
青衣少女道:“客人只是问这些不相干的事么?”
林寒青只觉脸上一热,暗道:惭愧,我这般和一个大姑娘谈话,实是有些失态。
当下举手推活那童子穴道,说道:“姑娘责备的是。”
那童子起身子,望了那少女一眼,奔出室外。
林寒青本待伸手去抓,却被那青衣少女一横娇躯,拦住了去路。
那童子去势很快,一溜烟奔了出去。
林寒青缓缓收回了右手,道:“姑娘为何要拦住在下?”在下无伤害他的用心。
那青衣少女道:“我弟弟年纪幼小,你就放他去吧!有我一个也就够。”
林寒青只听得惑然不解,心中暗道:“果然里面大有文章。”心中虽是团团疑问,外表却是不动声色,则淡淡一笑,道:“姑娘这几日中可有……”只怕问的露出了马脚,故意把“可有”两字拖的很长。
那青衣少女点点头,接道:
“我已使用了药物,留下了两个人,唉!只不知是许你要找的?”
林寒青只觉心头咯咯乱跳,暗道:真是险恶江湖,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座雅洁的小店,弱女幼弟,竟然是江湖人物安排的陷阱。
只听那青衣少女接道:“你可要去瞧瞧?”
林寒青道:“自然要去瞧瞧。”
那青衣少女突然回身走出室外,直向后面行去。
林寒青跟在那青衣少女的身后,登上了一座小楼,撩起衣襟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上铁锁。
林寒青缓步上楼,凝目望去,只见楼上堆满了杂用之物。
青衣少女移开杂物,赫然出现两个被紧紧捆缚的人。左首一个是留着山羊胡子,骨瘦如柴,正是那瘦猴王韩士公。右面一个一袭蓝衫,面目英俊,竟然是黄山世家的李文扬。
林寒青只觉着胸之上,被人重重的打下几拳,呆呆的望着两人,说不出话。
但闻那青衣少女道:“怎么样?这两人可是武林中的人物么?”
幸好他脸上的彩色,掩去了惊怜的神情,使人无法瞧出他心中的震动,举手指拭一下脸上的冷汗,道:“这两人很好,你立了一件大功。”
那青衣少女凄然说道:“但望主人敕降殊,赐妾身解药,免去那三日一疼之苦。”
林寒青应道:“我见着主人之面时,定当代你求情。”青衣少女欢的一声跪了下去,接道:“妾身这里先拜感大恩了。”
林寒青道:“不用客气了,这两人,被你捆在此处几天了?”
那青衣少女道:“大约有三四天。”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两人内功虽深、但身中迷药数日之久,不知是否会影响体能。说道:“有人在此,不妨碍事了,去把解药取来。”
青衣少女满脸茫然之色,道:“解药!那人没有留在这里啊!”
林寒青怔了怔,道:“唉!原来没有留下解药,那他是不信姑娘了。”
青衣少女道:
“不错,我们好好的卖酒人家,和武林中人。可算得毫无纠葛,被你们强迫我们为非作歹。下药害人,自然是心有不甘。”
林寒青笑道:
“这些话对我说,不要紧,遇上别人,但凭姑娘这句话就要招来杀身之祸。”
青衣少女道:
“我一个人,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长兄、幼弟,你们也不肯放过,手段未免是太辣了!”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两人我带走了。”
青衣少女道:
“我心中虽然不愿,但在你们强迫之下,已经作了害人之事,这两人和我们无怨无机,我却在他的酒菜之中下了你们留下的迷药,这一生一世,就难得安心。”
林寒青道:“事已至此,姑娘纵然悔恨,也是无用了,这两人由我带走。”
青衣少女道:“好吧!他们晕迷了数日夜未醒过,再要留在这里,只怕也没有命了。”
林寒青解去两人身上绳索,扶起两人,下楼而去。
行至店门所在,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如带他们离开此地,那真正主谋之人到来,只怕这姊弟二人,都会有性命之忧,倒不如化他们讲了实话,要他们早些逃命去吧!”
心念一转,重又转了回来,道:“姑娘……”
青衣少女刚锁好了楼上木门,眼见林寒青去而复转,脸色大变,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
林寒青看她目光中充满惊怖之情,不禁黯然一叹,道:
“姑娘不用多疑,在下有几句真实话,奉告姑娘。”
青衣少女奇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在下并非姑娘认为的武林盗匪。”
青衣少女道:“什么?你和那些人不是一帮的么?”
林寒青道:“不是,但这两个晕迷不醒的人,却是在下的朋友。”
青衣少女道:“既是你的朋友,那你就带走吧!”
林寒青道:
“在下为姑娘姊弟担忧,找去之后,他们再来问姑娘要人,姑娘岂不要为在下所害了么?”
青衣少女道:“他们也不知我擒了两人,我不告诉他们就是。”
林寒青道:
“唉!姑娘不是江湖中人,那知江湖上的机诈,他们虽然不知你擒了两人,但交给你的迷魂药物。却是早已有数,如若他们查出了药物少去,不见你擒捉交人,岂不是要动疑心?”
那青衣少女叹道:
“不错,他们交给我们的药物,都是些红色丹丸,限定了一人施用一粒,不许多用……”
她说到此处,目光转投到李文扬和韩士公的身上,接道:“我按他们的吩咐下药,每人一粒,既然把两人给迷了过去。”
林寒青道:“为今之计,姑娘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那青衣少女似是以为林寒青说动,黯然叹道:“那两条路,还望先生指示?”
林寒青道:
“第一条路,姑娘猜立刻携带幼弟逃走,在下愿倾尽所有解囊相助,山河壮矾,天下辽阔,何处不可安身立命?”
青衣少女摇摇头,道:
“不行,我和家兄,都被他们强迫服下了毒药,如是不服解药,十日后,即将毒发而死,这条路,难以行通,你说说第二条路吧!”
林寒青道:“这第二条路,还得姑娘合作才行。”
青衣少女道:“只要能救得家兄、幼弟,逃得死亡之劫,小女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寒穹道:“好!姑娘可知那些人什么时候来此么?”
青衣少女道:“小女子记忆所及,似乎是今日该来。”
林寒青道:
“那是最好不过,姑娘请把在下也捆了起来,放在那小楼之上,如若那些人到了之后,姑娘就把他们引上小楼,自己要立时下楼,千万不可在楼上停留。”
青衣少女道:“那怎么成,如若把你的手脚也捆了起来。岂不是……”
林寒青接道:
“不碍事,这些绳索,还捆绑不住在下,只要他们能上小楼,在下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林寒青又把李文扬等两人抱上小楼,捆上绳索,伸出双手,笑道:
“姑娘请把在下双手也捆起来吧!”
青衣少女轻绕绳索,松松的捆住了林寒青的双手,带上楼门而去。
林寒青待青衣少女去后,立时挺身来了起来,计算了方位角度,决定了出手方式,才盘膝而坐,并逐气调息。
大约有半个时辰之后,突闻楼梯上响起了杂乱步履声,再际间响起青衣女子的声音道:
“一共三个人,都在小楼之上,你们只有两个人,如何能带走三个?”
林寒青暗暗赞道:“这丫头倒是聪明很,连来了几个人,也暗中告诉我。一侧,横卧,运气闭住了呼吸。
只听一个粗厉的声音,说道:
“这倒不用你发愁了。”
但闻轰然一声,尘土横飞,那上木门,竟然被生生撞开。
但闻青衣少女的声音,说道:
“你们把我楼门撞坏,日后再擒到武林中人,要放到那里呢?”
林寒青早已选择好了方位、角度、微后一眼望去,只见两个黑衣大汉,并肩走了过来。
那青衣少女说道:“看到了么?三个人一个不少。”
言罢,匆匆下楼而去。
只见左首一个黑衣大汉,伸手指着韩士公道:“这个人我认识。”
右首那人接道:“名叫韩士公,我也认识。”
左面那大汉伸手一拉,把李交扬转了过来,道:“这个人,你可认得么?”
右首那人道:“此人是黄山世家的三代东主李文扬。”
左前大汉笑道:“这两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般人物,如是擒了回去,定可邀得重赏。”
右首那人叹息一声,道:
“什么黄金、珠宝、明珠、古玩,我也不放心上,但望能和那美人儿小翠,有上一宵之欢,那就不虚此生了。”
左首大汉笑道:
“我瞧你是癫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小翠姑娘。艳若天仙,会看上你这副德行么?”
右首大汉道:
“主人有言在先,谁要能替梅花门立下大功,可以提出任何要求,那小翠虽然看不上我,但如主人有命.她也无可奈何。”
林寒青暗道:果然是梅花门下,西门玉霜这女人,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当真是什么事都能作得出来。
那左首大汉伸手指着林寒青道:
“这小子不知是何许人物?如是名不见经传的人那就把他宰了算啦,免得麻烦。”
林寒青感觉一只手,伸手过来,抓住了自己的左臂,显然是想把自己搬运过去,心想时机已至,听声辩音,算准了两人的方向,突然一跃而起,双手、双足、一齐动作,分向两人袭去。
两个大汉做梦也未料到。一个弱女子,也敢暗弄手脚,应变不及,双双被点中了穴道。
但闻噗通一声,两人栽倒地上。
林寒青右手挥动,点了两人四肢穴道,笑道:“两位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啊。”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那青衣少女突然奔上楼,望了林寒青一眼,喜道:
“你一个人收拾了他们两个?”
林寒青道:“这都是姑娘相助之力。”
那青衣女叹道:“现在虽然把他们两人制住,可是以后还有人来。”
林寒青道:“在下留此,用心就在解除姑娘之危。”
回手两掌,分拍两个大汉背心之上。冷冷说道:“此刻,在下如若要杀死两人,那是易如反掌,不过在不知道两位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两个黑衣大汉,虽然四肢穴道被点。没有了反抗之能,但听得林寒青颂赞之辞,亦是大感受从、不禁微微一笑。
林寒青冷笑一声,接道:
“因此在下,想先找一位出来,让他尝试一下分筋错骨的滋味,但不知两位之中,那一位有此勇气?”
两个黑衣大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呆呆的望着林寒青。
林寒青看两人神态,已然心生畏惧,不再拖延时刻,随手抓过在前面的一个大汉,道:
“阁下先试一下如何?”右手一托,卡登一声,卸了那大汉一条左臂。
那大汉疼的冷哼一声,说道:“那位江兄,武功强我甚多。”
林寒青冷笑一声,道:
“那就让他试试了。”抓过右面大汉,暗用内功。扭断了他的右臂。
这等分筋错骨手法,残酷异常,可人被点数处要穴,无法抗拒,只疼的呻吟不绝。
林寒青冷然一笑,道:
“如是两位自知难能忍下这等分筋错骨之苦,那就快些拿出解药。”
两个大汉齐声说道:“解药现在身上。”
林寒青替两人接上断臂,从怀中找出解药。先让两人试服了一粒,才让韩士公、李文扬各自服了,又迫两人交出那少女服用的解药,说道:“姑娘快去收拾细软,立时逃命去吧!”
那青衣女拜伏于地,道:
“恩公请赐姓名,小女子自知难报大恩,此后当记下恩公姓名,设立供奉,晨昏叩拜。”
林寒青摇头,道:“不用了,姑娘快快请吧。”
那青衣少女拜谢之后,下楼而去。
林寒青静坐相候,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韩士公为李文扬才醒了过来。
韩士公双目始睁,立时吼道:
“那小妞儿胆子不小,敢在酒菜之中下毒,咱老猴儿,非得宰了她不可。”
目光一转,看见了林寒青,不禁一呆,道:“阁下何人?”
林寒青一抱拳,道:“韩兄连小弟的声音也听不出么?”
韩士公道:“声音倒是很熟,可是素昧平生。”
林寒青道:“小弟林寒青啊。”
韩士公一跃而起,道:“你胡说八道!”右手一伸,抓了过来。
林寒青左碗一缩,避了开去,说道:“韩兄,小弟确是林寒青。”
韩士公怒道:“我那林兄弟,英俊潇洒,有如临风玉树,岂会是你这般模样?”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弟被人毁了容。”
李文扬突然接道:“不错。这是林兄弟的声音,唉!如非林兄弟,别人也不会救咱们了。”
韩士公望着林寒青茫然说道:“林兄弟,什么人毁了你的容?”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
韩士公骂道:“哼!又是那女魔头。”
站起身子,接道:“我去找那妞儿算账,林兄弟,咱们等会再聊,”
林寒青急急道:“韩兄留步。不能怪那位姑娘,她身受迫害,为人所用,一个女孩子家,你要她如何反抗。”
李文扬微微一笑:“韩兄,不要急。你先让林兄说明经过。”
韩士公坐了下来,林寒青仔细将经过说了一遍。
李文扬喃喃叹息一声,道:“莽莽江湖恩怨纠缠,不知儿时才能澄清?”
林寒青本想把李中慧,和西门玉霜太湖相遇之事说出,但继而一想,却又忍了下去。
韩士公望了两个黑衣大汉一眼,道:
“这两个兔崽子,既是西门玉霜的属下,干脆把他们宰了算啦。”
林寒青突然举起手,点了两人几处要穴,道:“留他们一线生机,死活由天就是。”
他眼见白惜香经历病魔折磨之苦,心中惜怜万般,只想多作一些善事,能使那白惜香“安渡险关”。
这是他心中之秘,自是不便出口。
韩士公哈哈一笑,道:
“林兄弟这般仁慈,走江湖只怕要吃大亏,咱们今日不杀两人,也许若干年后,杀咱们的又是他们两人。”
他口中虽如此说,但却并未坚持要把两人处死。
李文扬默默观察,发觉了林寒青意志消沉,已非初见之时的豪放英雄,心中感慨万端,伸出手去,握住林寒青的右腕,说道:
“林兄弟,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在江湖之上行动,讲的是豪放意气,都是不用计较容貌的丑俊。”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多承李兄关怀,兄弟早已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韩士公哈哈一笑,道:
“对,唯大英雄能本色,林兄弟能不为俊容变丑忧苦,老哥儿真是佩服得很,走,咱俩找处酒馆,先痛痛快快的喝他一盅,老哥儿要敬你三杯。”
三人起身下楼,离开了碧云天。
李文扬、韩士公被那药物所迷,饿了数月,未进饮食,腹中是早已饥肠辘辘,放开脚步,向前奔行,希望能早点找到一家酒馆,吃喝一个痛快。
一口气,行出了十余里,到了一座人口繁茂,是以十分热闹,商店酒馆林立。
韩士今当先而行,直奔入一家名叫“朝阳楼”的大客栈。
这是一味兼营酒饭生意的大客栈,韩士公一脚进门,就大声喝道:
“伙计,十斤上好的状元红,三斤熟牛肉,再配几样下酒的菜,越快越好。”
待他选择了一处座位坐下,已经吩咐了要的酒菜。
这时,不过申初光景,午饭已过,晚饭尚早,店中甚是情闲。片刻之间,已把韩士公要的酒菜端上。
韩士公是杯到酒干,连吃下两斤多酒,才放下酒杯,说道:
“林兄弟,老猴儿两度为你所救,咱们这份交情,可说是生死与共了。”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区区小事,韩兄不用挂齿。”
李文扬突然叹息一声,道:
“林兄,这些时日,你到何处去了?舍妹曾经派人,到处寻找林兄,但林兄却如沉海沙石,探不到一点消息。”
林寒青淡淡一笑,接道:
“兄弟这些时日之中,经历了甚多可悲对欢的事,已对江湖中恩怨纠结,永无宁日的生活,大感戾倦,不愿再置身是非漩涡之中。”
第十二章
韩士公一掌拍在桌上,道:
“什么!林兄弟这年纪正是逐鹿江湖的英雄岁月,怎的竟动了退隐之心?”
林寒青叹道:
“江湖上纠结重叠,无休无止,如若人人都不肯相让,岂不是杀劫绵连,清平无日了么?”
李文扬呆了一呆,道:
“林兄短短月余不见,林兄的豪迈之气,尽已消沉,这其间……”
林寒青道:“没有事。”
韩士公哈哈大笑,道:“林兄,你可知道老猴儿和李兄为什么到太湖?受了暗算么?”
林寒青道:“这个,兄弟不知。”
韩士公道:
“为了林兄弟你啊!咱们是奉了那李姑娘之命而来,追查林兄弟行踪,李姑娘雄才大略,已得周大侠和金拂道长等武林高手支持,争取武林盟主之尊。”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西门玉霜说的不错,李中慧果是为了盟主之位。才轻轻放过西门玉霜,竟然不顾日后武林大劫这女人,当真是自私得很。”
李文扬眼看林寒青默然不语,若有所思,忍不住接道:“林兄,今后行止,可已有了打算么?”
林寒青道:“兄弟准备重会徐洲附近,寻找我那师弟下落。”
韩士公笑道:
“林兄弟那位小师弟,有如沉海沙石,一时间,只怕不易寻找,不如先和我等到南昌一行,那里高手云集,天下英雄,大半在场。或可打听出令师弟的下落。”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两位赶往南昌,可是参加推举武林盟主的大会么?”
韩士公道:“不错啊!你已经早知道了?”
林寒青道:“唉!有负两位雅意,兄弟不想去了。”
韩士公眼睛一瞪,道:
“什么?天下英雄,云集南昌府张氏花园,推举盟主。共同对付那西门玉霜,是何等重大的事,兄弟怎可不去?”
林寒青道:“还不是逐名争利,说穿了和那西门玉霜有何不同。”
这两句话说得很重,只听得韩士公和李文扬,同时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韩士公是老江湖,但他生性憨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道:
“林兄弟,咱们数月不见,你好像变了许多?”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那李中慧真有为武林除害之心,早已把西门玉霜置于死地了,甩不着去争那盟主之位了。”
李文扬为人沉稳,轻轻叹息一声。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韩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林寒青亦似是自知话说的过重,不再多言。
韩士公突然放下手中酒杯,双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林寒青脸上,道:“奇怪啊!奇怪!”
林寒青茫然说道:“什么事?”
韩士公道:“你是不是真的林寒青?”
林寒青笑道:“小弟面容虽被毁去,难道声音也变了么?”
韩士公冷冷说道:“我那林兄弟,豪迈无论,剑胆侠心,和你这性格不相同。”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形貌大变,和往昔判若两人,这也难怪他心中怀疑。”
但闻韩士公高声说道:“李兄弟.那西门玉霜无所不能,咱们不要中了她的诡计。”
李文扬已从李中慧的口中,知道了林寒青被毁容貌之事,但眼前之人究竟是否是真的林寒青,倒也无法确定。凝目沉思默不作声。
林寒青只觉眼下情势,十分尴尬,站起身子说道:
“两位既然见疑,兄弟就此别过。”转身在向店外走去。
韩士公霍然而起,道:“站住!”伸手抓了过去。
李文扬挥手一挡,道:“韩兄不可造次。”
两人这一攻一拒间,林寒青已加快了脚步,走的踪影不见。
韩士公怒道:“你拦我作甚?”
李文扬轻轻叹息一声,道:
“他是千真万确的林寒青,如是韩兄迫他出手,岂不是伤了自己兄弟们的和气。”
韩士公缓缓坐了下去,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林寒青?如他真的林寒青?如他真是林兄弟,岂会在短短数月之内,性格大变。”
李文扬摇头苦笑道:“不能怪他。”
韩士公道:
“一个年轻人能短短数月之中,便意气消沉,那还有什么出息,就算他真是林兄弟,我老猴儿也不用交他这个朋友了!”
李文扬道:“你可知那西门玉霜之能么?”
韩士公呆了一呆,一拳敲在桌子上,道;
“不错,老猴儿是老糊涂了,他被那西门玉霜毁容之后,又被迫服下了变性毒药。”
站起身子,放腿向外奔去。
李文扬身子一横,拦住了韩士公的去路道:“韩兄要到那里去?”
韩士公道:“林兄弟迫服毒,咱们岂不管?”
李文扬道:“追不上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林兄弟神智清明,纵然是真是被迫取了毒药,药性也是缓而不重,足可有自保之能。”
“那也不成啊!咱们既然知道了,岂可坐视不管?”推开了李文扬,大步追了出去。
此人善恶之念,十分强烈,重义热情,爱恨分明。
李文扬只好付了酒饭钱,大步追了出去。
但见行人熙攘,那里有林寒青的影子。
韩士公放开喉咙,高声喝道:“林兄弟,林兄弟。”放腿向正北追去。
林寒青隐身在一处屋角之后,耳闻目睹韩土公焦急之情,不禁真情激荡,但想此去南昌的名位之争,心中又生厌恶,忍不心去,置之不理。
直待韩土公和李文扬走的踪影不见。林寒青才转向正南行去。
这一下背道而驰,那韩士公纵然退到北海,走遍冰山,也是难以寻到林寒青。
林寒青只觉得心中充满了事端,但又无法理出一个头绪。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幕低垂,四周的景物,都被笼罩在夜色中。
林寒青在夜色中茫然而行。不辨方向,也不知行向何处。不知走了多少时间,突见一处灯光,闪烁在目前。
林寒青顺着那灯光行去,行到近前,才发党原来是一座小小寺院。那灯光,就是从小寺中透了出来。
林寒青举手一推.寺门应手而开。
原来那两扇木门,竟是虚虚掩着。
林寒青大步而行,直门上闯去。
这座寺院.不过有半亩地大小,连两廊大殿。也不过十几间房屋。灯光就在紧临大殿旁边的一个小室中,照射出来。
林寒青行近小屋,推开木门望去,只见一个童颜鹤发,身着道袍的老人,盘膝坐在屋角。
在那老人身侧不远处,坐着一个长发垂地的半裸丽人。两条全身赤红的巨蛇,各自盘成了一盘,分卧在那半裸丽人的身侧。
林寒青看见那白发道袍的老人,只觉似曾相识,但他心目中正自有着无数烦恼,不愿再分心去想别人的事。
正待转身而去,突闻那半裸丽人冷冷说道:“站住!既然闯了进来,难道就想走么?”
林寒青暗暗叹道:眼下那白惜香正在修练魔功,不知是死是活?
他心中在想着白惜香,人却依言停下脚步。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接道:“你如想多活一会,那就乖乖的给我坐在屋角。”
林寒青想也未想,就走到一处屋角坐了下来。
那半裸丽人,料不到他竟是如此听话,手中已从怀中抓起一条青身黑点的小蛇,准备投掷过去,但见林寒青依言坐了下去,只好重又收了小蛇。
那白发道袍的老人,望了林寒青一眼,低声对半裸丽人说道:
“咱们两人的事,与旁人何干,为什么不让他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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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裸丽人冷漠的说道:
“此地如此荒僻,四处无人,谁要他自己跑了进来,正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何能怪我?”
那道袍老人道:“这笔无心之失,责之未免过苛,你留他在此,有何好处?不如由他去吧!”
那半裸丽人冷哼一声,道:“我要用他作榜样,让你先瞧瞧厉害。”
林寒青隐隐间听出那女人口气,似是要立劾出手惩治于他,不禁心中一动,神志也大为清醒。赶忙运气戒备,道:“你说什么?”
那半裸丽人,微微一笑,道:“我要你尝尝蛇毒攻心的滋味。”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为什么?咱们无怨仇。”
那半裸丽人格格一阵娇笑,道:“不错,咱们无怨无仇,可是世上又有几个和我有怨有恨呢?”
她仰起脸来,长长吁对个口真气,接道:
“我如果不杀死无怨无仇的人,这世界岂不是无人可杀了么?”
林寒青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命关天,是何等重大的事,她竟然把它视成了家常便饭,赏心乐事。”
只觉此女心地恶毒,尤在那西门玉霜之上。
只听那白发长袍老人长叹一声,说道:
“不论你有什么恶毒的方法,尽管请加到我的身上。还望能看在贫道份上,放他去吧!”
林寒青只觉口音很熟,似是在那里听过,仔细瞧了一阵。不禁心头大骇,几乎失声呼叫出天鹤上人来。
原来,那童颜鹤发的老者,正是茅山天鹤上人。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的说道:
“我要让你先尝尝蛇毒攻心之苦。”陡然举手一挥,一条小蛇直向林寒青飞了过去。
林寒青早已说气戒备,突然横里一跃,避开数尺,挥手拍出一掌。一股强猛的掌风直涌过去,击在那小蛇身上。
但闻啪的一声,小蛇落在了地上。
那半裸丽人,一口中咦了一声,道:“看不出,你还有如此武功。”
林寒青一掌拍出之后,探手入怀,取出了参商剑,怒道:
“你这女人,怎的如此恶毒,在下又没得罪过你,怎的出手就要放蛇伤人?”
那半裸丽人冷笑一声,道:
“怎么?你可是觉着你手中的短剑很锋利么?”
天鹤上人,突然接口说道:
“你还不走,等待何时?”袍抽一挥,立对劲风涌出,烛光摇颤而熄。全室中,陡然黑了下来。
但闻那半裸丽人,娇叱一声,室中陡然间腥风扑鼻。
隐隐间,林寒青感觉到几条毒蛇攻了过来,立时挥动短剑,护住了全身。
这参商剑虽非什么千古宝刃,有着削铁如泥之能,但却是精钢合以纯铁冶炼而成,剑刃锋利,可贯坚石。
林寒青只觉护身剑芒中,击中了什么,心中暗道:此剑锋利异常,只怕要伤了她不少毒蛇。
只见室中火光一闪,熄去的烛火,重又燃了起来。
黑暗消退,景物清晰可见。
林寒青仔细看身前,果然有两条被斩断的蛇身,再看那半裸丽人竟然是移到室门口处而坐,想是怕他和天鹅上人逃走。
林寒青缓缓转过头去,望望屋角旁边的天鹤上人,目光到处,不禁一愕。
只见一条儿臂粗细的红色巨蛇,重重的缠在天鹤上人身上。两条手臂,也被蛇身缠住,蛇口中红信伸缩,就在天鹤上人下颚附近。
林寒青瞧了两眼,突觉心中一寒,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道:似受这等之苦,倒还不如一刀杀了来得痛快。
但那天鹤上人,却仍然神态从容,若无其事,对那缠在身上的毒蛇,望也不望一眼,紧闭着双目,肃然端坐。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说道:
“你自巳已是朝不保夕,随时可以死去,竟然。要管别人的闲事。”
天鹤上人缓缓启开双目,淡然说道:“贫道有一句,奉劝姑娘。”
那半裸丽人奇道:“什么话?”
天鹤上人道:“在这座小寺之中,除了你和贫道二人,还有一位……”
那半裸丽人一指林寒青接道:“还有这位丑八怪了。”
天鹤上人道:“他挺胸昂首,站在那里,谁都可以瞧见,贫道所指,自然不是他了。”
那半裸丽人奇道:“不是说他,难道还有第四个人么?”
天鹤上人道:
“不错,贫道说的正是另外一位,那人武功高强,脾气很坏,加非是贫道暗中相劝,只怕你早好伤在他的手下了。”
那半裸丽人冷笑一声,道:“有这等事?”
天鹤上人道:“你可是有些不信么?”
那半裸丽人道:“要他出来瞧瞧,我才肯信。”
天鹤上人道:“他如现出身来,只怕不会再听贫道相劝之言,如若向你下手……”
半裸丽人怒道:“你不用吓唬我,这室中根本没第四个人。”
天鹤上人道:
“贫道早已被你放的赤练蛇,缠住了双臂,那执剑人,又顾不暇,你守在门口,什么人点起了室中的烛火?”
这一问,只向的那半裸丽人瞪目结舌,半晌答不出活,两道目光,不住在室中寻望着。
林寒奇心中忖道:不错,他双臂被大蛇缠着,我没有点燃烛火,那半裸丽人,更是不会去点,这室中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自然是还有第四个人了。
转眼望去,只见空中除了那张放着烛台的本案之外,别无可隐身之处。
但那木台下一片空阔,一目了然,不似藏的有人。
那半裸丽人,目光扫望全室之后,冷冷说道:“你一向鬼计多端,我不信你的话。”
天鹤上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贫道昔年一步失措,致有今日之劫,已不愿再带下去了,姑娘不肯听信贫道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语声刚落,室中烛光摇颤,终然间,现出一个童颜白发的老者。
林寒青心中暗道:原来他藏在门后的横壁之上。
只见他双拿一阵互搓,举起右掌,对着抓半裸丽人,扬了扬,道: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武功么?”
那半裸丽人望了望那手掌,失声而呼道:“三阳神掌!”
白发老者道:“不错.这是三阳神掌。”
林寒青在连云庐上,曾经见过此人,知他就是玄衣龙女之夫,白惜香之父,白奇虹。
只听白奇虹冷冷说道:“你既然从出三阳神掌,定然明白老夫有杀你之能。”
那半裸丽人缓缓说道:“咱们在未动手前,还难说鹿死谁手。”
白奇虹双目中精光一闪,冷冷说道:“你这是硬道老夫出说了。”缓缓扬起手掌。
只听天鹤上人轻轻叹息一声,道:
“不要伤她,我因昔年一时冲动,造城大错,如今后悔已迟,你今日如此杀人,岂不是让为兄这个赎罪的机会也没有么?”
白奇虹轻轻叹息一声,收了掌势,道:
“一个人在一生之中,难免没有错误,知错能改,也就是了,那有这般的折磨自己?”
天鹤上人肃然说道:
“这其间的得失,很难说得明底,唉!只有我那惜香侄女知我苦心。”
白奇虹道:“可怜的她行踪不明,消息全无,拙妻为此已然快要急得发疯了!”
天鹤上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震荡,全身颤动了一下,道:
“难道我那惜香侄女,没有冲破死亡之关?”
白奇虹接道:
“生不闻讯,死不见尸,唉!最可恨的是连素梅、香菊两个丫头,也没有了消息。”
林寒青暗暗的忖道:原来白惜香隐居埋花居一事,连她父母均不却情。
天鹤上人道:“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才冠当今,她必在克制死亡之法。”
白奇虹叹息一声,道:
“这些年来,我们二老,为她已受尽了痛苦,她如真的死了,那也罢了,只是消息全无,生死不知,实叫人难以安心。”
天鹤上人笑道:
“你不用急,我那惜香侄女早已有了自救之法,只是她不愿多活下去罢了,但是她真的面临到死亡之时,必然会想到你们二老钟爱之深,还有我这个作伯伯的,在五毒宫中受罪,那就不忍心死了。”
林寒青心中答道:你只算请对了一半,她虽有自救之法,但也不没有必成的把握。
只听那半裸丽人冷冷说道:“天鹤上人,你如自信他就救得了你,那就不妨试试。”
白奇虹怒道:
“我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我却不愿有违故友之心,你如有罗罗嗦嗦,激怒于我,那就勿怪哉要你性命。”
说罢,举掌拍了过去。
只见那半裸丽人身前一条红色巨蛇,突然打了两个转身,僵卧地上死去。
林寒青心中大为震动,暗道:这三阳神掌,竟然如此厉害!
那半裸丽人仗侍的就是带的几条毒蛇,但见他掌势如此厉害,心知难以抗拒,如再多言,当真要招来杀身之祸,只好一语不发。
白奇虹眼看那半裸丽人已为自己的三阳神掌震住,回头对天鹤上人道:
“你可见过那五毒宫主?”
天鹤上人道:“见过了。”
白奇虹道:“他说些什么?”
天鹤上人长叹一声,道:“他念念不忘着年之恨。”转脸望着林寒青,往口不言。
白奇虹目光转注到林寒青的身上,冷然问道:“你在此作甚?”
林寒青心中忖道:这人脾气如此之坏,轻轻咳了一声,应道:
“在下路过此地准备在此住宿一宵。”
白奇虹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子,道:“好吧!”大步向外走去。
但见那半裸丽人,当门而坐,只好停下脚步。
白奇虹怒声喝道:“让开路。”
那半裸丽人缓缓站了起来,让到一侧,显然已被白奇虹威猛之势震住。
林寒青缓步出了室门,心中暗忖道:那白惜香温柔、和霭,想不道她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脾气暴急之人。
此刻,他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也不再关怀。只觉碌碌人世,都是逐名争利的人,利之所在,大义可灭,江湖生涯,如是而已。
于是,他不再关心何人统治武林,不论是西门玉霜,或是李中慧,似乎都没有很大的差别。
唯一能使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白惜香的生死,这些日子来,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团,希望能找个答案出来,但他明白这些事,如若要自己去想,也许要想上三年五载,才能想出一个结果,只有白惜香的才慧,才能释去他心中的疑团。
这不过是他心中的想法,其实,那白惜香情爱之丝,早已系紧了他的心,那楚楚可怜的体态,那春水一般的柔情,已然深植在他脑际、心中。
那美丽的倩影,如花笑容,已然占据了他所有的回忆。
他茫然的向前走着,不知何去何从?
从此,他开始了流浪生涯,不知岁月之易逝,似水年华。
这日,来到了一座广大的市镇上,只觉腹中饥饿,信步走上了一座酒楼。
正是午饭时光,酒楼上挤满了人。
林寒青这些日子中,独来独往,一直在想着心事,对身外事端,早已漠不关心,处闹肆如坐枯禅,任何事物,也引不起他注意。
他找到屋角一处室位上,坐了下来。要了酒菜,独自吃喝起来。
楼中人出出入入,紧张异常,他却是视若无睹。
不知过去了好多时光,突听一个声音起自身侧,道:“客官,你吃好了么?”
林寒青神志一清,才发觉挤满了客人的馆楼,不知何时。已走的一个不剩。
看壶中余酒,还有一半,摇摇头,道:“我壶中存酒,尚未用完。”
那店小二急的脸上汗水直冒,但见林寒青脸上那五颜六色的怪样,又不敢发作,只好躬身一个长揖,道:“大爷,请你让让位子好么?”
林寒青笑道:“好。”提起酒壷,换了一位子。
那店小二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大爷,你若不急,小的是急的要发疯了。”
林寒青奇道:“什么事啊?”
那店小二呆了一呆,道:“怎么?刚才我们掌柜的叫了半天,你老没有听到。”
林寒青摇头道:“没有,一句一字,也没有听到。”
那店小二兜头一揖,道:“你若不用寻小的开心了,趁时间还来得及,你老走吧。”
林寒青道:“什么事啊?”
那店小二道:“你若真不知道。”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还会是假的不成。”
店小二一面用手拭着脸上汗水,一面说道:
“咱们这座酒楼,今儿被刘大爷包下来啦,时间就要到了,你老再不走……”
话还未完,只听蹄声得得,四匹快马,直弛到店门前面。马背上四个劲装大汉,一跃而下,大步而入。
店小二急赶:“惨了,大爷……”
四个劲装大汉,直对林寒青行了过来,那当先一人,望了林寒青一眼,冷冷对那店小二道:
“咱们庄主不是全包了你们这应酒楼么?”
店小二哈腰打躬的道:“这位大爷还有小半壷酒,吃了就走。”
那大汉冷哼一声,道:“咱们讲过的话,算是白说了,是么?”
店小二一脸惶急之态,道:
“此事怪不得,你老多多包涵,小的这里给你叩头了。”噗通一声,当真的叩了下去。
林寒青早已豪气尽消,全无急竞之心,如是那大汉,直接找他,就算是给他两拳,他也未必还手,但见店小二可怜模样,心中大生不忍,冷然接道:
“四位不用为难店小二,有话尽管找在下说。”
那大汉突然转过头来,道;
“你口气很大,定也是位练家子了。”伸手抓起林寒青桌上酒壶,呼然一声,摔在地上。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摔得好啊!”
那大汉更是恼怒,道:“你可是笑我有敢打人么?”
林寒青道:“咱们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出手打人?”
那大汉右手一伸,抓过来,道:“大爷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林寒青右手轻轻一挥,挡开那大汉抓来的右手,道:“岂能这般无理!”
那大汉吃林寒青一掌挡开,震的他向后退了两步,不禁一愕。”
另外三人,眼看同伴吃了亏,立时蜂涌而上,手叉子和匕首,全部出笼,纷纷直袭林寒青的要害大穴。
林寒青怒道:“青天白日下,众目睽睽之地,竟然动起刀子伤人。”突然挥手反击,拳打脚踢,片刻间伤了三人。
四个神气活现的大汉,片刻间变成耗子一般,抱头鼠窜而去。
那店小二似是料不到林寒青竟有着如此武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怕,长长叹息一声,道:“大爷,你这个祸可闯大了。”
林寒青道:“什么祸?”
那店小二道:“适才四人,都是那刘大爷手下的管事家丁,此事……”
只听店外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是那个武林朋友,和我刘某人开这等玩笑?”
林寒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大汉,身着青缎子长衫,外罩黑色团桃大马褂,头上戴着青色呢帽,黑脸、浓眉、环眉、方口。满脸怒容的走了过来。
店小二虽然害怕,心中又报林寒青招惹出这场麻烦,但他适才承得林寒青出手相救,心中又十分感激,当下对那中年大汉抱拳一揖,道:“刘大爷,你老……”
那青衣中年左手一挥,店小二哎唷一声,一个跟斗翻出了六七尺外,半晌才爬起身子。
林寒青看他出手一击的威势不弱,不禁一提真气,暗作戒备。
只听那大汉冷冷说道:“朋友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林寒青想了一阵,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那青衣中年怒道:“朋友是故意和我刘某人为难?还是真的不知?”
林寒青道:“自然是真的不知。”
忽见一匹快马弛奔到店门前,马上人翻身而下,急步行了过来,道:
“盟主的大驾,已到了不足二里之处。”
青衣中年,右手一挥,道:“再去探过。”
回目望着林寒青接道:“你现在知道了吧?”
林寒青道:“什么盟主?”
那青衣中年急道:“武林盟主,你老兄究竟是走过江湖没有?”
林寒青正待再问武林盟主是谁?又是一匹快马驰来店外。那人连下马报告的工夫也没有,就马上高声喝道:“盟主大驾已到,庄主快快迎接。”
那青衣中年哪还有工夫和林寒青吵架,急急吩咐店小二道:“把这位大驾请到屋角席位,算是我请的客人。”也不容店小二和林寒青答话,匆匆出店而去。
那被摔了一跤的店小二,跛着一条腿,走了过来,道:
“大爷,你瞧着小的伤了这一条腿的面子,请到那面坐位去如何?”
林寒青微微一笑,起身行到当门处一张桌位上,道:“这里最好不过。”
店小二已然见过了他的武功,几个大汉,被他挥手投足间,打个落花流水?如是惹他动了怒火,那可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只见后外传出一个宏亮昨声音,道:“皖南刘崇,恭接盟主大骂。”
但闻平和的声音,说道:“刘兄不用多礼,午餐可曾备好?”
刘崇道:“在下已为诸位包下一座客栈,饭菜早已齐备。随时可以吩咐开上。”
但见四个骑着健马的大汉,行至后门处,翻身而下,肃然排列在店门口处。
紧随数十个身份各异,衣着不同的大汉,环绕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驰来。
第十三章
林寒青看那些环伺马车前后左右的人,竟是无所不包,和尚、道士.各色都有。
马车前面,走着一个身着蓝衫的书生人物,不停的指手画脚,指挥四下的人群。
一面杏黄旗迎风招展,写着“武林盟主”四个大字。
车行至店前,缓缓停下,环伺在车前的群豪,突然聚列两侧。
车帘起处,走个身佩黄缎披风的美丽少女,发挽宫髻,怀抱盟主旗,顾盼生姿,仪态万千。
林寒青目光,已瞧出是李中慧,不禁一惊,悄然起身溜到屋角处,面壁而坐,心中暗自忖道:她终于取得了武林盟主之位,看这份威风、荣耀,无怪是武林中人,大都上旬寐以求此位。
但闻身后,履声交错,登楼而去。
足足有一盏势茶工夫,那步履声,才停了下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缓缓回头望去只见四个背插单刀的大汉,罗列于店门前面,不禁一皱眉头想道:难到武林盟主食宿之地,连普通之人出入,都不行么?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站了起来,向外行去。
他自知脸上奇怪的颜色,最易引人注目,低下头,匆匆疾行,那守门大汉,也未拦阻于他。
一口气走出了十几里路,才放缓了脚步,长长吁一口气,总觉腹中十分饥饿。
原来他适才自斟自饮,一面想着心事,只喝了小半壶酒,这一阵急走之后,腹中立生饥饿之感。
转目四顾,一片绿野,西北方二三里处,一株大树,高挑着酒帘儿。
林寒青这些日子里,真是过的流浪生活,随遇而安,不论是荒野、古寺;食用之物,那更是简单之极,有时遇酒店客栈,随便进些饮食,有时四野荒原凉,不临村店,都就随手打些野兔之类,烧烤饮食,有时,采些松子充饥。
他似是对世间任何事,都不再关心.对任何人都不再信任,唯一难忘的是,那白惜香款款柔情,和那相约的誓言。
李中慧取得盟主之位后的神气,虽然也给林寒青一些刺激,担却似投在水中的另一颗石子,荡起一阵涟漪,很快平复下来。
那武林盟的荣耀,并未激起他和人争胜的雄心。
数里行程,片刻而至。
只见一个竹子搭成的茅舍,矗立在道旁,背后紧靠着一片树林。
一颗高大的白李树,耸立在茅舍前面。
那酒帘儿,就吊在白杨树,随风飘飞。
两张白木桌子,八个竹椅,构成一个简陋的小酒店。
林寒青缓步入室,靠窗子坐了下来,高声说道:“有人在么?”
这虽是一家僻处责野的简陋小店,但却打扫得十分是服,木桌、竹椅上,纤尘不染。
只听一个娇甜的声音应道:“来了!”软帘启动,缓步走出一个篮布衣裤的少女。
林寒青目光一转,瞧了那少女一眼,不禁心中动,暗道:“这等荒僻之地,怎的会有这等美丽的姑娘呢。”
只见他,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直垂在腰下,高卷着两双袖管儿,露出一双雪般的手腕,柳眉杏眼,樱后微启,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着走过来,道:“客官吃点什么?”
她本是笑着行来,但看清了林寒青那五颜六色的一张怪脸,突然收敛起笑容,凝立不动。
林寒青有些自渐形秽,垂下头去,说道:“来一壶酒,配上四样菜。”
他垂下头去,有若自言自语,不敢抬头看那少女一眼。
片刻工夫,那少女捧上酒菜,放在木桌上,一语不发,转头而去。
林寒青本来还想多要些饭饼之类,但想到那少女对他的厌恶之情,实不愿再多开口,匆匆食过酒菜,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正待转身而去,突觉眼睛一花,摔到在地上。
只见那蓝布衣裤的美丽少女,缓缓走了过来右中紧握着一把短刀,左手中拿着一条坚牢助索绳。
林寒青人虽摔倒在地上,但他神智并未完全晕迷,双手撑地,挣扎坐起,道:
“姑娘,咱们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在这酒菜之中下毒?”
他心中茫然,不知这荒凉的小酒店中一位少女,为何竟和自己结下了仇。
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那父母、兄长……”
那酒菜之中的药性十分的强烈,林寒情凭仗武功、强自支持,亦难持久,只觉药毒上冲,双手力道忽失,砰然摔在地上,晕了过去,那少女说些什么,已是无法听到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坐在一座囚笼之中,四面铁栏环绕,双手双足,都被牛筋捆牢,缚在那铁柱之上。
耳际问轮声辘辘,车身颤动甚烈,似是正行在崎岖的山道。
林寒青镇静了一下心神,凝聚目力望去,发觉自己被捆缚的囚车。是置放在一辆宽大的马车上。四面都恩厚厚的黑布蒙遮,无法瞧到外面景物。
只听左侧响起了一个宏亮声音,骂道:
“亲就杀,要剐就剐,把老子这等不死不活的囚在此地,那就不要怪我开口骂人了。”
-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阁下,如是不想皮肉受苦,那就规矩一些,再要胡喝乱叫,咱们只有堵上你的嘴巴了。”
林寒青暗暗忖道:“好啊!原来还有人陪我在此!”
眼瞧去,只见一个铁笼和囚围自己的铁笼,井然而放,里面坐着一个全身黑衣大汉。
那黑衣大汉,似是早已知晓林寒奇被囚于此,见他转眼,说道:“你几时醒过来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很易产生出相惜之情,林寒青虽对其人印象不佳,但仍然平和的答道:
“在下醒来不久。”
那大汉道:“你可是梅花门下?”
林寒青微微一怔,忖道:难道那位酒店中地姑娘误认我是梅花门中的人,才在酒菜中下毒。
心中念转,口中应道:“在下并非梅花门中人。”
那大汉道:“这就奇怪了,你既非梅花门下人,他们何以会把你囚于此处?”
林寒青苦笑了一下,道:“也许在下这份长相太过奇特,引人生疑,误把我认作梅花门下人了。”
那黑衣大汉突然放低了声音,道:
“你当真不是梅花门中的人么?”声音低微的,林寒青也只是隐隐可闻。
林寒青摇摇头道:“当真不是。”
那黑衣大汉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休寒青。
林寒青只觉心中疑窦重重,很想问他几句,但见那大汉一股冷冰冰的神情,只好忍了下去。
好在这些时日中,他对任何事物,都养成了漠不关心的态度,转过脸去,不再瞧那大汉。
但闻轮声辘辘,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蓬幔启动,一片阳光透了进来。
紧接着,行近来一个全身劲衣大汉,先打开囚禁林寒青的铁笼.取出一方黑帕,蒙在林寒青的脸上,牵着他下了马车,向前行去。
林寒青虽然脸上被黑巾蒙起,但觉风势甚大,衣袂飘动。似是正行在一片荒凉的郊野中。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冷冷声音道:“坐下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坐下就坐下。依言坐下身子。
只见四周已无风势,想是已经进入了室中。
只听另一威重的声音说道:“你如是不想皮肉受苦,最好是据实回答。”
林寒青心中奇道:要我回答什么话呢?
念头还未转完,那声音重又入耳际,道:“你们一行几人?”
林寒青道:“只有在下一个。”
那声音又道:“胡说,我们已然生擒了四人之多,怎的只是你一人?分明……”
只听两声惨叫传来,突然寂静下来。
林寒青警觉到已有大变,但他双手双足,都被牛筋紧紧的捆住,眼睛上又被黑布蒙起,手足既难挣动,双臂亦难视物,只好坐以待毙了。
只觉一双手伸了过来,解开了脸上的黑布。
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停身之处,正是一座小庙,两个尸体,横陈在神案之前。
一个青色大汉,和一个带着面纱的黑衣少女,正自低声交谈。
林寒青这些日子来,从未用心想过江湖中事,想此刻的形势,却迫着他不得不用心去想。
目下的江湖上,似是正展开着一场残酷的暗杀,双方似是都派出无数高手,在剪除对方的耳目、羽翼,这等尖锐的博斗之中,自然要牵扯到很多无辜的武林同道。
只见青衣大汉,缓缓转过脸来,两道锐利的目光,扫掠了林寒青一眼。突然挥动起手中匕首,制去了捆缚他手足的牛筋。
林寒青舒展了一下手足,心中暗自忖道:这真是一场糊涂的经过,糊糊涂阔的被人擒住,装入囚车,又糊糊涂涂的被人救了,死里逃生。
抬目望去,只见那青衣大汉抓起一具尸体,脱去他身上衣服,迅快的穿好。
林寒青冷眼旁观,表面不动身色。心中却大为震骇,暗道:原来双方已经是短兵相接,而且各尽所能,不择手段。
只听那戴着面纱的少女说道:“你记熟了他的身世姓名了么?”
那青衣大汉道:“记熟了。”
那黑衣少女说道:“讲来给我听听。”
那青衣大汉欠声说道:“姓潘名高,山东蓬莱人。”
那少女点点头,接道:“小心去吧。”
那青衣人欠身一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林寒青望着那人背影忖道:这人冒替的名字叫潘高,我要牢牢记着。
忽听耳际间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道:“起来把这两具尸体,移到神像后面。”
林寒青回过脸去,望了那黑衣小女一眼。道:“姑娘可是对在下说话么?”
那黑衣女子怒道:
“不是对你说,是对两个死人说的不成。你是何人手下?这等笨头笨脑的没有用处。”
林寒青被她申斥一顿,心中大感难过。暗道:我林寒青堂堂男子,岂肯受一个女孩子这般呼来喝去。随口待骂。
一种波烈的反抗意识,自心底泛升而起。忖道:看将起来,一个人实是无法摆脱人群,跳出是非圈子,除非你离群独居,永不和人见面。
那黑衣女眼看林寒青仍是静静的站着不动,不禁大怒,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林寒青骤不及防,被她一掌拍个正着,身不由主向前冲了两步,撞在了墙壁上。
他心中已动反抗之意,再受比一击,不禁怒火高烧,正待翻身反击,突觉“命门穴”上一麻,已被那黑衣少女紧紧按往了穴道。
这“命门穴”乃人身要害大穴,只要对方掌力外吐,立时可震断林寒青的心脉。
这一瞬间,生与死的念头,在他脑际之间盘转数周,暗自忖道:我此刻只要一句回答不对,她立刻可把我震毙掌下,这般死去,那是太不值得了。
但闻那黑衣女子冷冷说道:“你是何人手下?快说!”
林寒青心中急,终于急出了一句话来。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听差。”
他无法确定那黑衣女的身份,只是凭籍判断,她可能是那梅花主人的手下?这一句随口答出之言,立刻就要决定他的命运,是生是死。
只觉背后“命门穴”上一松,耳际响起那黑衣女娇笑之声,道:
“原来你是翠姑娘的手下,小妹适才冒昧侵犯,远望多多原谅。”
林寒青转过脸来望去,只见那黑衣女已然解去了蒙面黑纱,眉目间春意荡漾,樱唇微启,想出来一排整齐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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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并不很美,但却有一股莫可抗拒的诱惑的魅力,林寒青瞧了一阵,不禁心头一震,赶快别过头去,道:“不知者不罪。”
那黑衣女微微一笑道:“你贵姓啊?”
林寒青心中暗道:难道她心中又动了怀疑不成,随口应道:“在下姓白。”
他心中日日夜夜想念着白惜香,随口应答,不禁说出白惜香的姓来。
那黑衣女笑道:“白兄在翠姑娘手下很久了么?”
林寒青心中暗自打转道:看来她已动疑,我如畏约缩缩,势将增加她的怀疑之心。当下冷冷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已有二年之久了。”
那黑衣女脸也娇媚笑容,突然间敛失不见,一对灵活的眼睛,不停的眨动,望着林寒青道:
“这样久了么?那小妹该应认识白兄才是。”
林寒青暗道:要糟,她要节节盘问下去,势必非要露出马脚不可,情势迫急,只有吓唬她一下。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你在何人手下?”
黑衣女沉吟了一阵,道:“小妹是八媚中人。”
林寒青暗道,无怪她看去妖里妖气,只有西门玉霜,才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出来。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是八媚中人物,那是无怪有此武功了。”
黑衣女道:“白兄过奖了。”
林寒青道:“在下蒙姑娘相救之情,日后见着翠姑娘。定当据实相告。”
黑衣女笑道:“小妹在八媚之中,排行第六,白兄见着翠姑娘只发要一提,她就熟记了。”
林寒青道:“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就此别过。”抱拳一礼,大步而去。
黑衣女望着林寒青的背影。欲言又止。
林寒青步出庙门,急奔而去,找一处草丛。隐起了身子。
果然,那黑衣女急快的追了出来,流目四顾了一阵。急急向正北奔去。
林寒青长长吁一口气,暗道:“江湖风波,步步杀机,你不犯人,人要犯你。看起来,要想摆脱江湖上是非恩怨,实是大不容易之事,既是无能摆脱,那倒不如置身其中了,念转心动,豪气顿生。
这些日子,林寒青一直意气消沉,逃避江湖上非恩怨。不愿涉入漩涡之中。
他学会了人所不能忍受的气,漠视武林中日渐扩大的尖锐冲突,他想置身室外,不闻其事。
可是事与愿违,武林中日渐扩大的的冲突,已把他卷入其间,在这场轰动江湖的大变乱中,似是无一人能够置身事外。
连番的凶险际遇,已使他消沉豪气,逐渐地振奋起来。
刹那间心回念转,精神大振,一反近日的消沉神态,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
流目四顾,四周寂然,那囚笼马车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四处是一片幽寂荒凉。
林寒青只觉豪气振发,长啸一声,放步向前奔去。
过去他想逃避事端,却偏巧逢上了无数的麻烦,此刻他意气飞扬,希望能找一点是非出来,却偏是毫无所遇,直走到日色西沉,冬夜喜低垂。仍是未遇一点麻烦。
这时,他正在一座村落之中。
目光转处,瞥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放在一座的巨大的宅院门口。
广大的宅院,矗立在这等偏僻的乡村之中。显然是有些不伦不类。
林寒青望着被高大的宅院,和那华丽的马车,心中突然间动了怀疑。暗道:我既是不再畏缩是非缠身,那也不用顾虑什么了,何不冲入这宅院只中瞧瞧。
心念一转,直向那大宅院中行去。
两扇黑漆大门,竟然是虚虚的掩着,林寒青用掌一推。两扇大门,应手而开。
大门内是一座广敞的院落,摆满了各色盆花,奇怪的是竟不见一个人影。
林寒青略一沉思,穿过那盆花庭院,直向二门行去。
二门竟也是虚虚的掩着。
林寒青推开门,只见一道白石铺成的大道,直通一座大厅,两侧满植花树,打扫的十分干净,门窗紧闭,不见人影。
这一份幽静,令人油生恐怖之感,林寒青不禁心头一阵跳动。他站在二门前犹豫了一阵,放步向前行去,一面却运功戒备。
这些日子来,他连经凶险,已然生出深深的戒心。
走完了白石大道,登上五层石阶,到了紧闭的厅门前面。
林寒青一路行来,所有的门户。都是虚虚的掩着,想来这座厅门,定也是虚掩的了,伸出手去,轻轻一推。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意料之外.这厅门竟全是由里面紧紧的拴着。
显然是这大厅之内有人。
林寒青略一沉思,高声说道:“有人在么?”
他一连呼叫数声,竞不闻厅内有人相应。
这又是一个意外的变化,使人有着莫测高深的感觉。
林寒青略一刹,暗道:既来之,总该瞧了水落石出才是,当下凝聚内力,陡然一推厅门。
这座厅门,筑造得紧牢异常,林寒青用力一推,少说点,也有五百斤以上气力,那水门竟然是丝毫未动。
林寒青心中大奇,暗道:这厅中如是有人,我这般高声呼叫,应该是有所反应才对,如是无人,怎会由里面栓了起来?
他意想念觉奇怪,好奇之心大动,探看之心,也更觉坚定,当个说道:
“诸位,这般的置诸不理,在下要打进去了!”后退两步,运气行功,陡然向那木门上撞了过去。
其实他这般喝问,自知多余,但觉着多问一声,心中似是有了籍口。
只听砰然一声,厅门陡然大开。
林寒青这些日子中,连经凶险,闻历大增,撞开木门,并未立刻进厅,反而向后退了两步,静待变化。
此时夜色已深,厅内更是一片黑暗,看不清厅内景物。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之久,不见动静,才缓步向厅中行上。
一面暗暗忖道:在江湖之上行动,实该准备些应用之物。此刻,如有火折子,即可照见室中事物了。
凝目望去,不禁骇然一震,疾快的后退了两步,道:“什么人?”
原来,他突然发觉那大厅正中,一张方桌子四周,坐了很多的人。饶是林寒青胆子大,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
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你不用害怕……那桌上有烛、有火……你点起来吧!”
林寒青听那声音,若断若续,分明那说话人受了很重的伤。
他镇定一下心神,缓缓向前行近木桌,果然发现桌中放着一只火烛,四个人挺胸昂首,僵直的分坐在方桌四面。
林寒青轻轻叫了一声,正待出口喝问。
那微弱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
“他们都被点了穴,也许……都已经死去了……你……不……用怕。”
林寒青心中疑念横生,但却伸手出去,在桌上果然寻得一支火折子,一幌而燃,点起了桌上的火烛。
凝目望去,只见四个僵直而坐的人,脸上神情各异,有的张着嘴巴,有的瞪着眼睛,极为恐怖。
细察四人之状,都不似那讲话之人。
只听那微弱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我在这里。”
林寒青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衣老人,端坐一张靠壁而放的木椅之上。
烛光下,只见那老人胸口处,插着一柄短刀。
林寒青急步奔了过去,伸手抓住刀柄,道:“在下替你拔出短刀。”
只见那老人口齿启动.道:“拔不得。”
林寒青放开手,道:“为什么?”
那黄衣老人道:“此刻,老朽只余下这最后一口气了,我以数十年精修的闪功,护守着一点元气不散,你如拔出短刀,老朽即将立时气绝死去。”
林寒青道:“这个晚辈明白了。”
那黄衣老人道:
“这一刀直中要害,老朽不愿死去,就是要等待人来,果然是被我等着了。”
林寒青看着他说话之时,胸前刀柄颤动,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兀的痛苦,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道:“先请运气调息一下,再说话不迟。”
那黄衣老人道:
“等不及了,老朽已和死亡抗拒了两个时辰,我不敢挣动,不敢拔刀,就是希望能多支撑一些时间。”
他睁动一下失去神彩的双目,接道:“你是那梅花主人的属下?”
林寒青听得心中了动,接道:“店中少女,把我当作了梅花主人的属下,这老人也把我看作梅花门下,不知是何道理。”
正待出言反问。那黄衣老人,已然接了下去,道:“不论你是何身份,老朽已无选择的余地了。”
林寒青道:“在下并非是梅花门下,阁下有什么活,尽管说吧。”
那黄衣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道:
“你是何人门下都不关紧要,只要你答应……”
突然急咳一声,口鼻之中,呛出了一片鲜血,双目闭起,头也软软向下垂去,看样子似是已撑不下去了。
林寒青急急行近两步,拖动木椅,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
那黄衣老人被林寒青击在背上的掌势内力直攻入内腹促使那停息的血脉,突然间又流动起来。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在下当尽我之能,全力以赴,完成老前辈示完的遗志!”
那黄衣老人抬起头来,望着林寒青道:
“黄鹤楼下,卖面人……”艰苦异常的说出七个字,双目一闭,气绝而亡。
林寒青不惜耗消内力,连试数次,以内力攻入那老人的内腹,始终难再启动他的生机。
熊熊烛光,照着布设古雅的客厅,但这堂皇富俪韵大厅中。却僵坐着五区尸体——
林寒青试行以内力施救另外四个大汉,但四人全都已经僵硬,气绝已久了。
他望着那黄农老人,黯然叹道:这老人拼尽了数十年的内为,使生命延续两个时辰。只望能把那心中的话,说个明白,可是这最后的心愿。竟是未能得偿。”
他无法了解这五人的身份,也未知他们是否是这宅院中的主人。
他呆呆的望着那火烛,燃烧去半截有余,仍是想不出处理这五具尸体的法子,只好长叹一声,抱拳一揖。道:
“诸位故世的老兄一对不起了,这室中没有存棺,不能收殓诚位又在下就此别过。”转身出了大厅,带上室门,大步而去。
只见那辆华丽的马车,仍然停在大门旁侧,车帘低垂,看不清车中景物。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这马车如为那故去的五人所乘。当可在马车之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如果不是五人所乘,这豪华马车的来历,就有些可疑了。
心念一转,缓步向车前行去。
只见两匹拉车的健马,竖耳昂首,神态骏发,但却如木雕泥塑一般。站着不动。
林寒青轻轻掀开车帘。只见车中端坐着一个车夫模样的大汉,心中大感奇怪,正待出言喝问,那车夫竟是抢先开口道:“动身了么?”
林寒有心中一动,举步踏上马车,道:“动身吧!”
那车夫衣着的大汉突然跨一步。行出帘外,一抖手中缰绳,健马突然放蹄如飞,向前奔去。
林寒青坐在车中,心中念头百转,但都始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此刻意气飞扬,心中充满新奇之感,将错就错的,任这马车拉着自己,暗自忖道:我倒要瞧瞧这马车把我拉往何处?
只觉车行如飞,虽乘快马,亦难比拟,生平之中。从未坐过这般快速的马车。
不知车行好久时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林寒青轻启车帘一角,向外瞧去。只见马车停在另一座高大宅院的门口。
只见那赶车大汉,一跃而下,缓缓说道:“请在此地稍候在下去通报一声。”
林寒青道:“兄台请便。”
那大汉本已回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行到车前低声说道:“你得手了么?”
林寒青回想那厅中情景.心中大是纳闷,暗道:这马车,和那巨宅凶案,关连一起,那是不会错了,但我在老院中等待甚久,亦未见有何动静,难道是凶手来此车而去,得手之后,逃往了他处不成?
一时心念回转,却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只听那大汉冷冷道:“得手了么?”
林寒青听他语气不对,赶忙运气戒备,凝神望去,才发现那大汉双目紧闭,站在车前,脸色木然,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此人是个瞎子不成?
只听那大汉微带怒意的问道:“我问你得手没有?”
林寒青暗道:不管问的什么,先应他一句再说。当下道:“得手了!”
余音未绝,瞥见那大汉右手一伸,疾如闪电一般,抓了过来。
五指如钩,直扣林寒青右腕脉穴。
林寒青右腕一缩,避开一击。
那大汉一抓未着,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原来林寒青回答那人一句话,竞然被他听出来回音不对。
林寒青道:“在下姓林,阁下早该听此我是冒充—-”
那大汉怒声喝道:“好啊!你敢戏弄老子。”双掌齐挥,直向车中击来。
他掌力雄厚,只听一阵蓬蓬乱响,那车蓬、木栏,竟被他掌力击坏,四下乱飞。
林寒青接他两招,只觉他掌沉力猛,心中暗自吃惊,忖道:看掌势的偏错,分明是瞎子,倒也不用和他一般见识了。
当下右手一挥,硬接一掌,借势跃飞起身,落下马车。
但见人影闪动,合围而来,七八个手执单刀的大汉,竟然由四周涌来,团团把林寒青围了起来。
但闻那赶车的大汉叫道:“这小子可恶得很,不能放过他。”
林寒青眼看四面去路,都已被人堵起。不经一场恶战,又极是难以脱身,当下一撩衣襟,取出参商剑,冷冷说道:
“诸位,可知兵刃无眼,如若迫我出手,只怕难免要造成流血惨局。”
除了那瞎子外,四周共有八个大汉,分堵四面,但却一语不发,对那林寒青喝问之言,恍如不闻。
林寒青默查四周形势,那八个大汉,站的方位,正好分站了八卦之位,不论林寒青以何等快速身法,都无法闪出重围。
只听那瞎子车夫,高声叫道:“你们用八卦方位困住他,这小子很扎手。”
八个执刀大汉,仍是一语不发。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这些人难道是哑子不成,怎的连自己人,也不理不睬。
心念未完,突然一个童子口音,说道:“瞎大哥,你胡叫什么?”
林寒青只觉口音很熟,只听得心头一跳。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全身劲装,背插长剑的童子,由那巨宅门中走了出来。
只闻那车夫应道:“是龙哥儿么?”
那童子道:“好啊!你连我的口音,都断不出来了么?”
那瞎子车夫叹道:“瞎子今天栽到家了啦!我把一个混小子给拉了过来。”
那童子道:“什么样的混小子?我去瞧瞧。”直对林寒青走了过来。
此人年纪虽然幼小,但身份却是不低,行到乾位之上。那守在乾位的执刀大汉,立时让出了一条路来。
林寒青目力过人,虽在暗淡夜色中,仍然看清楚那童子就是于小龙。
只觉前胸之上,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几乎失声叫出。
但见于小龙一翻腕,拔出背上长剑,道:“你们都给我闪开,我要一个人生擒他。”
林寒青镇定了一下激动的心神,心中暗暗村道:他被那造化老人药物所迷,想必已投入了造化门下,我此刻如若招呼,他或可听出我的声音,只不知对他是否有不利之处?
但觉心念回转,不知是否该出口呼他之名?
于小龙已然欺身而上,一挥手中长剑,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林寒青瞪着一双圆大的眼睛,盯住在于小龙脸上瞧着,却是不肯回答。
于小龙怒道,“你这人老是盯着瞧我干吗?”呼的一剑,刺了过来。
林寒青身子一闪避开,不肯还手。
于小龙望着林寒青手中短剑,道:
“你手中这柄剑不错啊!”唰、唰、唰一连三剑。尽都刺向林寒青的要害。
林寒青避开三剑,仍是未还一招。
于小龙心中大感奇怪,眉头耸动,喝道:“你怎么不还手呢?”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我要瞧瞧你的剑法如何?”
于小龙怒道:“你可是当真的想见识见识么?”手中长剑宛然一紧,迫攻过去。
他年纪虽小,但手中剑势。就是老辣得很,剑芒流转,变化万端。
林寒青手中短剑之利,本可硬接他的剑势,削去他手中兵刃,但他却处处避开,不和他剑势相触。
他见这位自幼一堂学艺的小师弟,剑术大进,心中甚是高兴。
两人比剑相搏,但却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林寒青是心头充满了友爱之情,处处相让,于小龙却是剑招诡奇,攻势凌厉无比。眨眼工夫,双方已搏斗了上千余招,激斗中,林寒青目光一转,见四周观战之人,愈来愈多,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我如这般和他打下去,只怕要被别人瞧出破绽,此时此情,要想带他同去,事非可能,只往暂时退去,再涂图设法,告诉他内情,好在已知他安好无恙,托身于造化门下,日后不难找得到他了。
心念一转,突然反击两招。
这两招,乃天龙八剑中的招数,这天龙八剑,他虽然尚未学得熟练,但已把于小龙迫的连连到退。
林寒青两剑得手,纵身而起,一连两个飞跃,人已到三丈开外。
四周观战之人,一直眼看于小龙占了上风全无戒备之心,林宗青陡然反击,破围而去,待要阻拦,已来不及了。
但见人影闪动,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于小龙已被林寒青反击的两剑震住,直待林寒青去的远了,才想起追赶的事。
且说林寒青一口气奔出了六七里路,不见有人追赶,才停了下来,略一运气调息,又悄然依照原路溜了回去。
这次,他的举动,小心异常,距那宅院,尚有六七丈,就停了下来。隐身暗处,查过了四周景物,默记于心,以备他日再来之便。
正待起身离去时,突然蹄声得得,十几匹快马,护着一顶小轿,疾驰而至,直奔那大宅院。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来人气派非凡,如若是造化老人归来,怎么坐着一顶小轿?
心念还未转完,又是一阵急骤的蹄声传来。
这一次人数较多,不下二十余匹快马。
但见快马驰近巨宅之后,停了下来,迅快的散布开去,暗淡夜色,只见那些散布开的骑马人,散状跃下马背。二十余匹健马分由三人牵走,余下的人迅快的隐身暗处。
林寒青暗暗忖道:看情形,这些人是寻事生非而来,不知何人有此胆量,敢和造化门下作对。
第十四章
眼看一场激烈的大战,立刻就要爆发,这些人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不是好惹人物,想那造化老人武功之强,这一场恶战定然凶残绝伦,不忍卒睹。
正待起身而去,突然想到了于小龙,在这场恶战之中,不知能否保得无恙。
一缕深深的关怀,泛上心头,暗暗叹息一声道:我不能走,我必得留在这里想法子助他一臂之力,使他逃出这才次凶险之战。
凝目望去,只见那一片阴暗的大宅院中,火光闪动,片刻间灯火通明。
林寒青心中暗自纳闷道:奇怪呀!难道这标恶战,还要点起灯火来打不成。
他等待足有顿饭工夫之久,仍是不闻有打斗的动静,心正感奇怪,突然四个青年童子,高举着四条纱灯,走了出来,分列大门两侧。
紧接着十几个大汉,手中备牵着一匹快马,大步行了出来。
灯光下看得清楚,那些大汉,分穿着各种不同颜色的衣服。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些人颇似西门玉霜的手下,难道刚才那乘坐小轿的人,竟是西门玉霜不成?
付思之间,果见西门玉霜缓步走了出来,身后紧随一个身着八卦道袍的老人。
那夜匆匆一面,林寒青对那造化老人的面貌,印象并不深刻,无法从那像貌中判断出这人是否就是那造化老人,但见他那一身奇怪的装束,大概不会错了。
只见西门玉霜和那老人,在大门前面,低言数语,上轿而去。
片刻之后,全宅中通明的灯水,一齐熄去。
这时,那埋伏在四财暗影的大汉,也一齐现出身来,跃上快马,仍由来路而去。
一场预期中的大战,就这般消再于无形之中。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这西门玉霜果然厉害,看那造化老人的恭顺之态,显然这造化老人已为西门玉霜收服。
突然,他又想到了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的李中慧,这两方似是已经短兵相接,一场主宰江湖命运的大战,已然迫在眉睫。
只觉西门玉霜和李中慧的影子,交替在脑际之中轮转,他几乎无法确定,自己应该站在那边才对。
想了一阵,只觉这场恶战,除了私人恩怨之外,就是几人的名位之争,但就目前形势而论,这造化门却是两大之门另一股巨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合入那一方,即增加了不少势力。
西门玉霜深夜亲率高手而来,显然,存了先礼后兵之心,如是说不服那造化老人,将一鼓气把造化门全数歼灭,免得为李中慧派人收用。
另一个显著的变化是,西门玉霜似是已放弃了飘忽的诡秘行动,以本来面目出现江湖,似是准备堂堂正正和李中慧为首的各大门派,一决生死。
就日下人数声势而论,李中慧得九大门派相援,和黄山世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似是仍占优势,但西门玉霜的行动,却比李中慧快速果决,单看她这迅雷手法,一举间收眼了造化门,就非李中意所能比拟。
林寒青一度想跳出武林中是非之外,但他在不知不觉中,又被卷入了是非之中,只一涉足。立时陷入泥沿,难似启拔;正在暗自付想,分析武林中的形势,突所蹄声得得,又是一阵急促马蹄之声,传了过来。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骑着健马的大汉,高举着两盏纱灯急奔而来。
在那高举的纱灯之后。紧接着白马被篷,怀抱盟主旗的李中慧。
李中慧身后,紧随十几个疾服劲装的大汉。
灯光下,隐隙可以瞧出,紧追李中留身后用两匹快马上,坐的是皇甫岚和李丈扬。
一行人,直奔向那大宅院。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李中意居然也知道造化门住于此地,而且也能亲自赶来此处,只可惜仍比那西门玉霜晚了一步。
只见那个几匹健马,奔到那巨大宅院门前,一齐停了下来,一个劲装大汉,越过李中慧,直趋门前,举手扣动门上洞环。
这和西门玉霜直冲而的情形有些不同,双方相较,李中慧似是正大一些,但就兵贵神速而论,李中慧又似输了一筹。
那门环足足响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两扇木门,才陡然大开。
相距不远,林寒青无法看清楚那开门的是何许人物,只见李中慧和随来三人,一齐跃下马背,鱼贯进入那宅院中去。
大门外只有两个牵马守望的大汉。
林寒青暗自忖道:那造化老人鬼计多端,如是李中慧毫无防备,只怕要中他暗算,怎生想个法子,通知她一声才是。
越想越觉得不错,缓缓站起身子。行至大门口处。选择了一片草丛,隐起身子。施展传音之术,对那两个牵马守望的大汉说道:
“两位兄台,劳请分出一人,通禀盟主一声。就说那造化老人,鬼计多端,善用各种药物,要盟主干万小心,不要中了他的鬼计。”
那大汉似都是久走江湖之人,十分沉得住气,缓缓转过脸来,四道目光,一齐盯注道旁草丛中。
显然是,两人已从传音之中,发觉了林寒青藏身之地。但既未喝问,亦未过来找寻。
林寒青心中暗:李中慧果有识人之能,只瞧她选带这两个看马人的沉想神态,就非泛泛之辈可比。
当下继续说道:“两位见台不用多疑,在下确是至诚之心,只属此刻不便现身现见,才劳两位转告告盟主一声。
左首那大汉亦施展传音之术。说道:
“朋友高名大姓,在下等禀告盟主之后。也好有个籍口。”
林第青“在下姓名,就难奉告,兄台请告以青云故友,她就明白了。
那左面点头说道:“在下即刻转告盟主,朋友请恕我们不送了。
林寒青疾跃而走。直向正东奔去。
一口气奔行了四五里路,心中突然想起于小龙来,万一双方闹翻动手,于小龙势必参入混战,李文扬虽然和他见过几面,但时隔久远。不知是否还认识他,必得设法混入那造化老人府中瞧瞧才行,如是万一双方闹翻动,也好趁机会把于小龙救出来。
只是自己脸上这五颜六色的模样。太过醒目,任何人一见难忘。不但骗不过李中慧,只怕那造化老人,也会认识自己。
付思之间,又听得马蹄之声传来。
林寒青疾快闪入道旁一株大树之后,隐起身子。凝目望去,只见两骑快马疾驰而过。
第一匹健马上一位老者黑面如铁,正是武林宵小闻名丧胆的铁面昆仑活报应神周簧。
第二匹快马上,竟是四像林避尘山庄庄主,参仙庞天化。
这两大武林高手,同时在此地出现。显是那李中慧早已有了安排。
周簧威镇江湖,以铁腕惩凶,驰誉武林,江湖上宵小之徒,闻他之名,无不退避三舍。
庞天化被人誉称参仙,医学精博,善解各称奇毒,这两人随后赶来。足见李中慧顾虑局稳布置严密。其人之才,比起西门玉霜,实无逊色,只是失之过份谨慎,才处处落后西门玉霜一步。
只见那两匹快马,去如飘风,消失夜色之中不见。
只见随后,跟着四名徒步少女,正以轻功身法,尾随其后。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只瞧这四女快速的身法,分明是身怀上乘武功,弃马不乘,显是有意追踪周簧和庞天化。
情势突然间变得复杂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至此论断,西门玉霜的才能。又似高过李中慧甚多了。
情势的变化,突然激起了林寒青的豪壮之气。暗道:今日之局,李中慧显是已处于劣势,李中慧虽然自私,但她终是站在维护武林正义一面。旨在救人。
西门玉霜个人员未必就坏,但她的作为十却是造劫江湖,一已私仇,迁怒整个武林,这两人比较起来,自己又该助那李中慧一臂之力才是。
这一问题,数月以来,一直在他脑际之间,缠夹不清,直到此刻,才算找到了一个答案。
念转志决,闪身而出,又向那造化门居留的巨宅奔去。
他此刻心灵清明,行动之间,更是小心,弃路不走,借草丛禾苗掩护,奔行在田埂之间。
数里行程,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即到,只见那阴森的巨宅之中,又燃起了无数灯火。
林寒青距那巨宅七八丈处停了下来,流目四顾,搜寻那四个玄衣少女的隐身之处,他仔细按望,足足一刻工夫之久,仍厥不见那四个玄衣佩剑的少女的停身之处,但林寒青心中又确知,在这巨宅四周,隐藏着四个玄衣佩剑的少女。
正自焦急之间,突见五丈多高的树上有人影飘然落地,竟是听不到一点声息。
双方相距过远,林寒青无法看清楚那人形貌,但从那娇小的体型上判断,八成是那四个玄衣少女之-。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那人虽有极佳的轻功身手,但想这等闯入那巨大宅院中,不为发现,只怕也非易事,此刻,那巨宅之中,正自杂乱之间,我如能小心一些,混水摸鱼的大步而入,也许还较容易一些。
心念一转,陡然起身,缓步移近路中,放腿向前疾奔而去。
这时,那大门口处,站着四个人,两个是李中慧留下的人,两个是造化门中人物。
林寒青左手一挥,和右面两人打个招呼。右手却平胸伸出,和左面两人招呼,人却加快脚步奔了进去。
造化门下弟子,只道他是李中慧的随行之人,李中慧留守在门口之人,看他双手举动怪里怪气。定然是造化门下的人。
双方都未拦阻,也未喝问,林寒青就这般简简单单的冲入了戒备森严的大门之内。
大厅外是一个广大的院子。大院一角,用竹子临时搭起了一个草棚,用作饲马之用。
林寒奇心中暗道:我这奇怪的脸色,瞒不过李中慧,也瞒不过李文扬和是皇甫岚,必得先行设法掩饰才是。
心意一转,缓步行入那马棚之中,只见两个大汉,正在马棚中给群马加添饲料。
一角处火辎中,架着一只铁锅,不知在煮些什么。
林寒青提气戒备,轻步行了过去,取了一些锅灰,涂在脸上,又悄然离仆马棚,直入二门,向厅中行去。
那两个添加饲料的大汉,为群马的食用草料之声,扰乱了耳目,竟是毫无所觉。
林寒青行近大厅,凝目向厅中望去,只见八支儿宽粗细的红烛,高高燃起,照得厅中通明。
李中慧怀抱盟主旗,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李文扬、皇甫岚,分立在她身后两侧。
八个黑色劲装的武士,站在李中慧坐椅后面三尺处,一字排开。
林寒青愈行愈近,瞧得更是清楚,竟然发现那八个劲装武士中,有四人竟然是桀傲不驯的神、煞、鬼、魂,四大凶人。
此刻,四人循规守矩的,垂手肃然而立,和昔日那等悍凶狂之态,判若两人。
林寒青暗暗赞道;李中慧当真是有着降龙伏虎的手段,竟然四大凶人,改变滑如此服贴。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李盟主之情,老朽是感激不尽,不过,我造化门中武功,和中原清大门派,全不相同。老朽虽无争霸武林,求得盟主之心,但亦不愿依附人下。”
但闻李中慧冷冷的接道:“那么,阁下的用心呢?”
那清冷的声音接道:
“老朽之意,我造化门在江湖独树一帜,至于李盟主和那梅花门下的事,老朽不顾多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李盟主和梅花门,都不把惹我造化门,老朽亦不相犯两位就是。”
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
“老前辈之见,实非洽当之论,需知武林盟主之位.非一门一派之盟主,令旗所指,凡我武林向道,都得受其调遣,遵其令喻,造化门何能独自例外?”
这声音林寒青熟悉异常,一闻之下,立时辨出是李文扬在说诉,当下又急急向前行了几步,侧目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八卦道施的老者,坐在一张太麻椅上,淡淡一笑,道:
“梅花门又何以能独行其是?老朽为何不能例外?”
李文扬道:“梅花门下不遵纵盟主令喻,才引起这场纷争形同叛徒,武林中各门处派,都将群起而攻。”
那造化老突然哈哈大笑,道:“阁下何人,说话怎生无礼?”
李文扬道:“老前辈不用追问在下姓名来历,当今武林盟主既然在座,兄弟之言,又可代盟主心意了。”
造化老人道:“如果老朽不肯听从,是否亦算得背背叛李盟主?”
李中慧冷然接道:“造化门如不肯听我令喻,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造化老人道:“那两条路?”
李中慧道:“昭告江湖,造化门从此解散。”
造化老人道:“敢问李盟主这第二条路呢?”
李中慧道:“如不肯退出江湖,宣告解散,本座只好在今诛绝你造化门下了。”
造化老人道:“不知是否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李中慧坚决的说道:“没有第三条路,你心意如何?还望能尽快答复本座。”
那造化老人起身说道:“好!容老朽考虑、考虑,明日午时之前,再答覆李盟主。”
李文扬冷冷说道:
“明日午时,未免太长了,其实阁下心意如何。片刻可决,用不到拖延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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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老人怒道:
“那推盟主大会,我造化门又无一人参加。如何能够约束我造化门中行动?”
李文扬冷冷说道:“不教而众为之疟,在动手之前,在下等必得先说清楚。”
造化老人哈哈一笑,道:“老朽洗耳恭听。”
李文扬道:
“眼下这巨宅四周,都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一动手,贵门弟子,别想能逃走一人。”
造化老人笑道:“这个已早在老朽意料之中。”
李中慧霍然站起身子,道:“阁下决宁宁战不降了么?”
造化老人脸色一变,道:“老夫一向是不受威吓。”
李中慧一挥怀中盟主旗,身后八个黑衣人,四个纵身而起,跃飞而出,正是那神、煞、鬼、魂,四大凶人。
造化老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怒鬼厉声喝道:“什么事想不到?”
造化老人道:
“大名鼎鼎的四大凶人,竟甘为人奴役,作人的贴身护卫,岂不是想不到的事情,”
怨魂身躯微微闪动,避开一剑。反手一掌拍了过去,掌势带起了啸风之声。
林寒青看那执剑童子,正是于小龙,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忖道:这四大凶人,个个武功高强。于小龙岂是敌手。心中一急,不自觉的又向前移动身体,直趋厅前。
但见于小龙剑势轮转,片刻之间,连攻八剑。林寒青默察他的剑路,诡奇多变,和首年所学。大不相同。心中暗道:原来他已学得了造化门下武功。
眼见于小龙功夫大进,林寒青却无法说出心中是忧是喜。
怨魂原想一个小小童子,还不是三两招之内就可夺起他的兵刃,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人意料之外,这童子年纪虽轻,但手中剑招却是老辣得很,两人交手七人回合,怨魂不但未能夺入对方兵刃,而且被于小龙变化莫测的剑势,迫的连退两步。
过一来,激起怨魂药凶性,大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
刹那间拳影如山。四座生风,大厅中烛影摇红。明灭不定。
那于小龙剑上招数虽妙,但亦无法挡得怨魂数十年精修内功的奇猛掌力,不过三合,已被那怨魂魂掌力迫的剑势激乱,险象环生。
林寒青只瞧的大为担心,暗道:看情形于小龙难再撑过十合。
正自焦急间,突闻造化老人怒声喝道:“住手。”袍袖一挥,一股潜力直逼过去。
怨魂那被翻浪涌的掌力,吃那造化老人袍袖拂出的内力一挡,重起的掌影,陡然间现出一个空隙。刁蛮的于小龙疾快的刺出一剑,乘虚而入。
怨魂匆忙间一沉右腕,冷芒掠过,划破了怨魂右臂衣袖。
于小龙却借势一倒跃,退到那造化老人身后。
怨魂只气得双目圆睁。直似要喷出火来,怒声喝道:
“小娃儿给我滚出来,你能再接四大爷十招,我就从此退出江湖。”
林寒青暗道:贼性难改,四大凶人仍然是这般粗野。
只听那造化老人冷冷的说道:
“以你们神、煞、鬼、魂享誉江湖数十年的凶名,纵然能胜过一个年不足十五的童子,那也不算得什么荣耀的事。”
怨魂怒道:“你年纪不小,为什么不亲身临阵,和我一决胜负?”
林寒青暗道:叫得好!如是这造化老人亲自出手,就算胜过.神、鬼、魂四大凶人,还有李文扬,和那后接的周簧、庞天化等几人,只要这造化老人被制,整个故造化门,就算土崩瓦解。
哪知造化老人竟是不肯亲自临阵,冷笑一声,道:“你还不配和老夫动手。”
突然起身,举手一招,道:“金护法何在?”
但闻一个沉闷的声音,道:“弟子在此。”
大厅一角处,软帘启动,缓步走出一个全身黄衣的大汉。
怨魂目光一略那人,不禁微退一尺。
只见那大汉双目圆睁、凶光暴射,举动十分缓慢,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那怨魂生相已经十分凶恶,但那金护法却更给人一种恐怖阴森之感。只见他脸上肌肉僵硬、全身挺直,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活人。
凶神一皱眉头,低声说道:“老四小心,这人有些奇怪,必然练有特殊武功。”
那黄衣大汉一步一步,直向怨魂迫来,双目盯住在怨魂脸上,一眨不眨。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怨魂,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怖之感,大喝一声,劈出一掌。一股强猛的掌风,直向那黄衣大汉撞了过去。
那黄衣大汉眼看掌力直袭过来,不避不躲,硬受一击。
怨魂劈出的潜力暗劲,撞在那黄衣人的身上,有如击在铁石之上,只不过把那黄衣人向前行进之势一挡,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我这一掌,少说点,也有四五百斤气力,纵然是武功高强之人,受此一击,亦是不堪承受,怎的那人竟是若无其事一般。
幸好我这一掌,只用出三成内力,如是全力出手,必将为他强猛反震所伤。
他心中念头还未转完,那黄衣人已然逼近身来,双手缓缓伸出,直向怨魂抓来。
这人动作缓慢笨拙,平常之人看来,十分可笑,别说身具武功之人了,就是一个全然不解武功之人,也能轻而易举的闪开。
但在行家眼中,却又是一种看法,只觉地双手伸张的角度,笼罩了数个方位,如是他陡然而来,还可随机应变,闪让一侧,他这缓慢来势,更使人有无所适从之感。
如若让他逐渐接近的双手,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内,那时再想让开,就十分不易了。
这人动作虽然笨拙,但却给人一种恐怖的畏惧。
怨缓只觉他取逼近自己,双手的笼罩的方向愈大,除了后退之外,已是别无闪避之策。
要知道厅中地方狭小,又站满了人,飞跃跳纵的身法,极不适用。
怨魂心中大急,不觉间激发了凶性,大喝一声,右手五指,突然向那黄农人胸前抓了过去。
那黄衣人伸张的右手,突然加快,疾向怨魂手腕之上抓来。
待那怨魂右手五指接近那黄衣人前胸之时,那大汉右手也接近了怨魂的右手腕。
只听那黄衣大汉吐气出声,右手突然一紧,扣住了怨魂手腕。
怨魂只觉右腕上一阵麻木,骨疼如裂,全身的劲力,忽然失去。
凶神站在一侧,疾快的伸出右手,一指点向黄在大汉脉门。
但见那黄衣大汉空着的左手,突然向外一翻,向凶神右腕抓去。
凶神的武功,在四大凶人之中,最是高强,又眼见怨魂吃了苦头.好里还能容他得手,右腕疾况,避过一击,反臂一掌,横里击出。
这一掌变化奇幻,快得有如迅雷惊电,那黄衣大汉变手动作虽快,但身体移动之间,仍然是拙笨的很。
但闻呼啸一声,击个正着。
经凶神的功力,这一击直可以裂碑碎石,那黄衣大汉纵有金钟罩、铁布衫等苦练的功力,也是承受不起。
那知凶神一拳击中那黄衣大汉之后,突然大喝一声,向后退出两步。
凝目望去,只见凶神右拳上皮开肉裂,鲜血淋漓。
但那黄衣人也吃了凶神一拳震得向后退出无步,紧握怨魂脉穴助五指,微微一松。怨魂借机挣脱。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凶神大喝道:“老四不可,他身上藏有铁甲利刃。”
第十五章
怨魂出脚,迅快无比,凶神虽然及时喝叫.仍是晚了一步.怨魂飞起的一脚,正中了那黄衣人的小腹,但闻怨魂大叫一声,急急收回右脚。
只听造比老人哈哈一笑,道:
“不错,他身上藏的有利刃的铁甲.可惜的是,两位知道的晚了一步。”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恶煞、怒鬼、双双出手,各发一记劈空拳力,击向那黄衣大汉。
那大汉虽有铁甲护身,但也挡不住这四大凶人强猛的内力反击,内腑受了重伤.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摇了几摇,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造化老人冷冷接道:
“老夫这宅院之中,共有十二位铁甲勇士,诸位如有能耐,尽管出手就是,说完话,举手一挥,四个穿着青衣、举动笨拙的大汉,齐步走了出来。
李中慧低声说道:“亮兵刀,不要用拳脚和他们动手。”
但闻凶神大喝一声,一跤跌摔在地上。
紧接着怨魂,也一跤摔倒。
恶煞、怒鬼大吃一惊,怒声喝道:
“你这老区大,当真是阴毒的很,竟在那铁甲利力上,喂有巨毒。”
造化老人冷冷说道:
“不错,那铁甲利刃上喂有巨毒,除了老夫的独门解药之外,别无解救之法。”
他伸手纵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道:“解药在此,只要你们四大凶人,肯投入我造化门下。”
恶煞不容那造化老人说完,立时飞身而起,直向那造化老人冲了过去。
左手遥发劈空掌力,击向那造化老人胸前,右手去抢那造化老人手中药瓶。
造化老冷笑一声,右手一挥,迎着恶煞拍出。一股强猛的掌力,迎着恶煞撞来。
两股暗涌的潜力,撞在一起,激旋起一股强风。
烛影摇动,灯颤复明。
恶煞冲身那造化老人的身子,生生被撞了回来。
怒鬼暗发内力,一扎那恶煞身子,才使急退难止的恶煞,稳下身躯。
造化老人虽然一掌把恶煞震退,身躯也不禁摇了摇。
李中慧冷目注视造化老人,暴射出森冷的寒光,道:“当今武林,已成双方对垒之势,你这造化门,想在两大对垒中独树一帜,那是自取灭亡,你仔细想我的话,是否有理?”
造化老人冷笑一声,道:“如你迫我过甚,那是逼我投入梅花门下。”
李中慧脸色一变,道:“你如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手段狠辣了?”
说完话,举起手中的盟主旗,微微一挥。
皇甫岚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啸如龙吟,直冲九霄。
李中慧冷冷接道:
“时间不多了,你如仍不及时悔改,一场残忍的屠杀,将使你造化门从此绝迹江湖。”
但闻四外啸声传来,一起响应。
李中慧接道:“在这巨宅四周,我埋伏百余高手,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将立刻出手,火焚此宅,片瓦不存。”
造化老人仔细分辨那长啸之声,果是分由四面传来,脸色微变,沉吟不语。
林寒青心中暗道:“李中慧这番吓唬,看来要使那造化老人就范了。”
付思之间,突闻衣袂飘风之声,两条人影,由屋面上落了下来。
林寒青目光一转,已瞧出是庞天化和周簧,不可想而知大急,忖道:“我如守在此地,必将引起两人怀疑,看将起来,还是老法子,混水摸鱼的进入厅中才是。
心念转动,举步而入。
李中慧秀目转动,望了林寒青一眼,正待出言喝问,庞天化和神判周簧,已然联决而入。
参仙庞天化,眼看凶神、怨魂,全都倒卧在地上,立时欠身对李中慧一礼,道:
“敢问盟主,这两位可是受了伤?”
李中慧点点头。道:“他们中了造化门下的暗算。”
庞天化大步行了过去,伏下身子,仔细瞧过凶神、怨魂的伤势,道:
“伤势不足制命,但中毒即是很深。”
李中慧一螫秀眉,道:“有救么?”
庞天化微微一笑,道:“我庞某在此,如若让他们中毒而死,还有何颜以对盟主?”
造化老人道:“我不信你能解得了我造化门秘制奇毒。”
庞天化道:“不信咱们就当面试过。”
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白玉瓶来,倒出红色解药,接道:
“我庞某不用再配药物,但凭随身这除毒灵丹,就可解了他们身受之毒。”
造化老人道:“这个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庞天化不再言语,抓起山神,捏开他的牙关,把一粒粒红色丹丸,投入了凶神口中,随手一掌击在凶神背心上。
紧接抓起怨魂,如法泡制,也在他背上击了一掌。
全室中,突然静寂下来.所有之久的目光,都很注在凶神、怨魂身上,瞧着他们的反应。
这是庞天化一生声望投注的赌注,他事先夸下海口,如是这两粒丹丸,疗治不好凶神、怨魂,对他享誉江湖数十年的参仙之名,影响非浅。
李中慧也被吸引会心神,忽略了林寒青。
林寒青籍机退到门后面,站在校略之处,以免引人注目。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时光,凶神首先醒了过来,霍然坐起身子。
他天性凶残,虽得李中慧驯化去不少恶性,但受此挫折,不觉间又激发起他先天中的凶性,双手一探,抓着那黄农大汉双腿,大喝一声,当作兵刃,向造化老人打去。
造化老人心知属下身穿铁甲上锋刃喂有奇毒,不敢封架,一闪避开。
李中慧喝道:“住手!”
那凶神为人虽然凶残,但对李中慧却是敬取无比,听得她呼叫之声,立时纵身而退。
庞天化淡淡一笑,目注造化老人,说道:“庞某人,不是信口开河的吧?”
造化老人仰望大厅外,一株高大的白杨树,默不作声。
他似是瞧的十分出神,对庞天化讥讽之言,浑如不闻。
李中慧何等精明,略一沉吟,立时低声对身侧的皇甫岚道:
“厅外白杨树上,隐有暗中主持全局的敌人,快去逼他现出身来。”
皇甫岚应了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剑.陡然纵身一跃,飞出厅外,抬头望白杨树.道:“武林盟主在此,何方朋友,还不现身拜见?”
只听那白杨树上,响起了一阵格格的娇笑。道:“哟!李家妹子,好神气嘛!”
随着语言,飘身落下来一个玄色劲装,外罩婴披风的美貌少女。
皇甫岚一见来人,不禁驻然退了两步。
但闻李中慧的声音,由大厅中传了出来。道:“来的可是那西门姑娘么?”
皇甫岚道:“不错,正是那梅花主人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望也不望皇甫岚一眼,大步直向厅中行去。
李中慧随来群豪,都为之心弦震动,侧的一声,抽出兵刃。
只有李中慧和周簧还可保持着镇静神情,原地未动。
西门玉霜目光转动,扫掠了厅中群豪一眼,笑道:
“李姑娘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李中急道:“西门姊姊夸奖了。”
西门玉霜笑道:“李姑娘来晚了一步,造化门已然归附我梅花门下,又要你白费一番心机了。”
李中慧微微一怔,目光凝注到造化老人的脸上,道:“此事当真么?”
造化老人一面严肃之色,说道:“不错。”
李中慧淡然一笑,道:“西门姊姊处处占先小妹一步,实叫小妹佩服。”
西门玉霜道:“但愿你言出衷诚,不要口是心非。”
李中慧道:“自是由衷的赞美,不过……”
西门玉霜道:“不过什么?”
李中慧道:“区区一个造化门,也未必就能决定了江湖大势。”
西门玉霜笑道:“你如想今宵好来好散,武林大势咱们最好别谈。”
李中慧道:“西门姊姊今宵既无恶意,小妹从此告别。”
西门玉霜道:“不要慌。”
李中慧脸色一变,道:“还有什么指教?”
西门玉霜笑道:“有一桩很坏的消息,告诉李盟主。”
李中慧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举手理着鬓边散发,笑道:“关于白惜香,白姑娘……”
李中慧柳眉耸动,道:“白姑娘怎么了?”
西门玉霜道:“死了。”
李中慧怒声喝道:“你杀了她?”
西门玉霜笑道:“不是,她自己病死的,不过,你如要把这笔帐记在我的头上,我是十万分乐意承受。”
李中慧只觉心神震颤,几难自恃,呆了半晌才道:“我不信。”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白惜香已经死去,再也不会复生。”
李中慧暗中一提其气,定了定心神,缓缓说道:“白姑娘才气、智慧,比起你西门玉霜如何!”
西门玉霜笑道:“略胜一筹。”
李中慧道:“何止略胜一筹,据小妹的看法,只怕是强过甚多。”
西门玉霜笑道:“看法不同,李姑娘如若是认定如此,那也由得你了……”
语高微微一顿,接道:“就算她强我甚多吧!但已是明日黄花,今生今世,你再也见不到白惜香了。”
李中慧心神逐渐静了下来,说道:“白姑娘和小妹分手之时,从未变过她的病势,那是说她根本末把区区病势,放在心上了。”
西门玉霜冷冷道:
“我虽大亲眼看到她气绝而逝,但却看到她垂死的神情,别说是我西门玉霜了,就是稍通武功、医道,也能看出她必死之怔,此事信不信全由得你,咱们用不着为此始杠。”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一件对你十分重要的事,也和白惜香有关。”
李中慧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关于那林寒青……”故意顿口不言。
李中慧果然沉不注气,说道:“林寒青怎么样了?”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横刀夺爱,抢了林寒青,也许你仍不肯相信。”
李中慧只觉眼前一黑,胸中气血浮动,几乎晕倒过去。
但她却强自镇静下来,谈谈一笑,道:“如若是真的,小妹又该替她恭贺一番了。”
西门玉霜两道目光,盯住在李中慧脸上瞧了一阵,道:“怎么?你当真一点也不痛苦么?”
李中慧笑道;
“自然是当真了,林相公坦荡君子,白姑娘绝世才女,小妹替他门高兴还来不及。”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却不是由衷之言吧?”
李中慧强自振起精神笑道:“西门姐姐念念不忘林寒青,心中对他,定然怀念很深了。”
西门玉霜道:“不错,我很怀念他,不像你李中慧口是心非。”
李中慧笑道:“原来如此,那就无怪你要咒那白姑娘早些死了。”
西门玉霜道:“用不着咒她,此刻她尸骨已寒。”
李中慧突然站起身子,道:“西门姐姐要讲的话讲完了吧?”
西门玉霜道:“没有,前面说的是私情,现在该谈公事了。”
李中慧目光微转,不见西门玉霜带有帮手,心中一宽,暗道:“如若她未带人手,单枪匹马而来,就算加上造化门,我们也勉强可以对付。”
心中暗作盘算,口中却冷冷喝道:“谈公事,小妹是洗耳恭听。”
西门玉霜脸色一整,严肃地说:“你已经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一个人的荣耀,到了巅岭之后,就该激流勇退,天下英雄肯受你李中慧之命,大半是为了对付我西门玉霜……”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不论你是否承认,但你该心中明白,当你争盟主之位时,我并未全力破坏,我要你过过盟主之瘾,如今是李中慧三个字天下皆知了。”
李中慧接道:“你错了,黄山世家的招牌,比起那武林盟主之位,该是毫无逊色。”
西门玉霜道:“难道你真敢和我作对?”
李中慧道:“小妹无此用心,要得西门姐姐的作法了,”
西门玉霜道:“我要报杀害父母的大仇,那里不对了?”
李中慧道:“如你愿叙事论事,召集天下英雄,公定是非,小妹倒愿相助一臂之力。”
西门玉霜怒道:“我自己的事,还要你来相助……”
她双目中光芒闪动,直似要喷出火来,语声微微一顿,冷漠的接道:“我不愿你卷入漩涡.才这般好言相劝你激流勇退,你如认为我怕你,那可是估计错误了。”
李中慧道:“西门姊姊的盛情,小妹心领了,小妹既蒙天下英雄推为盟主,岂可袖由旁观,任你纵横自如,造劫于武林之中。”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道:“白惜香死去之后,你已无撑腰之人,如是这般执迷不悟,可别怪我西门玉霜心根手辣了。”
李中慧道:“如是西门姊姊不肯罢手,定要在江湖造成杀劫,小妹只有和你周旋到底了。”
西门玉霜脸色铁青,呆了一阵,突然格格大小起来,道:“好!天亮之后,咱们就变成生死对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中慧道:“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今夜我放过造化门……”
目光转到造化老人的脸上,冷然接道:“天亮之后,你造化门中,已成了武林中公敌。”
造化老人笑道:“愈多愈好,老夫一大心愿,就是要我造化门的武功,宏扬武林之上。”
李中意一挥手中盟上旗,道:“咱们走!“当先举步向厅外行去。
李文扬突然加快两步,低声对李中慧道:“造化门最先出手的一位年轻弟子,颇似林寒青苦寻不见的失踪的师弟。”
李中慧人已行出厅门,问言停了下来,道:“不会看错人么?”
李文扬道:“错不了。”
李中慧缓回过脸去,目光凝注在西门玉霜的脸上,道:“西门姊姊,小妹有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
李中慧道:“我想请姊姊代我向造化门要一个人。”
任她西门玉霜的机智绝世,也不禁听得一呆.缓缓说道:“要一个人?”
李中慧道:“他不过是造化门下一名弟子,不论他属于那一边,都是无足轻重。”
西门玉霜心中暗道:“这丫头不知要闹什么鬼?口中却冷冷说道:
“既是无足轻重,你为什么要他?”
李中慧道:“理由简单得很。”
西门玉霜道:“说来听听。”
李中慧道:“因为他是我一位远门亲戚的子弟,被那造化老人掳了过去,收归门下。”
西门玉霜秀目转动,瞧了造化老人一眼,口中却对李中慧道:“是那一个?”
李中慧道:“你先说答不答应.如是不肯答应.小妹说了也是白说,那还是不说的好。”
西门玉霜沉吟了良久,道:“如是你没有骗我,我就答应你。”
李中慧罢,转过脸去,正待指从,李文扬却抢先说道:“就是那造化老从身旁的劲装童子。”
西门玉霜缓步行近于小龙的身侧,伸手指着于小龙道:“是他么?”
李文扬道:“不错。”
西门玉霜望了于小龙一眼,缓缓说道:“小兄弟,你姓什么?”
于小龙道:“我姓于。”
西门玉霜柔声说道:“你认识那位李姑娘?”
于小龙早已服过了造化门中药物,除了知道姓于之外,过去之事,早已立的干干净净,瞪着眼睛望着李中慧,瞧了半晌,道:“不认识。”
西门玉霜目注造化老人道:“他是谁?”
于小龙道:“是我师父。”
李中慧道:“你不能这样问.他年纪幼小,自然是记不得我了。”
庞天化道:“纵然是年纪再大一些,但他服用了造化门中药物,也将忘记过去的事!”
西门玉霜目注造化老人,道:“可以让他们带走么?”
造化老人满脸痛苦之情,说道:
“老朽诸多弟子中,以此子资质最好,我正准备要全力培育他,授我的绝技,承我衣钵,让他们带走了,岂不可惜?”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再替物色一个传撑衣钵的弟子……”
目光转注李中慧接道:“好好看顾他。”
伸出手去,轻轻在于小龙的头上拍了两掌。
李中慧是何等聪慧人物,心中立时生出警觉,但却隐忍不言,只听西门玉霜柔和的说道:“小兄弟跟那位姊姊去吧!”
于小龙回顾了造化老人和西门玉霜一眼,脸是一片茫然神色,依言举步,直对李中慧走了过去。李中慧伸出左手,拉住了于小龙。右手突然点了于小龙两处穴道,交给李文扬,低声说:“背着他走。”
目光一转,望着西门玉霜道:“姊姊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盟主未免是太多疑了,此等小心眼,如何能够率领人下英雄?”
李中慧道:“这倒不劳姊姊费心,小妹就此别过,”转向外行去。
西门玉霜笑道:“那位小兄弟已经服这造化门下特制的造化丹,你要小心待他。”
桀傲不驯的造化老人,对西门玉霜的一切决定,丝毫不敢违抗,站在一侧,呆呆出神。
周簧、庞天化断后而行,暗中运动改备,保护着李中慧离开了大厅。
林寒青深知这身装着,已业引起李中慧的怀疑,决然瞒不过西门玉霜,只要行入灯光之下,势必被西门玉霜认出不可,眼见李中慧等带了于小龙而去,心中大是焦急,暗道:此刻既无法混出大厅,只有先找一处可资藏身之处.暂时躲避片刻,等西门玉霜去后,再行设法混出此宅。
但厅中烛火辉煌,除了自己停身的门后,有些暗影,可资安身之外,别无藏身之处。正目焦急之间,突见西门玉霜举步直行过来,冷冷喝道:“什么人?”
林寒青心中暗道:“糟了,既然被发觉了,只怕是难躲过今日这危,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他心知多讲上一句话,就可能被西门霜听出声音,索性默然不言,一个大转身,跃出厅外,直向李中慧追去。
这时,李中慧不过刚出二门,周簧和庞天化,还在二门之内。林寒青一跃出厅,大出了西门玉霜意外。略一出神,林寒青已到了两丈外。
突然一挫柳腰,低声叱道:
“站住!”喝声出口,人已追到了林寒青只觉右臂一麻,一条臂顿然失去了作用。但他咬牙忍受,未哼出声,全力向前一跃,飞出一丈开外。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如影随形,疾追而至。
她轻功绝佳,速度之快,自非林寒青能够及得,再加上林寒青右臂受伤,飞跃之势,大受影响西门玉霜一跃之下,已然追到林寒青的身后,举掌拍下。
但两人这几度飞跃,已然接近二门。
神判周簧一直在运劝戒备,眼看林寒青说要伤在西门玉霜掌下,立时扬手拍出一股劈空掌力,口中却大声喝道:“姑娘不可伤人!”
掌力如啸,直撞过去。
西门玉霜如若不计自身安危,固可一掌把林寒青伤在手下,但自己亦将伤在周簧强猛绝伦的掌力之下。
形势迫得她不得不回身自保,击向林寒青的右掌突然一翻,接下了周簧一掌。
神判周簧早已知是西门玉霜,是以劈出的一记掌风,用出八成真力。
西门玉霜武功虽高,但她身悬半空,仓促应变,力道难以用实,接下了周簧一掌,连在空中打了两个转,身子飘落实地。
林寒青借两人互拼掌力时,一换气疾跃而起,登上屋面,疾奔而去。
这时,已出二门的李中慧,闻得身后呼叫只声,带着李文扬,重又走了回来。
西门玉霜目往周簧,冷冷说道:“你发掌力救他,可知连他是谁么?”
周簧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西门姑娘要杀他,那自然不是姑娘的手下和造化门中的人。”
西门玉霜一颦柳眉儿,道:“是不是你们带来的人?”
李中慧环顾了身侧随行群豪一眼,摇摇头,道:“不是我带的人,我李中慧光明正大而来,还不屑故弄玄虚。”
西门玉霜冷冷说话道:“在你我对垒之下,能有一个造化门,难道就没其他的独立门户,想从其间坐收渔利么?”
李中慧抬头望去,只见一片夜色,那里还有林寒青的踪影,当下淡然一笑,道:
“可是造化门已归服西门姊姊的手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论他是何人,但已走的不见踪影,那也不用追究了。”
西门玉霜冷然说道:“李中慧,明天太阳出山.咱们的一点情义,就算随着今夜消失,此后各凭手段,强存弱亡,你们去吧!”
李中慧和西门玉霜两个人。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缓缓举起右手。
李中慧目光一瞥,只见西门玉霜五个纤巧的王指,突然粗了甚多,不禁心中一惊。
但她神色间仍然保持着镇静,说:“此刻,天还未亮,咱们还有一个多时展的姊妹情义。”
西门玉霜脸上是一片严肃之色,举起的右手,又缓缓放了下去,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中慧道:“就算那白惜香真的死了,你也赢不了这一战。”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可是因为你李中慧还活在人世上么?”
“以你武功,杀我并非易事,不过,杀了我一个李中慧,还会有更多人出头来和你为难,千百年来,武林中,有着无数的风暴、变乱,但千百年后,武林中仍然是这个样,没任何一个身怀绝才大慧的人,该变了江湖。姐姐强煞了也是是一个人,由我李中慧起,武林可以死去十个盟主,但你西门玉霜,却只是一个,你死了,一切都随时间消失。”
西门玉霜冷漠的接道:“你要教训我?”
李中慧慧道:“小妹是诚心相劝。”
西门玉霜道:“盛情心领,不敢承教。”
李中慧道:“那是小妹多言了。”
西门玉霜目光抬望李中慧的头上,道:“你左鬓上,戴的什么?”
李中慧道:“一支金钗。”
西门玉霜道:“可否借我瞧瞧?”
李中慧伸手取下头上金钗,递了过去,道:“姐姐如若喜爱,小妹奉送就是。”
西门玉霜左手接过金钗,放在右手之上,用力一握,冷冷说道:“原物奉还。”
伸开五指,把金钗高托于掌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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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慧凝目望大,金钗仍然是完好无缺,略一沉吟,缓缓伸出手去,取过金钗。
那金钗离开了西门玉霜手掌,突然片片碎裂,洒落一地。
李中慧欠身一笑.道:“多谢姊姊手下留情。”
西门玉霜道:“明天日出之后,你就要多加小心。”
李中慧道:“姊姊也要多多保重。”转过身子,大步出门而去。
且说林寒青用出了全身气力,放腿一阵狂奔,一口气跑出十余里路,才停了下来。
抬头看上,自己上停在一处荒凉的郊野里。
这一阵急奔,他只顾逃命,忘记了臂上伤势。此刻停了下来,只觉一条右臂全部麻木,一抬左臂,竟是难以抬得起来,不禁心中大骇,暗自忖道:“我林寒青若再坏了一条右臂,当真是残废无用的人了。”
他这些日中,到处流浪,生来的一份骄傲之气,早已消磨了大半,经过一阵沉思之后,竟然恢复了镇静。
这时,存在他心中的,只有几件未了心愿,容毁臂伤,已使他豪气顿消,此刻,只想到设法通知干小龙一声,要他了解到自己的来历,然后去黄鹤楼,看看白惜香是否真如西门玉霜所言,已经死去,或是魔功有成,大病已愈。再回家看看白发老母。此生的心愿,可说算完了,此后,当找一处人迹罕至之处,了此残生。
他仰脸望望天上的星辰,茫然向前行去。连番的悲惨际遇、打击,已使他变的随遇而安,不再想过去和未来。
他茫然的走着,不知行向何处?
突然间,由身后传来一个娇若银铃的少声,道:“林寒青。”
林寒青似是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认识他的人来,停下脚步,回头去,茫然说道:
“叫我么?”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了过来,道:“果然是你!”
暗淡的星光下,缓步走过来西门玉霜。
林寒青看清了来人之后,茫然的神志,陡然一清,不禁怒火大起,冷冷说道:
“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么?”
西门玉霜缓缓伸出手去,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臂,柔声说道:
“我用拂脉手法伤了你的右臂,如不早些疗治,只怕要成残废。”
林寒青一挫腕,夺回右臂,冷冷说道:“残了一条臂,有什么要紧,我林寒青早已不在平了。”
西门玉霜清澈的双目,凝注在林寒青的脸上,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我深觉对你不住。”
林寒青道:
“不要紧。天下英雄,都是你的仇人,你要杀尽了他们,而后甘心,区区算得什么?”
西门玉霜道:“那不同,他们和你毫无关系,我不用对他门怜悯、同情、抱疚,但对你……”
林寒青道:“我林寒青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也不用你来同情。”
西门玉霜道:“这不是同情,而是一份无法表达的愧咎。”
林寒青奇道:“你也会有愧疚之心,这倒是一大奇闻!”
西门玉霜道:“你与众不同,因为你是君子。”
林寒青道:“多承夸奖,在下是担当不起。”
西门玉霜道:“我是由衷之言,你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信与不信,有何要紧,姑娘多珍重了。”一个大转身,换了一个方向行去。
但见眼前人影一闪,香风拂面,西门玉霜又拦在了身前,说道:
“不论你是否同意,我都要疗好你的伤臂,然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林寒青心知无法和她抗拒,伸出右臂,道:“盛情却之不恭,那就有劳了。”
西门玉霜柔嫩、纤巧的双手,缓缓在他的臂上推拿,该是一个充满柔情密意的画面才是,但林寒青抬头望着星辰的冷漠态度,显得这画面是那样不调和。
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西门玉霜才缓缓放开了林寒青的右臂,道:
“好了,血道已畅。”
林寒青冷冷接道:“多谢姑娘费心了。”
放步向前行去。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站住!”
林寒青停下脚步,转过脸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西门玉霜缓缓由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道:“这瓶中药水,可洗去你脸上的色彩,恢复你俊秀之容。”
林寒青伸出手去,接过玉瓶,道:“多谢赐药。”
西门玉霜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但你听了之后,不要难过。”
林寒青突觉心中一阵跳动,道:“可是那白惜香死去了?”
西门玉霜道:
“不错,她病入膏肓,纵然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无法疗好她的病疾。”
林寒青突然转过脸来,两道目光,直逼在西门玉霜的脸上,道:“你杀了她?”
西门玉霜缓缓垂下头去,道:“我确然有此用心。”
林寒青厉声接道:“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为什么言而无信?”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一天不死,我就一日食不甘味,席难长枕,不过,我没有出手伤她,我去到那埋花居时,正赶上香菊、素梅.埋葬她的尸体。”
林寒青一呆,道:“当真么?”
西门玉霜道:“不错,我亲手打开了棺盖,看过了她的遗容,素花锡箔,奠拜过她的坟墓。”
林寒青怒声道:“是你逼死了她?”
西门玉霜摇摇头,举手理着鬓边散发,说道:
“我去那里确实准备要置她死地,但我去的晚了一步,已没有我出手的机会。”
她长长叹息一声,道:“虽然不是我杀了她,但对你我仍然有深深的愧疚。”
林寒青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恨不得一剑把西门玉霜劈成两半,但双方武功悬殊,自知无法和人为敌,只好强自忍耐下去,冷然说道:
“你虽然没有杀她,但她被你逼的无路可走,才这样自绝而死。”
西门玉霜道:
“你错了,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病死的,唉!那绝症,强如白惜香,亦无法把自己从死亡中解救出来。”
林寒青道:“你既然没伤她一发一毫,对我又有什么愧疚?”
西门玉霜道:
“我虽然没有动手杀她,但却动了杀她之心,背弃信诺,赶到埋花居,如是她没有死,我是决不会放过她,如今她死了……”
林寒青冷冷接道:
“你可以高忧无忧了,纵横七海,睥睨九洲了,天下英雄再无你西门玉霜的敌手了。”
西门玉霜道:“正和你说的刚刚相反,我心中有些后悔。”
林寒青纵声大笑道:“白惜香已作古人,西门姑娘也不用假慈悲了。”
西门玉霜黯然叹道:“是真的,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对你失去一次信诺,但将答应三件事,作为补偿,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出你之口,我都将为你办到。”
林寒青接道:“白姑娘已经死了,就是答应我三百件、三万件,又有何用?”
西门玉霜呆了一呆,道:“你很喜爱她?”
林寒青道:
“不错,在我心目之中,只有白姑娘一个人。”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话未说完,人却转身疾奔而去。
西门玉霜高声说道:“林寒青请留步片刻,我还有两句话说。”
林寒青虽然听得她呼叫之声,但人却奔行更快,连头也未回顾一下。
西门玉霜呆呆望着林寒青的背影,直待消失在夜色之中,才黯然叹息一声,回身缓步而去。
林寒青也不知奔跑了多少时间,也不行出了多少里路,东方天际,已泛起了一片鱼肚白色,才放慢了脚步树行。
白惜香在世之日,他还未觉得什么,但听闻到白惜香的死讯,才发觉那柔弱多病,清丽绝俗的少女,在他心目中占的地位是边样重要,份量是那样沉重。
西门玉霜那肯定的口气,使林寒青深信不疑。原无存在心中的一份希望,也为之完全消散。
他抖抖衣服上的露珠,又举步向前行去,历练和折磨,已使他变的十分坚强,白措香死讯的打击虽然惨重,但他仍然能撑得住。
想重回理花居,但转念想到如是回到埋花居去,瞧到白惜香理骨新坟,绝难再支撑得住,万一她没有死,正在练习魔功,自己这一去,又将惊优于她,到不如利用此刻时光,把几桩未完之事办好,然后再去那埋花居,那时,她如还活着,魔功已然有成,自然是可以和自己相见,如是果已死去,就在她坟前奠拜一番,再定行止不迟。
这般一想,精神一振,伸手摸着怀中的玉瓶,忖道:“西门玉霜赠我这药物,可洗去脸上的五颜六色,不论真假,何不一试。”
当放步急行,找到一条小溪,摸出怀中玉瓶,正待倒出药物,洗去脸上的色彩,心中是一动,忖道:“白惜香如若当真死去,我复容又有何用?女为悦已容,我林寒青为白惜香留下着终生标帜,一张奇丑的怪脸,有何不可。
心念一转,收起药物,大步向前行去。
他有了数次的经验,心知西门玉霜和李中慧的搏斗,已然扩展到酒栈之中,必得小心一些才行。
他易容改装,暗中观察,果然发觉了江湖上,到处都充满着张的气氛,无数的劲衣骏马、佩刀带剑的武林人物,匆急的奔来奔去,一批向西,南来北往,东奔西跑,显然都是匆急弛援的高手。
这等形势上查看,李中慧和西门玉霜,已然是短兵相接,戈刃相见,展开了恶战、屠杀。
经验累积,使林寒青改装易容之术,和做作表情,登入了惟妙惟肖之境,虽然常和武林中人相见,却无人怀疑到他。
这是,中午时分,林寒青扮了一个卖水果的老儿,担着一担水果,行在一处十字路口。
只见地上血迹斑斑,旁侧田中,躺着两个死去的装大汉,一匹重伤健马,倒卧路侧,仍然不住的挣扎低嘶。
这是一幅凄惨的画面,只瞧行林寒青感慨万千。
他放下担子,长长叹息一声,暗道:“武林道上,正面临着空前的浩劫,找林寒青堂堂七己之躯,难道真的要置身事外,袖手不问,眼看着这等惨事,一幕接一幕的,不停上演么?”
正忖思间,突闻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狂奔驰而来。
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满身鲜血的人,伏在马背上,快马如飞,向前狂奔。在那快马之后,紧追着两个执刀大汉,合骑一匹健马。衔尾急迫。
林寒青心中忖道:“这人已受重伤.两人竟然还不肯放过了他,难道非要置地死地,而后甘心么?
只觉一股不平之气,泛上心头,陡然松开两边水果,手横扁担,放过了那受伤之人,大喝一言,一招“横江截浪”疾扫过去。
那两个街尾疾边的大汉,料不到一个卖水果的老人,竟然放卷入江湖仇杀是非中,更出入意外的是,伸出手一击,竟然是凌厉无情.一时间躲避不及。
只听一声惨叫,方首一个大汉,首当锐锋,吃林寒青一扁担击在腰间,只打的离马腾空.飞了起来,摔到一丈开外。
左首那执刀大汉,快马如箭,就在林寒青击中右首同仁的一刹时光,已然掠着林寒青的身侧而过。
林寒青回目一掠,只见那人马鞍之上,挂着血淋淋的四颗人头,不禁怒火大起,暗道:“这人已经杀了四个人,还不肯放过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当下双臂用力,向前一送,手中扁担,脱手飞出,直向那人后背击了过去。
那人求功心切,不顾同伴生死,一心猎取那受伤人的首级,暗厉裆劲,一个动步。已冲到那受伤大汉身后,正待举刀劈下,却下料林寒青飞击过来的扁担,先他而到,正击在背心之上,惨叫一声,连人带刀摔了下去。
林寒青出手奇重,两个人虽未死去,但都已受了重伤。
那原先受伤亡人消势甚重,死里逃生,全然不觉,快马如飞,眨眼间奔跑的踪影不见。
林寒青回顾了两位落马大汉一眼,挽好水果担子,放步而去。
那后被击中的执刀大汉,伤势较轻。等了片刻,坐起身来但闻四外空寂,那里还有人踪。
他运气调息一下,缓缓站这身子,行列同伴身侧,扶他起来。
那人挣扎两起,疼的哇哇直叫。
原来,林寒青横里一击,打断了他五根肋骨。
两人相搀相扶的上马而去。
第十六章
且说林寒青挑起水果担子,一口气奔行了六七里路,才放缓脚步。
但闻马嘶传来,迎面奔过来十几匹快马,风驰电掣。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好一场悲惨的江湖浩劫,转身绕入一条小径上,缓步向前行去。
天色逐渐的黑了厂来,林寒青正行彷一座浅坡下的小农村中。
这座农村,只不过五六户人家,茅舍数盈,但却打扫的十分干净。
林寒青打量了四周一眼,暗道:“这村中住的人家,家家收拾的如此清洁,不似普通的人家。”
心中念头转动,放下水果担子,举步直门一座茅舍之中走去。
只见两扇大门,紧紧闭着,举手一推,两扇大门忽的呀然大开,敢情那林门未关闭。
一条手臂突然伸了过来,疾向林寒青右腕之上抓去。
林寒青正待反手还击,心中突然一动,停止反击,任那伸来的五指,抓在右腕之上。
只觉一股力量,向前一带,硬把自己拖入室中。
林寒青装作不会武功模样。任人摆布,口中说道:“小老儿不知诸位英雄好汉在此,还望多多恕罪。”
只听一个粗豪的出音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林寒青道:“小老地卖水果为生。”
另一个声音喝道:“深更半夜.那里还有人买你水果,分叫是梅花门下奸细。”
林寒青急道:“小老儿在途中遇上了变故。”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什么变故?”
林寒青道:“两方好汉厮杀。”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接道:“不管他是何来历,一刀把他宰了就是。”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他们如要出置我死,那是非得出手反抗不可了。”
但闻另一个声音接道:“先点了他穴道再说。”
林寒青突觉腰间一麻,穴道已被人点中。
这八人约信了林寒青的话,误认他不会武功,是以出手甚轻。
林寒青借势装腔,一侧身朝下倒去。
林寒青暗中运气,冲开穴道,启目望去。只见这茅舍厅中,坐满了身着劲装、身佩兵刀的大汉.高高矮矮.不下十余人。
林寒青心大为奇怪,暗道:“这座茅舍中,坐了许多武林人物,想那乃外两座茅舍中。定然也藏有不少高手。这许多武林人物,藏在这样一座小小山村之中,不知是问用心?”
心中念头转动之间,突闻室外啊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那梅花门的马车已到,诸位要小戒备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乘车而来,敢情是那西门玉霜亲身到此。
只见室中群豪,齐齐拔出兵刃,列成两队,两个手执强弓。腰挂雕翎的大汉,行向窗口处。
林寒奇心中暗道:“十余人中,还两个弓箭手,显得这恶毒布置。是很用心机了。
细看那十余大汉的面貌,竟是一个也不认识。
大约达了一走热茶时光,静夜中,果然传来辚辚车声。只听轮声愈来愈近,显然马车已进入了村中。
林寒青暗叹息一声,道:“双方似是已到不择手段的境界,以多凌寡,暗布陷阱,无所不用其极。
只听一声大喝,传了进来,道:
“阁下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四周有无数强弓利箭,对准马车,只要我一声令下,立时将万弩齐发。”
轮声顿住,马车似是依言停了下来。林寒青一股强烈的冲动。由心底泛了起来,恨不得冲出室外,瞧个清楚。但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有所举动,室中十余个手执兵刃的大汉,立时将群起围攻。
情势迫人,只好暂时忍耐,索性垂下头去,暗中运气调息。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又响起一个宠亮的声音,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肯依言停车。那是足见高明,此刻请启帘下车。”
林寒青凝神倾听,不闻有人相应。心中大奇,暗道:以西门玉霜为人孤傲自负,如何肯受此屈辱,难道不是西门玉霜么?
但闻那宏亮的高音又道:
“在下由一数到五,阁下如仍是不肯下车受缚,那就别怪我要下令放箭了。”
马车中的人,竟有着无比的沉着。任那人呼喝吓唬,始终是置之不理。
那宏亮的高音果然一、二;三、四。的数了下去,在待数到五字,仍然不闻车中之人答话。
嗤的一声,箭啸破空,不如何人当先放出一箭,紧接着箭风不绝于耳。
林寒青静坐厅去,除了闻得一阵怒马悲嘶之外,始终不闻其他声音。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箭风颇寂。紧接着两扇木门大开,十几个手执兵刃的大汉,两行并出,冲出茅舍。
林寒青转眼四顾。室中之人,已然全奔出去,立时站起身子,轻步行到窗外,凝目向外望去。
只见数十个手执兵刀的黑衣大汉,团团把马车围起来。
昏黄的星光下,隐隐可见那拖车健马,身上中箭如猬,半跪半卧的死在地上。
篷车的四周,也钉满了长箭。
车帘低垂。听不到一点声息,似乎是篷车中,根本没有坐人。
林寒青暗自忖道:“如若这是一辆空车,李中慧着回劳师动众,在这里埋伏如此众多人手,岂不要今西门玉霜笑掉了大牙。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突闻那马车中传出一声冷笑,道:“只有这点人手么?”
垂帘起处,缓缓起出一个全身绿衣佩剑的少女。
她的动作优美沉着,很慢的下了马车。
林寒青瞧着那绿衣少女,心中暗道:“这丫头颇似西门玉霜的宠婢小翠。”
他和小翠,只不过匆匆照过两面,自是无法认得清楚。
只见她缓缓举起手来,纤巧的五指,握了剑把.突然一振手腕,长剑出鞘,疾快在身前划出了一圈银虹,轮转的寒芒,带着一片轻微的啸风之声。剑光敛消,场中已有四个玄色劲装的少女,手中各横着一支长剑,排列那绿衣女的身后。
这诸多变化,也就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双方都已是刀出鞘,剑在手,大战一触即发。
只听好绿衣女冷笑一声,道:“你们还有多少人手,一齐请出来吧!”
只听正东方位上,一个手执斩虎刀的大汉,道:“在下飞刀手段平,姑娘如何称呼?”
绿衣女道:“你可是这群人中的首脑么?”
段平道:“那是盟主的指命,兄弟只好承担起了。”
绿衣女冷笑一声,道:“谁要和你谈古叙旧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的名字是翠大娘。”
段平道:“翠大娘,翠大娘……不对,不对.你这不是骂人么?”
林寒青暗道:果然是小翠了,这丫头如此刁蛮。
只听小翠说道:“你爱叫不叫。”突然一振手腕.长剑回向左侧刺去。
但闻一声惨叫传来,一个执刀黑衣大汉,突然向后退了两步,一跤倒在地上。
林寒青只礁的心中升起来一股寒意,忖道:“好快好毒的手法,颇有西门玉霜之风,但阴毒似尤过之。
段平眼看一个同伴倒了下去,风气得哇哇大叫,道:“好恶毒的臭丫头,出手竟是这等阴狠。”
小翠道:“你们在这山村之中,埋伏下人手,暗施伏击,那也算不得光明的事。”
段平一扬斩虎刀,高声说道:
“盟主有令,和梅花门下的人,不用讲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道义。”挥刀一招一“横断云山”.拦腰向小翠斩去。
小翠手中剑一招“乘龙引凤”,巧妙绝伦的把段平的轨虎刀引向一侧,剑势陡然一变,上撩去。
这一剑由项龙引凤“变作”金丝缠腕“,说来并不稀奇,但她把这两招漠不相关剑招,连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奇奥,闪避不易了。
段平手中斩虎对被小翠剑势封入外门,一时间收不回来。匆急之间,急急挫腕,向后让开。
小翠剑势奇速,去如流星,寒芒一闪间,段平的右腕已被剑势划破。
小翠一剑划破了段平的右腕。并未再挥剑施袭.却疾快的向后退了两步,高声喝道:
“住手,先看你们这位带队首脑的际遇,你们再动手不迟。”
她说话的声音甚高,尖厉刺与,分围在四周的黑衣大汉,正要挥动兵刃动手,却被小翠这声尖叫阻止。
转眼望去,只见段平手中的轨虎刀,突然垂了下来,脸上神情惊布,全身抖动不息。
这时,天上鸟云已散。星光照射下,景物隐隐可辨。
林寒青亦瞧的大为奇怪,暗道:“这段平为人,英雄气概甚浓,就算小翠一剑,划断了他腕上的经脉,也不致如此气馁——
只听小翠冷冷说道:“我梅花门下的绝世剑法,岂是一般人所能抗拒。”
只听段平大喝十六岁挥动手中的斩虎刀,突然向外闯去。
群豪料不到他舍如此,被他挥抡的刀势,连伤了两人;只好纷让开。
段平冲出了群豪,该回狂奔而去。
小翠放声一降格格大笑,道:“你们都瞧见了?”
但闻远处,传过来段平尖锐的嚎叫之声,静夜中,只听得人毛骨悚然。
小翠冷冷的接道:“你们听那声音。”
群豪默然,无言相应。
小翠淡淡一笑,接道:“他跑地太远了,你们无法瞧到他那死时的凄凉之状,那是世间最痛苦的惨状。”
语声激激一顿,厉声接道:“凡是为我梅龙门剑所伤,人人际遇如此。”
林寒青暗道:“就算小翠那一剑,斩了那段平半个手腕,也伤不到他的中枢要穴,如何能使他神智疯狂呢?”
小翠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道:“那个不相信,请来一试如何?”
段平的惨叫悲豪声,再加上小翠这几句唬人之言,果然四周群豪,让出了畏惧之心,一时间,竟无人出言接口。
林寒青心中暗道:李中慧在此埋伏的人手虽然不少,但却无领导群豪的人才,只有一个段平,伤亡之后,再无接替之人,实是大大的失策了。
付思之间,遥闻一声长笑传来道:“梅花门下人,果是阴毒,竟然在封上淬有剧毒。”
短短风句话,揭穿了小翠的一番骗局。
林寒青只觉话声十分耳熟,凝目看去,两条人影疾奔而来,正是李文扬和韩士公。
小翠冷笑一声,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你李文扬。”
李文扬道:“我正是区区,姑娘好眼光。”
小翠目光转动,环顾了四周一眼,道:
“不错,我这剑上,淬有剧毒,只要被我剑势点中,那是别想有幸生之心。”
这时,李文扬已然越豪迈到了小翠身前,冷然一笑,道:“在下领教一下姑娘的淬毒剑招。”
左手拔出肩上插的把扇,霍然张开,右手却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剑,把扇平胸,守住门户,短剑却蓄势待敌。
原来,他默查形势。发觉了群豪已为小翠出手两剑连伤两人的夺入先声所摄,只有自己率先出手,当可激厉起群豪的战志。
小翠冷冷说道:“久闻黄山世家的武功,博兼天下之长,今宵倒要领教,领教了。”
语声甫落,突然振腕一划,刺了过去。
李文扬早已有备,左手指肩一挥,幻起一片扇影。护住了身子。
右手短剑,却疾起一招“百花吐蕊”扇影中幻起了点点寒芒,攻向小翠。
这是黄山世家中独创之学,扇中套剑,极是不易防守。
小翠果然被这反击一剑,迫的退了两步。
李文扬高声说道:“这就是黄山世家剑招之一。姑娘评价如何?”
四周雅豪眼看李文扬出手一剑,就把小翠迫退,不禁心神振奋,齐齐挥动兵刃,准备合围而上。
小翠怒声喝道:“不过尔尔。”长剑起处,疾扑而上。
这次,她已不敢再存轻敌之心,剑转如轮,寒芒电掣,猛向李文扬攻了过去。
李文扬心知梅花门下剑招诡奇,才把轻易不用的,扇中套剑之学,用出对敌,小心翼翼,接下了小翠的剑势。
这时,排列在小翠身后的四个玄衣劲装少女,已在小翠身后,布成一个半圆的阵势,护住了小翠左右两翼。
李文扬和小翠恶斗了四十余合,一直,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小翠一路抢攻,李文扬却是一直采取守势。
四周围观的群豪本待要出手助战,但见两人恶斗激烈,无法插手,只好袖手旁观了。
梅花门的剑势,本以恶毒凌厉见长,极是不易招架,但黄山世家的武功。却是以机变在武林独树一帜。
且说林寒青悄然行出茅舍,攀登在一棵大树之上.居高临下,看江湖上两家特殊门户的武功之长。
表面上看去,小翠的剑势飞舞,奇招绵连,似是占尽优势,李文扬一直是陷入被动,被迫还手,但久战之下,就看出黄山世家武功特殊之处。
任何一门、一派的武功,都走着一定的路子,有以刚猛见称,有以阴柔见长,纵然是功力深厚,可达刚柔互济之境,但出手的路道,却是不会有何大变。
可是黄山世家的武功,却是与众不同,遇刚刚柔。遇柔则刚,明明被小翠剑势迫落下风。但三五招后,忽然又恢复原状。保待了不败之局。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黄山世家,能够名掩武林各派,实非侥幸,武功确有它独到之处,梅花门下剑招,虽然诡奇、恶毒,但要想胜过黄山世家,并非易事。
双方又恶斗了二十余合,仍是个小翠当胜未胜,李文扬当败未败的局面。
小翠久战不能胜敌,似已大感不耐,娇叱一声,剑法陡然一变。
只见她一剑连一剑。快速无比,有如十余长剑连环攻出一般。
李文扬被小翠突然转变的快速剑势,连连逼迫,退后了两步,招数微见散乱。
林寒青看的明白,心中大为担心。暗道;此刻小翠丫头,正值激忿难耐之时,李文扬如是被她逼迫,决难逃死亡之危。
正忖思间,瞥见李文扬剑扇交转,三五招后,又把劣势稳住。
小翠剑法一变,又是一路剑法攻来。
这次剑招,似守实攻。只见倒转的剑光。绕身飞旋,觅机飞旋,觅机乘隙,不攻时已,攻必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这套剑法,恶毒无比,李文扬接得三封,已被迫的手忙脚乱起来。
林寒青局高观战,瞧的更是清楚,初见小翠的剑法,攻中有攻,变中有变,有如附骨之俎。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心中大为惊骇,暗道:这是什么剑法,如此恶毒。
但仔细瞧了个阵,忽然大悟。
原来,那小翠出手的剑把,亦是一般的招术,只是剑招变化迅快,随实在对方的封挡之势,机变再攻,上撩下削,使对方没有缓气变招的余地。
这时,李文扬摺扇套剑的招术,已然无法封架得住小翠的机变快攻,被迫得连连后退。
林寒青心中暗道:今夜之局,如是李文扬伤败在小翠手下,这丫头必将要大施辣手。尽屠群豪,必得设法暗助李文扬一臂才是。
他和白惜香相处时日,虽然不长,但却获益非浅,曾听那白惜香说过武学变化虽多,总不外奇正二字,奇变虽然凌厉恶毒,但其缺陷亦多,只要找细心默察,定可找出它的缺陷。
林寒青默黯两人搏斗并非李文扬技不如人,只因被小翠那奇变的剑法,抢去先机,李文扬虽有一身武功,已是无法施展。
就在他心念转动的当儿,场中形势,只有了大变。
小翠步步逼近,李文扬节节败退。
韩士公已然沉不气,双掌一错,准备出手合攻。
林寒青暗施传音之术,说道:“李兄,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可一味防守,放手和她抢攻。”
李文扬正感应接不暇,随时都有伤亡在对方可能之时,突然听得林寒青的传活之声,不禁精神一振。左手措词连挥,挡住小翠剑势,右手短剑邮展开了攻势,一招“帘卷西风”,幻起一片剑影,反击过去。
他原来使用扇中套剑的招术,二物合一对敌,此刻却突然分开,把扇、短剑各成一路。
果然,小翠这套恶毒剑法中最大的缺陷,就是缺少防守,李文扬剑扇一分,攻出一招,迫得小翠不得不撤剑防守。
这一来,李文扬险恶的处境,立时转危为安。
小翠眼看取胜在即,决不料李文扬突然改变了打法,又把劣势稳住,只气得脸色大变,陡然一收长剑。向后跃退八尺。
李文扬冷笑道:“梅花门下的剑法,也不过如此而已。”
小翠冷冷说道:“李文扬少说风凉话,咱们两人今日总有个横尸此地。”
李文扬目睹小翠缓缓举起手中宝剑,双目却凝注在剑身之上,脸色是一片严肃。心想她这一剑击来,必将是全身功力之所聚,凌厉绝伦。赶忙凝神运气,左手平举把扇、右手短剑平胸,全神戒备。
只听小翠冷冷说道:“李文扬,你可要见识一下梅花门下的真才实学么?”
李丈扬握足了十成功力,全神将敌,口中却故作轻松,淡淡一笑,道:
“在下领教姑娘绝学。”
小翠道:“你要小心了。”突然一挥手中宝剑,连人带剑,同时飞起,身剑合一,直向李文扬撞了过去。
黄山世家,博兼天下之长,李文扬一见小翠攻来之势,正是剑道中最上乘双剑术中的初步身法,那时还敢大意,摺扇疾挥,先抡起一片扇影,一挡来势,右手短剑疾快推出,剑花朵朵,护住了身子。
但见小翠疾飞而来的剑势,向李文扬那护身剑花一触,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寒光突敛,人影乍现。但这时场中的形势,已另是一番景象。
只听李文扬喘息不停,争中摺扇,已然落在了地上。
小翠这挥剑一击,也似是用尽了气力,长剑垂地,支撑着身躯。
双方这对拼一招中,似都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韩士公突然向前一步,走近李文扬身侧,低声说道:“李兄弟,受了伤么?”
李文扬苦笑一下,道:“勉强接下她一剑。”
韩士公目光一掠小翠说道:
“那丫头也强不过李兄弟、看她疲累之情,似不在兄弟之下。”
只见小翠突然一振精神,举起手中宝剑。冷冷说道:
“李文扬,你可有自信,再接我一剑么?”
韩士公一挺胸,道:“老夫领教姑娘武功。”
李文扬一提真气,道:“不敢有劳韩兄。”
目光转滚到小翠的脸上.道:“姑娘如仍有再攻之力,在下倒是极愿再接一剑。”
小翠道:“好。”缓缓又举起手中的宝剑。
李文扬强自振起精神,短剑也平胸举起。
林寒青藏在树上,瞧得明白,眼看两人都在强振精神,准备硬拼。
如是让他们两人再行硬拼。必将有一人要伤在剑下,那伤亡的机会,李文扬又大过小翠甚多。
林寒青想阻止这一场惨局,只有在他们未动手前设法喝止。
林寒青默察形势。主攻全在小翠,只有先设法阴止小翠,不让她出手。
心念一转,暗施传音之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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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强敌后援,立可赶到,你如伤了李文扬,决难脱出此困,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可造次出手。”
果然,这几句话,发生了奇大的效力。小翠举起手中长剑,突然又放了下来。
只见小翠抬起头来,四下礁了一阵,说道:“什么人?”
林寒青又雄传音之术,道:
“我此刻隐身暗处,不便多言,再如多说。势必启人疑窦。此刻情势,暂以维持现状,不要再闹出流血惨剧。”
韩士公的江湖闻历,是何等广博,一见小翠神情,立时对李文扬道:
“五丈之内,自流有梅花门下高手?”
李文扬心知那人是林知青,但一时间又不便说出口来,只好轻轻了一声,道:
“咱们后援就到,纵然暗中隐有强敌,也不要紧。”
这几句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小翠却听得十分清楚。
她为人多疑,虽然林寒青暗施传音之术唬住,但心中却仍是有些不信,正自推索之间,又既得了李文扬和韩士公对答之言。两下里一印证,一点怀疑之心,顿时扫除。
原来,李文扬自知难以再接小翠一剑,但势成骑虎。无法推托,只好硬起头皮,准备再接一剑。
小翠突然间放下了举起的剑势,李文扬心中已明白是林寒青在暗中捣鬼,也就顺水推舟,放下了手中短剑。
林寒青眼看计谋得逞,阻止了一场敢见惨局,也算是救了李文扬一条命,但这等对峙形势,决难拖延下去,必得想个法子,让小翠率领四女。脱围而去才是。
心念一转,又施传音之术,道:
“李兄弟,那丫头和四个属下,个个剑术高强,如是动起手来,兄方虽占人数优势,只怕也难把五人困住,至多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惨局,兄弟之意,不如放五人离开此地,如是同意兄弟之言,那就原姿不动,如不同意,请举起手中短剑。”
过了片刻,李文扬静站未动,显然是同意林寒青的安排。
林寒育道:“李见既然同意了兄弟之见,不可全力栏阻五女。”
语声微顿,又施传音之术,说道:
“小翠强敌手已快赶到,破围而去的机会,为时不多了。”
小翠抬头望望天色,仍是凝立不动。
林寒青心中暗道:如若不把她骗的信服,只怕她不肯相信,心念一转,接道:
“你们突出围困之后,请在正东方十里之外相见。”
小翠眉头微微一耸,仍是站过不动。
林寒青心中暗道:十里之外,地面是何等辽阔,既未说明见面之地,她自然仍是不肯信了。当下接道:
“十里之外,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可容你们五人存身,你们在庙中等我就是。”
他随口说来,心中甚是不安,十里之外,是否有一个土地庙,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这一次,那小翠却似被他说的相信了,一挥手中长剑,疾向外面闯去。
李文扬早已与林寒青暗中约定,略一阻拦,放过五人。
其实五女剑光边续,有如一道长虹,攻势锐猛无比,如是李文扬等,真要拦阻纵然有很大的伤亡,也未必能拦得住。
小翠等五人联袂去势,奇速异常,片刻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李文场目睹小翠去远,立时高声叫道:“林兄弟,林兄弟……”
他一连呼叫数声,始终不闻林寒青回应之声。韩士公道:“如是老哥的判断不错,林兄弟应该身在三丈外那株大树之上。”
李文扬道:“他容貌被毁,雄心尽消,年纪轻轻,竟然存了隐息逃世之心。”
韩士公哈哈一笑,接道:
“李兄弟,林兄弟如是当真的存了逃世之心,那也不会藏在树上,暗中帮助咱们了。”
李文扬喜道:“不错,啊……”
突然脸色一变,接道:“他如愿和咱们相见,也该自行现身出来了。”
韩士公道:“老朽一直留心着那株大树,如是他当真的隐身在大树上,此刻还未走去,咱们去找他下来。”
林寒青隐在树上,听得甚是清楚,暗道:他们如搜此大树,势必被他们受现不可。但此刻。他们已留心到此树之上,走动来不及了。
略一付思,立刻脱下了身上衣服.挂在停身之处。然后,一提真气,直向树梢处攀登上去。
他不过刚刚挂好衣服,李文扬、韩士公、已攀上大树。
林寒青藏在一丛树叶茂密之处,屏息凝神,闭上双目倾耳听去。
只听李文扬叫道:“韩兄,在这里了。”
紧接着听到李文扬的叹息声,道:“他留下衣服而去,不知是何用心?”
韩士公叹道:“他留衣服,不和咱们见面,难道要和咱们绝交么?”
耳际间响起了李文扬一声长长叹息。道:
“不论他用心何在,但他不愿和咱们相见,那总是不会错,唉!人各有志,咱们也不能勉强他,这件衣服咱们代他收起日后如若能够见面,再还给他,如是不能见面,咱们保存件衣眼,也好留作纪念。”
林寒青只听得心中大为感动,几乎要挺身而出。但他终于忍了下去。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想是两人已去。
林寒青又等了一刻工夫。才分开树枝,向下瞧去。
那数丈外聚集的武林人物,早已走得踪影不见。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跃下大树,直向正东奔去。一面心中想道:如是那十里处,当真有一个小庙,小翠和四女真在庙中等候,我又将该当如何呢?要是那地方一片草原,或是一个村落。那小翠必知上了大当,率人而去,自是不会再在那里等候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但脚下却仍是奔走如飞。估计约十里左右,停了下来。
观望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爬上一棵大树。
凝自寻望,不禁心头一跳。
原来,就在那东北方七八丈,矗立着一座孤腴的房屋。
星光暗淡,无法看清楚那座房屋是否农舍,但就情势估计,这四外一片荒凉所在,不似住的房子。
难道那真是一座庙不成?
一股强烈的好奇,由心底直泛起来。暗道:不管是什么所在。先去瞧瞧再说。
跃下大树,向前行去。
他的举动十分小心。一面又运功戒备。
短短十丈左右的距离。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光之久,却到了那房屋前面。
仔细瞧去,只见门上一块长匾写道:“天女庙”三个大字。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我随口胡诌了一句,竟然说对了,只不知小翠和四女是否真在庙中等候?
付思之间,突听庙中传出一个女子声音,道:“翠姑娘,我瞧他不会来了。”
林寒青吃了一惊,忖道:果然在这里了,赶忙隐入庙外一丛荒草之中。
凝神听去,果然那庙中传出来小翠的声音,道:
“也许他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变化,咱们多等一会就是。”另一个阳生的声音,接道:
“翠姑娘说的不错,如若那人是骗咱们的,如何会知道这里有一座荒凉的天女庙呢,定然是他早已瞧过,才会约咱们在此地相会了。”
林寒青暗道:世间事情,真有这等巧法不成,看将起来,她们恐怕要在此等下去了,兵不厌许,愈诈念好,既是彼此用计,那也谈不上什么道义承诺了。
他到此地来,只不这是一时好奇心,想不到竟然真的有着这样一座庙。
正持起身离去,突然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翠姑娘,咱们进门时,我好像瞧以了一个木牌,那牌上写了几个字。”
小翠道:“写的什么?”
那声音接道:“写着“非请莫入,强闯招祸’八个字。”
但闻另一个女子声音接道:
“定是爱开玩笑的人随手写的,四妹也未免太过小心了,如说没有什么山魅木客之流,有翠姑娘在这里咱们也不用害怕。”
只听小翠的声音,说道:“那木牌现在何处?”
一个女子声音应道:“钉在右面的门上。”
小翠道:“咱们出去瞧瞧吧!”
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走出来两个少女。
林寒青隐在暗处,瞧的明白,只见那当先一人,正是小翠,后面紧随着一个玄衣少女。
两人走出了庙门,那玄衣少女,随手带上了木门。
林寒青运定了目力望去,果见那木门挂上着一个木牌,但因相隔过远,夜色幽暗,无法瞧清楚牌上字迹。
小翠随手取下木牌,托在手,行入星光之下,瞧了一阵,道:
“这木牌挂在这里很久了。”
玄衣少女接道:“这就不像是有人开玩笑了。”
小翠道:“木牌上在字迹,娟秀清丽,不似男子手笔。”
玄衣少女道:“这座庙叫天女庙,那些臭男人们,自是不能随便进来。”
小翠道:“这木牌之上的字迹,从未指明,限制男子,那是连女子也包括在内了。”
玄衣少女道:“依据字面推想,姑娘说的不错。”
小翠道:“咱们进入庙中有多长时间了?”
小翠道:“如果这木牌之上的留言,确有其事,早已有所反应了。”
语声甫落,突闻两声尖锐的惨叫之声,传了过来。
小翠右腕一拥。抽出了背上长剑正待跃入,瞥见一条黑影,疾冲而来。
那黑影来势猛快,直向小翠的身上撞了过来。
小翠娇躯一闪,让到旁侧。那黑影直飞丈余之外,蓬然一声,摔在草地上。
第十七章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见那黑影竟是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女,身上背的宝剑,早已不见,只余下一个空的剑鞘。
这一跤大概是掉的很重,摔倒之后,就未再见她掐动过一下。
这突然的大变,显然使那机智沉着的小翠。也有些张惶失措,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
但闻砰然一声,两扇庙门,突然关了起来。
一个冰冷的声音,隔着木门传了出来,道:“那大门之上。早已留下警语,尔等不肯遵从,那是自取其祸了。”
那声音阴森得有如从地狱中吹出来的寒风,听得人毛发悚然。
小翠举手一挥,示意身侧的玄农少女不可乱动,缓步走了下来,直行到那一个玄衣女跌伏的草丛之中。缓缓蹲下身去,附耳在那少女前胸之上听了一阵,突然伸手点了她三处穴道。
只听那玄衣少女长长吁了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道:“好厉害啊!”
小翠道:“不用害怕,仔细的把经过之情,说给我听。”
那少女凝目思索了一阵,似是在回忆经过之情,但良久之后,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翠愠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那玄衣少女道:“属下想不出从何说起,唉!变化实在太快!”
小翠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道:“嗯人是男是女,是何形貌?”
玄衣少女摇摇头道:“不知道,属下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
小翠怒道:“那你怎么会被人摔了出来?”
那玄衣少女道:“姑娘带四妹出来,我和两们姐姐,还说四妹胆子虽然小些,但为人最是心细,难得她竟然瞧到了那块木牌。”
小翠接道:“我只要问你事情的变化,不用讲这些闻事。”
那玄衣少女道:“我们正谈得起劲,突听两声尖历的惨叫之声!”
小翠道:“哪惨叫之声,咳是大娇、二娇两们姊姊所发。”
林寒青就隐身在两人三尺左右,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但闻小翠道:“以后呢?”
玄衣少女道:“大姐、二姐尖叫一声之后。突然双双倒掉地。”
小翠吃了一惊,道:“死了?”
玄衣少女余悸犹存的打丁一个冷头颤,道:“我不知道,就在两位姐姐惨叫跌倒,我一怔神间。突然觉着被抓了起来,摔出门外。”
小翠道:“你被人抓起,就没胆回头瞧瞧,抓你的是位什么人么?”
玄衣少女道:“我没有回头。”
小翠怒道:“蠢丫头!这般没用,哼!”
那随在小翠的身后,另外一个玄衣少女道:“三姐,不用害怕。有翠姑娘在此,你慢慢想想再说。”
原来,那四个玄衣少女,分以大娇、二娇、三娇、四娇命名。
只听三娇说道:“当时我被两位姐姐尖叫之声吓的一怔,就在瞬间工夫.我已被抓了起来……”
小翠道:“就算你被人抓住。那边,该有足够的时间,回头瞧瞧啊!”
三娇道:“他们抓住了我的穴道,我全身力道,都已失去,哪里还能回过头去。”
小翠默然沉思了一阵,道:“那人出其不意.点了大娇、二娇的大道,在你惊愕之下,出手抓住了你的穴道,使你身不能动,然后再把你抛了出来?”
四娇突然接口说道:“翠姑娘.如是那人点了大姐、二姐,又把三姐抛了出来.武功定然不弱。”
小翠冷笑道:“你可是很害怕么?”
四娇道:“不怕,和翠姑娘在一起,自然不用害怕了。”
小翠道:“你照顾你的三姊姊,我过去瞧瞧。”
四娇接道:“姑娘千金之躯,如何可以涉险,还是由小婢过去看看吧!”
小翠道:“你比你三位姊姊的武功如何?”
四娇道:“不如三位姊姊。”
小翠道:“这就是了,你的伤势如何?”
三娇运气一试.道:“伤的不重。”
小翠道:“那好,我进入庙中,一盏热茶时光后还不出来,你们就立刻回报西门姑娘。”站起身子,手执淬毒剑,大步向庙中行去。
林寒青暗暗忖道:这丫头胆子倒是很大。
小翠行到那木门前面,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只听蓬然一声,木门大开。
小翠执剑戒备,站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仍不闻一点声息。
似是这庙中,根本就没有人。
但刚才关门和说话,还不过一顿饭时光,难道那人暗算了大娇、二娇,抛出三娇之后,又悄然走了不成。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平剑护身。移步向前行去。
三娇已然挣扎而起,和四娇并肩而立,四娇已拔剑在手,激神戒备,望着小翠的背影。
只见小翠的身子,缓将被墙壁挡去不见。
一阵夜风吹来,摇动门外的枯草,响起了一片沙沙之声,大开的庙门,也被那夜风吹的开了起来,更增加了天女庙的神泌.也增加了夜的恐怖。
三娇轻轻叹息一声,道:“四妹,我有些害怕。”
四娇道:“怕什么?”
三娇道:“如是我知道什么,那也不用害怕了。”
四娇道:“三姐姐,你这不信也上有鬼?”
三娇道:“过去我不相信。”
四娇道:“现在呢?”
三娇道:“现在,我不知道了,如是那个把我摔出来的人是人,我相信我一定能看到他。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见到。”
四娇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有些替翠姑娘担心了,咱们进去瞧瞧吧!”
三娇摇摇头,道:“我不敢去。”
四娇道:“那你守在庙外,我进去瞧瞧看。”举步向前行去。
她刚刚举步行到门前,突问一声尖叫,传了出来,声音尖锐刺耳,难听至极。
三娇失声叫道:“是翠姑娘的声音。”
四娇骇然而退,牵起三娇,回身就跑。
二女去势甚速,眨眼走的的踪影不见。
恐怖的天女庙外,荒凉的郊野,只余下了林寒青一个人。
他缓缓站起身来,长长吁一口气,举手拂拭一下头上的冷汗,望着那被夜风吹的不住幌动的庙门,心中泛上来好奇的冲动。暗道:那几个玄衣少女的武功力如何?不去管它,但那小翠的武功,实不在我之下。何以,都这般轻而易举的为人所伤,难道这山界上真的有鬼不成。
想到鬼字,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林寒青心中的惊怕、畏惧、并不在三娇、四娇之下,他却被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掩去。
他探手入怀,摸出了参商剑,举步向前行去。
正待进入庙门,心中突然一动,她们都是从门里进去,我何不换个方向。
心念一转,绕到西南角上,暗中提聚真气,飞身一跃,落在瓦面之上,探首向下瞧去。
这座庙的规模不大,方圆不过三四丈。
星光下,只见大殿前面的天井院中,横卧着三个人。
两个身着玄装的少女,仰面而卧,小翠却伏卧在两人身侧,宝剑跌落在三尺以外,想是当她伏下身子,查看二女伤势时,被人由身后施表,一击而中。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三人被袭的地方,都在那小小的天井院中,我伏在屋面之上查看,不下去,除非他由外面绕到我身后,非要和我照面不可。
尽管他好奇之心十分强烈,也无法完全掩去心中的恐惊之感,冷汗淋漓,从头上直滴下来,不断飞落下天井院中。
大约过去了一顿饭工夫,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细小的声音,道:“你认为你伏在那屋面之上,我就瞧不到你了么,瞧瞧你身后,是什么人?”
那声音虽然细小,但却直钻入耳际之中,林寒青闻声回望,只见四外空寂,那有人影。
就这一瞬工夫,突觉身侧一股强力袭来,惊得全身疾向一侧滚去。
身子刚刚滚离瓦面,突闻砰然一声大震,适才停身屋面上,瓦砾横飞,如是再晚片刻离开,心被那一击重伤不可。
林寒青凝目记去,只见黑影一闪,似是一双怪手,疾快提收了回去。
就在这一怔神间,一条人影,疾飞而至,疾由林寒青身侧掠过,顺手一把,抓起了林寒青。一个飞跃,越过屋面而去,落到了庙外草地上。
紧接着两个飞跃,人已到七八丈外。
这人的动作、身法.快速到了极点.而且手抓处又是林寒青上的要穴,林寒青全身难以转动,无法看到那人一眼。
只见她一身劲装,黑帕包头,身上插着一支宝剑。正是梅花主人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面带微笑,缓缓说道:“林兄无恙么?”
林寒青道:“还好。”
西门玉霜道:“适才妾身仓促发掌,推开林兄,只怕失手上到了你。”
林寒青道:“幸好没有伤到,多承姑娘相救,在下还未拜谢救命之恩。”
西门玉霜道:“不用谢了。”
林寒青道:“姑娘还有三位属下,陷落在那天井院中,可要救她们出来么?”
西门玉霜道:“自然要救。不过。要等天亮之后再说。”
林寒青道:“姑娘可看清了那击在瓦面上的一双怪手么?”
西门玉霜道:“那只是一双形似人手的暗器。”
林寒青奇道:“是暗器?”
西门玉霜道:“不错,飞抓之类的暗器,生面用细绳系着。练到火候,可以收发随心,那人的火候,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林寒青道:“姑娘遇了三娇、四娇么?”
西门玉霜道:“遇见了,如非见到她们,我岂能这般赶巧的找来此地。”
林寒青道:“你听她们说过了详细的经过之情?”
西门玉霜道:“听过了。”
林寒青道:“这就不对了。”
西门玉霜道:“那里不对?”
林寒青道:“在下隐在草丛之中,曾听三娇对小翠述说经过之情,大娇、二娇同时被击,三娇被人抓起摔了出来,如是那人用的飞抓之类的暗器,如何能有这等快速的手法,就算是他能使用两双飞抓,也不能把三桥抓起来,摔出室外?”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如若我判断不错,这天女庙中,决非一人。”
林寒青道:“如若是人,又有着如此高强的武功,为什么又要居于这天女庙一隅之地?”
西门玉霜仰脸望着天上的星辰,道:“这就是疑问了,现在,就想法子解开这个疑结。”
林寒青道:“姑娘可是准备要进入庙中去探个明白?”
西门玉霜道:“不错,但要等天亮之后再说。”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姑娘最好能找几个武功高强的属下一起进去。”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这个倒不劳阁下费心,贱妾自有道理。”
林寒青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在下这里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西门玉霜还了礼,道:“贱妾这里还礼了。”
林寒青道:“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别过。”转身大步而去。
西门玉霜道:“站住。”
林寒青回过头,道:“姑娘还有何见教?”
西门玉霜道:“这该是一桩很大的武林稳秘,你难道没有兴致揭穿这桩隐秘么?”
林寒青道:“如果姑娘不来,在下就算冒万死之险,也要带去瞧瞧。”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我来了,你就不管了?”
林寒青道:“姑娘武功、机智,在下难及万-,如何能够帮得上忙?”
西门玉霜笑道:“你不要太过自谦,其实你的武功,早该列名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了。”
林寒青道:“姑娘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要我如何帮忙,姑娘先请吩咐一声,在下自量一下。才能答应。”
西门玉霜道:“咱们两人一起进入天女庙中,破去这一件江湖上的隐密,不知林兄的意下如何?”
林寒青道:“只有咱们两个么?”
西门玉霜道:“难道还不够么?”
林寒青道:“好吧!在下追随姑娘,听凭差谴就是。”
西门玉霜道:“这话说的大客气了,叫贱妾如何敢当?”
林寒青抬起头来,一对眼神,不停的在西门玉霜的脸上打量。
西门玉霜忽现扭怩之态,说道:“瞧什么?难道我这等丑陋之貌,还值得你这般打量么?”
林寒青道:“你好像有点变了?”
西门工霜微微一笑。道:“那里变了?”
林寒青道:“变的客气。谦虚,不似过去那般冷傲自负。”
西门玉霜摇摇头,道:“那要看对什么人了,西门玉霜仍然是西门霜,冷傲依旧,目空四海,睥睨江湖,但对你林寒青,却是唯一的例外。”
林寒青岔开话题,说道:“姑娘有三位属下,陷落在天女庙中,如若等到天亮去救,只怕是……”
西门玉霜道:“不用怕,如若她们要死,那就早该死了,如是被人点了穴道,天亮去也是一样。”
林寒青道:“在下心中有些不明。”
西门玉霜道:“不明什么?”
林寒青道:“为什么一定要到天亮才去。”
西门玉霜点点头,道:“问的好,凭我们此刻的目力,就算晚上也是一样,如能适时的投进去几个火把,或可平敌暗我明之势,不过,我料断他们在这天女庙中,心中其他机关布置,庙中太过幽暗,一个失神,受人暗算,那就不如忍耐一二。等到天明了,另外我还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林寒青道:“什么想法?”
西门玉霜道:“我想那天女庙中人,可能长于夜战,不习惯白昼对敌。”
林寒青想了一阵,道:“也许姑娘料断不错。”
西门玉霜笑道:“李中慧设下了十路埋伏,想把我一举杀死,但她却做梦也想不到我西门玉霜今宵陪着她心上情郎,在这荒凉萧索之处,促膝谈心,对坐达旦……”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接造:“不过,咱们今宵这般长夜时坐却是在研究谋略,李中慧如若是得知内情,决不见怪于你。”
林寒青道:“在下只能听命行事。”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别说的这般可怜,男子汉该有丈夫气概。”
她抬起头来望望天色,挥袖排扶一下草上积尘,当下坐下去,接道:“此刻时间还早,咱们先私后公。讲一些风月情怀,再研究拒敌之策不迟。”
林寒青道:“运筹帷幄,在下不如姑娘甚多,风水月事在下也一窃不通,倒叫姑娘失望了。”
西门玉霜伸出五掌,拍着草地说:“漫堤长夜,难道你要站到天亮不成,坐下来再谈如何。”
林寒青缓缓坐下去,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他心知不论武功智谋、口才都难和西门玉霜比拟,最好不开口为妙。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林兄,妾身想请问了事,不知林兄能否相告。”
林寒青睁开双目,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关于那白惜香……”
听得白惜香三个字,林寒青不由得精神一振,道:“白惜香怎么样?”
西门玉霜一对清澈的秀目,盯注在林寒青的脸上,嘴角泛现出娇媚的笑容,道:“长夜漫漫,距天明还在两个更次,咱们谈话时间还多,林兄不用太紧张了。”
林寒青只觉脸上一热,讪讪一笑,却不知如何接口。
西门玉霜道:“我一向说话尖刻成习,林兄不要见怪才好。”
林寒青道:“姑娘言重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白姑娘已作古人,林兄今后作何打算?”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值;“打算二字,倒谈不上,在下想到那白姑娘坟前莫拜一番,然后……”
西门玉霜接道:“然后怎么样?”
林寒青道:“然后回归故居,从此摆脱江湖是非。”
西门玉霜道:“林兄,准备那一天去奠拜白姑娘的坟墓?”
林寒青道:“在下打算在重九之后,”
西门玉霜道:“林兄一个人么?”
林寒青道:“不错。”
西门玉霜笑道:“万里独行,凭吊玉人,情意虽然是深原子隆重。但却未免太过凄凉,何况埋花居早已经面目全非,不复昔年旧貌.林兄一人,只怕也不易找到白姑娘灵墓,如不嫌弃,妾身奉陪一行如何?”
林寒青突然哈哈大笑道:“咱们说的太多了,也想的太长了。”
西门玉霜道:“什么太多了?”
林寒青道:“如是咱们明天进入那天女庙中,在下被杀了,谈了这样多的事。岂不是多余之言。”
西门玉霜道:“你为什么不肯信任我,若是把我换了白惜香。你是否会信心强些。”
林寒青道:“白惜否已作古人,咱们不用谈她了。”说罢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武功难和姑娘相比,必得运气调息一阵,才能应付明日的险恶之局。”
西门玉霜道:“既是如此,贱妾也不打扰你了。”
林寒青不再说话。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他这些时日中奔走劳碌,一直未得好好休息,这一座息入定,直到天光大亮才醒了过来。
睁眼望去,只见西门玉霜卓然而立,望着那座天女庙呆呆出神。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道:“姑娘早醒了。”
西门玉霜回眸一笑,道:“嗯!这座庙有些奇怪。”
林寒青仔细看去,只见庙门大开,一眼间,可以看到大殿神像,香烟飘渺,显然是有人烧过早香。
除此之外,谁也瞧不出有何奇怪之处。
当下轻轻咳了声,说道:“姑娘可是说那大殿飘渺的香烟?”
西门玉霜道:“那不过是怪异之一,你瞧那神像是否有些奇怪?”
林寒青暗道:“该死。我早该留心瞧瞧神像才是,怎的老是输她一着。”
仔细看去,只见正中,座高大的神像,修筑的金碧辉煌,和这破落的天女庙,似乎有些不配。
那是座身披彩衣的女神。一手执花、一手平放胸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林寒青瞧了半天,除了那座仙女神像.似是新塑之外,再也瞧不出可疑之处。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你瞧出可疑的地方么?”
林寒青道:“那仙女彩身,金碧辉煌,和这破地的庙宇有些不衬。”
西门玉霜道:“还有么?”
林寒青道:“还有在下就瞧不出来了。”
西门玉霜道:“那双平入胸前的手。”
林寒青道:“那双手怎么着?”
西门玉霜道:“很像是睡眠夜击向屋间的怪手。”
林寒青道:“你是说那彩衣仙女神像是活的么?”
西门玉霜道:“贱妾不信她是活的,但那双手可以取下来当作兵刃使用,咱们进庙时,要特别留心那座仙女像。”
林寒青道:“多谢姑娘指教。”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你要准备了,咱们就要进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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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青道:“好!在下走在前面,姑娘随后跟进,也好随时出手救应。”
西门玉霜笑道:“咱们并肩而进,如何?”
林寒青道:“好!就依姑娘之见。”
西门玉霜笑道:“对啊!咱们是平坐平行,假如妾身说话有什么不对之和,你尽管反对就是。”
林寒青道:“姑娘也不用客气了。”
举步向前行去。
西门玉霜快行两步,走在林寒青的右侧,接道:“走路有规矩,男左女右。”
林寒青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这时,两人已然行近庙门,西门玉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一般,一拉林寒青的衣袖,停了下来,说道:“贱妾给你的药物,林兄怎未施用?”
林寒青道:“在下已然习惯了这等丑怪之容,颇有不忍洗去之感。”
心中却是暗自急道:“快要进庙了,你还讲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西门玉霜脸色突然一整,长长吸一口气,道:“小心了,贱妾为林兄开道。”一提气,身子陡然飞起,落入门内的天进院中。
林寒青想到昨夜见中暗袭的险恶处境,那里敢丝毫大意,暗中运劝戒备,缓步向前行去。
进得庙门,目光立时转向小翠等倒卧之处望去。
只见一片空地,那里还有三人的影子,不禁啊了一声,道:“三人昨夜明明倒卧此地,怎的忽然不见了?”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哼!被他们藏起来了。”
突然转过身子,双目直逼那彩衣仙女像之上,接道:“如若你们伤了我的属下,我把这座天女庙拆一个片瓦不存。”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仙女像乃泥塑木雕之物,你问她。她也不能说话啊!”
付思之间,忽见那执花仙女的右手,手中鲜花,无风自动。
西门玉霜拉一拉林寒青,低声说道:“小心了。”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
林寒青茫然的说道:“什么事?”西门玉霜道:“他们可能借那鲜花摇动,暗中放毒。”
林寒青暗暗赞道:“这西门玉霜果然是警觉奇高,人所难及。”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林兄,身上带有暗器么?”
林寒青摇摇头道:“在下素来不用暗器。”
西门玉霜突然回手一指,击在壁上,红砖砌成的墙壁,突然粉碎一块。
她虽是回手击壁,但两道目光却上直盯注在那彩衣仙女像之上。
只见她随手取出了一块碎砖,突然一振玉腕,直向那仙女像击了过去。
只听砰然一声,正击在那仙女像握花的右手之上,有如击在些铁之上一般,一片砖块撞成碎粉而落。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好坚率的神像,不知是何物雕成?”
西门玉霜道:“钢铁所铸。”
语声微微一顿,道:“林兄,请紧随在我的身后,谨防身后暗器。”举步直对那神像行去。
林寒青心知自己武功,难和西门玉霜相比,看她小心翼翼之状,立时一撩衣襟,取出了参商宝剑,握在手中,紧随西门玉霜身后,向前行去。
那知事情又出了两人的意料之外,一直行到那神像之前,竟是未遇到任何阻力。
凝目望去,只见那神像之前的香炉之中,残香还余下半寸左右,仍然在继续燃烧。
西门玉霜目光一转,只风这大殿两侧,各有一个小门,紧紧的关闭着。
除了那两个紧闭的林门之外,大殿中的景物一目了然,再无可资容人藏身之处。
林寒青道:“姑娘,咱们可要播开大殿两侧的木门瞧瞧?”
西门玉霜道:“不用慌,先对付了这彩衣神像再说。暗中一提真气,举起右掌,说道:“林兄小心中毒。”
右手一挥,疾向那神像拍去。
一股强猛的力道,直向那神像撞了过去。她内功惊人,这一击,力道何止千斤,只见那彩衣神像应手而倒.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西门玉霜掌势拍出后,拉起林寒青向后倒退数尺,以备应变。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尘土消落。
凝目望去,只见大殿景物依旧,除了那高大的神像倒卧在地上之外,别无异征。
西门玉霜一颦柳眉儿,道:“奇怪呀!”
林寒青道:“奇怪什么呀。”
西门玉霜道:“这彩衣女神分明是机关的枢纽,既被击倒,也该有些反应才是?”
林寒青道:“也许这神像只是他们用来惑人耳目之用。”
林寒青心中暗道:见微知著,这西门玉霜之能,果非常人能及了。
当下说道:“咱们此刻应该如何?”
西门玉霜道:“先等片刻,如无变化,再作主意。”林寒青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暗忖道:“这我不佩服。”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数十年来,从无人敢在天女庙中,这般撒野,尔等竟敢袭倒天女神像,需知报应就在眼前了。”
西门玉霜锐利的目光,四下流顾,但却一言不发。
林寒青听那声音,似是就在那神坛之后,当下低声说道:“姑娘替我掠阵,我到神坛之后瞧瞧。”
举步向前行去。
西门玉霜道:“不可造次。”
林寒青停下脚步.“道:“难道咱就这样和他对峙下去不成?”
西门玉霜道:“他在神坛之后,设下埋伏,想故意引诱咱们入伏,此等雕虫小技,也要卖弄,岂不可笑极了么?”
林寒青一皱眉头,退回原处。
只听那冰冷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老夫如不现身,谅你们也无法找到才老夫。”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一个大男人家,鬼鬼祟祟的躲到天女庙中,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沉寂延续了一刻工夫,竟不闻有人答言。
西门玉霜一扬秀眉儿,接道:“你以为我们擦在庙中搜寻你么?除非你现出身来,咱们凭籍武功打个胜负出来……”
西门玉霜继续说道:“如想袭这庙中埋,暗施算计,那是白费心机了,我已传今属下,运集于把干柴,堆积于这天女庙中,烧上你三天三夜,纵然烧不死你,也将你活活烤死。”
只听一冰冷的女子声音接道:“你如果想在武功上一分高下,今夜三更再来,我等准时候驾。”
林寒青道:“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动手,难道你们见不得天日么?”
那冰冷的女子声音道:“老身等亲不喜爱白日。”
林寒青道:“在下却是不喜黑夜。”
那冰冷的女子声音道:“你这丑八怪模样,还不如夜晚出来好些。”
西门玉霜哧的一笑,接道:“对敌决胜,各凭开功才智,丑与不丑,打什么紧?”
林寒青目光转动,四下搜寻,心中暗暗忖道:“她既是能说出我形貌丑怪,那是足让她已经瞧到找了,她既然能瞧到。我如若留心一些,自然是也可以瞧到她了。耳际问突然响起了西门玉霜细微的声音,道:“林兄,情形有此不对。这殿中狭小,极易放毒,咱们不能在此久停。早些退出去吧!林兄先请,贱妾断后。”
林寒青对她才谋、武功,早生敬佩,知她必有所见,才施“传音入密‘之术,暗中传警,心中暗道:这西门玉霜武功那般商强.做事仍然是如此谨慎小心、骄狂中细密入微。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疾向庙外奔上。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西门玉霜也随着飞跃而起,穿出庙外。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两扇大开的庙门,突然关了起来。林寒青道:“好快的身法。”
西门玉霜却冷笑一声,道:“他们在停身之处,装有控制这庙门关。”
林寒青只觉脸一热,道:“姑娘高见。”
心中暗自责道:“我怎么想不到这一层呢?”
西门玉霜抬起头来,望望天色,突然一拉林寒青,悄然向庙后绕去。
庙后就是大殿的后背,一目了然。
林寒青低声问道:“姑娘瞧什么?”
西门玉霜道:“我要瞧瞧他们的藏身之处。”
林寒青心中忖道:奇怪呀!他们明明在庙内大殿之中,到庙后瞧什么呢?”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林兄,你可曾听出他们说话的声音吗。”
林寒青道:“听到了。”
西门玉霜道:“有何感党。”
林寒青道:“男女各居一方,似是不在一起。”
西门玉霜道:“除此之外呢?”
林寒青道:“在下就听不出来了。”
西门玉霜笑道:“你可注意到他们的声音,经常是游动不定么?”
林寒青略一付思,道:“不错。”
西门玉霜道:“贱妾到庙后来,就是估计一下,他们大殿中是否造有夹壁。”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我怎么竟未想到此处。”
只听的西门玉霜说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座天女庙,经过他们改装,叫人想不通的是这些人,既是具有此等身手武功,何以会选中这座天女庙,作为栖身之地?”
林寒青新中一动,暗道:“不错啊,一个人有着很高强的武功,为什么会居住于这一座荒凉的天女庙中,而且住在那暗无天日的夹壁之中,这情形确属可疑。”
但见西门玉霜仰脸望着天上的一片白云,柳眉微耸,显是正在权利力推索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一个身负有高强武功之人,偏偏会住这弹丸之地的天女庙中?林寒青也正全心全意的推想。
沉默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西门玉霜突然自言自语的说道:“定是如此了。”
目光转到林寒青的脸上,道:“林兄,可曾想到了么?”
林寒青道:“想到什么?”
西门玉霜道:“那些人何以居此?”
林寒青摇摇头,道:“这个,兄弟还未想起。”
西门玉霜道:“他们阴居于这天女庙中,那是显然有着逃世之心,可是天下尽多名山胜水,为何偏要住在这地方?”
林寒青道:“不错啊。”
西门玉霜笑道:“这要从两面推想了,一种是他们志愿居此,心有所图,另一种则是被人囚禁于此,不得不尔。”
林寒青道:“嗯!姑娘看他们哪样居多?”
西门玉霜道:“前者居多。”
林寒青道:“何以见得?”
第十八章
西门玉霜那一对明亮的秋波,盯住在林寒青的脸上,笑道:“嗯!你的进步很大了,日后统率武林,身任盟主。看来不是什么难事。”
林寒情奇道:“你说的什么?”
西门玉霜道:“我说你日后担当武林盟主。”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姑娘又何苦取笑在下。”
西门玉霜脸色一整,道:“我说的是千真万确,谁和你开玩笑。”
她笑时娇媚横生,动人怜爱,但脸色一整,却又是凛凛神威,莫可侵犯。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暂时别谈旁的事了,揭穿这庙中之秘,救出你三属下要紧。”
西门玉霜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唉!我又发了脾气是么?”
林寒青淡淡一笑,道:“不要紧。”
西门玉霜道:“我一向对属下太过严苦,这种态度,已经成了习惯,不知不觉就摆出了脸色,你不见怪才好。”
林寒青道:“姑娘言重了。”
突然放步向那左侧紧闭木门前面行去。
但觉微风临然,西门玉霜已抢到了他的前面,玉臂一伸,拉住了林寒青的去路,笑道:“不可造次。”
林寒青停了下来,心中暗暗忖道:“那神像既非机关,难道咱们坐而待敌现踪么?”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林兄,你可曾想到了一件事么?”
林寒青洗中暗道:“好啊!此时何时,此景何景,你不管大敌当前,属下生死,尽谈些不相干的事情。”
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咱们遇上了一个心机深沉,武功绝伦的强敌。”
林寒青道:“姑娘可是说这天女庙中的主人?”
西门玉霜道:“不错,这人可能是我西门玉霜出道以来所遇最强的一个敌手。”
林寒青心中大不服气的说道:“怎么,难道他还能强过白惜香么?”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白惜香智谋胜我十倍。只可惜不会武功,如若包括了才智、武功。今日,咱们所遇的敌手。该是最强的敌手之一。”
林寒青道:“姑娘查看布置,可以猜测出他的才智,但你又如何知道他武功高强吗。”
西门玉霜道:“只瞧他昨夜对你出手的一击,那快速的手法,快非常人能够办到。”
林寒青叹道:“姑娘说的不错,这等浅而易见之事,在下就想不明白。”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一个人的聪明才智,不会相差很多,只要稍为留心一些,就行了。”
西门玉霜道:“如是他们被囚于此,那是苦不堪言,早已磨练的没有火气了,也不会凶霸霸的,不许外人擅入这天女庙中一步,”
林寒青道:“如是他们被囚于此是日甚久,也难免变的暴虐冷酷,对人间充满仇恨。”
西门玉霜笑道:“你进步不少。”
林寒青讪讪一笑,道:“在下只不过这么推想罢了。”
西门玉霜道:“不论他们是那种原因,但却有着不离开此地的苦衷。”
林寒青道:“姑娘之意,可是想由得他们去了?”
西门玉霜摇摇头,道:“如是他们不犯我,我固然不去招惹他们,但他们既然相犯到我,要是不还以颜色,那也未免被他们轻视了。何况我几位属下还被他们囚藏于斯,岂能不救?”
林寒青道:“如今敌情已然有了眉目,但不知姑娘要如何着手?”
西门玉霜道:“迫他们出战。”
林寒青道:“敌人深藏于石壁之中,也许天女殿中另有密室,如们能迫他们出战?”
西门玉霜道:“前面火烧,后殿水攻,我不信他们不出来。”
林寒青道:“这办法很好。”
心中却暗道:“此处既无水源,又只有咱们两个人,火烧水功,说来容易。事实上只怕是办不到吧?”
西门玉霜默运内力,举手一掌,击在石壁之上,高声说道:“果然这壁中空,咱们只要挖一个洞,放水进去,就可迫他们现出身来。”
林寒青道:“在下手中宝剑,十分锋利,破此壁砖有如摧枯拉朽。”
西门玉霜轻轻一拉林寒青的衣袖,一长身飞上大殿。
林寒青已拔出了参商剑,准备挖壁,眼看西门玉霜飞登屋面,才是她是在施用诈语。
抬头望去,只见那大殿屋掾距离地面至少有三丈左右,估计自己轻功,一跃之间,决难飞登。心中大是犹豫。
但见西门玉霜蹲在屋面上,不住向他招手,眉目间,满是焦急之色。
林寒青一咬牙,用出全力。直向屋面之上飞去。
那知将要接近屋面时突感真力不继,直向下面沉落。
这当儿,西门玉霜突然伸出一双手来,一把抓住了林寒青的左手轻轻一带,拖上屋面。
西门玉霜举手按着樱唇,不让林寒青说话,人却缓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提气凝神,随在西门玉霜身后,小心翼翼的抽前移动。
他生恐举步落脚之间,发出声息,惊动了夹壁中的强敌。
只见西门玉霜行至屋脊之处,突然停下身子,隐在屋脊之后,向下探看。
林寒青依样伏在屋脊上,向下瞧去。
过了片刻工夫,两扇木门,忽的呀然大开。
林寒青隐身之处,正好可以瞧见木门,果然未见有人开那两扇门,心中暗道:“又被那西门玉霜猜对了,这木门果是另有机关操纵。”
转眼望去,只见西门玉霜聚精会神的向下瞧着,若有所见一般,暗自奇道:“难道真的又被她瞧出什么可疑之事?”
心念转动,瞥见人影一闪,一个长发披垂,直达腰际,身着蓝色衣服的人,缓缓走向大门。
林寒青心中一动,正待招呼西门玉霜,耳际已响起了西门玉霜的声音,道:“不要声张。”
只见那长发蓝衣人,出了庙门,东张西望的瞧了一阵,才转过身子,随手掩上大门。
这时,那长发蓝衣人和林寒青对了面,凝目望去,不禁一呆,几乎失声而叫。
原来那长发蓝衣人生的奇丑无比,一张脸有如被鸟儿啄破一般,满脸不平的红色疤痕。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人是男、是女,也看不清除,难道他当真在这天女庙中住了几十年不成。
付思之间,突然那长发人目光一抬,直向林寒青藏身处投注过来,冷冷喝道:“你们藏在殿脊之后,难道老夫就瞧不出来么?”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这人的目光,当真是锐利的很,一时间倒不知是否应该答复于他。
正自为难间,突闻西门玉霜应道:“不错。”
一翻身,有屋面上疾飞而起,直落庙内天进院中。
林寒青摸摸怀中的参商剑,紧随西门玉霜飘身而下。
只听那长发人枭鸣一般的连声怪叫,道:“可就是你们两位向老夫挑战么?”
林寒青目光一转,只见西门玉霜原本十分美艳脸儿,此刻却变成了一片血红。
不知何时,她已戴上了人皮面具。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还有一位,怎么不肯露面,难道是丑得见不得人么?”
林寒青想到适才他们隐身在夹壁中时,骂自己生的丑怪,想不到这人的丑,恐怕尤过自己,忍不住微微一笑。
只听那长发人怒声喝道:“她虽然年纪老些,白发萧萧,但也将使天下美女失色。”
西门玉霜笑道:“你叫她出来瞧瞧,我才能相信。”
长发人两道冷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阵,道:“你们两个人,生的也不比老夫好看,叫她出来,你们瞧瞧也不识。”
声音微微一顿,叫道:“老伴儿,你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林寒青心中暗道:原来是一对老夫妻住在此地,此人年纪如此之大了,还对老妻赞不绝口,夫妻之情,可算是十分深厚了。
但闻佩环叮噹,大殿后,缓步走出一个艳装丽人。
林寒青转眼望去,只见那女人发挽宫髻,满头翠珠,一袭彩衣,闪闪生光,也不知是何等质料所做,但彩衣、翠珠,却无法掩饰去那无情岁月刻下的痕迹,只见她眉眼角间,皱纹隐现。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这身彩衣,倒是无价之宝,那满头翠珠也值上数十万金……”
要知那西门玉霜已用了易容药物,掩去那天姿国色,是以看不出她的美艳。
那长发老人接道:“彩衣、翠珠,衬托着她的美艳容色,足可和那天女神像相映成辉。”
西门玉霜笑道:“如若她再年轻三十年,倒也算得有几分姿色。”
这几句话,说得刻薄尖酸,只听得那长发老人和彩衣艳人,一齐变了脸色。
但闻那彩衣女子怒喝道:“你这女娃儿,难道长得比老身好看么?”
西门玉霜望着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她自称老身,那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那彩衣女子大怒道:“不识抬举的女娃儿,今日非得让你点苦头尝尝。”
一伸手,抓了过去。
西门玉霜轻轻一闪,避了开去。
那彩衣妇人一抓落空,陡然停了下来,不再向前逼进。
西门玉霜是何等人物,看她盛怒之下,一击之后,竟然肯停手。不禁心中动了怀疑。
留心看去,只见那彩衣女人双腿之上,各有一条细小的白线,直通壁中,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女子是被人囚禁于此,这长发人夫妻情深,特地赶来这荒凉的天女庙陪她,而且一陪很多年,在此悠长岁月中,不知他何以竟不肯设法救她,其行虽愚,其情可悯了。
但闻那长发人说道:“夫人不要生气,请回室中休息,我把这两个小子抓住,给你发落就是。”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就凭你那点能耐吗?”
长发人怒喝一声,陡然伸手,抓了过去。
西门玉霜觉出他指风强烈,手未近身,暗劲已经逼上身来,知他指上练有特殊武功,倒也不敢轻视,娇躯微闪,避开正锋,右腕一翻,拍向那长发人右腕之上。
长发人右手一挫收回,左手却疾快的拍出了一掌,直击过去。
西门玉霜暗提真气,左手推出,硬接一掌。
双掌接实,两人各自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那长发人呆了一呆,道:“好雄浑的内力,可敢再接老夫一掌。”
呼的一招“飞钹撞钟”直击过去。
西门玉霜屈指一弹,一缕指风,袭向那长发人的脉门。
长发人似是已知道遇上了劲敌,疾退两步,避开一击,双目中神光暴射,盯注在西门玉霜脸上打量了一阵,冷冷说道:“这弹指神功,绝传江湖已久,你从哪里学得?”
西门玉霜见他一开口便说出了武功的来路,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他能认出这“弹指神功”,自非平庸之辈,看来今日一战,定将是激烈绝伦的一搏,如若能把此人降服,收归己用,倒是一个大大有用的帮手。
念转意定,当下说道:“你能瞧出‘弹指神功’,足见高明,那就该知难而退才是。”
长发人怒道:“弹指神功虽是武林绝传奇技,但老夫却是不怕。”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是想自寻死路了。”
她心有所图,希望激怒于他,使他全力出手,好以武功折服于他,收为己用。
长发人怒道:“好托大的口气!”
双掌连环劈出,眨眼攻出八招。
这八招一气呵成,速度之快,直使人目不暇接。
林寒青暗暗叹道:好快的掌法。
西门玉霜身躯疾转,让开八掌,竟是一招末还,口中却冷冷说道:“你服了吗?”
长发人道:“七斗幻星步,是南海妙音庵上的绝门奇学,那也难瞒过老夫双目。”
西门玉霜一耸柳眉,暗道;此人见识之广,武林中倒是少有。
当下接道:“如是我的看法不错,你用的该是擎天十八掌。”
长发人道:“不错,想不到你能瞧出老夫的掌法。”
西门玉霜道:“不要夸口.七斗幻星步,比起那擎天十八掌孰易孰难?”
长发人突然仰脸大笑,道:“两种大不相同的武学,如何能够拿来相比?”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些年来,老夫一直未曾遇上过一个可和老夫匹敌的高手,今日遇上你这女娃儿,或可和老夫一战。”
西门玉霜道:“你是必败无疑!”
长发人道:“那倒未必。”
西门玉霜道:“你可敢和我赌个东道?”
长发人道:“如何一个赌法?”
西门玉霜道:“我如败在你手中,终身为你们两人之婢,听候差谴,你如败了呢?”
长发人道:“老夫……”
突然转过脸去,望着彩衣妇人,往口不言。
只见那彩衣妇人轻启樱唇,缓缓说道:“输了咱们就搬离天女庙,把此地让给她就是。”
那长发人道:“好!就依夫人之见。”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千金赌一文,两位的赌注未免是下的太轻了吧?”
长发人道:“如依你之意呢?”
西门玉霜道:“公平的赌法是,我与两位作婢,两位亦该给我为奴才是。”
长发人又回头望着那彩衣妇人,道:“咱们赌是不赌?”
彩农妇人道:“你可有把握胜得了她?”
长发人道:“自是能胜她。”
彩农妇人道:“好!那咱们就收个女婢吧!”
西门玉霜听他们两人对答之言,忍不住微微一笑,回头对林寒青道:“我如收了这两个武功高强的老奴,武林霸业,或可提前一些时日。”
长发人突然欺身而上,呼的劈出一掌,击向西门玉霜左肩,口中大声喝道:“老夫要试试你七斗幻星步和弹指神功两种武林奇学,能否胜得老夫的擎天十八掌。”
就这一阵说话的工夫,已连续劈出了八掌。
西门玉霜施出七斗幻星步的身法,右手屈指连弹,缕缕指风袭向那长发人的腕脉要穴。
那长发人一直反复施用擎天十八掌,西门玉霜却专用弹指神功,两人都是心高性傲之人,不肯施用别种武功对敌。
林寒青看看两人攻拒之间,各具威势,虽是局限于两种武功,但变化却是各擅其妙。
那长发人的擎天十八掌,虽只有一十八个招式,但用来却是变化万千,看上去,招招都似未曾用过。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只看得林寒青全神贯注,目不暇接。
不大工夫,双方已拼搏百招,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那长发人双掌一紧,呼呼攻出三招,人却倒退两步,道:“住手!”
西门玉霜停下,退了两步;道:“什么事?”
长发人道:“咱们这等搏斗下去,只怕是难以打个胜负出来。”
西门玉霜道:“阁下之意呢?”
长发人道:“老夫不局限于擎天十八掌,你也不必限于七斗幻星步和弹指神功两种武学,咱们各尽所能,痛痛快快打上一阵,唉!老夫已有数十年来这般畅快淋漓的和人动过手了。”
西门玉霜道:“就依阁下之意。”
长发人哈哈一笑,道:“痛快!痛快!想不到你一个女娃娃儿家,竟有如此豪气。”
突然大吼一声,击出一拳。
西门玉霜右手一挥,并起食、中二指点向那长发人的脉门。
长发人一挫腕,收回拳势,大喝一声,左拳又劈了出来。
他每出一拳,必将大喝一声,刚猛的拳风,挟带着一片呼啸之声,震飘起旁侧观战人的衣袂。
林寒青暗暗村道:这老人发出拳风,如此猛恶,武林中极是少见,纵然是有着深厚的内功,只怕也难以支撑多久。
西门玉霜似是不愿和这老人硬拼掌力,双手施展出突穴斩脉的手法,迫得那长发人拳势常在半途中收回。
这是一场巧和力的恶斗。西门玉霜那疾快的指法,和长发人猛恶无论的拳势,加上那不绝于耳的厉喝,构成了一副激烈绝伦。生死一发的险恶画面。
看那长发人拳势的凶恶,只要西门玉霜中了一拳,决难有活命之望,但她那变化莫测的指法,总是能及时面至的封开那长发人的凌厉拳势。
片刻之间,那长发人已然劈出了一百余拳,西门玉霜封档开了一百余拳。
但闻他吼声念来愈响,拳风也愈来愈见强猛,似是他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力。
双方又恶斗二十招后,西门玉霜突然娇叱一声,道:“小心了。”
指法陡变,右掌左指,展开反击。
她快速的指风,逼开那长发人的拳势之后,右手立刻趁势拍出了一掌。
她拳势并不见如何凌厉,也不闻有强烈的掌风,但却迫得长发人步步后退。
旁侧观战的林寒青只看得暗暗赞道:这西门玉霜确有过人的武功,如若今宵真被她收服了这一对来历不明、武功奇高的夫妇,有如锰虎添翼,武林中又多了个煞星。
付思之间,突闻那彩衣妇人说道:“喂!丑小子,你可敢和老身动手吗?”
林寒青抬头望了那彩农妇人一眼,道:“你可是要向在下挑战么?”
彩农妇人道:“这天女庙大殿之中,只有四个人,两个已在动手,我不是向你挑战,难道我向自己挑战不成?”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男的武功高强,这妇人想也不会很差,但我林寒青如若不应一个妇道人家的挑战,那可是大伤颜面,今宵纵然战死这天女庙。也不能对她示弱!”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咱们比什么?”
彩农妇人略一沉思,道:“拳掌兵刃,任凭你选择一样。”
林寒青道:“兵刃太过凶蛮,咱们比试拳掌上的功夫如何?”
彩农妇人道:“好!咱们也来赌个东道如何?”
林寒青心中暗道:要糟,我如何能够和她赌呢?她只要有长发人一半的工夫,我就无能胜她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不自主地道:“赌什么?”
彩农妇人笑道:“咱们另定赌注,太过麻烦,不如来个连环赌约如何?”
林寒青道:“何谓连环赌约?”
彩衣妇人道:“咱们打赌,就以他们两人胜败作注,如是他输了,我也输了,我们两人齐败,那自是败的心服口服。”
彩农妇人目光一掠西门玉霜和那长发人搏斗的形势,接道:“那女娃儿败了,你也输在老身手中,自然你们输了。两人一对落败,为奴为婢,都该是心甘情愿。”
林寒青道:“如是咱们各输一仗呢?”
彩衣妇人道:“我如胜了你,但我那当家的却败在了那女娃儿手中,赌约作废,如再要赌,那就重行订过。”
林寒青摇摇头,道:“不行,咱们赌,归咱们赌,不用拉上别人。”
心中没有胜那彩农妇人的把握,不敢随口答允。
彩衣妇人冷笑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一点豪壮之气。”
原来,她已瞧出长发人和那西门玉霜长斗下去,长发人败多胜少,才想到林寒青的头上,想订下后约以解前约之危。
林寒青吃她激得剑眉耸立,道:“夫人,你可是觉着在下很怕你?”
彩农妇人笑道:“你应该伯些才是。”
林寒青怒声喝道:“胡说!”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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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农妇人挥手挡开一击,道:“要赌吗?”
林寒青道:“咱们各凭武功以决生死,优胜劣败,强存弱亡,什么也不用赌了。”
双拳连环推出,呼呼又是两掌。
彩衣妇人娇躯连闪,避开两击,冷冷说道:“你如肯赌,那可是自找苦吃。”说话之中,挥手反击两招。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女人武功路数,只怕和那位发人相去不远,不能让她占主动。
心中念头打转,双手却连环劈击而出。
那彩农妇人林寒青迫得全力出手,和林寒青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片刻之间,双方也战了四五十回合。
那彩农妇人初交手时,不见有何过人之处,全采守势,林寒青一昧抢攻,先声夺人,但战到了四五十回合之后,那妇人突然展开了反击,拳掌齐出,一招强过一招。
林寒青被迫的全无反击之力,由主攻变成了防守。
又勉强支撑了十余回合,那彩衣妇人的招数,更见凌厉,林寒青不但无能还击,而且被迫得险象环生。
这当地,突然西门玉霜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林兄,后退三步和她动手,她双腿被绳索所系,你如退到她索绳边际之处,她就运转不灵,十成武功,要减去五成威力。”
林寒青暗暗忖道:“任何一件事,只要揭穿了,都是十分简单,我和她一齐进入这天女庙来,一齐看到了那彩农妇人身上系有绳索,我如何就想不到呢?”
心中忖思,人却依言向后退去。
那妇人似是已窥出林寒青的用心,辣手突施,右手疾快的劈出一掌,左手五指半屈半伸,疾向林寒青抓了过来。
林寒青石手一招“孔雀开屏”,封开了那彩衣妇人的掌势,脚下横跨半步,避开那妇人左手抓来之势。只见那彩衣妇人半屈的五指突然一伸,几缕指风电射而至,击在了林寒青的左臂上。
林寒青觉出左臂一麻,心知不妙,一提真气,疾快地向后退出五步。
那妇人双足被绳索所系,林寒青一退之势,早已逃出了她绳索长度之外,自是无法再行追袭。
就在林寒青左臂受伤之际,西门玉霜和那长发人也分出了胜负。
那长发人闷哼一声,咚咚咚一连向后退了三步,才站稳身子。
西门玉霜面容冷肃,举手排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阁下认输吗?”
长发人一张怪脸,变成赤红颜色,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夫是认输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其实咱们武功在伯仲之间,我只是侥幸胜你一招罢了。”
想把他收归己用,故而口气忽然一变,不让他恼差成怒,舍命再战。
那彩农妇人道:“你击伤了我那当家的,但我也伤了你那一口子,咱们扯平了。”
林寒青只觉臂上几处穴道隐隐作疼,口中怒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第十九章
彩衣妇人道:“老身哪里说错了?”
西门玉霜笑道:“我们不是夫妇。”
彩衣妇人道:“不是夫妇,那是一对情侣了?”
西门玉霜道:“也非情侣。”
彩衣妇人怒道:“既非夫妇、又非情侣,孤男寡女的走在一起,成什么话?”
林寒青冷冷接道:“这个用不着你管,我已事先说明,咱们比试武功的胜负,和他们比试无关。”
彩衣妇人道:“纵然无关,但也未分出生死啊!你过来,让老身杀了你,以应约言。”
长发人摆摆头,道:“算了吧!我这些年来,想求一战,一直未能如愿,这位姑娘武功比我高强,我败的心服。”
彩衣妇人道“怎么样?难道你当真要履行承诺,为她之奴吗?”
长发人道:“你们妇道人家,说话可以不算,但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既然败了,自是遵守约言。”
彩衣妇人叹道:“我知道,你是想离开这理,唉!你把我囚禁于此度过了数十年,我早已习惯这安静淡泊的生活,想不到,你却不安于这份孤寂的生活了。”
长发人急得举起手来,直搔头发,道:“谁说我不习惯,我是比武输给了人家,难道你要我撤赖不成?”
彩农妇人道:“你去为她作仆我又该如何呢?可是留我一人在此?”
长发人道:“自然要带你同行。”
彩衣妇人道:“武林之中,不乏英雄潇洒之人,我如见异思迁恋情移爱,那时,你可不能怪我。”
林寒青只听得呆了一呆,暗道:这女人说话如此率直,想是迫他不要离开了。
但见那长发人来回走动,面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担心的自是这等事情,唉!为此事困扰了我几十年大好青春,一直浪费于此。”
林寒青听得暗暗好笑,忖道:“好啊!原来,他怕她移情别恋,才把她囚禁于此,而且一囚数十年,他竟然也有耐心,留此陪了她数十年,此人之行为,虽然近乎疾愚。担这份认清热爱,倒也算得举世少见。
那长发人呐呐自语,不停的来回走动,显然,是对那彩衣女子提出的问题,无法解决,心神俱呈不安。
西门玉霜一直是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只见长发人突然停下脚步,道:“有了!有了!我倒想出一策,可以防止你移情他人。”
彩农妇人道:“什么办法?”
长发人忽又长叹一声,道:“这办法,好是好,只是你太苦了。”
彩衣妇人道:“不要紧,你说来听听。”
长发人道:“一个人的美丑,全凭一对眼睛去看,是吗?”
彩衣女子道:“是啦!你可是想挖去我的眼睛?”
长发人道:“正是此意,但我想到挖去你的双目时,你身受的痛苦,又觉着这办法不太好了。”
林寒青听得心中一动,这人也当真是心狠如刀,只为了怕她觉着自己难看,就要挖去她一对眼睛。
西门玉霜却坦神态悠闲的站在那儿左顾右盼,对两人对答之言,恍如不闻。
彩衣妇人说道:“好吧!我一直不是你的敌手,你如一定要挖去我的眼睛,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长发人道:“我虽然想挖去你的双目,但却又不愿你身受痛苦,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林寒青忍不住说道:“不论你想什么法子,使她瞎了双眼,都算让她成了残废,有何不同?”
长发人双目神光暴闪,凝住在林寒青的脸上,道:“关你什么事?”
林寒青暗暗忖道:“这人当真是不知好歹。”
西门玉霜回顾了林寒青一眼,低声说道:“这人最爱吃醋,你只要不和那女子说话,什么事都好商量了。”
只听那彩衣女子说道:“当家的,这么办吧!让我一个人留在天女庙中如何?”
长发人摇摇头,道:“不行,这样我更不放心了。”
西门玉霜突然接口说道:“你可是不让她瞧到别的男人,是吗?”
长发人道:“正是如此。”
西门玉霜道:“那也不用挖去双目,我有办法。”
长发人道:“姑娘有何良策?”
西门玉霜笑道:“我让她服用一种药物。从此对男人生出了厌恶之心,那就不会再生外心了。”
长发人一皱眉头,道:“那药物靠得住吗?”
西门玉霜道:“灵验无比。”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得事先说明。”
长发人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她服用了那药物之后,固然可对所有的男人,都生出厌恶之心,但对你也不例外。”
长发人急急说道:“那不要紧。”
西门玉霜道:“这就行了。”
长发人伸出手去,说道:“把那药物拿来给我瞧瞧。”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急什么?那药物我也不会带在身上。”
长发人道:“未试用之前,如何能知它灵验无比?”
林寒青只看得哑然失笑,暗道:古往今来,大概从未有过一个男人吃醋吃到这种程度。
长发人目光一转,瞥见林寒青嘴角间,带着笑意,忍不住怒道:
“你笑什么?”
林寒青望了那彩衣妇人一眼,道:“我瞧这位嫂夫人品貌端庄决不会做出对不住你老兄的事,挖目服药之论,未免是多虑了。”
长发人道:“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老夫乃过来之人,难道没有你清楚么?”
林寒青道:“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
长发人怒道:“胡说八道,老夫弃置名利,隐居此地是为了能使她安分守己,如是此刻不再管她,岂不是白耗了书十年的光阴,功亏一篑?”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被你囚禁于此,也是一般的白耗了数十年的光阴。”
但见那长发人满脸激忿之情,不便激怒于他,只好不再接口。
西门玉霜接道:“你们夫妇都已年近花甲,数十年日夕相对,纵然是铁石之心,亦将生出情义……”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好好的谈谈吧!三日之后,我再来接你们离开此地。”
长发人道:“好!老朽候驾三日,如是过了三日的限期,咱们赌约,就算作废。”
西门玉霜道:“如是你心中不服,三日后咱们再赌一次就是。”
长发人默默不语。
西门玉霜举手一挥,道:“昨宵被你们生擒的那三个女子,都是我的属下,你们要好好的看待她们,三日后,我来此之时,一并带走。”
也不让那老人接口,牵着林寒青大步而去。
林寒青口里不言,心中却是暗暗奇道;什么事,如此惶急,竟然连救回小翠等的片刻时光,也等不及?
西门玉霜牵着林寒青奔出天女庙,一口气行出了两三里路,突然一侧娇躯,依偎在林寒青的身上,道:“快扶我到一处僻静地方,我要好好的休息一阵才行。”
林寒青低首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目惺忪,倦态隐现,不禁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了?”
西门玉霜凄凉一笑,道:“你不是羡慕我武功高强,没有敌手吗?今天我就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劲敌。”
林寒青道:“你是说那长发老人。”
西门玉霜道:“不错,就是他!”
林寒育几乎半抱起她的娇躯,向前奔行,一面说道:“可是你明明胜了他啊!而已又胜的十分轻松。”
西门玉霜道:“如是我胜的勉强些,他也不答允追随于我了。”
林寒青道:“你受了伤?”
西门玉霜笑道:“是啊!而且伤得很重,你如还想替那白惜香报仇,现在,该是最好的时候了。此刻,就是比你武功再差一些,杀我西门玉霜也该是易如反掌。”
林寒青道:“可惜我林寒青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西门玉霜道:“也许你一生中只有这么个机会,如是错过了,岂不是终身遗恨。”
林寒青道:“此刻为止,我仍然不相信你杀了白惜香。”
西门玉霜笑道:“怎么?你可相信她还活在世上?”
林寒青道:“不错!我相信她没有死。”
西门玉霜道:“千真万确的事,我看着她气绝而逝,为什么要骗你?”
林寒青道:“如若你真的杀了她,我定要为她报仇。”
西门玉霜道:“何不此刻动手。”
林寒青接道:“不行,我要凭借武功胜了你,然后再杀你。”
西门玉霜道:“十年内你没有这种机会。”
谈话之间,行到了一座荣林旁边。林寒青扶着西门玉霜行入林中,替她选一处平坦的草坪,扶她坐下,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过十年再杀你也是一样。”
西门玉霜说道:“如是一生没有机会呢?”
林寒青道:“一定有,多则十年,少则五载,林某人定然可练成杀死你西门玉霜的武功。”
西门玉霜看他说话时神色坚毅,充满着自信,不禁微微一呆,道:“天下名师,有几人能够胜过我西门玉霜的?”
林寒青道:“在下自有学艺去处,不劳费心。”
西门玉霜:“能否告诉我你的去处?”
林寒青摇摇头,道:“恕难奉告。”
西门玉霜闭上眼睛运气凋息,不再多言。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西门玉霜才调息完毕,缓缓睁开眼睛,道:“什么时候了?”
林寒青道:“申初时光。”
西门玉霜道:“多谢你为我护法了。”
林寒青道:“你此刻如何?伤势痊愈了吗?”
西门玉霜道:“大部已好。”
林寒青道:“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告别了。”
西门玉霜霍然站起身子道:“你要到哪里去?”
林寒青道:“天下这等辽阔,何处不可安身?”
西门玉霜道:“你如想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和我西门玉霜合作,另一条是依附那李中慧,除此之外,决无法在武林别树一帜。”
林寒青道:“我不相信,除了两位,就别无可走之路?”转身大步行去。
西门玉霜道:“大势已成,岂是一二人力量轻易能够改变,只要你有心归来,西门玉霜当亲率属下,恭迎于十里之外。”
林寒青回过身来,抱拳说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了,只可借区区在下武不足助姑娘南征北讨,文不足助姑娘运筹帷幄。”
言罢,也不再等西门玉霜答话,放随奔行,去势如箭,眨眼间走得踪影不见。
西门玉霜望着林寒青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出林而去。
且说林寒青一口气奔出了十余里路,停下身子,回头不见西门玉霜追来,长长吁一口气,缓步向前行去。
一阵山风吹来,掠面微生凉意,屈指一算,已入八月。想到中秋之约,立时转身向武昌而去。
一路上晓行夜宿,这日,中午时分,到了武昌县城,正好是八月十四,距中秋还有一日。
这些流浪岁月,使他增加了不少江湖经验,先找一处饭馆,吃喝之后,才直奔黄鹤楼而去。
黄鹤楼临江屹立,楼下面酒馆林立,林寒青行入紧依黄鹤楼旁一家名叫“江南春”的酒馆,选择了一处僻静的座位坐下,拉低了头上毡帽,压在眉际。暗中,留神着出入黄鹤楼的人物。
他选的座位,虽然偏处一隅,但视界却很广阔。出入黄鹤楼人物,不论从哪个方向行去,既无法逃过他的双目。
他刚刚落坐不久,一个店小二急急的跑了过来,道:“客官,吃点什么?”
林寒青道:“配四样小菜,来一壶好酒。”
那小二应了一声,配了四样小菜,提了一壶好酒,送了上来。
林寒青志不在酒,倒了一杯,浅尝一口,立时放下,两目凝住出入黄鹤楼的行人。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得得的蹄奇四匹快马,疾驰而至,到了黄鹤楼已一齐翻身下马。
最后一人,接过马缰,牵着四匹健马,转身而去。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原来,这三人正是韩士公、李文扬和皇甫岚。
只见三人四下望了一阵,联袂入楼而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三人提前一天,赶来此地,足见对我林寒青的情意甚深,我既已到此,何不现身相见?
正待唤过店家,结算俩钱。瞥见一个身着蓝衫的少年,带着一个青衣小厮,直入江南春酒楼而来。
林寒青仔细瞧了来人一眼,慌忙别过头去,拉低毡帽,也不再回看一眼。
原来,青衣小厮正是于小龙,蓝衣人却是李中慧改扮而成。
李中慧四下瞧了一眼,缓步走到林寒青旁侧一张桌旁了坐下。道:“小龙,你那林师兄一定会来吗?”于小龙道:“我和他从小在一起,知道他的性格,只要皇甫岚未说谎言,他一定会依约而至。”
李中慧道:“唉!我因一时犹豫,得罪了他,只怕他对我记恨甚深。”
于小龙道:“不要紧,我那林师兄不是小心眼的人,你纵然得罪他,他也不会记恨于你。”
林寒责暗暗忖道:李中慧竟然疗治好于小龙的毒伤,依情依理我都应当面谢她才是。
只听李中挥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可知道,你师兄被西门玉霜毁了容吗?”
于小龙吃了一惊,道:“当真吗?”李中慧道:“看上去倒是不假。西门玉霜诡计多端,依我推想,只怕不是真的。”于小龙道:“但愿他是真的才好。”沉默了片刻,李中慧又叹息一声,接道:“你说,你那林师兄会不会今日提前赶来?”
于小龙道:“这个我就不敢说了,但他一定会来,决然不错。”
林寒青心中暗道:他们一直在谈论着我,却不知我就坐在他们的身侧。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移动凳子的声音。
似是有人在李中慧的桌子上坐了下去。林寒青不敢回头瞧看,也不知来的何人。
但闻一个低微的声音说道:“属下和李兄及韩老前辈,仔细地查看馆楼上酒客,未见林寒青。”
林寒青一听声音,立时辩出来人正是那皇甫岚。
但闻李中慧道:“今天才八月十四,也许他明天才会赶来。”
皇甫岚道:“盟主一向料事如神,自是不会错了。”
李中慧道:“此时此地,不用这般林呼我,唉!其实我李中慧并不贪权好名的人,要能把西门玉霜逼离中原,我就弃去这盟主的头衔。”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因那林寒青凝神倾听,故而倒是听得字字入耳。
但闻皇甫岚说道:“韩老前辈发觉了一艘可疑的渔舟,特命在下禀报盟……”盟字说了一半,陡然注口。
李中慧笑道:“你叫我李先生吧。”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渔舟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皇甫岚道:“那渔舟并无奇怪之处,可疑的是那舟上高挂的布招儿,写着几个字。”
李中慧道:“写的什么?”
皇甫岚道:“翻手掩中慧,笑语惊西门。”
李中慧道:“嗯!好大的口气!”
皇甫岚道:“韩老前辈发觉渔舟之后,愈想念觉可疑,特会属下来事告李先生。”
李中慧道:“当今之世,只有一人,可以挂出这等布招儿,那不但不能怪她,而且我还心服口服。”
皇甫岚道:“什么人能够夸下此等海口。”
李中慧道:“白惜香!”
林寒青心中暗道:不错,白惜香,难道她已魔功有成,重出江湖了吗?我得去看看才是。
只觉心中一阵激动,右手一动碰到桌上酒杯,满满一杯酒杯飞起,浅落了李中慧、于小龙一身。
李中慧抖抖身上蓝衫,望了林寒青一眼看他衣着破旧,似是赶车工人。也就未再言语,于小龙却是一腔怒火,横跨一步,行到林寒青身旁,一掌拍在木案上,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他落掌甚重,酒壶茶盘。齐齐震起,不少菜汁溅落在林寒青身上。
林寒青生恐李中慧和于小龙认出自己,粗着嗓子抱拳一偮,道:“对不住两位大爷。”身体一侧,匆匆出店而去。
他心慌意乱,忘了付钱,被酒馆伙计一把抓住,道:“你要白吃白喝,也该拿出点什么给我们瞧瞧再走。”
林寒青随手摸出一块银子,塞入那店伙计的手中,急急转身,狼狈而去。
店伙掂掂手中银子,足足可食用一桌上等酒席,还有余额可找,但人却不顾而去。
李中慧望了那店队手中的银块一眼,道:“这人有些可疑。”
皇甫岚霍然离座,道:“我去抓他回来。”急急奔出了江南春。
约有一盏热菜工夫,皇甫岚独自定了回来,道:“那人身法极快,我绕着这黄鹤楼转了一圈,未再见他的踪影。”
李中慧道:“此地游客如织,穿梭不绝,藏身极易。”语气微微一顿,道:“咱们行踪已泄,快去告诉他们要小心一些。”
皇甫岚应了一声,起身而去。
且说林寒青离开酒馆,匆匆奔问江边,趁人不注意时,跃上一只渔舟,藏了起来。
渔舟甚大,但却只有一位梳着双辫子的渔女,在舱中煮饭。
他藏在一堆渔网之后,眼看那皇南岚匆匆绕了一圈之后,重依原路而回。才缓缓站起身子,正待跃下渔舟,那舱中煮饭的少女,突然转过脸来,瞥见林寒青,不禁一愣,正待喝叫,林寒青已疾如飘风般跃入舱中,伸手堵住了那姑娘的樱口,道:“在下被人追踪,情非得已,躲上渔舟,还请原谅。”
说话之间,松开了按在那少女摆口上的右手。
那少女大约是久年生活在渔舟之上,胆子很大,上下打量了林寒青一眼,道:“你这身衣着、相貌,都不似江湖中人。”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大概是看到我飞跃入舱的快速身法,有所戒惧,我如不肯承认只怕将弄巧成拙,当下说道:“在下确是武林中人,只是经过了改装、易客。”
那少女点点头,接道:“原来如此。”
林寒青探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道:“在下还想劳请姑娘帮点小忙,这锭银子作为酬谢,还望姑娘笑纳。”
那少女望了林寒青手中的银子一眼,道:“你先说什么事?”
林寒青道:“在下想借姑娘渔舟。”
那少女摇摇头接道:“不行,我们一家人,全靠这只渔船。如何能借给你?”
林寒青道:“姑娘误会了,在下要找的也是一艘渔舟,而且附近。”
那少女道:“你自己不会去吗?”
林寒青道:“实不相瞒姑娘,在下要借姑娘这艘渔舟藏身,免得被人发现。”
那少女缓缓放下手中的盘子,道:“我如不符允你,似你凶恶相貌的人。定然不会放过我,你们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杀一个人那就如踏死一只蚂蚁。”
林寒青默默不语,缓缓把银子放在桌子上。
那少女缓步出舱,道:“你坐在舱中,我来摇船。”
林寒青看这渔舟长约两丈有余,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要她独自摇舟,心中实在不忍,但自己又不能现身相助,只好坐在舱中不动。
那少女绞起铁锚,问道:“到哪里?”
林寒青道:“西边那渔舟林立之处。”
那渔女年纪虽小,但操舟的技术甚佳。掌舵摇橹,渔舟缓缓向西行去。
林寒青启开舱中窗门,流目四顾。
但见渔舟往返,帆影点点.却不见那高挑布招的渔舟。
正寻里间。突然一艘核形快舟,掠渔舟急驰而过,划起一道水浪,浅玉飞珠。
操舟的是一位全身黑衣的大汉。
他技术纯熟,臂力奇大,双手摇槽,舟快如飞,一望之间,立时可知是武林中人。
只见那快舟直对数丈外一点帆影驰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远处帆影,可能就是他要找的渔舟。
付思之间,瞥见另一艘快船,也向那遥遥的帆影驰去。
这艘快船上,坐了两人,正是那李文扬和韩士公。
林寒青暗暗忖道:看样子不会错了,行到舱门口处,抱拳对那渔家少一个长揖,道:“姑娘,在下有一桩不情之求,还望姑娘答允帮助才好。”
渔家女怔了一怔,道:“你如妄想打我主意,我就大声呼叫,你一动,我就跳江自绝。”
林寒青连连摇手,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只想请姑娘借我一件打鱼穿的衣服。”
渔家女上下打量了林寒青一阵,道:“我哥哥的衣服,也许你能够穿。”
林寒青又是一个长揖,道:“多谢姑娘。”
那渔女看他面貌虽然难看,但那副城煌减恐的态度,却非装作,忍不住嗤的一笑,说道:“江湖上人,个个都凶恶异常,一言不合,出手就要杀人,但你相貌虽然凶恶,但为人倒还和善。”
林寒青长长吁一口气,道:“姑娘相助之情,在下是感激不尽,今日事完之后,还得重重酬谢姑娘。”
那渔家女道:“那锭银子,足抵我们一家人数日捕鱼所得,只不过得早返停泊之处,待我父兄归来。”
第二十章
林寒青道:“少则一个时辰,多则日落之前,定可让姑娘回到泊舟之处。”
那渔女缓步入舱,取了一套渔装。道:“你在舱中换罢。”
林寒青换好渔装,步出舱门,道:“姑娘掌舵,我来摇橹。”
那渔女摇摇头,道:“不用了。”
林寒青忖道:她大约不愿和我守在一地。
行到置放渔网所在,道:“在下帮姑娘晒渔网如何?”
那渔女道:“你会吗?”
林寒青道:“试试看吧。”
一面摊开渔网,一面说道:“姑娘可瞧对那两艘快舟的去向?”
渔家女道:“瞧到了。”
林寒青道:“咱们追那两艘快舟去吧。”
渔家女欲言又止,转舵摇橹,追那快舟而去。
这渔舟的速度,自是无法和快舟相比,那渔家女拼命摇橹,只累得满脸汗水滚滚。
林寒青望了那渔家女一眼,道:“不要慌他们不会跑的太远,咱们慢慢追去也是一样。最好别让他们瞧出来,咱们追踪他们而去。”
这渔舟虽慢,那帆影也不过相距百丈左右,冲刻工夫,已然行近。
林寒青头戴竹笠,一面收拾渔网,借机侧目望去,只见那两艘快舟,围着一艘宽大帆船打转。
那帆船似是已抛下铁锚,停泊未行,船身随着起伏的江浪浮动。
高挑的布招儿迎风招展果然写着翻手掩中慧,笑语惊西门十个大字。
那帆船似是一只大的渔船,但却经过改造,痕迹犹新。显然是改造不久。
除了那高挑布用迎风飘动之外,船上一片静寂。舱门、窗上,都垂着厚厚的紫红布幔,掩去了舱中的景物。
林寒青借着整网的机会,站起身子。低声说道:“姑娘,不要走得太近,免得引起那快舟上之人的怀疑。”
那渔家女点点头,缓缓转过船头,向西行去。
大门见李中慧乘坐的快舟,忽的一转,直对那大船行去。
快舟离那大船有七八尺处,皇甫岚突然一跃而起,飞上大船,一抱拳说道:“在下奉当今武林盟主之命,登舟拜访,还望赐于接见。”
舟中一片寂然,不闻相应之声。
皇甫岚心中大怒,举步向舱边行去,正待推开舱门,突闻李中慧喝道:“不可造次!”
皇甫岚应自退了回来,一抱拳说道:“恭候盟主示下。”
李中慧举手一挥,快舟直行到大船旁边,李中慧缓缓站起身子,说道:“舟中何方高人?”
语刚出口,忽见舱门启动,一块红牌伸了出来,上面用白粉写道:“谢绝访客”。
李中慧双肩一晃,跃上大船。道:“李中慧亲自拜访。”
那红牌一转,翻了个面,仍是白粉写了两个大字,道:“不见”。
李中慧长长吁一口气,举手一招,李文扬、韩士公、于小龙跃上大船。
林寒青暗暗忖道:李中慧恼羞成怒,只怕要强行入舱。
凝神望去,只见四道森寒的目光,亦正向自己逼视过来。
正是李文扬和韩士公。
显然绕行的渔舟,已然引起了两人的疑心。
林寒青这些日子里流浪江湖,已学会沉着应付,低头翻转渔网,不再瞧着几人。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传入耳际,似是有人跃上了渔舟。
林寒青装作不闻,仍然低头翻拨鱼网。
只听皇甫岚的声音,冷冷说道:“阁下这渔舟,追我等快舟来此,不知是何用心?”
林寒青抬起头来,指指自己的嘴巴双手一阵乱摇。
他心中明白,只要一开口,必将被人听出声音,只好装作哑巴,以求混过。
皇甫岚转过脸去,望着那渔家女问道:“他是哑巴吗?”那渔家女十分机警,点点头道:“他不会说话。”皇南岚道:“是你什么人?”
那渔家女似是早已想好了应付之词,说道:“是我表兄。”
皇甫岚借机打量了舟中情势一眼,说道:“听我相劝,早些把渔舟,摇离这是非之地。”
渔家女应了一声,转舵驰去。
皇甫岚一提气飞下渔舟,中途借力,一点快舟。重又跃上大船。
林寒青放下渔网,行到那渔女身边,低声说道:“走慢一些。”缓缓走回舱中,启开一扇窗帘,凝目向外望去。
只见那李文扬、韩士公已然分头并进,缓步向舱门处行去。
于小龙、皇甫岚,分立在李中慧的两侧。
遥闻李中慧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舱中可是白姑娘吗?”
这正是林寒青急于知道的事,倾神听去。
只见舱中又伸出一块红色木牌,写满了白字。
这时,林寒青乘坐的渔舟,离那大船,极尽目力,也无法看清楚。木牌上全文,隐隐辨出几字,写的是:“中慧不慧……何以先试锐锋……”
李中慧瞧过木牌上字迹之后,突然举手一挥,道:“下船。”当即跃下大船,落上小舟。
于小龙、皇甫岚、李文扬、韩士公分别跃落小舟,两艘快船,转头而驰。
林寒青急急说道:“姑娘快些把船驰向渔舟云集之处,他们就不会有所举动了。”
那渔女应声全力摇橹,渔船弛入了渔船群集之处,两艘快舟疾追而至,绕着渔船打个转,折向正东驰去。
但见河面上翻起了两道白色的水痕,片刻间行得踪影不见。
林寒青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放在舱中桌子上,说道:“区区微意,姑娘晒纳,在下暂时告别,晚上也许还得借助姑娘渔舟,如肯照相助,请在船头插上一柱香火。”
步出舱门,举步一跨,踏上了另一艘渔舟,借力跃渡,登岸而去,好在渔舟相接,距离甚近。纵然平常之人,亦非难事,是以,虽在众目睽睽之下,亦未引人注意。
那渔家女望着林寒青的背影,心中暗道:这人虽然长得难看,但心地倒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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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林寒青登岸之后,找了个僻静所在,坐息养神,直到天色二更,才起身重回江边那渔家女原来停泊之处。
果然,那渔舟甲板处,高燃着一支香火。
林寒青暗暗村道;这丫头胆子倒是很大,纵身一跃,飞上渔舟。
这时,月挂中天,光华似水,深秋江风,寒意甚浓,林寒青整一下头上竹笠,说道:“姑娘。”
只见舱门启动,那渔家女当先走了出来。随后紧跟着一位体形高大的渔郎。
那少女望了林寒青一眼,低声对大汉说道:“就是这人……”
指着那渔郎接道:“这是家兄。”
林寒青一抱拳,道:“在下想借兄台渔舟一用。”
那渔郎道:“我妹妹已说过详情了,咱们捕鱼之人,本不敢卷入江湖人恩怨之中,但我妹妹说你为人很规矩。”
林寒青接道:“兄台放心,如若有何事故,在下绝不连累你们。”
那渔郎道:“你要到哪里?”
林寒青道:“下午令妹曾经去过。”
那渔家女举步行到船尾,道:“哥哥,我知道,我掌舵你来摇橹。”
那渔郎走向船尾,兄妹两人合力操舟,渔舟启动.向前行去。
大约顿饭工夫。已到大船停泊之处。
月光下只见那大船静静停在水面上,舱中不见灯光,但却开了一扇窗子,想是舱中人,正在窗内赏月。
林寒青站在甲板上,一抱拳。说道:“在下林寒青,求见船上高人。”
语声甫毕,舱门突然大开,一个玄装佩剑少女。快步奔出舱门,说道:“林公子吗?可还认识小婢?”
林寒青一跃登舟,拱手笑道:“香菊姑娘,在下岂有不识之理?”
那玄装佩剑少女正是香菊,双目凝注在林寒青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真是林相公吗?”
原来他易容改装,身着渔服。香菊一时间,竟是认不出来。
林寒青道:“姑娘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香菊道:“像是有点像……”
只听舱中传出一个清越的女子声音,道:“正是林相公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香菊道:“姑娘这般吩咐,那是不会错了。”
林寒青回手对那渔舟拱拱手,道:“贵兄妹可以去了,摆渡之情,在下牢记不忘。”
那渔家女扬手摇了两摇,转舵而去。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子,慢步进舱。
他走的很慢,但心头疾转加轮。暗暗忖道:“她修习魔动有成,避过了死亡之劫,固是可喜,但她如曾说过。如是一旦修习有成,步入了魔境,连性格都要变化。她此时的为人。不知里何等模样?
付思之间,人已进了舱中,火光一闪,燃起了一支火烛。
抬头看去,只见白惜香容光焕发,双颊艳红。全身白衣,盘坐在一张虎皮之上,眼看林寒青走了进来,只不过扬手一挥,道:“林寒青别来无恙?”
林寒青呆呆地望着白惜香,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白惜香和他见面的神情言语,和他未见之前的想象,大不相同。0白惜香举起手来,理了一下长长的秀发,道:“瞧着我干什么?可是不认识了?”
林寒青道:“姑娘果然有些是变了。”
白惜香笑道:“变得丰满了,是吗?但你该瞧瞧自己,你也换了装束。”
林寒青道:“我说的不是姑娘的外形,而是你的性格。”
白惜香道:“嗯!哪里不同了?”
林寒青摇摇头道:“我说不出,整个人,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和过去不同了。”
只见素梅双手托着茶盘,行了过来,道:“林相公请用茶。”
林寒青取过木盘上的茶碗,道:“多谢姑娘。”
香菊随手搬过了一把木椅,放在林寒青身后,道:“林相公你请坐啊!”
林寒青缓缓坐了下去,脱下竹笠,道:“有劳姑娘,再替我取盆水,我要恢复昔年的本来面目。”
说话之间,双目一直凝瞄着白惜香。
香菊应了一声,转身行去,片刻之间,捧来一盆洗脸水。
林寒青取出西门玉霜相赠复容药物,溶入水中,洗去了脸上的油烟,和那斑斑疤痕。灵药奇验,片刻间,恢复了他英俊容貌。
白惜香抬眼打量了林寒青一阵,道:“嗯!无怪那西门玉霜缠住你,不肯放,果然人若玉树临风。”
林寒青一皱眉头接道:“在下是依然故我,但姑娘却已非昔年可比了。”
白惜香神色冷峻,冷笑一声,目光转注到船外,喝道:“什么人?”
但闻一个娇脆的声音,应道:“小妹李中慧。”说着话推开舱门,缓步走了进来。
林寒青目光转动。只见她一身青色劲装,青袍包头,中缀明珠。外罩墨色披蓬,但却赤着双手,未带兵刃。
白惜香冷冷说道:“李中慧,谁要你进来了?”
李中慧愕然止步,欠身一礼,道:“小妹冒昧,还望姊姊恕罪。”
白惜香道:“日落之前,你带人惊扰于我,我已警告了你,不许擅自犯我,不过半日时光,难道你已经忘了吗?”
李中慧呆了一呆,道:“小妹知错了,因此,今夜持地单人匹马来向姊姊请罪。”
她心中对那白惜香,有着无比的敬佩,虽然心中不悦,仍然低声下气,赔尽小心。
白惜香目光转到香菊的脸上,道:“擅犯咱们乘坐之舟,该当何罪?”
香菊道:“这个……个……小婢……”
白惜香怒道:“什么这个那个,快些说啊!”
香菊望望林寒青,又望望李中慧;道:“好像是斩去双足。”
白惜香目光转注到李中慧的脸上,道:“你听到了?”
李中慧道:“听到了。”
李中慧沉吟了一阵,道:“白姑娘之意呢?”
白惜香道:“自然该言出法随。”
李中慧道:“姊姊定要斩去小妹双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小妹也有一条件。”
白惜香道:“什么条件?”
李中慧神情肃然,目光缓缓由林寒青脸上扫过,右手深入怀中,摸出一个绣着金边的盟主旗,道:“小妹对姊姊的绝世才华,一向是钦佩得很,今宵冒死凳舟,原为恳求姊姊一事,想不到竟然冒犯了妹妹你立下的戒律;只要你白姑娘肯接去盟主旗,主盟武林,担负起逐走或搏杀西门玉霜的大任,别说斩去小妹双足,就是剖我之腹,挖我之心,小妹也死而无怨。”
白惜香秀眉耸扬,冷冷说道:“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李中挥料不到,昔年柔弱和善的白惜香,此刻,忽然会变的如此冷酷残忍,心中既是悲伤,又是奇怪,双目凝注在白惜香脸上瞧着。
白惜香冷笑一声,道:“瞧着我干什么?”
李中慧:“我要仔细的看看你是不是白惜香。”
白惜香怒道:“胡说,难道还有人冒充我不成?”
李中慧道:“如若你真是白姊姊,实叫小妹难以相信。”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怎么了?你可能指出我哪里不像?”
李中慧道:“我那惜香姊姊……”
白惜香道:“谁是你妹姊了,叫的不觉肉麻吗?”
李中慧被她连番言语指斥,亦不禁动了怨意,一张脸变的通红,冷笑一声,道:“昔年白惜香柔弱善良,大仁大义,侠心铁胆,人人敬……”
白习香接道:“此刻的白惜香呢?”
李中慧道:“恶毒残忍,阴沉刻薄。”
白惜香回顾了素梅一眼,道:“给她宝剑,先让她自断双足。”
林寒青一直在留心着素梅和香菊的神情,白惜香变的如此冷酷无情,不知二婢是否还是昔年性格。
只见素梅皱起眉头,缓缓拔出背上长剑,道:“李姑娘……”
白惜香伸手夺过长剑,啪的一声,投掷在李中意的身前,道:“李中慧,你如是自己动手,斩去双足那还有活命之望,如是等我动手,那就不止斩去双足了。”
李中慧优下身子,捡起长剑。在手中掂了一掂,放声大笑起来。
白惜香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李中慧道:“你如真是白惜香,别说要李中慧自断双足,就是加上双手,我李中慧虽是女流之辈,但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所谓士为知己死……”
她幽怨的目光,掠过林寒青,道:“女为悦己容,可是,我此刻无法相信你真是那白惜香。”
林寒青一直坐在一侧,冷眼旁观,此刻却突然站了起来,目注白惜香道:“李姑娘说的不错,不论你是真是假。但你这等作为,已非昔年的白姑娘。”
白惜香道:“往口,谁要你说话了?”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我自己想说,又将如何?”
白惜香怒声说道:“香菊,先把这人拿下。”
香菊怔了一怔,道:“姑娘,他是林相公啊!”
白借香道:“我知道,先把他穴道制住再说。”
香菊应了一声,伸手一指,疾向林寒青助间点去。
林寒青闪身避开一指,说道:“姑娘虽然情非得已,但如相迫过切,在下也只好出手自救了。”
香菊双手连连挥点而出,片刻间连连点出十余指,但都为林寒青掌削、闪让的避了开去。
只听白惜香怒言喝道:“没有用的丫头,还不给我住手退下。”
香菊应了一声,收掌而退。
林寒青转目望去,只见白惜香已然站起了身子,缓步行了过来。
李中慧突然急跨一步,说道:“林兄,快清退出此船,由我对付那白惜香。”
林寒青道:“你身为武林盟主,千百万武林同道的希望所系,岂可轻身涉险,还是姑娘决退走吧。”
李中慧道:“事由我起,如何要你来代我吃苦、受过。”
林寒青还未来及答话,白惜香已欺到身侧,道:“林寒青,就凭你,还要替人出头挡灾吗?”
李中慧冷冷接道:“小妹在此,恭候教益。”
林寒青右臂一仰,拦住了白惜香的去路,道:“什么人立下这斩人双足的规矩?”
白惜香道:“我,白惜香,哪里不对了?”
林寒青道:“在下先登姑娘之舟,姑娘如若一定要执行你立上的规矩,也是该先斩去我林某双足。”
白惜香道:“你可是认为我不敢吗?”
白惜香道:“姑娘虽敢,但在下却也不愿束手就戮。”
白惜香双目眨动了一阵,眉宇间突然泛起了一片紫气,冷冷说道:“你想要和我动手?”
林寒青想到昔年相待清义,不禁黯然一叹,道:“放走那李中慧,我让你斩去我的双足。”
白惜香突然格格大笑一阵,娇艳的双颊上,如花盛放。柔声说道:“林寒青啊!你可是很喜欢那李中慧吗?”
说完话,又恢复了一片冷峻肃然之情。
这一下两人相距甚近,林寒青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只觉她在眨眼之间,竟能变换了两副大不相同的神情。不禁暗自一叹,忖道:看将起来,她确已被那魔功乱了本性,半年之前她为天下英雄,不惜以弱病之躯,挺身而出,折服了西门玉霜,难道我林寒青就不能为李中慧牺牲一己之命吗?
但闻白惜香冷冷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大丈夫放作敢当,你这人怎的如此没有骨气?”
林寒心中有了决定,反而变的心平气和,淡淡一笑,道:“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该如何?”
白惜香道:“你如喜欢她,我就斩去她的双足、双手,要你终日服侍她吃饭穿衣,也好形影不离,偿了你的心愿。”
林寒青笑道:“嗯!还有呢?”
白惜香道:“你如是不喜欢她,斩去她双足之后,抛入江中,死活由她。”
林寒青摇摇头,道:“姑娘的两个办法.在下都不赞成。”
白惜香道:“那要如何?”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放走李姑娘,姑娘不论要施展何等惨酷毒辣的手段,都由我林某人一力承挡。”
李中慧淡然一笑,接道:“不行,既是我李中慧触犯了白姑娘的禁规,自然由我李中慧来承担,林兄盛情,小妹心领了。”
林寒青缓缓转过脸去,双目凝注在李中慧的脸上,柔声说道:“天下英雄对你倚望是何等深切,岂能因一时意气,有误大局,姑娘快去,此地由在下料理。”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林寒青啊,你是我什么人?什么事都能替我做主?”
林寒青突然横跨一步,拦在了白惜香的身前,道:“李姑娘快请退出舱去。”
白惜香右手一扬,疾向林寒青身后的李中意抓了过去。
林寒青右手五指伸出,猛向白惜香的右肘之上托去。
白惜香怒道:“你真敢和我动手?”右手一收,左手拍了过来。
林寒青知她不会武功,这些时日中,习练魔功,志在疗病,是以出手发掌,都不肯用出全力,也不敢出手过快,只怕伤到了她。
哪知今日的白惜香,已非昔比,左手劈击之势奇快,林寒青看出不对时,已经招架不住,砰的一声,正击在前胸之上。
林寒青双肩摇了几摇,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直待碰到舱壁,才稳下身子。
李中慧回目一顾,只见他脸色苍白,受此一击,似是受伤不轻。
白惜香一掌重伤了林寒青,举步一跨,人已欺到李中慧的身前,道:“你可要和我动手?”
李中慧怒声喝道:“我那可敬可重的白妹妹,决不会是你这般冷酷毒辣的人,你定然是冒充的了。”
她虽明知那人确是白惜香,但此情此景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她不是了。
白惜香冷然一笑,道:“不论我是真是假,今天你也别想全身而退。”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李中慧纵身一闪,避让开去,道:“不可逼人过甚。”
白惜香道:“黄山使家武功,以博杂奇幻于世,今宵我倒要见识一下,你自认位一方面成就最大,如是你自觉掌法过人,我就叫你伤在掌下。如是你自觉指法成就杰出,我就让你伤在指力之下。”
余声甫落,遥闻娇笑之声传来,道:“什么人这样大的口气啊?”
白惜香冷冷喝道:“西门玉霜,你也赶来送死了。”
只见舱门启动,一身青色劲装的西门玉霜,缓步走了进来,笑道:“谁死谁活,未免是言之过早了。”
目光一掠白惜香,不禁一呆,讶然说道:“真的是你?”
白惜香道:“咱们才数月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西门玉霜收敛起脸上笑容,目凝神光,扫掠了林寒青一眼,微微一耸柳眉,目光又转到李中意的脸上,冷笑一声,转望着白惜香,道:“你能装死入棺,瞒过了我,当真是高明的很。”
白惜香缓缓向后退了三步,道:“你们在今夜集齐,倒可省了我不少的事。”
倚在舱壁间,闭目而立的林寒青,突然一睁双目,道:“西门姑娘、李姑娘,我林寒青素不求人,今夜要求两位一件事,不知两位肯否答应。”
西门玉霜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决不叫你失望。”
林寒青道:“白惜香习一种九魔玄功,原为疗病保命,却不料魔功有成之后,竟然生性大变。”
他伤势甚重,喘息了两口气,接道:“我虽不知详情,但却知那是一种十分恶毒的武功,两位……”
白惜香格格一笑,接道:“林寒青,你可是要她们两人暂时联成一气,对付我白惜香吗?”
林寒青道:“你变得太多了,早知如此,不习那九魔玄功也罢!”
林寒青一口气喘不过来,一跤向前裁去。
西门玉霜、李中慧,同时急跨一步,伸手扶去。
两人同时出手,玉掌也一齐伸到,但却同时缩了回去。
只听砰的一声,林寒青的身子摔在船板之上。
原来,两人心存谦让,都把手缩了回去,倒害那林寒青掉了一跤。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当仁不让,你们这一礼让,反使他吃了苦头。”
语声微微一顿,脸色突转冷肃,接道:“今日两位的处境,也和此事相同,你们一个是武林盟主,以武林安危为己任,一个却要在江湖上,造成大劫,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相持为敌,该是个势不两立之局,今宵相遇。该是千载难逢之机。”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加上你白姑娘,咱们是三足鼎立之势,谁也别打算坐收渔人之利。”
白惜香笑道:“总该有一个人被消灭,才能成双英火并之局。”
西门玉霜望了李中慧一眼,道:“咱们三个人猜拳作注,胜者少战一场,两位落败的先作决战,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白惜香目光一掠香菊、素梅二婢,道:“开船!”
二婢应了一声,齐齐奔出舱外。
李中慧道:“你要干什么?”
白惜香道:“我要快舟顺流而下。咱们三人,如若全都战死这快舟之上,顺江出海,漂流于大海之上,死也落得海阔天空。”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白借香,你不用卖弄才华,你不过是怕我们有援手赶来罢了。”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两位是否已有了这般安排呢?”
李中慧道:“十里水域内;我早已作了埋伏,就算你快舟顺流而下,也无逃得他们追踪。”
白惜香笑道:“如若西门姑娘有后援赶来.那倒有得热闹瞧了,咱们在舟上作生死之战,两位的属下,也将在江上对垒恶斗,黄鹤楼外,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西门玉霜一笑,道:“也许明天中秋之夜,武林大势已有了天下谁属的决定。”
白惜香向后退了两步,道:“李姑娘,西门姑娘要猜拳作赌,以决定两败先战,你的意下如何?”
李中慧道:“小妹舍命奉陪。”
第二十一章
白惜香正持答话,忽听舱外传来素梅的声音,道:“禀报姑娘,正东方有四艘快舟驰来……”
李中慧微微一笑,接道:“那快舟之中,可有高挑着一盏红灯?”
素梅为人较为持重,听得那是李中慧的声音,就再不说话,但香菊高声应道:“不错啊!每一艘快舟之上都挑着一盏红灯。”
李中慧淡然一笑,默转不语。
白惜香冷冷悦道:“折向正南,全力行舟。”
西门玉霜心中暗道:“李中意援手已到,我如和白惜香打了起来,不论胜负,那将耗去甚多实力,让那李中慧坐收渔人之利,未免太便宜她了。”
白惜香胜上一片冷消之色,不言不笑,谁也无法从她的神色中猜出她在想些什么。
李中慧似是胸有成竹,半倚在舱壁上,脸上是片平和之色。
西门玉霜眼珠乱转,虽是在用心思索克敌之策。
突然间,风上呼啸,明月隐去,天色骤然间有了变化。
白惜香急行两步,拉上窗子。
但她仍是晚了一步,室中的火烛,一晃而熄。
骤然间黑暗下来,舱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渔舟改作的画舫,开始颤动,忽高忽低,波起不定。
一道强烈的闪光划过,紧接着是隆隆不绝的雷声。
呼啸狂风,吹起了浪滔之声,混入了隆隆的雷声中。
舱中,传送来香菊的声音,道:“姑娘啊!天变了,大雨倾盆,满目浪涛,已经无法掌得住舵了。”
白惜香道:“那四艘快舟呢?”
素梅应道:“已然迫近了咱们乘坐之舟,江浪山立,逼使小舟起落不定,忽隐忽现,确实距离无法瞧出,约略估计,约在三丈之内。”
白惜香道:“为什么人家小舟就不害怕,你们两个丫头,连舵也掌不住在了?”
李中慧冷冷接道:“不能怪她们,我那四艘外舟的摇橹人,都是终年在水中打滚的人物,他们不但划船的技术,人所难及,就是在水中漂三天两夜也是淹他们不死。”
西门玉霜道:“如是他们受了重伤,那就不同了。”
李中慧道:“两位不用紧张,就算他们迫近了大船,只要我不下令,他们也不会登上此船。”
白惜香道:“如若他们上来,也不过多添几条冤魂。”
李中慧道:“只怕未必。”
白惜香道:“你如不信,那就不妨让他们上来试试。”
西门玉霜道:“此刻,咱们都想好好的活着,谁也不能料定今宵生死谁属。”
白惜香、李中慧,都未再接口说话,舟中突然沉寂下来。
李中慧凝神听去,风雨中似乎有一种轻微的声息。
她意识到,情势有了变化,显然是谁都不愿就这般对峙下去。
仔细分辨声音,似是有人在悄然移动,只因那渔舟颠簸甚烈,行动之间,身子不稳,发出声息。
黑暗中,有一种强烈的紧张气氛,在逐渐扩大,使人有着窒息的感觉。
李中慧一提真气,正待悄然移位,忽然想到了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如离开,谁来保护于他?
似不必为一点意气之争,有误大局,何不借机把他带走。冲出舱门,既有援手赶到,就算跃落江中,也不要紧。
心意一转,缓缓蹲下了身子。
就在她悄然伏身之际,嗤的一缕尖风,拣发而过,寸余之差,就要击中。
李中慧不知这一击,是两人中何人所为,心中虽怒,但却强自忍了下去,未出声息,忖道:她们两人悄然移位之事。心中都已了然,也都知道我未曾移动。
只听西门玉霜道:“李姑娘,你好吗?”
李中慧已蹲下了身子,心道:近才一击,定然是西门玉霜所为,一击之后,不闻及应,才放意这般问我。
只听白惜香说道:“西门姑娘刚才的一击,未能击中李中慧,实在可惜的很,如是打中了她,此刻,只余咱们两人火拼的局面了。”
西门玉霜怒道:“你这嫁祸之计,未免是太可笑了,我不信李中慧,会上你的当。”
李中慧伏在林寒青的身旁,心中暗道:任你们千方百计,不理你们就是。
西门玉霜和白惜香不闻李力慧回答之言,心中大为奇怪,她那一击落空,显然李中慧早已离开了原位。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李姑娘武功,又有进境,黄山世家的威名,果不虚传。”
白惜香冷冷说道:“你夺了她的情郎,她心中恨你有如刺骨,难道还会为你所骗吗?”
西门玉霜道:“言重了,夺她情郎的,只怕不是我西门玉霜吧!”
白惜香道:“不是你,谁道还会是我不成?”
西门玉霜道:“白姑娘自己招认了,那也不用我再说了。”
李中慧心中暗自盘算道:此刻,他们两人只怕都在注意着舱门之处,我如一有行动,只怕两人都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发出掌力,必须先行分散两人注意力,才可一举破门而出。
她心中明白,原本是西门玉霜和白惜香,互相作第一敌手,心目中,把自己视作了第二号敌手,但因自己的属下及时赶到,使两人先决生死的情势,突然有了改变。
目下,成了三雌对峙之局,谁也不愿先行出手,耗去实力,使另一人坐收渔利。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白姑娘,我想那李中慧一定藏在林寒青的身旁,不信你发出一掌试试?”
白惜香道:“不会的,我想那李姑娘藏在舱门所在。”
李中慧心知两人在互相挑拨,让对方出手。
心中念头转动,右手缓缓探入怀中,摸出一枚制钱,悄然伸直右臂,暗中指劲,呼的一声,弹了出去。
这时,风雨更加强烈,舱中的桌椅,齐齐翻倒,壶碎杯裂,一片杂乱的响声。掩去李中慧弹出铜钱的风声。
制钱挟一缕破空的尖风。疾向西门玉霜飞了过去。
因为船身颠簸的厉害,西门玉霜和白惜香,有着站立不稳之感,李中慧伏在地板上,身体反而容易稳定。
只听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白姑娘,你开始习武不足半年,虽然有才意,也是难有大成,你这枚金钱镖的腕劲。究竟是有限的很。”
白借香冷笑一道:“你可要再试一枚!”
西门玉霜笑道:“你心中如不服气,那就不妨再试试了。”
白惜香道:“好!你要小心了。”
西门玉霜道:“白姑娘尽管出手。”
李中慧心中暗自喜道:如是白惜香伤了西门玉霜,那西门玉霜决然不肯善罢甘休,如是那白惜香伤不了西门玉霜,颜面攸失,亦将不会就此罢手,两人如若动手打了起来,倒是一个破门而出的好机会了。
心念一转,暗提真气,缓缓向前移动了数尺,凝神倾听。
只听白惜香说道:“小心了。”
幽暗的船舱中突然闪起了两点寒芒。
一阵强劲的潜力,由船舶一角涌起,满舱中响起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紧接着响起了西门玉霜银铃般的笑声:“白姑娘,这两枚银币倒是小巧可爱的很。”
突然间,火光一闪,舱中陡然亮起了一个火折子。
李中慧一直留心着两人的举动,火光一闪动,立时挺身而起。飞身紧靠舱壁而立。
西门玉霜笑道:“果然不错,李姑娘藏在林寒青的身后。”
那晃燃火折子的正是白借香,只见她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握着光彩夺目的短剑,冷冷说道:“西门玉霜,咱们早晚免不了一场生死之搏,倒不如今夜在风雨舟上,决生死,你快些亮兵刃吧!”
西门玉霜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白姑娘这么看得起我,西门玉霜自然是舍命奉陪。”
目光转,望着李中慧,道:“我们两个先打,纵然是胜的一方,也是累的筋疲力尽,你坐收渔人之利,这机会很难得啊!”
李中慧道:“西门姑娘这么撩拨小妹,不知是何用心?”
西门玉霜道:“有一件很容易的事,得劳请你李盟主帮个忙了。”
李中慧道:“那要看什么事了,先请让小妹思虑一番,才能答应。”
西门玉霜道:“其实,你自己也该想到才是。”
李中慧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可是要移开林寒青,免得妨碍你们手脚是吗?”
西门玉霜道:“李盟主果然聪明。”
李中慧道:“这件事对两位都有好处,小妹从命了。”
伏下身子,抱起了林寒青。
这时白惜香手中的火折子,已燃烧尽,火焰一闪而熄。舱中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李中慧抱着林寒青,迅快地移动身形,换了一个位置。
只听白惜香冷冷喝道:“西门工霜,你准备好了吗?”
西门玉霜道:“随时候教。”
李中慧心中暗道:白姑娘原是我心中第一位敬佩之人,想不到,半年不见,她竟然性情大变,判若两人,就今宵形势而论,实该让她们彼此相拼,我好从中渔利,但如要我眼看白惜香伤在西门玉霜手中,不予救援,只怕又不能够……
忖思间,突见寒光一闪,直向西门玉霜停身处冲了过去。
这是个很微妙的局面,狂傲自负的西门玉霜,对那白惜香,心中始终存着几分畏惧。
李中慧却又对白惜香有着几分同情。
白惜香突然向西门玉霜挑战,用心何在?叫人难以揣测。
只听得西门玉霜冷冷说道:“白姑娘,我在此地。”
原来,火光一熄,西门玉霜已悄然换了位置。
只见寒光闪动,疾向西门玉霜发话之处射了过去。
这一次,西门玉霜不再让避,夜暗中又闪起一道寒光,迎了上来。
只听呛的一声,金铁相交,两般兵刃,触在一起。
耳际间响起了白惜香的娇笑之声,道:“西门姑娘,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手中之剑,是一支千古利器,有着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之能,你的是吃了亏吗?”
五尺外舱角处,响起了西门玉霜的声音,道:“鱼肠剑,是吗?”
白惜香道:“不错啊!”
寒光一闪,又向西门玉霜处冲了过去。
但见寒光闪闪,一连串银星,疾向白惜香迎了过去。
幽暗的船舱中,响起了一连串金钱交鸣的声音。
响声过后,复归沉寂。
这一次接手,恶斗似是十分猛烈,但却不知谁胜谁败。
风浪似是更为强大,渔舟随着起伏的江涛,忽上忽下,不时响起了物件相撞的声音。
李中慧心中暗暗道:难道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怎的一击过后,就不再听得两人的声息。
付思之间,忽听舱外传送来香菊的单音,道“姑娘啊!橹断了,江浪更大。”
那香菊连叫数声,不闻白惜香出言相应,也就不再呼叫。
李中慧悄然抱起了林寒青,心中暗道:大约两人这一招互搏,彼此都吃了亏,一时间谁也无再战之力,香菊、素梅,都无行舟经验,在这等滔天江浪之中,早晚要落得个船沉人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心念转动,悄然站起,右手仗剑,左手抱人,一提真气。缓步向舱门处行去,一面凝神戒备,防备两人施袭。
刚刚行到舱门之处,正待举手拉开舱门,突然白惜香冷冷地喝道:“站住!”
李中慧疾快地转过身子,放下了林寒青,横剑护身。
只听白惜香冷漠地接道:“你已经占了大的便宜,如是想借此机会逃走,未免是想的太完美了。”
李中慧道:“白姑娘之意呢?”
白惜香道:“守在此地,等我们拼死一个之后,你好好出手捡便宜,此时想走,实非智者。”
西门玉霜接道:“如若这小舟不幸翻覆,还得李姑娘给咱们作个伴儿,一起喂鱼。”
李中慧听两人讲话声音,就算受伤,亦不很重,心知如若坚持离此,两人势必要合力对付自己,只怕是难当一击,当下不再赌气,抱起了林寒青,重又退回原地。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九魔玄功的威势,也不过如此而已,倒是那柄鱼肠剑。锋利的很,削去我不少兵刃。”
白惜香冷笑一声,道:“你似带来不少短剑、匕首?”
西门玉霜笑道:“不错,我带了一十八支短剑,四把淬毒匕首。”
白惜香道:“多带何益,一样的挡不住我鱼肠剑的锋芒,如若我算的不错,我已削去你七支短剑。”
西门玉霜道:“白姑娘客气得很,怎的少算一支。”
白惜香道:“我生平从未和人动手过,这次,杀戒初开,就遇上你西门玉霜,想来实叫我代你可惜。”
西门玉霜道:“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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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香道:“你已经错过杀我的机会了。”
西门玉霜笑道:“有这等事吗?”
白惜香道:“不错,我迟迟不肯和你动手,那是因为我从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那时,你如出手,或可轻而易举的取我之命,可惜,你没有那个胆子,以致坐失良机。”
西门玉霜道:“此刻。时犹未晚。”
白惜香道:“晚了,如若现在你还有取胜的机会,我就不会告诉你。”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白姑娘如若用言语吓唬于我,只怕是白费心机了。”
白惜香道:“有一件事你可曾感觉到吗?”
西门玉霜道:“什么事?”
白惜香道:“我向你的剑招,是否一次比一次凌厉?”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这倒不错。”
白惜香道:“九魔玄功之妙,妙在进境奇速,我每攻一剑,就增强了一分魔功,咱们如若再打几招,胜负之数。不言可喻了。”语声顿了一顿,接道:“不过,现在,你还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西门玉霜笑道:“什么机会,选择什么?”
白惜香道:“生与死的选择。”
西门玉霜道:“先说来听听如何?”
白惜香道:“你自负武功精博,兼通天下之长,可敢学我白惜香的一种武功?”
西门玉霜道:“学你一种武功,那又何足为奇。”
白惜香道:“我传授你一种武功,只要你在我面前,依照口诙练习十遍。”
西门玉霜道:“练习之后?”
白惜香道:“渔舟靠岸,送你离开,从今之后,我白惜香不再与你作对。”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条件倒是不苛,如是出诸他人之口,我不想就会一回答应下来,但出你白惜香的口中……”
白惜香道:“怎吗?你可是很怕我?”
西门玉霜道:“谈不上,但你是我心目中的敌手,咱们身份相等,我自是不愿吃亏……”
白惜香道:“如何你才算不吃亏呢?”
西门玉霜道:“我要先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武功,然后再由你先作给我眼瞧。”
白惜香道:“什么武功,只怕是说给你也不懂,作给你瞧瞧。自然是应该了。”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不论那是什么恶毒的武功,只要白惜香敢当面作给我瞧,我西门玉霜,就敢以身相试。”
白惜香道:“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语言微微一顿,又道:“李中慧,你和西门玉霜两个人,都是当今江湖上的霸主,今后数年,是你们双雌争雄之局,但如加上了我白惜香,情势就要大起变化,如若我再和那西门玉露化敌为友,你那武林盟主之位,只怕是难以撑过三月之久。
李中慧道:“白姑娘这般威胁小妹,不知用心何在?”
白惜香道:“你如肯和那西门玉霜一样,答应学我一种武功,我就退出武林,不再和你们两位为难。”
李中慧才智、武功,虽然都比那西门玉霜逊上一筹,但她却比西门玉霜多上一份稳健。沉吟一阵,道:“这个小妹还难立刻决定,容我考虑一阵之后,才能答应。”
只听舱外进来香菊的声音,道:“姑娘啊!舵也断了,咱们乘坐之舟,有如脱缰之马,顺流而下,已经无法控制了。”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好啊!这么看将起来,今夜之战,不论谁负,结局都是一样,断魂大江,尸体喂鱼,唉!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是无能和自然界的威力抗拒。”
白惜香冷冷说道:“我早已在舱板四周,装上了连环铁索,除非这船撞在礁石上,否则风浪再大,也是吹它不坏。”
李中慧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林寒青受伤甚重,晕迷不醒,如若是这渔舟,当真的撞上了礁石沉没,他是连冒险一试求生的机会也没有了,我何不借此机会,设法把他救醒过来。
心念一转,暗运功力,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在林寒青的伤处推拿起来。
但闻白惜香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李中慧,你考虑好了没有?”
李中慧道:“哪里有这等快法。”
白惜香道:“你要考虑多久?”
李中慧道:“最迟也不过在西门玉霜习过之后。”
白惜香道:“那末免太久了。”
李中慧道:“小妹才情,难及两位,必得好好的想过之后,才能答应。”
船舱中突然间沉寂下来,隐隐觉出渔舟以闪电奔马般的速度,顺流而下。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西门玉霜才打破了沉寂说道:
“李姑娘,那林寒青怎么样?”
李中慧心中暗道:“她突然关心起林寒青来,不知是何用心?”当下说道:“没有死,也不见好转过来。”
白惜香冷冷说道:“我打他那一掌,暗中含有佛穴伤脉的内功,一般的推拿过穴手法,决然救他不醒。”
西门玉霜道:“奇怪的是,白姑娘何以会对林寒青下得如此毒手?”
白惜香咯咯一笑,道:“有什么奇怪,对两位我也是一样下得毒手。”
只听香菊的声音,由舱外传了过来,道:“姑娘啊!素梅姐姐断了一根手指,舱外风大雨大,无法敷药,让她进入舱中包扎一下吧!”
白惜香怒道:“断了一根手指,有什么要紧,也要这般呼叫。”
李中慧长长叹息一声,道:“唉!白姑娘,你真的变了,过去不是这个样子。”
白惜香答非所问地道:“你想好了没有,我们两个人都在等你。”
李中慧略一沉吟,道:“想好了。”
白惜香道:“那你是答应了。”
李中慧道:“答应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白惜香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李中慧道:“你不肯以武功,搏杀我和西门玉霜,不外两种原因,一是没有信心,能一招把我们杀死,太过便宜了……”
白惜香笑道:“不错啊!”
李中慧接道:“以你现任为人的冷酷、残忍,想出的整人办法定是恶毒无比,让我们学习的武功,只怕是无形之枷……”
白惜香冷冷接道:“说了半天,还没有说明你的条件。”
李中慧道:“简单的很,你先疗好林寒青的伤势,让他离开此地,咱们三人,不论用什么方法拼个同归于尽就是。”
白惜香笑道:“嗯!这么看起来,你对那林寒青例算得情深义重了。”
西门玉霜道:“李姑娘说的不错,咱们三人的事,用不到林寒青来陪葬。”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怎么?你也对他很好嘛?”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不论你怎么想,怎么说,都不要紧,但此事和林寒青,扯不上什么关系,留他在此与我们没有益处,放他离去,于我们无害,你又何苦留他殉葬。”
白惜香冷笑一声,道:“你们如是口不应心,都要假撇干净,我就偏偏不让他走。”
李中慧道:“如何你才肯放他?”
白惜香道:“我要你实话实说不要发违心之论。”
李中慧道:“好吧!我很喜爱他,可以了吧?”
白惜香笑道:“西门姑娘,你呢?”
西门工霜道:“你如若一定要听,就算我也很喜爱他。”
白惜香道:“不行,喜欢就是喜欢,哪有就算喜欢呢?”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现在咱们未分生死,鹿死谁手,还难预料,你这般处处抢争上风,只怕会激起我和李中慧同仇敌汽之心,三足鼎立之局,就变成我们二人合一,对付你一个了。”
白惜香微一沉吟,道:“好吧!既然你们两位都承认了,瞧在两位份上,放了他就是。”
这时,风浪突然转小,行舟已渐平稳。
白惜香取出一个火折子,迎风晃燃,找出一支火烛点了起来。望着李中慧笑道:“把他交给我,我要先行解开他受伤的经脉。”
李中慧抱起林寒青缓步行了过去。放在白惜香的面前。
白惜香伸出双臂,接过林寒青叫她放在身前,伸出右手按在他前胸之上,目光一掠李中慧和西门玉霜,笑道:“两位可是当真的很喜爱他吗?”
李中慧神情肃然地说道:“你这是何用心?”
白惜香道:“再问一次可以吗?”
李中慧道:“我已经讲过了,那是由衷之言。”
白借香道:“西门玉霜,你也是由衷之言吗?”
西门玉霜道:“不错。”
白惜香仰天一阵大笑,道:“现在,只要我一发掌心蓄存的内劲,立时可以把他伤在掌下。”
李中慧怒道:“白惜香,你怎么会变得这消卑鄙!”
白惜香笑道:“兵不厌诈,愈诈愈好。”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白惜香,你如真敢杀了林寒青,立时将尝到我和李中慧联手合击的滋味。”
白惜香淡然一笑,道:“都给我乖乖坐下。”
西门玉霜潜运内力,站起身子,冷冷说道:“你骂我西门玉霜恶毒残忍,可是我西门玉霜的承诺之言,却是一言九鼎,从无反悔,啊……”
白惜香按在林寒青前胸的玉掌,微微一动。突听林寒青吁了一口气。
李中慧手握长剑,蓄势戒备,只要一发觉白惜香对林寒青施下毒手,立时将挥剑全力扑击。
西门玉霜缓缓扬起右掌,蓄势待发。
白惜香目光转动,扫掠了两人一眼,道:“盘膝而坐,凝神内视。”
纤指弹动,林寒青又长长吁了一口气。
西门工霜也随着盘股坐好,说道:“咱们都答应了学你魔功,你可以放了林寒青了。”
白惜香道:“急什么?你们学好之后我再放他不迟。”
李中慧道:“你言而无信,小妹已经领教,还是先疗好他伤势再悦。”
第二十二章
白惜道:“好!治给你们瞧瞧。”
双手在林寒青前胸上一阵弹动,林寒青突然睁开了双目。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我们照你吩咐,练过十遍之后呢?”
白惜香道:“我退出江湖,不再过问你们的事。”
西门玉霜道:“只怕你说了又是不算。”
白惜香道:“难道要我立誓吗?”
李中慧道:“最好能立个重誓,以增我等一点信心。”
白惜香道:“如是两位之中,有人邀请我重入江湖。那又该如何?”
西门玉霜望了李中慧一眼,暗道;如是真的有人请你,决然非我。
只听李中慧道:“如若真是我等求你,那就又当别论了。”
白惜香道:“除了你们两人之外,别人请了我也不管。”
李中慧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小妹就是非死不可,也不会再求你白惜香了。”
白惜香双手又在林寒青身上弹动了一阵,林寒青突然站起了身子。
只听白惜香道:“两位习我魔功十遍,白惜香如不退出江湖,天诛地灭!”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花聚顶.气起督脉。”
西门玉霜说道:“我不信世间当真会有自促死亡的武功。”
白惜香笑道:“自然是不会了,我白惜香在短短半年时光中,能够从一个不解武事的人,练到如此成就,就是靠此等速进奇功,两位只管放心练习就是。”
说话之间,斜斜举起了左手,接道:“各位请学我模样。”
说完,突然微微一笑,又道:“这一招叫做‘拈花微笑’,右手平胸,五指半屈半伸。”
西门玉霜和李中慧只好依照她模样施为。
但白惜香左手缓缓折回,按在前胸,前身缓缓向前探出,笑道:“我这魔功,每一招都有着一个艳丽动人的名字,这二招名叫‘西子捧心’。”
说话之间,微微一颦柳眉儿。
西门玉霜、李中慧同时感到凝聚在督脉的真气,突然逆向胸前冲来,而且来势汹汹,莫可遏止,不禁一皱眉头。
白惜香不容两人有思考的机会,立时又变换招式,口中说道:“快看这一招。”
右手举起,左手托在右肘之上,侧身斜斜向右侧倾去,接道:“这一招叫作‘倚栏待君’。”
西门玉霜、李中慧在真气逆冲之下,情绪未稳,不觉间依照施为。
只觉那逆向前胸的真气,突然间折入奇经,但去势缓慢,若有若无。
白惜香突然举起双手,高举过顶,纤指相结,翻身放在脑后,道:“这一招叫作‘贵妃伤春’。”
这时,李中慧和西门玉霜在白惜香连番摆布之下,似是已无法控制那流动的真气,觉着由奇经重又折回十二重楼,直逼玄关。
白惜香微微一笑,双手突然向前伸出,道:“这一招叫‘送君千里’。”
紧接着脸上一变,肃然接道:“最后一招名字不雅叫作‘地狱有门’。”
双手突然一收,变着外转,缓缓站起。
西门玉霜和李中慧,依言施为,站了起来。
白惜香道:“两位有何感觉?”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不过尔尔。”
白惜香道:“这是第一遍,如若两位能够再作几遍,我白惜香就要退出江湖了。”
西门玉霜道:“又有什么不敢?”
突然林寒青高声叫道:“两位不可中了她激将之法!”
可借他说的迟了一步。两人已然一招招的作了下去。
哪知一作之下,竟那如渴骥奔泉一般,一口气运了下去,直待做完了地狱有门,才停了下去。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第二遍了,再作八遍。你们就算大获全胜。”
林寒青急叫道:“两位姑娘万万不可上了她的当,她这九魔玄功,乃一种极为恶毒的工夫,只要习过之后,那就永远无法歇止,终日要习此武功。”
白惜香只是微微冷笑,并未干预林寒青泄露隐秘。
西门玉霜道:“林兄,如若白惜香能够练习,我们为何不能习得?”
林寒青道:“详细内情,我就不知道了,但却知道这武功不能练习,两位千万不可因一时的好胜,中了她的诡计。”
西门玉霜只觉腑内的真气,在经脉中胡审乱撞,大都是平日里,真气难以到达的经脉,不禁心中微生震骇,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练武还会当真的练出重伤毛病不成?
凝目望去,只见李中慧紧颦柳眉,看样子李中慧身受的痛苦,似是并不在自己之下。
只听白惜香说道:“如若两位觉出身体不适,那就请快些运气调息,免得真气定入奇经,凝结成伤。”
李中慧似是首先抵受不住,依照白惜香传授的招式,作了起来。
西门玉霜勉强忍耐了一阵,亦不自禁的照样习练起来。
白惜香回顾了林寒青一眼,笑道:“你可瞧见了吗?”
林寒青冷冷说道:“瞧见什么?”
白惜香笑道:“她们都已经情不自禁了。”
林寒青冷笑一声,突然放腿向李中慧行了过去。
他心知此刻,如想阻止两人,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先点了两人的穴道。
白惜香怒声喝道:“站住!”
林寒青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白惜香道:“你如想妄动她们两人,那是自寻死路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刻如若不救两人,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一面运气戒备,防备白惜香突起流袭,右脚大跨一步,左手却疾向李中慧肩头穴道拍去。
白惜香怒喝道:“试试我的夺魂梭子的滋味如何?”
林寒青身子一闪,闪旁避开。
回头看去,竟是空无一物,不禁一皱眉头,正待喝问,忽觉有一股暗劲,撞了过来。
林寒青猝不及防,吃那暗劲撞的踉跄退了四五步,才站稳脚步。
白惜香一掌震退了林寒青,冷冷说道:“就凭你这点武功,难到还能救得两人吗?哼!不自量力。”
林寒青暗中一提真气,觉得伤处,并不严重,还有再战之能,当下说道:“西门玉霜和李中慧,与你何仇何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们?”
白惜香笑道:“她们两人,都是我的情敌啊!她们两个人死了之后,你就非得娶我不可。”
林寒青冷冷说道:“就是世上的女子全部死去,我也不会娶你。”
白惜香道:“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人了?”
林寒青道:“似你这般恶毒的女人,人人视如蛇蝎,就是你美艳人寰,也无人娶你。”
白惜香笑道:“怎么,难道除了你.我就嫁不出去了吗?”
林寒青道:“也许这世上有着千千万万的人娶你,但我林寒青却是不敢领教。”
白惜香缓缓站了起来,盈盈一笑,直对林寒青行了过来,说道:“你怎么忘记了咱们过去的山盟海誓,你已答应娶我了。”
烛光下,只见她脸上情爱横溢,一对圆大的眼睛中,暴射出无限的深情。
一瞬间,白惜香似是恢复了过去的娇弱柔媚,漫步行来,心中似有着无限娇怯。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白姑娘。”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你现在清醒了吗?”
白惜香道:“我一直很清醒啊!”
林寒青道:“那就快些放开她们吧。”
白惜香柔和的目光,移住到西门玉霜的脸上,瞧了一阵,缓步向前去,将要行近西门玉霜身前时,突然举起双手,捧住小腹,缓缓蹲了下去。
林寒青大步行了过去.伸手扶了白惜香,道:“白姑娘,你怎么了?”
白惜香缓缓抬起头来,道:“我很好。”
右手一挥,推开了林寒青。
林寒青目光一和白惜香目光相触,不禁一呆。
原来,白惜香那柔和的目光,此刻,突然间又恢复了恶毒神色,脸上是一片冰冷,目光中是一片恶毒。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白姑娘……”
白惜香冷冷接道:“怎么样?”
林寒青道:“你不是答应放了她们吗?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白惜香闭上双目,肃然而立,不答林寒青的问话。
林寒青心中大为奇怪,暗道:这人怎么了,忽喜忽怒,冷热无常。
仔细瞧去,日见白惜香胸前微微起伏,似是正在运气调息。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看起来,她似是正在运气调息,她自习练那魔功之后,人性完全改变。和过去的白惜香已然全不相同,我何不趁机会,出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再作打算。
心念一转,悄然问白惜香行了过去。
他心中明白,此刻白惜香的武功,已非自己能敌,如想一击成功,必得施行暗袭,目下情势起急,此举虽非光明,那也只好权宜行事了。
缓步逼近到白惜香的身侧,白惜香仍是毫无所觉,当下举起右手,一指点了过去,正中白惜香右肩井穴。
白惜香身子摇了两摇,一跤向下倒去。
林寒青迅快的伸出手去,接住了白惜香的身体。缓缓放了下去。
回头望去,只见李中慧和西门玉霜,仍在不停的习练白惜香传授的武功,心中大生震骇,暗道:这九玄魔功如此厉害!大步行向李中慧,点了她的穴道,又转身点了西门玉霜的穴道。
只见两人停下动作,向后倒了下去。
船舱突然静了下来,只余下荧荧火烛,相伴着林寒青。
林寒青长长叹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望着三个侧卧在船舱的少女,心下暗自想道:目下武林中的诸般纷争,都在这三位姑娘身上,我如能狠得下去,把这三位姑娘,一齐抛入江中,虽然未必能使武林中的纷争全平息下来,至少不似现在这般尖锐……
但转念又想:三女都对自己有着很大恩德,很深的情谊,就是李中慧和西门五雷习练白惜香的魔功,也是为了拯救自己,但眼下唯一可杀的人,是这白惜香了。
只觉脑际中灵光闪动,又一个新的念头,泛上心头,忖道:西门玉霜挟绝世武功,和惊人才华,网罗了无数高手,准备在武林中造成一番杀劫,唯一能使她心生畏惧的,就是白惜香,如若我杀了白惜香,天下再无她畏惧之人了,那时,她为所欲为,整个的武林道上,再也无人能阻止于她,定要被她闹一个天翻地覆,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留下白惜香的性命,可保江湖上一种微妙的均势,那西门玉霜心有所惧,就不敢闹得太厉害了。
至于说那李中慧,除了名心过重,稍嫌自私之外,更是想不出该杀的理由了。
心念一转,只觉三人无一可杀,无一该杀,不禁为之茫然,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江湖间的是是非非,当真是难以辨别。”
只听舱外传进来香菊的声音,道:“姑娘啊!风停雨收,秋月重明,但江流仍是湍急,浊浪滚滚,一望无际,不知置身何处。”
林寒青心中忖道:白惜香习练魔功,练的性情大变,香菊、素梅,不知怎么样?”
大约是香菊不闻白惜香回答之言,新中动了怀疑,接道:“姑娘啊!刚才风浪甚大,不便打开舱门,此刻风浪已小,也好让素梅姐姐进入舱中,敷点药物。”
林寒青一皱眉头,暗道:我如不应,只怕要启动二女的怀疑之心,如若相应,又恐露出马脚。
正为难间,突闻砰然一声,舱门突然大开,香菊长发被散,衣服滴水,手执长剑冲了进来。
林寒青一提气,手握参商剑把,凝神戒备。
香菊目光转动,打量了舱中形势一眼,道:“林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林寒青道:“我点了她们三人的穴道。”
香菊奇道:“你点了她们三个人的穴道,”
林寒青道:“不错,姑娘如是不信,那也只好由得你了。”
香菊茫然说道:“真把我瞧糊涂了。你点了她们三个人的穴道,究竟给哪个帮忙啊?”
林寒青道:“在下谁也不帮。”
香菊颦起了柳眉儿,道:“唉!你又把我说糊涂了,快些解开姑娘穴道,问问她就明白了。”
林寒青横跨一步,拦住了香菊的去路,道:“不行,此刻谁的穴道,也不能解。”
香菊道:“为什么?”
林寒青道:“她们三人,只要解开一个人的穴道,另外两人非要被那人杀死不可,因此在下不许你解开那白姑娘的穴道。”
香菊一皱柳眉儿,道:“如若我一定要解呢?难道你要和我动手?”
林寒青道:“不错,如若姑娘一定要解那白姑娘的穴道,必得先胜了在下手中之剑。”
缓缓从怀中拔出参商剑来。
香菊呆了一呆,道:“林相公,你就要做我们姑爷了,怎的一点也不怜惜我们姑娘?”
林寒青道:“没有的事。”
看菊奇道:“我和素梅姊,明明听到姑娘亲口所言,难道还会有错不成?”
林寒青道:“没有错,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香菊摇摇头,道:“唉!婚姻大事,难道也可以开玩笑吗?这般变来变去,实叫人思解不透了,你如没有答应,难道我们姑娘还会自说自话不成?”
林寒青道:“那倒不是,在下确曾说过娶她之言,但那时候她是白惜香,一个才智过人,风华绝代的好姑娘。”
香菊接道:“但此刻她不是比过去更漂亮了吗?”
林寒青道:“不错,但那只是一具虚有其表的躯壳,一个娇媚动人的魔女,残酷、阴险……”
香菊怒声接道:“住口!她对你一往情深,你竟用这恶毒之言骂她,痴心女子薄情汉,果然不错。”
林寒青细察香菊神态,除了较昔年稍为懂事一些,并未改变,当下语气一缓,说道:“你和那白姑娘日夕相处,难道就没有发觉她变了吗?”
香菊道:“自然是早发觉了,但她对我们情义深重,就算是她变的再坏一些,我们也是她的丫头啊!”
林寒青黯然一叹,道:“姑娘义风侠气,在下十分敬服。”
香菊接道:“那你就解开她的穴道。”
林寒青道:“此事万万不能。”
香菊怒道:“林相公,你可知道我和素梅姊妹为什么对你敬重吗?为什么铺床垒被的侍候你吗?”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这个,在下是感激莫名。”
香菊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说出来为什么?”
林寒道:“在下不知。”
香菊道:“好,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家姑娘,对你喜爱,我和素梅姐姐,都把你当作了未来的姑爷看待。”
林寒青道:“不论姑娘要如何责备我林寒青负情薄义,骂我心如铁石,在下都愿忍受,只是不许你解开那白惜香的穴道。”
香菊长剑一挥,道:“除非林相公有能把我和素梅姊妹,全都杀死于此舟之上。”
举步直行过来。
林寒青大声喝道:“站住!姑娘再要向前逼进,在下只好出手了。”
香菊长剑一扬,一招“天女挥戈”,刺了过去。
林寒青短剑上撩,当的一声,封开了香菊刺来一剑。
烛光了,只见香菊的手中长剑,裂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林寒青冷冷说道:“在下手中兵刃锋利,姑娘要多多小心了。”
只听舱外传进来素梅的声音,道:“不要打,有话好说。”
香菊收剑跃退,说道:“姊姊,他点了姑娘的穴道,又不肯让我出手解穴。”
素梅左手断去一指,衣服上的血迹斑斑,她撕下了裙子一角,缠在左碗和伤口之上,缓步走了进来,道:“林相公,我家姑娘待你不薄啊!”
林寒青道:“如若她还是过去的白惜香,姑娘断去一指,她岂会坐视不问?”
素梅长发技垂,脸色惨白,显然是伤后未得及时敷药,失血过多之征。
只听她轻轻叹息一声,道:“不错,我家姑娘变了,但她仍然是小婢们的姑娘啊!林相公,当今之世,也许只有你可以劝她回头。”
林寒青摇摇头,道:“不成.我看她着魔已深,早已不可理喻,谁也劝她不醒了。”
素梅道:“你能,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人,小婢已经想了很久,”
林寒青苦笑一下,道:“她打我一掌,使我受伤不轻。”
素梅道:“那是她神智受制于一种魔功时,如是她醒了,能摆脱那魔功的控制,仍是仁慈柔善的白姑娘。”
林寒青道:“可是她此刻着魔已深,我又有什么办法,能够使她恢复神智呢?”
素梅道:“办法倒有,只看林相公有没有这份耐心了?”
林寒青道:“只要确然能够救她于魔境之中,不论受何等痛苦,我林某都无怨言。”
香菊微微一笑,道:“嗯!不错,也不亏我家姑娘慧眼识人。”
林寒青道:“要在下如何效力,两位姑娘只管吩咐吧。”
素梅道:“就小婢默察,姑娘修习魔功后的情形。似是有一定的清醒时刻……”
林寒青接道:“刚才她也似有着片刻清醒,但那时间太短了。”
素梅道:“每一天,十二个时辰之内,她总是那一刹那的清醒,但七日之内,她却有一段较长时间的清楚,那时,她必要让小婢们把她七日内所作所为,很仔细地讲给她听,听到伤心之处,不禁失声大哭。”
林寒青道:“那清醒时刻,大约有多长时光?”
素梅道:“大约一盏热茶工夫。”
林寒青道:“那也很短啊!”
素梅道:“但林相公如能删繁从简的讲几句衷心之言,那已经足够了。”
林寒青道:“就算她在清醒之时答应了下来,但事过境迁之后,她又复此刻性情,又有何用?”
素梅道:“但她能够自救。”
林寒青茫然应道:“自救?”
素梅道:“不错,当今之世,无一人能够有她那样的智慧,亦无人能及她胸罗的博广,自然是没有人能够救她了。除了她自救之外,别无可想之法。”
林寒青道:“她如有能自救只怕也不会陷入魔境了。”
素梅道:“这是两件事情.岂可混为一谈。”
林寒青道:“怎么是两件事呢?”
素梅道:“她所以修习魔功,只是为了活命,明知要陷入泥淖,却又不得不习。”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此刻她是为恢复人性,明知改去所习魔功危险甚大,也不得不冒险。”
林寒道:“时间如此短促,只怕成功之望不大。”
素梅道:“走一步算一步吧!那时,如是无人能劝得住她,再行设法不迟。”
林寒青道:“在不答应了两位姑娘之求,此刻也不能解她穴道。”
素梅道:“如若不解开她的穴道,不知她是否还会有清醒之时?”
林寒青回目望了李中慧和西门玉霜一眼,道:“如若解开她穴道,只怕这两位姑娘,立刻就要伤在她的手下。”
素梅道:“如依相公之见呢?”
林寒青道:“在下之见,先把两位姑娘送到他处,然后再解开她的穴道。”
素梅道:“可是放了她们吗?”
林寒青道:“不错,先放了她们,咱们亦好安心救助白惜香了。”
素梅道:“江流茫茫,一望无际,此刻不知置身何处,四周不见渔舟,如何的一个送法呢?”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一道金黄色的阳光,透射入舱。
林寒青很想走到舱外瞧瞧,但又怕自己离开之后,二女解了白惜香的穴道,不敢离开。
付思之间,突觉船身打了一个旋转,紧接着传过来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船上连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吗?”
香菊怒道:“什么人说话如批难听,我要先去教训他一顿再说。”
身子一侧,飞跃出舱。
素梅高声叫道:“香菊妹妹,不可造次。”
紧随着追出舱去。
林寒青眼看二女出舱,也随着奔出舱去。回手带上了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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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去,只见一艘大船,迎面行来,四支竹篙由那大船上面伸出,抵在自己乘坐之舟的船头上。
香菊已然奔至船头,正想发作,却被素梅及时赶到阻止。
第二十三章
林寒青站在舱门口处,仔细看那大船。船尾两侧,各有六个黑黑衣大汉摇橹,是以虽在湍急的江流之中,仍然逆江而上。
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原来是两个小姑娘,摇船的舟子哪里去了?”
素梅道:“我们半途遇风,舟子落水,舵断橹折,无法控制,只好让它顺流而下了。”
那宏亮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十里之外,就到了暗礁渡,江面狭窄,暗礁处处,船上无橹无舵,如不撞上礁石,那才算是奇闻怪事了。”
素梅道:“舟子落水,船上只有我们几个不会水的丫头,还望大叔行个方便,带我们一程如何?”
林寒青暗道:“这丫头聪明伶俐,讲起话来,如此之甜。”
只听那宏亮的声音,道:“你们要到何处?”
素梅沉吟了一阵,道:“我们也不便太过打扰大叔,只望能把我们带到一处可以停舶所在,那就感激不尽了。”
但闻那沉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带你们一程,倒是无关紧要,不过你们船上有些什么人物,我等必得先行查看清楚才行。”
林寒青本已行在舱门口处,闻言又退回舱中。
只听素梅说道:“我们船舱之中,都是妇道人家,大叔最好是不要查看。”
那宏亮的声音说道:“不行,非得查看不可。”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些如若不是武林人物,还则罢了,如是武林人物,看到西门玉霜和李中慧等三人,难免出手解她们的穴道,这三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被解开穴道。势必要闹的天下大乱不可。”
心中念头转动,耳际间已响起了沉重的步履之声。
林寒青心中大急,随手关上了舱门。
但闻素梅说道:“大叔,舱中实在不便。”
活还未完。砰的一声,舱门大开。
林寒青心中暗道:果然是武林人物。右手一挥,一股暗劲涌了过去,大开的舱门,重又关了起来。
那人一只脚,已然伸了进来,眼看木门关了上来只好重又收了回去。
那木门还未关上,舱门又是股暗劲涌来,那关闭的木门,忽然又向舱内推开。
林寒青一时间想不出适当之法,右手一探,又是一掌推出。
这一掌用力过甚,哪知对方竟然也同时劈来了一掌。
这舱门乃木板做成,如何能禁得两人内力推撞,只听噼啪一声,水门裂成两半。
一个大汉,身子一侧,冲入舱中。
林寒青抬头看去,只一个身躯高大,留着五绺长髯的大汉。一脸肃穆之容,当门而立。
那大汉目光转动,打量了倒卧地上的白惜香和李中慧等一眼,目光又转注到林寒青的脸上,冷冷说道:“阁下何人?”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护院武师。”
素梅接道:“这位是我们府中的教师,护送三位小姐……”
那大汉冷笑道:“臭丫头把老夫看成了何等人物,这三位姑娘身侧都有兵刃,分明都是会武功的人物。”
香菊怒来接道:“你信与不信,都无关要紧,怎么可以出口伤人?”
那大汉冷冷喝道:“你们这两个丫头,用敢戏弄老夫。那活得不耐烦了。”
突然回手一抓,猛向素梅抓去。
素梅身子一侧,避开一击,说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有什么事,好好的说吗?”
香菊身子一侧,冲了过来,道:“姐姐,这等人,还和他讲的什么道理,教训他一顿再说。”左掌一拍,挥了过去。
那大汉怒喝一声,挥手还击一拳。
那人拳势威猛,击出的拳势,带起了一阵啸风之声。
香菊看他击出的拳势,如此威猛,不敢硬接,纵身跃避开去。
但见人影闪动,又有两个劲装大汉,身佩单刀,跃上船来。
那五绺长髯大汉,回头对两个劲装大汉喝道:“对付这两个丫头,能够生擒更好,如是不能生擒,杀了也行。”
两个劲装大汉,应了一声,拔出单刀,分向素梅、香菊攻去。
五绺长髯大汉,又向舱中冲去。
林寒青右手一捺,拔出参商剑,拦住那大汉,冷冷说道:“舱中姑娘,身体不适,阁下最好是不要进入舱中。”
那大汉道:“老夫如若是一定要进呢?”
林寒青道:“阁下如果一定要进,必得先胜了在下手中宝剑。”
那大汉打量了林寒青一眼,大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衣腕一振,短剑闪起一道寒芒,疾向那大汉前胸刺去。
那大汉竟然是不肯让避,右手一翻,疾向林寒青握剑右腕之上抓去。
林寒青一挫右腕,左拿疾吐,猛然拍出。
那大汉冷笑一声,左掌推出,迎了上去。
双掌接实,如击败革,砰然大震声中,林寒青和那大汉各自退了一步。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阁下年轻轻的有此内力,例是难得。”
双掌运转如风,连环拍出。
林寒青看他始终不肯亮出兵刃,只好收了短剑,以双掌迎敌。
两人展开了一场快速攻势。片刻之间,已搏斗了二十余招。
那大汉无法向船冲进一步,林寒青也无能把那大汉迫退一步,打了个难分胜败之局。
但闻舱外兵刃交击,恶斗十分激烈,显然也还未分出胜负。
林寒青心中焦急,暗自忖道:“这人武功如此高强,大船上还不知有多少人手如是再有后援赶来,今日之局,只怕是难有善终,只有施下辣手,先把此人伤了再说。”
心念转动,左手疾出一招,玫向那大汉前胸,那大汉身子一侧,避让开去。
林寒青故意把招势用老,身不出己的向前栽去。
那大汉果然上当,冷笑一声,反手向林寒青手腕之上抓去。
林寒青左手突然一手,回肘撞向那大汉肋间。
那大汉猝不及防,被撞个正着,登时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三步。
林寒青一击得手,右手疾势而去,点中了那大汉穴道。
只见那大汉身子摇了两摇,砰的一声,倒掉地上。
他身躯高大,一头撞在舱壁上,那壁板被撞的向后陷了一片。
但闻香菊的声音,传出舱中,道:“林相公,强敌蜂拥登舟,快些解了姑娘穴道。”
林寒青急步出舱,抬头看去,只见素梅、香菊双剑联手,拒挡住五六个黑衣大汉。
只见那大船上人影闪动,四个身着锦衣的大汉,已然跃上渔舟。
林寒青看那四个锦衣大汉,服饰鲜明,背上背着一个金色的盾牌,手中握着一柄三尺有余的长刀。
日光映照下,只见那刀身之上,泛着一片蓝汪汪的颜色,分明是经过剧毒淬炼之物。
不禁心中一动,暗道:武林中人,甚少穿这种花色缤纷,鲜明耀目的服饰,看这些人的衣服,颇似武林中一方霸主下的卫队。
付思之间,只见四个锦衣大汉,齐齐吼叫一串,左手一探,摘下背上金色盾牌,向前回冲来。
林寒青拔出参商剑,护身待敌,人却疾向舱中退去。
原来,他亦发觉了敌势强大,单凭自己和素梅、香菊之力,只怕是无法柜挡,必得就三女之中选上一人,解开她的穴道。
四个锦衣大汉,来势奇快,林寒青退入舱中,四人已然鱼贯冲入舱门。
当先一人住刀一招“直捣黄龙”,疾向林寒青刺了过来。
林寒青还禾想出,该解开三女之哪一个的穴道,敌人刀势已至,只好挥剑迎去。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那锦衣大汉手中的长刀,吃短剑封架开去。
但锦衣大汉剽悍无比,长刀虽被短剑封开,左手盾牌护身,直向前面扑来。
林寒青斜里一剑,削了过去。
锦衣大汉盾牌一横,当的一声,挡开林寒青的短剑,飞起一脚,踢了过来。
只见刀光一闪,第二个锦衣大汉的长刀,斜里伸了过来,砍向林寒青的右腕。
这些锦衣大汉,看来是各自为战,攻拒之间,互不关连,实则却有着佳妙的配合默契。
林寒青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向后退两步,避开了一脚一刀。
只见第二个锦衣大汉,横跨一步,和那第一人并肩而立,两柄长刀,分由两侧攻上。
这些棉衣大汉,手中有盾牌相护,挡住了上身要害,林寒青手中兵刃短小,吃亏甚大,舟中又很狭窄,攻拒之间,难施飞跃之术,形势对林寒青更是不利。但见两个锦衣大汉,牌封短剑,对攻两侧,迫得林寒青步步后退。
这时,林寒青已意识到凭自己一人之力,在这等不利腾跃搏击的船舱之中.决无法拒挡四个棉衣人的攻势,除了解开三女之一的穴道之外,已无选择余地。
三女之中,以那李中慧最为驯服,林寒青原想先解开李中慧的穴道,但在那二个锦衣大汉的紧促的迫攻之下,却把他逼到了西门玉霜的身侧。
这时,另外两个锦衣大汉,也已进入了船中。
林寒青心中大急,右手短剑全力抢攻,左掌连连劈出,借挡两个锦衣大汉的逼攻,趁空地反臂一掌,拍在西门玉霜的穴道之上。
西门玉霜立时一跃而起。
那随后入舱的两个锦衣大汉,本来分向李中慧、白惜香行去,眼看西门玉霜突然跃起,齐齐转向西门玉霜扑去。
西门玉霜双手各发一掌,挡住了两个扑近身来的锦衣大汉,问道:“林寒青,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掌力奇猛,两个锦衣大汉因心中轻敌,未取用盾牌挡她掌力,各以左掌,接下一击,待两人觉出不对,为时已晚被震得各自退后两步,齐齐受了内伤,一个伤势较重,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林寒青道:“此刻无暇说明内情,姑娘先请击退强敌再说。”
西门玉霜玉指一扬,发出了天星指力,一缕指风,急涌而至。
一个锦衣大汉,正挥刀次向林寒青,西门玉霜的天星指力,却及时而至。但闻一声闷哼,那大汉突然倒摔在地上。
两个围攻林寒青的锦衣大汉,伤了一个,登时压力大减,林寒青立时展开反攻,左掌右剑。逼得那锦衣大汉,只有招架之力。
这当地,突闻一阵步履之声,舱门口处,又拥进来四个锦衣大汉。
西门玉霜娇笑一声,道:“好啊!越多越好。”
双手齐扬,掌力急拥而出,把两个受伤的锦衣大汉摔倒地上,身子一侧,疾向前面迎去。
四人一怔间,西门玉霜人已冲到,右手一场,又发出天星指力,当先一个锦衣大汉闷哼一声,倒摔地上。
另外三人,惊叫一声,齐齐取下背上盾牌,右手长刀一挥,分由三个方向,疾向西门玉霜攻了过去。
西门玉霜右手突然一挥,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三柄长刀尽为震开。
凝目望去,只见她手中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白圈。
西门玉霜震开三柄长刀之后,左手一挥,拍出一掌。
一股强大的掌力,直涌过去,去向北面一个锦衣大汉。
那大汉急横手中盾牌一挡,接下了西门玉霜的掌力。
他虽勉强把西门玉霜的一掌接下,却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西门玉霜娇叱一声:“再试一掌如何?”
喝声中,又是一掌拍出。
大汉接得一掌,虽然未受内伤,但已感觉到双腕生疼,眼看又一掌劈来,本已不敢硬接,但舟中狭小,无法避让,只好硬着头皮又把一掌接下。
这一击力道更是强猛,那大汉承受不起,大喝一声,丢掉手中的盾牌,摔倒在地上。
西门玉霜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左手攻北面的一个锦衣大汉,右手挡另外两个锦衣大汉的长刀攻势。
那大汉,被震得倒卧地上,西门玉霜右手又偷空儿发出天星指里,点倒一个锦衣大汉。
交手不足十合,四个锦衣大汉,已经伤了三个。
这时,冲入舱中的八个锦衣大汉已倒下六个,一个还在和林寒青拼命恶斗,另一个知提着单刀发愣。
原来,西门玉霜在片刻工夫中,连伤了他三个同伴,已把此人吓的愣在当地,举牌横刀,望着西门玉霜出神。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出说了?”
那锦衣大汉摇摇头,道:“在下出道以来,从未见过姑娘这等厉害人物,自知非敌。”
西门玉霜道:“你可是很怕死吗?”
那大汉弃去手中盾牌长刀,道:“在下亦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既非求命告绕,为何奔刀不战?”
那大汉道:“出手与否,都难挡姑娘一击。那也不用动手了。”
西门玉霜道:“小心了,我要先点你的穴道、”
扬手一挥,一缕指风,涌了过去。
那锦衣大汉果然不让不避,一闭眼睛,任那指力点中穴道,摔倒了下去。
就在那锦衣大汉摔倒在地上的同时,和林寒青恶斗的一个锦衣大汉,左胸也中了一剑,右腿挨了一脚,倒卧了下去。
这时,八个攻入舱中手锦衣大汉,全部伤卧在地。
西门玉霜一对冷电一般的眼神,突然移注在白惜香的身上,眉宇间立时泛开起一片杀机,直对白惜香行了过去。
林寒青大吃一惊,道:“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停下脚步,缓缓回过身子,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你可是要暗算那白惜香吗?”
西门玉霜谈谈一笑,道:“怎么样?”
林寒青道:“那不是英雄行径。”
西门玉霜道:“我伤了白措香,咱们再谈不迟。”
林寒青心中大急,暗道:“我先救醒李中慧的,这西门玉霜野性难驯,只怕是不易阻止……”
正自焦急间,突闻那舱门口处,传来一个威重的声音,道:“好一场凶恶之战。”
西门玉霜回头望去,只见那舱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着紫袍,头戴金冠的大汉。
那金冠大汉两道锐利的目光,扫掠了西门玉霜和林寒青一眼,道:“什么人,上了他们?”
林寒青、西门玉霜同时应道:“我。”
金冠大汉怒道:“你们两个,能够伤我几个锦衣卫队,那是足见高明。”
目光一掠白惜香、李中慧道:“那两位姑娘,又是什么人?”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不觉着问的话太多吗?”
金冠大汉怒道:“在我记忆之中,从无人敢对我这般无礼。”
西门玉霜道:“好!那你今日就多听一些,也好长些见识。”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人金冠紧抱,不像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这装束倒是一位方面大员的将军,我林寒青乃是安分良民,岂可和王命的官员作对,那不是形同造反。
心中念转,口里却高声问道:“阁下这身装束,不似江湖中人,究竟何等身份?”
那金冠大汉突然纵声而笑,撩起紫袍,摸出一把翡翠为柄、黄金做鞘的古剑来,捧在手中说道:“各位可识得此剑吗?”
林寒青只觉那剑柄、剑鞘精致无比,其它却也看不出有何珍贵之处。
只听西门玉霜说道:“剑王之剑。”
紫袍大汉身躯虽然高大,但年纪却是不大,大笑起来,犹带童音。
只听他高声说道:“不错,正是剑王之剑。”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那剑王已然失踪了二十余年,就算他还活在世上,那也是花甲以上之人,你捡得这柄剑王之剑……”
只听那紫袍大汉怒声喝道:“胡说,这剑王之剑乃家父赐我之物,你这丫头,竟然敢这般藐视于我。”
西门玉霜道:“那你是剑王之子?”
那紫袍大汉,道:“正是小王。”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你自称小王,也不害羞吗?什么人封你为王子?”
那紫袍大汉,指指头上金冠,抖抖身上签抱.道:“我头戴金冠,身着紫袍,为什么不能自称小王?”
林寒青心中大奇,暗道:戴上金冠,穿上紫袍,造上一支翡翠为柄、黄金作鞘之剑,都可自称小王不成?
但闻那紫袍大汉接道:“金冠紫袍,乃天下武林同道公认为至尊之物,各派掌门亲自写出姓名、法号,送给家父,此事在中原武林流传甚广,难道两位不知道吗?”
那林寒青随母居住北岳枫叶谷中,除了习到练功之外,母亲绝口不提江湖中事,有时,他问起身世来历,母亲总是厉言责叱,不准他多间,对江湖中事,实是知道不多。剑王之剑的往事,更是确然不知,那紫袍大汉喝问之下,立时膛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只见西门玉霜谈然一笑,道:“如若咱们不是各大门派中人,自是用不着承认剑王之剑,武林至尊,也用不着承认你这剑王子的身份了。”
那自称剑王子的紫袍大汉,冷然一笑,道:“此次小王进入中原,一则想会会中原武林高人,二则寻回昔年家父留在中原的一点物品,似两位这点年纪,自然不会是有名人物,如若死在小王剑下,那是未免太过可惜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人口气虽然有些托大,但这句话,用心倒是十分善良。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倒是很有信心的能够胜得我们。”
那剑王子神色肃穆地说道:“剑王之剑,轻不出鞘,一旦出鞘,不见鲜血,不能收剑,你们虽然伤了我的锦衣侍卫,但小王亦不愿轻拔金剑,杀两个无名之人。”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我懒得和你多说,不论你是剑王之子,或剑王之孙,那都无关紧要,快些拔剑出手,我要夺过你手中之剑。”
剑王子脸色一变,道:“你这臭丫头,好大的口气,如若一定要小王拔剑,那就报上名来。剑王之剑,不杀无名之人。”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哪来这多的规矩。”
剑王子道:“你如不前通名,小王实难拔剑。”
林寒青道:“此人言语举动,分明是毫无江湖阅历之人。”
只见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西门玉霜,够了吧?”
剑王子前南自言自语;道:“西门玉霜……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怒道:“男子汉大夫,从未有你这般罗嗦的人。”
剑王子道:“小至北来中原之时,家父曾对我说过中原武林人物,从未听到过西门玉霜之名。”
西门玉霜道:“既然未曾听过,今天就让你见识一番了。”
突然扬手一指,点了过去。
剑王子看她陡然次来,右手一伸,长剑出鞘,一片寒芒,护住了高大的身躯。
西门玉霜只觉他全身笼罩在一层剑气之下,竟然是没法下手,只好收指而退。
回目一顾间,只见林寒青正对白惜香走去,当下大声喝道:“站住!”
林寒青冷冷说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你可想解开那白惜香的穴道吗?”
林寒青道:“不错,我解你一人,让你杀死她们两人,那未免太不公平了。”
西门玉霜道:“好,那我就先杀了白惜香,再对付什么剑王子。”
飞身直向白惜香扑了过去。
林寒青心中大吃一惊,急急横身一跃,拦住了西门玉霜。
他自知内力、武功,都非那西门玉霜之敌,如若接她一击,不死亦将重伤。
哪知西门玉霜陡然一沉真气,硬把冲进的身子,停了下来。冷冷喝道:“林寒青你可是想要找死?”
林寒青道:“姑娘如若定要杀死那白惜香,那只有先把在下杀了。”
只听剑王子大声喝道:“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西门玉霜回过头去,冷冷悦道:“关你什么事?”
剑王子手握宝剑,冷冷悦道:“你们是夫妻吗?”
西门玉霜道:“是不是夫妻.关你什么事?”
剑王子道:“你们如是夫妻,那就请联手而出,也好多上一分生存之机。”
西门玉霜怒道:“你口气如此之大,难道我真的怕你不成。”
陡然冲了过去,玉掌一挥。直劈过去。
剑王子长剑一挥,闪起一片银虹。封开西门玉霜的掌势,道:“你怎不亮出兵刃?”
西门玉霜只觉剑一动,立时有一股森寒的剑气逼来,心中暗自忖道:此人剑上造诣不凡,倒是不可轻敌。
当下长长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你好像很有把握能胜得了我?”
剑王子道:“那是当然,你一个女流之辈,岂是小王之敌。”
西门玉霜镇静了一下心神,道:“你如胜我不了呢?”
剑王子道:“小王此番北来,首访茅山天鹤上人,不想他不在连云庐中,心中大失所望,只好起驾直奔少林寺。久闻那少林寺,乃中原武林道上的泰山北斗,小王要先忙剑征服少林。”
西门玉霜接道:“谁问你这样多了,我又问咱们这场搏斗,你如败在我手中,该当如何?”
剑王子道:“小王剑上成就,已有家父八成以上火候,成算在胸。”
西门玉霜怒道:“如是你万一败了呢?”
剑王子道:“小王就立刻回驾南海。”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好便宜的赌约啊!”
剑王子道:“依你之意呢?”
西门玉霜冷漠地说道:“你如败在我手中,要答应终身随我为奴。”
剑王子呆了一呆,道:“我如胜了你呢?”
西门玉霜道:“我就随你为妣,一辈子听你使唤。”
剑王子两道炯炯的目光,凝注在西门玉霜脸上瞧了一阵,道:“可惜了。”
西门玉霜道:“什么可惜了?”
剑王子道:“像你这等美丽的女子,为我之婢岂不是可惜了吗?”
西门工霜道:“哪要如何?”
剑王子突然纵声而笑道:“我如胜了你,就娶作为妻,剑王子的皇后,这名衔,足以显耀武林了。”
西门玉露脸色一变,正待发作,继而又谈谈一笑,道:“好吧!我如败在你的手中,随你处置就是,为妻为婢,任你决定。”
剑王子豪壮一笑,道:“好!你竟敢和小王如此打赌,想来,必是有点本领,亮剑吧!”
这时,西门玉霜已不敢太轻视那剑王子了,暗运内力,举手一招,李中慧手中的长剑突然飞了起来,落入了西门玉霜的手中。
剑王子呆了一呆,道:“好深厚的内功。”
西门玉霜冷冷地说道:“你一定要我用兵刃,此刻,我已经握剑在手,你可以出手了。”
剑王子道:“小王乃堂堂男子,理该让你先行出手才是。”
西门玉霜道:“我懒得和你多说了,小心接剑。”
长剑一挥,直刺过去。
剑王子长剑一起,横里扫来。
双剑交击,当的一声,响起了一阵交鸣之声。
西门玉霜只觉手臂微微一麻,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一步。
剑王子也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长长吸一口气,道:“姑娘乃女流之辈,有此深厚的内力,实叫小王佩服。”
西门玉霜冷哼一声,欺身而上,长剑挥动,探剑攻去,只见寒光飞旋,片刻间,幻起一片刻影,攻了过去。
剑王子长剑疾起,闪起一片银虹,护住了高大的身躯。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西门玉霜疾跃而退。
就这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已然交手了八招,西门玉霜手中一枝百炼精钢的长剑,只余下半截剑身。
原来,剑王子手中那支长剑,虽非什么前古利器,武林名剑,但却是上好的缅铁合以白金铸制,西门玉霜硬接了几剑之后,被那剑王之剑击断。
西门玉霜望了望手中断剑,冷冷说道:“那剑王的剑术,也不过如此而已。”
剑王子道:“咱们还未分出胜败,你换一支长剑再战吧!”
西门玉霜道:“那倒不用了,我就要凭这半截断剑胜你,小心了。”
突然挥动断剑,直攻过去。
这次,她已不再硬和剑王子硬拼,剑走轻灵二决,变化诡奇莫测。
但剑王子剑上工夫。亦非虚传,长剑挥动。全身护在一片森寒的剑气之中,任那西门玉霜剑招千变,亦是无法伤得那剑王子。
林寒青默查两人搏半之势,西门玉霜的剑招,是极尽奇幻之变,那剑王子手中之剑,却是气势磅礴、严谨无比。看两人动手的情势,一时间只怕是难以分出胜败,缓步走到白惜香的身前,伸出手去,正持拍活白惜香的穴道,突然又停下手来,心中暗暗忖道:“我如一下解开了白惜香的穴道,今日情势,势必要闹的更为复杂,一时间只无所适从,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但闻西门玉霜娇叱道:“放手。”
“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传了过来。
转脸望去,只见西门玉霜已然控制了大局,那剑王子手中之剑,显然已不似刚才那般严谨,被西门玉霜紧迫的剑势,逼得已无还手之力。
林寒青心中暗暗讨道:如若等那西门玉霜胜了剑王子,只怕白惜香、李中慧,都将难逃死亡之危。
时机迫急,已然无法再拖下去,陡然一转身子,大迈一步,冲到李中慧的身前,伸手拍活了李中慧穴道。
只见李中慧手脚一阵伸动,站了起来,打量舱中一眼,道:“那人是谁?”
林寒青道:“剑王子。”
李中慧突然一皱眉头,向后退了两步,道:“剑王子,二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位剑术卓绝的武士,先正服五大剑派,又找上少林寺去,苦斗一日夜,滴水未进,慑服了少林寺当时掌门方丈,被推为剑王之誉,这剑王子,可是他的儿子么?”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大概是吧。”
李中慧道:“那剑王子还与你是本家。”
林寒青道:“什么本家?”
李中慧道:“他也姓林啊。”
林寒青道:“天下姓林之人,何止千万,他远居南海,如何能和我拉上本家关系?”
心中却是暗暗忖道:我身份不明,究竟是不是姓林,目下也很难说。
李中慧望了剑王子和那西门玉霜博斗的形势一眼,自言自语地道:“让他们先打个胜败出来再说。”
突然一皱眉头,身不由已向后退了两步。
林寒青着她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李中慧苦笑一下,道:“白惜香传我们武功,留下了祸患。”
语高微微一顿,接道:“那剑王本是我们中原人氏,传说他不但剑术高强,而且人也生的英俊潇洒,在江湖上闹出了不少缠绵诽闻的纠纷……”
李中慧皱起柳眉儿,似是极力忍受着痛苦,淡然一笑,道:“江湖一代有痴情女,说起来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寒青只觉心中有一种莫可言喻的感觉,忍不住说道:“那剑王可是在咱们中原结识了一位女子吗?”
李中慧接道:“不错,长谈起来,那是足而谈上个一日一夜,简单说来,两句话,就可说明白了。”
林寒青道:“那就请姑娘简单的说给在下听听如何?”
李中慧凄凉一笑,道:“数十年前,那姓林的剑王,不但名震武林,而且也是无数深闺少女梦中的情郎,他在中原,留下了无数艳事,后来被人掳往南海而去。”
林寒青道:“他武功高强,如何会被人掳去呢?”
李中慧道:“柔能克刚,他剑术虽然超约一时,却无法脱去那南海公主的柔情之网。”
林寒青道:“南海公主是谁?”
李中慧道:“她自称南海公主,谁封她的公主,却是无人知道,反正她把那剑王掳到了南海,从此中原武林道上,没有了剑王的踪迹。”
林寒青突然觉着一中莫名的感触,泛上了心头,望着那剑王子和西门玉霜的恶斗,呆呆出神。
这时,那剑王子,已被西门玉霜凌厉的剑势,迫得没有还手之力。
剑王子虽处劣势,但手中剑路始终不乱,仍然大开大合,不失雄浑气魄。
只见西门玉霜手中剑势纵横,节节逼进,有如江浪海涛,势道威猛无匹。
剑王子手中之剑,却如矗立在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任那海浪如山,不停的冲击,但始终屹立不动。
林寒青脱口赞道:“剑王的剑招,果不虚传,西门姑娘攻势虽然凌厉,只怕一时之间,也是无法胜得剑王之剑。”
西门玉霜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虽然和剑王子作生死之斗,但林寒青和李中慧的举动,大都未能逃过她的双目,只是她和剑王子搏斗正烈,无暇多管而已。
这时,听得林寒青大赞剑王的剑法,不禁大怒,冷笑一声,接道:“让你见识一下西门玉霜的真实本领。”剑交左手,右手一扬,嗤的一声,发出一缕指风。
那剑王子,手中长剑,只顾到西门玉霜的剑势,防不到一缕指风袭到,正中肩头之上,身手摇了几摇,连连向后退了七步,靠在舱壁上。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剑王子,怎么不打了?”
剑王子道:“小王已无再战之能。”
西门玉霜道:“怎么,你可是认输了?”
剑王子道:“小王不是败在你的剑下。”
西门玉霜道:“咱们打赌之时,并未说过,一定要你败在我的剑下。”
剑王子道:“家父告诉小王,只有宝剑,才是兵器正宗,因此小王这些年来,一直把功夫用在刀剑之上,不务旁学。”
西门玉霜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冷冷说道:“怎吗?你可是想毁弃承诺之言么?”
第二十四章
剑王子摇摇头,道:“小王一诺千金,岂胄毁约。”
西门玉霜道:“你如不肯毁约,那就要为我之奴。”
剑王子道:“小王如是不愿为你之奴,那要如何?”
西门玉霜道:“不愿为我之奴,只有一条路走。”
剑王子道:“什么路?”
西门玉霜道:“死!”
剑王子哈哈一笑,道:“小王北上中原,原想和家父一般。能够迫败五大剑派,继家父之后,再创出一个新剑王的声誉,想不到初度出手,竟然失利,就算未和姑娘打赌,小王也无颜见家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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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一转手中长剑,直向颈上抹去。
林寒青大声喝道:“住手!”
剑王子停下手来,冷冷喝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阁下何以一战落败,就要自刎而死?”
剑王子道:“家父乃一代剑王,我为他之子,得他嫡传,但却败在别人手中,岂不是有玷家父剑王的声誉吗?”
林寒青道:“令尊虽获剑王之称,但他并非是一生未曾败过。”
剑王子想道:“你胡说,家父败给谁了?”
林寒青呆了一呆,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李中慧接口道:“据我所知,令尊在武林中,受过两次大挫。”
剑王子道:“哪两次大挫?”
李中慧道:“一次被困于少林寺的罗汉阵中,一次败在那十方老人桑南樵的手中。”
剑王子道:“这话当真吗?”
李中慧道:“自然是当真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就算都是实言,那和咱们打赌亦无关系。”
剑王子道:“如是家父败过两次,小王今日败在你的手中,那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西门玉霜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赖了。”
林寒青接道:“令尊那剑正之誉,只是说他剑术高强,在剑术之上,有着特殊的造诣,并非是说他一生中未曾打过败仗。”
西门玉霜怒道:“关你什么事了?要你来插口多事。”
林寒青道:“在下劝劝他,不可图一时挫败,而寻短见,哪里不对了?”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他的生死,与你何干?为何要插口多言?何况,你就算劝得他不肯自绝,也是无能救他。”
林寒青道:“他如不肯自绝,只怕西门姑娘也无法杀得了他。”
西门玉霜道:“好!找就杀给你看。”
林寒青高声说道:“姑娘如若一定要杀人,只怕在下和李姑娘,都不会袖手旁观。”
西门玉霜目光转动,看了看林寒青和李中慧一眼,道:“就算你们三人联合出手,也未必是我西门玉霜之敌。”
林寒青道:“李中慧和那剑王子联手出敌,能够挡你三招,我就可接了那白惜香的穴道。”
西门玉霜回目一顾,只见林寒青站的位置,正好是在白惜香的的身前,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一举伤得那白惜香。
林寒青冷冷接道:“姑娘出手一击,或可伤得我林寒青,但我只要挡你两招,李中慧就可解了白惜香的穴道。那时,你将是四面楚歌之局,咱们人人都和你为敌。”
西门玉霜慢声说道:“林寒青,我早该把你杀了才是,不论什么事?你都要插上一脚。”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处处让在下赶巧,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心中却暗自忖道:她说的一点不错,我出道江湖不久,但这段不长的时光中,凡是江湖上重大之事,可算是无我不与。”
想到奇怪之处,不禁纵声而笑。
西门玉霜怒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姑娘说的不错,我林寒青这点武功,却缠夹在几位武功绝世、才智过人之上的剧都只中,想来想去实是奇怪的很。”
只听一个柔柔声音,接道:“一点也不奇怪,不是你处处赶巧,而是她们心中都在想念着你,有意无意之间,把你作为中心,任何决斗大事,都发生在你的身前,自然你无役不与了。”
回头看去,只见白惜香缓缓站起了身子,双目流动,上下打量舱中的人物、形势。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什么人解了你的穴道?”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点我穴道之时,用力特别轻微,自然我解起来,十分容易了。”
林寒青冷冷说道:“我早该想到你有自解穴道之能,多点你几处穴道才是。”
白惜香道:“没有用,只要能够提起真气,穿过脉入穴,解一处穴道,和解十处并无不同。”
不知何故,凶猛无比的西门玉霜,只要一见白惜香,心中就产生了三分畏却,看她醒了过来,凶焰立时大减。
白惜香抬头望了剑王子一眼,道:“快要你的属下放开我的两个丫头。”
剑王子只觉此女美丽,不在西门玉霜之下,但比起西门玉霜来,又多了种楚楚可怜的风姿,不禁心中一动,中原女子,个个美艳如花,我如能把两人带往南海,作我妃子那也不虚此行。
白惜香冷笑一声,道:“死将临头,还在想入非非。”
剑王子吃了一惊道:“什么事啊?”
原来他心中,直在想着把二女带往南海,收作妃子的事,白惜香说的什么,他根本没有听到。
白惜香冷冷说道:“要你属下,放了我两个丫头。”
剑王子略一沉吟,道:“好吧!”
语声微顿,望着船外,出手一招,道:“放那两位姑娘进来。”
原来舱外早已站满了锦衣大汉,只是未得剑王子的命令,不敢擅入,但见舱门口人影闪动,素梅、香菊,鱼贯而入。
二婢身上都已负伤数处,满身鲜血,走了进来。
白惜香望了二婢一眼,道:“伤得重吗?”
二婢齐声应道:“伤得不重,有劳姑娘下问。”
白惜香举手一招,道:“你们过来。”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齐齐行到白惜香的身前,道:“姑娘有何吩?”
白惜香举起右手,拍在二婢身上,接道:“你们打坐调息去吧!”
二婢各被点了两处穴道,缓步行到白惜香身后的舱角处,盘膝打坐调息去。
白惜香目光转动,扫拣了舱中诸人一眼,道:“李中慧、西门玉霜,你们做过十遍了吗?”
李中慧摇摇头,道:“没有。”
白惜道:“为什么?”
林寒青道:“并非还她们不守约言,是在下点了她们穴道。”
白惜香一颦柳眉儿,道:“你总是爱管闲事。”
林寒青道:“已经管过了。”
白惜香冷冷地接道:“从现在起,退出是非圈子,不许再多管闲事。”
林寒青道:“可惜姑娘此刻说来,有些太晚了。”
白惜香道:“你一定要管吗?”
林寒道:“不错!既然管了,那就只好管下去了。”
白惜香摇住头,叹息一声,道:“林寒青,你太不自量为了。”
林寒青突然纵声而笑,道:“我林寒青觉得对,虽然非死不可,但也不放在心上,如是……”
白惜香娇声叱道:“你当真想死吗?”突然一掌,击了过去。
这一掌来势奇快,有如闪电一般,直向林寒青前胸击了过来。
林寒青欲待让避,已来不及,砰的一声,击个正着。
这一掌不但势道奇快,而且落手甚重,只见林寒青身子摇了几摇,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倒摔在地上。
李中慧只觉一股激怒之气,由胸中直冲上来,怒声喝道:“你当真想杀了他?”飞身而上,一掌击出。
白惜香娇躯一侧,避过一掌,还未来及还手,突觉一股强猛的暗劲,直逼过来。
李中慧一击未中,原式不收,身于一转,扑了过来。招招式式,都是拼命的打法。
白惜香暗中咬牙,运足内力,硬接了那逼上身来的暗劲,右手一挥,拍向了李中慧。
双掌接实,砰然一声轻响。
李中慧本是和身扑上,被震得向后连退了两步。
白惜香却静静的站在原地未动。
原来,她潜运内力,把本身承受的暗劲,转击而出一部分,本身所受,反而减了许多。
只听西门玉霜喝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能在不足半年的时光,有了这样大的成就。”
口中说着话,人却欺身攻上,剑光一闪,直向白惜香劈了过来。
李中慧略一调息,伏身捡起了一柄长刀,一语不发,挥刀朝白惜香攻了过去。
白惜香右手疾快向怀中一探,摸出了一柄寒光耀目的短剑。人却疾向旁倒一闪,避开了李中慧的一刀,反手撩出,直向西门玉霜的剑上扫去。
李中慧高声说道:“西门姑娘小心,她手中之剑,锋利无匹。”
西门玉霜道:“多讲指教。”
一挫腕收回断剑,接道:“如若李姑娘有心替那林相公报仇,咱们倒可暂时放弃敌对。”
李中慧道:“小妹亦是此意。”手中长刀左挥右劈,连攻六刀。
白惜香手中寒光闪烁的短剑,虽有削铁如泥之能,但李中慧早已留心,处处小心谨慎,不肯让它触及兵刃。
西门玉霜娇叱一声,挥动断剑攻了过来。
白惜香力敌两人,虽有宝刃在手,亦觉着十分吃力。
这时,三人恶斗,反把那剑王子冷落一侧。
剑王子挥动一下手中的剑王之剑,不知该帮助哪个才好,一时间,呆在当地。
白惜香习练武功不久,虽然那九魔玄功,有着速进之能,但时间过短,基础不够扎实,真枪真刀的打起来,反有着力难从心之感。
恶斗中,突然人声呐喊,舱外似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恶斗。
西门玉霜疾攻了两剑,迫退了白惜香道:“什么事?”
她平常一呼百诺,匆急之间,随口问了一句,话出口,才想到只有自己一人孤身在此,此言问的实是多余。
但闻剑王子高声应道:“不知何处来了很多武林高手,攻上船来。”
话还未完,耳际间已响起了一声大喝,铁面昆仑活报应神判周簧,挥掌击倒了两个锦衣大汉,当先冲入了舱中。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李中慧,你的援手赶到了。”
周簧目光一扫,高声问道:“盟主无恙吗?”
李中慧道:“我很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一个人吗?”
周簧道:“除了老朽之外,还有参仙庞天化和皇甫长风、金拂道长。”
李中慧目光转注到剑王子的身上,道:“下令要你属下停手,你那锦衣卫队虽是千中选一的高手,但也难以抵挡中原武林一流中顶尖人物。”
剑王子向外看去,只见带来的锦衣卫队,已有半数倒在地上,当下喝道:“住手!”
那些锦衣侍卫,对剑王子十分敬重,剑王子一声令下,立时停下手来。
这时,白惜香和西门玉霜等也停下了手。
只见舱门处人影闪动,庞天化手执拐杖,皇甫长风倒提长剑,金佛道长手执金拂,鱼贯入舱。
这些人,都对白惜香十分敬重,齐齐领前为礼。
白惜香微微一笑,收了短剑,道:“诸位好吧?”
庞天化、周簧等齐声应道:“托白姑娘之福。”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接道:“李中慧,只怕你已无法控制属下这些高手了。”
李中慧长长叹息一声,道:“他们都很敬重姑娘,不知她已经性情大变。”
周簧呆了一呆,回顾了李中慧一眼,道:“什么人性情大变了?”
李中慧道:“白惜香,此刻的白惜香,早已非昔年白姑娘。”
庞天化道:“为什么?”
李中慧道:“她习练一种魔功,救了性命,但却使自己的性格变得有如换了另一个人。”
周簧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李中慧道:“变得自私残酷。”
周簧有些不信地说道:“世上当真有这等事吗?”
皇甫长风道:“练武功能把一人练的全改变,倒是从未闻过的事情。”
周簧大步行到白惜香的身前,道:“白姑娘,老朽周簧,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李中慧高声说道:“诸位要特别小心,别让她突然出手给你们一剑。”
周簧心中虽然仍是有些不信,但经李中慧提醒一句,不觉提高了警觉之心,暗中运气戒备,忖道:宁可信其有,备而无患。
但闻白惜香道:“你是粥簧吗?”
周簧道:“正是老朽。”
白惜香道:“那你去把李中慧抓来见我。”
周簧怔了一怔,道:“李姑娘乃当今武林中的盟主,天下英雄,人人对她敬重,老朽岂能出手抓她?”
白惜香冷冷说道:“怎么,你可是不肯抓她吗?”
周簧道:“正是此意。”
白惜香突然一扬手,鱼肠剑寒芒一闪,疾向周簧刺了过去。周簧早已有备,一闪避开,让过一剑。
白惜香手法快速,周簧虽然早已有备,避开了要害大穴,但却无法避开那鱼肠剑上暴射的剑芒,剑锋掠在扫过嗤的一声,划破神判周簧衣袖。
周簧吃了一惊,暗道:我如不是早得李中慧警告,有了准备,这一剑,纵然不把我置于死他,只怕也要断了我一条右臂,心中念头刚转,瞥见寒光一闪,又起一剑刺来。
周簧哪里还感大意,一提真气,疾快地向后退了三尺。白惜香二击未中,也未追赶。
庞天化低声说道:“周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簧道:“兄弟也是觉得奇怪,庞兄精通医道,想想看有没有这中怪病?”说着,一眼看到了林寒青,立时横行两步,抱起了林寒青,道:“什么人伤了他?”
李中慧道:“白惜香。”
周簧道:“这么说来,白姑娘真的疯了。”
李中慧道:“不错,唉!如非林寒青出手相救,只怕我和西门玉霜,都已无法站在这里和诸位谈话了。”
庞天化道:“有这等事?盟主可否说的详尽一些?”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一言难尽,你先看林寒青的伤势再说。”
庞天化横移两步,行到周簧身侧,伸手抓住了林寒青的左腕,低头一看,道:“他伤势很重。”
李中慧道:“伤在白惜香的内家掌力之下。”
西门玉霜冷冷地问道:“还有救吗?”
庞天化道:“如是此时即刻施医,自是还有希望,再拖延上三两个时辰,在下就没有把握了。”
李中慧脸色一变,道:“这样重吗?”
庞天化道:“老朽是实情实言。”
李中慧道:“好!那就有劳你立刻动手救治他了。”
庞天化四顾一眼,道:“就在这船舱中吗?”
李中慧道:“形格势禁,虽然有些危险,那也顾虑不了许多啦!”
庞天化应了一声,和周簧同时行向船舱一角处,蹲了下来。
李中慧低声对金拂道长及皇甫长风道:“两位暂时不用出手,严密的监视着那剑王子和他的属下。”目光转到西门玉霜的脸上,道:“西门姑娘!”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什么事?”
李中慧道:“此刻,咱们是敌是友?”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你如是认为因你援手赶到,想要我西门玉霜屈服于你之下,那还是为敌的好。”
白惜香突然接口说道:“反正你们早晚要有一场火拼。”
西门玉霜笑道:“不过在我们还未火拼之前,先要合力对付你白惜香。”
白惜香扬脸一阵格格娇笑,道:“怎么?你可是觉着今日之局,稳操胜算了么?”
西门玉霜突然一整脸色,道:“白惜香,你已学会武功,我如此刻搏杀你,那也不算欺凌你了。”
白惜香道:“你一个人吗?”
西门玉霜道:“不错,你可敢和我各凭武功,一分生死?”
白惜香道:“你为什么不和李中慧联合出手?”
西门玉霜道:“适才咱们拼斗了几招,胜败之分,咱们心中都已有数,用不着别人帮忙。”
白惜香道:“看你充满着自信;似是非要胜我不可,如不让你用出全力一试。只怕你还真要认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的人了。”缓缓向前行了两步,接道:“你出手吧!”
西门玉霜早已暗作估算,觉出凭借自身的武功,搏杀白惜香并非什么难事,但是她内心,却始终对白惜香存有着三分畏惧,只觉她智慧如海,难以揣摸,眼看白惜香行了过来,心中忽然有些胆怯起来。
白惜香手握短剑,平放胸前,笑道:“西门玉霜,怎么不出手?”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就算你那九魔玄功,有着速奇进境,也绝难是我敌手。”
她自言壮胆,也向前欺进了一步,举起了手中断剑。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如老那九魔玄功,只是速进一点威力,那也不用学了。”
皇甫长风挥动了一下手中长剑,道:“姑娘学了九魔玄功?”
白惜香缓缓回过脸来,望着皇甫长风嫣然一笑;道:“嗯!怎么样?”
李中慧只觉她笑的风情万种,迷人至极,不禁心中一跳。
皇甫长风一闭双目,大声叫道:“这是九魔中笑魔的‘媚笑缚魂’,诸位要小心了。”
只见白惜香举好手中的短剑,唰的一剑刺了过来。
皇甫长风脸上汗水隐隐,双目还未睁开,竟是不知躲避。
金拂道长大喝一声,金佛一挥,横里击出,左掌疾快的推出一掌。
第二十五章
皇甫长风吃金拂道长一掌推中肩头,身子横向一侧移去。
白惜香一剑刺来,划破了皇甫长风的左臂,紧接挥剑一撩,疾向随长金拂尘上迎去。
金拂道长一挫脱,收回金拂,不肯让她宝刃扫中。
白惜香疾快地收了短剑,目光凝住金拂道长身上,道:“道长的的金拂招数凌厉,小女佩服得很。”
金拂道长道:“好说,好说……”抬头看去。只见她目光中满是莹晶的泪水,柳眉轻颦,有如受了无限委屈,不禁一呆,暗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哭了起来?
只见白惜香右手一挥,手中短剑忽然划向金拂道长的前胸。
金拂道长正在想着她何以突然哭了起来,料不到她突然出手攻来,匆急之间,只好一提真气,疾向后面退去。
他应变更快,但仍是晚了一步,那寒芒划中肩头。鲜血淋漓而下。
白惜香格格一笑,道:“小心了,我这剑已有毒。”
李中慧怒声喝道:“白姑娘你变的好恶毒啊!”长刀一扬,直刺了过去。
但闻皇甫长风叫道:“九魔玄功,变化诡奇和她动手时,不要瞧她,也不要答她问话。”
白惜香短剑上撩,疾向李中慧长刀之上迎去。
李中慧早已留上了心,一挫腕,收回长刀,腕势一沉,疾向白惜香刺去。
黄山世家的武功,素以博杂见称,前一招。是武当剑派中剑法,后一招,却是昆仑派中的“凤翅撩云”。
白惜香短剑一沉,又向李中慧长剑上面迎去。口中却微微笑道:“林寒青伤势如何?”
李中慧心神微分,手中长刀呛的一声,被白惜香手中利剑斩断。
白惜香短剑疾变,出手如电,短剑向上一扬,疾向李中慧前胸刺去。
李中慧疾快而退,避开一剑。
西门玉霜突然踏前一步,冷冷说道:“白惜香,咱们相约之言,此刻可以实现了吧?”
白惜香道:“我知道,我如不死,你西门玉霜就不敢放手在武林中造成一场杀动,你出手吧!”
这两句自言自语,轻描淡写的话,却听得李中慧、皇甫长风等为之一愕。
原来,三人都已对白惜香有了很深的成见,可是听了白惜香一番话后,又不禁暗自点头.忖道:“白惜香说的不错,那西门玉霜唯一畏惧之人,就是白惜香,如若今日把白惜香杀死于此,从今之后西门玉霜再无畏惧之人了。”
大家又生出了要阻止杀死白惜香的念头来。
抬头看去,西门玉霜已和白惜香打在一起。
西门玉霜手中虽同有半截断剑,但她攻势的凌厉,却如排山倒海一般,剑气纵横,把白惜香圈入了一片剑光之中。
白惜香手中虽有削铁如泥的利刃,但在西门玉霜诡奇的剑招之下,显然已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皇甫长风和金拂道长,都已经把伤处包扎好,手横兵刃,看着两人搏斗。
李中慧轻轻一叹,低声对皇甫长风说道:“白惜香虽然可恶,但她此刻不能死。”
皇甫长风道:“盟主说的不错。”
李中慧道:“你们从旁监规,别让那白惜香死伤在西门玉霜手中。”
转过身子,行到船舱一角,低声问道:“他伤得如何?”
庞天化手正在林寒青前胸不住推拿,闻言抬起头来,说道:“伤的很重……”
李中慧急道:“有没有救?”
庞天化道:“老朽正在全力施救,一盏热茶工夫之内,就可知道了。”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庞庄主多多费心了。”
庞天化道:“盟主言重了。”
伸出双手,又在林寒青身上推拿起来。
这时,李中慧已然不太留心场中搏斗的形势,全副精神贯注在庞天化疗治林寒青伤势之上。
一盏热茶工夫过后,庞天化突然面现喜色,举手挥拭一下头上的汗水,说道:“有救了。”
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来两粒深紫色的丹丸,左手掰开林寒青的牙关,把两粒丹丸,投入了林寒青的口中,说道:“朽炼制的回生金丹,自信天下灵药,无出其右,如若这两粒灵丹,还不能使他很快的复原,林寒青的伤势就非三两月的时光,可以奏功了。”
李中慧眉宇间泛现出的喜悦之色,突然间敛失不见,代之而起的,又是一层淡淡的忧郁,道:“为什么呢?”
庞天化道:“老朽以本身内功,促使他重伤的心脏,重又恢复了功能,再以回生金丹,助他弱息转强,如若他伤势不重,这两粒回生金丹,立刻可使他元气尽复,如是金丹无效,那就……”
但见李中慧重重优苦容色,不觉间往口不言。
李中慧低高接道:“说下去吧!不要骗我,就算非死不可,庞庄主也已经尽了心力。”
庞天化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金丹无效,无法使他在极短时间内尽复神功,那就证明他内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以恢复了。”
李中慧道:“如若他极短时间内不能恢复,就有性命之忧?”
庞天化道:“那倒不是,老朽之意是说,如若他不能在极极短时间内复原,必需要半年或一年以上的时间养息。”
李中挥道:“但愿庞庄主医道如神,妙手回春,能使他早复健康。”
周簧突然起身,抱拳对庞天化一鞠,道:“他母亲守节半生,只此一子,如若有了三长两短,只怕他母亲也难再生人世,庞兄还得多费心力。”
庞天化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
“老朽已经尽力了。”
李中慧若有所感的望着周簧,道:
“周大侠,你知道他的身世?”
周簧低头沉吟了一阵,道:
“当今之世,知他身世的,不过三人而已。”
李中慧道:“老前辈就是那三人之一吧?”
周簧道:“但老朽已经许诺,不能泄露他的身世,这一点还得盟主多多原谅。”
李中慧双目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低声说道:
“他的身世,可是和剑王有关?”
周簧怔了一怔,叹道:
“这其间曲折离奇,牵涉甚多中原人物,老朽索有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风度,但此事例外,盟主请你还是别问的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那庞天化,就在两人对面,自然是听清清楚楚。
李中慧仍不死心,低声问道:“周大侠不肯明言,可是害怕开罪那剑王子?”
周簧微微一笑:
“昔年那剑王名气正盛之时,老朽也未曾怕过他,何况此刻?”
李中慧道:
“这么说来,老前辈不畏开罪那剑王,而是畏惧中原武林中同道是么?”
周簧笑道:
“我周某一生中闯南走北,会过了无数的高人,从未说过怕了那个。”
李中慧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簧道:“此事说来话长,而且和人的名节有关,盟主最好别逼老朽说了。”
李中慧听他说的如此慎重,自是不好再追问了,只好闷在心头。
只听西门玉霜娇声叱道:“弃去手中兵刃。”
断剑一挥,迅快绝伦,拍向白惜香的右腕。
白惜香手中短剑,已被西门玉霜短剑封到外门,一时间想收回实非易事。
眼看西门玉霜巧快的一剑拍来,除了丢剑之外,只有拼着手腕受伤。
形势迫逼,只好收腕丢了手中短剑。
西门玉霜也无暇去捡那宝刃,断剑一挥,疾向白惜香的咽喉要害扫去。
金拂道长大来喝道:“李盟主有话交代下来,要咱们监视西门姑娘……”
西门玉霜手中断剑一转,封开拂尘,冷冷说道:“你这是何用心?”
金拂道长收了金拂,道:“李盟主交代贫道,贫道只好是唯命是从了。”
忽觉寒光一闪,一剑直刺过来。
金拂道长闪身避开一击,看那击剑之人,竟然是白惜香,想到刚才出手救她一事,不禁大怒道:“臭丫头,这是何意?早知如此,刚才也不救你了。”
白惜香冷冷说道:“我好不容易,诱她轻进一招,眼看就要胜她,谁叫你从中作便了?”
金拂道长道:“你明明被人逼的弃了手中宝剑,竟然这般强词夺理,哼!当真是不知好歹。”
白惜香突然转眼望着西门玉霜,笑道:“此刻你胜我的信心如何?”
西门玉霜凝目想了一阵,道:“我犯了轻敌躁进的毛病,那一招该你胜的。”
金拂道长听那西门玉霜自己承认下来,心中大为奇怪,凝神思索起来。
这时,那一在冷眼旁观的剑王于,突然举步,向舱外行去。
李中慧目光一转,高声喝道:“拦住他。”
皇甫长风应声而出,大跨一步,挡住了舱门口处。
只听舱外边一声大喝,四五个握刀执盾的锦衣大汉,大步冲了进来,准备接应剑王子。
西门玉霜颦起柳眉儿,大声喝道:“住手!”
馑王子举手一挥,那些拥入船中的锦衣卫士,重又退了出舱。
转望西门玉霜道:“姑娘有什么话说?”
西门玉霜道:“你既是到中原争雄而来,那也不用找上嵩山少林寺,要能胜过今日在场之人,荣耀当尤在着年剑王之上。”
目光转注李中慧的身上,道:“今日之战,到此为止,就目下实李而论,你虽然较强一筹,但如我和白惜香、剑王子.联手合作,只怕你难有便宜可占,不如订下约期,咱们尽出精锐,决一死战。所有恩仇,一战解决,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中慧心中暗道:“今日机会,如若错过,只怕再无杀死西门玉霜的机会了。”
心中念转,还未来及答话,瞥见灰影一闪,一只怪鸟,闪电一般,由皇甫长风身侧,穿入船中,飞落在西门玉霜的肩头之上。
李中慧看那灰鸟,正是西门玉霜手下那黄衣老人终日架在臂弯的怪鸟。
因为此鸟形状十分古怪,一见之下,十分难忘。
只听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李中意,我的援手,也已赶到,而且实力强大,尤在你李姑娘之上了。”
皇甫长风道:“如若我们能够阻止你肩上的鸟儿。不让它飞出此舟,他们未必能寻到此地。”
西门玉霜道:“不用了,此鸟带路来此,不用再返回通知。”
目光转到白惜香的脸上,道:“这要怪白姑娘的疏忽了,我在登上此舟之时,已然留下暗记,只怕白姑娘未能发觉罢了。”
只见白惜香双目发直,看着船舱一角的林寒青,呆呆出神。
只听素梅高声叫道:“李姑娘,我家姑娘快要清醒了,可惜林相公,伤势沉重,不能说话……”
西门玉霜微微一皱眉头,举步直向白惜香行去。
群豪只顾留心林寒青,竟然未发觉西门玉霜的举动。
直待西门玉霜逼近到白惜香的身侧,李中慧才发觉情势不对,大声喝道:“快些拦住她。”
喝声出口,为时已晚,西门玉霜纤巧的玉掌,已然击中在白惜香的背上。
这一击蓄劲掌心,未闻得一点声息,但见白惜香身子摇了两摇,张嘴吐了一口鲜血,向地上摔了下去。
皇甫长风冷笑一声,道:“好恶毒的手段啊!”
长剑一探,一招“深管引龙”,直向西门玉霜刺去。
神判周簧也为西门玉霜暗施袭击一事激怒,大喝一声,劈出一掌。
一股暗劲,直涌过去。
西门玉霜突然纵声大笑,笑声中一挥左掌,接下了周簧的掌力,右手断剑一挥,当的一声,封架开了皇甫长风的剑势,身子一侧,疾快向前冲去。
金拂道长金拂疾展,唰的一声“天女散花”兜头劈下。
西门玉霜断剑疾起,迎向拂尘,右手四指一屈,边续弹出。
四缕指风,齐齐飞出。
Тχ丅郃磼 ㄒㄨㄒН亅.СоM
金拂道长身子疾闪,避开前面三道指风,但无法避开第四道,只觉左臂一阵剧疼,正遭击中。
西门玉霜飞起一脚,逼得皇甫长风急急收回击出的长剑。身子一侧,冲近舱门。
李中慧一挥长刀追来,口中大喊道:“拦住她。”
这时,西门玉霜刚好冲近舱门,剑王子听得李中慧喝叫之声,突然拔剑一挥,道:“回舱中去。”
西门玉霜道:“未必见得。”
断剑一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挡开剑王子的剑王之剑,双足一齐飞出,踢倒了两个挡在舱门口的锦农大汉,人已冲到甲板之上。
左臀一抖,肩头上的灰色怪鸟,突然飞起。
西门玉霜一提气,右手抓到了怪乌两足,借势一跃,人已飞到两掌外滚滚的江流之中。
这时,周簧、李中慧,都已追出船舱。
西门玉霜登萍渡水的绝世轻功,惜那飞鸟一点力量,踏波而行,眨眼间,人已到四五丈。
只见她停下身子,高声说道:
“李中慧,咱们早晚免不了一场决战,最好定下一个约期,一决生死。”
李中慧回顾舱中,低声问道:“白姑娘伤势如何?”
庞天化应道:“伤得很重。”
李中慧一咬牙,叹道:“纵始蒙受母亲一顿责骂,那也顾不得了。”
提高声音接道:“西门玉霜,我约定决战之地,只怕你不敢答应。”
西门玉霜道:“天堂地狱,任你选择,我西门玉霜无不奉陪。”
李中慧道:“黄山万松谷,你敢不敢去?”
西门玉霜道:“好!久闻万松谷黄山世家之名,就算李姑娘不愿奉邀,我西门玉霜也得去观赏观赏,就此一言为定,李姑娘订下一约期。”
李中慧道:“腊月初十,正午时分,我在万松谷口,恭候大驾。”
西门玉霜道:“好吧!距今还有三月有余的时光,快马兼程,足够邀约帮手了。”
李中慧冷冷说道:“届时,还望西门姑娘,把所有属下高手,一齐带去,咱们一下解决。”
西门玉霜笑道:“好啊!大家恩怨一笔了结,也好安心过个清静的新年。”
李中慧道:“就这样决定了,西门姑娘请吧!”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如若不幸而死。李姑娘请在坟墓之上,代我西门玉霜献上一束素花。”
李中慧道:“黄山世家收存有起死回生灵药,白姑娘只要撑过一日夜。赶到我黄山世家,就可以留下一条性命。”
西门玉霜笑道:“因愿她能够如你所言,过一日夜的时光。”
转身踏波而去。
庞天化望着西门玉霜远去的背影,道:“借一支飞鸟之力,能渡越浪滔江流,此人的武功,果然是作同小可。”
神判周簧大步行了过来,低声问道:“盟主,可是当真要在黄山和那西门玉霜决战吗?”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除了黄山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了。”
周簧道:“只怕会堂不会同意此事。”
李中慧道:“事已至此,我只好拼着受母亲一顿责骂了。”
周簧沉吟一阵,道:“老朽有几句话,不得不先说明。”
李中慧不答周簧之言,目光投注到剑王子的身上,道:“阁下可以出去了。”
剑王子大步出舱,拱手说道:“小王此来中原,原想会会中原武林高人,但现在却是自知难敌,小王这就立刻赶回南海,报请家父,共赴黄山之约。”
他似是言未尽意,双目凝住在李中慧的脸上,但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李中慧一皱眉头,道:“你还有话说吗?”
剑王子轻轻咳了一声,道:“黄山大会之期,还望姑娘替小王和家父留上一席之位。”
李中慧道:“令尊一定能来吗?”
剑王子道:“这倒不劳姑娘费心,家父如是不答应,小王自有让他答应的办法,但请姑娘替我们父子留下席位。”
说完话,抱拳一礼,挥手对站在甲板上的卫土道:“回船去。”
当先跃上大船。
甲板上十数个锦衣大汉,紧随剑王子的身后,跃上大舟。
李中慧目睹剑王子大船转头而去,才长长叹一口气,低声对周簧说道:“周大侠有何教言,可以说了。”
周凰道:“老朽等推举姑娘出面,主盟武林,旨在对抗西门玉霜,自当是追随身后,死而无怨。不过,姑娘要回黄山世家,老朽就不便去了。”
李中慧道:“为什么?”
周簧道:“令尊在世之日,虽和老朽交相莫逆但老朽和令堂,却有一次很激烈的争论,此后一直未再见过,如若老朽和姑娘同回黄山世家,只怕有很多不便之处。”
李中慧道:“家母恐怕早已忘怀此事,难道周大侠还耿耿于怀吗。”
周簧哈哈一笑,道:“老朽旱无介蒂,顾虑的怕令堂尚未释怀。”
李中慧道:“周大侠但请放心,家母这十余年,闭关静修,旱已看被尘世恩怨,决不会记恨昔年之事。”
周簧轻轻地叹了一声,道:“话虽如此,但老朽昔年是被令堂当面逐客,撵下了黄山,唉!虽然事隔已久,早该淡忘,但老朽……”
李中慧接道:“这么办吧!周大侠请代我去邀请少林、武当、青城、峨眉四派掌门人,要他们腊月初十之前,赶到黄山万松谷去。”
周簧道:“这个老朽自当效劳,不过,老朽……”
李中慧道:“我自会先行禀报家母,说明周大侠肯上黄山。是为挽救天下武林的劫难。”
周簧略一沉吟,道:“如若令堂见客,老朽自当赶往黄山待命。”
李中慧目光转到金拂道长身上,道:“道长伤势如何?”
金拂道长道:“十分轻微。”
李中慧道:“好!那就有劳道长传我之谕,凡是愿为武林正义效命之人,要他们在腊月初十之前,赶往黄山万松谷。”
金拂道长一皱眉头,接道:“如是去看热闹的过多,不知是方不方便?”
李中慧苦笑一下,道:“愈多愈好。”
周簧道:“这个老朽……姑娘可是别有妙策么?”
李中慧叹息道:“家母修为日深,但对我们兄妹的事情,却是愈来愈不愿管,母女之情,亦似越来越淡漠了,但如赶往黄山的武林同道很多,家母为了黄山世家的威名,纵然不愿多管,也是有所不能了。”
周簧道:“原来姑娘想通令堂出面。”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白姑娘如若届时不能复元,实叫我想不出还有办法能够对付那西门玉霜。”
皇甫长风突然哈哈一笑,道:“令尊在世之日,亦曾对老朽说过,令堂武功,难测高深,江湖人人都知李夫人身怀绝技。但却无人见过她出手对敌,老朽等如能一开眼界,那是死也无憾的了。”
李中慧道:“唉!家母为人,别说武林同道,难以测度,就是我们身子女之人,亦是莫测高深,尤其是近几年来,家兄和我想见她一次,都不容易。”
周簧点点头,欲言又止。
金拂道长道:“既是如此,贫道将尽我之能,三月之内,定当把姑娘之命,传播于大江南北。”
周簧突然抑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李姑娘,剑王子……”然住口不言。
李中慧道:“剑王子怎么样?”
周簧重重咳了一声,道:“最好派人知会他一声,不要他们赶赴黄山之约。”
李中慧沉思了一阵,道:“为什么呢?”
周簧道:“这个说来话长了,据老朽所知的一点内情,似是令尊当年曾和那剑王有过一番秘密恩怨。据说两人曾相约在一出绝峰之顶比剑,落败之人纵然不伤在对方剑下,也要跃下绝峰,跌一个粉身碎骨而死。”
李中慧道:“那一场决斗,定然是先父胜了。”
周簧奇道:“姑娘怎敢如此读作论断?”
李中慧道:“晚辈知道先父并非是死在那场比剑之中,自然是先父胜了。”
周簧摇摇头,道:“谁也没胜,如若两人之中,有得一个胜了,以令尊和那剑王的刚烈脾气,决然不会偷生人世。”
李中慧道:“那是说先父和那剑王半斤八两,不分胜败了?”
周簧道:“也不是,令尊和剑王,如若是以命相拼,必然会有一个死伤于对方手中。”
李中慧道:“这就使人不解了,既是非要拼个生死出来,又不是不是半斤八两,何以又是个两无伤亡的结局?”
周簧道:“那是因为令堂及时而到,使两人中途罢手。”
语声微微一顿,道:“此事江湖上人,知的不多,除了老朽之外,只怕是无人知道。”
李中慧道:“原来如此,周大侠可知道家母如何会今两人住手吗?”
问这两句话时,满脸都是渴望之情,希望能从周簧的口中得到些什么?
只听周簧轻轻叹息一声,道:“详细的情形,令尊未和我谈过,老朽所知也就是这些了。”
李中慧沉吟了一阵,低声问道:“周大侠当真是不知道吗?”
周簧道:“老朽确实不知。”
李中慧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周大侠既是不愿讲,晚辈也不好追问了。”
周簧道:“老朽的看法,此事都已无关重要,重要的是盟主要设法阻止那剑王父子,赶赴黄山之约。”
李中慧道:“此事如此重要吗?”
周簧道:“老朽的看法如此。”
李中慧道:“容晚辈想上一想再作决定。”
周簧道:“一帆南下,顺流而去,姑娘如不及早阻止,只怕是来不及了。”
说话之间,船已靠近了江岸。
李中慧回视了素梅、香菊一眼,道:“两位姑娘可要随共同往黄山一行吗?”
素梅道:“小婢等追随我家姑贩,生死不渝。”
李中慧道:“那也好,有两位同行,也好沿途上照顾你家姑娘。”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欠身一礼,道:“多谢李盟主宽宏大量,不究既往。”
李中慧道:“白姑娘对我武林同道,本已施过大恩,对她的生死,凡我武林中人,都该关心才是。”
说话之间,船已靠岸。金拂道长道先跃登上岸,道:“贫道先走一步,传达盟主之命。”
李中慧道:“道长多辛苦了。”
金拂道长微微一笑,道:“盟主言重了。”转身两个飞跃,纵影顿失。
神判周簧轻轻叹息一声,道:“李盟主,阻止剑王父子赴约黄山,还望盟主三思,老朽亦要先走一步了。”转身大步而去。
李中慧回顾了皇甫长凤一眼,道:“由得庞庄主随行相护,人手已够,劳请老庄主传我之命,要家兄和令郎率领群豪,直奔黄山,我要和庞庄上先走一步了。”
庞天化道:“林寒青、白惜香伤势甚重,必得乘车赶路,不过,这一番长途跋涉,对他们伤势妨碍甚大,老朽倾身怀灵药恐怕也只能保他一个元气不散。”
李中慧道:“但得庞庄主能够使他们活到黄山,家母必有疗救之法。”
庞天化道:“老朽不得不先把话说明,究该如何,还得盟主决定了。”
李中慧似是已然下定了决定,当下说道:“咱们动身吧!”
弃舟换车,直奔黄山。
这是一段寂寞的行程,两辆兼程赶路的马车上,分卧重伤奄奄的伤者。
庞天化为了保持两人元气不损,一直不敢让他们清醒,凭借着数年炉火之功炼成的灵丹奇药,保持着两人伤势不再恶化,也保持了两人半眠不醒的状态。
素梅、香菊都有着一种茫茫无主的感觉,白惜香重伤不醒,使,使两人失去了一个凭借,也失去了主宰的力量。
李中慧亦似有很沉重的心事,一路上很少说话。
庞天化忙于林寒青和白惜香的伤势无暇说话。
只有那急促的车轮声,划破了沿途的沉寂。
这日,太阳偏西时分,到了黄山。
李中慧当先带路,转过了两个小弯,说道:“此去万松谷。还有一段崎岖行程,马车已难登越。”目光投注到素梅、香菊身上,接道:“两位请背起白姑娘……”
香菊低声接道:“素梅姊姊,背着我家姑娘,小婢背着林相公吧?”
李中意正感为难,既不便让庞天化抱着林寒青赶路,自己也不便背着他走,香菊自愿背着林寒青赶路,那是最好不过。当下说道:“好!那就有劳姑娘了。”
香菊道:“小婢理该效劳。”挽手车中,抱起了林寒青。
李中慧道:“庞庄主请断后相护。”当先向前行去。
庞天化摸出一锭黄金丢向马车,手执拐杖,断后而行。
行过一重山岭,已是日暮时分,听风撼万松,有如狂涛雷电看落日晚霞,映照着接天云添神彩奇丽,如入仙境。
黄山七十二峰,峰峰高山云青,有如巨灵供位,霞光云气,环峰弥起,统丽夺目中,一派庄雅肃穆。
李中慧回顾了二婢一眼,低声问道:“两位姑娘大伤初愈不久,走的可累吗?”
素梅用衣袖拂试一下头上的汗水,道:“婢子们还可支撑。”
第二十六章
李中慧伸手指着山下一片翠故,道:“那就是万松谷了,咱们走快一点,在喜垂落之前;就可以进入谷中了。”
素梅道:“姑娘尽管放心赶路,婢子们还可以勉力追随。”
李中慧黯然一笑,道:“辛苦两位了。”放开脚步而行。
行到万松谷口,素梅、香菊,已经有些娇喘吁吁了。
只见两座对峙山峰。夹着一道峡谷,入口处大约有丈余宽,但入口之后,却是十分辽阔。
一块丈余高的青石,耸立谷口之处:写着“黄山世家”四个大字。
旁侧两行小字,写的是:“行人下马,入谷解剑。”
素梅犹豫了一下,道:“姑娘,婢子们身怀兵刃,可要留在谷外边么?”
李中慧道:“和我一起来,不用解剑。”缓步进入谷中。
黄山素以松奇闻名天下,万松谷更是奇中有奇,但见两侧石壁中,生出奇怪松树,有如人形,有如猿像,有如卧虎,有如盘龙,千奇百怪,包罗万象,直叫人目不暇接。
庞天化轻轻叹息一声,道:“老朽那避尘山庄,曾移植百松园,但加比起这万松谷中的奇松,直如霄壤之别,老朽今天是大开一番眼界了。”
李中慧道:“万松谷后,有一座大千园,乃我黄山世家。数代经营而成,里面的奇花异树,可算得应有尽有,幼年之时,常和家兄,游玩于大千园中,常常乐而忘返,这番大劫过后,我将摆筵大千园,使天下英雄,一睹黄山世家的数代心血建立起的花园。”
庞天化道:“但闻姑娘一番言语,已经是不禁令人神往了。”
谈话之间,已然深入了谷中百丈左右,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一排排修剪整齐的松墙拦道,夜色中隐隐可见亭台阁。
只听一道响箭,划空而去,逐渐远去,消失。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守门四将,最是淘气,不要惊到了诸位,请稍后片刻……”
话还未完,遥闻虎啸传来,紧接着一阵怪风,急袭而至。
两个黄毛巨虎,陡然间由那林木丛中,急奔而至。
李中慧娇声叱道:“佳宾来故,还不给我退下。”
两只巨虎,似是通灵一般,望了李中慧一眼,伏下身来,低啸一声,双双转身而去。
素梅心中暗道:她说的守门四将,大概就是指这两只老虎而言,但明明只有二虎,何以称作四将?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嗤嗤两声,两个高逾六尺的金毛怪物,由林木中跃了出来,拦在道中。
香菊吃了一惊,暗道:这样大的猴子,当真是罕闻罕见的了。
只见李中慧举手挥动了两下,说道:快下去,要他们掌灯迎客。
两个金毛巨猿同时咧口一笑,转身急奔而去。
李中慧望着两只巨猿背影,道:“原来黄山世家,只有两只守卫,巨虎,这两只巨猿,还是家母近年收伏的。据家母讲,这两个怪物,力大无穷,力能生裂虎豹,也不知从何处跑来了黄山。”
庞天化道:“老朽识得,那两个怪物,名叫狒狒,形虽似猿,但却非同猿种,出没于云、贵边区一带深山大泽之中。”
香菊道:“我说呢,我随我家小姐跑了很多名山,就没有瞧到过如此大的猴子呢,不知它们如何会跑到黄山?”
庞天化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讲话之间,突然红灯亮起,直向几人停身之处行来。
庞天化抬头看去,只见两个青衣少女,高举红灯,迎了过来。二婢年龄相若,都在十六七岁左右,一见李中慧立时奔了过来,欠身叫道:“小姐回来啦!”
李中慧点点头,道:“我有嘉宾同来,要他们打扫几间客房安顿嘉宾。”
二婢中右面一婢,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左面一婢高举着手中红灯,当先带路。
李中慧低声问道:“这些日子里,老夫人可曾开关问过事?”
那女婢摇摇头,道:“没有,自小姐和少爷出游之后,老夫人一直没有离开过太上阁,府中大小事情,都由王婆婆处理。”
说话之间,人已穿行过几道林场花畦,行到了一座大厅前面。
只见一个六十左右、满头白发,手执木杖,一身蓝衣裙的老妇人,当门而立,身侧两个青衣女现高举白绫宫灯,缓步迎下石阶。
“不知姑娘回府,老身未能远迎,姑娘恕罪。”
李中慧对那老妇人甚是恭敬,还了一礼,道:“这些日子,辛苦王婆婆了。”
王婆婆笑道:“老身理当为夫人和公子、小姐分劳,怎敢当辛苦二字。”闪开身子,让开大道。
李中慧回头望了庞天化和素梅、香菊一眼,道:“庞庄主和两位请吧!”
庞天化道:“盟主请。”
李中慧淡然一笑,当先入厅。
王婆婆虽未拦阻庞天化和二婢,但却紧紧皱起了两道长眉。
几行人大厅,二女把林寒青、白惜香放在椅上。女婢送上香茗。
王婆婆扶杖而入,低声说道:“老身已传命府下为小姐备了晚宴。”
李中慧抬头望着高用大厅正中的一盏巨型宫灯,说道:“劳请婆婆,传令下去,要府下多备酒菜,三五日内,将有大批同道,到咱们谷中作客。”
她早想到,王婆婆听了这番话后,脸色一定十分难看,是以说话时,不肯看她。
果然,王婆婆听得脸色大变,满头白发,微微颤动,重重咳了两声,道:“这个可要先行禀告夫人吗?”
李中慧道:“不用了,如是我娘怪罪下来,由我承当就是。”
王婆婆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身领命了。”
李中慧道:“还有一事敬烦王婆婆,到太上阁去,看看我娘,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王婆婆道:“如若夫人坐息未醒呢?”
李中慧凝目思索了一阵,道:“那就明天吧!不过,你先取一瓶续命七宝散来,我这两位朋友,伤势很重必得奇药之力,才可保得性命。”
王婆婆吃了一惊,道:“取一瓶吗。”
李中慧道:“不错,取一瓶来。”
王婆婆道:“据老身所知,那续命七宝散,只余下两瓶不到,盖世奇药,世所难求,姑娘你……”
李中慧缓缓接道:“家母坐息未醒,家兄远行未归,咱们黄山世家,该由哪个做主?”
王婆婆呆了一呆,道:“自然是该由小姐做主。”
李中慧道:“这就是了,邯就去取一瓶续命七宝散来。”
王婆婆欠身一礼,道:“老身遵命。”扶杖缓步而去。
庞天化轻轻咳了一声,道:“老朽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是该不该问?”
李中慧道:“不要紧,你问吧!”
庞天化道:“这位王婆婆,在你们黄山世家中,似是握有甚力权柄,据老朽所见,她对我等不速而至,似是并不欢迎,此事盟主也不用为难,如是确有不便之处,我等可移居万松将待命也是一样。”
李中慧道:“不必了,那王婆婆,自幼就在我黄山世家,已厉数十年,家兄和我,幼小都因她带大,对她谦让一些,也就是了,她却是一位甚明事理之人,此时心中或有不悦,但过上几日就好了。”
那王婆婆举动,看上去,似很缓慢。但事实上,却是快速异常,就在几人说上几句话工夫,她已重现客厅。
只见她缓步走向李中慧的身侧,右手中托着一个玉瓶,说道:“小姐,继命七宝散,已经取到。”
李中慧取过玉瓶随手交给了庞天化,道:“庞庄主大约已经知道这七宝散的功效,就不用我解说了,就请庄主酌情让他们服用一些,待明晨我见家母之后,再作主意。”
庞天化看那玉瓶之上,还加盖着黄山世家的密封。伸手接了过来,道:“此药效用神奇,白姑娘和林相公得老朽灵药之力,虽经长途跋涉,伤势却无变化,似是用不着这等名贵药物。”
李中慧道:“那就先由庞庄主收存着吧,有得需要之时。庄主作主施用就是。”
庞天化缓缓把玉瓶收入袋中,道:“如非必要,老朽决不动用。”
李中慧回顾了王婆婆一眼,道:“婆婆,替他们安排好了宿住之室么?”
王婆婆轻轻叹息一声,道:“安排好了,不劳姑娘费心。”
李中慧起身对庞天化道:“如是两人伤势有变化,要她们叫我一声。”
庞天化道:“老朽记下了。”
两个青衣女婢,举灯行了过来,道:“小婢们替诸位带路。”
黄山世家,屋宇连绵,都依自然的山谷形势筑建而成。
庞天化和林寒青,素梅、香菊和白惜香等,分别被带入一座自成院落的静室之中。
女婢燃上烛火,说道:“诸位请稍息片刻,小婢们立刻送上晚餐。”
庞天化一挥手,道:“有劳两位姑娘了。”
一宵无事,匆匆而过。
次晨天色一亮,庞天化刚刚起身梳洗,一个青衣女婢,叩门而入,欠身一礼,说道:“我家小姐有清庞庄主。”
庞天化略一沉吟,道:“有劳姑娘带路。”
青衣小婢转身而行,带着庞天化直入大厅。
李中慧换穿一袭淡绿衣服,绿衣绿裙,薄施脂粉,谈扫峨眉,眉宇间隐泛现出一层忧虑,但她仍然面带笑容,起身对庞天化道:“庞庄主,和我同往一行,晋见家母。”
庞天化轻咳了一声,道:“老朽已久闻李夫人之名,渴幕拜见,但不知方不方便?”
李中慧道:“不要紧……”
起身带路而行。
庞天化紧随在李中慧的身后,穿过几排花畦、林墙、到了一处林木葱茂的所在。
翠绿的枝叶中,隐隐透现出一片白色粉墙。
李中慧缓步踏上了一道两尺宽窄的石级,一面低声对庞天化道:“这就是家母居住的太上阁了。”
庞天化轻轻应了一声,未再多言。
原来,他突然感觉到这葱翠林水环绕中的白色阁楼中,有着一片使人窒息的宁静、肃穆。
上完了一十三级自石级梯,到了一应紧闭的大门前面。
只见白发萧萧的王婆婆,当门而立,一脸严肃之色,冷漠说道:“你娘答应了见你。”
李中慧道:“多谢王婆婆。”
王婆婆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不过,此刻时辰还未到。”
李中慧道:“我在室外等候。”
王婆婆两道锐利的目光,一直通现在庞天化的脸上。
庞天化被她看的心中大觉不安,偏过头去,不敢和她目光接触。
出奇的寂静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
一声轻微钟声,由那紧闭的水门内,传了出来。
王婆婆身子一闪,道:“你可以进去了。”
李中慧举步行近木门,双手轻推.木门呀然而开。
庞天化犹豫了一下,紧随在李中慧身后而入。
目光转动,只见一座空荡的大厅,除了四张松木椅子之地,别无陈设。正面壁间,写着四个大字:“太上忘情。”
庞天化心中暗道,这李夫人对待自己的女儿,闯禁也如此森严,母女之情,这般淡漠,“太上忘情”四字,正是当之无愧。
年头转动之间,瞥见厅壁一角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
李中慧快步迎了上去,拜伏于地道:“女儿叩见母亲。”
李夫人淡漠一笑道:“你起来。”
庞天化抬头看去,见那李夫人一身白衣,未施脂粉,但却掩不住原有的美丽,看上去不过二十六八的年岁,心中暗暗忖道:那李冬阳已死十余年,算年岁,这李夫人至少也有四十七八、五十左右。
只听李中意低声说道:“庞庄主,请过来见过家母。”
庞天化大行两步,一抱拳,道:“四像林避尘山庄庞天化,见过夫人。”
李夫人轻轻嗯了一声,道:“庞庄主请坐。”
她每一句话都很简短,生恐多说一个字。
庞天化道:“老朽谢坐。”依言生了下去。
李夫人目光转注李中慧的脸上,缓缓说道:“你见我有什么事?”
庞天化心中暗道:“好像她们母女之间,有加相识不久的朋友一般,这李夫人竟然连一句慧儿也不肯叫。”
李中意道:“女儿无事,不敢惊扰母亲。”
李夫人道:“什么事?快些说吧!”
李中慧道:“女儿被推作当今武林盟主。”
李夫人淡然一笑,道:“那很好。”
李中慧接道:“女儿自知才能不足当此大任,天下英雄推举女儿,是父母余荫。”
李夫人道:“我知道啦!还有什么事吗?”
庞天化心中一凉,暗道:这位做妈妈的当真是冷的可以,句句话都如寒冰地狱中吹出来的冷风一般。
但闻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女儿几位属下,身受重伤,一直昏走不醒,恳请母亲,大施妙手,挽救他们一劫。”
李夫人脸色一对冷静,久久不答一言。
李中慧抬头望了母亲一眼,缓缓跪了下去,道:“女儿自知不该惊扰母亲清修,但事已至此,欲罢不能,还望母亲,看在母女情意之上,答应女儿之求。”
李夫人回顾后壁间“太上忘情”四字一眼,缓缓说道:“只有这一件事。”
李中慧道:“还有下情禀告。”
李夫人一皱眉,没有接口。
李中慧接道:“女儿被推作盟主,对抗那西门玉霜,因那西门玉霜武功高强,女儿非她之敌,连遭败北。女儿只好飞传令谕,召集天下英雄,会集黄山,和那西门玉霜决一死战。”
李夫人原本冷肃的脸上。听完话后,又似加上了一层冰霜,缓缓坐在一张松木椅上。
庞天化轻轻咳了一声,想代那李中慧说几句话,但见李夫人那冰冷的神倩,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
他阅历丰富,为人沉着,念头一转,暗暗忖道:李中慧即知母亲对她冷漠异常,自己晋见,也就是了,为问非要把我拖来不可,这其间必有原因,且不可胡乱插口,只有坐以现变了。
但听李中慧说道:“女儿已传命天下,要武林各大门派,派出高手,来我黄山,参与此战。但那西门玉霜的武功,太过诡奇高强,属下人手,又极众多,大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虽有各大门派高手与会,也非那西门玉霜之敌。”
庞天化心中暗道:好啊!原来她在施用激将之法。
偷眼望去,只见李夫人的脸上,仍是一片冷漠,似是丝毫未为所动。
庞天化心内忖道:这李夫人不知习的什么武功,竟然有如禅定一般,自她出现迄今一直是这股冷冷的表情,在似玉琢木刻一般。
李中慧抬起脸来,望了母亲一眼,接道:“这一战不仅关于天下武林命运,也关系着我们黄山世家的威名。”
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却未接口。
李中慧道:“娘啊!我那爹爹在世之日,英雄盖世,人人称颂,他如此刻还活在脸上,决不会坐视不管女儿。”
李夫人凄凉一笑,道:“你很想念父亲吗?”
李中慧道:“可怜女儿,年纪幼小,连爹爹的形貌,也只能隐隐记忆。”
李夫人缓缓举起右手,向李中慧肩上摸去,但将触及时。突然收回来,理一下鬓边散发,道:你说的太多了。”
李中慧霍然抬起头来,两行晶莹的泪水,缓缓滚下双颊。
庞天化再也忍耐不住,突然站了起来,道:“李夫人。”
李夫人缓缓回头,望了庞天化道:“什么事?”
庞天化道:“令媛为天下武林同道敬重,推作盟主之尊……”
李夫人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庞天化道:“庞某不才,为了武林大局,抛弃了数十年的清静生活,追随盟主,听候差遣,夫人就不前念起母女之情,助自己女儿一臂之力吗?”
李夫人淡淡一笑,道:“王婆婆何在?”
但闻王婆婆应道:“老身在此。”手扶竹杖而入。
李夫人道:“叫他们把小姐带回的那两个重伤人,抬到太上阁来。”
王婆婆对待李中慧,一派老气横秋,但对待李夫人,却是恭顺无比,欠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李夫人似是被女儿的眼泪,激动了天性的母爱,已不似初见时那般冰冷的神情,轻轻叹息一声,道:“人说儿从父,女从母,看来实是不可信,你们兄妹二人,哪一个都不像我,倒都有你们父亲那一股好惹是非的脾气。”
李中慧道:“女儿罪该万死,但待此事过后,女儿当辞去盟主之职,领受母亲责罚。”
李夫人淡淡一笑,未再答话,却转脸望着庞天化道:“庞庄主素有参仙之誉,医道精深,曾瞧过两人的伤势吗?”
庞天化道:“瞧过了,两人伤势,都很沉重,使庞某束手无策。”
谈话之间,四个青衣女婢,已然抬着林寒青和白惜香大步走了进来。
李夫人回顾了李中慧一眼,道:“你起来吧。”缓步行至林寒青的身前。
原来李中慧仍然跪在地上,听声站起,紧随在母亲的身后。
李夫人伸出纤白的玉手,轻轻揭开了覆盖在林寒青身上的毛毡,目光触及到林寒青的脸上,似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身子微微一颤,脸上泛现出一片惊异之色。
李中慧一直注意着林寒青,未留心到母亲的情形,但庞天化冷眼旁观,却是礁的十分清楚。
李夫人镇定了一下心神,缓缓说道:“慧儿,他叫什么名字?”
李中慧听母亲说话声音,十分柔和,似是对那林寒青印象甚佳,不禁心中一喜,道:“他叫林寒青。”
李夫人重复了一句,道:“林寒青……”
李中慧道:“正是林寒青,他为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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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不让李中慧接下去,说道:“慧儿,你可知道他的家世吗?”
李中慧摇摇头道:“不知道。”
李夫人不再多问,仔细地审视了林寒青伤势脉象,道:“伤势虽重,元气未损,只要对症下药,疗好他的伤势,很快就可以养息复元了。”
李中慧道:“母亲可有疗治之法吗?”
李夫人突然回过脸去,望着庞天化道:“这得庞庄主相助才行。”
庞天化道:“庞某力能所及,决不推辞。”
李夫人道:“他运功抗拒掌力,护住心脏肺腑,但前胸处,却集了一片淤血,必得先用内功,逼出他前胸淤血,才能下药调理。”
庞天化道:“不错,在下亦思及至此,只是不敢断言而已。”
李夫人道:“那就有劳庞庄主,设法逼出他前胸淤血。”
庞天化应了一声,大步而行,直对林寒青行了过去。
李夫人摇摇头,道:“略候片刻再动手吧!”
庞天化呆了一呆,退回原处。
李夫人缓步走近白惜香,揭开棉被,低声问李中慧道:“这位姑娘是谁?”
李中慧道:“她叫白惜香。”
李夫人道:“她很聪慧。”
李慧道:“母亲说的不错,白姑娘才华横溢,无所不能。”
李夫人仔细的查看过白惜香的伤势,说道:“她伤比那林寒青还要重些。”
李中慧道:“有救吗?”
李夫人道:“救虽有救,只是要大费一番手脚了。”
李中慧道:“还望母亲慈悲于她。”
李夫人道:“这白姑娘先天体质很坏,未伤之前,定然是一位多病美人,而且她内功亦无基础,为娘的也没有很大把握。”
李中慧急道:“那是说希望不大了。”
李夫人道:“生与死的机会,各占一半,为娘只能尽我心力。”
李中慧缓缓流下泪来,道:“这位白姑娘对女儿有过救命之恩。”
李夫人点点头,喊道:“王婆婆。”
王婆婆似是一直站在太上阁外候命,闻声,大步走了进来,道:“有何吩咐?”
李夫人道:“要他们准备一个大锅,两缸陈年老醋,和一个蒸笼备用。”
王婆婆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李夫人回头对李中慧道:“你们可以去了,今夜初更时分,替这位白姑娘疗治伤势。”
李中慧道:“多谢母亲。”
李夫人回顾了庞天化一眼,道:“庞庄主你请动手,逼出林寒青胸前淤血,我今夜凋和药物。明天一早可让他服用。”
庞天化道:“多谢李夫人。”
李中慧低声对庞天化道:“庞庄主。咱们走吧。”
庞天化道:“可要把林寒青和白惜香,抬回去吗?”
李中慧道:“不用管了。”
庞天化应了一声,和李中慧转身而去。
两人行至门口,只见王婆婆手执拐杖,站在门口,微笑着对李中慧道:“恭喜姑娘,终于说动了夫人。”
李中慧道:“还得王婆婆从中相助。”
王婆婆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身自当尽力。”
李中慧对那王婆婆欠身一笑,缓步走下石级。
庞天化紧随在李中慧的身后,低言说道:“令堂初现身时,在下十分担心,想不到,竟然会为盟主说动。”
李中慧道:“初来太上阁时,我也没有信心,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
庞天化道:“令堂看到那林寒青时……”
李中慧嫣然一笑,接道:“嗯!我母亲对他印象很好,这倒是大大的出了我的意外。”
庞天化轻轻咳了一声不再接口。心中却暗暗忖道;以那李夫人修为之深,看到林寒青时,竟然如受重击,其间必然有着很大的道理及隐秘,那李中慧既未发觉,我自是不用多事了。
两人穿讨几道林墙到了大厅前面。
李中慧停下脚步,对庞天化道:“女婢们抬回林寒青,自然会告知庞庄主。”
庞天化接道:“盟主但请放心,老朽自信可以轻而易举的逼出他胸中的淤血。”
李中慧点点头,道:“疗治好两人伤势之后,庞庄主也该好好休息,也许三五日后,即将有武林高手,陆续赶来此地,还得庞庄主接待他们。”
庞天化道:“这个老朽理该效劳。”
李中慧道:“素梅、香菊,必然为白惜香的生死愁苦不安,还劳庞庄主告诉她们一声。”转身绕过大厅而去。
庞天化回到房中,果然那素梅、香菊,早已经在室中等候。
二婢一见庞天化归来,齐齐欠身作礼,说道:“我家姑娘伤势如何?”
庞天化道:“李夫人已然答允施救,今夜就要动手。”
素梅长长吁一口气,道:“希望很大吗?”
庞天化看二婢脸上重重忧苦,心中大为不忍,长叹一声,说道:“听那夫人的口气,似是希望甚大。”
第二十七章
素梅闭上双目,喃喃自语道:“但愿是天见怜,使我家姑娘伤势早愈,小婢就算折损上几十年的阳寿,也是心有所甘。”
庞天化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姑娘但请放心.那李夫人医道之深,庞某人是望尘莫及,她既然害应施救,定有把握。”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开齐对庞天比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庞天化目注二婢背影,轻轻一叹,暗道:这两个丫头,对待主人,倒是忠诚的很,想到那白情香相救群豪之事,亦不禁为之黯然神伤。
素梅、香菊去后不久,又一个青衣女婢推门而入,欠声说道:“林相分已经送入静室,恭请庞庄主疗治他的伤势。”
庞天化道:“有劳姑娘带路。”
青衣女婢应了一声,转身而行。
庞天化随在那青衣女婢之后,穿过一重庭院,到了一处幽静的跨院中。
青衣女婢推开室门,道:“林像公就在这座静室之中。”
庞天化缓步入室,只见李中慧默默然站在一张木榻前,望着林寒青呆呆出神。
庞天化有趋榻前,李中慧仍似不觉,连头也未回一下。
庞天化轻轻咳了一声道:“李姑娘,林像公的伤势如何?”
李中慧缓缓问过头来,清澈的双目中。闪动着晶莹的泪水,缓缓说道:“他和白惜香倒是天生的一对。”
庞天化看她眉宇间清是伤感之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口才好,望了仰卧在木榻上的林寒青一眼,却未接口。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庞庄主,我有一事相托,还望不要推辞才好。”
庞天化道:“老朽力能所及,自然是全力以赴。”
李中慧道:“你如疗治好林寒青伤势,他对你走然十分感激。”
庞天化道:“盟主可要我庞某挟恩求报吗?”
李中慧接道:“庞庄主误会了,我只是请求庄主做个媒人。”
庞天化道:“媒人?给何人做媒?”
李中慧凄凉一笑,道:“林寒青和白惜香。”
庞天化道:“老朽一生之中,从未做过此等事情,真不知如何开口,从何处说起!”
李中慧道:“中要庞庄主答应,如问措词开口。自有我来安排。”
庞天化双目中神光闪动,凝住在李中慧的脸上.缓缓说道:“盟主处处为人设想,难道就不想想自己吗?”
李中慧黯然一笑,道:“这场大劫过后,我如能侥幸度过,我要把武林盟主之位,让给那神判周簧。从今之后,摆脱江湖生涯,息隐于深山大泽只中,唉!此刻,我才体会到我那可怜母亲心情,她如何能够欢笑起来呢?”
庞天化心中暗道:这些姻娩之私,儿女之情,我庞天化可是一点也体会不出。
“庞庄主主,贱妾这不清之求,还望赐允才好。”
她一向说话,虽非自称本座,亦是用个我字代表,但此刻,却突然自称残妾。
庞天化望了李中慧一眼,心中暗道:今日我如答应下来,那就算铁案入山,日后她心中后悔,只怕难再改口。
庞天化喜爱医道、武功,一生独身,可算得从未尝过情爱滋味,但他半生出入江湖,察额观色之能,自有丰富经验,李中慧那几句话,虽然说的诚恳,但却非由衷之言。
那是一种充满哀怨凄凉的牺牲。
庞天化沉吟了一阵,道:“白姑娘重伤垂危能否疗治疗好,还难预料,林寒青亦尚在昏迷不醒中,此事来免言之过早,再晚几日不迟,也容老朽仔细的想上一想。
李中慧道:“好吧!庞庄主想想吧,此事虽小。但却关系着今后武林大局。”
庞天化接道:“这个老朽就想不明白了。”
李中慧道:“我李中慧既承推作武林盟主,目是该为今后武林大局着想,目下和那西门玉霜决战,还未开始,也算言之过早。”
庞天化道:“盟主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李中慧叹息一声,道:“目下武林有两大祸患,一个是西门玉霜,另一个就是那白惜香,西门玉霜羽翼已成,势难善罢,只能以杀止杀,双方苦凭武功,一决生死,如是这一战,西门玉霜胜了,霸主武林地就不用谈了,武林之中,自然要唯她之命是从。”
庞天化道:“这一点盟主不用多虚,那西门玉霜武功虽高但如说她能够抗拒当世大部高手联合之力,老朽还是有些不信,这一战,难免有触目惊心的惨重伤亡,但落败的将是那西门玉霜无疑。”
李中慧苦笑道:“如是我等侥幸得胜,那就余下了白惜香这个祸患。”
“以两人才智而论,白惜香要胜那西门玉霜十倍,给她三年时间,必可崛起武林。那时,江湖上只怕再难找出一个和她抗衡之人,不出一年,必将为她统治。”
庞天化想了一想,道:“不错,如是白惜香作孽起来,为害之烈,自然是忙过那西门玉霜。”
李中慧道:“防她为害,现有两策,一是趁她昏迷未醒,连同她随身二婢,一齐剪除,除此之外,只有把她嫁给林寒青了。”
庞天化道:“就算她嫁了林寒青,但她如为害江湖,岂不仍是一般?”
李中慧道:“那就不会了,一个入嫁给了心上情郎,那就野马上笼,再也做不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前一策虽是釜底抽薪,永绝后患,太过修酷。我所不敢,何况,白惜香还有救过我和诸位之恩,思前想后,只有后面一策可取了。”
庞天化道:“盟主说的是。”
李中慧道:“你给他疗伤吧!我不打扰了。”转身缓步而去。
庞天化望着那李中慧的背影,举步如拖重铅,流露出无限寂寞凄凉,禁心中一动,暗道:如若她不是武林盟主,那是自然不用为武林大局着想了。只因她荣任了盟主之位,不得不牺牲自己,忍受那凄苦哀伤。
想到伤感之处,亦不禁为之黯然。
但闻室外,传进来李中慧的声音,道:“庞庄主请多多费心了。”
庞天化应了一声,关上房门,解开林寒青衣服,查看了他前胸伤势,默运内功,攻取林寒青命门穴,助他行血加速。
他内功虽然深厚,但这等真气疗伤之举,最是耗消其元,半个时辰后,庞天化已是汗出如雨。
但疗伤正值紧要关头,势难罢手,只好咬牙苦撑下去。
正感后力不继之际,突觉一只手伸了过来,顶在背心命门穴上,一股热流,直入体内。
耳际响起了王婆婆的声音,道:“老身奉了小姐之命而来,助你一臂之力。”
庞天化顿觉热流汹涌攻入体内。心中暗道:瞧不出她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功。
又半个时辰,林寒青全身经脉皆见行血和流动的真气,带出了胸中的淤血,张嘴吐出两大口紫色血块。
庞天化移开抵在林寒青后背上的右掌,道:“林相公,此刻不能开口说话,好好的闭目养息。”
就在庞天化右手移开林寒背后背的同时,庞天化背上的手掌,也同时离开。
庞天化还未来得及回头瞧看,耳际间已同起了一阵破空之声,回头望去,一条人数疾快的穿门而去。
林寒青缓缓睁开双目,望了庞天化一眼,欲言又止。
庞天化扶着林寒青的后背,让他躺了下去,道:“为了救你之命,李姑娘费尽了苦心……”
语声微微一顿,道:“你伤势重而无损,目前情形很好,调息得宜,三五日即可复元,你要牢牢记住,未得老朽之命,不能开口说话,好好的养息两个时辰。就可以服用药物了。”
言罢,转身而去。
林寒青在庞天化细心调治之下,复元甚快,两日后,已觉精神大复,但心中有着无数疑窦,庞天化却一直不让他开口说话,自己亦不离开病室一步。
第三日中午时分,林寒青再也忍耐不住,暗中一提直气,忽挥手劈出一掌,直向庞天他胸前拍去。
庞天化骇了一跳,匆忙间,右手推出,接下一掌,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用生气,在下想试试武功是否已经恢复。”
庞天化冷冷说道:“这一掌至少有三百斤以上的劲道,又是击向老夫前胸要害,如是老夫应变不及,只怕早已伤在你的手下了。”
林寒青道:“这么说来,晚辈武功已经恢复了。”
庞天化道:“难道你一点也觉不出吗?非得拿老夫试试不可了?”
林寒青道:“晚辈亦是早觉到武功恢复,但不知老前辈何以一直限制晚辈闭目静养,不许开口说话?”
庞天化怔了一怔,道:“好啊!你竟然和我动起心机来了。”
林寒青站起身子,深深一个长揖,道:“晚辈心中有很多疑窦,思解不透,但老前辈又限制晚辈甚严,不许妄发一言,情非得以,出此下策,还望老前辈不要见怪才好。”
庞天化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何限制你不许说话?”
林寒青道:“这个晚辈不知。”
庞天化道:“老夫亦知你心中有着甚多疑窦,但却怕你问将起来,老夫亦是无能回答。”
林寒青道:“老前辈知道的告诉晚辈,不知的晚辈自是不敢相强。”
庞天化道:“你问吧。”
林寒青道:“这地方可是老前辈的避尘山庄?”
庞天化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此乃黄山万松谷黄山世家。”
林寒青道:“黄山世家,我怎会到了此地?”
庞天化道:“你和白惜香伤势奇重,老夫无能为力,李姑娘特地把你们带来此地,请她母亲为你们疗伤。”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不知白姑娘伤势如何?”
庞天化正待答复,忽然心中一动,住口不言,一双眼睛却盯在林寒青脸上瞧着。
林寒青脸色一变,道:“怎么?可是那白姑娘已有不测之祸?”
庞天化一皱眉头,道:“她很好,不过伤势较你为重,虽得李夫人施救,仍未完全复元。”
林寒青松了一口气,道:“那九魔立功,实是当世中最坏的一种武功。”
庞天化莫名所以地奇道:“此话怎讲?”
林寒青道:“那白姑娘本是很好的人,只因习练那九魔玄功,才会性情大变,倒行逆施,胡作非为。”
庞天化道:“原来世间还有这等奇特武功。”
林寒青道:“在下亲眼看到那九魔玄功的秘录。和那白惜香逼着西门玉霜和李中慧练习那等怪异的武功。”
庞天化好奇之心大动。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来李盟主和西门玉霜都会那九魔玄功了?”
林寒青道:“幸好我瞧出情势不对,出手点了她们穴道,入魔不深,才算来被那魔功困扰。”
轻轻一叹,道:“唉!那白惜香纵然伤势痊愈,但魔功仍在,仍然是一样的胡作非为。”
只见室门人影一闪,李中慧举步入室,微笑道:“林兄好吗?”
林寒青一抱拳,道:“多谢盟主相救。”
李中慧道:“那推举盟主之时,林兄并未参加,不用以盟主称我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本该早来探望林兄,只因白姑娘的伤势,始终未见好转,见了林兄,害怕无法交代,不敢前来。”
林寒青急道:“现在呢?”
李中慧眉宇闪闪过一抹凄凉的笑意,道:“现在好了,家母为咳白姑娘一直忙了三日夜,总算把她由鬼门关中拖了回来。”
林寒青道:“她现在清醒了?”
李中慧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哀伤,脸色一沉,转过头去,道:“小青何在?”
一个青花女婢,应声而入,道:“婢子在此。”
李中慧道:“带这位林相公安看看那位白姑娘。”急奔出室而去。
庞天化望着李中慧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林兄弟,你伤了她的心。”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只听那青衣女婢接道:“婢子为相公带路。”
林寒青苦笑一下,道:“防患未然,不能让她完全清醒过来。”
庞天化道:“原来如此,可要老朽陪你一行。”
林寒青道:“老前辈医道精湛,同行更佳。”
这时,那青在女婢已然行出了室外。
林寒青举步出室,随在那女婢身后而行,庞天化紧随在林寒青的身后。
穿过两重庭院,到了一座花本环绕的院落之中。
那青衣女婢把他俩领到一座红砖砌成的小楼前,道:“白姑娘就在那红楼之中,相公自己去吧。”
林寒青道:“多谢姑娘。”穿过花木.在趋红楼。庞天化紧随而至。
只见室门大开,香菊当门而立,一见林寒青立时欠身作礼,道:“林相公伤势复元。”
林寒青一拱手,道:“多劳挂怀,白姑娘的病势如何了?”
香菊道:“得那老夫人细心疗治,已然大见好转了。”
林寒青急急问道:“她可曾醒了过来?”
香菊道:“病势已轻,但人还在昏迷之中。”
林寒青长长吁一口气,道:“在下可以进去瞧瞧吗?”
香菊侧身说道:“相公请进。”
林寒青直入内室,只贝白惜香仰卧在木榻之上,原本娇弱的身子,此刻更见清瘦,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不见血色。
素梅守在榻前,眉宇间,一片忧虑。
林寒青低声问道:“她可曾服过药物?”
素梅道:“服用过了。”
林寒青道:“在下有一事,想和姑娘商量、商量。”
素梅道:“林相公言重了,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婢无不遵从。”
林寒青道:“姑娘可曾想到,白姑娘神智恢复之后,情形如何?”
素梅呆了一呆,道:“这个小婢难以揣测。”
林寒青道:“她元气末夏,魔功犹在,一旦清醒.必将是胡作非为,黄山世家,是何等所在。决然不能忍受,结局如何,不难猜到了。”
素梅道:“这个小婢还未想到。”
林寒青道:“事关白姑娘的生死,姑娘还得仔细想想才好。”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一直未醒,小婢方寸早乱,相公有何高见,还望指教小婢一个良策。”
林寒青缓缓道:“在下之意,白姑娘一旦清醒,你就立刻点她穴道……”
白惜香突然睁开了双目,望了林寒青一眼,欲言无力,重又阖上双目。
素梅却瞧得心花怒放,急急叫道:“姑娘你醒过来了。”
只听身后一个冷冰的声音,道:“此刻她还不直说话,不要惊扰了她。”
林寒青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青丽如仙的中年妇人,当门而立,衣袂飘风。
素梅抢先一步,跪了下去,道:“婢子叩见夫人。”
林寒者听得素梅之言,已知是李夫人,抱拳一个长揖。道:“晚辈林寒青拜见夫人。”
李夫人神色肃然的一抬手;道:“不用多礼了。”缓步行近木榻,伸手按在白惜香前胸之上,足足过了一盏热茶时光才轻轻叹息一声,回头说道:“拿我金针。”
一个青衣小婢应声而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
李夫人打开盒盖,取出一枚金针,略一沉思,刺入了白惜香前胸。
突然间钟声悠悠,传了过来,连鸣三响。
李夫人轻轻一颦眉头,回顾了那青衣女婢一眼,低声说道:“去瞧瞧什么事?”
那青衣女子应了一声,回身而去。
林寒青虽然不知那钟声代表什么,但想来定然是一种示警的信号。
李夫人派出那青衣小婢之后,神情仍是一片冰冷,既无焦急之情,亦无忧虑之色。
雅室中一片寂然,静得落针可闻。
又过了顿饭工夫,那青衣女婢急急奔了进来,低声对李夫人说了几句话,又转身急急而去。
李夫人神色仍是一片冷肃,缓缓伸出手去,拔下白惜香前胸金针,回顾了林寒青和素梅一眼,取出一个玉瓶,缓缓说道:“这玉瓶中有三粒丹丸,每隔三个时辰,让她服用一粒。明天可以让她进些食用之物。”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素梅拜伏于地,道:“婢子送夫人。”
李夫人头也未回地说道:“不用了。”缓步出室而去。
素梅站起身子,低声向林寒青道:“看起来姑娘是有救了。”
语声甫落,突闻两声厉啸,传了过来。
林寒青奔出室外,那李夫人早已走的没有影儿,庞天化和香菊站在室外,低声谈话。
香菊回望了林寒青一眼,道:“黄山世家来了强敌。”
庞天化道:“来人似是已经闯了进来。”
林寒青道:“庞庄主可要和在下一起赶去瞧瞧。”
庞天化摇摇头,道:“未得李姑娘和李夫人的允许,咱们最好是不要乱跑,而且留在此地,亦好保护白姑娘。”
林寒青还未得来及答话,瞥见一个青衣女婢,伏剑奔了过来。
黄山世家的丫头,都穿着一色的衣服,一眼之下,就可看得出来。
那女婢直奔到庞天化等身侧,低声说道:“有人闯进了黄家世家,也许要有一场恶战,诸位请入室中,紧闭门窗,免得引起误会。”
林寒青道:“如是来了强敌,我等亦可相助一臂之力,为何要躲了起来?”
那青衣女婢道:“帮忙倒是不用了,诸位还请进房的好。”
庞天化道:“林兄弟,咱们不知黄山世家的规矩,还是躲入房中的好。”
当先行入室中。
林寒青和香菊也只好随庞天化的身后,进入房中。
那青衣女婢道:“诸位关闭上窗门,不论听到什么异声,都不要开门瞧看。”
香菊应了一声,伸手关上房门。
林寒青望了庞天化一眼,道:“这事有些奇怪。”
庞天化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为什么瞧也不让咱们瞧着?”
庞天化道:“也许黄山世家,别有拒敌之法,不让外人见到。”
以庞天化为人,亦是自负不凡的人物,只因他已为李夫人那种绝代医术,和那种情冷遇人的气势所摄,不自禁的生出敬畏之心,心中虽亦感觉奇怪,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香菊童心未泯,低声说道:“如是咱们听到怪异之声,就开窗洞,偷偷瞧着,谅他们也不知道。”
庞天化摇摇头道:“不成,如是被人发觉了,岂不要小觑咱们。”
语声有落,突然一声嗡嗡之声,传了进来。
林寒青一皱眉头,道:“果是有些奇怪,这是什么声音?”
庞天化凝神倾听了一阵,摇摇头,长长地吁一口气,显然他也无法辨别。
香菊突然接道:“我听出来啦!”
林寒青道:“什么声音?”
香菊道:“好像是蜂群的声音。”
林寒青仔细听会,果是蜂群飞行之声。心中大为奇怪。暗道:难道黄山世家要以蜂群退敌不成?果真如此,那可是未闻未见的奇观,如不瞧瞧,实是终身大憾。
只觉一股强烈的好奇,泛上心头,忍不住伸手去拉窗子。
庞天化低声说道:“林兄弟,不可造次。”
林寒青退回来,叹道:“蜂群退敌,闻所未闻,如不瞧瞧,实是遗憾的很。”
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接道:“一点也不奇怪。”
若断若续,分明是白惜香的声音。
林寒青、香菊、素梅,一齐奔了过去,只见白惜香倚壁而坐。
几人都为蜂群声音惊扰,她竟然坐了起来。
素梅低声说道:“姑娘伤势未愈,不宜劳动,说话,还是躺着吧!”
白惜香突然伸出双手,抓起棉被,头上大汗淋漓,张口喘息不已,无限痛苦。
香菊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急得大声喝道:“姑娘啊!你是怎么了?”
白惜香喘息着说道:“快些拿我金针过来。”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久已不用金针,婢子没有带来。”
白惜香突然扑倒在棉被上,全身颤抖,张开樱口咬在棉被之上,但她仍然强自忍着无比痛苦,未曾呼叫出声。
那似是一种人身难以承受的痛苦,只瞧得香菊、素梅呆在榻边,黯自流泪。
林寒青强自忍着泪水,缓缓说道:“你习练那“九魔玄功”吧!”
庞天化摇摇头,道:“林兄弟,你憎恨她习练那么魔玄功,为何又要她学习?”
林寒青道:“她如此的痛苦,如不要她学那九魔玄功,岂不是要活活煎熬死么?”
庞天化道:“你为何不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度过此关?”
林寒青道:“在下虽然有心,但却无从着手。”
庞天化道:“老朽可以助你。”
林寒青道:“老前辈请多指点,晚辈洗耳恭听。”
庞天化道:“点她‘幽门”“巨阅”两穴。”
林寒青怔了一怔,但却依言伸手点了白惜香的“幽门”“巨阔”二穴。
但闻白惜香长长吁一口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咬在棉被上的樱口,也缓缓松开。
似是,骤然间减少了甚多痛苦。
突闻呀然一声,木门被人推开。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婢,缓缓走了进来.欠身对林寒青一礼道:“林相公,我家夫人有请。”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李夫人请我?”
那青衣女婢道:“不错。”
林寒青回头对庞天化道:“有劳老前辈照顾一下白姑娘,晚辈去去就来。”
庞天化道:“林兄弟只管放心。”
林寒青对那青衣女婢道:“咱们走吧!”随在那青衣女婢之后,大步向前行去,一面流目打量四面景物,只见景物依旧,毫无打斗迹痕,忍不住问道:“闯入黄山世家的强敌,可已退走了吗?”
那青衣女婢道:“哼!我们没有一人出手,来敌个个负伤而去,胆敢侵犯黄山世家那是自找苦吃了。”
林寒青道:“未有一人出手.来敌如何会负伤而退呢?”
那青衣女婢道:“王婆婆善役毒蜂,来敌尽伤在毒蜂。”
似自觉失言,突然住口不说。
林寒青也不再多问,放步疾行。
穿行过几重庭院,到了一座益菊环绕的庭院。数百盆白菊花,环绕在一座静舍四周,那青衣女婢当先而行,直入精舍。
林寒青随后而入,抬头看去,只见李夫人端坐在一张藤椅之上,凝视着窗外的白菊出神。
青衣女婢神极恭谨地欠身一礼道:“夫人,林相公到。”
李夫人双目仍然凝视在窗外的白菊花上,缓缓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那青衣女婢应了一声,轻步退了出去。
林寒青偷目望了一眼,只见那李夫人一身蓝衣,气度华贵,清丽若仙,有一股飘飘出尘的气概,令人肃然起敬。当下抱拳一礼,道:“晚辈林寒青,拜见老前辈。”
李夫人回顾了林寒青一眼,指指旁边一张木椅,道:“你坐下,”
林寒青依言坐了下去,道:“老前辈有何训斥?”
李夫人道:“你娘好吗?”
第二十八章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家母托福,身体很好。”
李夫人道:“你爹爹好吗?”
林寒青黯然应道:“家父早已去世,可怜晚辈连先父之面,也未见过。”
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那母亲,可曾提过令尊的过去么?”
林寒青道:“家母从不提先父往事。”
李夫人道:“为人子者,岂可不知出身,你那母亲不说,你就该追问才是。”
林寒青心中一动,暗道:她怎会突然问起我的身世来了,而且问得这般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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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虽然动疑,口中仍然据实答道:“晚辈虽然造问过先父之事,但每此都遭母亲严词斥责,事后家母又常暗自哭泣,晚辈怕伤慈母心,因而不敢再问。”
李夫人道:“令堂左耳之后,可有一颗红色小痣吗?”
林寒青沉思了一阵,起身应道:“不错,老前辈何以得知?”
李夫人缓缓转过脸来,两道清澈的目光,移往林寒青的脸上,道:“你那母亲,昔年和我十分要好,情胜姊妹。”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长得一点也不似母亲,就算她和母亲很好,也无法从我像貌之中,找出母亲的特征,想必是从我姓名之上,推断出来的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应道:“原来如此,晚辈该如何称呼前辈?”
李夫人淡淡一笑,道:“随你便吧。”
林寒青暗暗算道:她和我母亲情如姊妹,算起我该叫她一声姨母才好,当下说道:“算起来,晚辈该尊称老前辈一声姨母才是。”
李夫人缓缓站起身子,道:“那也不能算错,你可回去了。”举手一招,那青衣女婢应手而入,欠身道:“小婢待命。”
李夫人不容林寒青开口,抢先对那青衣女婢说道:“带这位林相公去吧!”转过脸去,望也不望林寒青一眼。
林寒青心中虽然堆满了疑问,但见那李夫人冷淡神情,只好强自任制下欲问之言,随在那女婢之后,离开了白菊环绕的静舍。
一路行去,那女婢似是生恐林寒青问她什么,行速很快。片刻间已到了白惜香养病精舍。
那女婢伸出手去,轻轻在门上敲了一下,道:“小婢去了。”
急急转身而去。
只听木门呀然而开,香菊当门而立,喜道:“林相公,我家姑娘醒过来了。”
林寒青心事重重,随口啊了一声,道:“那很好。”缓步走了进去。
只见白惜香身覆棉被,微闭星目,很安静地躺在床上,适才那痛苦之状,早已消失。
庞天化手持拐杖,站在一侧,神情甚是严肃。
素梅似是预感到这片刻的平静之后,必将是一场风暴,眉宇间隐现愁苦,只有那天真未泯的香菊,脸上洋溢着一片喜气。
林寒青已然警觉到事态严重,镇静了一下心神,道:“老前辈,白姑娘伤势可有变化?”
庞天化道:“如若在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变化,那就不要紧了。”
林寒青道:“老前辈可是感觉到什么?”
庞天化道:“林兄弟去后,老朽查她脉象,隐隐觉着她内腹之中,有一股无法控制的真气,在全身流动。”接着长长叹息一声,道:“此乃习武之人走火入魔之征,老朽无法预料那一股流动的真气,会有如何变化?”
林寒青接道:“老前辈何以不把她内腑中流动的真气,疏导开去?”
庞天化道:“内导外引,始能奏效,如今白姑娘难以自行调息,老朽何能疏导那流动的真气。”
林寒青道:“这么说来,那是只有听天由命,任她变化了?”
庞天化道:“只要那真气不进入奇经八脉,经过一阵流动之后,或可自归原位,看她此刻的这般平静,也许已经回归原位了。”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未免太过冒险了。”
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应道:“什么事?”
林寒青回头望去,只见李中慧缓步走了进来。
庞天化道:“在谈白姑娘的伤势变化。”
李中慧望了白惜香一眼,道:“她不是睡得很安静吗?”
庞天化道:“表面之上,看去虽然睡的十分安静,其实她内腑之中,真气流转甚烈,如若侵入奇经八脉只中,那就有性命之险。”
李中慧望了林寒青一眼,缓步行到白惜香的木榻前面,伸出手去,按在白惜香前胸之上。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才取开按在白惜香前胸的右手,微微一叹,道:“不错,她内腑中真气流转甚是凶恶,有如脱围之马,只怕她已经无法控制了。”
目光由林寒青脸上掠过,凝往在庞天化的脸上,道:“庞庄主可有法子收她真气归于经脉?”
庞天化摇摇头,道:“老朽如有法子,那也不用等到此刻了。”
李中慧道:“这是习武人走火入魔之征,多拖延一刻时光,就多上一份危险,实不宜再拖下去,庞庄主既无良策,只好再去问问家母了。”
庞天化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林寒青道:“适才在下见过李夫人。”
李中慧道:“家母对你说些什么?”
林寒青道:“李夫人问我身世。”
李中慧似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般,全身微微一震,道:“我母亲问你身世?”
林寒青道:“不错,令堂和家母乃是旧年相识。”
李中慧呆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林寒青道:“在下本来不知,还是令堂告诉我,令堂一口气说出了家母特征,在下自然是不能不信了。”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
只见一个青衣女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谷中有一男二女,求见姑娘。”
李中慧暗计时日,谷大门派中人得到消息,赶来此地,决难这般快速,当下说道:“那人可曾说出姓名?”
青衣女婢道:“那男的自称姓白。”
香菊接道:“定然是我家老爷,追踪到此了。”
李中慧道:“他们现在何处?”
青衣女婢道:“自从有人潜入咱们黄山世家之后,王婆婆已经加强了谷中防守,来人现被阻于谷口。”
李中慧道:“好,要他们进来吧,我在厅中见他们。”
青衣女婢道:“王婆婆要小婢请示姑娘,咱们黄山世家本有入谷解剑之规,来人既是姑娘的朋友,不知是否要他们解去佩剑?”
李中慧沉吟了一阵,道:“不用解剑,既是求见,自然不会再存敌意。”
回顾了庞天化一眼,道:“劳请庞庄主好好照顾白姑娘,我接见来人之后,就去请示母亲。”
庞天化道:“老朽尽我之能。”
李中慧带着那青衣女婢而去。
只见白惜香睁开了双目,举起右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快拿我金针来。”
香菊道:“素梅姊姊说,未带金针。”
庞天化道:“老朽有。”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金针,递了过去。
白惜香接过金针,挣扎而起,刺入前胸处。
庞天化看她落针处,正是中庭要穴。
金针入穴,白惜香精神突然一振,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一片艳红之色。
庞天化虽精通医道,但也想不出白惜香何以竟能一针刺穴之后,如此振奋。
只见她目光转动,望了林寒青、香菊一眼,缓缓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林寒青道:“黄山世家。”
白惜香长长吁一口气,道:“那是李中慧的家了。”
香菊道:“嗯,李姑娘把姑娘接来此地,得那李夫人细心疗治,姑娘才得醒转。”
林寒青道:“沿途之上,多亏这位庞庄主倾尽身怀灵丹,才使你和在下保得元气,未死于道途之中。”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李夫人医道很精吗?”
庞天化道:“老朽如和那李夫人比较起来,直如宵壤之别。”
白惜香道:“不知她武功如何?”
庞天化道:“浩瀚如南海之水,莫可臆测。”
白惜香凄凉一笑,道:“不过,她也一样医不好我的病。”
庞天化接道:“据老朽所见,李夫人定有疗好你病势之能。”
白惜香摇摇头,道:“没有一个人能从医理上找出疗治我病之法。”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接道:“除了那“九魔玄功’是吗?”
白惜香道:“我入魔不深,而且在练习之前,早已有了准备,现在,不练也是一样。”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不过,如若不是那西门玉霜,一掌把我打伤,我也是无法停得下来,她伤了我,但也算救了我。唉!人世间恩怨怨怨,实在是难说得很。”
庞天化突然接口说道:“姑娘可知道,林寒青伤在何人手下吗?”
白惜香道:“我习练魔功之时,并非是没有记忆,只是那魔功,使人性情大变,我无法控制自己,我知道他伤在我的手中。”
她一双清澈的双目中,满含着愧疚和柔情,缓缓移注到林寒青的脸上,幽幽说道:
“林兄,你要多担待一些,那时,我已经不是白惜香了,‘九魔玄功’把我推入到另一个境界中去,我忘了自己,我变成了九魔的化身。”
林寒青接道:“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无心,唉!眼下倒是有一樁事,使我担心。”
白惜香道:“什么事啊?”
林寒青道:“你不再练习那‘九魔玄功’,因可恢复你本来的面目,但你身体如此虚弱,如何能撑得下去呢?”
白惜香笑道:“不要紧,我身体虽然虚弱,随时可以死亡。但现在我能活片刻,就有片刻的快乐,我习那九魔玄功,固然可以使我身体强健,但我是九魔化身,活上一百年,又有什么好?”
林寒青道:“眼下武林中正值正邪存亡关头,姑娘这等才慧,不该死。”
白惜香道:“不要紧,我会为你安排一个去处,只要你埋首三年,再出江湖,就不难挽狂澜于既倒。”
只听木门呀然而开,李夫人冷冰冰地走了进来。
香菊急急说道:“姑娘啊,这位就是救你性命的李夫人。”
说话之间,人已跪拜下去。
李夫人冷冷说道:“不用多礼。”
香菊应了一声,站起身子。
白惜香就榻上一颔首,道:“晚辈重伤在身,不能起身行礼,还望老前辈多多恕罪。”
李夫人两道眼神,一直盯住在白惜香金针之上,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这枚金针激起你生命中的潜力,你可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
白惜香笑道:“不错,但晚辈除了此策之外,只有躺在病榻之上,不言不动了。”
李夫人道:“你可知道,你已无能再活过一年时光?”
白惜香笑道:“太长了,晚辈只想活上三个月。”
李夫人冷峻的脸上,突然间绽开一缕微笑,道:“孩子,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活不久吗?”
白惜香黯然叹息一声,垂首不言。
李夫人道:“孩子,你心中明白,只是不愿说出来,是吗?我替你说吧。”
只见李夫人的脸色,突转严肃,缓缓说道:“孩子,因为你太聪明了,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唉!这些话,也许别人听不明白,孩子你该懂。”
白惜香双目中闪动着晶莹的泪水,道:“因此,我一点也不怕死。”
目光转注到林寒青的脸上.道:“为了他,我想多活几年,可是,我错了。”
李夫人道:“但你能及时回头,那已非常人能及了。”
林寒青只觉两人这一番对答之言,深入浅出,似是包括了无限玄机,也有着至诚至性的情意。
但闻李夫人轻轻叹一口气,道:“孩子,我很想和你谈谈。”
白惜香道:“晚辈亦想多领教益。”
李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只怕谈话过多,影响到你的病势。”
白惜香道:“不要紧,反正晚辈也难以活过三个月,到油尽灯枯,潜力耗完为止。”
李夫人道:“有几桩医学的难题,如你能够助我解得,那就可以疗治好你的绝症。”
白惜香道:“只怕晚辈无此才能。”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
林寒青目光一转,突然失声叫道:“白姑娘,你。”
白惜香道:“可是瞧到了我头上的白发?”
林寒青道:“不错。”
白惜香道:“如若我再能活上三年,只怕再也无法瞧到一根黑发了。”
李夫人道:“孩子,你该多有一些缺憾,别追求尽善尽美。”
白惜香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一眨大眼睛,滚下两行泪水。
李夫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今夜,我将为你准备好一份丰富的晚餐,初更时分,我派人来接你,咱们再好好谈谈。”
白惜香道:“晚辈恭候召命。”
李夫人点点头,道:“好好养息。我去了。”言罢,转身而去。
白惜香挣扎起身,道:“晚辈恭送夫人。”
李夫人道:“不用了。”缓步出室而去。
白惜香望着李夫人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她正面临着很多烦恼。”
只见木门启动,李中慧大步走了进来,说道:“我母亲来过了?”
白惜香道:“刚去不久。”
李中慧道:“令尊和令堂,来此看你。”
白惜香道:“他们现在何处?”
李中慧道:“大厅待茶,我知你病势严重,不知你是否能够见他们?”
白惜香沉吟了一阵,道:“父母远来,岂有不见之理。”挣扎下床,缓步向外行去。
香菊急急奔了过去,伸手扶住了白惜香。
李中慧道:“你行动不便,何不请令尊、令堂,到此静室相见。”
白惜香喘了一口气,道:“方便吗?”
李中慧道:“哪有不方便的道理,姑娘在此等候,我去请他们来。”
白惜香道:“有劳了。”缓缓退回木榻。躺了下去,伸手拔出前胸金针。
金针离穴,立到脸色大变。
香菊拉好棉被,覆盖在白惜香的身上。
庞天化低声对林寒青道:“林兄弟,咱们留此不便,早些走吧!”
林寒青应了一声,缓步出室。
香菊急急叫道:“林相公、庞庄主,两位意欲何往?”
林寒青道:“我们留此恐有不便。”
香菊道:“相公何故不留此见见老爷、夫人。”
林寒青道:“不用吧!”
语声甫落,室外已响起了零乱的步履之声。
李中慧当先而入,身后紧随着一个头发灰白,满脸风尘之色的中年大汉。
那大汉身后,紧随着一个美丽的玄农中年妇人。
林寒青识得那大汉正是毒剑白湘,那玄装妇人想是玄衣龙女了。
林寒青和庞天化也不便立刻退出室去,只好呆呆的站在一侧,毒剑白淑急步奔行到木榻之前,沉声说道:“香儿,你睁开眼来瞧瞧,什么人来看你了?”
白惜香缓缓睁动双目,望了白湘一眼,道:“爹爹!”
白湘道:“不错,为父和你母亲及寒月,一齐来瞧你了。”
白惜香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女儿大病之中,不能向二老见礼了。”
白湘长叹一声,道:“孩子,你的体力,愈来愈见衰退了,唉!你娘和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想方设法疗治好你的绝症,纵然是走遍天涯海角,也是在所不辞.这些年来,你娘和我分别奔走,仆仆风尘,费尽了心机,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被你娘寻到了一位名医,不过,她要瞧瞧我儿的病势,才能作主意。为父的又追寻你的行踪,一路到黄山世家而来,孩子,你可曾想到父母为你的辛劳吗?”
白惜香微闭的双目中,缓缓流下两行泪水,说道:“女儿连累父母,衷心难安。”
白湘道:“孩子,父母就算为析损上一些阳寿,那也是父母的爱心,天性如此,夫复何言。但望香儿,能够体谅父母苦心,随我等去见那位名医,为你疗治病势。”
白惜香道:“女儿早已对父母说过了,天下名医,无人能够疗好我的绝症。”
白湘道:“就算如此,老父和你娘,也不能不尽心力。”
庞天化突然接口说道:“天下名医,除了黄山过家的李夫人外,只怕很少有人,能出老朽之名。”
白湘霍然转过头去,道:“阁下是……”
庞天化道:“避尘山庄庞天化。”
白湘一抱拳,道:“大名鼎鼎的参仙。”
玄女龙女接口说道:“庞庄主可曾看过了小女的病势?”
庞天化道:“看是看过了,不过老朽自知无能为力。”
这庞天化乃武林中盛名卓著的神医,他的话自然能使白湘很大的影响。
毒剑白湘,缓缓转过脸来,抱拳解道:“为小女的病情,愚夫妇费尽心智,但始终无法寻得一位救治她的名医,唉!不瞒你庞庄主,愚夫妇方寸早乱,只要有人说能治好小女的病势,那人纵然在天涯海角,愚夫妇亦将迫寻到他,庞庄主一代名医,对小女的病应该有了解,还望指教一二。”
庞天化道:“就老朽所知,当今世上,可能疗治好今媛病势的,另有二个人。”
玄衣龙女紧张地问道:“哪两个人?”
庞天化道:“一个就是这黄山世家的李夫人,另一是令媛自己了。”
玄衣龙女道:“庞庄主呢?庄主但得治好小女绝症,尽夫妇愿效犬马之劳。”
庞天化道:“言重了,老朽实是无能为力,不过,那李夫人已然答应为令媛方治病势。”
玄衣龙女回目望着毒剑白湘,道:“咱们应该见见那李夫人才是。”
毒剑白湘还未来及答话,突闻钟家三响,传了过来。
毒剑白湘久走江湖,闻声动疑,低声说道:“庞庄主,这钟声是何用意?”
庞天化还未来及答话,又是三声钟鸣,传了过来。
白湘望了玄衣龙女一眼,道:“传警钟声,你保护香儿,我去瞧瞧。”
庞天化一把拦住了毒剑白湘,道:“在黄山世家,用不着咱们出手。”
白湘道:“在下虽是客居身份,但既然进了黄山世家,就不允许有人在黄山世家之中撒野,何况那李夫人,还要救助小女,我白某借此机会,为黄山世家效力,也好略尽报答之心。”纵身一跃,直飞出室。
他身法迅快,庞天化欲待拦阻,已自无及。
林寒青心中暗道:半日时光竟有强敌两度侵入黄山世家。不知是何人物,如此胆大,那白湘既然敢现身拒敌,难道我林寒青就不能出去瞧瞧吗,心念一转,突然纵身跃出室外。
庞天化欲持拦阻,已自不及。
林寒青跃出室外,早已不见了白湘的踪影。当下一提真气。纵身跃上屋面,流目四顾,但见四面一片平静,既不见有敌踪,亦不见有黄山世家中迎敌之人,那毒剑白湘,也走的没了影儿。
林寒青心中暗自忖道:这黄山世家,每一个佣人女婢,大概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临敌不慌不乱,看上去,才这般一片平静。
付思之间,突闻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道:“黄山世家,不用外人拒敌,阁下还是早些躲起,免得受了误伤。”
林寒青怒目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婢,右手提着一口长剑,左手却高举着一个银白色之物,心中暗自忖道:这女婢,手中所执,颇似梅花针之类的绝毒暗器,那确实厉害的很。
那女婢眼看林寒青站在屋面不动,怒声喝道:“还不躲远些,站在那里等什么?”
林寒青正待跃下屋面,突闻衣袂飘风之声,李中慧飞鸟一般跃上屋面,回顾女婢一眼,道:“林相公要陪我查看敌势。”
那女婢应了一声,退到一处屋角所在。
这黄山世家,看似防卫疏忽,实在森严无比,原来每一个人,都隐藏在使人不易发觉之处。
李中慧低声说道:“林兄,此乃内宅后院,如若强敌侵入此处,那只好施用我们黄山世家独门暗器飞蜂针对付他们了。”
林寒青道:“飞蜂针定然十分恶毒。”
李中慧道:“不错,如论这飞蜂外的恶毒,尤在梅花针之上,但家母已有禁令,如若来犯之敌,未下手伤人,不准许施用。此针乃家母设计制造,还未在江湖上出现施用过,鲜为人知。”
林寒青道:“原来如此。”
第二十九章
李中慧道:“林兄可是想查看一下来人是谁吗?”
林寒青道:“看四周如此平静,不似有强敌侵入的模样。”
李中慧笑道:“传警钟声,不会乱鸣,钟有既响,必有强敌入侵,林兄如若有兴,小妹带你去查看一下敌势。”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李中慧道:“不用客气了,小妹为林兄带路。”
当先向前奔去,林寒青紧追李中慧的身后,越屋而去。
李中慧行速甚快,片刻间已越过数重庭院,耳际隐隐可闻得兵刃交击之声。
林寒青道:“果有强敌侵入。”
放腿向兵刃声传来之处,奔行过去。
李中慧道:“林兄,且不可贸然出手。”
林寒青穿越一道树墙;前面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只见四个仗剑女婢,围着一个赤手空拳的道装老人,正在恶斗。
后面丈余处,王婆婆手握拐杖,两侧还排列着六个仗剑女婢。
黄山世家的武功,以博杂闻名于世,尽量吸收武功中各大门派之长,揉合演化,自成一家,是以四个女婢的剑路,却是各自不同。
在合搏围攻之中,各施一路剑法,最是难以对付,但那道装老人,却有着过人的武功,大袖飘飘,四婢长剑虽然凌厉,但那道装老人却能够从容应付。
林寒青仔细瞧那道装老人,不禁骇然一震,原来那道装老人竟然是茅山天鹤立人,不禁大为奇怪。暗道:天鹤上人被那五毒宫主所困,何以会到了此地。
当下高声说道:“诸位姑娘暂请住手。”
他心急之下,忍不住呼叫出声。
哪知四个女婢回目瞧他一眼,竟然连理也不理,仍然挥剑猛攻。
李中慧低声说道:“林兄,不要生气,本门规法森严,她们不能听别人之命。”
林寒青道:“你认识那道装老人吗?”
李中慧道:“他可是茅山天鹤上人?”
林寒青道:“不错,他为人正派,决非寻衅而来,姑娘快请喝令那些女婢们住手。”
李中慧点点头,转望着王婆婆道:“王婆婆,让她们停下手来。”
王婆婆一皱眉头,沉吟了一阵,仍然顺从了李中慧的意思,喝道:“住手!”
喝声出口,四婢立时收剑而退。
林寒青大步行了过去,抱拳一揖,道:“老前辈。”
天鹤上人目光凝往在林寒青的脸上,缓缓说道:“你可是叫林寒青?”
林寒青道:“正是晚辈,老前辈前来黄山世家,不知有何贵干?”
天鹤上人叹道:“贫遭受命而来。”
林寒青道:“不知受了何人之命?”
天鹤上人道:“五毒宫主。”
但闻王婆婆冷冷接道:“天鹤上人,你擅闯黄山世家,分明是没把李夫人和老身摆在眼中,这笔帐你准备怎样交代?”
天鹤上人苦笑一下,道:“贫道情非得已,还望那李夫人能够海涵一、二。”
王婆婆略一沉吟,道:“念在你和老身帮主相识份上,老身也不再追究此事。”
挥手接道:“你去吧!”
天鹤上人道:“贫道闯入黄山世家,岂是无因而来,如何能就此退走?”
王婆婆脸色一变,道:“你欲何为?”
天鹤上人道:“有劳转告李夫人,贫道有事求见。”
王婆婆道:“夫人早已屏绝尘世,不见宾客,你有话,告诉老身吧!”
天鹤上人道:“兹事体大,只怕你做不了主,说了也是枉然。”
李中慧突然接口说道:“什么事?告诉我吧。”
林寒青接道:“这位是李姑娘。”
天鹤上人接道:“烦请姑娘代我通报令堂,就说茅山连云庐天鹤上人求见。”
李中慧道:“王婆婆已告诉道长,家母早已不见宾客,道长声名卓著,晚辈敬慕异常。如若需要我黄山世家相助之处,李中慧决不推辞。”
天鹤上人道:“姑娘豪情,愧煞须眉,那是无怪能荣任盟主之位,但据贫道推想,此事不但姑娘难以作得主意,而且也无法听得明白。”
王婆婆怒声喝道:“你这牛鼻子老道,得寸进尺,你擅闯黄山世家,老身不来追究,也就罢了,哪里还有罗嗦的事,再不肯退,就别怪老身开罪了。”
天鹤立人仰脸望着天色,眉宇间泛现出焦急之色,说道:“你们都不肯替贫道通报,那是逼我硬闯了。”
王婆婆一顿手中拐杖,道:“你回一下试试看。”
林寒青暗中观察,只见那天鹤上人满脸尽都是焦虑之情,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他非得要见李夫人,不知为了何故?
但见天鹤上人合掌当胸,欠身说道:“贫道时间有限,不能再耽误了,开罪之处,日后贫道再登门谢罪。”
说完,突然纵身而起,有如巨鹤凌空,呼的一声,由林寒青的头顶上,非了过去。
就在那天鹤上人飞起的同时,那王婆婆也同时纵身而起,直向天菏上人迎了过去,手中拐杖一招“横断云山”,扫了过去。
天鹤上人身悬半空,突然一提真气,又陡然升高三尺,避开一击,起落之间,已然到了三丈开外。
王婆婆怒声喝道:“天鹤老道,你可敢和老身恶斗三百合?”
天鹤上人高声应道:“贫道时间无多,日后再行讨教。”
纵跃如飞,直向在内行会。
王婆婆拔步欲追,却听李中慧道:“不用追了,让他吃些苦头吧!”
林寒青忽然想到那埋伏在内宅的女婢手中都执有飞蜂针筒,天鹤上人的武功虽然高强,只怕也难挡得那多绝毒暗器,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王婆婆望着天鹤上人的背影,慢声说道:“如是他伤了人,老身决不让他生离万松谷。”
林寒青心中暗道:“王婆婆这大年纪,满头白发,但脾气却如此暴烈。”
付思之间曾见两条人影,飞鸟一般,由正南方向直奔过来。
王婆婆眼看又有强敌侵入,只气得全身颤抖,咬牙说道:“好啊!数十年来,从无人敢擅入我黄山世家一步。想不到这几天中,竟是强敌入侵,要不留下他们几条命来,江湖之上,只怕从此要轻视我黄山世家了。”
她这几句话,似是故意的说给李中慧听,以测李中慧的心意。
王婆婆虽然脾气暴躁。但为人却心细如发。
李中慧微微一笑,却神手一拉林寒青道:“林兄,用不到咱们出手。”向后退了五步。
那两条人影来势奇快,转眼是已到几人停身之处。
林寒青抬头看去,不禁微微一呆。
来人一道一俗,竟然是金陵钟山青云观主知命子和神愉杨清风。
知命子目光转动,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好极!好极!林世兄也在此地,倒可免去贫道一番跋涉了。”
林寒青抱拳一揖,道:“观主别来无恙……”
知命子不待林寒青的话完,就抢先接道:“令堂和令师追寻林世兄,找上了青云观去,逼着向贫道要人,贫道正自六神无主,刚好老偷儿找上了青云观,老偷儿告诉贫道,林世兄可能到了黄山世家,并且愿陪贫道同来一行,想不到果然被他猜中。”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婆婆,突然接道:“观主虽是黄山世家的熟客高宾,但也不能不按规矩行事,既不报门,又不投帖,擅自闯了进来,未免欺我们黄山世家无人了。”
知命子合掌一笑,道:“万松谷外,已为强敌封锁,贫道只好借一条索绳,由山壁间垂索而下。”
王婆婆脸色一变,道:“什么人这大胆子,封锁了我黄山世家大门?”
知命子道:“这个贫道就不清楚了。”
神愉杨清风接口说道:“那些人衣着十分奇怪,五颜六色。”
李中慧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来的好快。”
林寒青心中念头,还未转过,瞠目说道:“什么人?”
李中慧道:“西门玉霜的属下。”
林寒青道:“不错,西门玉霜的属下,确有分着五色衣装之人。”
王婆婆一顿手中拐杖,道:“有劳小姐带现主厅中小坐,老身会会他们。”
举手一招,八个青衣女现一齐追在那王婆婆的身后,向前奔去。
李中慧高声叫道:“婆婆留步。”
王婆婆停下身来,说道:“姑娘有何吩咐?”
李中慧道:“兹事体大,婆婆最好先和家母谈过之后,才出谷对敌不迟。”
王婆婆略一沉吟,道:“好吧。”
回头对左侧四个青衣女婢说道:“你们带上飞蜂针,守在谷口,凡是自入谷之人,格杀勿论。”
四个女婢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林寒青暗暗忖道:这王婆婆在黄山世家,权位甚重,似乎是除了那李夫人之外,就是她了。
忽然想到毒剑白湘,怎的一直不见踪影,如若他要伤在那飞蜂针下,可是一大憾事,正想问问李中慧,突闻两声厉啸传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啸声定然是人猿发出。
只见王婆婆白发无风自动,仰天大笑一阵,道:“好啊!四面八方,似都有敌人侵入。是诚心和我老身过不去了。”
杨清风微微一笑,道:“观主,咱们赶上了。”
知命子道:“这么看将起来,你也不能袖手不问了。”
杨清风低声说道:“这位李姑娘已是当今武林盟主,不是她的属下,助她拒敌,就是她的仇人了。”
知命子叹息一声,道:“你不用逼我说出助阵的事,贫道虽然懒散成性,不愿和人动手,但今日之局,已是势难袖手。”
李中慧心事重重,虽然听到他们对答之言,但却未多言接口。
进入厅中,早有四个女婢,替几人献上香茗。
林寒青暗中观察那献茶女婢,一个个神色镇静,不见丝毫异样,不禁暗暗赞道:黄山世家中人,果是训练有素,临事不乱。
只见李中慧回过脸去,对一个女婢低言数语,那女婢立时转身急奔而去。
片刻之后突见八个女婢,劲装佩剑,来到大厅。
李中慧缓缓站起身子,道:“诸位请在厅中小坐,我要去谷外瞧瞧,来的是何方高手?”
林寒青道:“在下愿随盟主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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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慧道:“那就有劳了。”
杨清风缓缓站起,道:“区区亦愿追随盟主,出谷直看敌势。”
李中慧道:“你们远道来此,未息风尘,如何敢劳大驾?”
杨清凤道:“在下死而无怨。”
回目望去,只见知命子举着手中之杯,对几人之言,恍如未闻。
杨清风知他武功十分高强,如能同行,实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忍不住说道:“道长。”
知向子淡淡一笑,道:“什么事?”
杨清风心中暗道:这牛鼻子老道,如此可恶,刚才还说好绝不坐视,此刻却装聋作哑。
心中念转,口里接道:“李姑娘要到山谷查看敌势。”
知命子道:“好!早去早回。”
杨清风心中暗道:好啊!你跟我老偷儿来这一套,非得给你叫明不可,当下说道:“道长不去瞧瞧吗?”
知命子吸了一口茶,道:“贫道就在此地等候诸位,也是一样。”
李中慧眨动一下圆大的眼睛,道:“玉娟太调皮,被我娘关了起来,等会儿你如见着我娘,还望代她求情一二。”
知命子道:“这个,贫道记下了。”
李中慧道:“咱们走吧。”
转身出厅而去。
李中慧加速脚步,疾行如飞,片刻工夫,已到了谷口。
八个佩剑女婢,紧迫在李中慧的身后,林寒青、杨清风,联袖随后而行。
第三十章
行出谷口,李中慧突然放缓了脚步,理一下望前散乱的长发,慢步向前行去。
只见谷口五丈左右处,并排横立着一群服色不同的大汉。
衣分四色,每色五人,金黄衣着的佩剑,银白衣着的背刀,铁灰色衣着腰围较鞭,天蓝色衣着的手执虎叉,四五二十人;分站了四个方位。
李中慧目光转动,扫拣了几人一眼,缓缓说道:“哪一位领队,请来回话。”
只闻一个娇脆的言音,应道:“李盟主有何见教?”
那并列大汉身后,缓步走出一个青衣佩剑的少女。
李中慧秀眉微耸;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少女道:“婢子小翠。奉西门姑娘之命而来。”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西门玉霜遣你来此,用心何在?”
小翠微微一笑,道:“我家姑娘要小婢守在万松谷口,等候她的指示。”
李中慧道:“我已和西门五霜约下了决战之期,彼此恩怨,届时一齐清算,何以她不守约言,先行遗派你事人到此?”
小翠道:“小婢奉命行事,不敢多问,至于我家姑娘和李盟主相约之言,那就非婢子所知了。”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如是约言破坏,那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小翠道:“这个婢子就不知了。”
李中慧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便是立刻展开一场血战。”
小翠道:“小婢来此之时,我家姑娘曾赐以二十名精锐高手,但她亦告诉小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许擅自出手,亦不能退缩逼敌,损了我梅花门声誉。”
李中慧道:“如是我此刻下令屠杀你们,必将授予那西门玉霜的口实,但你们守在我万松谷口,亦非我黄山世家所能忍耐。”
小翠淡淡一小,道:“盟主之意呢?”
李中慧道:“立刻撤走,免得约期未到之前,先闹出流血惨剧。”
小翠长长吁一口气,道:“多谢盟主盛情,但小婢未得我家姑娘指示之前,实不敢擅自离开,还望姑娘原谅。”
李中慧脸色一变,道:“当真不走吗?”
小翠道:“我等未曾侵入万松谷寸地尺土,实是不能算侵犯,你们黄山世家,李盟主如若要问罪兴兵,那也是无名之师。婢子奉我家姑娘指示,对于你李盟主一定要谦恭有礼,不能冒犯到你,但如姑娘逼迫过甚,婢子也只好拼命保命了。”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好一篇狡猾的辩词,和那西门玉霜同出一辙,你率领高手,封锁我万松谷口,竟然还振振有辞。”
小翠道:“黄山世家现有界门,我等从未入侵一步,李盟主总不能不承认吧?”
李中慧目光转动,果然发现耶小翠的人手,未曾入侵黄山世家地界一步,心中暗暗忖道:这丫头不但狡猾善辩,而且还十分细心,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西门玉霜要你率领属下高手,约期之前,赶来黄山,是何用心?”
小翠道:“我家姑娘指命小婢在此接待她邀请之人。”
李中慧长长吁一口气,默不作声。
林寒青却忍不住接口说道:“西门工霜还要邀人助战?”
小翠秋波流转,溜了林寒青一眼,道:“如若小婢的记忆不错,你该是林相公了?”
林寒青道:“正是在下。”
小翠缓缓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密封函件,道:“我家姑娘告诉小婢,公子乃事外之人,既不属我梅花门,也不是李盟主的辖下,虽然身在黄山世家,但亦是客居地位,不知对是不对?”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小翠道:“如是婢子说的不错,我家姑娘这里有一封密函奉呈相公,但如林相公已投身黄山世家,那还是不看此函的好。”
林寒青道:“为什么?”
小翠道:“我家姑娘说,如林相公已投效李盟主的辖下。再接这封密函,恐怕有通敌的罪名。”
李中慧道:“他是客居地位。”
小翠双手托起密函,递了过去,道:“李盟主说你是客居地位,想是不会错了。”
林寒青接过密函,只见上面写着:“面呈林寒青相公亲拆。”
林寒青望了李中慧一眼,沉声对小翠说道:“此函可以立时拆阅么?”
小翠道:“我家姑娘说,就算林相公私下拆阅之后,也会告诉那李盟主,因此,也不用避讳什么了,随你以何时何地拆阅。”
林寒青面色肃然,缓缓打开密函,瞧了一遍,登时脸色大变。
李中慧那一对盈盈秋波,凝住在林寒青的脸上,似是要从他神情变化中瞧出他的心事。
李中慧低声说道:“那信上写的什么?”
林寒青缓缓折好书信,低声说道:“咱们回去之后,姑娘再看不迟。”
李中慧是何等聪明人物,立时有所警觉,那封密函可能是西门玉霜鬼计,也可能言之有物,当下一笑,沉声对小翠说道:“今天日落前,你必须撤走,天色入夜,还在此地,就别怪我下手毒辣了。”
小翠淡淡一笑,道:“婢子记下就是了。”
李中慧面色冷俊,抬目一看,只见一只彩蝶,展翅飞了过来,当下一扬右手,日光下银芒一闪,那彩蝶突然跌落地上。
原来,李中慧袖中暗藏了一支飞蜂针简。
林寒青凝目望去,隐隐可见那彩蝶身上,有很多洞穿的小孔。
小翠脸色一变.道:“堂堂黄山世家.竟然也用梅花针这样的毒辣暗器?”
李中慧道:“此物比起梅花针来,更要强上十倍、百倍,在夜晚中施用起来,纵然是西门玉霜亲身临敌,也未必能够避开去。”
小翠柳眉耸动,欲言又止。
李中慧回身对八个女婢,说道:“你们守在谷口,如若天色入夜之后,他们还不离开,就用飞蜂针对付他们,一律格杀!”
八个女婢欠身应道:“小婢等领命。”
李中慧接道:“但在日落限期之前,亦不要侵犯他们。”
当先举步,行入谷中。
林寒青紧随李中慧的身后.八个女婢并肩断后,也缓缓退入谷中。
小翠望着李中慧的背影,啐了一声,仰脸望天。凝目沉思。
那飞蜂针的威力恶毒,惊人无比,小翠自知难以抗拒,但又不甘心就此撤走,一时间犹豫难决。
且说林寒青行入谷中之后。突然急行两步,说道:“李姑娘,那小翠会不会如眼撤走?”
李中慧道:“谅她不敢拖延,使我不解的是她们来此必有原因。”
林寒青道:“这万松谷中,可有一个水脉通过吗?”
李中慧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那西门玉霜提到……”
李中慧道:“她可是要掘水脉,淹我黄山世家?”
林寒青道:“她函中说道,如那水脉被掘,整个万松谷将变成一片汪洋,但那要掘水脉的并不是她。”
李中慧道:“不是她,是哪一个?”
林寒青道:“这个,她信中没有提过,但你如若不知水脉之事,去同夫人,定可知道。”
李中慧缓缓说道:“可否让我瞧瞧她的信?”
林寒青探手从怀中摸出密函,叹道:“她信上,还说了很多不相干的事,但那是胡说八道,姑娘不用信她了。”
缓缓把密函速向李中慧的手中。
李中慧接过密函,启封瞧去,只见上面写道:“书奉林相公寒青足下,妾闻黄山世家中,珍藏天下难免奇药,李夫人又为当代第一奇人,不但武功绝伦,而且医道精深,尤过贱妾,必可药到伤愈,使相公复健康,贱妾为相公贺。”
李中慧谈然一笑,道:“她很关心你。”
凝目向下望去:“贱妾闻李夫人昔年情场受挫,历经数十年,创痛犹在,对子女的事,向不多问,但贱妾却以为母女天性,一旦大难临头,必将动慈母之情。
“李夫人参与其事,使贱妾所操的必胜之局,有了大变,因此贱妾不得不求雨绸缎,旱作准备,临时邀人助拳。
“贱妾满怀仇恨,杀机已动,这一场恶战,想到定当是凶残绝伦,李中慧必将以盟主之名传今天下、召集各大门派高手,会集于黄山世家。万松谷中行将尸横遍地,血流成渠。”
李中慧一皱眉头,道:“看将起来,西门玉霜已然决心造成一场大杀劫。”
林寒青道:“姑娘往下看吧。”
李中慧接下去看,只见写道:“放眼天下,贱妾自信少有敌手,白惜香聪智绝世,但武功有限,贱妾已施下毒手,毁了她的武功,黄山世家纵有奇药,也只能挽救她不死于贱妾毒手之下,白惜香伤你甚重,我就算杀了她亦不为过。”
李中慧冷哼一声,道:“自拉自唱,她和你毫无瓜葛,用不着她来为你报仇。”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时何时,还有心情来生这些闲气吗?”
李中慧似是已然警觉,继续向下看去。
“贱妾本当遵从相公之功,息隐山林,不再和武林中凡夫俗子,但父母死亡的血海深仇,一直耿耿难忘,说不得只好有负相公,相公如能跳出是非圈子,不为贱妾助力,亦不必为李中慧所用,置身于事外,看这场龙争虎斗,贱妾如能幸报大仇,自当谒相公负刑请罪。”
李中慧叹息一声,道:“原来她对你情意甚深。”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道:“那西门玉霜心机阴沉,满怀着怨毒仇恨,这些话如何能够相信?”
李中慧继续向下看去,只见写道:“兵不厌作,愈诈愈好,彼因为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贱妾原可掘动黄山水脉,水淹黄山世家,片刻间可使屹立武林百年来盛名不衰的黄山世家,尽毁于滚滚洪流之中,那李夫人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和那大自然的洪流抗拒。一夕祸变,万松谷将尽成汪洋。但贱妾又觉着此举大伤恕道,何况相公养伤于黄山世家,承人恩泽,洪流无目,自不能对相功格外施情,一念及此,决心弃简就繁,以贱妾身负武功,和那李夫人一较长短。”
李中慧道:“哼!她不掘黄山水脉,原来是怕把你也淹死,好多情啊!好仁慈啊!”
林寒青叹道:“李姑娘向下看吧!西门玉霜虽然不掘黄山水脉,但却有人要加害黄山世家。”
李中慧满怀幽怨地瞧了林寒青一眼,继续向下看去。
“贱妾虽有仁慈之急,但江湖上却尽多恶毒之人,据贱妾得到密讯,有人正计划借这混乱之局,黄山世家分心于贱妾之时,乘机暗下毒手,掘动黄山水脉,一举间淹没黄山世家。
“究其用心,一则想嫁祸践妾,一则其人必和黄山世家有怨岔,借此混乱之机,一报前仇。此乃一石二鸟之计,还请相公转告李中慧刻意防范,以免造成恨事。
“相公进此一言,无疑救了黄山世家百余人的性命,偿还疗伤之情,足有余裕,相公也可辞离黄山世家,西归探母,置身于是非之外了。”
“窗外风雨,一灯如豆,恨纸短情长,难述相思万一,叹妾身家仇如海,欲罢干戈不能,搁笔黯然泪下,不胜依依。”
下面草书一行。‘西门玉霜敬上。”
李中慧看完了这一封绵绵长信,不禁一皱眉头,缓缓把书信交给了林寒青,道:“你可要听她之劝,离开我们黄山世家?”
林寒青道:“此事不急,目下要紧的是如何防止他人破坏黄山水脉,姑娘可知道那水脉所在么?”
李中慧道:“贱妾似曾听家母说过,但我却不知那水脉何处,必得请示家母,才能决定主意。”
林寒青道:“此事重大,不容拖延,姑娘最好早些去见夫人。”
李中慧道:“好吧!”
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紧随在李中慧的身后,行到客厅,说道:“姑娘去见夫人,在下在厅中等候。”
李中慧道:“家母不是对你很好吗?”
林寒青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李中慧道:“林相公如若能和贱妾同往晋见家母,最好能让家母瞧瞧西门玉霜的来信。唉!家母十几年来,一直养息于太上阁中,对俗凡之事,从不过问,黄山世家中大事,小事,都由那王婆婆一手处理,贱妾心中实无把握,能说动家母出手,过问此事,西门玉霜把家母视作劲敌,固是她的聪明,亦可见她的自视之高,如有相公同行,转述那西门玉霜的狂傲之气,也许有助激起家母争胜之心。”
林寒青道:“母子天性,哪有为人母者,不惜爱自己的儿女之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姑娘觉着方便,在下自是乐意晋谒夫人。”
李中慧道:“咱们去吧。”
举步向前行去,林寒青只好随着李中慧,直登太上阁。
门口处站着两个全身白衣,手执长剑的女婢,冷冷地道:“夫人交待下来,除她今谕召见之外,任何入不许进太上闯。”
李中慧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吗?”
左面那白衣女婢欠身一礼,道:“婢子岂有不认识姑娘之理?”
李中慧道:“这就是了,你们还不让开。”
两个白衣女婢道:“婢子们受夫人之命,不敢擅自做主,还望姑娘多多原谅。”
说话之时,两个白衣女婢,同时欠身作礼。
李中慧柳眉一耸,冷冷说道:“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要阻挡吗?”
左面那白衣女婢一拉右面白衣女婢的衣袖,齐齐跪了下去,道:“婢子如何敢拦阻姑娘,只是不敢有违夫人之命。”
李中慧怒言叱道:“进去禀告夫人,就说我要求见。”
左首白衣女婢道:“夫人交代下来,婢子不敢擅自闯入。”
只听太上阁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什么人?”
李中慧闻声之下,立时听出是母亲的声音,急急应道:“是慧儿。”
太上阁两扇紧闭的大门,呀然大开,李夫人穿一身白衣。冷峻之色,当门而立。
李中慧急急跪了下去,道:“女儿有要事求见母亲。”
李夫人淡然一笑,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中慧道:“事关咱们黄山世家的生死存亡,女儿不得不不冒死求见。”
李夫人冷峻的目光,缓缓扫掠了李中慧和林寒青一眼,道:“什么事?”
李中慧道:“这位林相公接到西门玉霜一封来信,说是有人要掘动黄山水脉,准备要水淹咱们黄山世家。”
李夫人脸色微微一变,道:“有这等事?”
李中慧道:“如非事关重大,女儿也不敢惊扰母亲了。”
李夫人道:“那书信现在何处?”
李中慧回头望了林寒青一眼,道:“那书信现在林相公的身上。”
林寒青暗暗忖道:“不拿书信出来是不行了。”
当下探手入怀,摸出书信,双手捧起,缓行几步,递向李夫人,道:“信在此,恭请老前辈过目。”
李夫人缓缓接过书信,展开瞧去。
李中慧偷眼望去,只见李夫人那冷峻脸色上,竟然泛现出微微怒意,不禁心中一喜,暗道:如若西门玉霜这封信,激怒了母亲,这一站就大有可为了。
李夫人一口气看完全信,缓缓折了起来,交给林寒青道:“西门玉霜要向我挑战。”
林寒青不知如何接口才好,只好装作不闻,收起书信,藏入袋中。
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慧儿,你起来。”
李中慧站起身子,道:“多谢母亲。”
李夫人道:“不错,就在我太上阁后,确有一道水脉,如若水脉被掘,不但可一夕间淹了我黄山世家,而且洪流泛滥,只怕要有数洲县遭水淹没。”
李中慧道:“还望母亲指示一个阻拦他们之策。孩儿立刻派人阻止他们。”
只见一个青衣女婢,急急跑了过来.道:“禀告夫人,白姑娘求见。”
李夫人那冷峻的脸色上,突然展现一缕笑容,道:“请她进来。”
青衣女婢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李夫人举手一挥,道:“你们去吧!如何对付那掘动水脉之人,我再派人告诉你们。”
李中慧回顾了林寒青一眼,转身而去。
林寒青转身紧随李中慧身后而行,心中暗自奇怪道:那白惜香确有过人之能,以这李夫人的冷漠,她竟然能和她攀上交情。
付思之间,只见适才那青衣女婢又急急奔了过来。
素梅、香菊抬着一座软榻,紧随那青衣女婢之后。
白惜香身覆棉被,靠卧在软榻之上,微闭着星目养神,日光下,只见她脸色苍白如蜡。
李中慧放缓脚步,低声对林寒青道:“看来要请你帮个忙了。”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我能帮什么忙?”
李中慧道:“家母似对白惜香印象奇佳,在我记忆这中,她从未对人如此,看来要家母出手对付那西门玉霜,白惜香还有左右之力,”
林寒青道:“这个,在下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李中慧道:“你可以左右那白惜香啊!”
林寒青道:“这个,李姑娘说也是一样。”
李中慧凄凉一笑,道:“你不是女人,不知女人心,愈是聪慧绝伦的女人,愈是不容易动情,一旦情有所钟。那就不死不休。由来红颜多薄命,固然是说她们艳丽遭妒,易为人谋,但其内在的钟情不变,亦是那悲惨际遇的主要原因。”
她似说白惜香,也似在还说自己,只听得林寒青茫然无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两个人回到客厅,青云观主知命子,仍然独坐在客厅中品茗自道,神愉杨清风,却站在大厅之外,望着天际出神。
知命子抬头望了李中慧一眼,道:“令堂不肯见客。贫道既不能闯入太上阁去,有何良策能见令堂?”
李中慧缓缓坐了下去,道:“道长定要面见家母,想必有要事相告了,不知可否告诉晚辈?”
知命子摇摇头,笑道:“上一代的事,告诉姑娘,姑娘也不易明了,不说也罢。”
李中慧道:“什么事?说说何妨?”
知命子道:“姑娘一定要听吗?”
李中慧道:“不错。”
知命子喝了一口茶,沉吟良久,摇摇头道:“还是不说的好。”
李中慧道:“这么说来,道长是受人之托而来了?”
知命子道:“没人托我,但贫道一生之中,素喜为人奔走。”
李中慧道:“为家母的事?”
知命子道:“为令堂,也为天下武林同道。”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是和昔年剑王有关吗?”
知命子呆了一呆,道:“怎么?令堂告诉过你?”
李中慧道:“没有,不过,我听人说过。”
知命子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既然令堂没告诉你,贫道自是不便多言。”只听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传入厅中,一个青衣女婢疾快地跑入厅中,直奔向李中慧的身侧,附耳低声数语。
李中慧脸色立时大变,但她却放作镇静地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挥手对那青衣女婢说道:“知道了。”
青衣女婢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待那女婢奔出厅外,消失不见,李中慧才缓缓站起身子,道:
“道长、林相公,请在厅中稻坐片刻,贱妾去去就来。”
知命子道:“姑娘尽管请便。”
李中慧缓步而行,出了大厅。
林寒青突然起身,抱拳对知命子一礼,道:“道长,在下有事请教,还望不吝赐示。”
知命子笑道:“那要看什么事了,贫道是否知道。”
林寒青道:“道长认识家母吗?”
知命子点点头道:“认识。”
林寒青道:“道长也认识那李夫人?”
知命子道:“不错。”
林寒青道:“道长和家母相识很久了?”
知命子笑道:“那时公子还未出世。”
林寒青道:“那道认定然也认识家父了?”
知命子征了一怔,道:“这个贫道就不大清楚了,令堂结婚后,就未再见过贫道。”
林寒青道:“唉!道长明明知道,只是不肯言明罢?”
知命子道:“公子故明身世,何以不问令堂?”
林寒青道:“家母从不愿向晚辈提及此事。”
知命子道:“令堂都不愿和你谈起此事,贫道如何能够谈呢?”
林寒青道:“家母也许不愿提家父的事,但道长事外之人,说说又有何妨?”
知命子摇摇头,道:“贫道未得令堂同意之前,实施奉告。”
沉吟了一阵,接道:“贫道可以告诉你的是,三个月内,你就可以了然自己的身世。”
林寒青道:“此话怎说?”
知命子道:“这一场武林中大风波,三月之内,必将解决,那时,甚多了然公子身世的高手,都将赶来黄山世家,自然会有人揭露你的身世之迷。”
林寒青道:“这样简单吗?”
知命子道:“天下任何困难之事,如得迎刃而解,都觉得简单的很,公子此刻因不知身世之秘,故觉得神秘党奇,莫可预测;但如一旦了解,就觉得那也不过如此。”
林寒青道:“事情只怕不似老前辈说的如此简单,照晚辈的想法,当今武林之中,能知晚辈身世的人怕不多。”
知命子微微一笑。道:“至低限度,决非贫道一人就是。”
林寒青心中暗道:他执意不言,只怕是难以问出所以然了,看来用言语激他或可从他反应中瞧出一点眉目。
心念转动,缓缓说道:“只怕老前辈说的不是众多高手,而是那南海剑王。”
知命子果然听得一怔,但他老于世故,惊而不乱,沉吟了一阵,道:“个贫道就不清楚了。”
林寒青看他一口回绝,心知再要追问,亦是难着边际,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这时,神愉杨清风却由厅外走了进来,沉声对知命子道:“李盟主遇上极大的困难之事,你不肯帮她退敌,应该帮她应付一下困难吧?”
林寒青霍然而起,道:“什么困难?”
杨清风道:“内情如何,杨某不知,不过,我却瞧到了她离开大厅时,双目中热泪滚滚而下。”
知命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她的负担太重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既起了整个武林安危大任,已是难于负荷,何况再加上一副伤情碎心的担子,唉!黄山世家,百年来一直为武林同道谋福,难道上天就不能见怜,别让她们母女两代都为情累,而寡欢终身吗?”
林寒青有些明白,但又不太了然,当下起身说道:“在下去瞧瞧李盟主,如是确然遇上了为难之事,当助她一臂之力。”
举步向外行去。
知命子欲待喝止,突然又住口不言。
林寒青出得大厅,四面流顾。哪里还有李中慧的影子,只见一株大树之下,站着一个佩剑的青衣女婢,立时行了过去,欠身说道:“借问一声,姑娘可曾瞧到李姑娘吗?”
青衣女婢沉吟片一阵,道:“她西边去了。”
林寒青折向西边,追了过去。
穿越过一道林墙,两片花田,眼前有两条碎石铺成的小径。
林寒青抬头打量一眼,看出正北一道,通往太上阁,随着向西的一条行去。
又行十余丈,小径突然向南折去。
林寒青转过弯子,突闻一声娇喝道:“站住!”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蓝布裤子,蓝布短袄的中年妇人,手中高举着一根鸠头拐杖,拦在两侧树墙突峙的小道中。
林寒青一抱拳,道:“在下林寒青。”
那中年妇人冷冷接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能够乱闯的吗?”
林寒青道:“在下追寻李姑娘到了此地,并非有心。”
那中年妇人道:“好,那就请回吧!”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敢问前辈,可曾瞧到那李姑娘吗?”
中年妇人道:“可是我家大小姐吗?”
林寒青心中暗道:他们只有兄妹两人,大小姐自然是不会错了,当下接道:“不错,正是那李中慧李姑娘。”
那中年妇人凝目思索了片刻,道:“老身虽知她现在何处,只是未得同意之前,不能告诉你,既非她约你来此,你不用再找她了。”
林寒青心中好生奇怪,暗暗忖道;难道李中慧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抬头瞧去,只见一扇木门紧紧闭着,四周都是高逾丈五的浓密高树环绕,无法瞧见里面景物。
那中年妇人突然一顿手中拐杖,冷冷喝道:“有什么好瞧的,还不退去,休怪老身无礼了。”
林寒青一皱眉头,转身向后退去,心中暗暗村道:黄山世家的女婢,一个个美丽可人,性情温和,年纪愈大的女人,脾气却越坏。
刚刚转过弯去,突然身后传过来李中慧的声音;道:“林相公,请回来。”
林寒青急急退回,转脸望去,只见一扇紧闭的木门,已然大开,李中慧手扶木门而立,眉宇间满是愁苦,颊间泪痕犹存,心中大感奇怪,举步向前行去。
中年妇人虽未再出手拦阻,但却也未让路,林寒青只好侧身由她身侧走过。
李中慧缓缓让开身子,道:“林相公请进来吧!”
林寒青犹豫了一下道:“方便吗?”
李中慧道:“不方便,但不要紧,你进来吧。”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缓步走进木门。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青石砌成似堡非堡,似墓非墓的建筑,耸立眼前,一道坚牢沉重的铁门,紧紧的关闭着。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中慧道:“这是我黄山世家三代亡故的先祖尸骨存放之处。也是我黄山世家重要之物存放之地。”
林寒青道:“这等重要之地,在下如何可以来呢?”
李中慧苦笑一下,道:“此地本为我黄山世家禁地。别说外人了,就是我黄山世家中人,也是不能随便进来。”
林寒青急急退后两步,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破此禁例,还是退出去吧!”
李中慧突然流下泪来,道:“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林寒青道:“什么人?”
李中慧道:“也可以说是我丈夫,也可以说是我的朋友,随便你怎么想都好。”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怎么?姑娘已经成婚了吗?”
李中慧淡淡一笑,道:“待字闺中和已成婚配,对你对我,都已是无关紧要的事了,如若我未成婚配,你又能对我如何?”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李中慧道:“不用这个那个了,你既有白惜香情有独钟。又有那西门玉霜情甘怜卿,我李中慧不会赖着嫁给你,你尽管放心就是。”
林寒青黯然叹息一声,道:“李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我林寒青胸中一片坦然,对谁都是一样。”
李中慧凄凉一笑,道:“不要再谈这些事了,咱们去瞧瞧他吧!”
举步向前行去。
只见一个长发乱披,面色苍白的少年,手中展着一张字画,仔细瞧着。
李中慧缓步走向前去,低声说道:“王郎,你身体好些吗?”
那少年缓缓放下手中字画,抬起头来,望了李中慧一眼,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说道:“你终于来了。”
李中慧道:“我早想来看你了,只是琐事繁杂,无暇回来,可是我常常想念到你。”
那脸色苍白的少年,怔了一怔,道:“什么?你很想念我?”
李中慧道:“不错,午夜梦回,静坐凝思之时,我就想到世上所有的男人,只有你对我最好。”
那脸色苍白的少年茫然说道:“我是在做梦吗?”
李中慧道:“咱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谁也不是在做梦。”
那面色苍白的少年,忽然击掌而舞,信口高歌起来。
他那愁锁的眉头,也突然展开,欢愉之情,洋溢于神色之间。
林寒青呆呆的站在一侧,望着这位形如疯狂的少年。茫然不知所措。
李中慧嘴角门泛现出微微得意,但双目中却滚落下两行泪水。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姑娘,他对你一片深情,痴狂如斯,实是少见。”
李中慧举手拂拭脸上的泪痕,道:“嗯!过去我一直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林寒青道:“明白什么?”
李中慧道:“过去,他对我百般迁就,诸多爱护,我不但不觉出那是幸福,反而对他生出了无比的厌恶,觉出此人可恶、可厌,可是此刻,我明白了,那是刻骨铭心的痛苦。”
林寒青默然垂下头去,半晌不言不语。
李中慧长长吁一口气道:“林兄,小妹说的话对是不对?”
林寒青抬起头,肃然说道:“人间至情,兄弟对这位王兄敬佩无比。”
李中慧谈谈一笑,道:“唉!这都是林兄给小妹的教训,不但我应该感激你,这位王兄更应该对你感恩才是。”
林寒青道:“我给你的教训?”
李中慧道:“不错。”
忽见那面色苍白少年一转身,直向李中慧怀中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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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慧张开双臂,抱紧了那少年的身体,无限温柔的伏在他前胸之上。
那少年高兴无比,大声喝道:“皇天见怜,我王永清竟然有了感动慧妹的一天。”
纵声大笑起来。
他高兴过度,纵情而笑,一口气接不上来,仰身向后倒去。
李中慧大吃一惊,道:“王郎。”
急急一掌,拍在他后背“命门穴”上。
王永清长长吁一口气,醒了过来。
只见李中慧那惊愕、欢愉混合的神情上,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右手挥动,点了王永清两处穴道。
林寒青呆了一呆,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女人当真不可预测。”
李中慧抱起王永清,缓步转入了一道厚厚的帷幔后面,片刻之间,重走了出来。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姑娘,王兄好些吗?”
李中慧举手拭去一下脸上的泪痕,道:“你心中可是觉着十分奇怪吗?”
林寒青道:“不错,在下心中确是有些奇怪。”
李中慧道:“我要等到和西门玉霜决战之后,辞去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再来瞧他,和他携手山林,永不再问武林中事了。”
林寒青道:“原来如此,姑娘不说,在下倒还想不明白。”
说罢转身向外行去。
李中慧紧随在林寒青的身后,说道:“林兄,你可想知道小妹和王兄的事吗?”
林寒青道:“如若姑娘愿讲,林某洗耳恭听。”
李中慧道:“他爹爹和先父是很要好的朋友,很得家父敬重,有一天,先父和他的父亲,在一起饮酒,先父醉酒之后,那位王兄捧了一杯香茗,敬献家父,家父一时高兴,随口说道:“如若这次生了一个女儿,定要许他为妻。”
林寒青道:“只是这一句话。”
李中慧道:“不错,家父说过之后,也就未放在心上。但想不到半年之后,却收到王伯父一份聘礼,那时家母正生下小妹三月。”
林寒青道:“你那位王伯父的耳目,倒是灵敏的很。”
李中慧道:“家母收到这份聘礼之后,大为震惊,质问家父,家父也是一呆,仔细推想,才想起酒醉之后,确有这么一句戏言。”
林寒青道:“唉!你那王伯父。也未免有些过于认真了。”
李中慧道:“家母听家父承认,确有这一句话,只好默不作声,想不到我生下不足一岁,家父就撒手而去,小妹连先父什么样子,也是记不起来了。”
林寒青道:“以后,你那位王伯父……”
李中慧接道:“家父死后,我那位王伯父亲来祭吊,在家父灵前哭了三日三夜,昏绝不起,就死在家父灵前。”
林寒青道:“令尊有这样一位生死与共的知己,实是难得的很。”
李中慧道:“但家母却一直对我那位王伯父,有着很深的成见,说他心机深沉,哭死家父灵前,必是早已预谋。”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令堂未免是太过多疑了。”
李中慧道:“奇怪的是,这件事竟然被家母料对。”
林寒青愕然说道:“怎吗?难道那姓王的哭死令尊灵前,也是使用的心机吗?”
李中慧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事后家母请来了几位名医,会同验尸,果然发觉那位王伯父,事先服了一种慢性毒药。”
林寒青道:“这就使在下不解了,就算服药而死,但也是为了令尊,似这等义共生死的交情,举世间能有几人作到,为何还说他动用心机?”
李中慧瞧了林寒青一眼,道:“因为我那位王伯父极精医道,自己知道染得了一种绝症,如若不死在先父灵前,也难活过三个月。”
林寒青长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道:“这些事,是臆测之词呢?还是确有根据?”
李中慧道:“那是家母亲口所言,自然是不会错了。”
第三十一章
林寒青摇摇头道:“令堂对你那位王伯父素来印象不佳。”
李中慧接道:“家母为了证实他并非有意中伤他人,特地把先父和那位王伯父的尸体,一起用药物保存起来,日后好让我们自己查证。”
林寒青道:“这么说起来那是不会假了。”
李中慧道:“家母才慧过人,世无其匹,白惜香也未必能够和她相比。只是她一向深藏不露,不在人前炫耀。”
林寒青不再回话,放步向前行去。
李中慧加快脚步,追到林寒青的身后,道:“林兄,小妹有一事相求,还望不要推辞。”
林寒青道:“只要我能力所及,决然全力以赴。”
李中慧道:“你一定能够办到。”
林寒青道:“好吧,姑娘请说。”
李中慧道:“和西门玉霜决战之后,我将在天下英雄之前辞去盟主之位,你就替我宣布我与王兄的喜事,留他们在此地吃上一杯喜酒,使我这樁大喜之事,办的喜气洋溢,热闹非凡。”
林寒青道:“此事虽然不大,但在下的身份却是不合得很,姑娘何以不肯让令堂出面宣布其事呢?”
李中慧道:“家母不赞成这门婚事,自然是不会为我主持其事了。”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婚姻大事,要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令堂既然反对,姑娘难道要自作主意?”
李中慧道:“所以,我要你代我宣布此事了,当天下英雄之前,家母虽然心中反对,但也不会拦阻此事了。”
林寒青道:“这一来,令堂岂不是恨我甚深吗?”
李中慧道:“本来我该请长兄主持其事,但怕的事过之后,家母移恨于他,我们母女、母子之间的情感,本就冷淡异常,如若这么一来,岂不更是冰上加霜,永难有和好之望了,你是外人,又晚上一辈,家母就算心中恨你,也不会对你报复。”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就算如此,今后你又如何和令堂相处?”
李中慧道:“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女心外向。待我成婚之后,如真不能见容家母,我就和他离开黄山世家,永不再回此地了,天下如此辽阔,何处不可存身。”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还有一事,在了不明。”
李中慧道:“但请明说,小妹是知无不言。”
林寒青道“那王水清何以会被囚在那石堡之中?”
李中慧道:“不是被囚,是他志愿留在那里,他来奠祭过亡父之后,就留在石堡中不肯出来,除非我答应他的婚事……”
林寒青接道:“他留在石堡中很久了吗?”
李中慧道:“大约有三年多了,三年前他来拜奠亡父,顺便对家母提起婚约,家母一口回绝。他就留在石堡中不肯出来了。”
林寒青轻叹一言,道:“这人一当真是痴情的很。”
他本想说这人如此赖皮。但话到口边,重又咽了回去。
李中慧道:“当时,我也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就这样糊糊涂涂的过了几年,每年我们家祭之日,他也就痴痴的望着我,唉!一年,他只能见我一次,那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但他却耐心的等那三百六十五天和十一个时辰,只为了瞧我几眼。”
林寒青突然一抱胸,道:“在下答应了。”
李中慧脸上泛现出一股奇异神色,说不出是笑是哭。是喜是愁,缓缓说道:“那就多谢林兄了。”
林寒青道:“成人之美,何乐不为,姑娘不用客气了。”
两人一口气走回客厅,只见知命子仍然呆呆地坐在大厅之中。
神偷杨清风仍然站在大厅门口处,望着天际出神。
李中慧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林兄,此刻已无事故,林兄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在贱妾推想之中,西门玉霜在近日之内,当可赶到,林兄也该好好休息几日。”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这般撵我离此,想必有话和知命子说。”
当下站起身子,说道:“在下先走一步了。”抱拳对知命子一礼。
知命子微一欠身,道:“贫道明日中午就要离此,在离此之前,还得和你见上一面。”
林寒青道:“好!晚辈也有事请教道长,明日午时之前,晚辈再到此处会见道长。”
知命子道:“贫道难时候驾。”
林寒青转身离开大厅而去。
他心中惦念白惜香,一直奔向白惜香的房中。
只见毒剑白湘夫妇,以及参仙庞天化等,相视而坐,似是正在研商一讲什么重大之事。
庞天化欠身而起,道:“林兄弟来的正好,咱们正有一件重大之事,犹豫难决。”
林寒青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庞天化道:“那李姑娘乃是当今盟主。但是在这黄山世家之中,却有着束手缚脚之感,不能放手施为。”
林寒青道:“她上有高堂老母,目是无法作得主意。”
毒剑白湘突然接口说道:“那李夫人对小女既有救命之恩,在下不能不为她尽一份心力。”
继而长长吁一口气,道:“据在下观察所得,目下这黄山出家中已然潜伏着甚多危机,混入这黄山世家中高手已然不少。”
林寒青道:“这些事情,李姑娘知不知道?”
白湘道:“来人之中有一位和在下交情十分深厚,在下是不该多口,但因想到李夫人对小女施恩甚重,不忍坐视不管。”
林寒青道:“你说的可是那天鹤上人?”
白湘道:“不错。”
林寒青道:“除了天鹤上人之外呢?”
白湘道:“还有两位,在下未能看清楚他们的面目,但从他们的功夫中,可以瞧出两人都有着极高的武功。”
林寒青道:“那一定是掘水脉的人了。”
白湘道:“什么水脉?”
林寒青自知失言,本想改口,已自无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黄山世家之地域中,有人想掘开水脉,淹没黄山世家。”
毒剑白湘道:“有这等事吗?”
林寒青道:“晚辈亲耳听闻,决不会错。”
白湘道:“果真如此,我白某决不会坐视了。”
玄女龙女突然接口说道:“那天鹤上人,就算为情所迫,也决然不会做出此等上干天怒之事,必是别有掘动水脉之人。”
白湘道:“不错,但这万松谷纵长十余里,地域十分辽阔,咱们不知那水脉所在之地,如何保护那水脉安全?”
说话之时,两道目光,一直盯在林寒青的脸上。
林寒青心中暗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是白惜香之父。但综其作所为,却和那白惜香大不相同,那水脉之处,决然不能说出。
心念一转,回望着庞天化,道:“庞在主,那白姑娘病势如何?”
庞天化道:“这个,老朽倒是难作断言,李夫人才慧如海,深藏不露,也未和老朽谈过治疗白姑娘病势之法,老朽只能说白姑娘的生死,要取决于李夫人的才慧、医道之上了。”
白湘眼看林寒育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理会自己,心中大怒,双目中寒光闪动,眉宇间隐隐乏现杀机。
玄衣龙女素知丈夫脾气,低声说道:“夫君不可造次。”
白湘长叹一声,忍下未曾发作,但余怒难息,冷冷说道:“林寒青。”
林寒青回身应道:“老前辈有问吩咐?”
白湘道:“武林传言,你和小女相处甚好,不知是真是假?”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可以这么说吧,在下和令爱性情颇投。”
白湘道:“从此刻起,以后阁下不许和小女往来。”
林寒青道:“在下和白姑娘相处坦然,对她敬重尤过情意。”
白湘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她的父亲,岂能无权管她,日后你如再和小女接近,别怪我白某剑下无情。”
林寒青呆了一阵,道:“好!在下当记下老前辈的教诲。”
白湘道:“你和我素无瓜葛,不用称呼老前辈了。”
林寒青连碰了几个钉子,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回顾了庞天化一眼,转身向外行去。
刚刚举步,瞥见素梅、香菊,扶着白惜香走了进来。
香菊一片天真,急急叫道:“林相公,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家姑娘有救了。”
林寒青闪向旁侧,苦笑一下,默然不言。
毒剑白湘接口说道:“此事是真吗?”
香菊正待接口,白惜香已抢先说道:“只不过有了头绪,能否成功,还难预料。”
林寒青身子一侧,出门而去。
香菊心中大奇,暗道;这人怎么搞的,他生性率直,一片天真,当下高声叫道:“林相公。”
白湘冷冷接道:“不用叫他了。”
香菊呆了一呆,不敢再言。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良道:“扶我到床上休息。”
香菊、素梅应了一声,扶着白惜香登上木榻。
白惜香拉上棉被,缓缓说道:“爹爹啊!你骂了林寒青吗?”
毒剑白湘道:“骂了,我要地以后不许再纠缠你。”
香菊急急说道:“老爷啊!林相公并没有纠缠姑娘。”
白湘右手一挥,啪的一个耳光,打在香菊脸上,道:“多嘴的丫头,出手甚重,打得香菊满口鲜血,直向外溢,愣在一侧。不敢再言。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爹爹啊!你应该先管管你自己的女儿才是,骂人家林相公,岂不是有些过分了吗?”
白湘道:“我女儿胸罗玄机,才慧过人,为父的为何要去骂她?”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可是她品行不端啊。”
白湘脸色大变,道:“哪里不端了?”
白惜香道:“人家林相公乃正人君子,可是你的女儿却想尽办法,用尽心机,去纠缠人家。”
白湘大为尴尬,呆了一阵,道:“我那女儿,决非那等低三下四的人。”
白惜香道:“此话从你女儿口中说出,难道你还不信吗?”
白湘道:“为父的如若信了,那该如何?”
白惜香道:“轻则重重的打她一顿……”
白湘道:“如是重了呢?”
白惜香道:“爹爹肩上佩带何物?”
白湘道:“护身宝剑。”
白惜香道:“那就杀了她吧!免得让你那女儿活在世上,受那病魔折磨之苦。”
白湘突然仰天大笑三声,道:“孩子,你可知道,为父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吗?”
白惜香道:“自然知道。”
白湘道:“江湖人如何称我?”
白惜香道:“称你毒剑。”
白湘道:“这就是了,孩子,你可是认为为父的下不了手吗?”
白惜香淡然一笑,道:“是啊!能杀亲生女儿,才能当得起毒剑之名。”
白湘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冷冷说道:“只当我没有养育你,也是一样。”
素梅、香菊,眼看老爷拔出长剑,心中大急,齐齐跪了下去,叫道:“老爷剑下留情。”
白湘冷厉地说道:“没有你两个丫头的事,不许多口。”
两人果然不敢多言,垂下头去,黯然落泪。
庞天化心中暗道:江湖之上,人人称说毒剑白湘心狠手辣。今日看来,果然不错,虎毒不食子,此人竟能狠下心杀他女儿,看来,老夫是不能坐视了。
只听白惜香道:“爹爹请动手吧!我能死在自己的父亲剑下,那是强过病痛折磨而死了。”
白湘脸色铁青地说道:“好!我杀你之后,再去杀那林寒青,他和你同葬一穴,也好让你瞑目九泉。”宝剑一挥,直劈过去。
只听一声:“白兄手下留情。”一只拐杖,横里伸来,封开了长剑。
白湘回头望去,只见那出杖之人,正是庞天化,不禁怒道:“庞天化,你为何要阻止在下?”
庞天化道:“老朽活了这一把年纪,从未听闻过亲父杀女之事。”
白湘道:“那你就何妨见识一下?”
庞天化道:“女儿是你白湘所生的,老朽本是不该多管,但此时形势不同,老朽就不能坐视了。”
白湘道:“什么形势不同?”
庞天化道:“目下那白姑娘已非白兄所独有了。”
白湘愕然说道:“她是我的女儿,我自有管她之权。”
庞天化接道:“令爱此刻是武林同道生死所寄,天下安危所系,李盟主之命,在此保护于她,自是不能让你杀了她。”
毒剑白湖冷哼一声,收回长剑,唰的一剑,疾向白惜香刺了过去。
庞天化拐杖疾起,封开长剑。
白湘剑芒倒转,疾向庞天化攻了过来,招术诡奇辛辣,眨眼间攻了八招。
庞天化被他八剑快攻,逼得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暗暗惊道:此人剑招,果然恶毒。
拐杖疾起,反击三杖。
两人就在小室中展开了一场恶战,剑气拐影;刹那间,漫弥全室。
素梅、香菊,抱起了白惜香,躲在病室一角。
玄衣龙女却望着两人凶险的恶斗,呆呆出神,不知如何是好。
白湘初攻几封,虽然恶毒,但还不是杀手,但过了几招之后,剑势更见凌厉,招招都攻向庞天化的致命所在。
庞天化原无意和他以命相搏,只想阻止他杀死白惜香就是,哪知白湘的剑招,愈来愈见恶毒,稍有疏忽,即有性命之险,迫得全力反击。
房中狭小,白湘手中宝剑轻灵,在狭小之地,运用较为灵活,那旁天化手中拐杖,较为笨重,运用起来不甚方便,吃亏甚大。
白湘剑招愈来愈是恶毒,庞天化渐觉不支。
玄衣龙女心知丈夫杀机已动,今日如若杀了庞天化,势非闹出大事,当下唰的一声,抽出宝剑,正待出手干涉,突闻一个冷冷声音,道:“住手!”
庞天化闻言住手,一收拐杖。
白湘剑势劲急,收势不及唰的一声。刺中了庞天化的左肩。
寒光闪动,鲜血泉涌而出。
只见人影一闪,一道劲风,疾涌而至,击向白湘右腕。
白湘觉着劲风,心想让避,已自不及,只觉手腕一麻,长剑突然落地。
转头望去,只见李夫人面色冰冷,站在门口。
白湘面色铁青,缓缓道:“李夫人吗?”
李夫人淡然说道:“不错。”
毒剑白湘捡起长剑,觉出右手麻木未消,还难运剑,缓缓把长剑交给左手,冷冷说道:“李夫人的指力强劲,一举间能击落在下手中长剑,那是足见高明了。”
李夫人缓步行入室中,道:“阁下在黄山世家之中动手,那是未把黄山世家中的人放在眼中了。”
毒剑白湘道:“在下久闻黄山世家之名,今日有幸能领教夫人几招。”
李夫人大感意外,微微一愕。又恢复平静之色,道:“你要和我动手?”
白湘道:“不错。”
李夫人道:“你右手暂时还不能运剑,三日之后,才可完全复元,那时再行动手如何?”
白湘道:“不用了!在下用左手也是一样。”
李夫人一皱眉头,道:“我和令爱是忘年之交,不能和你动手。”
白湘道:“那是小女的事,和在下有何关系?”
李夫人道:“你一定要迫我动手吗?”
白湘道:“不错。”
李夫人目光一掠玄女龙女道:“你们夫妇一齐上吧!”
白湘道:“此乃我白湘一人之事,与我妻子何干?”
李夫人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不愿再抡刀动枪,但你这等苦苦逼迫,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们夫妇同时出手,或可接我几招,如是你一人出手,只怕难以接我十招。”
白湘道:“在下如死在夫人手中,那也只怪我白某学艺不精,怨不得他人。”长剑一起,唰的一声,直向李夫人刺了过去。
李夫人赤手空拳,肃然而立,直待长剑近身,突然向左一侧,巧妙无比的避过了一击。
白湘一剑落空,长剑不收,忽然一折,由直刺,变成横斩之势。
这一招恶毒无比,李夫人如若不纵身跃避,大半要伤在白湘的剑下。
这时,庞天化已经在伤处敷好药物,眼看白湘剑招恶毒如斯,心中大是气怒,暗道:这人蛮横至此,非得受次大大的教训不可。
忖恩之间,突见李夫人纤手一屈,弹了出去。
一招后发先至,李夫人那纤纤玉指,正弹在剑身之上。
白湘手中长剑,似是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反震之力,长剑直荡开去。
长剑似脱手欲飞,但白湘却用力握紧长剑,不让它飞出手去。
只见李夫人微屈玉指,又弹出了一指。
一股疾劲的指风,正击中白湘左腕。
毒剑白湘只觉腕间一麻,再也无法握紧长剑,脱手落地。
李夫人面色冷峻地望了白湘一眼,道:“你认输吗?”
毒剑白湘此刻已知自己武功,实是和人相差很远,同时双腕麻木未消,难再用剑,心中虽是气忿,但又不得不认输,回顾了玄女龙女一眼,冷然道:“你是要女儿还是丈夫?”
玄女龙女呆了一阵,道:“难道你就不念骨肉之情,就这般决绝而去。”
白湘怒道:“你如要女儿,那就别要丈夫了。”
转身冲出室门而去。
李夫人缓步行入空中,淡然一笑,对玄衣龙女说道:“你该追随他去。”
玄衣龙女道:“女儿和丈夫.实叫我难作抉择。”
白惜香突然接口说道:“跟他去吧!”
玄女龙女道:“你父亲脾气虽然燥急,但他对你关爱甚深,这些年来,他为你寻求名医、灵药,日夜难以安枕,你可瞧到两鬓间添了多少白发?”
白惜香道:“让他离此正是女儿的孝心。”
玄女龙女道:“为娘的怎得看不出你有半点孝心?”
白惜香道:“爹爹性情躁急,一两句争吵之言,拔剑就要杀人,再过几日,天下英雄都要来黄山聚会,以爹爹为人生性而沦,只怕难免和人争吵,他可以责骂女儿,只怕别人不会受他之气,那时,势必要引起冲突。”
玄女龙女黯然叹息一声,道:“你爹爹生性如此,那也是没法的事,但为娘的和他相处数十年,却觉不出他有什么难以使人不能容忍之处。”
李夫人淡淡接道:“如非看在令爱份上,今日白湘就难以生离我黄山世家。”
玄女龙女亲眼看到了李夫人的武功,那确实高过白湘甚多,取他之命,实是轻而易举,但她却再三忍耐,手下留情。
白惜香挣扎而起.缓缓对李夫人拜了下去,道:“晚辈代父向夫人谢罪。”
李夫人伸手扶起了白惜香道:“当今之世,能和我谈得来的,只你一人,从今之后,咱们是忘年之交,不用再行大礼了。”
白惜香道:“多谢夫人折节下交。”
李夫人道:“你安心养息吧,今夜子时,我要她们接你去太上阁。”
白惜香道:“夫人对我如此爱顾,实叫白惜香报答无门。”
李夫人道:“你对我已经报答很多了,不用这般客气。”转身缓步而去。
白惜香回顾了庞天比一眼,道:“老前辈伤的重吗?”
庞天化哈哈一笑,道:“算不得什么,我庞某这几根老骨头,还可承几剑。”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相让家父,我白惜香日后必有一报。”
庞天化道:“白姑娘言重了,天下武林同道,大部欠你白姑娘一笔人情债,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目光一掠玄衣龙女道:“你们母女久不见,也该好好聊聊,老朽不打扰了。”转身而去。
玄女龙女望着庞天化离去的背影,叹道:“孩子,你爹爹孤独成性,一向是独来独往,你却处处受人爱护。”
白惜香道:“女儿天生柔弱,谁愿欺侮一个弱女子。”
玄衣龙女道:“孩子,你一向聪明,可知为娘为何未随你爹爹去么?”
白惜香道:“娘有话要对我说?”
玄衣龙女点点头,道:“不错,我儿果有过人之智……”
举手一挥,对素梅、香菊说道:“你们去守在门外,一有人来,立时通报,不得违误。”
素梅、香菊应了一声,齐齐步出室门。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娘!你有很重要的事告诉我吗?”
玄衣龙女点点头,道:“不错,这件事在为娘心中闷了很多年,如刺在喉,不吐不快。”
白惜香道:“女儿恭聆训教,母亲只管吩咐。”
玄衣龙女沉吟了一声;道:“孩子!你可知道,为娘的不是你亲生母亲?”
白惜香先是神色一愕,继而淡淡一笑,道:“这个女儿不知,娘对我一直很好,我也一直把母亲当作亲娘看待。”
玄衣龙女道:“我知道为娘的告诉你这件事,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白惜香道:“这个孩儿就不知道了,还望母亲指教。”
玄衣龙女道:“唉!你爹爹曾经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你这件事情。”
白惜香道:“爹爹顾虑的太多了,那也是不能怪他。”望了玄衣龙女一眼,住口不言。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玄衣龙女接道:“孩子,你怎么不问我呢?”
白惜香道:“问什么?”
玄衣龙女道:“问你亲生母亲的下落?”
白惜香道:“母亲对我这般爱护,孩儿是感激不尽。”
玄农龙女道:“为娘的今日告诉你这件事,用心就在告诉你生身之母的下落。”
白惜香那样沉着的人,也不禁为之一呆,说道:“我那生之母,还活在人世上吗?”
玄衣龙女道:“不错,她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她仰起来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你爹爹知道为娘的告诉你此事之后,也许会杀掉我。”
白惜香黯然接道:“娘啊!你可知道我那生身之母在何处吗?”
玄衣龙女低声说道:“孩子,答应我一件事。为娘的才能据实而言。”
白惜香道:“娘一千件一万件,女儿我都答应,娘快些说吧!”
玄衣龙女道:“答应我不要激动,不要记恨你的爹爹。”
白惜香道:“怎么会呢?”
玄衣龙女道:“她就在黄山世家。”
白惜香突然站了起来,道:“怎么?我那生身之母就在黄山实家?”
第三十二章
玄衣龙女道:“够了,为娘的只能说这些了,她如愿认你,自然会告诉你昔年的往事,如是她不肯认你,我儿跪求在她的身前,也是枉然。孩子,你要好好珍惜自己,为娘的去了。”
白惜香急急叫道:“母亲留步。”身子一侧,向旁侧倒去。
她体能未复,全凭一阵激动之气,挺身而起,站立稍久,人已不支,向旁侧倒去。
玄农龙女快速回身一跃,伸手抓住了白惜香道:“孩子,你的身体愈来愈坏了。”
白惜香急急的喘了两口气,道:“娘啊!答应我一件事。”
玄衣龙女道:“我不能告诉你准是你亲生母亲,这和名节有关,为娘如是告诉了你,对你对人都无好处,孩子,你聪明绝世,自然会想到为娘的苦衷。”
白惜香缓缓流了泪来,道:“娘啊,我那母亲可是李夫人吗?”
玄衣龙女道:“我知道你会这般问我,孩子,可是我怎么说呢?”
白惜香缓缓躺了下去道:“唉!娘有苦衷,孩儿不多问了,但请问娘一件事,还望母亲答应。”
玄衣龙女道:“你说吧!”
白惜香道:“娘可否留在这几多陪孩儿几天?”
玄衣龙女沉吟了一阵,道:“为娘的本该留下陪你,可是你是否想到你那父亲,如果为娘的不在他身边,只怕他……”
白惜香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母亲说的不错,你该去陪爹爹,爹爹性孤僻,很少朋友,他很寂寞。”
玄衣龙女道:“不错,你爹爹很少与人相处得好。”
白惜香缓缓闭上双目,道:“母亲去吧,恕女儿不送了。”
玄衣龙女叹道:“孩子,多多保重,我如能劝你爹爹回心转意,说不定,我们还转来黄山世家看你。”
白惜香道:“女儿不孝,数年来都未能在二老膝下。稍尽孝心,但得我身体好转,必将助爹爹一臂之力,我要使他放开胸怀,好好的做人,快快乐乐,不再有忧苦烦恼。”
玄衣龙女道:“我相信我儿有此能力。”
白惜香道:“但愿母亲一帆顺风,能劝得爹爹回头。”
玄衣龙女长叹一声,欲言又止,缓缓转身而去。
白惜香望着母亲背影出了室门,才缓缓闭上双目。
且说林寒青受白湘一顿羞辱,大步直回静室,闭上空门,和衣倒卧在木床之上,心中暗自盘算道:“黄山世家的盛名,百年来一直震荡武林,但也似藏有无限的隐秘,对这一世家的人人事事,多熟识一些,就似乎多知道一些隐秘。”
他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却隐隐感觉到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和这一武林世家,有上一些或多或少的关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室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林寒青缓缓起身,开了房门,只见李中慧满脸肃然之色,缓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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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了静室一阵,勉强一笑道:“打扰林兄休息。”
林寒青道:“不妨事,姑娘有何见教,但管请说。”
李中慧缓缓坐下去.道:“天鹤天人和你交情很深吗?”
林寒青道:“见过几面,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我对他的武功为人,一直是敬慕得很。”
李中慧道:“你可要见见他吗?”
林寒青听出口气不对,忍不住问道:“怎么,那天鹤上人可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李中慧点点头,道:“他伤的很重……”
林寒青急道:“现在何处?”
李中慧道:“太上阁外。”
林寒青道:“可是伤在令堂的手下吗?”
李中慧道:“不错,他强闯太上阁,击伤拦阻二婢,家母才出伤他。”
林寒青沉吟了半晌道:“当今武林之世,除了令堂之外,也许无人能伤他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是那天鹤上人要见我呢?还是姑娘自作张?”
李中慧道:“自然是天鹤上人了,他伤的很重,强提一口真气,压制住伤势,保持清醒,定然是有着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了。”
林寒青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李中慧道:“时间无多,林兄请随小妹来吧!”转身向外行去。
林寒青紧随在李中慧的身后,急步而行,直奔太上阁。行至太上阁外,李中慧突然停下了脚步,扬手一指,道:“在那里了。”
林寒青抬头看去,只见花丛环绕的大树下,盘坐着天鹤上人。
林寒青急急奔了过去,只见天鹤上人背靠在树干之上,微闭双目,道袍上血迹殷然。不禁心头黯然,轻轻叫道:“老前辈。”
天鹤上人微微睁开双目,望了林寒青一眼,道:“你来了。”
林寒青道:“晚辈得知老前辈受伤之讯,匆匆赶来。”
天鹤上人道:“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嘴吐出一口血来,打断了未完之言。
林寒青道:“老前辈内伤甚重,此刻不宜开口,还望多多静养。”
天鹤上人道:“我伤的很重,就算能够不死,只怕一身武功,也将付于流水,从今之后,将成为一个残废之人。”
林寒青道:“老前辈内功精深,只要稍事养息,必可尽复神功。”
天鹤上人苦笑一下,道:“贫道并不留恋这一身武功,如是贫道不解武事,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了。”
喘息了两口气,接道:“贫道死不足惜,但却有两桩心愿未了,这黄山世家,贫道实在想不出可托之人,只有麻烦你林兄弟了。”
林寒青道:“道长有何吩咐,但管请说,只要我力能所及,是无不从。”
天鹤上人道:“贫道自然不会白白托你,当有酬报之法。”
林寒青道:“晚辈理应效劳,别谈什么酬报了。”
天鹤上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道:“这锦袋之中,装了数十年来的江湖秘辛、恩怨,你要好好的保管。”
林寒青收好锦袋,道:“要晚辈转交何人?”
天鹤上人道:“为你所有了,上面的记述,大部分为贫道亲目所睹,纵非眼见,亦都经过贫道求证。十之八九不会有错……”
又喘息口气放低声音,道:“这虽非是什么武学宝典,但它的重要,却有过之,千万不可泄漏,稍泄口风,立时招致杀身之祸。”
林寒青道:“晚辈记下了。”
天下鹤人道:“西门玉霜为报父仇,不惜造成杀劫……”
突然住口不言。
这些时日之中,林寒青已是大有进步,闻声警觉,回头望去。
只见李夫人一身蓝衣,缓步行了过来。
她举动飘逸,一面游目赏花,直待行到两人身前三尺左右之处,才缓缓停了下来,两道冷电的目光,投注在林寒青脸上,冷冷说道:“你来此作甚?”
林寒青转脸过去,只见天鹤上人闭着双目,头靠在树身之上,似是已经沉沉睡去,只好答道:“晚辈和这位天鹤道人,乃是旧识。”
李夫人道:“他派人叫你来的?”
林寒青道:“正是如此。”
李夫人道:“他派的是什么人?”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李中慧是她的女儿,说出来当是无妨,当下说道:“李姑娘。”
李夫人道:“慧儿这丫头的胆子不小。”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他找你来此,定是有着很重大的事和你商量了?”
林寒青忖道:这李夫人十分精明,如若是想骗她,自然非易,当下说道:“看来好像如此。”
李夫人冷笑一声,接道:“你外表忠厚,内里奸诈,这些手段,在我面前施展,未免有些可笑了。”
林寒青道:“说的句句实言。”
李夫人缓缓伸手出去道:“拿过来吧!”
林寒青心中一惊,轻咳了一声道:“什么事?”
李夫人道:“天鹤上人交你之物,我已经瞧到了,难道你还想骗我?”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天鹤上人交我锦袋之时,寄望是何等殷切,我岂了负他所托。”
心念一转,把生死置诸度外,淡淡一笑道:“老前辈瞧到了什么?”
李夫人脸色微变道:“你虽是我女儿的朋友.但如激怒于我,我也一样杀了你。”
她风姿清越,气质高贵,但全身上下,却笼罩着一团冰冷之气,平时和颜悦色,就使人望之生畏,此刻微带怒意,更有着凛凛神威。
林寒青提气壮了一下胆子道:“老前辈就是杀了晚辈,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李夫人冷笑一声道:“杀了你,你也不会拿出来是吗?”
林寒青道:“晚辈确未收到什么。”
李夫人道:“那我要搜查你了。”
林寒青道:“夫人不信,尽管请搜。”
李夫人突然高宗叫道:“追云、捕风何在?”
但闻两声娇应,两丈外花丛中,突然跑出了两个青衣女婢,各佩长剑,疾奔而来。
李夫人谈谈说道:“此刻,你还有一个机会,如若是被二婢搜出凭证,那时,就悔之无及了。”
林寒青心中念头轮转,难作主意,口中却说道:“老前辈一定要她们搜查晚辈,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李夫人回顾了二婢一眼,道:“动手搜他。”
二婢齐齐应了一声,左面一婢右手疾出,点向林寒青右肩井穴。
林寒青一闪避开,冷冷说道:“李夫人!”
李夫人淡淡说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搜查晚辈那也罢了,难道一定要点晚辈的穴道吗?”
李夫人缓缓说道:“正是如此。”
林寒青道:“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屈,夫人这般羞辱晚辈,晚辈就难以接受了。”
追云、捕风二婢,听得李夫人接回答话.立即停下手来。
李夫人冷笑一声,道:“难道你要动手反抗不成?”
林寒青长吁一口气,道:“宁叫血染花丛,也不能受此羞辱。”
李夫人道:“好,你很有骨气,如若你能胜过追云、捕风二婢,那就不搜你了。”
林寒青道:“刀剑无眼,二婢伤了在下,那还罢了。如若在下出手伤了二婢,如何是好?”
李夫人道:“你伤了她们,那是怪她们学艺不精,如若你杀死她们,那是怪她们的命短了。”
林寒青道:“如果夫人不怪罪晚辈,晚辈就放肆一次了。”
李夫人回顾了二婢一眼,道:“这位林相公武功高强,生死要靠你们自己了。”
二婢应了一声,玉腕齐起,测的一声,抽出长剑。
林寒青心中暗暗叹道:“想不到黄山世家之中,竟会有如许众多复杂的问题?”
忖思之间,突闻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这两小丫头,都是李夫人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剑术精深,非同小可,适才曾和贫道动手,你要多多小心。”
林寒青心知是天鹤上人,强忍伤势施展传音入密之术,暗下警告,哪里还敢轻敌,右手探怀取出参商剑,道:“二位姑娘是一齐上么?”
左面一婢应道:“林相公一个人,我们姊妹是一齐出手,林相公有十人,也是我们姊妹两人。”
林寒青抱元守一,道:“好,两位姑娘请出手吧。”
左面一婢长剑一挥,一招“凤凰三点头”,闪起三朵剑花,刺向林寒青的前胸,林寒青短剑疾起,横向剑上封去,就在短剑扬起之际,右面一婢一招“白鹤剔翎”斜里刺来,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两个丫头配合之势,果然佳妙。”
疾快退后三步,避开剑势。
林寒青避开剑势之后,已知道遇上劲敌,今日之势,除了胜得二婢,那李夫人自持身份,不致和自己动手,只怕是别无生机了。
心念转动,立时又疾扑而上,挥剑攻击。
二婢双剑并出,分由两侧攻来,竟然以攻迎攻。
刹那间剑花错落,双方展开了一场凶猛的恶战。
林寒青和二婢一接上手,已知胜算极微,一面谨慎拒敌,一面揣摸记于胸中的天龙八剑,施用拒敌。
他对那天龙八剑,虽然不甚熟悉.但那玄绝一代的奇奥剑法,自具惊人威力,每当陷入危恶之境,常借天龙八剑解去了危险。
双方恶斗了数十合,仍然保持了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李夫人眼看二婢双剑联手,仍然无法胜得林寒青,不禁心头火起,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施用煞手,只要不伤了他的性命就行。”
二婢齐声相应,剑势突然一变,攻势更见凌厉。
林寒青虽然全力出手,但已有应接不暇之感.处境渐危,五合之后,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原来,二婢未得李夫人令谕之前,不敢施下毒手,只想迫使林寒青弃去手中宝剑,或是点了他的穴道,认输服败,使林寒青占了甚大便宜,李夫人下令之后,二婢放手施为,剑决如风,迫得林寒青无暇去想那天龙八剑了。
眼看林寒青就要伤在二婢手中。突闻一个娇脆却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夫人手下留情。”
李夫人回目望去,只见素梅、香菊二佩扶着白惜香,缓步行了过来。
她的身体,似是愈来愈坏,似是已不能行动。
李夫人一皱眉,道:“退下。”
追云、捕风闻声而退,收了长剑。
白惜香缓缓行到李夫人的身前,低声说道:“谢夫人赏脸。”
李夫人冷漠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夫人不是称赞我吗?如是晚辈料不到这点事,那还能当夫人的称赞呢?”
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又是慧儿告诉你的,是吗?”
白惜香道:“慧姊妹只怕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李夫人两道秋波凝注在白惜香的脸上,道:“她为了林寒青,那里还能想到我是她的母亲。”
白惜香摇摇头,道:“夫人错了,慧妹妹对你十分孝敬。”
李夫人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孩子,我希望你以后少管些闲事好吗?”
也不容白惜香答话,带着连云、捕风二婢,转身而去。
白惜香望着李夫人和二牌的背影,消失于花丛之中不见,目光转到林寒青脸上,道:“你很好吗?”
林寒青道:“二婢剑招精妙,如非姑娘及时赶到,在下势非伤在二女的剑下不可。”
白惜香道:“那很好了。”
在二婢搀扶之下,行到天鹤上人身前接道:“伯伯的伤势重吗?”
天鹤上人点点头,道:“我恐怕不行了,但能籍此解脱,也可少去很多烦恼。”
白惜香道:“伯伯太认真了,我一直怀疑那次不是你错,眼下天下英雄都将会聚于黄山世家,也许有助你澄清错了数十年的疑虑。”
天鹤上人双目一瞪,道:“香儿,这些话是当真的吗?”
白惜香道:“我已经三番四次的为你想过这件事了,你也许当时击出一掌,但他定不是伤在你的手中。”
她喘息了一口气,道:“因此,你必得留下有用的生命,澄清困扰你数十年的想象。”
天鹤上人沉吟了一阵,道:“香儿,这话恐是说的晚了一些。”
白惜香吃了一惊,接道:“你伤的很重吗?”
天鹤上人道:“恐伯是不成了,我已党内腹有着变化。”
白惜香接道:“你可是伤在李夫人手中吗?”
天鹤上人道:“不错她击中我前胸一掌。”
白惜香道:“黄山世家中,必然有疗治你伤势之药。”
天鹤上人摇摇头,道:“你要找那李夫人讨取吗?”
白惜香道:“不错。”
天鹤上人道:“她对你很好是吗?”
白惜香道:“视作忘年之交。”
天鹤上人道:“她忍耐之力有限,你如通她生出烦恼,她可以下手杀了你。”
白惜香道:“我知她半生孤独,心中满含凄愤、烦恼,因而才修习禅功,希望能入忘我之境抛去烦恼,但她却忽略了潜在心中的优郁,未能发泄出去以前,愈想求静,愈难平静,她对人愈是冷淡,那郁结就愈是幽深,坐禅不成,反而变成了一种孤僻的性格。”
天鹤上人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虎口拔牙?”
白惜香道:“就算她对我生出厌恨,但她不会杀我。”
天鹤上人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目下只有我一个人能和她谈得投机,她要清静,又怕寂寞,她忍受了很多寂寞,早已承受不了。”
天鹤上人接道:“如若只是这一点凭仗,那你未免想得太如意了。”
白惜香两道秋波突然转注到天鹤上人的脸上道:“你知道吗?”
天鹤上人道:“知道什么?”
白惜香缓缓说道:“我那生身之母.现在何处?”
天鹤上人道:“谁告诉你这件事?”
白惜香道:“是母亲告诉了我,唉!其实她不能瞒我一辈子啊!”
天鹤上人张口欲言,却不料一股鲜血源了出来,沾满了前胸道袍。
白惜香微微一叹,道:“我去给你讨药。”
在素梅、香菊扶持之下,转身而去。
林寒青掏出一方绢帕,拭去天鹤上人嘴上血迹,道:“老前辈要多多保重。”
天鹤上人强忍着胸中翻动的气血,接道:“你要尽快的离开黄山世家,那李夫人……”
林寒青摇摇头,道:“只怕晚辈一时无法离开。”
天鹤上人道:“你如无法离开,就把那锦袋中收藏之物,寻一处隐秘所在藏起。”
左手深入怀中,又取出两本薄薄的册子,接道:“这两本册子记录了两种绝世武功,你收入锦袋之中,如是那李夫人迫你无法推辞时,就把锦袋取出给她,她武功高强,决不会再要这两本武功秘录。”
林寒青虽然觉得此举有些鬼鬼祟祟,但想到那李夫人的诸般怪异举动,只好把两本秘籍收了起来。
只听天鹤上人道:“贫道如若伤重而死,你就是唯一收存这隐秘之人,至于日后是否要把它公诸江湖之上,那就要你自己决定了。”
林寒青正待答话,瞥见李中慧匆匆奔了过来,道:“西门玉霜已在我黄山世家之外,埋下伏兵,截击与会群豪,已被她歼灭了两批入山而来的武林同道。”
林寒青霉然而起,道:“姑娘是从何处听得此汛?”
李中慧道:“从一个武当派中弟子口中听得,七位武当门下,与江东五义结伴入山,在路上遇上了西门玉霜的代兵,七五一十二个当场被杀死,两个逃走,那传讯之人,就是二人中之一。”
林寒青道:“那就不会错了,姑娘准备作何打算?”
李中慧道:“我要率领人手,去接应群豪。”
林寒青道:“在下本当随行,但这位道长伤势甚重。”
天鹤上人接道:“你不用管我了,快些去吧!”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
这当儿素梅、香菊扶着白惜香疾奔而至。
白惜香顾不得和李中慧等讲话,直冲到天鹤上人身前,道:“李夫人已赐灵药,伯伯快些服下。”
天鹤上人望了白惜香一眼,道:“孩子,你果是有着不可思议之能。”伸手取过解药,吞入腹中。
白惜香眼看天鹤上人服下解药,才回头望着李中慧道:“慧姐姐,可是局势有了变化?”
李中慧道:“西门玉霜举动迅快,已然率领属下到此。”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慧姊姊,小妹有几句不当之言,还望不要见怪。”
李中慧道:“姑娘尽管请说。”
白惜香道:“你约那西门玉露在万松谷中决斗,可是想请李伯母出手干涉吗?”
李中慧道:“我虽有此用心,只怕家母不肯出面。”
白惜香道:“就算你约请九大门派高手相助,但如令堂不肯出手,这一战你的胜算仍然不大。”
李中慧略一沉吟,道:“这要请教白姑娘了。”
白惜香闭上星目,喘了两口气,道:“令堂如是不出手,你亦有好处。”
李中慧奇道:“什么好处?”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在令堂未出手前,始终是心有所忌,不敢施展毒手,令堂出手之后,西门玉霜为势所迫,必将放手施为,不论最后的胜负难属,都将是一场悲惨无比的屠杀。”
李中慧道:“姑娘可曾和家母讲过了吗?”
白惜香道:“我曾为你借署代筹,利令堂论及此事。”
李中慧急道:“家母之意如何?”
白惜香道:“令堂对此事,并非如姑娘所料,看的十分淡漠。”
李中慧道:“那是说家母十分关心了。”
白惜香道:“她似有无限隐衷,每当话题触及此事,令堂都欲言又止。”
李中慧略一沉吟,道:“事已至此,纵然是必败之局,也得放手一拼,家母肯否出手。已非我能计较。”
语卑微微一顿,接道:“但目下还有一桩难题,还得姑娘相助。”
白惜香道:“什么事?”
李中慧道:“王婆婆武功很高,但她要负责万松谷中安危大任,四十八婢,尽在她指挥之下,西门玉霜不守约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黄山,四面伏兵,分头截击来援高手,大战之前,我方已死伤累累。”
白惜香接道:“是啦?你要我向令堂借用追云、捕风二婢,助接迎群豪,是吗?”
李中慧道:“正是此意,二婢武功,得家母亲自指点,都有很深的造诣。”
白惜香道:“好吧,我去问问令堂。”
片刻之后,白惜香重又返回,身后紧随着追云、捕风二婢。
第三十三章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家母为人,一向凛然难近,但对你之好,不但使我们做她子女的心中生差妒,而且是叫人难以相信。”
这时,追云、捕风已然行近身侧,齐齐欠身对李中慧一礼,道:“见过姑娘。”
李中慧道:“不用多礼了,我要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追云欠身说道:“小姐只管吩咐,小婢理该效劳。”
林寒青突然站起身子,道:“姑娘,在下亦愿追随一行。”
李中慧道:“西门玉霜已倾全力而来,我身为武林盟主,自然是不能避刀畏剑,此去凶多吉少,林兄又何苦冒此大险?”
林寒青道:“正是姑娘的人手不够,在下才要相随效力。”
李中慧目光转注到白惜香的脸上.道:“白姑娘意下如何?”
白惜香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带他去吧!西门玉霜不会杀他。”
李中慧道:“那就借重林兄了。”
林寒青低声对白惜香道:“姑娘好好照顾天鹤道长,在下去了。”
白惜香道:“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林寒青道:“什么事?”
白惜香道:“你要多用心机,少用武功,西门玉霜武功高你很多,如讲打,你决然打她不过。”
林寒青若有悟的嗯了一声,道:“西门玉霜为人多智,除了姑娘之外,只怕无人能够对她用谋。”
白惜香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也成,你不必多用心机,只要对她和善一些就是。”
李中慧道:“对光不早,小妹要去了。”
白惜香道:“慧姊妹多多保重。”
李中慧道:“多承关心。”
言罢,带着追云、捕风二婢,转身行去。
林寒青举步追去,紧随在追云、捕风二婢之后。
李中慧心中似是很急,一路上提气疾奔,一语未发。
片刻工夫,已到了万松谷口。
抬头看去,谷口处一片平静,那守在谷口的小翠,已然率人退走。
这时,太阳偏西,大约申初光景。
李中慧自小在万松谷中长在,对万松谷中的一草一木,无不了了如指掌,只见左转右折,一路奔行,片刻间,已然在万松谷外,兜了半个圈子。
但见山风拂动野草,哪有一点人踪。
林寒青暗暗忖道:西门玉霜如若在万松谷外,埋伏下高手,转了这呒多地方,怎不见一条人影?
李中慧突然停下脚步,跃攀上一株巨松之上,四面瞧了一阵,飘落实地。
林寒青低声问道:“姑娘可曾瞧出一些端倪吗?”
李中慧摇摇头道:“如若他们在万松谷出谷所在,埋下几个暗桩,看到咱们出来之后,分别以约好的暗号,通知他们,全部隐起身来,自是不易找到了。”
林寒青道:“武当弟子,和江东五义在何处受到西门玉霜伏兵袭击?”
李中慧道:“就在此地。”
林寒青道:“武当弟子和江东正义,既非束手待毙,必有搏斗的痕迹,咱们不妨仔细瞧瞧。”言罢,凝神流目四顾。
只听女婢追云叫道:“这里有很多血迹。”
林寒青奔了过去,果见山石上,有很多干了的血迹。轻轻叹息一声,道:“大概不会错了。”
忽听李中慧高声说:“西门玉霜,你既能作这等卑鄙之事,何以不敢现出身来,和我相见?”
语声甫落,微风飒然,一条人影,由一株大树上疾落而下。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西门玉霜……”
那人影脚落实地之后,一直是背对着李中慧,且声转过身来。
李中慧凝目望去,哪里是西门工霜,竟是守在万松谷的小翠,不禁一皱眉头,道:“原来是你。”
小翠淡然一笑,接道:“我家姑娘还未到黄山,倒劳你李姑娘挂心了。”
李中慧柳眉一扬,欲待发作,但突然又忍了下去;笑道:“江东五义和七个武当门下弟子,也是你截杀的了。”
小翠淡然一笑,道:“如是这笔帐要算在我的头上,我小翠也不嫌多。”
林寒青道:“姑娘此言何意?”
小翠道:“我说了,李姑娘也是不肯相信,那还不如不说的好。”
李中慧道:“你说说看。”
小翠道:“我说江东五义和武当派七位道长,自相残杀而死,你相不相信?”
李中慧略一沉吟,道:“只要你能说出一个可信的理由,我自会相信了。”
小翠格格一笑,道:“理由么,说出来只怕你要笑掉大牙了。”
李中慧道:“说说无妨。”
小翠道:“争风吃醋,奇怪吧!七个全真道长,五个自号侠义的人物,为了一个女子,自相残杀起来,不是很可笑吗?”
李中慧道:“那女子可是姑娘你吗?”
小翠道:“小婢长的这般丑怪,七位全真道长和江东五义,自然是不会为我拼命了。”
李中慧道:“如要相信的话,除非是你把那姑娘请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李中慧道:“姑娘如不让我等见识,那是自承信口开河了。”
小翠微微一笑,道:“两位如若一定要见识一下。那也并无不可。”
李中慧道:“好!我倒是想见识一下那西门玉霜究竟有多少花样?”
小翠目光转注到林寒青的脸上,道:“李姑娘是女人,见见自是无妨,林相公乃男儿之身,最好是用不看见识了。”
林寒青道:“在下自信还有一点定力。”
小翠突然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笛,接道:“贱妾先为两位吹上一段曲子听听如何?”
李中慧正待出口拒绝,小翠已放在口中吹了起来。
那笛声十分奇怪,初听之下,别扭无比,但听上一阵之后,那蹩蹩扭扭的声音,渐渐使人觉得习惯,不似初入耳时,那等难听。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李中慧突然怒声喝道:“这有什么新奇之处,还不快些停住。”
小翠不理会李中慧的喝叫,仍然不停的吹了下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声音奇怪,那小翠何以会乐此不疲,其间只怕是大有原因。
付思之间,鼻息间突然闻到了一股腥臭之气。
转目望去,只见无数奇怪形状的长虫,分由四面八方而来,已然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不禁大吃一惊,道:“蛇!”
小翠陡然停了短笛,缓缓说道:“不错,蛇!万松谷附近十里之内的各种怪蛇,都已经被我招来,此刻,在你们四周五十丈方圆,都已经聚满了各种毒蛇。”
李中慧突然格格一笑;道:“西门玉霜的手下,除了弄蛇之外,只怕也无法再用出什么惊人之技了。”
小翠冷冷说道:“四位只要移动一步,我立将驱使各种毒蛇,分由四面八方,攻向诸位了。”
林寒青仔细看去,果然四周密密层层,都是毒蛇。不禁心头火起,怒声说道:“姑娘招来这多怪蛇,把我等困在此地,是何用心?”
小翠笑道:“那女子命叫蛇姬,如是四周无舵,她就如离水之鱼,不见兴致,四周集蛇愈多,她就愈见妖媚了。”
林寒青奇道:“有这等事?”
小翠道:“我这就招她来此。”
李中慧低声对追云、捕风说道:“两位清查看一下出路,咱们不能被她蛇群所困。”
二婢四顾一眼,应道:“小婢们开路,姑娘随后。运剑护身,闯出蛇群,当非难事。”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不可造次。”
这时,小翠已然转身而去,昂然从蛇群之中,缓步行过。
群蛇虽亦昂首吐舌,望着小翠,但却没有一条当真的扑上。
只见小翠摆柳腰,片刻间,已走的踪影不见。
李中慧缓缓转过脸去,望着林寒青道:“林兄有何良策,脱此围困?”
林寒青道:“兄弟之意,不宜冒险,目下咱们四周的毒蛇,总在万条以上,人与蛇拼,未免是有些划不来了。”
李中慧道:“林兄之意呢?”
林寒青抬头望着三丈外一株巨松,道:“三位之中,哪一位轻功最好?”
李中慧望了追云一眼,道:“你和捕风哪个好些?”
林寒青道:“姑娘能否跃上那巨松?”
追云打量了那巨松一眼,道:“大概可以攀住松枝。”
林寒青道:“好!姑娘请跃上那株巨松,然后用一条丝带,垂下松树,在下等可借那带子游荡之力,可把我等带到那巨松之上。”
追云流目四顾,只见四用蛇群蠕蠕而动,昂首吐舌,跃跃欲试,不禁心头骇然,暗中提聚真气,双臂一振,冲天而起。
飞起去两丈左右之后,突然一长柳腰,悬空翻了一个跟头,双臂一张,抓住了一根松枝,借势跃上松树。
这当儿,四周的蛇群,已然缓缓向前移动,似是要择人而噬。
追云迅快的解下腰间丝带,握在手中,高声说道:“哪一位先上来?”
李中慧望了林寒青一眼,道:“林兄先上吧。”
林寒青眼见蛇群愈来愈近。探手从怀中取出了参商剑,道:“姑娘先上去吧。”
说话之间,追云已然把手中丝带,投了过来。
李中慧道:“不用推辞了。”纵身而起,抓住丝带。
追云腕上加力一带,李中慧借力一个翻身,跃上松树。
林寒青目光转到捕风脸上,道:“姑娘上吧!”
捕风也不推辞,飞跃而起。
追云疾快的投过来手中丝带。
捕风一伸手,抓住丝带,跃上松树。
林寒青一提真气,正待飞跃而起,突然一产冷笑,传了过来,道:“林相公,不想死就站着别动。”
林寒青停下身子,缓缓转过脸去,只见小翠站在三丈外一块大石之上,当下冷冷说道:“姑娘可是觉着这区区蛇群,当真的能够伤得了我林寒青么?”
小翠缓缓说道:“那巨松周围,五丈内再无衔接的松树,你如登上了巨松,岂不是隐身绝地了么?”
林寒青冷冷说道:“那总比站在蛇群之中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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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道:“林相公如肯相信小婢之言,那就听我吩咐,缓步走出蛇群。”
林寒青道:“如是在下不相信呢?”
小翠道:“那是自取死路,怪不得小婢了。”
这时,四周的蛇群,已然愈来愈近,逼到林寒青身边四五尺处。
但闻李中慧高声说道:“林兄,快些上来。”
喝叫声中,抛过丝带。
林寒青纵身而起,左手抓住丝带。
李中慧右手加为一拉,带起林寒青的身子,疾向松树之上飞去。
这当地,突然寒芒一闪,一道白光,疾飞而来,寒芒过处,斩断了丝带。
丝带虽断,但林寒青已然借那丝带收动之力,直向松树之上飞去,左手一探,抓住了一条松枝。
只听嗤嗤两声,两柄飞刀,破空而来。
林寒青一挥手中参商剑,当的一声,击落一柄飞刀,但另一柄飞刀,却疾飞而过,斩断了林寒青手握的松枝。身子直向松树下的蛇群中落去。
就在林寒青身子向下坠落的同时,李中慧已由松树上疾飞而下,人还未落实地,长剑已然扫出,白光闪动之中,血雨纷飞,三方圆中的毒蛇,尽为长剑斩断。
这时,林寒青双脚刚好落地。
李中慧急道:“快些跃上松树,再商拒敌之策。”说话之中,当先腾身而起,飞上巨松。
林寒青紧随着腾身飞起,翻上巨松。
只听小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林相公,小婢已尽了心力,相公不肯听小婢之言,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林寒青冷笑一声,接道:“你的好心,我已经领教了。”
李中慧道:“是又怎样?”
小翠道道:“小婢料想到。诸位被毒蛇所困之后,很可能避到那巨松之上,因此,早已在巨松之上,洒上奇毒,此刻,四位只怕都已在不知不觉中为奇毒所伤。”
李中慧仔细瞧去,果然发现那松叶层中,有很多白粉末。
追云深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四粒丹九,林寒青、李中、捕风各一粒,自己也吞下一粒,说道:“这是夫人炼制的避毒丹,三位快快服下。”
小翠不闻几人答应,立时又高单说道:“诸位不妨运气试试,当知我小翠之言不虚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我等你十声锣响,如是诸位还不肯弃剑就缚,别怪我小翠手段毒辣了。”
林寒青摇摇头,道:“奇怪呀,奇怪。”
李中慧道:“奇怪什么?”
林寒青道:“这地方对那小翠似是极为重要。”
语声甫落,突闻当的一声锣响,传了过来。
李中慧分开松叶,凝目四顾,打量四周形势,默然不语。
追云突然一拉捕风衣袖,道:“我想到一个逐蛇之法。”
捕风道:“什么法子?”
追云道:“愚姊听说长蛇怕火,咱们何不用火攻蛇。”
捕风道:“法子虽然不错,但不知如何着手?”
追云微微一笑,道:“两丈外一片丛草,已经干枯,咱们一起下树,你替我守望,我去燃起丛草,但不知妹妹是否有这股胆气?”
捕风笑道:“姊姊也未免小觑小妹了。”一沉气,疾落下去。
追云低声说道:“姑娘,小婢先行逐退蛇群,再和那丫头决一死战。”不待李中慧答话,疾跃而下。
两人一落实地,立时双剑齐出,近身蛇群,吃两人交织的剑光斩得血躯横飞。
林寒青低头看去,只见二婢双剑交织成一一片白光,直向两丈外草丛之中滚去,视那满地蛇群有如无物。
李中慧低言对林率育道:“这套剑法,乃家母创出的地趟剑法,想不到二婢已经练到如此火候,这套剑法,专以是在千军万马中突围之用。”
林寒青道:“令堂之能,果然是世所罕见.这套地趟剑法精战严密,专以攻入下盘,就算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也是不易招架。”
这时,二婢已然接近了丛草,追云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正待晃燃,点烧草丛,突闻嗤嗤急响,破空而来。
追云、捕风久年追随在李夫人的身侧,不沉剑术上造诣甚深就是暗器方面,亦有着惊人的成就,听得破空之声,已知是暗器射来,头也未回,双剑齐齐拍出。
但闻啪的一声,两把柳叶飞刀,吃二婢双剑击落。
追云右手挥剑打暗器,左手晃燃了火折子,燃着草丛。
捕风剑势如轮,扫打四面蛇群。
这片草丛中,堆积着甚多枯枝,火势一起,立时蔓延开去,片刻间,黑烟冲天而起,火势熊熊,不可收拾。
追云只顾点火,心神稍分,一条毒蛇,疾窜而上,-口咬在追云左腕之上。追云长剑一回,唰的一声削下一片肉来。紧随一剑,斩断毒蛇,撕下一片衣襟,裹在伤处。
林寒青居高临下,看的十分清楚,对那追云的豪勇,暗生敬佩之心,忖道:追云、捕风都是女流之辈,竟有如此豪气,我林寒青堂堂男子,岂能坐视不管。心念一动,飞身而下,短剑挥动,斩断一株小松,左手执松,右手挥剑,扫打蛇群。
就在林寒青飞身下树的同时,小翠已率领十余个高手赶到,分兵两路,一路扑向追云、捕风,小翠却亲率四个蓝衣武士。奔向林寒青。
火势蔓延,蛇群惊逃。
小翠满脸激忿之情,盛怒之下,似已顾不得再吹笛役蛇,直扑林寒青,怒言说道:“还不弃剑就缚,难道你真要和我家姑娘作对?”
林寒青先是一呆,继而淡然一笑,道:“我林寒青和双方都谈不上恩怨,只要你家姑娘能够里息戈干,林某人……”
小翠长剑一挥,身后两个蓝衣武士,疾扑而上,一刀一剑,两侧攻。
林寒青右手短剑一摆,和两个蓝衣武士打在一起,左手松枝,逐打地上群蛇。
小翠带着另两个蓝衣武士,扑向巨松,高声说:“李中慧,可敢和我一决死战么?”
李中慧应声而下,道:“你们三个一齐上吧!”
李中慧长剑斜举,一招“天外来云”,封住了小翠的剑势,长剑直劈下去。
出手一剑,守中带攻。
小翠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要之事,突然收剑而退,道:“李姑娘,小婢有一件事不明,请教李姑娘?”
李中慧目光转动,看两处恶战,虽然激烈,但迫云、捕风,和林寒青都无落败之征,心中一宽,冷冷说道:“什么事?”
小翠道:“我家姑娘凋制的毒粉,百试百验,几位明明中了毒,怎的不见毒性发作?”
李中慧道:“黄山世家珍藏着天下灵药,何畏西门玉霜调制的毒粉?”
小翠一皱眉头,道:“你们已服过解毒药物了?”
李中慧淡然一笑道:“不错,西门玉霜那点微末伎俩,难道还能在黄山世家中施展不成!”
小翠怒声喝道:“你敢污辱我家姑娘。”欺身而上,挥剑横砍。
李中慧道:“你一人不是姑娘之敌,耍他们一起上吧!”
口中虽然说的客气,但手中的剑势,却是急如狂雨,挡开小翠剑势,喇唰唰反击三剑。
小翠吃那三剑疾攻,迫得向后退了两步。
两个蓝衣武士原本横剑而立,在一侧观战,眼见小翠被人迫退,立时不约而同递出剑招,分由两侧攻了上去。
李中慧施开博杂的黄山剑法,和三人打在一起,刹那间剑光轮转,难分敌我。
追云、捕风双剑联手,威力十分惊人,虽有四个蓝衣武士攻两人但仍然被二婢占尽了优势,攻多守少,这还是因为追云左臂受伤,双剑联攻之势较弱,四个蓝衣武士才能支撑不败。
林寒青仗着手中短剑锋利,把一个蓝衣武士手中长剑削去了一截,使两人不敢和他剑势硬接,保持个半斤八面之局。
李中慧和小翠等一局,打的最是激烈,小翠武功高出蓝衣武士甚多,而且剑招阴毒,不但攻出之剑变化难测,而面是剑剑攻向要害大穴,逼人施救。使李中慧要分出大半精神,防制小翠的剑招。
两个蓝衣武士,双剑左右夹击,乘空抵隙,虽不若小翠剑招这般凌厉恶毒,但和小翠剑招配合得十分佳妙。
这时,火势燎原,几人都已被围困在大火之中。
追云突然大奋神勇,快攻三剑,刺伤了一个蓝衣武士。
四人合围,已非二婢之敌,一个受伤之后,更是强弱是悬殊,捕风施出两剑杀手,又伤了一个蓝衣武土。
余下两人,似是已知非敌,抽剑而退,想待逃走,却听追云冷笑一声,道:“想走吗?未免想的太便宜了。”右手一振,刺出一剑,捕风紧随着欺身而上,又把两个蓝衣武士截住。
二婢已然发觉了处境之危,急于速战速决。手中剑势,更是凌厉,不足五合,两个蓝衣武士已伤在二婢剑下。
四个蓝衣武士的伤势,都是在要害所在,各中一剑之后,已然不能行动。
捕风道:“目下火势已在,再不脱离火场,只怕想走不易了。”
追云目光一转,道:“不错,妹妹夫助姑娘,我去帮助林相公。”
捕风应了一声,仗剑奔向李中慧。
追云纵身而起,两个飞跃,已到了林寒青的身侧,高声说道:“林相公,小婢助你一臂之力。”
其实,话已是多余讲的,话未出口,剑势已然递出。
两个蓝衣武士,双战林寒青,也不过打一个半斤八两之局,再加上追云,两个蓝衣武土如问还是敌手,六七合后,已被追云刺倒了一名蓝衣武士。
林寒青大发神威,疾攻两剑,也上了一个蓝衣武士。
转脸望去,只见小翠孤军备战,和李中慧,捕风恶战一起。
小翠身上,已经受了数处剑伤,鲜血淋漓,但她仍然挥剑猛攻,不死不休之概。
原来捕风赶去助战,很快的伤了两个蓝衣武士。
林寒青赶了过去,高声说道:“小翠姑娘,你带的人手,已然全亡,剩你一人,岂是我等之敌,还不弃剑认输?”
小翠怒声接道:“黄山世家,毁灭在即,我小翠就算战死于此,也有我家姑娘为我报仇。”
追云接道:“这丫头如此蛮横,林相公也不用劝她了,她既想死,咱们让她偿了心愿、”长剑一扬,攻出一招。
小翠横剑一格,封住追云的长剑,却不料捕风斜里一剑刺了出来。
追云、捕风二婢,艺得李夫人亲自指点,在黄山世家芸芸女婢中,武功最为高强。
小翠武功虽高,也无法拒挡二婢,挡开追云一剑,却无法避开捕风剑势,寒芒闪处,正中左肩。
小翠大喝一声,全力攻出两剑,迫开李中慧和追云的剑势,疾退三尺,仰天长叹一声,道:“姑娘啊!小婢已经尽了心力。”横剑想颈上抹去。
林寒青疾快的追上一步,挥动参商剑,挡住了小翠右腕,夺过她手中长剑。
小翠怒声喝道:“谁要你来救我?”
林寒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姑娘又何苦自刎求死呢?”
小翠身子摇了两摇,大声喝道:“你给滚远……”话未说完,人已不支,一跤倒在地上。
李中慧横剑而立,淡然说道:“林兄,你可真要救她吗?”
林寒青道:“唉!她虽是西门玉霜的女婢,但并非罪魁祸首,看她忠义之风,必知感恩,杀她一人,何补大局。姑娘就饶了她吧?”
李中慧道:“火势就要淹至,你既然要救她的命,还不快些带着她走?”
林寒青略一沉吟,抱起了小翠。当先向前奔去。
几人一阵急奔,脱离了火场。
李中慧凝目望着火场,自言自语地道:“她尽可逃命,但她却苦战不退,林兄救了她,是给了她很大痛苦,似是只有死亡一途,才能使她免除痛苦。”
林寒青道:“不错,在下心中亦有所感。”
话还未完,突然听得火场中一阵爆响,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紧连着爆响连声,有如山崩地裂一般。
李中慧脸色一变,道:“好恶毒的手段,幸好追云放了这一把火。”
第三十四章
小翠似是被那连声爆响声惊醒,睁开星自,叹道:“完啦!完啦!姑娘啊!小翠对你不住,叫我惭愧死了。”
李中慧咬的牙齿作响,道:“我想不到西门玉霜竟然会使用这等卑劣的手段。”
只听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道:“李盟主,背后出言伤人,不觉有失盟主的风度吗?”
李中慧回头望去,只见西门玉霜身着玄色劲装,手臂上搭着一件斗蓬,一脸风尘。显是刚刚赶到。
林寒青缓缓放下小翠,道:“姑娘来的正好,你的爱婢受伤甚重,如不及早疗治,只怕已无法再撑下去了。”
西门玉霜大步行了过来,望了小翠一眼,道:“是谁伤了她?”
追云、捕风齐声应道:“是我。”
西门玉霜两道冷电一般的秋波,扫掠过二婢,道:“你们两人都有份了。”
李中慧冷冷说道:“小妹已约好姑娘,定期决战,各凭武功,以决生死,想不到你竟然借机暗遣人手,施用这等毒计,若不是我等发觉得早,只怕天下英雄,都将为你暗算,这手段难道还不够卑劣么?”
西门玉霜柳眉耸动,伏身一掌,按在小翠前胸之上。
西门玉霜一掌按下,小翠倏然清醒了过来。
立时冷冷说道:“谁要你在这里埋下火药?”
小翠道:“不是姑娘传下了金簪吗?”
西门玉霜道:“那金簪现在何处?”
小翠道:“藏在小婢的前胸之中。”
西门玉霜伸出右手,扯开了小翠前胸衣服,果然取出了一枚金簪。
李中慧道:“凭据确凿,姑娘还有问狡辩?”
西门玉霜不理李中慧的责问,仔细瞧了那金簪一阵,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丹药,投入小翠的口中。道:“快些服下药物,你必须留下性命,洗刷我的清白。”
但闻衣服飘风之声,一人疾奔而至。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美貌妇人,一身白衣,飘然而至。
李中慧叫一声母亲,跪拜下去。
来人正是李夫人。
追云、捕风也随着屈膝拜见。
李夫人右手一挥,一股暗劲涌来,冷漠地说道:“不用行礼了。”
目光转到西门玉霜的脸上,道:“你可是西门玉霜?”
西门玉霜一颔首,道:“正是晚辈。”
李夫人道:“对小女的事,我一向很少过问,但姑娘这等手段,不是对付小女。而是想一举尽毁我黄山世家了。”
西门玉霜举手理一下鬓边长发,说道:“晚辈日夜兼程而来,刚刚赶到,对此地发生的事,是一无所知。老前辈稍安勿躁,看我审问这个丫头,当不难问出真象来。”
李夫人望了躺在地上的小翠一眼,道:“她伤得很重吗?”
西门玉霜道:“不要紧,已服过我的灵药,大概是不会死了。”
李夫人道:“好,你问吧。”
林寒青眼看情势剑拔军张,大有立时动手之意,心中暗暗忖道:“李夫人、连云、捕风.加上李中慧,一共四人,西门玉霜孤独一人,武功再高,也难是几人之敌。”
只听西门玉霜冷厉的声音,说道:“小翠,你神智清醒吗?”
小翠回道:“此刻,小婢的神智十分清醒。”
西门玉霜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我不是怕任何人,或是故意洗脱得清清白白,我只是想证明扫平黄山世家。还用不着施用此等卑劣的手段。”
小翠道:“姑娘尽管发问,小婢自当据实奉告。”
她全身下上,染满鲜血,脸色一片苍白,但仍然睁着一对圆大的眼睛,望着西门玉霜,等候吩咐。
西门玉霜道:“你记不记得那冒传我金管令谕的,是什么样个人物?”
小翠道:“一身黑衣,背插长剑。”
西门玉霜道:“我问他长的模样。”
小翠道:“他脸上戴着蒙面黑纱,小婢瞧不清楚。”
西门玉霜道:“哪来这么多火药?”
小翠道:“那黑衣人押来的,他手执金簪,说是姑娘命他送来火药,要小翠在此地布下一座火雷阵,姑娘要把参与黄山大会的武林高手,一齐诱来此地,一举间尽置死地。”
西门玉霜道:“那担送这些火药之人,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小翠道:“分着彩衣,很像姑娘手下的五色卫队。”
西门玉霜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们打听的很清楚,那是早有预谋了。”
微微一顿,接道:“小翠,你随我多年,难道就瞧不出这金簪是假的么?”
小翠道:“小婢见得金簪令谕,心中诚惶诚恐,一直担心着难以完成姑娘交下来的重责,哪里还会去分辨真假?”
西门玉霜回过脸去,望着李夫人道:“事情经过就是这么简单,有人恨你们黄山世家,但又不敢出面,故意借我之名,不知你相不相信?”
李夫人道:“看来倒不像谎言。”
西门玉霜伏身抱起小翠,道:“我只想说出真相,至于李夫人是否肯信,那就不关我的事。”转过身子,接道:“请让路吧!我要走了。”
李中慧道:“姑娘止步。”
西门玉霜冷厉的目光,转注到李中慧的脸上,道:“李姑娘还有何话说?”
李中慧缓缓说道:“这火雷阵不是姑娘谴人所布,那也罢了,姑娘爱婢小翠,在约期之前,带人赶来我黄山世家,难道也不是姑娘所谴么?”
西门玉霜道:“小翠到是我派她来此。”
李中慧道:“姑娘遣她来此,不知是何用心?”
西门玉露目光转注到林寒青的脸上,道:“我要她送一个信。这位林兄,想她必已给你李姑娘看过了。”
李中慧道:“千里寄相思,遣派一人也就够了,用不着劳师动众,让那小翠姑娘带了很多高手,赶来此地。”
西门玉霜道:“小翠可曾侵犯你们黄山世家?”
李中慧道:“虽未攻入万松谷中,但却伤了赴我黄山之约的武林同道。”
西门玉霜缓缓放下怀中的小翠,道:“李中慧,你不用无事生非,如是觉得此刻是杀我西门玉霜的机会,也不用找借口了,只管出手就是。”
李中慧回头向母亲望去,只见她脸上片冷漠,叫人无法猜测她心中所思。
正感为难之间,突然追云、捕风,并肩而出。齐齐抽出长剑道:“小婢久闻西门姑娘的武功高强,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是我的敌手,换个人动手吧!”
言语上之意,隐隐是指李夫人,追云道:“小婢们如若死在姑娘手下,只怪学艺不精,死而无憾。”
西门玉霜道:“好吧,你们如是一定想见识一下,我也不便使你们太失望了,你们一齐出手吧!”
神情镇静,气度悠闲,若有所持。
追云、捕风二婢,相互望了一眼,齐齐颤动剑决,缓缓送出剑势。
二婢似是已知遇上了从未遇的强敌,攻出剑势,不敢存丝毫大意。
哪知西门玉霜凝土不动,直待双剑将要近身之际,才突举步一跨,灵巧无比的避开二婢。
二婢剑势落空,立时回剑自保,长剑各护前胸。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不用紧张,我让你们三招。”
二婢正待举剑再攻,突问一声娇呼传来道:“不要动手。”
抬头望去,只见素梅、香菊,抬着白惜香如飞而来。
李夫人一皱眉头,欲言又止。素梅、香菊缓缓放了软兜,白惜香喘了两口气,扶着素梅香肩,站了起来,说道:“西门姐姐,久违了。”
西门玉霜想到在船上伤她之事,心中有些歉然,但她生性倔强,向来不愿认错.冷冷地应道:“咱们分手不过月余。当不得久违二字。”
白惜香道:“那时小妹入了魔道,算不得人。”
西门玉霜道:“此刻呢?”
白惜香道:“还我本来面目,仍然多病之身,姐姐只要一个指头,立可取我之命。”
西门玉霜道:“看起来你的身体,比咱们在徐州相见之时,更加坏了。”
白惜香道:“但我却生活的比那时更快乐。”
西门玉霜望了林寒青一眼,淡然一笑,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再习那么魔玄功,以疗活多病之躯?”
白惜香道:“西门姐姐不会明白的。”
西门玉霜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深奥的道理不成?”
白惜香嫣然一笑,道:“如是姐姐明白了个中道理,即将掀起的一场杀劫,立时可消弥于无形之中。”
李夫人突然接口道:“佛门广大,但亦不度无缘之人,孩子,你又要管闲事了。”
白惜香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岂无恻隐之心,夫人……”
夫人冷冷地接道:“不要再说下去了。”
白惜香也不生气,仍然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晚辈言语有错失之处,还望夫人多多原谅。”
西门玉霜纵声大笑,道:“李夫人,晚辈曾听得江湖传言,李夫人乃是当今武林中第一高手,但不知这传言是否可靠?”
李夫人道:“你自信武功如何?”
西门玉霜道:“如论单打独斗,放眼当今江湖,鲜有匹敌之人。”
李夫人道:“那就不容易了。”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才想通李夫人话中含意,道:“是啦!李夫人可是要晚辈试试么?”
李夫人目光一掠李中慧道:“我本不想管武林中事,纵是我的女儿,我也是不愿过问。”
西门玉霜道:“但此刻,你却改变了心意,是吗?”
李夫人道:“不错,我虽不愿为亲情所困,亦当为人间作次善事。”
西门玉霜道:“那是说,杀我西门玉霜以谢天下了。”
李夫人道:“我纵然不杀你,也该废了你的武功,免得你纵横无敌,为所欲为。”
西门玉霜脸上怒容一闪而逝,微微一笑,道:“李夫人,这不是说说就成的事啊!”
李夫人目光由追云、捕风二婢脸上扫过,道:“我如和这位西门姑娘动上手后,不许你们任何一人相助。”
孤傲的西门玉霜,冷笑一声说:“就算她们出手相助,那也无妨。”
李夫人冷漠一笑,道:“西门玉霜,你如能胜得过我,大约就可以遂你独霸武林之愿了。”
西门玉霜道:“早晚我们免不了一场交手,要来的总是要来。夫人德高望重,晚辈理应先让两招。”
李夫人淡淡笑道:“你太狂了。”缓步直向西门玉霜行去。
林寒青心已知这两人,静则如山岳峙立。但出手一击,必将是石破天惊,这一战,只怕两人之中,必要有一人伤亡。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白惜香高声叫道:“不要打!”
扶着素梅香肩,直行过来,接道:“此时此刻,还不是你们动手的时机。”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难道动手打架,也得选一个黄道吉日么?”
白惜香道:“天下英雄,都将陆续的会聚黄山,武林中最大的一次盛会,即将揭幕,你们两位一场拼搏,该是这场大会的闭幕决战,如是你们此刻动手,岂不要让天下英雄失望。”
西门玉霜目光转注到李夫人的脸上,道:“白姑娘说的甚有道理,夫人觉得如何?”
李夫人冷冷回顾了白惜香一眼,道:“孩子,你总是爱管闲事。”转身缓步而去。
看上去她走得很慢,但一转眼间,已是踪影不见。
白惜香转脸望着李中慧,道:“小妹来此之时.已经听得消息,有很多武林高手,赶到了万松谷外,姐姐也该回去,招呼他们了。”
李中慧一皱眉头,带着追云、捕风而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白惜香把人都撵走,只怕有事和西门玉霜谈了,我留此地,恐有不便。悄然不响的转身行去。
但闻白惜香道:“林兄止步。”
林寒青道:“两位谈话,在下留此,方便吗?”
白惜香笑道:“如是人生如戏,你就是这剧戏的主角,离开你我们唱不成了。”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下星目,茫然道:“你在揭什么鬼?”
白惜香笑道:“你也是这剧戏的主角。”
西门玉霜若有所悟的格格一笑,道:“你呢?还有李中慧?都该是主角了。”
白惜香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李中慧,以十几岁的大姑娘,领袖武林,那是很风光了,至于小妹,弱射多病,难久人世,只能作个穿针引线人。”
西门玉霜脸上笑容敛失,又变成一片冷漠,缓缓说道:“李中慧以武林盟主的身份,约请了无数高手,会集千万松谷中,我西门玉霜被迫,也请了几个助拳之人,他们已允于相助,一两天内,就可起到。撇开我父母大仇不谈,单说目下的情势,已如骑上虎背,谁也无法下台,这一仗是打定了,此时此刻,似不宜再谈儿女私情……”
语声微微一顿,道:“要紧的是,你必须早些作一抉择,我西门玉霜是不敢存有奢望,希望你白姑娘助我一臂,只求你撒手不管,带着林寒青离开黄山世家,找一处幽静所在,过几年安闲生活,这是西门玉霜的肺腑之言,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白惜香摇摇头道:“我不能走。”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我答应李夫人的事,还没有替她办好,何况我决心戒习魔功之后,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已经没有几个月好活了。”
西门玉霜冷冷地打断白惜香的话,道:“你可是认为这黄山世家固若金汤,那李夫人定以保护你们的安全吗?”
白惜香淡然一笑,道:“你可是认为你能够胜得过那李夫人吗?”
西门玉霜道:“我已知道那李夫人确实身怀绝技,单打独斗,我未必能够胜她,但她想胜我西门玉霜,也不是容易的事,可能的是一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结局,除非你打算留在这里助她一臂之力,要不然就听我话,早些离开。”
白惜香道:“你约的什么人为你助拳,好像是有着必胜的把握。”
西门玉霜道:“这是一场硬凭武功的决战,就算你白惜香才智绝世,也难想出其他良策。”
白惜香叹息一声道:“你语气如此坚决,那是非得打这一仗不可了?”
西门玉霜道:“形势如此,我实在想不出一丝一毫的和解之望。”
白惜香脸色微微一变,道:“我虽无力阻止你掀起这场杀劫,但可使那李夫人一宵间武功大增。”
西门玉霜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此话出诸白惜香之口,自叫我无法不信。唉!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当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白惜香道:“怎么?难道你要杀了我?”
西门玉霜道:“你猜的一点不错,杀了你,我或可多上几分胜算。”缓举起右掌。
林寒青喇的一声,抽出怀中短剑,疾行两步,挡在白惜香身前,道:“她好意劝告于你,听与不听,凭你主意……”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接道:“林寒青你未免太不量力了,就凭你,也能救得了白惜香,我西门玉霜虽是女流之辈,但却深知不能怀妇人之仁的道理,你连自己都无法保全,难道还想教人吗?”
林寒青肃然说道:“不错,在下亦知难是姑娘之敌,但我林寒青却有不畏死的豪气。”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豪气也不能保全你的性命。”
语声微顿,突转冷厉,道:“快些给我闪开。”
林寒青短剑平胸,暗中运气,静立不动。
白惜香脸色大变,冷笑一声,道:“西门玉霜,难道你一定要试试小妹的手段吗?”
西门玉霜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白姑娘,你可是黔驴技默,连诈语也要用出来吗?”
白惜香突然推开了素梅、香菊,低声说:“林兄闪开。”
林寒青回头一顾,只见白惜香满脸肃穆,脸色泛升起一片艳色,骤然间换了一个人般,心中大为奇怪,暗道:“难道她真的有着武功不成?”
西门玉霜一对冷森的目光,直逼注白惜香的脸上,似是要从她神色之间,瞧出一些隐秘。
白惜香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手段,恶毒、冷酷,何况她已经伤了我一次,难道我还会让她再伤到我吗?”
林寒青目光转动,望向素梅、香菊。只见两人脸上亦是一片茫然之色,显然,二婢对白惜香这情势,亦是不解。
但闻白惜香缓缓说道:“西门玉霜,你怎么不出手了?”
这时,素梅、香菊,都已经拔出长剑,全神贯注场中。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林寒青亦是全身戒备,准备随时出手。
西门玉霜神情严肃,双目一直盯在白惜香身上打量,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后,突然躬身抱起小翠,冷冷说道:“想不到白姑娘已经练成了血手玄功。”
突然转身而去,片刻间,走的踪影不见。
白惜香凝立了良久,低声问道:“西门玉霜走远了吗?”
林寒青道:“早已不知去向。”
白借香道:“那很好……”
突然伸手从肋间拔出一根金针,一跤跌坐在地上。
素梅、香菊急急行了过去,扶起白惜香道:“姑娘……”
白惜香睁开双目,喘了两口气.道:“我们得快些走了,如若我想的不错,那西门玉霜很快就会想出其中破绽。”
林寒青道:“姑娘可是用的诈术?”
白惜香道:“她胸中填满了怒火、仇恨,如是去而复返,只怕连你也不肯放过,此时此情,我已无法对你说的明白.咱们得快些走了。”
素梅、香菊,扶起白惜香奔上软兜,举步向前奔去。
林寒青仗剑相护,断后而行。
转过一个山弯,瞥见路中站着一个面容丑怪,长发高挽的女子。
那女子面貌之丑,举世罕见,只瞧得香菊啊唷一声惊叫。
林寒青飞身一跃,抢到软兜之前,冷冷说道:“西门玉霜,不用装神扮鬼了。”
那女子缓缓从脸上取下面具,果然正是那西门玉霜。
素梅、香萄不约而同,放下了肩上软兜,唰的一声,抽出了背上长剑。
西门玉霜望也不望二婢一眼,冷冷说道:“白惜香,你走的太急了。”
语气突转,冷冰冰地说道:“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选择死亡的机会,你是自绝呢?还是要我动手?”
林寒青冷冷说道:“西门姑娘可是忘了我林某在此?”
西门玉霜嫣然一笑,道:“你在此又能怎么呢?”
林寒青道:“在下虽然自知非敌,但你在杀死白姑娘之前,必得先杀了我林寒青。”
西门玉霜道:“嗯!生虽不能同罗帐,但死后却可同埋葬。林寒青啊!我成全你们了。”
素梅、香菊齐声援道:“还有我等。”
西门玉霜目光一掠二婢,接道:“你们两位么?我一并成全了。”
说话之间,突然欺身而进,右手一扬,拍向素梅。左手却向香菊抓了过去。
素眉急急而退,挥剑扫去。
香菊却觉腕脉一麻,手中长剑,竟然被西门玉霜轻轻易易的夺了过去。
原来,她志在夺剑,攻向素梅的一掌。不过是逼她跃退,不能出手。
素梅看她出手一招,就夺去了香菊手中长剑,心中大是吃惊,扬手一剑,刺了过去。
西门玉霜长剑挥动,举剑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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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素梅手脱一麻,长剑再也抓不牢,脱手飞去。
西门玉霜一封震飞素梅手中兵刃,随手又一剑削了过去。
这一剑来势奇快,素梅急问旁侧让避,仍是晚了一步,唰的一剑,寒芒掠顶,削下一片青丝。
林寒青突然大喝一声,挺剑而上,挡在白惜香的身前。
西门玉霜柳眉一扬,怒有喝道:“林寒青,你当真找死吗?”
长剑一摆,若点若劈的刺了过去。
林寒青只觉她手中剑势来的十分怪异,竟然无法预测她是点是劈,攻向何处,心中大惊之下,只好举剑护住全身。
这是完全的守势,不论对方如何攻他,这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哪知西门玉霜剑势将攻近他身侧时,突然又收了回来,冷冷说道:“林寒青,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林寒青道:“什么话?”
西门玉霜道:“你泥菩萨过河,自身都无法保全了,为什么还要救白惜香?”
林寒青道:“她弱你强。你以强凌弱,我林寒青自是不能坐视。”
西门玉霜面容冷肃地道:“只有这一点理由吗?”
林寒青道:“难道还不够吗?”
西门玉霜道:“不够,老实说,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林寒青呆了一呆,心中暗道:“如说整个的世间我喜欢一位姑娘,那人就是白惜香了。”
回目望去,只见白惜香倚在一株小松之上,脸上是一片微微的笑意,毫无畏惧之倩,当下一挺胸,道:“不错,怎么样?”
西门玉霜道:“不怎么样……”缓缓垂下长剑。说道:“你既然很喜欢她,为什么不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林寒青,这一战,我虽无绝对制胜的把握,但那李夫人却比我更少上几分胜机,大战揭开,必将是一场惨不忍睹的结局。听我活,带着她远走高飞,大劫之后,江湖可能有一段长时间的平静,有白惜香那样好师傅.三五年你就可艺登高峰,那时,再出江湖,收拾这一局残余之棋。”
她说的十分诚恳,圆圆的大眼睛中,含蕴了两颗晶莹的泪水。
林寒青有些茫然,只觉这西门玉霜情绪的变化,有如迅雷闪电一般,来的是那么迅快,突然,呆呆的站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白惜香缓缓接口说道:“西门玉霜为人虽然恶毒,但这几句话,却是出自内心。”
林寒青望望白惜香,又望望西门玉霜,长叹一声。道:“姑娘虽是一番好意,但我林寒青只有心领了,我不能走,白姑娘更不能走。”
西门玉霜怒道:“为什么不能走,天涯这等辽阔。何处不可以安身,定要留在这里,那是存心要和我作对了?”
白惜香突然举步而行,走了过来。接道:“西门姊姊,你既知天涯辽阔,为何不肯后退一步,你想和那李夫人拼个同归于尽,玉石具焚,小妹看来,你和她都难如愿以偿。”
西门玉霜冷冷接道:“你可是说我不是她的敌手?”
白惜香道:“你虽然得天独厚,但功力比起李夫人,确然要逊一筹,说一句不怕姐姐生气的话,五百招内,李夫人可以胜你。”
西门玉霜面色冷肃地说道:“不论我是否李夫人的敌手,但你留在这里于事何补?”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要留在这里收拾残局,为了你,为了李夫人,我不能撒手而去。”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好!我已经好言奉劝过,尽了我的心力,你们硬要留在这里自取灭亡,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我倒要瞧瞧称,凭借什么收拾这一局残棋?”
第三十五章
白惜香道:“我还道你真的没有一点情意,原来你心中对他亦有着几分柔情,只凭此点,小妹也该留此救你了。”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死在临头,你还逞口舌之能。”
长剑一摆,闪起两朵剑花,分向素梅、香菊,刺了过去。
二婢长剑摆动,接了一招。
西门玉霜剑上力遭强猛,二婢接得一剑之后,各自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白惜香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西门姊姊,你再回头瞧瞧,什么人来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李夫人满脸肃然之色,在身后两丈左右处。
白惜香低言说道:“姐姐走吧,此时此刻,不是逞强好胜时刻。”
西门玉霜目光转注到李夫人的身上,道:“夫人既然来了,请试我西门玉霜一剑如何?”
李夫人冷漠地说道:“那很好,你用出全身功力,攻我一剑,如是这一剑能够把我杀死,黄山世家这一场大战,你就算先握了一些胜算,如是伤我不了,你也该及时回头。”
西门玉霜道:“晚辈久闻黄山世家武功博来异常,李夫人更是当代第一高手,这一剑之赌,晚辈还自知难握胜算。”
李夫人道:“你要攻我几剑,才能有胜的把握?”
西门玉霜道:“如是三个月之前,夫人和晚辈打赌,晚辈想也不多想,就会答应下来,但此刻情形不同。事情已如弦上之箭,势在必发,咱们各以武功,分出生死,也不用定下什么赌约了。夫人如想阻止晚辈,挽救黄山这场大劫,唯一之策,就是把晚辈当场处死。”
说话之间,缓缓扬起了手中长剑。
李夫人肃然而立,双目注定着西门玉霜手中长剑,缓缓说道:“你出手了吧!”
西门玉霜道:“恭敬不如从命,李夫人,小心了。”
突然一振玉腕,那百炼精钢的长剑,有如一条软带,闪动了几下,缓缓向李夫人刺了过去。
林寒青的想象中,这两大高手动起手来,必将是以快打快的局面,其间变化,当是间不容发,想不到西门玉霜递出的剑势,竟是如蜗牛慢步,别说刺中李夫人了,就是一个不解武功的人,这样慢的剑势,也是难以伤得到他。
凝目望去,只见李夫人静如山岳,但双目神光,却是盯注在西门玉霜的长剑之上,显然十分小心、谨慎。
西门玉霜长剑将近李夫人前胸之时,突然由慢转快,寒芒闪转,幻起了漫天剑花,耀眼夺目。
李夫人全身都在西门玉霜剑花笼罩之下。
林寒青吃了一惊,暗道:要糟,剑势如此凌厉,只怕李夫人非要伤在剑下不可。
念头转动之间,场中已然有了变化,只见那西门玉霜长剑幻起的漫天剑花,突然间敛失不见。
李夫人仍然站在原地未动,只是脸色更见冷峻、严肃。
西门玉霜手中仍然握着长剑,两人相对而立,默然不语。
林寒青心神微分,没有看清楚李夫人如何破解了西门玉霜那凌厉的剑势,心中连道可惜。
两人相对而立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西门玉霜突然弃去了手中的长剑,道:“夫人功力深厚,果是名不虚传,决战之日,晚辈当再领教。”
缓缓转身而去。
她虽然尽量保持着步履的稳定,神态的镇静。但林寒青仍然瞧出了她拖动步子的蹒跚之态,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直待西门玉霜的背影,转过了一个山脚不见,李夫人突然急步绕入了一块大岩石之后。
林寒青看她举步落足之间,身躯飘摇不定,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难道那李夫人也受了伤?当下举步造了过去。
只听白惜香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快些站住。”
林寒青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叫我吗?”
白惜香举手招动,林寒青缓步走了过去,道:“姑娘有事吩咐?”
白惜香低声说道:“你可是想去瞧瞧李夫人?”
林寒青道:“我瞧她有些不对,似是受了伤。”
白惜香点头,道:“不错,她受了伤,不过西门玉霜伤得比她更重,唉!看起来,我不能袖手旁观了。”
林寒青暗自奇道:你自弃了九魔玄功后,人又恢复了多病之躯,难道还能出手和人搏斗不成。
心中念转,口里却说道:“姑娘如能想出一个良策,使西门玉霜知难而退,免除这一场杀劫,那是最好不过了。”
白惜香缓缓仅在素梅身上,道:“现在不要谈了,以后再说吧!”
凝目望去,只见她脸上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林寒青吃了一惊,大步行了过去,道:“怎么了?”
伸手抓住了白惜香的左手,只觉她左手冰冷,不禁一呆。
素梅轻轻叹息一言,道:“林相公不用担忧,我家姑娘每逢到气怒和惊骇之事,总是如此,过一会儿就好了。”
目光转到香菊的脸上,道:“咱们得快些抬姑娘回去。”
香菊应了一声,抬过软兜,素梅抱起了白惜香,放在软兜之上。
林寒青道:“两位先走,在下要等候李夫人。”
素梅道:“李夫人也许已先回了万松谷,你一人在此,万一遇上了西门玉霜,岂不糟了吗?”
林寒青道:“不要紧,白姑娘说那西门玉霜受伤之重,尤过李夫人,想她一时之间,决然难以行动,两位先回去吧,在下等候片刻,再回万松谷不迟。”
素梅道:“好吧!你要多多小心一些了。”
抬起白惜香疾奔而去。
林寒青绕过一片山石,凝目望去,只见山石嗟峨,哪里有李夫人的影子,心中大为奇怪。暗道:这李夫人明明行入了这大石之后,难道她重伤之躯,还能翻越山岭而去不成?
当下顺道向前找去,行入了一道狭窄的山谷之中。
这是一道十分荒凉的山谷,杂草横生,俺没去径,林寒青拔出短剑,挥剑开道而行。
不觉之间,已深入五十余丈。
只见一块高大岩石,拦住了去路。
林寒青正待飞身跃上石岩,看个明白,突闻嗤的一声轻响,右手肘间一麻,手中短剑,脱手落地。
大岩一侧,缓步走出一个脸色苍白,身体瘦高,满脸阴森之气的白衣少年,一对森冷的目光,盯注在林寒青的脸上,但却一语不发。
林寒青镇静了一下心神,暗提丹田之气,贯注于左臂之上,说道:“阁下什么人?”
语声未落,左肘间又是一麻,运集于左臂上的劲力,突然消失。
那瘦长阴森的少年,右手一抬,轻轻易易的把林寒青抓了起来,大步向大岩之后行去。
林寒青只觉他抓在自己肩头上的五指,力道十分强猛,筋骨也有些隐隐作疼,心中暗暗吃惊,这人武功不弱。
那石岩山壁的距离,仅可容一人通过,但那瘦长小少年,却硬把林寒青挟在肘下,挤了过去。
只见一个白发及腰,手执拐杖的老人,直挺挺的靠着崖壁而立。
那瘦长少年右手一挥,啪的一声,硬把林寒青摔在地上,缓缓退到那老人身侧。
林寒青目光转动,只见左面又有一个枯瘦黑衣少年,大步行来。
两人除了衣着不同之外,长像、身材和那瘦高体型。以及那满脸阴森之气,无不酷似。
林寒青虽有几处穴道受制,但他的心智仍然十分清醒。暗道:这三人装束怪异,有如三具僵尸一般,不知是何来路?
只听那靠壁而立的白发老人,冷冷说道:“你是黄山世家中人?”
林寒青虽然听得清楚,但却故作不能回答之状,望了那白发老人一眼,默不作声。
那白发老人生性似是暴躁异常,手中拐杖一顿,砰然大震声中,击得石屑横飞,怒声喝道:“老夫问你的话,你是听到没有?”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拐杖原来是钢铁制成,怕不有百斤以上重量。口中却仍然不肯作答。
那老人目光转动,扫掠了两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一眼,道:“你们点了他穴道?”
两人齐齐躬身应道:“不错。”
白发老人道:“解开他的穴道,我有话问他。”
那白衣少年应了一声,拍活了林寒青两肘和前胸的穴道。
林寒奇心中暗道:这些人武功虽好,但却不擅心机,看来是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只听那白发老人冷漠地说道:“老夫已解开了你的穴道,如是还不肯回答老夫之言,别怪老夫要把你立毙在钢杖之下了。”
林寒青舒展一下双臂,道:“老丈有话,尽管请问。”
那老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你可是黄山世家中人?”
林寒青道:“在下虽非黄山世家中人,担此刻却留居在黄山世家中。”
那白发老人接道:“你见过李东阳的夫人吗?”
林寒青道:“自然是见过了。”
白发老人道:“听说她这些年来。闭门坐关,内功精进,不知是真是假?”
林寒青原想回说不知,但话到口边,却又突然收了回去,改口说道:“不错啊!这几年来,李夫人内功精进异常,已至炉火纯青之境。”
白发老人冷哼一声道:“谅她一个妇道人家,也难登大成之境。”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人明明有些害怕那李夫人,口里却偏又强硬的很,非得先气他一气不可。
当下接道:“在下听说那李夫人内功已到了飞花杀人,摘叶伤敌之境,她虽已久未出现江湖,但中原武林道上,早已把她视作当今武林第一高手。”
果然那白发老人听完之后,十分气怒,手中钢杖连击石地,石屑横飞,丈余内双目难睁,大声吼道:“老夫不信!老夫不信!”
林寒青左手掩面,以免石屑伤到了眼睛,一面打量四周,默察逃走之路。
那老人吼了一声,突然停口,半晌听不到一点声息。
林寒青偷眼看去,只见那老人直直的靠在石壁上,双目中热泪滚滚而下,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老人定然患有疯癜之症,好好的怎会哭了起来。再瞧瞧那黑衣、白衣两少年,都和老人一样,直挺挺的靠在石壁之上,闭起双目,颇似在运气调息。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倒是一个很好的逃走机会,暗中运气,陡然一张双臂,纵身而起,飞登在大石之上。
只听那老人忽喝道:“老夫人手下只有断魂之人,没有逃走之将。”
话还未完,林寒青突觉腰间一麻,一个跟斗,由大岩上栽了下来。
身子将要着地之时,突然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转目望去,只见那老人圆睁一双眼睛,满脸杀机的冷冷说道:“老夫生平之中.从不愿留下一个活口,你今日既然见到了老夫,那是死也瞑目了。”
举起手中钢杖,缓缓劈下。
林寒青心中暗:完了,这老人疯疯癫癫,说理也和他说不清楚。
但闻一声娇呼传来,道:“不要伤他。”
那老人钢杖已然快近林寒青的头顶,闻得呼叫之声,重又收回去。
林寒青转眼望去,只见西门玉霜右手按在前胸之上,缓步走了过去。
那白发老人怒道:“这人是黄山世家中人,为什么不要老夫杀他?”
西门玉霜长长吸一口气。松开按在前胸之上的右手,缓缓说道:“我说不能杀他,就是不能杀杀他。”
那老人怒道:“老夫为你助拳,难道还得听你之前不成?”
西门玉霜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咱们之间,总得有个首脑才行。”
白发老人道:“谁是首脑?”
西门玉霜道:“我邀你们助拳而来,自然我是首脑了。”
那白发老人突然仰天大笑一阵道:“你这一点年纪,如何能要老夫尊你为首脑,听你之命?”
西门玉霜道:“武林之中,一向不分老幼,达者为尊,你年纪大,但也得听我之命。”
白发老人摇摇头,道:“我如听你之命,岂不被天下英雄嘲笑?”
西门玉霜道:“要如何你才肯听命?”
白发老人道:“你如能使我心中服你武功确实强过我,我才听你之命。”
西门玉霜道:“那很容易,你划个道子出来,咱们比试两招。”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和李夫人搏斗,受伤不轻。适才还捧心而行,此刻竟又要和人比试武功起来,这女人的剽悍,当真是少见的很。
只见白发老人一顿手中钢杖,道:“好!难道老夫还怕你不成?”缓缓举起手中钢杖。
西门玉霜一面运气戒备,一面冷冷说道:“咱们要如何比试?文打还是武打?”
白发老人道:“比试武功,就是比试武功,哪里还有文打、武打之分?”
西门玉霜道:“说来简单的很,如是文打,咱们就立一个比试之法,自守规戒,如是武打,咱们就各尽所能,不论拳拳、兵刃和暗器,一齐施展。”
白发老人冷冷一笑,道:“我程石公活了这一把年纪,从来没有和人订过什么文打规矩,咱们还是武打的好。”
西门玉霜道:“好!那就你先行出手。”
程方公举起手中钢杖一挥。突然间幻起一片杖影,直向西门玉双砸了下去。
西门玉霜娇躯一闪,陡然间脱出杖影,道:“久闻你啸风杖法,有排倒海的威力,但看来也不过尔尔,如何能是那李夫人的敌手?”
程石公一杖击空,正待挥杖再攻,闻得西门玉霜之言,忽又停下手来,道:“咱们暂时不要打了。”
西门玉霜道:“为什么?”
程石公道:“老夫此来中原,旨在和那李夫人一较长短,待我和那李夫人动过手后,再和你动手不迟。”
西门玉霜道:“适才我已经和那李夫人试过一招了。”
程石公急急问道:“你伤了她?”
言语之间,竟是充满着焦虑之情。
西门玉霜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不错,我伤了她。”
程石公忽然举起手中钢杖,横里扫了过去。
西门玉霜双肩一晃,避开钢杖,接道:“但我伤的比她更重一些。”
程石公收了钢杖,仔细打量了西门玉霜两眼,道:“你是说李夫人的伤比你轻?”
西门玉霜:“正因如此,我才觉得你难是那李夫人的敌手。”
林寒青只瞧的心头一片茫然,暗道:这程石公疯疯癫癫,既然把那李夫人视为深仇大恨之人,但一间得李夫人受了伤,竟然又非得要和那西门玉霜拼命,究竟是友是敌,实叫人无法分辨了。
只见程石公缓缓靠在那石壁之上,道:“我如再败在她的手中,那也无颜再回西域了。”
西门玉霜高声说道:“你如想胜那李夫人,只有一个办法。”
程石公缓缓说道:“什么办法?”
西门玉霜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是你得听我之命,我自会给你安排一个和那李夫人决战的场面。”
程石公闭上双目道:“好吧!老夫就听你一次。”
西门玉霜牵起林寒青的右手,大步向外走去。
那黑、白两个少年,有如未曾瞧到两人一般。也未出手拦阻。
西门玉霜牵着林寒气一口气行了二三里路,才停了下来。说道:“那老怪物有些病病癫癫,出手就要杀人,如不是我及时赶到,此刻只怕你已伤在他钢杖之下了。”
林寒青道:“又劳姑娘相救了。”
西门玉霜吁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两片药物,吞了下去,接道:“你怎不回到万松谷去,跑到此地作甚?难道受命来这里查我的部署不成?”
林寒青道:“你为太太过自信,我如说不是,你也未必肯相信,随便你说,我也懒得解说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林寒青,我告诉你几句话,你要牢牢记在心头。”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我为人和那李中慧、白惜香,都有些不同。”
林寒青道:“这个我早知道了。”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纵然知道,只怕也不够清楚,我还是说给你听听的好。”
林寒青道:“你说说清楚也好。”
西门玉霜道:“我也很喜欢你,但却和白惜香、李中慧,喜欢的有些不同。”
林寒青道:“这要得请教姑娘了。”
西门玉霜道:“她们喜欢你,可能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但我却是有一定的条件。”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男女的情爱之事,如若还有一定的条件就算不得什么了。”
西门玉霜道:“你可是把我比作那路柳墙花的下贱女人吗?”
林寒青冷笑一声,默然不语。
西门玉霜叹息一声,道:“每当我无事独坐,午夜梦回之时,我也很想念你,而且想念之切,决不在李中慧和白惜香之下。但我做起事来,决不为这儿女柔情困扰,你是当今之世中,我最爱的一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如你碍了我的事,我一样能下手杀你。”
林寒青道:“姑娘如想杀我,那也用不到如此转弯绕圈子,只管出手就是。”
西门玉霜冷然说道:“现在,你还激不起我的杀机,快些回到万松谷去吧!”
林寒青缓缓站起身子,道:“放走我林寒青,姑娘不会后悔吗?”
西门玉霜道:“有什么好后悔的?”
林寒青道:“我如去助那李中慧一臂之力,你又该当如何?”
西门玉霜道:“你纵然帮助那李中慧,也是无碍大局。”
林寒青先是一呆,既而纵声大笑起来。
这一次倒把聪明绝伦的西门玉霜,闹的茫然不解,怔了一怔,道:“你笑什么?”
林寒青道:“姑娘也未免太小觑我林寒青,诚然我林寒青不是姑娘之敌,但我可以激起那白惜香和你为敌之心。”
西门玉霜笑道:“原来如此……”
微微一顿,接道:“如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相信那白惜香确有挽救这次大劫之能,可是大战已迫在眉睫,多则十日,少则七日,黄山万松谷中,即将展开一场大战,白惜香纵然有绝世才华,也无能在十日内扭转乾坤。”
林寒青道:“姑娘之言,可是说这一战你必操胜算了?”
西门玉霜道:“你看到程石公了,那是对付李夫人的两大高手之一,他那一百八十八招的啸风杖法,就是我西门玉霜也难接完,李夫人武功更高,但她在胜了程石公后,必将力尽筋疲,只要李夫人伏诛之后,当今之世,谁还是我西门玉霜之敌?”
林寒青一皱眉头,暗道:西门玉霜准备车轮战法,对付那李夫人,果然是恶毒的很。
但闻西门玉霜冷笑一声,接道:“我既然告诉了你,就不怕你告诉那李夫人,就算你告诉了她,谅她也难有防止之法。”
林寒青不再接言,突然转过身子而去。
西门玉霜望着林寒青的背影,黯然一叹,缓缓滚下来两行泪水。
林寒青一口气奔出了山谷,直奔回万松谷。
行到谷口,瞥见一群身着灰邑僧袍的和尚,护拥一个身被黄色袈裟的老僧,行入谷中。
第三十六章
李中慧一身青衣,身佩长剑,正待忙着迎接宾客。林寒青望着那身被黄色袈裟的老僧,心中暗道:这些人定然是少林僧侣了,久闻少林派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看上来气势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付思之间,忽闻一个高昂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武当派掌门,亲率八大弟子赶到。”
林寒青转头望去,只见谷口来路上,鱼贯行来了九个中年道长。
当先一人,留着五络长髯,面如古月,道袍飘飘,一派仙风道骨。
只见李中慧缓缓转过身子,迎身上来,那当先的道长突然停步,稽首一礼,说道:“姑娘可是李盟主?”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李中慧,道长是……”
那道人稽首微笑道:“贫道武当派玄鹤天正子。”
李中慧道:“原来是武当掌门人,为武林中事。有劳道长跋涉风尘,千里赶来,实叫李中慧难以安心。”
天正子道:“盟主令召,贫道理该应命。”
李中慧道:“掌门人请入谷中坐吧。”
天正子微微一笑,道:“贫道久闻万松谷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能如谷瞻仰。”
李中慧道:“掌门人身份尊重相是不能经常在江湖之上走动了。”
天正子道:“盟主言重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日下敌势如何?敝派接得盟主之,已先行派了部分弟子赶来万松谷听候造派,不知是否已经到了?”
李中慧道:“西门玉霜已率领部分人手,赶来此地,也许在这两三日内,就要动手交锋了。”
天正子道:“这么说来,大战已是迫在眉睫了。”
李中慧道:“不错,幸好道长和少林派中高僧,都已赶到。”
天正子道:“适才那身着黄色装裟之人,可是少林派掌门人吗?”
李中慧道:“正是普航大师。”
天正子道:“难得,难得,就贫道记忆所及,那普航大师已然三十年未离过少林一步,这一次竟然能亲身赶来,足见盟主的威望了。”
李中慧道:“承诸位看得起我李中慧,本应是感激不尽。”
目光一转,瞧见了林寒青,接道:“道长请入谷中待条,略息风尘,明日午时,集会研商对敌大计。”
天正子道:“贫道还有一事,请教盟主。”
李中慧道:“道长只管请问。”
天正子道:“除了少林之外。不知还有哪些门派高手赶到?”
李中慧道:“九大门派,少林和贵派是最先赶到之人。”
天正子道:“除了九大门派之外呢?”
李中慧道:“已有各方豪雄四十八位赶到,现在我万松谷中小息。”
天正子合掌道:“打扰盟主了。”
大步向谷中行去。
只见谷内闪出两个青衣女现欠身迎客,带路而行。
李中慧缓缓行到林寒青的身前,道:“你回来了。”
林寒青只觉她似乎突然和自己陌生了很多,怔了一怔,道:“回来了。”
李中慧道:“你又见到西门玉霜了?”
林寒青道:“不错,姑娘何以得知?”
李中慧淡淡一笑道:“这不是很简单吗?如若你不遇上那西门玉霜早该回来了。”
林寒青道:“原来如此。”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她可是又劝你,早些离开这万松谷,找一处安静之地,跳出江湖是非,是吗?”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十分自负,大言不惭,这一战她有着必胜把握,看样子,似是已无和解的余地了。”
李中慧道:“武功之上,有不得毫厘之差。岂是口舌上能够决定胜负。”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怎么说。在下就怎么转告姑娘,姑娘信与不信,在下就无法左右了。”
李中慧道:“这些话,可都是那西门玉霜口中说出的吗?”
林寒青道:“除了那西门玉霜之外,在下还见到一个人。”
李中慧道:“什么人?”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约请的助拳之人。”
李中慧道:“你可知道他的名字吗?”
林寒青道:“知道,他叫程石公,满头白发,长垂及腰,手中钢杖不下百斤,生性暴躁,出手就要杀人。”
李中慧喃喃自语道:“程石公,程石公,好熟的名字啊……”
林寒青道:“据在下所知,那程石公似是已有二十年以上未曾来过中原。”
李中慧道:“家母定然认识他了。”
林寒青道:“不错,他正是因为令堂而来,似乎是很多年前,他曾和令堂动手相得过一次,那程石公败在令堂手中,因此,对令堂记恨甚深,这次重入中原,旨在报昔年之仇。西门玉霜邀他,只不过是一个媒介而且。”
李中慧闭目思索了一阵,道:“最好你能去见我母亲一面,把惊过之情,仔细地说给她听。”
林寒青道:“在下也有此意。”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西门玉霜似是已决心造成杀劫,在下虽然苦口相劝,但却招致一顿讥讽。”
但闻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峨眉派掌门人驾到。”
李中慧道:“白姑娘现已移入听松楼,你先去看看她吧!我还要迎接客人。”
林寒青一抱拳道:“姑娘辛苦了。”
大步向谷中行去。
巨松下一个青衣女婢,闪了出来,道:“林相公要到何处?”
林寒青在万松谷留住时间虽不很久,但大部份女婢,都已和他相熟。
林寒青道:“有劳姑娘带我到听松楼去。”
那女婢应了一声,当先行去。
听松楼僻处在万松谷一座悬崖之下,四面古松环绕。红砖砌成的高楼,突出四面古松之上,绿叶掩映中,可俯瞰万松谷中景物。
那女婢带着林寒青登上石级,立时转身而去。
林寒青抬眼看去,只见楼下木门紧闭,正待举手拍门,木门已呀然而开,尤带稚气的美婢香菊,满含笑容的当门而立,不待林寒青开口,就抢先说道:“快上楼去,我家姑娘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林寒青一面举步登楼,一面说道:“什么事啊?”
香菊道:“这个我就不知了。”
关好木门,抢先带路而行。
登上了三层楼梯,转入了一间布设清洁的雅室之中。
白惜香拥被而坐,长发散乱的被垂在肩后。
林寒青目光一转,退向室角一张松木椅处。
白惜香拍拍木榻说道:“坐近一些,我没有气力大声的说话。”
林寒青大步行了过去,说道:“在下……”
白惜香摇摇头,接道:“先听我说。”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把话又咽了回去。
白惜香道:“你瞧到了西门玉霜,她没有伤你,但却冷言热语讽一顿,是不是?”
林寒青听得瞪着一双星目,道:“姑娘如何得知?”
白惜香道:“她要借你之口,转达她心中之言?”
林寒青接道:“那就不对了。我瞧她是已下定决心,造成一场杀劫。”
白惜香道:“她可曾提到了我?”
林寒青道:“提到了,她说大战迫在眉睫,你也是回天之术。”
白惜香冷冷接道:“西门玉霜太低估我白惜香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林相公,我求你一件事情。”
林寒青道:“只要力所能及,在下无不答应。”
白惜香道:“求求你替我护法五日,我将尽五日工夫,练成一种对付西门玉霜的武功出来,让她见识见识我白惜香的手段。”
林寒青道:“区区五日之内,能练成什么武功?”
白惜香道:“我不但要那西门玉霜大吃一惊,而且也要让那李夫人震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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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青茫然说道:“白姑娘,你是在说笑话呢,还是说的真真实实?”
白惜香道:“字字出自肺腑,句句是真实之言。”
林寒青道:“好把要我如何替你护法?”
白惜香道:“你守在第二层楼内,不论任何人都不许登楼,包括李夫人和李中慧。”
林寒青道:“好吧!在下就替姑娘护法五日。”
白惜香道:“在这五日之内,你不许离开二楼一步。”
林寒青道:“就依姑娘之意。”
白惜香道:“素梅、香菊,在这五日之中,要助我练功,不能帮你。”
林寒青道:“在下一人足够了。”
白惜香道:“就是这么办了。你去吧!”
林寒青满脸怀疑之色的望了白惜香一眼,缓缓转身而去。
香菊悄然随在林寒青的身后,直下二楼。低声说道:“林相公你答应了替我们小姐护法。”
林寒青道:“是啊!刚才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香菊一跺脚步流下泪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林寒青茫然说道:“哪里不对了?”
香菊道:“你可知道,她练过这次武功之后,那就非死不可了。”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
香菊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唉!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
林寒青道:“果真如此,在下自是不能答应她了。”
转身向上行去。
香菊一伸手抓住林寒青道:“你不能去。”
林寒青道:“为什么?”
香菊道:“你如去告诉姑娘,她定然知道是我传话给你。那时她非得把我杀了不可。”
林寒青道:“这么严重吗?”
香菊道:“你不知我家姑娘,她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内心却好胜的很,你这样激她,她自然是受不了啦!”
林寒青道:“姑娘之意.应该如何才是?”
但闻素梅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香菊妹妹,姑娘要你快些回来。”
香菊顾不得再答林寒青的问话。转身急奔而去。
林寒青望着香菊的背影,转眼消失,茫然出神了一阵。坐在楼梯正中。
茫茫然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突然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天色已然入夜,一条人影,正举步向上行来。
林寒青霍然站起身子,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应道:“是林兄吗?小妹李中慧。”随着答话,人已到了林寒青的身前。
林寒青右手一伸,挡住了李中慧道:“李姑娘要去何处?”
李中慧道:“去见白惜香。”
林寒青摇摇头,道:“不行,白姑娘现在不见客。”
李中慧怔了一怔,道:“为什么?我有要事,非得见她不可!”
林寒青道:“不行就是不行;她现在无法见客。”
李中慧一皱眉头,道:“怎么?可是病情严重了吗?”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白姑娘交代在下,五日之内,不许任何人登楼惊扰她,在下答应了替她护法,自然不能徇情。”
李中慧星目风光,望了林寒青一阵,道:“林兄能够阻挡我李中慧,只怕无法阻拦家母。”
林寒青道:“白姑娘交代过我,任何人不能登楼,那自然包括令堂了。”
李中慧道:“素梅、香菊呢?”
林寒青道:“两人侍候白措香,那自是又当别论了。”
李中慧道:“一定不能上吗?”
林寒青道:“除非李姑娘把我林某杀了,或者点了我的穴道,使我没有抗拒之能。”
李中慧道:“林兄说的太严重了。”
转过身子,缓步下接而去。
一宵易过,李中慧竟未曾再来打扰。
林寒青十分忠于职守,一夜就守在楼梯之上。
晨光中,只见两个青衣女婢娜娜而来,送上早点。
但二婢留下早点退下,林寒青却又发起愁来。心中暗道:白惜香练武功,总不能练的连饭也不吃,这早点如何替她送上。
付思之间,身后传过来素梅的声音,道:“林相公,有人送来早点吗?”
林寒青道:“早点已被在下留下,但不知要如何送上楼去?”
素梅道:“小婢来取。”
急步奔下楼来。
林寒青递过早点,低声问道:“白姑娘要在五天内练出制服西门玉霜的武功,不知是真是假?”
素梅脸色肃穆,缓缓道:“自然是真的了,我家姑娘几时说过假话?”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早点要冷了,小婢走啦。”
缓步登楼而去。
四日时光.匆匆而过,林寒青四日夜中,一直守在那楼梯口处,未曾离开一步。
在这四日夜中,竟是无人再来打扰,只有两个青衣女婢,按时送上菜饭。
第五日中午时分,林寒青觉得有些困倦,就在楼梯上,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朦胧中,似是感觉到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林寒青警觉的睁开双目望去,只见李夫人一身白衣,冷冷站在身前。
林寒青一跃而起,挡住了李夫人的去路。
李夫人冷冷说道:“退回去,让开路。”
林寒青摇摇头,道:“不成,我答应了替那白惜香护法,任何人不能上楼扰她。”
李夫人奇道:“替她护什么法?”
林寒青道:“白姑娘在习练一种武功,到今夜子时就可大功完满,夫人要见她,于时以后再来。”
李夫人冷然说道:“如若她真在习练一种武功,我去看她,不但无害于她。而且还对她有益。”
林寒青道:“在下相信夫人有此能耐,在未得白姑娘同意之前,在下还是不能让夫人过去。”
李夫人道:“你知道此地何地吗?”
林寒青道:“万松谷黄山世家。”
李夫人道:“此地一切,都为我所有,不论何处,我都能去得,快些给我闪开,免得自找苦吃。”
林寒青心知那李夫人武功高强,随便出手一击,自己就挡它不住,当下说道:“夫人武功高强,在下自知难敌,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夫人如是一定非得上楼不可,那就只管出手好了。”
李夫人正待答话,突闻三声锣鸣,传了过来,当下说道:“告诉素梅、香菊。就说我定要见白惜香,一顿饭时光之后,我再来此。”
林寒青还待再说。李夫人已经下楼转身而去。
转眼之间,人已走的没了影儿。
林寒青望着李夫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李夫人不比李中慧,她既然说了一顿饭之后再来,只怕定要如约而来,自己武功,难是李夫人一招之敌,如若她定然要来,只怕是非得上去不可,自己决难阻拦得住,看来此事非得告诉那素梅、香菊不可。
心念一转,高声叫道:“素梅姑娘,请下来,在下有一件紧要之事,告诉姑娘。”
语音甫落,素梅已如飞而至,低声说道:“什么事啊?姑娘练功正直紧要关头,你这般大呼小叫,岂不要惊扰了她。”
林寒青道:“有一件事,非得告诉姑娘不可。”
素梅道:“什么事?这等严重。”
林寒青道:“李夫人来过了。”
素梅道:“她可是非要上楼不可?”
林寒青道:“不错,正在争执之间,幸得警锣传来,但她临去之际,告诉在下,一顿饭之后,她将重来此地,并要在下告诉姑娘,在下自知难以拒敌得住,因此只好转告姑娘了。”
素梅道:“姑娘练功,正值紧要关头,李夫人虽无恶意。也不能让她上去。”
林寒青望了素梅一眼,道:“如若讲究动武,你我两人,不是三招之敌。”
素梅道:“不要紧,我在这里等她。”
林寒青摇摇头,道:“我瞧那李夫人已有温意,万一激怒于她,难免要动起手来,不如告诉白姑娘一声吧!”
素梅道:“不行,她此刻心神难分,如何可以说话呢?”
林寒青道:“这就难办了。”
素梅道:“相公放心,小婢自有阻挡那李夫人的方法。”
两人等了顿饭时分,果见全身白衣的李夫人,如约而至。
李夫人微带怒意的秋波,扫掠了林寒青和素梅一眼,道:“你们增加了一个人。”
素梅急急躬身一礼,道:“夫人……”
李夫人冷冷接道:“白惜香在闹什么鬼?连我也不要见了?”
素梅道:“姑娘练习一种武功,正值紧要关头,难分心神。”
李夫人道:“她练的什么武功?”
素梅道:“什么武功,小婢不知,小婢只知道姑娘练这一种武功,用来对付西门玉霜的。”
李夫人一皱眉头,道:“短短几天时光,如何能练成对付西门玉霜的武功?”
素梅道:“这个小婢就不知道了,姑娘在习练武功之前,曾告诉小婢,五日时光之内,无论如何,不能惊扰别地,那不但将伴她前才尽弃,而且还将危害到姑娘的生命,因此,小婢恳求夫人,过了今夜子时,再去看姑娘不迟。”
李夫人凝目沉思,似是根本不曾听别素梅说些什么,良久之后,才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那白惜香当真有越我数倍之能,胸中所学所知,都非我所能了然。”
林寒青望了素梅一眼,茫然不知所措,因为,此刻两人还无法料定那李夫人心中所思,举动如何?
只见李夫人缓缓收回投注在板壁上的目光,望了素梅一眼,道:“这几日中,你一直守在她的身恻吗?”
素梅点点头,道:“不错。”
李夫人道:“你看她是否已经有所成就?”
素梅道:“就小婢所见,姑娘似已有了成就。”
李夫人道:“那很好,告诉她,子时之后,我再来看她。”
素梅喜道:“多谢夫人。”
李夫人缓缓把目光投注到林寒青脸上,道:“你认识一位金夫人?”
林寒青茫然说道:“哪一位金夫人?”
李夫人道:“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武林中都称她金娘娘。”
林寒青心中一动道:“不错,在下在江中遇到过一位金娘娘,不知现在何处?”
李夫人道:“不错,我想不到她能借一叶帆舟,度过了数十年平静岁月,比起她,我是有所不如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今夜日落之前,北岳枫叶谷的谷主陈正婆和你母亲,亦将赶来万松谷中。”
林寒青只觉前胸之上,突然被人打了一拳,道:“家母也要来么?”
李夫人道:“不错,令堂也将是我太上阁的贵宾。”
林寒青只觉心情激动。有如波涛起伏,强自镇静,说道:“还望夫人代晚辈奉告家母,就说答允了替白姑娘护法五日,子时之前。不能迎接她了。”
李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慧儿这样作法也好,使这一代武林中集结的恩怨,都在这一次黄山大会,一体总结。”
第三十七章
李夫人转身而去,行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说道:“孩子,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已改变了杀死天鹤上人的心意,而且全力施救,三日内,他就可完全复原,而且还保了他一身武功。”
林寒青道:“夫人仁慈,在下感同身受。”言罢,抱拳一揖。
就这一揖工夫,再抬头看时,早已不见了李夫人。
素梅举起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冷汗。道:“好险啊!好险!如是小婢说她不动,她要强行登楼,不担我们两人有性命之忧,就是姑娘,只怕也难脱走火入魔之危。”
林寒青道:“白姑娘练功正值紧要关头,你去帮帮她吧!这里有在下了一人,已足够对付了。”
素梅回身行了两步,只听一阵步履之言,李中慧急急奔了进来,满脸焦急之色,道:“家母可在楼上?”
林寒青道:“令堂刚去不久。”
李中慧不再多问,转身向外行去,奔到门口时,突然又停了下来,道:“林兄,你可以出来一趟吗?”
林寒青一皱眉头,道:“有事吗?”
李中慧道:“助小妹一臂之力。”
素梅道:“此地有我守护,林相公尽管去吧!”
林寒青急急奔下楼去,行到李中慧的身侧,道:“什么事?这等焦急?”
李中慧道:“西门玉霜己闯入了万松谷来。”
林寒青道:“共有几人?”
李中慧接道:“奇怪的是只带一个架鸟的黄衣老人,倒不似动手而来,小妹心知除了家母之外,一个对一个,只怕都难是她敌手,万一她在群豪之前,向我黄山世家挑战,如何是好。”
林寒青暗道:“这谷中现在云集很多高手。都无法对那西门玉霜,我林寒青也不是她敌手啊!”
李中慧不闻林寒青接口答言,急急接道:“林兄不要误会,小妹并非要你去抵挡西门玉霜。只要你代我出头,问她此来之意,小妹是盟主身份,如若和她双方对面,必将闹成僵局,不是小妹贪生畏死,安定兹事体大,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人手未齐之前,最好再缓它几日,势关武林大劫,不能意气用事。唉!早知武林盟主之位如此沉重,不干这盟主也罢!”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李中慧虽是女流之蜚,但一向是英雄性格,想不到被推作了武林盟主之后,竟然变的老成持重起来。
心中念转,口里却说道:“姑娘之意,可是要在下代表姑娘,和那西门玉霜约定一个决战之期,是吗?”
李中慧道:“西门玉霜此来之意,目下还难预料,你先问问她的意思,再作决定。”
林寒青道:“好吧!在下去试试看。”
李中慧道:“你去吧!就我的看法,西门玉霜此来或许是别有用心,不论她提出什么问题,你酌情决定就是。”
林寒青点点头,大步向前行去。
出得听松楼,立时感觉到一股森严肃然之气。
只见那些花木中,分站着不少劲装佩剑的女婢。而且每人手中都拿着飞蜂针筒。显然,这一片区域,乃黄山世家中紧要之地,完全由黄山世家中女婢把守。
林寒青大步穿过林木中的小径,直向大厅中行去。
走到大厅出,戒备森严,只见各路豪客,云集在大厅中,气氛十分紧张。
林寒青回头向大厅望了一眼,大步向外行去。
只见两侧林木中,人影闪动,都是劲装佩带兵刃之人。
林寒青振起精神,挺胸而行。
抬头看去,只见西门玉霜一身绿衣,头上束着一条白色绢带,长发披垂肩后,赤手空拳,缓步向前而来。
紧随在西门玉霜身后,一个全身黄衣,身躯高大的老人,胸前飘垂着花白长髯,面包肃冷,左手屈抬,臂弯上放着一个铁架,架上站着两只深灰色的怪鸟。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站在路中,拦住了西门玉霜,道:“姑娘久违了。”
西门玉霜冷冷地望了林寒青一眼,淡然一笑;道:“李中慧呢?”
林寒青道:“李姑娘事务繁忙,在下受天下英雄之托,求见姑娘。”
西门玉霜道:“你能作得主吗?”
林寒青道:“在下既是受托而来,自然是作得主意了。”
西门玉霜道:“告诉李中慧,今夜初更时分,我将分兵四路,攻入万松谷来,如若她自知不敌,日落之前,可在万松谷外正东方五里出,见我求降。”
林寒青镇静了一下心神,道:“姑娘此来,只有这一件事吗?”
西门玉霜道:“纵然有其他的事,告诉你也是无用,那就不用说了。”
林寒青回首四顾一下,道:“姑娘的胆子,倒叫在下佩服,如若李夫人此刻现身,姑娘只怕很难再生离此谷。”
西门玉霜道:“我也是觉得奇怪,这戒备森严的万松谷,怎的竞会容许我西门玉霜自由出入?”
林寒青肃然说道:“黄山世家能在武林中声名值赫,自是不仅因武功渊博。”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你大约已经完全被那李中慧说服,归依了黄山世家。李夫人和李中慧不肯现身,那是她们自知此到难握胜算,大约那李中慧还认为我们之间,有一些私人情谊,特地拿你出来,挡上一阵。”
林寒青心中暗道:西门玉霜赤手空拳,只带了一个从人深入万松谷中,如是当真的动起手来。自然难以讨得好去。不知何以那李中慧竟然不肯现身和她相见?
西门玉霜不闻林寒青回答之言,冷笑一声,又道:“也许那李中慧早已了然我的性格,忍不下心出手杀你。”
林寒青看她双目中杀机闪动,大有立刻出手之意,心中大急。暗道:李中慧要我说的话,我一句未说,如是被她杀了,那才是一大恨事。
当下接道:“姑娘提出之事,在下可以作主奉答。”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正待开口,林寒青却抢先接了下去,道:“那李盟主和你定下的约期,还有半月以上时光,她身为盟主。出口之言,自是不能不算,由今日算起,第十五日后的中午时分,李盟主自当率领天下英雄,迎姑娘于万松谷口,那时,何处安战。任凭你姑娘选择。”
他心知西门玉霜出口之言,就能做到。说不定真的出手把自己杀死,但自己既受了李中慧之命而来,必得知把话说完,纵然死在西门玉霜的掌下,也是心有所甘了。
西门玉霜眉宇间杀机闪动,冷冷说道:“你说完了没有?”
林寒青道:“说完了。”
西门玉霜突然一伸右手,快速无比的抓住了林寒青的手腕。冷然一笑,道:“你可知道李中慧为何不肯见我吗?”
林寒青道:“她事务繁忙无暇分身。”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因为她自知今日如若和我动手,一个时辰之内,这黄山世家,即将为洪流所淹没。”
林寒青脸色一变,接道:“你掘了黄山水脉?”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我西门玉霜还不屑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高声接道:“我已经先函告了你,我想你定然转了那李夫人。”
林寒青道:“不错,在下告诉了李夫人,也告诉了白姑娘。”
西门玉露淡然说道:“白惜香夸下海口,要练什么武功,对付我西门玉霜。”
话至此处,突然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青儿闪开,让为师会她一阵。”
林寒青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袍老人,缓步走了过来,正是自己恩师——枫叶谷主陈正波,急急喊了一声:“师父。”
撩农向地上跪去。
陈正波一挥手道:“不用多礼了。”
一股暗劲,涌了过来,挡住了林寒青的身子。
只听一个娇脆声音,传了过来,过:“陈老儿,咱们各交各的朋友,各叙各的辈份,谁也不用管谁了。”
林寒青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衣,薄施脂粉的美丽中年妇人,正是江上行官所遇的金娘娘。
只见金娘娘挥动玉手,笑道:“兄弟,你好啊!”
林寒青听她叫出兄弟来,只好抱拳一礼,道:“大姊姊好。”
西门玉霜缓缓举起双手,合在一起,道:“你是枫叶谷主陈波。”
陈正被道:“不错,正是陈某。”
西门玉霜道:“昔年梅花门中惨变,家父母被围攻而死,阁下也与参与人物之一了。”
陈正波点点头,道:“姑娘是想了然是非呢,还是只要报杀父之仇?”
西门玉霜道:“我只要推杀父之仇。”
陈正波道:“姑娘如是不问皂白,只是要报杀父之仇,那就尽管出手便了。”
林寒青眼看西门玉霜双手一直的含着不放,立时生出了警惕之心,高声说道:“师父小心,那西门玉霜阴险毒辣。诡计多端。”
只听金娘娘接口说道:“西门玉霜,昔年令尊、令堂,被围攻致死一事,我也是参与其事的人物之一,如若不告诉你,只怕你这一生也难查出。”
西门玉霜道:“据我所知,围攻我父母的共有一十八人。”
金娘娘道:“你现在知道几个?”
西门玉霜道:“一十三人。”
金娘娘道:“我就是你不知五人中的一个。”
西门玉霜缓缓说道:“尚余四人,不知你可否见告?”
金娘娘突然仰天吁了一口气,道:“你先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十三人是哪些人物?这笔恩怨,不能再弄错了。”
西门玉霜道:“告诉你可以,但我也有条件,那就是我说出十二人身份姓名之后,你要告诉余下的四人是谁。”
金娘娘淡然一笑,望了陈正波一眼,道:“咱们这一代,一直困扰在恩怨之中,现下该把累积数十年的恩怨,一笔勾消。昔年攻梅花门的人,都不该独善其身,不知陈兄的意下如何?”
陈正波微微一笑,道:“老朽此来,亦有此心,如若是该应此劫,那是逃也无用了。”
金娘娘点点头道:“我一舟天涯,逃避了二十年,终于,还是赶来了黄山世家。”
抬头望着西门玉霜,道:“你说吧,是哪些人?”
西门玉霜道:“你可是答应了?”
金娘娘道:“现在只能算答应一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些大半都会起来黄山世家,赴这次死亡之约。”
西门玉霜道:“本来我可以分别追杀,以报父母之仇,但我此刻,却是先让你们集会一起,以作决战,我已经给了你们机会。”
金娘娘接道:“昔年之事,因素很多,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你心中大概也明白。你永远无法找齐一十八人,除非是令尊复生告诉你。”
西门玉霜道:“我抓到一个,严刑逼问,不怕他不说出余下六人的姓名?”
金娘娘叹息一声,道:“可要这样自信,但此事既已造成江湖上全面大劫,我想他们都会不请自到。你先说出那十三人,我听听对是不对?”
西门玉霜道:“少林门下两个人,戒贪和普渡大师。”
金娘娘道:“不错;确有这两个和尚。”
西门玉霜道:“黄山世家李东阳、神判周簧、天鹤上人、武当派掌门人玄鹤天正子、南疆一剑皇甫长风、毒剑白湘、昆仑派金拂道长、玄衣龙女……”
目光一掠陈正波,接道:“还有你枫叶谷主陈正波。”
金娘娘道:“不错,这些人都在场,但也不过十一人,还有两个呢?”
西门玉霜道:“天难二怪秃龙常钊和白发龙婆。”
金娘娘道:“这两人行踪飘忽,最是难找。”
西门工霜道:“这倒不穷费心,那天南二怪,早已为我拘押在一处隐秘之地了。”
金娘娘道:“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
西门玉霜道:“除你之外,还有四人,还望夫人见告。”
金娘娘笑道:“他们都会自投罗网,姑娘但请放心,不过要奉劝姑娘几句,这些人如若齐集一起,纵然天下第一高手,也是难以匹敌,你也该准备些人,约几个助拳之人才是。”
西门玉霜道:“少林、武当,都为我培育了很多武功高强,效忠于我的属下。”
声音突转严厉,接道:“我此来之意,也就是要迫那李夫人说出余下五人的姓名。”
金娘娘望了陈正波一眼,缓缓说道:“李夫人既非当事之人,那时又不在场,她如何会知道余下之人的姓名?”
西门玉霜冷冷一笑,道:“现在,自然是不用找那李夫人了。”
金娘娘淡然一笑;道:“找我,是吗?”
西门玉霜道:“不错,现在该找你了。”
金娘娘格格一笑,道:“你找对人了,我的武功,比起李夫人差的远了,不过,或可陪你走几招。”
西门玉霜道:“我没有时间和你动手,我要你说出那余下四人的姓名。”
金娘娘微微一笑.道:“余下四人,有一人大大有名,只可惜他已远隐南海。”
西门玉霜道:“什么人?”
金娘娘道:“你知二一十余年前,武林中最负盛誉的剑王吗?”
西门玉霜道:“听倒是听人说过。”
金娘娘道:“如若姑娘认为那日围攻令尊、令堂的人,都是凶手,那剑王也是凶手之一。”
西门玉霜道:“算上剑王和你。也不过十五个人,尚余三位,是何等人物?”
金娘娘望了陈正波一眼,道:“告诉她吧!如是他们肯来参与这一场黄山大会,咱们不说,他们亦会挺身承认,如是有人不来,自然是更该说出他们的姓名来。”
陈正波点点头,道:“恩怨余波,已然延到下一代,还有什么不该说的呢?”
金娘娘道:“当年围攻西门强夫妇时,谁也未想到他的女儿,竟然在二十年后会为他报仇,也无约言束缚,目下既是……”
语声突然顿住,抬起头来,望了西门玉霜一眼,道:“姑娘,你可有兄弟妹妹?”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你们不用害伯,西门一家,只余我西门玉霜一人,如若你们能够把我杀了,再也没人找你们报仇了。”
金娘娘道:“那很好,这是数十年来江湖恩怨的总结,上下五年中,两代武林名手,全都卷入了这场漩涡,单是能看这份热闹,就使人有死而无憾之感……”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西门姑娘,我也有一个条件,不知姑娘是否答应?”
西门玉霜道:“什么条件?”
金娘娘道:“如若我告诉你余下几人的姓名,你准备如何?”
西门玉霜沉吟了一阵,道:“这个,我此刻很难答复。”
金娘娘正待答话,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用答覆了。”
林寒青回回望去,只见李夫人一身蓝衣,缓步行了过来。
顷刻之间,已走到几人的身前。
金娘娘微微一笑,道:“你黄山地下水脉,被人控制,我们只好听命于人了。”
李夫人冷冷说道:“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目光转往在西门玉霜脸上,接道:“姑娘派守在水门旁边的四个人,都死在我指风之下。”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道:“不见你和李中慧,我应该早些想到才是。”
李夫人道:“可惜你仍是想的晚了一步。”
西门玉霜回顾了那黄农大汉一眼道:“准备退走。”
那黄衣老人应了一声,右手一拍左胸,那铁架上的灰鸟,突然展翅而起,直冲而上,折向正东飞去。
李夫人冷冷说道:“你深入万松谷来,可是想和我再战一次?”
西门玉霜道:“不用我西门玉霜斗你,自会有找你算帐之人。”
李夫人冷冷说道:“可是那程石公吗?”
西门玉霜道:“他败在你的手中,一直认为是奇耻大辱,苦苦求我,让他和你先决一战。”
李夫人道:“告诉他,我随时候教。”
西门玉霜道:“我知道那程石公的啸风杖法,虽然厉害,但他未必是你之敌。”
李夫人冷漠一笑,不置可否。
西门玉霜突然高声说道:“可是还有一个找你拼命的人。就非等闲人物了。”
李夫人轻率细语地缓缓说道:“那是什么人?”
西门玉霜道:“断剑夫人。”
李夫人脸色一变,默然不语。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怕了吗?”
李夫人双目一瞪,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暴时而出,道:“西门玉霜,一盏热茶工夫之内,你如还不退出万松谷,今天你别想生离黄山世家了。”
西门玉霜道:“我一时失算,让你复得水脉控制,今日算你又胜一阵……”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告诉你那宝贝女儿,就说三日之后,我随时可以攻打万松谷黄山世家,凡是在这谷中之人,我是见一个杀一个,鸡犬不留。”
李夫人又恢复了镇静之容,淡然说道:“如若我为小女设想,今日就不该让你离开。”
西门玉霜道:“你们打算群攻吗?”
只听一个高昂声音,传了过来,道:“青城、峨眉两派掌门人驾到。”
金娘娘道:“西门玉霜,你可知一着失算,满盘皆输,今天这一阵,你败的很惨,除非你自信能破围而出.必须得听听我们的条件?”
西门玉霜道:“你说吧!”
金娘娘道:“你不是想报杀父之仇吗?”
西门玉霜道:“还有我的母亲。”
金娘娘道:“多算上十个人也是一样,还是一场赌。你只有十之二三的机会。”
西门玉霜道:“你们如是自信今日一定能够胜我,那就尽管出手好了。”
金娘娘道:“要么,双方堂堂正正,半月之后,在这万松谷大干花园中决一死战,要么大家都不择手段,今臼先把你姑娘留下。”
西门玉霜突然一撩长裙,摸出一条皮带,带上插着八寸长短的一十二支小剑,缓缓说道:“我西门玉霜答应了延后半月,并非是受了你们威胁……”
玉腕挥动,把十二支小剑,尽皆取下,接道:“哪一位有能留下我西门玉霜?”
纤手伸缩,把十二支小剑,分刺全身十二处要害部位,剑剑深及柄,缓缓转身而去。
陈正波、金娘娘、林寒青,都看的脸色大变,全身微微发抖。
只有李夫人仍然是一片冷漠的神色。
依照武林中规矩,如若有人要拦住西门玉霜,必先得把那十二支短剑拔出,仿照那西门玉霜,刺入自己身体之内,然后,才能和她动手。
陈正波轻轻叹息一声,道:“西门玉霜果然是有着过人之能,单是这利剑刺体之事,老朽就无能和她竞争。”
金娘娘道:“奇怪的是那利剑刺入了七八寸深,何以不见有血流出来,我跑遍了中原大江南北,从未见过这种武功。”
李夫人缓缓说道:“这是天竺的一种瑜伽术,想不到她竟然能够练成了这等成就,自然要气焰万丈,目空四海了。”
金娘娘凝目望去,只见那西门玉霜早已走的踪影不见。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道:“她这一战.你是否已准备出手?”
李夫人道:“现在,我还没决定。”
目光转往林寒青的脸上,道:“你可要去见见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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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青道:“晚辈正想晋见,只是不知家母现在何处?”
李夫人道:“现在我太上阁中。”
回顾了金娘娘一眼,道:“你认识断剑夫人吗?”
金娘娘点点头,道:“难道她还记着昔年一段恩怨?”
李夫人欲言又止,转身缓步而去。
林寒青低声说道:“弟子要去见见母亲。”
陈正波道:“你去吧!不过,不要问太多的事。”
林寒青应了一声,紧随李夫人身后而行。
李夫人虽然明知道林寒青紧随在身后,但却一直未回头望过林寒青一眼。
直行到太上阁外,李夫人才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林寒青一眼,道:“进了厅门,直向左侧行去,你进去吧!”
林寒青应了一声,举手推门,只听呀然一声,木门大开。
这是一座广大的敞厅,四壁一片雪白,不见桌椅入踪。
林寒青依言向左行去,哪知行到墙壁旁边,仍然不见母亲,不禁心中大急,高声说道:“青儿叩见母亲。”
他一连呼叫数或竟然不闻回应之声。
回头望去,只见那太上阁大门已关,广大的厅中,不见人踪。
林寒青静下心来,暗暗忖道:以那李夫人的身份,决然不会派我,何以竟不见母亲之面呢?难道这太上阁还有什么机关不成?
心念一转,举手向壁上推去。
只见那光滑的墙壁,突然间向内陷去,一阵轧轧轻响之后,裂开了个石门。
林寒青深恐那石门关起,急急举步而入。
石门内是一条夹道,一个白衣女婢,举步迎了上来,欠身说道:“小婢刚得失人通知,迎接相公而来。”
林寒青道:“我母亲现在何处?”
那白衣女婢道:“老夫人正在坐息,相公请随小婢来。”
举步行去。
林寒青随在那女婢之后,行约数丈,突然转向左侧,举手一推,进入了一座雅室之中。
林寒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衣的中年妇人,盘坐在一张锦榻之上,林寒青目光一顾之间,已然瞧出正是母亲。急步奔上前去,扑拜于地,道:“不孝此事青;叩见母亲大人。”
林夫人缓缓伸出手去,拍拍锦榻,道:“孩子,坐过来,我有话问你。”
林寒青只觉母亲的平静,有些反常,不禁一呆,缓缓站起身子,坐上锦榻,道:“母亲有何训教?”
这时,那白衣女婢,早已悄然带上石门,退了出去。
林夫人道:“你见过李夫人了?”
林寒青道:“见过了。”
第三十八章
林夫人道:“她比母亲如何?”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母亲是说哪一方面?”
林夫人淡淡一笑,道:“武功才智,为娘的是无法和她比了,自然是说年岁了,你瞧为娘和李夫人,哪一个老些?”
林寒青道:“如若母亲要孩子据实而言,那李夫人确比娘年轻多了,不过,李夫人内功精深,驻颜有术,不可同日而语了。”
林夫人接道:“为娘的小了李夫人两岁,如若不是为娘的自废武功,和那李夫人一样的苦苦求进,此刻,不但不会比她老,只怕武功不比她差,至少是在伯仲之间。”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是娘自废了武功?”
林夫人道:“不错,娘自应了武功……”
林夫人目光凝注在林寒青的脸上,道:“不但娘自废了武功,而且还误了我儿,如是我儿不受娘拖累,今日武林,定有儿一席之地。”
林寒青茫然说道:“母亲啊!孩儿是越听越糊涂了,母亲可否说的详尽一些?”
林夫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你一定要知道内情吗?”
林寒青道:“身为人子,不知生身之父,叫孩儿还有何颜在武林之中走动?”
林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为娘的自废武功,用心就在希望能摆脱江湖生涯,找一处安静之地,定居下来,埋名隐姓,那知人算不如天算,为娘的虽然自行废了武功,但却仍是无法安静下来,而且几乎丧命在几个毛贼之手,幸得你那恩师,及时赶到,救了咱们母子住命。”
林寒青道:“母亲说了半天,仍未说出孩儿生身之父是谁?”
林夫人的脸上突然一阵青,一阵红的变化不已,显然,她心中亦正在剧烈的搏斗。
林寒青偷眼看去,只见母亲双目之中,泪水盈眶,哪里还敢多问。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工夫之后,林夫人才长叹一声,举手拭去双目中的泪水,黯然说道:“孩子,你一定要知道?”
林寒青道:“孩儿十数年来,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林夫人道:“我原想不告诉你,但此刻形势不同,我就是想瞒你,只怕也瞒不了好久时光了。”
林寒青道:“母亲啊抵是孩子的生身之父,不论他是何等何人,都应该让孩儿知道才是。”
林夫人再也无法自禁,双目热泪,夺眶而出,缓缓说道:“孩子,纵然为娘告诉了你,他也未必会承认你是他的骨肉。”
林寒青呆了一呆,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双目凝注母亲脸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夫人道:“孩子,为娘的都告诉你吧!你以后怨娘也好,恨娘也好,你虽有生身之父,但却无父之名。”
林寒青只觉突然被人在胸前打了一拳,几乎晕了过去,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那人是谁?”
林夫人突然把两道森寒的目光,移注到林寒青的脸上,道:“你恨他?”
林寒青道:“他欺侮了娘,又弃之不顾,我自然是恨他了。”
林夫人摇摇头,道:“不能怪人家。”
林寒青道:“不能任那人,那是怪娘了?”
林夫人点点头道:“不错,应该怪娘。”
林寒青再也无法支撑,双目中热泪滚滚,夺眶而出,沉声说道:“母亲啊!快些告诉我那人是谁,孩儿快要疯了。”
林夫人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方白绢,拭去脸上泪痕,说道:“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三个才貌绝世的少女,虽然不是同胞妹妹,但相敬相爱之情,虽至亲骨肉,也是难以及得了。”
林寒青拂去脸上泪痕说道:“娘是其中之一?”
林夫人点点头道:“不错,武林中都是称三仙子,为娘排行第二,那位大姐,就是你见过的李夫人了。”
只见人影一闪,李夫人推门而入,冷冷说道:“住口!”
林寒青转眼望去,只见李夫人面如寒霜,眉宇间除隐活动杀机,不禁心头暗中运气,准备保护母亲。
林夫人却是神色镇静的抬头望了李夫人一眼,道:“大姐姐!什么事啊?”
李夫人冷冷说道:“谁是你的大姊姊了!”
林夫人道:“我自废武功之事,你是早已知道,此刻你如想杀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夫人缓缓说道:“我如存心杀你,岂容你活到今天。你认为你待在北岳枫叶谷中,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十几年前,我已得到你的消息,我对你已经是够宽大了。”
林夫人望了林寒青几眼,道:“这二十年来,我一直没有背弃誓言,把昔年之事,说给我的儿子听,但眼下情势不同,整个武林同道,面临大劫,咱们姊妹之间的恩怨怨怨,也正面临着总结,我这作娘的,不忍再骗他!”
李夫人道:“不行,咱们相约有言,一生一世,都不许再提起昔年之事。”
语声微微一顿,突转冷厉,道:“你还记得吗?这誓言是何人提出?”
林夫人道:“小妹提出。”
李夫人道:“你自己立下的誓言,如今体自己又要破坏吗?”
林夫人道:“我只想告诉自己的儿子,而且据实而言,决不为我自己辩护一句,我让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位很坏的女人,夺人所爱。”
李夫人摇摇头道:“算了吧!过去的事,何苦还去提它……”
仰起脸来,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我本已立志不问江湖中事,纵然我生养的儿女,也不想管他们了。但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不忍再看下一代也隐入终身痛苦之中。”
林寒青突然接口说道:“晚辈堂堂男子,如不知生父是谁还有何颜生于人世,家母……”
李夫人接道:“孩子!你如知道了,又能如何?除了痛苦之外,于事何补?”
林寒青道:“生身之父亲情是何等深重,纵然为匪为盗,在下亦是不能不认。”
李夫人摇摇头,道:“孩子,你已成人了,上一代的恩怨,下一代最好别管。”
林寒青道:“父债子还,古有名训,林寒青身为人子,岂有不管之理。”
李夫人道:“你管得了吗?不论武功才智,你们这一代,都无法和一代相提并论……”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有两个人,不在此限。”
林寒青道:“夫人可是说的白惜香和西门玉霜?”
李夫人道:“不错,正是她们两个,你自信比起她们如何?”
林寒青道:“晚辈武功才智,虽然不及白姑娘和西门玉霜,但堂堂七尺之躯,豪勇之气。总是不错输给她们。”
李夫人目光移注林夫人脸上,道:“你的儿子很固执,看来只有你劝阻他了。”
林寒青道:“在下只问问我生身之父,难道……”
林夫人高声说道:“孩子,不要说了。”
林寒青眼看母亲脸色胀红,珠泪盈眶,那里还敢再说,立时住口不言。
李夫人冷冷说道:“最好让他出去。”
林夫人对李夫人,似是心中有着很大的畏惧,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孩子,你出去吧!我要与你李伯母谈谈。”
李夫人道:“言重了,这称呼我可是担持不起。”
林寒青突然把目光凝住在李夫人的脸上,缓缓说道:“我母亲不回武功,纵然昔年有开罪夫人之处。还望夫人多多担待,夫人如是定要问罪,晚辈愿代父母受过。”
李夫人道:“你有几条命,一会儿代父替罪,一会儿代母受过,我如要杀你们母子,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林夫人厉声喝道:“你当其是长大了,连为娘之言,也不肯听了?”
林寒青道:“孩儿怎敢。”
转身大步而去。
他心中怀着无限迷惘和痛苦,出了室门,守在夹道中的女婢,一直把他送出了太上阁。
一陈山风吹来,挟带着幽幽花香,扑入鼻中。
林寒青仰天长长吁一口气,神志陡然一清。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李中慧急奔而至,望着林寒青,道:“林兄,西门玉霜退走了?”
林寒青道:“退走了。”
转身向前行去。
走了一阵,激动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心中暗暗忖道:我母亲为什么要自废武功,为什么那样害怕李夫人,这其间自然是有原因。
只听脑际间,闪过母亲的声音,道:“我要告诉自己的儿子。他母亲是个很坏的女人,夺人所爱……”
一缕怀念,自林寒青的心中泛了上来,暗道:难道我那母亲夺了李夫人的所爱,才使她们三个情同骨肉的人,反脸成仇?她们三个妹妹,除了母亲和李夫人之外,还有一人。又是谁呢?那人此刻何在?只觉疑窦重重,便上心来,苦苦思索,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呆呆站着,思索了良久,才想到白惜香,目下所有的人,仍是只有白惜香,可以帮助他解决心中之疑。
心念一转,急急向听松楼跑了过去。
只见香菊手执长剑,挡在楼梯口处,双目中满含怒气,似是要喷出火来。
看到香菊的怒容,林寒青的神志,反而清醒起来,缓缓说道:“香菊姑娘。”
香菊两道满含忿怒的眼神,投注在林寒青脸上,瞧了半天,才道:“林相公吗?”
林寒青道:“正是在下。”
香菊道:“你跑哪里去了?”
林寒青道:“在下有点要事而去,白姑娘好吗?”
香菊冷冷说道:“就因为你走了,几乎客的姑娘走火入魔。”
林寒青道:“劳你转告白姑娘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香菊凝目思索了一阵,道:“别人一定不行了。但你林相公,却是叫小婢为难了,你替我守住楼门,我上去瞧瞧着,姑娘能不能够见你。”
林寒青道:“有劳姑娘了。”
香菊轻轻叹点一声,道:“不用说客气话了,只要你好好待我家姑娘就是了。”
林寒青听的怔在当地,不知如何答复。
幸好香菊也没有让他回答之意,转身上接而去,片刻之后。匆匆下楼,满脸歉疚地说道:“对不住啦!林相公,姑娘此刻不能见客,只好等子时过后再说了。”
林寒青道:“好吧,在下就在此地等候吧。”
这半宵时光,在林寒青记忆之中,特别漫长,好不容易才等到子时过后。
香菊似是一直很留心着林寒青的事情,子时过后不久,匆匆奔楼来,道:“姑娘清醒了,相公可以登楼去见她啦!”
林寒青应了一声,随在香菊身后,步上了听松楼。
只见白惜香容光焕发。一身白衣。端坐在一张木椅之上。
木桌上烛火熊熊,照得满室通明。
林寒青行前一步,抱拳一礼,道:“恭贺姑娘,大功圆满。”
白惜香道:“香菊告诉我,让你等了很久?”
微微一笑,接道:“在这五日之中,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你可是遇上了什么困难?”
林寒青叹道:“一言难压……”
白惜香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常常是十之八九,不用太过伤感,慢慢的说给我听吧。”
她的口吻,充满着慈爱,但却又那么强劲有力。
林寒青抬起头来,望着白惜香,缓缓说道:“白姑娘,在下遇上了一件为难的事,要请教姑娘。”
白惜香哧的一笑,道:“可是有关你的身世吗?”
林寒青呆了呆,道:“这个姑娘如何知道?”
白惜香道:“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李夫人和我谈过。不过,粗技大叶,不够详尽,你如有事问我,那就得说得详尽一些了。”
林寒青道:“那是自然。”
当下把自己所知内情,尽都告诉了白惜香。
白惜香听完之后,长长吁一口气,道:“你只是想知道生身之父吗?”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那是自然。”
白惜香道:“都是你的长辈,你如是了然了又能如何?如若说大错全由令堂所铸,你又将如何处理?”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整个武林的劫难,都和你们几家上一代怨怨有关,李中慧因缘际会,取得盟主之位,无意中把整个江湖的正邪消长,和你们几家的私人恩怨合而为一……”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这也不是巧合,你们上一代积结的思想,下一代顺理成章的又把它承担起,而且你们上下两代之间,一直是近代江湖上的主流人物,以黄山世家为中心,结下的恩怨情仇,这一代也该作个总结了,如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是又要祸延下代。”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姑娘好像已经很清楚这件事了?”
白惜香道:“我虽不知详情,但已瞧出一点梗概,所谓江湖恩怨,似是大半集中在你们这几家人的身上。须知黄山世家能够在武林享誉百年,盛名不衰,实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世家和一个门派不同,一个门派是选天下之才,收为己用,以光大门户,但一个世家,却必是子承父艺。代代相传,一个才华绝世的父亲,未必就能生出一个才华约世的儿子,黄山世家能够在武林中维护百年盛誉,上两代不知用了多少心机。”
沉吟了一阵,接道:“李夫人是一位才华绝代的红颜,但她却一生郁郁,并不欢乐。”
林寒青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惜香道:“告诉你,但不许随便说出口去。”
林寒青道:“这个在下答应姑娘。”
白惜香道:“黄山世家为了要维护他不坠的声誉,只有一个选才的办法,那就是替他们下一代,选一个才华绝代的媳妇,李夫人在黄山世家这种需要下,作了李东阳的媳妇,也注定了的一生的落落寡欢。”
林寒青凝目思索了一阵,道:“姑娘之意,可是说那李夫人下嫁李东阳并非是出于自愿?”
白惜香道:“详细内情,我也不太清楚,但他们是一对不欢乐的夫妻,那是不会错了。”
林寒青一皱眉头,沉吟不语。
白惜香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夫人的痛苦,不是你能够想像得到,她以冷淡和寂寞抗议她的际遇,甚至连自己的子女也不关心。”
林寒青道:“这么说来,家母的际遇,定然也是很悲惨了?”
林寒青道:“家母一生在苦难中,就在下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家母的笑容。”
白惜香道:“嗯!如若令堂没有欢乐,她岂肯付出自废武功的代价,不过,她的欢乐太短暂罢了。”
林寒青听得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不用难过,令堂是一位很可敬的人物,她用一生的寂寞、痛苦,去换取短暂的欢笑、快乐.用情是何等的高贵,含辛茹苦,把你抚养长大,节操是何等圣洁。李夫人和令堂,都是一代红颜才人,不能用凡俗的眼光去衡量她们,她们的际遇如若是加诸他人之身,决不会有她们这样的结果。”
林寒青长长叹息一声,道:“姑娘,我林寒青堂堂男子……”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一股抑郁难坤之气,但你如能去想想,那就心平气和。令堂的事,你不太清楚。但我告诉你一点李夫人的事……”
举后理一下鬓边散发,接道:
“李夫人下嫁李东阳时,曾经说过了几句话。她一生就照那几句承诺之言,数十年如一日,从无改变。”
林寒青道:“她说些什么?”
白惜香道:“她答应替李东阳生下一儿一女,然后深居黄山世家,一生都不离开,几十年来,她一直如此奉行。”
林寒青似是有些不解,沉吟了一阵,才突有所悟,道:“姑娘之意,可是说那李夫人并无下嫁李东阳之意吗?”
白惜香道:“不错。但是形势迫人,在某一种情势之下,李夫人不得不下嫁李东阳,她认了命,但又不甘忍受一生,因此,她变了,变得冷漠无情。”
林寒青道:“这个,听来实是叫人难信。”
白惜香道:“我再说一件事,你就该相信了。”
林寒青道:“姑娘话说。”白借香道:“别说李东阳死去了很久,就算李东阳还活在世上,只怕也难挂起黄山世家这个门面,但黄山世家却仍然屹立江湖,一直不衰,这是什么人的力量?”
林寒青道:“李夫人!”
白惜香道:“不错,是李夫人的力量。这证明黄山世家并没有选错了人……”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但却苦了李夫人,她虽然无心维护黄山世家,但却又不能不维护黄山世家。”
林寒青道:“唉!有一件事。使在下大为不解。”
白惜香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李夫人虽然不喜爱他的丈夫,难道连女儿也不喜吗?”
白惜香道:“李东阳就是看出了这个缺点,一旦黄山世家真的面临覆亡之时,李夫人自然会挺身而出,儿女总是她生的啊!”
林寒青道:“唉!想不到夫妻之间,竟然也有着如此心机。”
只听室外传过来李夫人的声音,道:“白姑娘你的功行圆满了么?”
白惜香道:“晚辈托天之福,幸未走失入魔,夫人请来室中坐坐吧!”
白惜香站起身子,盈盈一礼道:“见过夫人。”
李夫人一挥手,道:“不用多礼了。”
目光转注到林寒青的身上,道:“我想你定要到此。果然不错。”
林寒青欠身说道:“晚辈有几件不明之事,特地来此请教白姑娘。”
李夫人两道目光转往到白惜香的脸上。道:“孩子!你可是把我讲的话,都已经告诉了林寒青?”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告诉了一部分,不过,他很快就要知道内情,告诉他也不妨事了。”
李夫人脸色一片冷漠,但声音仍是很平和地说道:“孩子,我的事,你不能告诉他太多。”
白借香道:“可是他自己母亲的事,是否要告诉他?”
李夫人怔了一怔,道:“林夫人的事,你又能知道好多?”
白惜香道:“我虽不知内情,但我可以猜它一个大概出来。”
李夫人沉吟了一阵,道:“你练成了什么武功?”
白惜香脸上笑容忽敛,默然不语。
室中突然轻了下来,静得可闻呼吸之声。
良久之后,李夫人才冷冷道:“你练的什么武功,能有多大威力?”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夫人,你已勘颇红尘十丈,何以还有着如此强烈的争胜之心,晚辈言语之间,纵有开罪夫人之处,那也是出于无心。”
李夫人淡然说道:“五日之内,练成绝技,武林中从未听闻,我心中有些不信。”
白惜香道:“晚辈早有基础,五日时光,只不过是重行温习一遍而已。”
李夫人道:“又是九魔玄功的武功?”
白惜香道:“不是,晚辈练的是正宗心法。”
李夫人道:“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白惜香道:“不行!”
李夫人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晚辈内功没有基础,不能收发随心。发则不能遏制。”
李夫人道:“究竟是想对付哪个,我?还是西门玉霜?”
白惜香抬起头来,目光盯住在李夫人的脸上,瞧了半晌,道:“你一直待我很好。”
李夫人道:“但伤心坎坷的际遇,却使我做了几件有伤忠厚的事。”
林寒青不解两人言中之意,茫然地望着两人出神。
白惜香缓缓闭上双目,道:“也许你现在还能把我重伤掌下。”
李夫人淡淡一笑,道:“孩子.我如想取你之命,那也不用让你活到今天了。”
白惜香道:“那是因为你想不到我能在短短五日内,练成绝技。”
李夫人道:“现在,我还是有些不信。”
白惜香苦笑一下,道:“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人能够挡得我练的武功,包括了西门玉霜和夫人。”
李夫人道:“孩子,我在你的年岁时,和你一样的满怀幻想,瞳景着奇迹,但我却在痛苦的平凡中,生活了几十年。”
白惜香道:“我知道,但我不同,你没有我的机会,博览了千古以来的武功奥秘,世间没有一种武功,能逃出我胸罗的知识领城,但我却知道用一种方法,能在一举之间,发挥出生命的大部潜能,但你不能。”
李夫人默始了一阵,道:“孩子,你知道世上很多事,但你是否知道自己的出处身世?”
白惜香道:“我知道,我那生身之母,现在你黄山世家。”
李夫人呆了一呆,道:“可是天鹤上人告诉你的么?”
白惜香探摇头,道:“不是,是有育我养的母亲。”
李夫人道:“玄衣龙女?”
第三十九章
白惜香道:“不错,是她。”
李夫人道:“奇怪呀!她如何知道内情?”
白惜香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了。”
语声激顿,突转冷说道:“我要请问夫人一件事。”
李夫人道:“可是你生母下落?”
白惜香道:“我只要知道她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李夫人道:“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昨天,我还去瞧过她。”
白惜香道:“她可知道,她生的女儿,现在也到了黄山世家?”
李夫人道:“我告诉了她。”
白惜香道:“我母亲听到了一定十分高兴。”
李夫人道:“她很冷淡。”
白惜香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你耐心些等着吧!这件事总会有一个水落石出。”
李夫人神色冷漠地说道:“你母亲和你一般模样,外形柔弱,内心坚强。不同的是,她没有你的才慧,你没有她的武功。”
林寒青心中暗道:“本来在谈我母亲的事,如是却又谈起白姑娘的母亲,居然白姑娘的母亲也在这黄山世家之中。”
一念及此,脑中灵光一闪,忖道:“他们三个姐妹,李夫人最大,我母亲第二.这白惜香的母亲,会不会是她们的三妹?”赶忙凝神静听。
但闻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母亲的武功很好吗?”
李夫人道:“比起我来,自然是有所不及了。”
白惜香道:“假若她强得过你,你也不会把她囚在黄山世家了。”
李夫人缓缓说道:“不错,我把她囚在黄山世家十几年但她生活的很好,我自从嫁人之后,一直没有离开黄山世家一步,是她自动找上门来。”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孩子,别误会,我是向你解释。到目前为止,我仍然不相信你能和我抗拒。”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理由,错在家母。”
李夫人道:“唉,孩子,你果然与众不同。这次大劫过后,我将使你母女见面,把我们上—代之间的恩怨是非,坦然地说给你们听听。”
目光一掠林寒青道:“自然,你母亲和我之间的恩怨,也要说个明白。现在,你们不用再为此事分心了,好好的利用这十几天的时间,养息一下精神,如是咱们无能度过这次大劫,一切都成空幻,你们自然也不用知道上一代的事了。”
白惜香道:“夫人尽管放心,晚辈可保这一战胜券在握。”
李夫人道:“不要这样自信,那西门玉霜非同小可。今日之前,她和你有着同样的自信,但此刻,这信心已经动摇。别说她手下网罗万甚多奇士,单是那西门玉霜,就够我们对付了。”
白惜香道:“为什么夫人陡然失去了信心?”
李夫人道:“单以武功而言,西门玉霜再多上几年火候,我也不会怕她,但她胸罗所知,恐怕不只是技击之术。”
白惜香道:“她精通瑜伽和奇门数术。”
李夫人道:“不见如此,我怀疑她会几种旁门武功。”
白惜香道:“不要紧,万变不离其宗。以夫人之能,足可对付得了。”
李夫人道:“但愿如此。”
转身下楼而去。
直待李夫人背影不见,林寒青才缓缓接道:“姑娘可是今日才知令堂亦在黄山世家中吗?”
白惜香道:“早知道了,只是不知她在何处?一度我曾怀疑李夫人是找的生母,但找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林寒青道:“姑娘过去没有问过她吗?”
白惜香道:“没有,我知道时机不成熟,问了也是白问。”
林寒青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白惜香道:“你想说什么?”
林寒青道:“我听家母说,她们结有异姓姊妹三人,李夫人为长、家母为二,姑娘的母亲,不知是否是她们三人中的一位?”
白惜香道:“我母亲可能就是三妹了。”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夫人之意,要咱们等过大劫之后,再谈昔年的事,万一这场决战之中。有人不幸而亡……”
白惜香道:“你是说那李夫人了?”
林寒青道:“不论是李夫人或是在下,只要有一个伤亡,岂不是身世之谜无法得知,那可是件大憾事。”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如若我的料断不错,令尊也将赶来参与这一场英雄大会。”
林寒青道:“家父还在人世?”
白惜香道:“令堂如何告诉你,是否说令尊已经过世?”
林寒青仔细想一阵,母亲没有说过父亲已经过世的话。当下说道:“姑娘无所不能,想必已知家父为谁了?”
白惜香道:“我不知道,但却觉很多人知道。”
林寒青道:“什么人?”
白惜香道:“大侠周簧、天鹤上人,令师枫叶谷市陈正波,只怕都知此事。”
林寒青道:“奇怪的是他们为何不前告诉我呢?”
白惜香道:“这个,定然有它的原因,也许是他们不愿重议旧事,伤到令堂之心,也许是兹事体大,他们不敢随便说出口来。”
语声激顿,又道:“忍耐些,最多不过半月时光,你能等待漫长的二十年,何以不肯多等半月,倒是另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林寒青道:“请我帮忙?”
白惜香道:“不错,只是不知你是否有这个胆子?”
林寒青道:“只要我能所及,无不答应。”
白惜香道:“我如是叫你冒险呢呀?”
林寒青道:“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白惜香道:“那是说你可以为我而生,也可为我而死?”
林寒青:“姑娘吩咐就是。”
白惜香道:“和我一起去见西门玉霜。”
林寒青道:“见她作甚?”
白惜香道:“我希望我能阻拦住这一场杀劫,我要劝她打消报仇之念,把黄山世家这一场充满着杀机的大会,变成一片祥和。”
林寒青道:“这件事只怕你办不到。”
白惜香道:“可是因为她没听从你的劝告?”
林寒青道:“我已经对她陈述过利害,良言苦口。用尽心机,但她已下了决心,一口回绝,何况适才她又和李夫人订了约分,这一杀劫,已如箭在弦上,势难阻止。”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人有些不同?你做不到的事,我或许能够做到。”
林寒青知她之能,胜己百倍,不禁一呆。
白措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她明白了这一战已决无胜望,你说她是否还一定要打?”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一意孤行,未必肯信你之言,除非你当场把她制服。”
白惜香突然站起身子。握着林寒青一只手。道:“陪我去一趟吧!难道你忍心让我孤身一人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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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青摇摇头,道:“好吧,你一定要去,我只好奉陪,不过,西门玉霜已为仇恨所迷。说不定会杀了你。”
白惜香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如何?”
素梅、香菊齐声接道:“小婢等愿和姑娘同行。”
白惜香摇摇头,道:“不用了,有林相公陪我同去,已经够了,你们守在此地,等我回来就是。”
素梅道:“姑娘几时回来?”
白惜香望望天色道:“最近在午时之前赶回。”
林寒青道:“此刻天尚未明,姑娘可知那西门玉霜现在何处?”
白惜香道:“走吧,我会找到她。”
举步下楼面去。
林寒青紧随在白惜香的身后,离开了听松楼。
白惜香仍是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走起路来,不停的摇摆,似是站立不稳。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练了武功,仍是连走路也弱不胜力,还要梦想着击败那西门玉霜,看来今日之行是凶多吉少了。
心中念头转动,双手却伸了出去,扶住白惜香。
这时的黄山世家,戒备十分森严,紧靠太上阁,听松楼一带,更是全由黄山世家中女婢守卫。
不过,她们都是藏身在树上或草丛之内,非知内情,不易发现。
耶些女婢都已认识了林寒青和白惜香,见两人相依而行,自是不愿多问。
自从少林、武当等天下英雄,会聚于黄山世家之后,负责守护万松谷的王婆婆,立时下令把黄山世家的女婢,撒入后宅,专门保护几处紧要所在。
这时,守护前宅之责,已有李中慧以盟主身份,指派了武当掌门玄鹤子,综理其事,负责调派。
那分守谷中之人,虽然不识林寒青和白惜香,但见他们由宅内出来,竟是无人拦问。
直待行到谷口之处,才由一个手执仰仗的中年僧侣,拦住了去路,问道:“两位意欲何往?”
白惜香道:“我们奉了那李夫人之命。到谷外查看敌情。”
那中年僧侣仔细的打量了林寒青和白惜香一眼,缓缓退了回去,显然,他心中已然生疑,只是来肯多问。
白惜香当先而行,出了谷口,长长吁一口气,道:“李中慧应该规定一种令牌,以作出入之用。从解不认人,咱们今晨就出不来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看她轻松之状。心中似是有把握。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夜色茫茫,群山起伏,咱切要到哪里去找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道:“容易的很,扶我走吧。”
林寒青一皱眉头,但却只好依言行了过去,扶住白惜香的左臂向前行去。
两人行的二三里,白惜香突然停了下来,仰脸望望天上星辰,道:“扶我上那山峰上去。”
林寒青道:“上那山径之上作甚?”
白惜香道:“找那西门玉霜啊!”
林寒青望望山峰,道:“西门玉霜不会在山峰之上。”
白惜香道:“我知道,咱们上那山峰之上,要她来接咱们。”
林寒青知她胸中已有成竹,也不再多问,扶着白惜香,向山峰上行去。
白惜香行动之间,娇弱无力,林寒青明里是扶着他,其实,无异是抱着她登上山峰。
登上峰顶,白惜香仍然是累得不停的喘息。
林寒青再也忍耐不住,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练了五天时光,武功究竟是练成了没有?”
白惜香道:“自是练成了,如是没有练成,咱们来此,岂不是白送死吗?”
林寒青道:“不知姑娘练的是什么武功,练成了竟然是一点也瞧不出来。”
白惜香道:“你不要怕,那西门玉霜可以瞧出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既然陪你出来了,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当下接道:“现在要如何请那西门玉霜来此?”
白惜香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圆筒,道:“你把此物放在那大山石上,用火燃起,那西门玉霜就会来此接咱们了。”
白惜香缓缓递过火折子来。
林来青接过火折子,迎风一晃,燃了起来,伸手点去。
白惜香道:“燃起那流星火炮之后,快返回来。”
林寒青依言而行,返回到白惜香的身后。
只听砰的一声大震,一道火光,直冲霄汉,爆裂出一串流星。
白惜香回顾了林寒青一眼笑道:“可惜我身体不好,无法设计出很多花样来。”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时何时,此地何地。你还在想这些游戏玩乐的事。
当了答非所问的道:“那西门玉霜几时会来,如若来的不是西门玉霜,又当如何?”
白惜香道:“还早呢,咱们还有得一段时光好谈。”
林寒青道:“谈什么?”
白惜香道:“我可以告诉你,黄山这场大会,有我白惜香暗中主持,不会是你们想像的那等悲惨,问题是,以后的时光,我死去之后……”
林寒青道:“怎么?你一定要死吗?”
白惜香道:“我已经多活了很长时间。死了有什么可惜?”
林寒青突然想起来香菊之言,急急接道:“如若你不习武功,是否仍然要死?”
白惜香道:“一定是香菊胡说八道。”
林寒青道:“究竟是真是假,你总是不肯明明白白,说出实话。”
白惜香缓缓把娇躯偎入林寒青的怀中,柔声说道:“不要这么凶,我已是快要死的人了,你还不好好传我。”
林寒青只觉一股怜爱之情,泛在心头,再难自禁,伸出手去,轻抚白惜香头上秀发,道:“自从埋花居密空长谈之后,我已经……”
突见火折一闪,一条人影,疾登峰顶。
林寒青霍然而起,顺手由怀中摸出了参商剑,道:“什么人?”
但闻一个娇若银铃的声音,道:“我,李中慧。”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会来,快些过来,咱们要仔细谈谈。”
李中慧熄去火折子,缓步行了过来,道:“谈什么事?”
白惜香道:“上一代前辙可见,咱们这一代,不应该再蹈覆辙,所以,我要尽力阻拦住这场杀劫,使戾气化为祥和。因此,咱们必得先谈谈。”
李中慧缓缓坐了下去,道:“咱们谈好了有什么用,主要的还是那西门玉霜。”
白惜香道:“她会来的。”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次黄山大会。虽是由你和西门玉霜挑起,但目下却形成了上一代恩怨总结之会,林夫人以及你的母亲,原本是很好的姐妹,以后却闹的反脸成仇,我母亲最可怜,被令堂囚于黄山世家,林相公的母亲,也闹的自废武功。”
李中慧双目圆睁,接道:“此事当真?”
白惜香道:“千真万确,一点不假,因此,咱们不但要使这一代免劫,还要使上一代重归于好。”
李中慧道:“为什么会而出这样的局面?”
白惜香道:“问题不只一端,但最重要却是你们黄山世家的自私,和一段无法排解的儿女私情。”
她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像咱们现在一样,三个女子。同时喜欢上一个男子。”
李中慧望了林寒青,道:“这个白姑娘只管放心,至少我李中慧已退出这场是非,我已有心目中情郎,黄山大会之后,就是小妹于归之期。”
白惜香道:“你再仔细的想一想,此事可是当真吗?此刻的谦让,却成了日后的悔恨,我想咱们上一代,当时,也许有着咱们一样的谦让,却在心中播下仇恨的种子,以致闹出了姐妹反目的事。”
李中慧道:“你好像很清楚之一代的事情?”
白惜香道:“我只是在猜想,令堂武功最高,在她们三人之中,隐隐是领袖人物,但也以她的遭遇最悲惨。”
林寒青道:“家母自废武功,避居枫叶谷中,自然是际遇最惨的了。”
白惜香道:“看起来是这样,但令堂却还有一个可以相思之人。有一个希望寄托的儿子,说起我那母亲,被那李夫人关了很多年,度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比起令堂来,算是际遇悲惨了,但如比起李夫人,她们是幸运多了。表面上看去她自由自在,受人敬重。但她却日日夜夜,生活在痛苦折磨之中,心灵上的负担。又岂是令堂和家母能够及得……”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所以,她本变的那样冷漠,不近人情。”
白惜香道:“除了李夫人有这样深厚的修养,换上一个人,只怕早已无能支撑着活下去了。回首前尘,尽属恨事,要她如何能表现慈爱之心。她能够不沦偏激,安于现实数十年,那实是非大智大慧难以办到了。”
李中慧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白姑娘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在我的记忆中,从没有见到过家母一次笑容。”
白惜香两目凝注在李中慧的脸上,缓缓说道:“令堂才冠一代,但却满怀着怨恨,在人人称颂、敬重中,度过了数十年寂寞岁月,如是格于形势,身难自主,那也罢了,但她却是又由自在,无拘无束,全凭着自己的定力。忍耐下怨恨怒火,这岂是常人能为?”
李中慧道:“白姑娘,家母把令堂囚禁于黄山世家,难道你一点不恨吗?”
白惜香摇摇头,道:“不恨,我想其中定然有着内情,也许她明里囚禁,暗中却含有保护之意。”
忽听李中慧喝道:“什么人?”
白惜香高声说道:“西门姐姐,快过来吧,小妹业已候驾很久。”
只听西门玉霜冷冷说道:“你们离开万松谷,我已得了报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监视之下。”
白惜香道:“我们来此.就是想见你。”
西门玉霜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白惜香道:“你杀不了,不用说狠话了,快些过来。”
西门玉霜缓步走了过来,目光如电,冷冷扫拉了三人一眼,道:“白惜香,你又想用三寸不烂之音,说服我吗?”
白惜香摇摇头,道:“我只想和你谈谈,你这一身武动得来不易。只要你不走极端,今后三十年武林大局,姐姐将自成主流人了。”
西门玉霜道:“只有这几句话吗?”
白惜香拍拍林寒青旁边的一块山石,道:“坐下来,咱们好好的谈谈。”
西门玉霜欲言又止,缓缓坐了下来,道:“什么事?可以说了。”
白惜香道:“听你口气,对这场黄山大会,似是已有了制胜把握,是吗?”
西门玉霜道:“胜败之机,各占一半。”
白惜香摇摇头,道:“我瞧你只有幸之一二的取胜机会。”
西门玉霜道:“何以见得?”
白惜香道:“你已经和那李夫人动过了手,自信比她如何?”
西门玉霜道:“五百招内,难分胜负。但除了李夫人之外,我想不出黄山世家内还有谁是我之敌。”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
西门玉霜冷然一笑。道:“你?”
白惜香点点头,正色说道:“你可是有些不信吗?”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如是我没有听错,只怕你自己也有些不信。”
白惜香道:“士别三日,刮目相视,咱们已有七天没见面了。”
西门玉霜道:“七日时间。我不信一个全然不会武功之人,能练成制服我西门玉霜的绝技。”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不困难,咱们立刻可以试验,不过,在咱们未动手前,我想和你谈谈。”
西门玉霜道:“谈什么呢?”
白惜香道:“谈谈我们四个人的事。”
西门玉霜望了林寒青一眼,道:“你是说林寒青和你……”
白惜香道:“还有你和李中慧。”
西门玉霜摇摇头,道:“如是你和林寒青肯摆脱这场是非,我可以帮助你们离开此地。”
白惜香缓缓站起身子,回顾了李中慧和林寒青一眼,道:“我如和西门玉霜动上了手,你们立劾联手而退。”
目光转到西门玉霜的脸上,道:“我一向认为你很聪明,很识时务,想不到你觉是一个轻狂自负的人,林寒青说的不错,你已为仇恨迷了心窍,此刻,大约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了,我要让你见识一下白惜香的手段。”
西门玉霜的内心中,深藏着几分畏惧,看她挺身站起,严词把自己训斥一顿,不禁为之一呆,暗道:“难道这位胸罗玄机,学究天人的丫头,果然已创出奇迹,短短几日中练成了绝技不成,这使人难相信的事啊!”
心中念转,口中却喃喃自语,道:“这是从未有过的奇迹,令人难信。”
白惜香道:“如是我已有基础,此刻又不过重温故技,你是否相信。”
西门玉霜道:“我不信,除非你能证明给我见识一番。”
白惜香一皱眉头,道:“不能见识。”
西门玉霜奇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因为我如出手一击,就无能收回。”
西门玉霜缓缓说道:“那是说,你只有一击之能了?”
白惜香脸色微变,道:“你可是想试一下机会、命运?”
西门玉霜微微笑,道:“谈谈你的心愿吧,不论黄山结局如何,只要西门玉霜还活着,我将助你心愿得偿。”
白惜香目光一掠林寒青,道:“林相公也有着满腹委屈怨恨,我母亲也被那李夫人囚在黄山世家。”
西门玉霜接道:“那好极了,如是白姑娘肯和我联起手来,那是可以傲视当今武林了。”
白惜香冷冷接道:“我只是告诉你即除你之外,我们都是有着仇恨的人,但我们都没有和你一般的存心报复。”
西门玉霜道:“嗯!这么说来,你们的度量,都比我大的多了。”
白惜香道:“那也不是,我只是告诉你,咱们四个人的结局,全都操纵于你一人之手。”
西门玉霜道:“咱们四个人的结局?听起来好像是说咱们四个人,是有着同样的命运了。”
白惜香道:“不错,以黄山世家为中心,形成了江湖恩怨,但林相公和我们三人却结成了下一代恩怨人物主角,如若你肯忍耐一下,不但可以使江湖上有上数十年的平静,而且连上一代,也可以因我们的忍耐,化去他们结下的恩怨。”
西门玉霜道:“你很会讲话,不过我不能太信任你。”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我仍然想听听你预测我们的结局。”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忍不住。”
突然一瞪星目,凝住在西门玉霜脸上,冷冷说道:“西门玉霜,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真实实的话,信不信,那就由你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好吧!你说呀,我洗耳恭听就是。”
第四十章
白惜香道:“你如肯听我良言相劝,在我们几人之中,你会有最为圆满的一个结局。”
西门玉霜接道:“讲心机,我决然不是你白惜香的敌手。”
白惜香冷冷说道:“听我说下去,不要接口!”
西门玉霜呆了一呆,不再言语。
白惜香道:“首先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我已经活不过一月。”
林寒青急急说道:“当真吗?”
白惜香道:“字字句句,都是真切之言。”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嗯!白姑娘如是真的死了,这份相思之苦,只怕是够你受了。”
白惜香道:“别说风凉话,我虽活不过一个月,但至少还可活二十天,你和黄山世家之约。我还可以赶得上。”
西门玉霜道:“你死了之后呢?”
白惜香道:“李中慧心目中别有情郎,只好把林寒青交给你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交给我,你白惜香、李中慧也舍不得啊!”
李中慧冷冷说道:“我已经有了丈夫,如若小妹能逃过这次大劫,立刻就可以请姐姐喝喜酒了。”
西门玉霜道:“我瞧你很少有这等机会。”
林寒青突然站了起来,道:“我林寒青乃堂堂六尺男儿,你们……”
白惜香摇着手道:“你不要接口好吗?”
林寒青道:“为什么?我林寒青又不是物品,岂能由你们送来送来送去。”
白惜香道:“唉!这是我们四个人的事,如若我们是两男两女,那也不用这样麻烦了,可惜的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西门玉霜突然格格一笑,道:“物以稀为贵。”
白惜香摇摇头,道:“不要取笑他。听我说正经事。李中慧情有所寄,我白惜香不过有一月好活,算来算去,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把他交给你,应该交给谁呢?”
西门玉霜道:“如是你的话句句真实,那也得等到黄山大会之后。”
白惜香接道:“姐姐错了,黄山大会之后,江湖上面目全非,小妹以必死之身,为武林中尽点心力,把一场悲惨的杀劫,化为一片祥和喜气,能看你和李中慧,都有着美好归宿,小妹死也瞑目泉下了。”
西门玉霜霍然站起身子,道:“谢谢你一片好心,我西门玉霜是感激不尽。不错,我确实倾心林寒青,但我西门玉霜却不同于别的女人,我不能为了他放弃我父母大仇不报,既不能而全其美,只有择其一而行,我答应你一件事。你死了之后,我将会尽我之能,为你心中情郎效命,让他风云江湖,主盟武林,那时的西门玉霜,将隐身幕后,为他策划,我是个他武林霸业的助手,闺阁中的贤妻,我已言尽于此。咱们不用再谈了。夜寒露重,妹妹身体不好,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了,姐姐就此别过。”
言罢,转身而去。
白惜香望着西门玉霜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道:“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固执。”
李中慧起身说道:“咱们回去吧,她既然决意一战,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白惜香回顾了林寒青一眼,道:“委屈你了。”
林寒青本想说几句难听之言,但见白惜香满脸愧疚,一片幽凄,竟是难再启齿,微微一笑。道:“此刻,你总该明白了吧,那西门玉霜对我林寒青,谈不上什么情意。”
白惜香茫然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地道:“上一代三个绝世才女,留下的恩恩怨怨,还未收尾,难道故事还要重演不成?”
李中慧轻轻叹息一声,道:“有些不同,这不能怪我们,你已经表现了最大的气度。”
白惜香摇摇头,道:“西门玉霜有词凭仗,竟敢这般坚持一战。”
李中慧道:“她处心积虑,准备了很多年,自然是有些计划了。”
林寒青道:“咱们也该回去。”
白惜香道:“唉!我满怀热诚而来,想不到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缓步向前行去。
李中慧低声对林寒青道:“快去扶住她,要用你缕缕柔情,留住。”
林寒青一时之内,不解她言中之意,道:“留住她?”
李中慧道:“不错,如是她真心不愿死去,也许她还有求生之法。”
瞥见白惜香身子一歪,横向一侧倒去。
林寒青急跃而上,一把抱起了白惜香。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小时,常常晕倒地上,很久不省人事,醒来看看,竟然躺在床上。这些年来,香菊、素梅和我寸步不离,我已经很久没有跌跤了。”
林寒青道:“这样大了,如何还能跌跤?”
白息香黯然一叹,道:“纵然富有四海,锦衣玉食,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无味的很。”
林寒青心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见李中慧紧随身后,只好忍下不言。
三人匆匆回到了万松谷,只见大厅中火炬通明。人影闪动,云集甚多人物。
李中慧低声说道:“又来了助拳之人,林兄请送白姑娘上听松楼,小妹要去招呼一下来人。”
林寒青道:“你是盟主身份,自然该去。”
遂送白惜香直回听松楼。
白惜香伸手从枕下取出一个羊皮册子,道:“你不用走了。”
林寒青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住在楼下,先看这本书,明日,我开始传你武功,你要澄清心神,不务旁思,尽七日工夫,大概可以成了。”
林寒青摇摇头,道:“在下不比姑娘的才气,七日时间,我可是无能练成绝技。”
白惜香道:“我用金针刺穴之法,助你速成。”
林寒青想到她常把金针刺入穴道之中。以求恢复体力的事,不禁为之一呆,半晌说不出话。
白惜香道:“怎么,你可是很害怕吗?”
林寒青道:“我怕不成。”
白惜香道:“不成也得成,你如不能练成绝技,不但无法在这场大会之上扬眉吐气,而且也无法救出令堂。”
林寒青道:“这和家母何干?”
白惜香道:“如是西门玉霜获胜,结局之惨,那是不用说,但如是李夫人胜过了西门玉霜,她决然不愿把昔年之秘密泄露于江湖之上,自然不会放令堂再离开黄山世家,就像回我母亲一般。一生被囚于黄山世家……”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当真?”
白惜香道:“自然是不会错,这次黄山大会,如若能够化为祥和,不但可挽救一次武林浩劫,且可使上一代结的恩怨,一齐化去,但如是一动刀兵,那就难望有美好的结局,不论谁胜,都将产生出唯吾独尊之心。那就难说了。”
林寒青想了一阵,道:“姑娘说的不错。”
白惜香道:“想想此事关系着令堂的安危,想想此事关系着我的生死,你就会用心学了。”
林寒青道:“这和姑娘的生死,也有关系吗?”
白惜香道:“为何无关?你如能在黄山大会上扬眉吐气,控制大局,不用我出来,我或可多活两年。”
林寒青道:“当真吗?”
白惜香道:“我几时骗过你了,不过,我只能多活两年。”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两年已经够了。”
白惜香道:“你真要娶一个整日与药为伍的妻子?”
林寒青道:“嗯!我好好的爱惜你两年。能有两年时光和你相处,我已很满足了。”
白惜香道:“两年时光,弹指即过,以后呢?”
林寒青道:“以后么,我将常伴卿侧。”
白惜香接道:“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死,你将为我活下去,纵然你真的死去,那也不过是你的躯体离开了我,你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的活在我的心中。”
白惜香脸上笑容如花,双目中却含蕴着两眶晶莹的泪水,道:“我很快乐,但也使我想到了那李夫人的痛苦,因此,我要劝你一件事了。”
林寒青道:“什么事?”
白惜香道:“日后如若咱们控制大局,不论令堂受了何筹委屈,咱们也不能对付那李夫人。”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届时我听你吩咐就是。”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那很好,你现在可以先看看这本书了。”
林寒青满脸欢愉之色,打开书本,仔细的看了起来。
白惜香坐在一侧相陪,神态十分娴静。
那书班很薄,不过一顿饭工夫,林寒青已然看了一遍。
白惜香捧起—杯香茗,缓缓说道:“先吃一杯茶,休息休息,再告诉我的情形。”
林寒青接过香茗,吃了下去,缓缓说道:“这里面的文字,很深奥,我有些看不明白。”
白惜香道:“你才看了一遍,自然是不明白了,再仔细看上两遍,我再慢慢的解释给你听。”
林寒青又继续看了下去。
话不重叙,林寒青在白惜香鼓励之下,一口气把那本武功秘册,读了十几遍。
渐渐的对那记述的内容,增了很多了解。
白惜香合上书册,微笑说道:“现在你要受苦了。”
林寒青道:“受什么苦?”
白惜香道:“现在。你要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关起门窗。仔细想想这本书中的内容,如是有不解之处,那就反复推敲。”
林寒青道:“如是仍然想不懂呢?”
白惜香道:“你可以懂得很多。”
林寒青道:“好吧,那就试试着。”
白惜香伸出手去,握着林寒青的左腕,道:“你要一个人孤独的呆在房子里。停上一十二个时辰,不能吃饭,不能喝茶,要全心全意的想。”
林寒青道:“区区一十一二个时辰,弹指即过,算不得什么。”
白惜香道:“十二个时辰之后,我再来看你,那时,你已经熟诵全篇,纵有不解之处,亦必有着很深刻的印象,那时,你再问我,我陪着你一面讲,一面练习,我想六天时间,应该是足足有余了。”
转身而去,顺手带上木门。
林寒青果然依照白惜香的吩咐,仔细思索起来。
七日时光,匆匆而过,白惜香在这七日之中,果然是极尽温柔的对待林寒青,劝他鼓励,无微不至。
第八日午时光景,林寒青竟在白惜香谆谆劝勉之下,熟记下那册子记的天雷三掌和乾坤一剑。
白惜香眼看情郎绝技有成,心中十分高兴,微微一笑,说道:“天雷三掌和乾坤一剑,虽是剑掌至高奇学,但也是最为恶毒的剑掌,有此霹雳手段,必须有慈悲心肠,此刻你虽有小成,但功力火候,都还无法发挥出八成威势,这种武功,如能巧妙运用。可以激发出生命中很多潜力,此后你还要随时习练。”
她一口气说出很多话来,累的喘息不止。
林寒青道:“记下了,这几日来,累苦了你,此刻,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白惜香道:“七日来,李中慧四度派人请你去前厅议事,都为我挡了回去,今晨她亲自赶来,要你正午时分,赶往前厅。我已代你答应她,此刻已到正午,你快些去吧!”
林寒青道:“在前厅议什么事?”
白惜香道:“大约不外研究对付那西门玉霜的办法。”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听说这见日中,黄山世家。又来了很多的人,看来黄山这一仗是打定了。”
林寒青道:“西门玉霜太过狂妄自负,不肯罢手息争,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白惜香道:“最好暂时不要泄露出你习练天雷三掌和乾坤一剑的事。”
林寒青道:“这个我知道。”
白惜香道:“刚那你就快去吧!我要去休息一会了。”
缓步而去,林寒青离开了听松楼,急急奔向前厅。
只见大厅桌椅排列,坐满了人,李中慧身居高位,流盼四方。
林寒青目光一转,只见神判周簧、皇甫长风,以及青云观主知命子、李文扬、韩士公等,都已赶到。
只见李中慧微一颔首,道:“林兄请这边坐。”
林寒青大步行了过去,果见李中慧左边两三尺处,有着一个空位,当下自行落了座位。
只听厅门口女婢喊道:“少林掌门大师和武当掌门道长驾到。”
这两大门派,一直主宰江湖数百年。其掌门人的受人尊重,又非其他门派可比了。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见一僧一道,并肩而入。
那僧人身被黄色装裟,长眉入鬓,神态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那道人身着一装青袍,五绺长髯,飘垂胸前,面如古月,一派仙风道骨。
只见那身被黄色突裟的和尚,双手合掌,微微一笑,道:“诸位请坐。”
那道人却合掌对李中慧道:“我等来晚一步,有劳盟主久候了。”
李中慧道:“大师、道长请坐。”
那道人目光四下流顾一眼,拱手对周簧说道:“周大侠久违了。”
周簧道:“道长以掌门之尊,亲率贵派高手,赶来黄山世家相助,足见侠骨义肠了。”
武当掌门玄鹤天正子目光缓缓转注到那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侣身上,道:“贫道理该应召赶来,以结昔年恩怨。难得的是很少涉足江湖的少林掌门普航大师,在武林面临大劫之时,竟然亲率少林高手赶来助战。”
普航大师微微一笑,道:“贫僧是应盟主之召,赶来听遣。”
李中慧道:“大师言重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这少林掌门如此谦逊,实是难得的很。”
但闻厅门口处,又传来女婢的声音音:“峨眉和青城两位掌门人,联换而到。”
林寒青指头看去,只见两个中年和尚,并肩而入。
李中慧眼看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大都亲自赶到,心中甚是欢乐,欠身说道:“两位大师请坐。”
两个和尚都在五十上下的年纪,一着灰色僧袍,一着青色僧袍,齐齐合掌,还了李中慧一礼,双双落座。
李中慧眼看重要人物,大都到场.立时起身说道:“这次武林大劫,影响之巨,关系着今后数十年武林形势,还望诸位多多说出高见,群策群力,找出一个拒敌之法。”
少林掌门曾航大师,起身说道:“我等悉听盟主之命。”
李中慧道:“李中慧一个弱女子,承蒙武林同道看重,拥我主盟武林,我是感激不尽。不过。此次大劫,关系太过重大,还望诸位共商高见。”
武当掌门玄鹤天正子道:“盟主如此谦虚。贫道愿提管见一二,以供盟主卓裁。”
李中慧道:“愿闻高见。”
天正子道:“西门玉霜挟奇技,出精锐而来,志在必得,这一战的惨烈,那是不言而喻了。因此贫道之意,切交手时,大可不必尽集我方高手,和她硬拼。”
目光转动,看全场中人,有不少点头称道,才继续接了下去,道:“因此贫道主张,分作三线拒敌,我方高手。分布于三线之中,专都西门玉霜本人和她属下的几位高手,稍觉不敌,立时撤退,以万松谷为前阵,第三线把在这大厅之前。”
周簧道:“第三线摆在大厅之前,不觉着太后一些吗?”
天正子道:“贫道查看形势,这厅前一片草坪,间以林墙相隔,既可藏人,又可作决战之场。贫道之意,由少林普航大师,带少林弟子,在厅前布下一座罗汉阵,待强敌深入厅前时,立时一拥而上,将几个强敌围在罗汉阵中,我方高手,全力反击,先行将追随西门玉霜深入此地的人,一举尽歼。”
周簧一拍桌子,道:“好主意。”
天正子微微一笑,按道:“然后,再设法对付主敌。”
李中慧目光转到普航大师的脸上,道:“大师之意如何?”
普航大师道:“老纳虽和天正子道长谈过此事,但主要的还要令堂的意思如何?”
周簧道:“不错,令堂心意,素所难测,盟主最好是先和令堂谈谈。”
天正子道:“如是盟主能把令堂请来,此事就立可决定了。”
李中慧道:“家母已然答应了出手相助,自然是不会袖手不管,她自会选择时,地出手相助,似是用不着要她参加研究拒敌方法,咱们只依照现有实力,分配就是。”
皇甫长风缓缓起身说道:“盟主,老朽有几句话,不知是当不当言。”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皇甫老英雄尽管请说。”
皇甫长风道:“老朽之意,在大战未发之前,最好再给西门玉霜一个自愿罢手的机会,展示天下英雄的实力,使她知难而退,免除这一场杀战。”
李中慧道:“愿闻高见。”
皇甫长风道:“老朽之意,与其分道拦截,不如把她们迎入此地,设下宴筵,一方面展示实力,一方面好言慰动,使她悬崖勒马,如是那西门玉霜只求报父之仇,咱们昔年围攻梅花门人物,就出面应战,了结这一场恩怨,不日祸延无辜。如是咱们伤在西门玉霜的手下,她报了父母之仇,亦可住手,如是咱们伤了西门玉霜,那些随她来此助拳之人,在无人领导之下。亦不舍舍命而战,老朽一点愚见,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皇甫老英雄的高见,诸位意下如何?”
但闻厅门口处,有人高声道:“矮仙朱逸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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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矮子,头戴大草帽,快步而入。
此人在江湖有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人人对他敬重无比,群豪立时纷纷起身相迎。
矮仙朱逸大步行到厅中,扬手对李中慧道:“贤女,令堂现在何处?”
李中慧欠身说道:“大约在太上阁。”
矮仙朱逸道:“可否请她出来,老夫有几句紧要之言,必得和令堂面谈。”
李中慧道:“老前辈可否告诉晚辈?”
朱逸借着李中慧说话的机会,打量四座群豪一眼,缓缓说道:“你知道断剑夫人吗?”
李中慧道:“断剑夫人,似是听家母说过。”
朱逸道:“除了断剑夫人之外,西门玉霜还约请了几位很厉害的魔头助战。”
突闻一个成重的声音说道:“老夫一向是不通姓名。”
朱逸停下未完之言,回头望去,另见一个白发飘垂,佝倭着背的独目老人,带着一个素服淡妆的少女,大步冲了进来。
厅中之人,只有林寒青、李中慧、韩士公、李文扬等识得两人。
齐齐起身相迎,李中慧欠身说道:“桑老前辈。”
矮仙朱逸回顾了那老人一眼,道:“桑南樵。”
桑南樵冷冷说道:“桑南樵早已死去多时,老夫就是老夫。”
矮仙朱逸道:“你不是桑南樵?”
桑南樵道:“不用管老夫是谁?老夫来此助拳就是。”
目光转注到李中慧的脸上,道:“李盟主有问吩咐,老夫万死不辞。”
此人一派孤傲神态,只看得群豪个个为之一呆。
李中慧知他满怀悲忿怨恨,当下微一欠身,道:“老前辈请坐。”
桑南樵独目中神光电闪,扫视群豪一眼,大步向前行去。
矮仙朱逸沉声喝道:“慢着。”
右手一挥,疾向桑南樵拍来一掌。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大响,矮仙朱逸和那白髯老人,各向后退了一步。
朱逸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桑兄,久违了。”
说完拱手一礼。
桑南樵冷哼一声,道:“朱矮子,老夫素来不喜玩笑,你最好小心一些。”
朱逸微微一笑,不理会桑南樵,却转向李中慧道:“我瞧此事非得请令堂出来一趟不可。”
李中慧道:“这个,这个……”
朱逸冷冷说道:“天下英雄都已云集于此,令堂的架子再大,也该出来见见才是。”
李中慧道:“家母的事,我一向不问。”
桑南樵怒道:“朱矮子的毛病最多,李中慧乃当今盟主,咱们一切听命于她,与那李夫人何干何涉?”
矮仙朱逸哈哈一笑,道:“你知道那西门玉霜约了什么人?”
桑南樵道:“什么人?”
矮仙朱逸道:“程石公。”
桑南樵道:“程万公那几招啸风杖法,登不得大雅之堂,有什么好畏惧的。”
矮仙朱逸道:“不到太急,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除了程石公之外,还有断剑夫人。”
桑南樵道:“断剑夫人还没有死吗?”
朱逸道:“不但没有死,而且受了那西门玉霜之邀,来此助战。”
桑南樵道:“就算那断剑夫人赶来,又能怎样?”
朱逸道:“也许桑兄能和断剑夫人抗拒。”
桑南樵正待答话,突见一个青衣女婢,急急奔了过来,直闯大厅,道:“见过小姐。”
第四十一章
李中慧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那女婢道:“万松谷外,来了一批人,那领头人自称剑王子,不待小婢通报,就闯了进来。”
李中慧道:“你们为何不出手拦阻?”
那女婢道:“他武功高强,出手伤人,婢子们又奉命不能施下辣手,只好让他冲进来。”
李中慧道:“现在何处?”
那女婢道:“已然闯入谷来,只怕就要闯来大厅。”
李中慧举手一挥,道:“知道了,你去吧!”
那女婢应了一声,奔出厅门。
矮仙朱逸冷冷说道:“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自称剑王子?”
周簧道:“剑王之子,自然是要号称剑王子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剑王子败在西门玉霜的手下,心中不服,要回南海搬请父母,参加黄山大会,找回他失去颜面,怎的能来的这般快速。
忖思之间,突然步履声响,四个金甲武士,当先而入。
在四个金甲武士之后,紧随着一个衣着华丽,身躯高大的少年。
林寒青目光一转,瞧了来人一眼,果然是那剑王子。
剑王子昂首阔步,行入大厅,见厅中百道以上的森寒目光,一齐投注着他,不禁为之一呆。
他目光转动一下,已瞧清厅中人物,个个都是内外兼修的高人,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顿然消失甚多。
李中慧冷笑一声,道:“剑王子,见了本座。怎不见礼?”
剑王子打量了李中慧一眼,看她小小年纪,高居首位,当下说道:“李姑娘是何身份?”
韩士公怒声喝道:“当今武林盟主。”
剑王子眼看厅中百只以上的眼神,都微带忿怒的望若他,不禁为之一呆,抱拳说:“剑王子见过盟主。”
他身躯虽然高大,但言语间却不脱稚气。
李中慧道:“你来的很快,令尊、令堂可曾来了吗?”
剑王子道:“小王回程之中,遇见家父、家母的彩舟,故而中途折返。”
李中慧道:“令尊也来了?”
剑王子道:“小王兼程而来,家父母随后就到、快则明日可到,晚也不过三天。”
矮仙朱逸突然接口说道:“令尊的名号是?”
剑王子道:“小王号称剑王子,家父自然叫作剑王了。”
朱逸道:“我问他的姓名,难道他姓剑名王不成?”
剑王子道:“子不言父讳,小王纵然知道,那也不能随口说上。”
朱逸怒道:“如是老夫非要你说呢?”
剑王子冷冷说道:“你是何许人物,敢对小王如此无礼?”
朱逸道:“连你老子也不敢对我如此说话,你这娃儿竟敢如此无礼!”
剑王子厉声喝道:“你这小矮子,如此对待小王,那是活得不耐烦了。”举手一挥,两个金甲武士,立时分向矮仙朱逸扑了过去。
朱逸冷笑一声,双掌一分,虚空按出。
不见他如何运气作势,却听两个金甲武士们闷哼一声,齐齐向后退了三步,手捧前胸,蹲了下去。
这矮仙朱逸在江湖之上走动,有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般。人人都知他武功高强,可是很少人见过他出手伤人,此刻见他出手一击,有着如此的威势,竟使两个金甲武士,齐齐重伤当场,都不禁为之一呆。
剑王子眼看两个金甲武士,被人举手一击,就蹲了下去,心中虽然震惊,但面子却是难以下台。右手一抬,抽出了背上长剑,冷冷说道:“报上名来,小王剑下不伤无名之人。”
朱逸冷笑一声,道:“好!老夫先把你教训一顿,再找你父亲理论!”
桑南樵突然向前一步,横在两人之间,冷冷说道:“咱们到此,为了相助李盟主,岂可自相残杀?”
朱逸道:“这娃儿小王小王的,叫人听得很不舒服。”
桑南樵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朱矮子也是久走江湖的人物,难道连这一点也不明白?”
矮仙朱逸,骄气横生,不论对任何人,都不卖帐,唯独对桑南樵,却是有着甚乡的忍耐,竟然不再和他争吵,轻轻咳了一声,道:“桑兄说的是。”
目光转到剑王子的脸上,冷笑一声,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这笔帐记到令尊头上了。”
桑南樵独目闪光,望着剑王子道:“你怎么说?”
剑王于缓缓把宝剑还入鞘中,道:“小王亦非好勇斗狠之人。”
眼看一场火并的风波,却在桑南樵两句话中平息下来。
李中慧两道清澈的目光,移住到剑王子的脸上道:“剑王子,你来此作甚?”
剑王子道:“小王来此参与大会,见识一下中原武林高人。”
李中慧道:“那是说和我们作对来了?”
剑王子道:“那倒不是。”
李中慧道:“为敌为友,在令尊末到之前,想你也难作主意。”
林寒青低声说道:“盟主领袖天下武林,自然要得有人所难及的气度,不论他来意如何,也该让他一个坐位。”
李中慧略一沉吟,道:“剑王子,不论你来竟如何,但既然到了我黄山世家,总该以礼相待,请坐吧!”
剑王子目光流动,四顾了一眼,缓缓坐了下去。
李中慧道:“这番惊扰,打断了朱老前辈未完之言。老前辈请继续说下去吧!”
矮仙朱逸道:“如是令堂不肯出来,老夫说了也是白说。”
李中慧呆了一呆,不知该如问答复才好,正当难间,瞥见母亲一身白衣,面色冰冷地走了进来。急急说道:“家母来了,老前辈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矮仙朱逸回顾了李夫人一眼,缓缓说道:“久违了!”
李夫人冷冷说道:“什么事,非要见我不可?”
朱逸道:“西门玉霜不知从何处打听出现断剑夫人的下落,邀她来此助拳。”
李夫人道:“我早已知道了。”
朱逸道:“什么人告诉你的?”
李夫人道:“不论什么人说的,都是一样。”
朱逸一皱眉头,道:“怕那李东阳故去之后,夫人一直是未有过一次笑容,使昔年的黄山故友,都不敢再来黄山世家了。”
李夫人神色冷漠地说道:“只有这两句话么?”
朱逸道:“在下千里而来,只为传此一讯,却不料夫人早知道了。”
李夫人两道锐利的目光,缓缓由朱逸的脸上,移往周簧身上,说道:“他如不是交了你们这几位好朋友,也许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转过身子,缓步而去。
李中慧急急说道:“母亲留步。”
李夫人回过身子,冷冷说道:“什么事?”
李中慧道:“天下英雄、各派掌门,都对母亲十分敬仰,还望母亲留此商讨大局。”
李夫人道:“你已经带给我很多烦恼了,难道还觉着不够吗?”
目光转到剑王子的身上,道:“这人是谁?”
李中慧道:“剑王子。”
李夫人脸色一变,但一刹那间又恢复了镇静之容,冷冷道:“你自称剑王子,令尊定然是自称剑王了。”
剑王子道:“不错,家父正是剑王。”
李夫人肃然的脸上,闪掠一抹杀机,道:“令尊可是也要参与这场黄山人会吗?”
剑王子道:“家父和家母都将亲身来此。”
李夫人道:“那很好。”不再理会剑王子,转身而去。
桑南樵冷冷对朱逸说道:“朱矮子,李夫人来过了,你得到了什么结论?”
矮仙朱逸道:“唉!自从李东阳故世之后,李夫人越变越怪了。”
桑南樵道:“照老夫的看法,就咱们厅中之人,只要人人奋勇,不畏死亡,那是足可以和那西门玉霜对抗了。”
目光转往李中慧的脸上,缓缓说道:“李盟主,老朽有几句话,不得不先行说明,免得盟主调动人手,有所不便。”
李中慧道:“老前辈尽管请说。”
桑南樵道:“老朽今日到此助战,并非因为你是盟主身份,不论何人,主盟武林,都和老夫无关,我已是退休之人了,所以闻讯赶来,完全是先主遗命,在老朽的眼中,你还是玄皇教主,因此,老朽带了玄皇教中精锐而来。”
李中慧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桑南樵道:“知道就好,你在调配人手方面,可把玄皇教算作一股独当的一面力量,由老朽率领拒敌。”
李中慧道:“老前辈豪情侠肠,一诺丁金,实教晚辈佩服得很。”
桑南樵独目神光一闪,缓缓说道:“你已为天下英雄推为盟主,自是无暇再兼顾玄皇教中事务,先教主死后老朽更是万念俱灰,这次大劫过后,不论玄皇教还有多少活着之人,你也该召集他们聚集一堂,宣布解散玄皇教,你是教主身份,别人无此权力。”
李中慧道:“好,就依老前辈的高见。”
桑南樵不再多言,缓步退到一侧。
厅中群豪,不解内情的人,心中暗暗忖道;“原来那玄皇教是桑南樵在主持,那是勿怪神秘难测了。”
李中慧一双清澈的双目,缓缓由大厅中群豪脸上扫过道:“诸位之中,哪一位还有高见,还请提出。”
她一连问了数声,不闻群豪相应,立时高声接道:“哪一位觉得我李中慧年纪幼小,难主大事,不愿从我之命,听我之令,请先行说明。”
厅中群豪,相互望了一阵,久久无人接口说话。
李中慧道:“好!诸位既然如此捧我,此会到此为止,容我思虑了诸位高见宏论之后,再妥拟拒敌之策,分别转达诸位。”
厅中群豪的目光,一齐投法到李中慧的脸上,久久无人接口。
李中慧微微一笑,道:“大敌当前,还望诸位能够同心齐刀。共御强敌,黄山世家,人手不多,如有接待不同之处,望各位多多包涵。”目光一掠李文扬,接道:“诸位如有什么需要,请找家兄。”离开首位,缓步出厅而去。
林寒青已得了白惜香的嘱咐,西门玉霜未犯黄山之前,暂时不要去见母亲。心中虽然焦急,但也只好强自忍耐下去,离开大厅之后,直回听松楼。
白惜香迎到了楼梯口处,柔媚一笑,道:“李中慧如何决定?”
林寒青道:“此刻还无人知道她心中计划,但她似是已胸有成竹。”
白惜香捧过一杯香苦,缓步走到了林寒青的身侧,柔言说道:“喝杯茶,休息一下,再慢慢告诉我。”
林寒青接过香茗吃了,把厅中群豪商议的拒敌之事,仔细的讲了一遍。
白惜香站在林寒青的身侧,一直很用心的听着,直待林寒青说完经过,才微微一笑,道:“李中慧已有她自己的主意,她要振作起盟主的身份。”
回身行到一张木椅旁侧,坐了下去,接道:“目下的情形,表面十分平静,实则是十分混乱,错杂的恩怨,使这场黄山大会变的异常微妙,这是一项智和勇的决斗。”
长长吁一口气,又笑道:“林郎,好好的用心练那天雷三掌和乾坤一剑,我要你在这场黄山大会之上,一鸣惊人,使天下英雄感觉主宰江湖命运的人,又从女子手中,交还了男人。”
林寒青口齿启动,似要问话,但却被白惜香摇手拦阻,抢先说道:“不耍多问,你现在不能分心,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寒青微微一笑,道:“在下悉听姑娘安排。”
白惜香道:“当然啦!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难道还会害你。”
数日时光,弹指即过,林寒青独处一室练习剑掌,全神贯注,不知几度日落日出。
这日,天色初前时分,白惜香推门而入,笑道:“林郎,练习的怎样了?”
林寒青道:“已觉出有些进境。”
白惜香道:“那很好,今日也许要你一显身手了。”
林寒青道:“怎么?今日已是黄山大会之期?”
白惜香点头说道:“不错,李中慧在这几日中,似是突然增强了很多信心。”
林寒青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因为她一直未来看我。”
林寒青双目盯住在白惜香的脸上瞧了一阵,只见她苍白的脸上,微泛起了一层红晕,精神似是好了很多。微微一笑,道:“近来,你身体好一些吗?”
白惜香道:“嗯!好了很多……”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虽然武功大进,但知道内情的人,实是不多,李中慧也不会对你重视,不会给你重要职司。”
林寒青道:“那我应该如何?”
白惜香道:“你去跟着她,非必要时不要随便出手。”
林寒育点点头,道:“在下谨记姑娘吩咐。”行出室门,突然又回顾说道:“姑娘呢?”
白惜香笑道:“我自会在适当之时现身,你去吧!不用管我了。”
林寒青肃然说道:“你要多多珍重自己。”
白惜香道:“我会为林郎珍惜。”
林寒青点点头,移步下接而去,直奔大厅。
沿途上,一片寂然,连那经常布守在林墙旁侧的女婢,也已不见。
但林寒青心中明白,这黄山世家中的女婢,必已为李中慧调集于其它之处。
行人大厅,只见厅中早已集满了人,左面以神判周簧为首。依序是枫叶谷生陈正波、昆仑金拂道长,天南二怪的常剑和白发龙婆,以及皇甫长风、金娘娘、庞天化、知命子等。
右首一列,以李文扬为首,以下是韩士公、皇南岚等十余个年事较轻的人。
林寒青虽然不识那些人物,记心知那些人,都是一方一区的豪雄、主脑。
厅中不见一个少林、武当弟子,亦不见桑南樵和玄皇教中人,及那剑王子。
大家都似在等待什么,面情肃然,雅雀无声。
林寒青打量了厅中形势一眼,缓步向右前行去。
皇甫岚身子一侧,让了一个空位,低声说道:“林兄,快站过来,盟主大驾就要到了。”
就在林寒青刚刚站好身子,李中慧已缓步行入厅中。
左首是于小龙,劲装佩剑,右首却是李夫人身侧的女婢追云,青帕罩头,背插双剑,左的间还挂着一个革囊。
神州四大凶人,神、煞、鬼、魂,也都带着兵刃,随后护驾。
林寒青暗暗赞道:“好威风啊!好神气啊!”
李中慧此刻也改了装束,内着青色劲装,外罩立色斗篷,剑把外露,青穗飘垂。
只见她目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缓缓说道:“有劳诸位久候了。”
群豪齐齐抱拳,道:“见过盟主。”
李中慧欠身还了一礼,道:“今后江湖是否沦入魔道,全在今日之战,还望诸位协力同心,共御强敌。”
群豪齐声应道:“我等悉遵盟主之命。”
李中慧望望天色,道:“西门玉霜快要来了,诸位之中如有不愿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这是最后的退出机会了。”
群豪齐声应道:“我等死而无悔。”
林寒青瞻暗村道:看样子,李中慧似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这当儿,突闻一个高昂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西门玉霜拜山。”
李中慧举手一挥,道:“知道了。”目光一掠群豪,接道:“咱们不能失礼,去接她进来吧!”
当先举步向厅外行去。
追云和于小龙紧随左右,周簧和李文扬率领老少群豪,紧随在李中慧身后,向外行去。
行至万松谷口,西门玉霜早已站在谷口。
今日西门玉霜,也穿着一身劲装,背上交叉插着双剑一条绿色蛟皮带,横束柳腰,带上插着一排短剑。
李中慧欠身一礼,道:“小妹迎接来迟,还望姊妹恕罪。”
借着说话机会,凝目望去,只见西门玉霜身后,紧随着四个女婢,每人都是交叉双剑,远处人影晃动,不下数十人之多。
只听西门玉霜冷笑一胄,道:“李盟主不用口蜜腹剑了,既是彼此为敌,那也用不着假情假意,说这些客套话了。”
李中慧道:“地主之谊,小妹不能不尽,姐姐清入谷中待茶吧!”
西门玉霜道:“怎么?你摆下了什么奇毒之宴?”
李中慧道:“姐姐言重了,小妹只不过准备了一点水酒,几杯清茶,聊表寸心而已。”
西门玉霜回顾了身后一眼,冷冷说道:“你是请我一人呢?还是连我带来的人一起请?”
李中慧道:“黄山世家虽是僻处荒山,但还准备有待客之物,姐姐不论带来多少人,小妹一体用待。”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李盟主好大方。”
李中慧道:“理当如此,姊姊请进吧!”
西门玉霜冷肃的目光,扫掠了李中慧身后群豪一眼,缓缓说道:“这谷口距你们黄山世家的大厅,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而且十又分险要,你引狼入室,未免是不智之举。”
李中慧冷冷说道:“这倒不劳姊姊费心了。”
西门玉霜道:“你一定要招待吗?”
李中慧道:“不错。”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我倒要见识一下那白惜香替你安排的什么恶毒之计……”回头对左面一婢说道:“请他们一并入谷,就说李盟主要以酒宴招待。”
那女婢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西门玉霜却举步直对李中慧行了过来。
神判周簧一根身,挡在李中慧身前,道:“李盟主既然是以礼相待,西门姑娘最好也害气一点。”
西门玉霜冷冷的打量了周簧一眼,道:“你站开去。”
周簧道:“令尊昔年在江湖之时,素以手段恶毒闻名,是以咱们对姑娘也不得不防一招。”
西门玉霜突然伸手从蚊皮带中,拔出一支短剑,道:“我如要此刻杀那李中慧,量你也保护不了。”
周簧暗中提聚真气,望了西门玉霜手中短剑一眼,道:“姑娘有什么惊人之艺,老朽不才,但却极愿一试锐锋。”
西门玉霜缓缓说道:“我只要你见识一下,开开眼界。”缓缓举起了手中短剑。
这时,谷口群豪,都不知西门玉霜要要什么花招,个个全神戒备,望着她手中短剑。西门玉霜右腕突然一抖,手中短剑破空而起,直飞起三丈多高,短剑一顿,似是力道已尽,疾向下面落来。
谷口群豪,只瞧的一皱眉头,暗道:这算什么奇技?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是不难办到。
但见寒光连闪,又是两柄短剑,飞了上去,正击在那向下跌落的短剑之上。
这一击,发生了奇奥的变化。
那短剑已然跌下在两丈左右,受第二柄短剑一击之下,突然斜向一侧飞去。
紧随着第三柄短剑飞了上去,又击在第一柄短剑之上。
那第一柄短剑,经第三柄短剑击撞之后,突然打了一个翻身,直向李中慧头上飞了下去。
追云右手一翻,快速绝伦的击出一剑。
但闻当的一声,击个正着,金铁交鸣声中,那短剑直向一侧飞去。
这当地,第二支短剑又为第三支短剑击中,剑尖一转,直向李中慧射了过去。
追云一皱眉头,挥剑击去。
她出手迅快准确,正击在剑尖之上。
只见那短剑悬空打了两个转身,突然又向李中慧飞了过去。
原来,西门玉霜打出的短剑,都用着一种巧妙的回旋阳劲,初看上去,那短剑飞出之势,既不够快,而且又摇摆不稳,实则那剑身之上,蓄藏着一种奇怪的内劲,如是封挡之人,不知其理,击中之后,反将促使剑上若蕴奇妙的回旋暗劲,发挥出它的作用。
追云眼看那短剑,吃自己长剑击中之后,不但未飞远处,反而打了两个转身之后,重向李中慧飞了过来,心中大是惊骇,再想挥剑击打,已是不及。
李中慧聪明异常,瞧出那剑势有异,不敢出手封档,急急向旁侧一闪。
恰好那第三支短剑,及时而到,直向李中慧停身之处飞落。
李中慧已知剑上含蕴一胜古怪的力道,加是出手封打,一个不当,反将自受其累,是以不肯轻率出手,横向一侧跨了两步,又向一侧避去。
只见那第二文短剑,斜撞在地下一块山石之上,突然一个侧头,又飞了起来,又向李中慧飞了过去。
这等奇绝的暗器手法,只看得在场群豪,无不暗暗称奇、震骇。
追云适才一剑,打出了毛病,此刻也不敢再贸然出手,只好低声喝道:“姑娘,当心身后暗器。”
李中慧闻声惊觉,一提气,纵身而起。
但闻唰的一声,一支短剑,掠着李中慧脚底而过。
西门玉霜订出了三支短剑之后,双手又深入蛟皮带子中,取出两支短剑,但却未再击打出去。
李中慧刚避开第二支短剑,那第三支短剑又急急折转而至,逼的又向一侧跃开。
两文短剑,竟把个李中慧闹的手忙脚乱,不但李中慧心中有着难过的感觉,就是那观战群豪,也都瞧的难过无比,想到李中慧以盟主之尊,如若在动手之初,就伤在西门玉霜的暗器之下,那可是一件大憾事,人人都有帮忙之心,但又不知从何帮起。
最可怕的还是西门玉霜手中仍握两文短剑,这三支已是难以对付。如若再打出两支剑,那更是难以对材了。
但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李盟主,只要稍为用心一些,那就不难击落两支短剑了。”说话之间,双腕一振,两支短剑一齐打出。
只听叮叮咚咚两声,四支短剑撞在一起,齐齐落在实地之上。
李中慧淡淡一笑,道:“西门姐姐不用再露绝技了,小妹已知你武功高强,容小妹尽过地主之谊,有得姊姊施展绝技的时间。”
西门玉霜凝注在李中慧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唉!我不得不佩服你的修养,如若不是为了报父母之仇,冲着你,姊姊我就立刻撤的离此地。”伏身捡起了地上四支短剑,插还蛟皮带中。
李中慧道:“事已至此,姊姊也不用再说客气话了,请入谷中坐吧!”
西门玉霜举手一招,身后群豪,蜂拥而至。
李中慧目光一转,只见拥来之人,除了那臂架灰色怪岛的黄衣老人外,还有数十个分着五色彩衣的武士,人人佩带着兵刃,十二个青衣女婢,各自佩带长剑,数十个长发技垂、黑布包头的怪人。但引人注目的是一顶白色小轿,由两个健壮的中年妇人抬着,轿帘低垂,看不出桥中坐的何许人物。
紧随那白色小轿之后,是一个黄纱垂面的老人,和一个身着彩衣的半百徐娘。
那老人垂面黄纱上,写着:“不用通姓报名,拳掌之下分生死。”
紧随那两人之后,是程石公带着僵尸一般的徒弟。
李中慧暗暗一皱眉,忖道:不知她从门处寻得了这多奇奇怪怪的人物。
但闻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李盟主,可是想瞧瞧姊妹的实力吗?”
李中慧道:“妹姊言重了。”不便再瞧下去,转身向前行去,群豪随后护行。
西门玉霜抢快一步,和李中慧并肩而行,说道:“白惜香死了没有?”
李中慧还未来得及答话,林寒青已抢先说道:“她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咒她死去?”
西门玉霜回顾了林寒青一眼,盈盈一笑,道:“我在和你们盟主说话。”
目光转到李中慧的脸上,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李中慧道:“怎么?林寒青,你就不认识?”
西门玉霜道:“双方敌对之时,认识的人是越少越好。”
林寒青冷哼一声,道:“西门姑娘不用自大自高,照在下的看法,你未必能够赢得这场黄山之战。”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这一定是那白惜香告诉你的了。”
林寒青道:“不用白姑娘出手,在下一样可以接下姑娘几招。”
西门玉霜不屑地望了林寒青一眼,却不肯和林寒青谈话。转望着李中慧,道:“李盟主,咱们虽是敌对之人,但仍然承你一口一个姊妹,叫得我心中十分不安,因此,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李中慧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白惜香天生奇才,只是她看书太多,中了书毒。”
李中慧道:“开卷有益,小妹还没听说过博览群书的人,会中书毒。”
西门玉霜道:“你弃险不守,引强敌轻入重地,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除了那白惜香外,我想算上令堂,也不敢轻用如此险计。”
李中意道:“这一次姊姊猜错了,这番安排,全是小妹的手笔。”
西门玉霜眨动了一了圆圆的大眼睛,道:“怎么?是你的安排?”
李中慧道:“不错,小妹苦思三日夜,才决定如此。”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你可是寄望我临时改变心意,放下屠刀?”
李中慧道:“那是最好不过,如若姊姊能放下屠刀,小妹愿以盟主之位相让,天下英雄亦将同感盛情。”
西门玉霜轻轻叹息一声,道:“那是勿怪你作此布署了。”
李中慧道:“如是妹姊定以杀人为快,小妹亦只好率领聚集黄山豪杰,和姊姊一决生死了。”
西门玉霜道:“除了令堂之外,我还看不出有何高人,能和我对抗百招。”
李中慧接道:“如是家母足以和你额项,妹姊带来之人,又有几个能挡得各大门派的掌门、高手?”
西门玉霜道:“妙的是我已经约来了令堂昔年两位仇人,他们结怨甚深,已到了水火难容之境,令堂自由他们对付,姊姊我可以大开一番杀戒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不过,我也许会留下你的性命。”
李中慧淡淡一笑,道:“这次黄山之战、杀劫展开之后,不但是关系着江湖今后数十年的命运,而且也是我黄山世家的生死存亡之博,如小妹败了,决不会尚安输生人世。”
西门玉霜道:“豪哉,壮矣!这武林盟主的虚衔,害你不浅。”
李中慧仰天长长吁一口气,道:“如是你胜了,三十年内,武林之中,决不会再有和你抗拒之人,那时,妹姊当真是可以号令四海,笑傲九州,江湖之上,唯你为尊了。”
第四十二章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间已到万松谷大厅外林墙之边。
李中慧停下身子,回头欠身说道:“已经到了,姐姐请入,厅中坐吧!”
西门玉霜停步不前,四下打量了一眼,道:“这四周纵横林墙,隐隐含八卦之位,可是令堂植下的吗?”
两人言语所指天南地北,根本是格格难入。
李中慧淡淡一笑,接道:“这些林墙都是极难长成的龙松,已有百年以上时间。”
西门玉霜不再多问,举步在向大厅之中行去。
大厅中数十张八仙桌,都已摆上了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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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慧道:“妹姊请邀随来的高人入座吧,每一桌上,都有小妹这边四人奉陪。”
西门玉霜道:“同桌而饮,酒菜相迎,乃是小妹该尽的地主之谊。”
西门玉霜抬头四顾,道:“我该坐哪一席?”
李中慧扬手指着靠后壁一席,说道:“姊妹自应尘首席,小妹奉陪。”
西门玉霜摇头说道:“如是照着姊姊的意思,咱们此刻还是在各出绝招的生死关头,这些酒席,未免是太麻烦了。”
李中慧淡淡一笑,也不答话。
西门玉霜直奔第一席首座客位,自行坐了下去,问道:“李盟主!这桌上,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何人?”
李中慧道:“妹姊请就所属中,再选三人入席,小妹再决定奉陪之八。”
西门玉霜道:“令堂来不来?”
李中慧道:“家母于酒宴之后,自会现身相见。”
西门玉霜低声对身后随行小婢,吩咐了两句,一个女婢转身疾奔而去。
李中慧低声说道:“姐姐请哪些人坐此首席?”
西门玉霜道:“除我之外,还有断剑夫人、程石公、五毒宫主。”
李中慧一皱眉道:“五毒宫主也来了吗?”
西门玉霜道:“五毒宫天下皆知,但见过五毒宫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了。”
李中慧道:“那五毒宫主,可是叫百毒仙子?”
西门玉霜摇摇头,道:“不是,百毒仙子不过是五毒宫主座下的三大弟子之一。”
李中慧心中暗道:这西门玉霜果然厉害,五毒宫主竟也被她请到了。口中却道:“沾姊姊的光,今日让小妹开开眼界,会会高人了。”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李盟主准备要何人奉陪?”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还有几句话,姐姐得事先说明,别要出了事,又怪姊姊我了。”
李中慧心中暗道:这西门玉霜又不知要耍什么花样了?当下说道:“什么事?”
西门玉霜道:“断剑夫人、五毒宫主和那程石公,都非我的属下,对我而言,他们都是客席地位,我对他们的约束之力不大,而且这几人的脾气很坏,因此,你在选陪客时,还望多多别留心一下,万一他们在宴席之上,想起一两种助兴的花样,陪客接不下来,可别怪姐姐我事先没有说明。”
李中慧道:“多谢姊姊关照了。”
西门玉霜道:“不用客气,你好好的想想人选。”
李中慧回顾了身边追云一眼,道:“去请矮仙朱老前辈和玄皇教的桑老前辈……”还有一人却是沉吟难决。
追云知她话来说完,只好在一旁等候。
李中慧正感为难当地,突闻一个娇脆的声音接道:“小妹也是嘉宾,怎的竟不为我安排一个席位?”
西门玉霜转眼望去,只见白惜香手扶在素梅肩上,缓步行了过来。
她也不待李中慧起身相让,大步行到首席之上,靠着李中慧坐了下来。
西门玉霜望了白惜香一眼,只见她容光焕发,气色竟然比过去好了甚多,心中暗叫奇怪,口里却笑道:“白惜香,你终能冲破了死亡之关,看你气色,恐怕要丧命百岁了。”
白惜香笑道:“好说,好说,都是你西门玉霜之赐。”
西门玉霜听她直呼自己姓名,心中微生怒气,冷笑一声,道:“你气色虽然不错,但印堂晦暗,只怕立刻有杀身之祸。”
白惜香笑道:“生死由命,小妹也不放在心上。”
西门玉霜道:“你看的很开啊!”
白惜香道:“舌敞唇焦,劝不醒执迷不悟之人,小妹只好来凑凑这场热闹。”
李中慧看两人词锋相对,深恐吵了起来,急急说道:“有什么话,待酒席过后再谈不迟。”
白惜香举手对身后随行的二婢一挥手,道:“此刻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去吧!”
二婢应了一声,齐齐向后退去。
追云仍在李中慧身侧,眼看白惜香坐了下去,只好低声问道:“只请那朱、桑两位老前辈来?”
李中慧道:“不错,快快去吧。”
西门玉霜望了李中慧一眼,道:“李盟主,白姑娘坐在这里太危险了。”
李中慧明知故问,淡淡一笑,道:“什么危险?”
西门玉霜道:“白姑娘没有自卫之能,别人也还罢了,但那五毒宫主,满身剧毒,如若他要开上一个玩笑,伤了姑娘,岂不是桩大大憾事。”
白惜香微微一笑说道:“嗯!这倒不劳西门姑娘费心了,方一我被那五毒宫主所伤,那只怪小妹学艺不精,死而无撼。”
西门玉霜道:“说的好生可怜,你弱怯怯的,看上两眼,就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如是受了毒伤,叫我这做姊姊的如何忍得下心?”
林寒青早已得了白惜香的授意,不待李中慧下令,就抢在紧邻首座分侧一座席位上坐了下来,耳闻西门玉霜处处羞辱白惜香的话,心中大是气岔,暗道:你明知她身体娇弱,又为何这般激讽于她?
只见白惜香举手理了一下秀发,柔媚一笑,道:“西门姑娘可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句话吗?等一会那五毒宫主要放用毒物,小妹就抓他过来,给姊姊瞧瞧。”
西门玉霜看她神色镇静,毫无不安之状,似是已经胸有成竹,道:这丫头如此镇静,真叫人难测高深了。
付思之间,只见追云带着矮仙朱逸和桑南樵,大步行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奇矮,一个满脸疤痕,和几个美艳绝伦的少女坐在一起,大不调和,显得美者愈美,丑者愈丑。
朱逸是一脸冷漠之色,落座之后,一直抬头望着屋顶,美色当前,竟是不瞧一眼。
桑南樵微闭独目,正襟危坐,似是老僧入定一般。
秀逸端庄的李中慧,风情万种的西门玉霜,以及那娇柔动人的白惜香,早已使大厅中敌我群豪,大部分看得心放摇摇,但坐在三女身侧,鼻息间可闻香泽的十方老人桑南樵和矮仙朱逸,竟是瞧也不瞧三人一眼,这两人定力之深,也算得举世少见了。
李中慧道:“妹姊的人,怎的还不来入座?”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急什么呢?我已说过,这三人都不是我的属下,对姐姐的话,也未必肯听,等一会他们若冒犯了盟主,还请多多包涵。”
说话之间,瞥见一个青衣女婢带着三个奇装异眼的人,走了过老。
当先一人,白髯白发,手执拐杖,正是那程石公。
居中一人头挽宫髻,身着一件又宽又大的紫袍,面色苍白,背插长剑,看上去叫人无法分辨出是男是女。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诸位只怕都闻名已久,这位就是那五毒宫主了。”
李中慧站起身子,微一颔首,道:“宫主请坐。”
那非男非女,头挽宫髻的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大模大样的紧随程石公坐了下去。
最后一位是身着绿衣的中年妇人,面目娇好,但却一脸冷若冰霜的神情。
西门玉霜笑道:“这位是大名鼎鼎,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断剑夫人。”
李中慧一欠身,道:“久闻大罢了。”
断剑夫人冷冷地望了李中慧一眼,道:“你是李东阳的女儿?”
李中慧道:“不错,晚辈名叫李中慧。”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当今的武林盟主。”
断剑夫人冷冷说道:“老身已息隐甚久,武林盟主也好,江湖盟主也好,都和老身无关。”
李中慧尴尬一笑,想不出回答之言。
断剑夫人不闻李中慧回答,淡淡一笑,又道:“令堂身体好吗?”
李中慧道:“托老前辈的福,家母很好。”
断剑夫人道:“那就行了,要是她得个急病死了,老身岂不白跑这一趟?”
李中慧一皱眉头,道:“老前辈纵然和家母有些过节,但也不能在背后出口伤人。”
断剑夫人缓缓坐了下去,道:“伤了她又将如何?”
李中慧道:“背后出口伤人,岂不有失老前辈的风仪。”
断剑夫人双目中神光电闪,逼住李中慧脸上,冷漠地说道:“待会儿杀了令堂之后,再好好的教训你语无论次。”
西门玉霜伸手指着白惜香,道:“这一位白惜香姑娘,绝世才女,盖世英雄,李盟主敢召开英雄会,全在这位白姑娘策划之功。”
白惜香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五毒宫主看了白惜香一眼,道:“难得的很,等一会我向白姑娘讨教一二。”
白惜香仍是微微一笑,默然不语。程石公伸出右手按在桌面之上,怒道:“有什么好笑的?笑得老夫恼起了,敲了你满口牙齿。”
西门玉霜轻轻叹息一声,道:“白妹妹,你笑的太迷人了,难怪这位程老前辈动火。”
白惜香道:“多谢两门姊姊夸奖。”
李中慧眼看五毒宫主、断剑夫人,各具怪癖,再要拖延下去,只怕是难免冲突起来,回头对身后女婢追云说:“吩咐群雄就坐。”
追云应了一声,高声说道:“盟主有令,请诸位入座。”
聚会于黄山世家的群雄,听得追云之言。依序入座,但随着西门玉霜的人,却是不肯听从,仍然站着不动。
李中慧望了西门玉霜一眼,道:“酒菜将冷,诸姊妹下令他们入席吧!”
西门玉霜回顾了身侧一个婢女,道:“告诉他们,李盟主的盛情,咱们不能辜负,请他们入席吧!”
那女婢应了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面绣有梅花的小旗,摇挥着说道:“西门姑娘有令,请诸位入席。”
一声令下,群豪皆遵,纷纷入席而坐。
西门玉霜望着李中慧道:“什么时候,妹妹能使我这梅花旗指令的群豪,尽告听你之命,你这武林盟主,才算名符其实。”
白惜香道:“那一日为期不远。”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不知何年何月?”
白措香道:“慢则明日午时之前,快则今日日落时分。”
西门玉霜:“我看只怕未必。”
白惜香笑道:“但愿小妹幸未言中。”
李中慧端起酒杯,道:“四位贵宾,都是百年难遇的英雄人物,小妹先敬一杯。”举杯一饮而尽。
断剑夫人举起杯子沾了沾唇,就放了下来,西门玉霜和程石公,却各自干了杯酒。
五毒宫主望了眼前酒杯一眼,道:“这种淡酒,喝来无味得很。”伸手从袍袖之中,取出一条活生生的蜈蚣,放在酒杯之中。
那蜈蚣全身油光,放入酒中之后,整杯酒立时变成了紫黑之色。
五毒宫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连那条活生生的蜈蚣,也一齐吞入了腹中。
李中慧看他生吞毒物,有如吃面条样的简单容易。心中大是骇然,暗道:“此人不知练的什么毒功,如此生食毒物?”
只见那五毒宫主,又从袖中拿出一条蜈蚣,曲指一弹,送到了白惜香的杯中,道:“这位姑娘才慧绝世,想来是无所不能,在下理应先敬一杯才是。”
白惜香望了酒杯一眼,酒色已然变成深紫色,淡淡一笑,道:“小妹未曾学过生食毒物的武功,吃了下去,只怕当场毒死。”
五毒宫主冷冷说道:“如若一个人,命中注定了要被毒死,不吃毒酒,也要被毒物生生咬死。”
白惜香笑道:“你看看小妹命中是怎样一个死法?”
五毒宫主道:“我瞧你该中毒而死。”
白惜香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正想伸手去拿酒杯,突然一支手伸了过去,抢去白惜香面前酒杯。道:“老夫试试看这蜈蚣之毒,是否能真的要人之命?”
林寒青抬头看去,只见那端着那杯毒酒的人,正是十方老人桑南樵。
只见他举起酒杯,咕嘟一声,连酒带蜈蚣,吞了下去,缓缓把酒杯放在桌上,道:“我还当蜈蚣之毒,足以制人死命,也不过如此而已。”
五毒宫主冷冷一笑;道:“阁下大名?”
桑南樵道:“江湖无名小卒,李盟主属下一员老朽之兵,宫主可是想赐几招?”
西门玉霜接道:“大名鼎鼎的桑南樵,一代俊杰英才,只可怜为情所困,落得这么一副怪像。”
桑南樵脸色一变,道:“老朽素不喜和人说笑,姑娘自尊一些。”
五毒宫主冷然接道:“不论你是不是桑南樵,那都不关紧要,但能吞了我那蜈蚣毒酒,足见高明了。”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条青色小蛇,右手捏住青蛇七寸,右手食指伸入了蛇口之中,只见那蛇口森森白牙咬在手指之上,良久之后,才收回食指,缓缓说道:“阁下既不畏娘蚣毒酒,想来也不怕这区区小蛇之毒了?”
桑南樵冷冷说道:“一个人习练武功,纵然尽一生心力,也是无法把天下各种武功,尽都练成,你五毒宫主,一生习毒。区区蛇毒,自然是伤你不了,但也谈不上什么惊人成就。”
五毒宫主道:“阁下之意,可是说除了用毒之外,其他武功,都是强过我了?”
桑南樵道:“老朽之意,是说任何事都应当公平相处,题目也不能都由你一人所出。”取过面前酒杯,放在木桌之上,接道:“老朽也出一个题目,宫主如能把这酒杯取出,满杯酒不许外溢,老朽自然也照宫主一样,让毒蛇咬上一口。”说完话,缓缓取开右手。
疑目望去,只见那酒杯,端端正正的嵌在木桌之上,酒杯的边缘,与桌面齐平,满满的一杯酒,点滴未少。
这一手奇绝的内功,不只李中慧心中惊眼不已,连那矮仙朱逸,也瞧得暗暗惊眼,自叹弗如。
五毒宫主微微一愕,半晌答不出话。
正感为难之际,忽听断剑夫人,冷冷说道:“雕虫小技耳。”缓缓伸出白玉般的手掌,单用一根食指,绕着酒杯划了一个圆圈,食中二指轻轻一夹,深嵌在桌面上的酒杯,轻轻波两跟玉指夹了起来,满怀酒点滴未溢。
桑南樵道:“夫人金刚指功,已到刚柔随心之境,难得的很啊!”
李中慧道:“几位前辈武功立各有专长,不用再比下去,本座这里先敬诸位一杯。”
当先举杯一饮而尽。
断剑夫人冷然一笑,道:“未见令堂之前,我决不会和他人动手。”
西门玉霜瞧了桑南樵一眼,缓缓端起面前酒杯,心中暗暗忖道:“这老儿武功高强,确是一个劲敌,怎生想个法了,先行把他除去,免得动手时,还要分心于他。”
白惜香一直暗中留神着西门玉霜的神情,看她眉毛微耸,眼珠转动,眉宇间杀气隐隐,立时对桑南樵道:“老前辈不该露这一学武功。”
桑南樵道:“可是太粗浅,不登大雅之堂。”
白惜香道:“就因为太好了,引起别人的杀机,你要当心暗算。”
西门玉霜心中一凛,暗道:这丫头果然足厉害得很,我心中所思之事,她都能猜得出来,看来须得先把她宰了才是。
念转志决,微微一笑,道:“我说白妹妹呀,我瞧你最近神色不好。”
白惜香神色严肃,缓缓说道:“西门工霜,我纵有容忍之量,但也有一个限度,不要逼我太甚。”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言重了。”
李中慧才意虽然难及白惜香。但已从两人对答之言中,听得一点眉目,心中暗道:“如若那西门玉霜动了暗算白惜香的用心,白惜香不会武功,如何能够抗拒,此事必得未雨绸缎才是,但桌上都是武功绝伦的强敌,自己实难防得,不如想个方法,把她差谴离此,岂不保了她的性命。”
心念转动之间,突然一个宏亮声音,喝道:“想不到本王离开了中原武林之后,蛤蟆、青蛙,竟然都成精作怪。”
这人口气奇大,而且吐字清晰,只听得在场群豪,都为之心弦动。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袍,背插长剑,花白长髯飘垂胸前的中年人,大步在向厅中走来,他傲视阔步,举止潇洒,视大厅群豪杰有如草芥一般。
西门玉霜暗暗忖道:这人冷做中有着一股莫名醉人气质,想他年轻之时,定然是女孩子梦魂中的情郎。
只听断剑夫人冷笑一言,道:“好啊!连那远奔海外,避仇全命的剑王也赶来了。”
西门玉霜道:“剑王……”
断剑夫人道:“不错,他在中原武林道上,闯荡了二十年,留下了无数的风流韵事,才设法避难海外,想不到今日竟敢回来。”
说过之间,瞥见剑王子急急奔了过去,长揖拜道:“迎接父王。”
黄袍人一挥手,道:“吾儿请起。”
剑王子道:“母亲来了吗?”
黄袍人道:“你母亲已到了大厅之外,快去迎接。”
剑王子应了一声,大步向厅外行去。
厅中群豪看那剑王,虽然已届中年,但神情潇洒,气度清华,有着一种很强烈的诱人魔力,但那剑王子,却是高大粗壮,毫无乃父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一代美男子剑王的骨肉。
群豪心中正自疑虑之间,瞥见剑王子扶着一个身高九尺,腰大十围,方面大耳,头挽宫髦,身着霞披,鬓扬红花的女人,大步行了进来。
林寒青怔了一怔,忖道:“这女人这身装扮,定然是剑王之妻了,这人如是男人,倒也有一种威武之感,可惜竟是个女人。”
只听加高大的女人说道:“当家的,咱们跋涉千里而来,难道就没有一个座位吗?”
她身躯高大,但说起话来,声音却细柔得很,和她那虎背熊腰的身材,很不配合,成了两个极端。
剑王纵声大笑一阵,道:“王妃说的不错,上边哪一位主事?”
李中慧缓缓站起身子道:“有何见教?”
剑王微微一笑,道:“本王及王妃、王子,远途而来,怎的竟无一席之位?”
李中慧被他笑的心中突然一跳,暗道:此人无怪能够被尊为武林情魔,果是有着人所难及的魔力,如若他是在二十年前对我如此一笑,只怕我亦要被他勾去魂魄,为他效命。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席间尚有空位,你们自己坐吧!”
剑王摇摇头,道:“我要单独一席。”
李中慧略一沉吟,回头对追云说道:“替他们另加一席。”
追云应了一声,急步而去。
只见那高大女人,拉着那剑王子,说道:“我儿说的可是这位姑娘吗?”
剑王子道:“正是此女,不过,孩儿希望能够尽娶那席位之上的三位姑娘。”
这时,厅中群豪,已经了然,剑王于何以和他一代情魔的父亲如此不同,原来是有了这样一个巨无霸般的母亲。
这剑王是一代情魔,不知有好多花技人样容貌绝伦的少女为他陶醉,为他倾心,企望能得他青睐,却不料他竟娶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妻子,实是匪夷所思了。
只听那高大粗胜的王妃说道:“好!咱们把三个都娶回去。”
厅中群豪,全都听得一怔,暗道:“好啊,这三位姑娘个个都是难惹难缠的人物,这胖女人讲得好生轻论,那李中慧和白惜香,性格柔和,也还罢了。但西门玉霜,却是脾气暴躁得很,这番话,她怎忍得下去?”
只听那剑王子喜道:“多谢母后了。”
看他满脸喜气洋溢之色,似乎是那胖大的王妃,说上一言,事情已成定局一般。
但听那胖大的王妃说道:“我说当家的王爷呀!咱们这番中原之行,能够替我儿相上三房媳妇,那就算不虚此行了。”
剑王轻轻咳了一声,正待答话,那追云已带着两个青衣大汉,抬了一张桌子,走了进来,很快摆好,行到剑王身侧,道:“坐位已好,请剑王入席。”
这时,剑王已扫掠过大厅一眼,发觉在座之中,确有很多高人,初来时的狂傲之气,自行收敛了很多。
但那胖大的王妃,却是依然如故,大摇大摆的行到席位之上,坐了下去。
那剑王子本来已经入座,但此刻却又移和父母同席。
剑王缓步走到席位之上,坐了下去,低声说道:“这场大会之中,确有不少武林高手,咱们不明内情,犯不着先和别人冲突。”
剑王子望了母亲一眼,垂首不语。
但那粗壮高大的王妃,却是心中大不服气,一掌拍在桌上,道:“有什么好怕的,谁要看咱们不顺眼,我就先宰了他。”
她自言自语,也不知她骂哪一个,厅中数百双眼睛,一齐投射过来,望着他们。
西门玉霜震于那剑王的威名,虽然早有怒意,但她隐忍未发。低言对断剑夫人道:“那粗壮、高大的怪女人,是何等人物?”
断剑夫人道:“伏虎女王。”
西门玉霜道:“未听说过啊!”
断剑夫人道:“没有人知道她出身,好像是中原人氏,但却自幼在南海长大,人虽粗壮难看,但武功却是高强得很。”
西门玉霜道:“夫人可曾和她冲过手吗?”
断剑夫人道:“我虽未和她动过手,但却听人说过她的武功。”
语音微微一顿,道:“如若她不是武功惊人,怎会作剑王之妻?”
西门玉霜道:“剑王半生风流,在武林中留下无数丽的韵事,被迫娶了这样一个妻子,那也算他的报应。”
断剑夫人冷笑一声,道:“他自避难南海之后,就未再回中原,此番竟敢重回中原,胆子也算够大了。”
西门玉霜道:“怎么,那剑王结仇很多吗?”
断剑夫人道:“他生得潇洒俊雅。武功又高,再加上不自约束,不知造了多少情孽,在中原武林道上,很多人视他为眼中之钉背上之芒,必欲除之而后快。”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夫人也恨他吗?”
断剑夫人道:“淫乱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如有杀他之机。决不放过。”
西门玉霜心中暗道:只怕事情未必这么简单吧!
只见李中慧站起身子,端起酒杯,高声说道:“此番黄山大会,承蒙天下英雄赶来此地,小女子是感激不尽,再敬诸位一杯。”
当先举杯,一饮而尽。她言词谦和,很多人都听得大感顺耳,连西门玉霜的人,亦有大部举起酒杯,和她同干一杯。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端起手中酒杯,道:“李中慧,你还有没有园手赶到?”
李中慧道:“剑王父子,并非是助我而来,姊姊可是认为小妹在施用缓兵之计?”
西门玉霜道:“既是再无援手赶来,咱们也该动手了。”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西门姊姊可是吃不安吗?”
西门玉霜道:“等一会动手之时,我要先领教白妹妹你的速成武学,究有什么惊人之处!”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道:“西门姊姊不用逼人太甚,小妹一定奉陪就是。”
西门玉霜脸色一变,不再言语。
对那白惜香,西门玉霜有一脸莫名的恐惧,虽然口中处处撩拨她,心中却是有些害怕。
李中慧又斟满了一杯酒,道:“西门姊姊,小妹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西门玉霜道:“快些说吧!也许一动上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李中慧道:“姐姐这番带人而来,只是要报父母大仇呢?还是要争武林盟主?”
西门玉霜略一沉吟,道:“父母之仇要报,武林盟主也要争。”
李中慧道:“昔年杀害姊姊父母之人,大都已经到来。至于这武林盟主之位,小妹愿意相让。”
西门玉霜冷笑一声,道:“我要一剑一刀的争来这盟主之位,我要天下英雄人人心服口服,听我号令,我西门玉霜要做武林盟主,岂前和你李中慧一般,全凭幸运而得。”
李中慧道:“这么说来,除了一场决战之外,那是别无选择余地了?”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怎么?难道我劳师动众。来这里和你开玩笑吗?”
李中慧道:“唉!妹姊定要如此,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谈话之间,酒菜已经川流不息的送了上来。
李中慧挟起一口菜,吃了下去,道:“姊姊多吃一些酒饭,动手时才有气力。”
西门玉霜笑道:“妹姊我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呢?”
李中慧放下筷子,道:“西门姊妹可曾想出动手之法?”
西门玉霜道:“动手之法,你一刀我一剑,分出生死就是,还有什么动手之法?”
李中慧道:“小妹之意,是说这场决战,咱们是怎生一个打法?”
西门玉霜道:“这个妹姊倒要请教了。”
李中慧道:“咱们是分场分阵一决胜负?还是一拥而上,混战一起。”
西门玉霜道:“这个由你做主就是。”
李中慧心中暗道:你心中早有主张,何以不肯说出?
转眼望去,只见白惜香目光流转满厅席位之上,似是根本未听到两人对答之言。
西门玉霜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道:“强宾不压主,如何动手,由你做主,做姊姊的决不反对就是。姊姊唯一之求,就是希望能够快些动手,希望能在天色入夜之前,分出胜败。”
第四十三章
李中慧深锁的愁眉突然一展,道:“妹姊既如此说,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日双方人手虽多,但却不一定都要出手。”
西门玉霜格格一笑,道:“少林僧侣在厅外,摆下了罗汉大阵,那算是单打独外呢,还是群战群攻?”
李中慧道:“那自然算是群攻。”
心中却暗道:这西门玉霜果然厉害,竟然能瞧出了少林僧侣,厅外摆下了罗汉阵。
但闻西门玉霜说道:“姊姊我和人动手,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想法,不论是施用什么手段、方法,只要能够把敌人制服,就算是胜家。”
白惜香道:“很公平。”
西门玉霜道:“自然是公平了,白姑娘可是有些不服气吗?”
白惜香望望天色,目光转到李中慧的脸上,道:“各方豪杰,都已赶到,咱们也不用再等下去了,西门姑娘,心中既是很急。何不立时动手呢?”
李中慧应了一声,站起身子扫掠了群豪一眼,说道:“诸位吃好了吗?”
厅中群豪有半数高声应道:“吃好了。”
李中慧缓缓说道:“西门姑娘已经等得不耐,诸位酒未尽兴的,请快干几杯,饭未吃饱的,请再快用两碗,如是酒饭已饱,那就请出厅外,在大厅右面,我已临时辟了一块空地,作为双方比武之用。”
厅中豪杰,纷纷起身出厅,奔向那比武场去。
但第一席上的西门玉霜,却仍然端坐不动。
她不动,断剑夫人、五毒宫主和程石公,也都坐着不动。
连着桑南樵、白惜香、矮仙朱逸,也都自挺挺坐在原位不动。
李中慧心中大为奇怪,暗道:西门玉霜本是很急,此刻怎的却忽然坐在这里不动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西门姊姊请啊!”
白惜香已然猜知西门玉霜的用心,淡淡一笑,道:“西门姊姊留在厅中,可是为了小妹吗?”
西门玉霜道:“不错,我想咱们应早些解决,免得和李中慧混在一起。”
李中慧奇道:“解决什么?”
西门玉霜道:“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西门姊姊怕我在比武之时,给你出主意,所以想先把我杀了。”
西门玉霜道:“你果然是聪明的很。”
微一摆头,身后一个青衣女婢突然拔出长剑,直向白惜香扑了过去。
李中慧左手一挥,白衣怨魂应手而出,呼的劈出一掌,拦在白惜香的身前。
那青衣女婢冷笑一声,道:“闪开去。”
白衣怨魂道:“没那么容易。”
那青衣女婢眼珠儿转了两转,挥剑刺向白衣怨魂。
白衣怨魂不拔兵刃,左手弊出一股潜力逼往剑势,右手五指半屈半伸,疾向那青衣女婢右腕之上抓去。
西门玉霜眼看女婢被白衣怨魂挡住,回首向身后三个女婢,低声说道:“一齐出手。”
李中慧左手连挥,红衣凶神、绿衣恶煞、黄衣怒鬼,齐齐飞步而出,分拒三婢。
八个人分成四对,立时在大厅上,展开了一场恶战。
西门玉霜望了五毒宫主一眼,道:“宫主也该表现一些手段了。”
原来西门玉霜虽然不信那白惜香能在极短的时日中,练成武功,但她心中却有着一股莫可言喻的敬畏,生恐白惜香万一说的真话,那可是大为麻烦的事,是以自己始终不敢贸然出手。
在四人之中,五毒宫主的武功,虽是较差的一个,但她那一身毒物,却使人无法抗拒,心想要伤白惜香是要她快速死去,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把白惜香置于死地就行。如是白惜香果如其言,在极短的时间内,练成了一种奇功,自己出手,也是伤她不了。才挑动五毒宫主出手。
五毒宫主不知内情,那会把白惜香放在心上,当下冷笑一声,道:“娃娃,那杯毒酒你没吃下,再见识见识本座的其它毒物如何?”
白惜香摇摇头,道:“不耍慌。”
五毒宫主道:“你还有什么遗言。那就快些说吧!”
白惜香冷笑一名道:“西门玉霜,你为什么不自己对我出手,明知反击致命,却让别人来替你送死。”
西门玉霜微微一笑,道:“瞧你那股弱不禁风的样子,口气倒大得很,宫主威震江湖,你这么说,那就诚心瞧不起她了?”
白惜香怒道:“你是越变越坏了,可是认为我不会杀你吗?”
五毒宫主手中早已提了一条毒蛇,听得两人对答之言,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丫头说的不错,如是果然很好对付的话,西门玉霜何以不肯亲自出手,却一味挑动别人出手,此事且不可冒险。
心意一转,停下不动。
白惜香目光一掠五毒宫主,冷冷说道:“西门玉霜要你出手对付我,想你必有惊人的武功,那就出手试吧!”
五毒宫主受此一激,神色大变,双眉耸动,杀机陡生,暗道: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一击致命,这话是太过夸大了,你这般用话激我,我如仍不肯出手,那是非要被人耻笑不可了。
当下冷哼一声,道:“好,你要小心了!”
西门玉霜双目神凝,盯住在两人脸上,显是要看出一个胜败出来。
五毒宫主正待扬腕掷毒物之时,瞥见白惜香,突然闭上双目,不禁大感奇怪,道:“你为何要闭上双目?”
白惜香双目不睁,口中却冷冷说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你如是不怕死,那就只管出手好了。”
五毒宫主从未见过有人面对着自己,会似白惜香这般沉着。手已离待,一时又改变了心意,道:“西门姑娘,这位姑娘和你结仇甚深吗?”
西门玉霜接道:“谈不上什么仇恨,但彼此既然为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宫主尽管出手,那也不用客气了。”
五毒宫主淡然一笑道:“这丫头大言不惭,说是一招反击,就能致人死地,不知是真是假?”
白惜香过度的沉着,反使那五毒宫主,大感迷惑起来,一时之间,竟是不敢贸然出手。
李中慧眼看双方形成了僵持之局,淡淡一笑,道:“西门姐姐你既然不愿冒险,这位五毒宫主似是亦无冒险之心,不如到外面比武场中,双方在数百英雄的注意之下,大家各凭所学,比试个胜负出来。”
五毒宫主接口说道:“李盟主说的不错,既然决定打了,那就不如在比武场上,打个明白出来。”
西门玉霜原想在离开大厅之前,先把白惜香伤在手下,然后再在比武场中,放手杀几个武林高手,威震全场之后,趁机再笼绪一部分群豪,再放手收拾黄山世家,不肥一举间报了父母之仇亦可借此机会,登上武林霸主之位。
哪知事与愿违,白惜香过度的沉着,竟然使五毒宫主缩手不战。
西门玉霜冷冷对白惜香道:“白妹妹,这代价付的太大了,以后,还望能小心一些才是。”
白惜香脸上艳红如霞,微带慍意地说道:“我虽是不愿杀人,但你如是逼得我非杀不可,那只有杀几个让你瞧瞧了。”
一个面色苍白,娇弱不胜的大姑娘,此刻间却突然变的无比坚强。双目中精光湛湛,气势逼人。
西门玉霜是何等人物,已从白惜香的气势之中,瞧出她并非是虚言恫吓,能否在反击之中,一下子致人死命,虽然难说,但她确已练成了一种武功。
当下高声喝道:“住手!”
四个女婢依言停下手来,神、煞、鬼、魂也都停手不战。
西门玉霜道:“咱们先到比武场去。”
当先向厅外行去,心中却在盘算着,目下情势演变,如是不能明里取她之命,只有暗中下手了。
所谓比武场,只是大厅外一个空广的草地,摆了一些椅子,用绳子围了起来,中间空出一片空地。
四周已经坐满了人,双方的人手,已排得经渭分明。
李中意欠身一礼,道:“西门姊姊请到上面坐吧!”
西门玉霜流目四顾了一眼,缓步走到正西方位上,坐在首席之位。
断剑夫人、五毒宫主、程石公等,依序入座。
这时,双方都已各就其位。李中慧率领着集会于黄山世家的群豪,分坐于正东方位之上。
在两批高手之间,有一座空敞的草坪,就是双方比武场了。
李中慧望了白惜香一眼,道:“白姑娘可要和姊姊坐在一起?”
白惜香点点头,道:“我如离你远了,你如何去对付那西门玉霜?”
正为难间,桑南樵越众而出,道:“李盟主。”
李中慧心中暗道:此人出打头阵,那是再好不过。当下说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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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南樵道:“老夫愿打第一阵。”
李中慧道:“如非老前辈自愿出战第一阵,本座却不敢派老前辈出手。”
桑南樵道:“盟主言重了。”
李中慧道:“恭祝老前辈先挫敌锋。”
桑南樵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缓步行入场中,道:“一个残废的老朽之人,哪一位愿和老朽动手。请下场赐教。”
西门玉霜万没有想到第一阵,对方竟然派出了一个莫测高深的人物出来,一时之间,竟然派不出拒敌的人手。
流目四顾己方之人,竟然没有一个自愿挺身应敌。
西门玉霜目光移注到五毒宫主的脸上,缓缓说道:“宫主和这位老英雄心中早有过节,你去接他两招如何?”
五毒宫主缓缓站起身,步向草坪之中。
西门玉霜高声说:“彼此之间,为敌动手,稍有失闪,难免死亡,而且各有所长,宫主不用拘束一种形式胜敌。”
她心知那五毒宫主,满身毒物,又怕她在天下英雄注视之下,不肯施展求胜,故而特别提醒于他。
桑南樵独目中神光闪闪,逼住五毒宫主的脸上道:“你一生役使毒物,竟能在天下武林中别树一帜,自成一方门派,想来亦非容易的事,但为恶甚多,劣迹彰著,那是死有余辜了。”
五毒宫主冷冷说道:“你先胜了我,再行夸口不迟。”
双手陡然一扬,两道青芒,直向桑南樵飞了过去。
桑男樵右手一挥,呼的劈出一股强猛绝伦的革力,劈向有右面一道青光,在手一伸,抓住了左面一道青芒。
右面那道青光,吃桑南樵的劈空掌力一击,震落于地,左面一道青芒,却为桑南樵抓住手中。
日光下定神看去,群豪不禁为之一呆。
哪里是什么暗器,原来竟是两条青色小蛇。
右面青蛇吃桑南樵劈空掌力击中,落着实地,打了两个滚,立时死去,左面一蛇,被那桑南樵抓在手中之后,那青蛇立时一翻尾巴,缠在桑南樵五指之上。
五毒宫主冷冷说道:“这青蛇虽小,但力量却大,片片蛇鳞,皆有剧毒,你如被它缠上了,那是你想挣脱,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桑南樵,不过如此而已。”
桑南樵仰脸一声长啸,道:“难道你认为这一条区区小蛇,当真能缠住老夫么?”
借那啸声,已然运起内功,五指一张。缠在手指上的青蛇,立时寸寸断裂,洒落在草地上。
这一手张指断蛇的内功,在别人瞧来,不觉得如何,一个内功修为稍有根基的人,都该有这些能耐才是,但瞧在五毒宫主眼中,却是大感震惊,暗道这独目老人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能在一举间张指震断小蛇,张指之间.非有五百斤以上气力,难以办到。
原来,那小蛇是一种特产的小蛇.鳞皮坚厚,极是不易断裂。
桑南樵震断蛇身之后,冷笑一声,道:“五毒宫主,老夫如不给你机会施展,想你伤在老夫手下之后,定然不肯甘心,你还有什么绝毒手段。尽管施展出来,如是黔驴技穷,老夫就要还击了。”
五毒宫主双手突然一扬,道:“你再试试这个。”
只见几点黑影,疾向桑南樵掷过来。
桑南樵双拿齐挥。疾射而来的黑物,尽皆为桑南樵的掌势劈落。
群豪举目望去,只见草地横卧着四只半尺长短的蜈蚣,都已为桑南樵的掌势劈死。
这五毒宫主把毒蛇、蜈蚣,当作暗器打出,只看得在场群豪个个心中发毛,暗道:她那一身男不像男,女不像女的装束中,宽大的衣服袍袖之中,不知藏有多少毒物。
桑南樵击毙了飞袭近身的蜈蚣,立时欺身而上,直向那五毒宫主攻去,立掌如刃,横里削去。
五毒宫主疾退步,左下还了一招。
桑南樵冷冷说:“你当年创立五毒宫,为害武林甚多,今日就是你恶贯满盈的偿命之日。”
说话之中,已然连续劈出八掌。
五毒宫主被迫连连向后跃退,险险把八掌避过,还了两拳。
桑南樵攻势凌厉,连环掌势中,夹带着奇幻莫测的擒拿手。
激斗间,突然桑南樵大喝一声:“着!”
蓬然一掌,击在那五毒宫主左臂之上。
这掌落势甚重,那五毒宫主,一条左臂登时被桑南樵一掌震断。
五毒宫主冷哼一声,右手一拍,拍向桑南樵的前胸。
桑南樵左手一挥,硬接一击,砰然大震对中,把那五毒宫主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虽一掌击退了五毒宫主,自己却冷哼一声,也向后退了两步。
群豪凝目望去,只见桑南樵左腕之上,垂着一条金色小蛇,目光下蛇身闪闪发光。
这惊心触目的变化,只瞧得全场群豪,都不禁为之一呆。
蛇口中细尖牙齿,深嵌在桑南樵左腕肌肉之中,只听一个高昂高音叫道:“那是至毒无比金线蛇啊……”
桑南樵低头瞧瞧腕上金蛇,突然大喝击,直向五毒宫主扑去。
五毒宫主眼看桑南樵直扑而下,来势凶猛无比,独目中神光如电,直射过来,不禁心中一寒,右手立掌,封挡掌势。
只听波的击响,竟把桑南樵的掌势封住。
哪知桑南樵右脚悄无奇息的踢了出去,正中五毒宫主的前胸。
这一脚的力道,重逾千斤,五毒宫主被踢得整个飞了起来,七窍流血,气绝而逝。
桑南樵击毙强敌之后,突然转过身子,各手深入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挥手一刀,生生把一条左臂齐肘切了下来。
那金钱蛇奇毒无比,桑南樵被蛇咬中之后,又未及时运气闭穴,却先行默这神功击毙强敌,蛇毒早已循臂而上,越过肘间。
桑南樵一看肘间血色微微带紫黑,右手一挥,匕首直飞而出,深入草地之中。高说道:“那位有刀剑借老夫一用。”
林寒青突然一跃而起,拔出参商剑递了过去。
桑南樵接过短剑,道:“好剑。”
右手一挥,又把余下的半条左臂,齐肩斩去。
毒蛇噬腕,壮士断臂,武林中并不稀奇,但像桑南樵这般,连斩两次的,那却是绝无仅有的了,只瞧得四面群豪个个目眩神迷,心为之折。
桑南樵断臂之后,缓缓把手中短剑。交给林寒青,大步行到李中慧的身前,道:“老朽不使盟主失望,管你除去强敌,实现了对你承诺之言,未负老教主遗言,如今老朽左臂已残,已然无能再战。老秀就此别过了。”
也不待李中慧回答,转头就走。
李中慧望着那桑南樵的背影,要待出口呼叫,却为白惜香拦阻,道:“让他去吧。”
桑南樵大步行去,经过之地,群豪纷纷让道,片刻间行出场外消失不见。
这一阵就闹出一个死亡,一个断臂的惨局,但算起,却是李中慧这方胜了一场。
西门玉霜望了五毒宫主,仰卧在地上的尸体道:“久闻五毒宫主习的奇毒武功,这死不知是真是假?”
站起身子,行到旁侧,伸出右手,按在五毒宫主的胸口之上,片刻之后,站起身子,道:“抬下去。”
只听一声大叫,一个人大步跑了出来。
李中慧转头看去,只见天鹤道长大步行入场中,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人出来作甚?
只见天鹤道长,急步奔到五毒宫主身侧,道:“放下她的尸体。”
原来已有两个黑衣大汉应声奔了出来,抬起了五毒宫主的尸体。
两个大汉微微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天鹤上人双手伸了出去,道:“还给我。”
两个黑衣大汉望了西门玉霜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西门玉霜淡淡一笑,道:“交给他。”
两个黑衣大汉缓缓把五毒宫主交到天鹤上人的手中。
天鹤上人接过五毒宫主的尸体,双目中突然流下泪来,晶莹的泪珠,洒落在五毒宫主的尸体上。
天鹤上人大步行到李中慧的身前,道:“贫道原拟相助盟主除她,但如今她已死在了桑南樵的手中,贫道留此,也无法相助盟主了。”
李中慧道:“老前辈可是要走吗?”
天鹤立人道:“不错,贫道要回到连云庐去,埋葬下她的尸体。”
李中慧心中暗道:此人不男不女,不知是那天鹤上人的什么人?
心念一转,口中却问道:“老前辈,这位五毒宫主。和老前辈可是多年好友?”
天鹤上人沉吟了一阵,道:“她已经丢了性命,贫道还要什么名誉,她乃贫道昔年结发之妻。”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人人都知道天鹤上人是一位三清。而已道行深远,盛名清高,想不到他还有结发之妻。
李中慧怔了一怔,道:“老前辈何不早言,晚辈亦可早些招呼那桑老前辈一声,那就不致于伤她性命了。”
天鹤上人道:“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也没有什么可以悼惜的了。”
李中慧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既然一定要走,晚辈也不留你了。”
天鹤上人道:“她本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因一点误会,负气而去,想不到她竟然投身在五毒宫。继承了五毒宫主的衣钵。”
言罢,转身大步而去。
西门玉霜望着天鹤立人远去的背影,亦不禁有些黯然之感,想到适才一番情景,竟然一派宗主死亡,一代奇人断臂……
只听程石公沉声说道:“老朽来此,全为了斗那李夫人,西门姑娘再不叫她出阵,老朽再难忍耐了。”
西门玉霜四顾一眼,仍不见那李夫人的踪影,当下说:“李盟主。”
这一声呼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使全场哀伤气氛,陡然一扫而光,使群豪惊觉到仍然在危恶的环境之中,血战和死亡的惨剧,仍然要不断上演。
第一阵是第一流高手的相搏,使场中很多人知难收藏,不敢再作出战之想。
李中慧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西门姑娘有何见教?”
西门玉霜道:“双方高手,不下数百人,如若每一个人都要出手,只怕咱们要打上三天三夜。”
李中慧道:“不错,西门姑娘有何高见?”
西门玉霜道:“我想指名挑战,不知李盟主是否可以答应?”
白惜香低声说道:“能答应她,咱们要自作主张。”
李中慧微一颌首,高声对西门玉霜道:“姑娘可以指名,但答不答应,是小妹的事了。”
西门玉霜道:“第一战双方都是高手出战,第二战,自是不能弱于第一战了。”
李中慧道:“你说吧!”
西门玉霜道:“在下久闻令堂乃武林中公认的第一流高手,因此,我想指名令堂出战。”
李中慧道:“这个,小妹……”
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接道:“你不用为难。”
李夫人一身白衣,缓步而出。
她虽是已届中年,但看上去仍是玉容如花,只是艳芳桃李,冷若冰霜,看上去有一股冰冷之气。
只见她缓步走向草坪之中,停了下来,冷冷说道:“哪一个和我动手?”
程石公、断剑夫人,齐齐站了起夹,争向场中行去。
西门玉霜一皱眉头,道:“两位且慢。”
断剑夫人道:“程万公不是她的敌手,还是我去吧!”
程石公怒道:“你怎知老朽不是她的敌手呢?”
断剑夫人道:“你那几招啸风杖法,如何能是那李夫人的敌手?”
程石公冷笑一声,道:“那等败了之后,你再出手不迟。”
纵身一跃,飞入场中。
断剑夫人亦要抢出场去,却被西门玉霜伸手拦住,道:“他不是李夫人的敌手,百招之内,可能就要落败。你难道还怕报不了仇吗?”
断剑夫缓缓坐了下去,说道:“如是咱们连败了两阵,岂不挫了锐气。”
西门工霜道:“不要紧,我已有备而来,多败几阵,也不会松懈我们的斗志。”
断剑夫人不再多言。
凝目向场中望去,只见程石公手握钢杖大步在行到李夫人的身前,举起手中刚杖,玲玲说道:“你还认得老夫吗?”
李夫人冷冷说道:“程石公。”
程石公道:“不错。”
两道目光逼往在李夫人的脸上。缓缓说道:“咱们昔年的过节,你还记得吗?”
李夫人冷冷说道:“记得很清楚。”
她每一句话抽那么短促明朗,生恐多说了一个字。
程石公冷冷悦道:“你既然记得很清楚,那就请亮出兵刃吧!”
李夫人冷冷说道:“我就用一双手对你啸风杖法,你可以出手了。”
程石公怒道:“好,老朽伊要瞧这几年来,你武功有了多大进境?”
呼的一杖,兜头劈下。
李夫人衣袖一拂,轻巧绝伦的闪避开去。
群豪只见她衣袖拂动,却不知她如何闪避过了一击。
程石公一杖劈空,立时一挂腕,收回了杖势。横里一杖扫了过去。
这一击凌厉无匹,带起了一股强凌的啸风之声。
李夫人双肩微微一晃,不退反进,疾如电火,掠着程石公身侧而过。
程石公大喝一声,手抡钢杖,幻起了漫天技影,当头罩落。
李夫人身躯连晃,亦起无数的身影,在程石公那杖影之下,转了一阵,才陡然退了出去。道:“住手。”
程石公收住钢杖,道:“你还有何话说?”
李夫人道:“你难道还不认输吗?”
程石公道:“还未分出胜负,老夫哪里输?”
李夫人冷冷说道:“我已手下留情,瞧瞧你的左臂吧!”
在场群豪大都不知内情,听得那李夫人之言,齐齐凝目望去。
只见程石公左袖之上,裂了两个洞口,对穿而过,也不知是何物所伤。
程石公瞧了那衣袖洞口一眼,手横刚杖,沉吟不语。
如以武林规矩而论,这等情形之下,那程石公应认输服败才是。但此刻情势,又和一般比武不同。衣袖破裂,尽可再战。
断剑夫人冷笑一声,道:“程石公,我早说过你不行,你偏偏不信,此刻可以认输了吧?”
程石公听得断剑夫人相激之言,突然大喝一声,挥动钢技,直向李夫人攻了过去。
第四四章
他这啸风杖法,乃武林中杖法一绝,施展开来,有如狂风怒啸。威势十分的惊人。
李夫人白衣飘飘,整个身躯都笼罩在杖影之下。
程石公杖势沉重猛恶,只要被扫中一下,势必要重伤杖下不可。李夫人被困于杖影之中,随时在死亡边缘之上,只看得全场群豪个个惊心不已。
双方恶斗了数十个照面,程石公扫去了一百余杖,李夫人始终一招末还,程石公竟是无法伤得那李大人。
激斗之中,突见李夫人身影连间,巧妙无比的脱出了程石公的枚影,冷冷说道:“住手!”
程石公停下手中钢杖,道:“什么事?”
李夫人冷漠的说道:“你还不想认输吗?”
程石公略一沉吟,道:“还未分出胜负,你如有本领,尽管出手伤我。”
李夫人冷冷说道:“我不能出手还击。”
程石公心中暗道:“难道她还念我着年追求于她的一番情意吗?”
他心中胡思乱想,脸上亦是阴晴不定。
李夫人何等聪明,瞧他脸色,已知他在胡思乱想,当下冷笑一声,道:“我只要一出手,就没有你的命在了。”
程石公心中亦知难是李夫人敌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攸关,自是难以忍得下这口气,当下说道:“难道你这几句话,就能把老夫唬住吗?”
程石公缓缓举起手中钢杖,道:“你亮出兵刃吧!”
李夫人道:“不必兵刃,我在三招之内就可杀你,我已手下留情,二番五次相劝,你执意不听,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程石公似是也动了怒火,冷哼一声,道:“难道你认为老夫数十年的修为,只此而已吗?”
李夫人道:“你尽管施为!”
程石公高高举起手中钢杖,那惨白的脸上突然间如云如雾,布满了一层白气。
李夫人凝神而立,一双清澈的眼神,盯注程石公的钢杖之上。
只见程石公脸上白气愈来愈浓,手中钢杖缓缓向下落来。
李夫人仍然是凝立不动,望着那缓缓落下的钢杖。
程石公下落的钢杖,将近李夫人两尺左右时,陡然加快,以闪电奔雷之势,直向李夫人头上击去。
原来,他下击钢杖,含蕴着无数精妙的变化,李夫人只要纵身跃避,钢杖也将随着李夫人跃避之势,变化追袭,哪知功力深厚、镇静逾恒的李夫人,竟然是有着无比的沉着,肃立不动。
程石公算计那钢仗尺寸,已到了李夫人无法闪避之时,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击落。
全场之人,无不心神一震,担心李夫人无能避开下击一杖。
就在那钢技下落的同时,李夫人突然身于向前一滑。向前栽去,右手抬起,点向耶程石公的右肩。
这变化快速绝伦,快得无法使人看得清楚。
但见人影交错一闪,李夫人疾如电火一般,掠着程石公身旁而过。
程石公突然松开了手中钢杖,蓬然一声,击在地上,插入地中两尺多深。
李中慧对母亲极是关心,凝神看去,只见那李夫人神情冷肃,双颊间微泛红晕,全身衣着微微颤动,显然,两人这一招交手,李夫人出了全力。
再看程石公时,双目中神光迟滞,呆站了良久,才缓缓转过头去,望着李夫人缓缓说道:“十余年前我败在九十九招上,想不到,数十年,我竟然接不了你一招。”
李夫人道:“我也出了全力,你虽败犹荣,我伤你时手下留情,只要你从今之后,不再练武,那伤势就不会发作,你已届古稀之年,还争什么名利,青山绿水,安享余年,才是应该,你可以去了。”
程石公凄然一笑,道:“这数十年来我一直被一股求胜的劲力,支持着我,想不到越练越不行了,今天胜你无望,又难于亲近芳泽,活在世上,那也是无味的很。”
左手一探,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接道:“你还记得这把匕首吗?”
李夫人神意冷峻,默然不语。
程石公哈哈大笑,道:“这把匕首,是寄贴所用,那贴上警告于我,如我再纠缠于你,你就要用这把匕首挖出我的心来。此物虽非信物,但却经你之手,老夫一直珍贵收藏,今日叫你如愿以偿,看看我程石公的心肝。”
言罢,左手加力,自破胸膛,心脏肝肺,破胸而出,程石公挥刀在胸中一绞,心肝尽落实地。
这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只瞧得四面样豪,个个屏息凝神,鸦雀无声。
程石公身子一晃,倒地死去。
李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西门玉霜你看到吗?”
西门玉霜道:“看到什么?”
李夫人道:“老一辈的武林高人,一个个都不复当年豪气,你可知道为什么?”
西门玉霜道:“在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此理千古不易。”
李夫人冷笑一声,接道:“你如此执迷不悟,咱们也不用谈了。你所仗恃的人,已经四伤其二,你还有什么能耐,能操必胜之机?”
西门玉霜缓缓说道:“不劳夫人为我担忧。”
李中慧默察那西门玉霜的神情,确无担忧之状,心中暗道:看来她是若有所持了。
只见断剑夫人缓缓站起,一脸严肃。直向场中行去。
李夫人两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断剑夫人的胎上,也是一语不发。
断剑夫人行到李夫人身前五尺左右,停了身来道:“我今日如若战死,劳请把我尸体焚去,我不愿把遗体留存人间。”
李夫人道:“难道你一定要分出生死吗?”
断剑夫人道:“嗯!咱们之间,很难并立江湖。”
李夫人口齿启动,低言数语,断剑夫人却苦笑一下,默不作声。
她声音过低,全场中人,都听不到她说的什么。
李中慧回头过来,道:“白妹妹,你一向才慧过人,可知我母亲说的什么?”
白惜香道:“我知道,她们在谈过去的事,那事情同断剑夫人有关……”
话还未完,场中形势已变,断剑夫人已从怀中拨出两截断剑,双手各执一截,说道:“昔年我败你手中,自行折剑立誓,必要以这断剑胜你。”
李夫人一皱眉头,欲言又止。右手缓缓从白衣中摸出两支匕首,道:“你出手吧!”
断剑夫人道:“小心了。”
右手突然一抬,手中一截断剑,直向李夫人前胸刺去。
李夫人迎战断剑夫人似是十分谨慎小心,不似对付程石公时那样大而化之,左手匕首一扬,迎向剑势。
断剑夫人右手剑势未收,右手中一截断剑,却随着攻了出来。
李夫人柳眉徽耸,左手匕首递出,迎了上去。
两截断剑,一对匕首,无声无息的触接一起,凝立不动。这两大高手相搏,竟无一招一式变化交接,一开始,就以上乘内功比拼。
两人相对而立。匕剑相触,看上去哪里像是在比武拼命。
但在场中人,大都是武林高手,心知两人这一战,是异乎寻常的挥剑搏击,但那沉寂中,却潜蕴着无比的凶险,生死之分。决定一刹那间。
数百只眼睛凝注在两人身上。
只见断剑夫人和李夫人身上的衣着,无风自动。波纹荡漾,李夫人脸色惨白,眉宇之间,白气蒸腾,汗水滚滚而下。
再看断剑夫人满脸都布满紫气,汗水湿透整个衣服。
李中慧似是已瞧出了情势不对,低声对白惜香道:“白姑娘,情形有些不对,家母似是已经很难支持下去。”
白惜香道:“告诉林寒青要他出手,别人无法解救。”
李中慧奇道:“林寒青?”
白惜香道:“不错,只有他有此能耐,快些告诉他。”
说话之间,突见一条人影,跃入了场中,正是那南海剑王。
只见他一翻腕,抽出一柄长剑,挥手劈出一剑,寒光闪处,李夫人和断剑夫人手中的匕首和断剑,齐齐断去。
剑王动作奇快,右手一剑斩断两人手中兵刃之后,弃剑于地,双手一齐伸出,点中了两人穴道。
只见李夫人和那断剑夫人,身于一错,各自跌掉地上。
剑王双手齐出,又同时拍活了两人穴道,道:“你们两人再打下去。也是个同归于尽之局,不用再打了。”
李夫人冷冷地望了剑王一眼,道:“你用哪只手点了我的穴道?”
剑王道:“我用右手。”
李夫人道:“那只手拍活了我的穴道?”
剑王道:“也是右手。”
李夫人道:“好!那你就把右手斩下来。”
只听一个冷厉的声音,道:“不行!要他和程石公一般,挖出心来瞧瞧!”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带着一个羽衣道姑,直向场中行来。
林寒青看那布衣妇人,正是母亲,不禁心神一震,霍然站了起来。
白惜香及时才回过头来,急急说道:“快坐下去,大敌当前,你不能惊扰他们。”
她一向为人柔和,这几句话却是说的声色俱厉,林寒青呆了一呆,缓缓坐了下去。
剑王目光转动,打量了那布衣妇人一眼,又望望那羽衣道姑,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们三妹妹还在一起。”
李夫人冷冷说道:“你用右手碰我,斩了右手,该是不该?”
剑王点点头,道:“应该。”
布衣夫人道:“你负情薄幸,在我身怀有孕之时,弃我而去,该不该挖出心肝?”
剑王点点头道:“也是应该。”
那羽衣道始缓缓说道:“你害我们三妹妹,变脸反相,相互仇恨二十年,全是你那三寸不烂之舌为患,甜言蜜语,骗我救你出险,你却点我穴道,弃我荒山,不顾而去,致我为人所乘,该不该割了你的舌头?”
剑王道:“应该,应该。”
断剑夫人突然接道:“你那勾人魂魄的眼睛,害我背离师门,师父一气而绝,该不该挖了你的眼睛?”
剑王颔首笑道:“好吧!我的手、眼、舌、心都有人要,决然是不能活了。”
李夫人道:“你罪恶深重,造孽无数,早就该死了。”
剑王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看将起来我这一生之中,是没做过一件好事了。”
布衣夫人道:“好事未做,坏事做完,上天无眼,怎的还让你活在世上!”
只听一声大吼,道:“几个臭女人,离村丈夫远些。”
声音粗壮,有如虎吼,剑王妃迈着大步,全身肥肉颤动,脸色铁青的奔向场中。
剑王回顾了剑王妃一眼,摇头说道:“你不用急,她们个个恨我入骨,决不会抢走你的丈夫。”
目注李夫人等叹道:“我自知一身风流罪恶。特地远行南海,找了一位奇怪奇丑的女人,日夕相伴。二十多年来度日如年,这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李夫人道:“不够,你应零迟碎剐。”
剑王道:“少年无心作恶,但却种恶如山,老而闭门思过,有如万蛇噬心,这日子我也不要过了,你们要的东西。我那将一一奉上,不过,在我未死前,要为武林做一件好事。”
突然一伏身,捡起了地上的长剑,道:“西门玉霜,老夫要为武林除害,你是自绝而死?还是要和我动手?”
西门玉霜道:“她们昔年都自愿就不,你何错之有,不用如此深责自己了。”
林寒青心中已八分了然眼下剑王。就是目己的生身之父,但情势复杂,竟不知该如何排解,转脸看去只见白惜香亦是珠泪轻弹,望着那道姑出神,心中大感奇怪。道:“白姑娘此刻我该如何?”
白惜香道:“你出去,先向西门玉霜挑战。”
林寒青道:“我如何是她之敌?”
白惜香道:“天雷三掌、乾坤一剑,都足以置她死地,放心出战吧!”
林寒青怔了一怔,站起身子,直向场中行去。
李夫人、剑王、断剑夫人、再加上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一个羽衣道姑,构成了复杂的恩怨,这几人又都是二十年前叱咤江湖,风云一时的武件大高手,只看得在场群豪个个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林寒青大步行入场中,高声说道:“西门玉霜,前面几阵都是几位老前辈出手,这一战在下向姑娘挑战,你可敢和我动手吗?”
他这高声挑政,才惊动到群豪,数百双眼睛一齐向林寒青投注过来。
西门玉霜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要和我动手?”
林寒青道:“不错,不知你敢否应战?”
剑王回顾了林寒青一眼,不禁一呆,缓缓问道:“阁下……”
那人布农妇人厉声说道:“不许和他说话。”
剑王嗯了一声,果然不再多言。
西门玉霜举手一挥,身后一个女婢,急急奔了过来,道:“姑娘有何吩咐?”
西门玉霜道:“你替我会会那位林大侠,不过,只许伤他,不许杀死。”
那女婢应了一声,抽出长剑,行到林寒青前前,道:“林相公请先出手。”
林寒青道:“你不是我的敌手,我要西门玉霜出战。”
那女婢道:“林和公先把小婢打败,再请我家姑娘出战不迟。”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天雷三掌、乾坤一剑的威力如何,只好在这丫头身上试试了。当下说道:“姑娘小心了。”
呼的劈出一掌。
那女婢眼看林寒青劈来掌势,十分奇幻,竟是瞧不出来龙去脉,又呼向左侧闪去。
林寒青右掌一转,蓄蕴于掌中的内力,突然发了出去。
但见那女婢尖叫一声,飞出五步,仰面跌倒,手中长剑,也脱手而去,直飞到两丈开外。
林寒青料不到天雷掌竟是有如此成势,不禁微微一呆,凝目望去,只见那女婢七窍流血,早已气绝而逝。
林寒青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西门玉霜,你让这些武功平庸之人,出来替你送死,不觉得太过残酷吗?”
这惊人的一击,登时震惊全场,连那李夫人不禁回目相顾,全场中人,竟是无一人能看出他用的什么武功。
西门玉霜缓缓站起身子,道:“白惜香果然有过人之能,居然能在这短时间中,使你有此成就。”
语声微顿,又道:“但她也害了你,你本可不死,但现在非死不可了。”
林寒青知她武功高强,如是当真的要杀自己,那只是举手之劳,但势成骑虎。明知非故,亦不得不振作起来,当下一挺胸,道:“姑娘不用夸口,目下鹿死谁手,还难预料,姑娘胜了在下之后,再行夸口不迟。”
西门玉霜口中虽然托大,但她适才目睹那林寒青掌毙女婢的手法,心中亦不禁为之骇然,略提真气,冷冷说道:“小心了!”
突然一掌拍了过来。
这一拿出手奇快。林寒青只觉眼睛一花、一片掌影,已罩住前胸十余处大穴要害,不禁心神大骇,掌劲外吐,发出了天雷掌力。
这奇奥的武功,不但变化奇幻,而且一遇阻力,掌劲既自然外吐,只听波的一声轻响,满天掌影,尽皆敛收,西门玉霜面色铁青的倒退三步。
林寒青一掌击出,第二招连环出手,欺身攻上。
西门玉霜伸手一挡,林寒青突然一转,正击在她左臂之上,但闻格地一声,西门玉霜左臂软软垂了下去。
原来她左臂已为林寒青掌力击断。
西门玉霜冷哼一声,疾退一丈,右手一挥,拔出一支短剑,娇叱声中,白芒疾闪,连人带剑直撞过来。
她出手剑势奇快,快得林寒青来不及思索拒敌,仓促间拔出短剑迎了上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击的脆鸣之声响过,西门玉霜向后退了三步,满身鲜血。右手倒提短剑,肃然而立。
再看林寒青时,只见他满头大汗,喘息不停,似是疲累无比。两人交接这一招,快速绝伦,四周群豪大都未看清楚。
但那冠绝一代的剑王,却是瞧的一目了然,只见他缓步行到林寒青的身侧,说道:“孩子,这一剑可有名字吗?”
林寒青喘着气,答道:“乾……坤……一剑。”
剑王哈哈大笑,道:“够了,够了,你再有十年火候,天下决无人再强得过你了。”
西门玉霜身子摇了两摇,高声笑道:“白惜香,你纵胜了今日之战,但与会之人,亦将是尸满此谷,血流成渠的惨局。”
剑王突然把手中长剑,插在林寒青身前地上,道:“我愧有剑王之举,愿以此剑相赠。”
目光转到西门玉霜的脸上,道:“你是梅花门西门奉的女儿?”
西门玉霜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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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伤处流血甚多,染湿了整个的衣服,但神色镇静,气度威严,似是根本未把伤势放在心上。
剑王淡淡一笑,道:“你不想为父母报仇吗?”
西门玉霜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可不报?”
剑王哈哈一笑,道:“为父母报仇,乃是尽人子孝心,不过,那西门奉并不是你的父亲。”
西门五霜呆了一呆,道:“你胡说,我身世清白,都有乳娘告我。”
剑王微微一笑,道:“西门奉何许人物,岂能生出问这般冰雪明的女儿?”
西门玉霜道:“依你之说,家父何人?”
剑王道:“自然是我剑王了。”
此言一出,全场无不骇然,西门玉霜呆了一呆,娇声叱道:“你满口胡言。”
右手一扬,数过银虹,激射而出。
剑王也不闪避,只听数声嗤嗤之声,四把短剑,尽刺入剑王身上,鲜血顺剑滴下。
西门玉霜愣了一愣,道:“你为问不闪避?”
剑王道:“她们各要我身上一物,你代令堂刺我几剑,岂不应该?”
西门玉霜柳眉一皱,道:“你说的当真吗?”
剑王右手缓缓从怀中摸出半个玉环,道:“你如有半个玉环,那就不会错了。”
西门玉霜接过半个玉环,瞧了一阵,也缓缓从怀中摸出了半个玉环,合在一起,仔细瞧去,只见上写:“剑王之女”四个字。
剑王长叹一声,道:“你信了没有?”
西门玉霜突然掩面而哭,放腿向前奔去。
李夫人冷峻的脸色,笼罩了一层白气,道:“你当真是造孽无数。”
白惜香低声对李中慧道:“大劫已消。余下的都是我们几家的私事,要他们散去吧!”
李中慧微一点头,高声说道:“大劫已过,诸位出不用留此,各自归山回府吧!”
环布在四周的群豪,原想这一场大战之下,定当是血流成河,尸堆如山。没有几人想到还会活着离此。却不料竟是这样一个结局,李中慧一声令下,群豪上时纷纷起身而去。
断剑夫人望着西门玉霜带来的人手,道:“你们也散了吧!”
西门玉霜一走,群龙无首,断剑夫人一言提醒,随来之人,立时起身追随群豪而去。
云集在万松谷的千余高手,片刻间走的只余下十几个人。
白惜香款移莲步,行到那道姑身前,盈盈拜倒,道:“母亲啊!可要认女儿吗?”
道道站珠泪双流,缓缓扶起白惜香道:“你起来,站开去,我要助你李伯母,和天下第一负心薄情人,清算旧帐。”
剑王摇摇头道:“不用你们动手,我答应的东西,定然会一一奉上!”
李夫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二十年来的武林恩怨,完全集中在你一人身上发展,你够荣耀,也够惭挽,多少恨事,都由你一手造成。”
剑王仰天打个哈哈道:“也许你们认为我这些年来,生活的很快活。”
黯然叹息一声,接道:“你们还有一个可以去恨的人,我却是连一个可恨的人,也是没有,回首前尘,尽属恨事,创痛,这悠长的二十年,当真是如坐针毡,如火焚心这一份痛苦,你们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林寒青突然行到那布衣妇人身前,道:“母亲,那剑王可是孩儿的父亲吗?”
那布衣妇人冷漠地说道:“你父亲在你生下之前,就弃咱们母子而去,他早已死去了。”
林寒青接道:“娘啊!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爹爹纵然有对不母亲之处,还望母亲……”
布农妇人怒道:“住口!你是要母亲,还是要认父亲,你已经长大了,我也管你不了,你自己决定吧!”
林寒青呆了一呆,不敢再言,退到一侧,噤若寒蝉。
剑王缓缓扫掠了李夫人等一眼,只见每人的眼神中,都充满着怨毒仇恨,心知这些人个个对自己恨之入骨,当下谈谈一笑。道:“在我未死之前,有几句话,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李夫人道:“你说吧!”
剑王道:“我死之后,咱们这一代的恩怨,应该就此结束,希望你们能和衷共济,别再彼此为仇。”
李夫人道:“我们妹妹间的事,不用你费心了。”
剑王哈哈一笑,道:“好,让我向拙荆辞别。”
缓步行到剑王妃的身前,突然双手齐出,点了剑王妃和剑王子的穴道,伸手拉起半截断剑,道:“我不点他们母子穴道,他们势将出手阻拦于我。”
突然断剑一挥,斩下右手。
一股鲜血,疾喷而出。
剑王神色自若,捡起犹在跳动的右手,递给李夫人道:“奉上右手。”
李夫人别过脸去,道:“丢在地上。”
剑王微微一笑,丢了右手,望着那布衣妇人,道:“你要等等了。”
扬起断剑,在口中一绞,满口牙齿,和舌头尽落,鲜血由口中涌出,洒落草地上。
剑王捡起断舌,投向羽衣道姑。
那羽衣道姑伸手接着,托在掌心。一闭双目,流下了两行泪水。
抬头看去,只见剑王已挖了一只右眼,投向断剑夫人。
断剑夫人接着一只眼珠,突然失声而哭。
剑王断手、割舌、挖目之后,半截断剑,已指向心窝之处。
林寒青大喝一声:“够了。”
直向剑王扑去。
剑王一抬右腿,踢在林寒青的前胸,这一脚势道虽然恶猛,暗劲却极缓和,林寒青身子一摇,坐在地上,原来竟被剑王踢中了穴道。
就在林寒青坐在地上的同时,剑王手中断剑,已自破开胸膛,心肝流出。
日光下,只见剑王一只左目,在满脸满身鲜血中闪动,望着布衣荆钗的妇人。
只听那布衣妇人高呼一声:“林郎。”
疾向剑王扑去。
剑王断手、割舌、挖目、破胸之后,仍然站着不倒,全凭数十年深厚的内功支撑,吃那布衣妇人一撞,哪里还能站得住,一跤跌摔地上。
李夫人、羽农道站、断剑夫人,齐齐奔近剑王身侧,环围四周。
剑王振起精神,用左手蘸着自己胸中鲜血,在李夫人白衣上写道:“让她们母子回南海。”
李夫人点点头,流下泪来道:“林兄放心,小妹遵命。”
剑王又在那布衣妇人衣服上写道:“鲜血偿情债,一心酬知己。”
布衣妇人哭道:“林郎你何苦认真……”
哭声大拗,难再接言。
剑王指蘸鲜血,又在那羽衣道站衣服上写道:“代子求婚,卿女配寒青。”
羽衣道姑含泪点头,道:“他们原本是天生的一对,我会替他们做主。”
剑王全身一阵颤动,又蘸血在断剑夫人衣服上写道:“一目酬情消卿,可怜天涯浪子心。”
断剑夫人凄然道:“未见君之面,恨君入骨深,见君血泪字,怜君比恨深。”
剑王突然一挺而起,抓住了那布衣妇人右手,闭目而逝。
布衣妇人把剑王抱在怀中,哭道:“林郎,林郎。”
哭声响荡在青翠的山谷中,夹着那声声惨叫,当真是情天谁可补,草木同含悲。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李夫人拭去脸上泪痕挽起那布衣妇人道:“二妹,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用,善后要紧。”
布衣妇人强忍悲苦说道:“我自度去武功之后,此心早已枯萎,林郎挖心酬情,小妹岂能负他,我要结庐伴他之墓,了此残生,小儿寒青有劳姊姊照管了。”
扛起剑王尸体,大步向前行去。
断剑夫人道:“小妹送你一程。”
紧随布农妇人身后而去。
李夫人望了那羽衣道站一眼,道:“三妹,这结局太凄凉了,咱们为令爱和二妹公子,赶办一场喜事如何?”
仰起脸来,长长叶了一口气,道:“黄山世家维持武林正义的大任,到此为止,姐姐也要卸去仔肩了,林寒青如得白惜香为妻相助,今后三十年,江湖上可望有一个宁静局面,咱们这一代恩怨纠结,痛苦了二十年,下一代应该是一个清平世界、欢乐人生,我要使他们各有所归比翼碧空,侠侣天涯。”
——全书完·秋草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