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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鹤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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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 《天鹤谱》
序幕
这是明月之夜,峨嵋山金顶峰上,端坐着一个白髯过腹,长眉人鬓,一袭青衫的老人。
金顶峰僻处万峰深处、峰腰积雪不化,结成了千年冰带,一般人根本无法越渡一片冰带,是以人迹罕至。
绝峰之顶,冷风凛冽,但那老人只穿着一袭青衫,盘膝坐在一块大岩石上。
月华如水,照着绝峰四周,千年积结的冰岩,闪闪生光。
突然间,那青衫老人挣动了一下身子。响起一阵急促的喘咳声,夹杂在盈耳松涛之中。
只见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下强烈喘咳之声。
他似是极尽能力,使自己保持着漠然的安静。
夜风如刀,吹飘起他身上的单薄的青衫,猎猎作响。
他收缩了一下双臂,双手轻轻地互搓了一阵。
也许年迈了,果然是有些畏冷,但他极力忍受、支撑着。
他不时抬起头,看着移向中天的明月,似是在盼望着什么。
突然间,金顶峰下,传上来一声长啸,划破夜半的沉寂。
青衫念人,右手轻拂一下飘在前胸的白髯,移动一下身子,使自己坐得更端正一些,口中却自言自语的说道:“来了,来了,希望他们都能守约,全数到齐。”
这本是他心中之言,但因盼望得焦急,却不自觉他说出口来。
只是那声音很轻微,有如一缕轻烟,在夜风中化去。
啸声甫落,紧接着又响起一阵婉转的箫声。
那萧声听来不大,但却是一线冲天,似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送上绝峰。
青衫老人精神一振,道:“好!又一个如约赶到。”
语声未落,又响起一阵金声玉振般的大笑,传到了绝峰。
青衫老人点点头,脸上泛现起一股凄凉的微笑。
但闻那大笑声依然顿住,余音袅袅,散入天际。
这笑声来得如惊雷迅电,突然而止,但消失得却是快速无比,似是一个人正在大笑之时,突然遇上了什么惊奇大变,顿然而住。
青衫老人心中暗暗地忖道:“还有两个,就到齐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三声咚咚咚的皮鼓声,传了上来。
鼓声停了之后,一切又归沉寂。
青衫老人侧耳阔听,长久之后,仍不闻有其他声音传上峰来,心中暗暗急道:“怎么少了一位呢?”
心中焦急,促起病情发作,又是一阵急促的喘咳之声。
他急急吸一口气,把喘咳压了下去,拉一下被风吹起的衣角,双手平放在膝前,运足目力,向前看去。
月光下,只见那中年积结的冰岩峰边,同时出现了四条人影。
青衫老人暗自吸了一口气,压入丹田,缓缓闭上了双目。
显然,他想使自己尽量地镇静,镇静得无睹那四条联袂而来的人影。
四条人影,各不相让,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向那青衫人盘坐的巨岩之上冲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人一齐奔到那大岩石之下。
他们相互望了一眼,目光又转到那青衫老人的身上。
月光下,只见青衫老人法相庄重,隐隐间有一副悲天怜人的气度。
四个人八道冷电一般的目光,一和青衫老人的法相接触,立时收回了那狂傲不可一世的气焰,齐齐抱拳作礼。
青衫老人睁开双目,打量了四人一眼,缓缓道:“咱位又十年没见面了,四位仍然和昔年一般的健壮呢。”
口中说话,目光却慢慢转动,由左至右,打量了四人一眼。
只见那最左一人,年约五旬,头戴方中,黑丝垂胸,白面浓眉,有如一个落拓江湖的文士。
第二个是中年美妇,右手提着一把玉箫,月光下,只见她凤眉带煞,杏眼闪烁,嘴角上翘,一副令人莫可预测的倨傲之气。
第三人五短身材,大头环目,一张嘴特别阔大,几乎占了他半个面孔。
第四人身材细高。一袭黑衫,左手提着一张直径盈尺的皮鼓,右手握着一个金黄色的鼓锤。
四人齐齐欠身应道:“我等来向陈大侠请安。”
青衫老人淡淡一笑道:“四位想不到老夫竟然又活了十年。”
那左首文士道:“陈大侠功参造化,再活一百年也不为怪。”
青衫老人缓缓地举起右手,一拂长髯,笑道:“老朽如若真能再活一百年,四位只怕等不及老朽死去了。”
只听那中年美妇柔声细语的接道:“陈大夹武功绝伦,已是金刚不坏之骨,咱们虽然是年少几岁,只怕也要死在你的前面。”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好啊!但愿你不幸言中。”
那五短身材,大头环目嘴巴特别阔大之人,说道:“兄弟一向是心直口快,有几句话说出来,希望你陈大侠不要生气。”
青衫老人点点头,神色严肃他说道:“好!你说吧!”
大嘴矮子道:“兄弟听说,你老患得一种怪病,已缠绵病榻数年之久,不知是真是假?”
青衫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患病一事,你是听何人所言?”
大嘴矮子接道:“墙无百日不透风,你陈大侠生病的事,虽然极尽小心保密,但仍然被区区探得……”言毕,纵块大笑起来。
青衫老人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你是想老人一病不起吗?”
大嘴矮子急急说道:“陈大侠言重了,区区心中实无恶意,祝你老寿比南山,万年长青。”
青衫老人冷哼了一声,目光转到那一身黑衫、身材细高的大汉身上,问道:“十年以来,你又杀了好多人?”
黑衣人欠身应道:“你陈大侠不死,在下怎敢妄开杀戒。”
青衫老人道:“我死了之后呢?”
黑夜人淡淡一笑,道:“那就很难说了……”
青衫老人脸色一整,接道:“这么看起来,老夫在外之前,应该先杀了你。”
黑衣人骇然退后一步,道:“陈大侠既是不要在下杀人、以后不杀就是,你老别生气,气坏身子在下可是罪该万死。”
青衫老人抬头望望当空皓月,暗暗地叹息一声道:“咱们这次约会,似是少了一个人,是吗?”
四人齐齐应声道:“是的。”
青衫老人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人一眼,道:“天魔女为何不来?”
四人面面相视,答不上活。
青衫老人眉头一皱,投注在那中年美妇的脸上道:“你和她相处得最好,当知她为何不来?”
中年美妇道:“她说,她说你……你……”
她似乎是心有所畏,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衫老人道:“天魔女骂了老夫,那也是与你无干,你尽管直说就是。”
中年美妇道:“那天魔女说,你病入膏育,必死无疑,不用来此赴约了。”
言罢,双目凝神,盯注在那青衣老人的身上,神情一片惊俱,生恐那青玄老人突然出手,取去了自己的性命。
只见青衫老者谈淡一笑,道:“出了她意料之外……”目光扫掠了四人一眼,道:
“四位何以和那天魔女看法不同呢?”
只听那头戴方中的中年文士应道:“人人智慧不同,断事有异,自然是结果就不同了。”
青衫老者淡然没道:“你兼通医道,看老夫病势如何呢?”
中年文士道:“陈大侠,不能以常情论断。”
青衫老者道:“为什么?”
中年文士道:“据在下得到的消息,陈大侠的病情甚重,如是其他人得此恶疾,只怕难以活过一年,但你陈大侠内功精纯,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也许能克服严疾。”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说得好,无怪人称你恶孔明和毒大夫。”
中年文士道:“好说,好说,那是江湖上朋友们抬举在下。”
青衫老者长眉一扬,似想发作,但他又强自忍了下去。
恶孔明微微一笑,大有得意之状。
青衫老人冷漠一笑道:“你再仔细瞧瞧老夫。”
恶孔明道:“如若陈大侠能够信得过在下,让在下把一把你陈大侠的脉穴,在下或许可作一武断之言。”
青衣老人缓缓伸出左手,道:“好!给你瞧瞧吧!”
言罢,闭上双目。
突然间,绝峰之上,充满了一片紧张,另外三人,六道眼神,一齐投注在那恶孔明脸上。
明月之下,只见那恶孔明顶门上热气蒸腾,一颗颗汗珠儿,流了下来。
那中年美妇举手理一下山风吹起的散发,缓缓他说道:“如是陈大侠病势沉重,需要什么药物咱们都应该尽力为他采集。”
恶孔明回顾了那中年美妇一眼,冷冷说道:“陈大侠倒需一种药物,只怕你柳媚娘不肯拿出来。”
柳媚娘扬了扬手中玉箫嫣然一笑,道:“什么药物啊?但我力能所及,无不尽力去找。”
恶孔明道:“不用找了,那药物就在你身上带着。”
柳媚娘微微一怔,道:“你说什么?”恶孔明冷冷说道:“太白冰潭中那尾千年金鲤胆,不是已经在你手上了吗?陈大侠病势虽重,只要你奉上那金鲤胆,立时可使陈大侠沉疴尽除……”
只听那大嘴人和黑衣人同时噫了一声,四道目光一起转注在柳媚娘的脸上,道:
“当真吗?”
柳媚娘道:“听他胡说!”
恶孔明道:“那金鲤胆为你所取,我怎是胡说!”
那大嘴人冷笑一声,道:“果真如此,咱们要向姑娘讨上一杯羹了。”
柳媚娘道:“恶孔明奸诈百出,专会挑拨别人相博,他好坐收渔人之利,两位怎能信他之言呢”
那黑衣人缓缓说道:“此事太过重大,咱们宁可被他骗了,也得相信。”
柳媚娘冷笑一声,道:“咱们今宵来此,是探望陈大侠而来的,两位如是看我柳媚娘不顺眼,不妨约期相会,找个地方好好地打上一架。”
大嘴人仰天大笑,道:“约期相会,好使你柳姑娘从从容容地藏好那金鲤胆,天下如此辽阔,那金鲤胆又是极为微小之物,如是被你藏起,咱们可就难以寻找了。”
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从此时起,咱们跟定了你柳媚娘。”
柳媚娘微微一笑,道:“好啊!如若两位有兴追随小妹,小妹是欢迎至极……”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此时此刻,小妹的事,似是没有陈大侠的病势重要。”
那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道:“不错咱们应法先看看陈大侠的病情。”
恶孔明抖动右指,缓缓的搭在那青衫老人的脉穴之上。柳媚娘、大嘴人,和黑衣的大汉,六道眼光,一齐投注过来,眼光中满是期望之色,希望恶孔明能够借把脉的机会,一举间,能扣住那青衫老人的穴脉。
但那恶孔明,只有三个指头,搭在那青衫老人的脉穴之上,垂首闭目,似是当真集中全部精神查看那青衫老人的病势,根本不瞧三人一眼。
柳媚娘举手理一下鬓边散发,望了那大嘴人和黑衣人一眼,轻轻吁了一口气。
六目交投,三个人同时泛起了一脸失望神情。
显然,三人对那恶孔明不肯借机扣拿青衫老人脉穴一事,大感失望。
绝峰上鸦雀无声,连那呼啸山风,也突然静止下来,静得可闻花针落地之声。
足足过了有一些热茶工夫之久,那恶孔明缓缓移开了按在青衫老人在腕脉门上的右手,欠身向后退了两步,才睁开双目,满脸惊愕之色,望望那青衫老人。
那青衫老人缓缓收回放在巨岩上的左腕,淡淡一笑,道:“毒大夫,老夫的病情如何?”
恶孔明摇摇头,道:“陈大侠已完全康复了。”
这一句话,字字如铁锤击岩一般,使三人无比震骇。
青衫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没有瞧错吗?老夫的病势很沉重啊!”
毒大夫摇摇头,道:“没有瞧错,在下自信医道还不致差到把有病瞧成无病。”
大嘴人一咧嘴,露出了奇大的森森白牙,道:“兄弟不会看病,但看那陈大侠的神情,也不似无病之人啊!”
毒大夫怒道:“陈大侠脉息均匀,气血畅通,哪里有什么病了,你如不信,自己上去试试!”
大嘴人重重咳了一声,道:“自然,在下极愿陈大侠长命万年。”
青衫老人冷笑一声,接道:“童子奇,你这话可是由衷之言吗?”
童子奇打了一个冷颤,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道:“兄弟是字字出自肺腑。”
青衫老人脸色一整,目光转注到柳媚娘的脸上,道:“你过来。”
柳媚娘娇艳的粉脸上,登时泛起一片惨白,放下玉箫,垂着双手,慢步行了过去,道:“陈大侠有何吩咐?”
青衫老人冷肃地道:“这十年来,你做了些什么?”
柳媚娘柔队说道:“贱妾这十年来,一直洁身自修,未作过一件有背约言的事……”
青衫老人冷冷地说道:“胡说!”
柳媚娘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他说道:“我只杀了一个人,还是那人对我心怀不轨,调戏于我,才激起我的杀机。”
青衫老人道:“都是实话吗?”
柳媚娘道:“字字真实。”
青衫老人举手一挥,道:“你退下去。”
柳媚娘应了一声,缓步退回原位。
青衫老人仰脸塑狂天上明月,道:“天不如你们所愿,老夫竟然从病魔中解脱出来,看来,还有几年好活了。”
四个人齐齐圣首应道:“陈大侠行仁为善,天下仰,多活几年,那是天下武林之福。”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不论你们表面上、神态间如何的虔诚,但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是违心之言。”
语声一顿,接道:“不论你们内心中想些什么?但你们都还记着十年前在我面前立下的誓言,连那相信我必然死去的天魔女,也没有明目张胆地作恶太多。”
青衫老人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虽然,这十年来,你们没有完全地听从誓言,但大致上都还能自束自爱,对几个偏激、固执、桀骛不驯,又身怀绝世武功的人,能够这样,那已是很难得了。”
柳媚娘突然眨动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轻轻叹息一声,柔声道:“陈大侠,贱妾想请教你一件事,不知可否见告?”
青衫老人道:“好,你说吧!”
柳媚娘道:“你这番大病之后,不知对武功是否有些影响?”
青衫老人道:“我如说没有影响,只怕你们也不会相信。”
柳媚娘道:“这十年中,我为了守誓言,十分苦恼。”
青衫老人道:“你为什么不去作几件有益人间的善功呢?”
柳媚娘嫣然一笑,道:“贱妾性恶嘛!”语声一顿,接道:“记得十年前贱妾和你动手相搏,败在第九十招之上,是吗?”
青衫老人道:“怎么样?”
柳媚娘道:“我常想,如若我们五人合手对付你,那就很难预料鹿死谁手了!”
青衫老人道:“但眼下,你们只有四个人?”
柳媚娘道:“但你陈大侠大病之后,武功也打了折扣,如是我们五个人可以胜你,此时,我们四个人也就够了。”
青衫老人道:“你们可是想试试吗?”
柳媚娘摇摇头,道:“贱妾没有这个胆子,而且他们也不肯和我合作。”
恶孔明缓缓道:“因此,我们只有耐心地等待一途。”
青衫老人道:“等老夫死去?”
大嘴人一咧嘴巴,干咳了二声道:“除此之外,很难想出别的良策。”
青衫老人神情凝重,道:“你们会有等到的一天,可惜的是老夫现在还没有死。”
柳媚娘幽幽地道:“唉!不知还要等待好久?”
青衫老人道:“也许很快,也许你们还要等上三五年。”
那黑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如是三五年后,你一定死,咱们自然要耐心的等待,但你如那时不死,咱们就岂不是又白等五年了。”
青衫老人缓缓他说道:“诸位如能想个办法,使老夫早些死去,岂不是你们少去这些束缚?”
柳媚娘叹息一声道:“想我们是想,只是很难找出个妥善的法子。”
青衫老人仰望着当空明月,冷漠他说道:“老夫死之前,也将有一番安排——”
恶孔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打断了青衫老人未说完之言。
青衫老人冷呼一声,道:“你笑什么?”
恶孔明不敢再笑,陡然收住大笑之声,道:“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来,希望你大侠不要生气。”
青衫老人道:“好!你说吧!”
恶孔明道:“陈大侠所谓的身后安排,无非是找一个天生奇才,继承你的衣钵,日后对付我们,是不是?”
青衫老人道:“不错。”
严孔明笑道:“十年前,我亦想到此事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青衫老人道:“为什么?”
严孔明道:“说出来,希望你陈老不要生气。”
青衫老人冷笑一声道:“你尽管说吧!”
恶孔明道:“你陈大侠有此用心,只怕已非一日,但在下等亦早思念及此,除非你陈大侠能够再活二十年,使你那千选万挑的弟子,能及时继承你的全部武功,纵然如此,我们也早有了对付他的办法!何兄二十年中,不论何等才慧之人,也无法和你陈大侠有相同的成就啊!现在嘛,只怕是更来不及……”
青衫老人接道:“如若老夫能再活二十年呢?”
恶孔明沉吟了一阵,道:“我瞧是有些不可能,就算你功参天地,能够再活二十年,但你也无法能够保得这消息不传扬出来,再明白一点说,我们对你陈大侠的一举一动,早已十分留心,你如果收一个徒弟,决无法瞒得过我们……”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们五人,几番败在你陈大侠的手中,对你陈大侠,固然十分畏惧,但你几次不肯取我们的性命,这畏俱之中,实也有着一番深挚的敬意,我们五人虽然一向各行其是,从来不肯合作,但有一件事,却已取得协议。”
青衫老人道:“对付老夫,是吗?”
恶孔明道:“如若我们能够取得协议对付你陈大侠,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青衫老人道:“那是什么协议?”
恶孔明道:“协议决不允许再有第二个陈大侠出现江湖,你陈大侠活上一天,我们就蛰伏一天,不作武林霸业之图,但要安排在你死亡之后,还有对付我们之人,那就不成了。”
柳媚娘接道:“那时,我们将不择手段,对付你的衣钵弟子。”
大嘴人一咧嘴巴,接道:“我们先行掳去他的父母、兄妹,以作人质。”
那黑衣人接道:“我们将五人合作,四个人对付陈大侠,一人全力博杀你那弟子。”
青衫老人神色肃然,缓缓扫掠了四人一眼,只见四人八双眼,也一齐望着自己。
果然在这一方面,四人下了很大的决心,决不肯轻易让步。
但他此时,别说和这四个武功绝顶的魔头动手,就是和一般江湖之士动手相博,也是丝毫无胜的把握。当下故作平静地一笑,道:“你们又想和我赌一下是吗?”
恶孔明道:“如若这是赌,却是一次无限的赌注,包括了机诈、群殴,一切卑下、恶毒的手段。”
柳媚娘道:“你陈大侠是仁义君子,总不会为了收一个传授衣钵的弟子,使他锅连九族,所有的亲人,都将身遭屠戮。”
大嘴人童子奇道:“你陈人侠已压制了我们数十年,我们决不能容忍另一个似你这般人物,出现于江湖之上。”
那瘦长的黑衣人接道:“如是情势迫人,咱们只有宁为玉碎了。”
那青衫老人仰天打个哈哈,道:“可惜呀,可惜。”
恶孔明怔了一怔,道:“可惜什么?”
青衫老人道:“你们既然有和我誓不两立的决心,为什么不肯五人联手,和我决一死战呢?那天魔女今宵未来,你们实力减弱不少,虽有此心,但怕也没有这份胆量,岂不是大为可惜的事吗?”
恶孔明道:“纵然那天魔女今夜也如约而来,只怕也不敢和你动手。”
青衫老人淡淡一笑,道:“为什么?”
柳媚娘道:“因为我们五个人纵然能和你打个秋色平分,但也无法制你于死地,再说我们五个人也不能常走在一起啊!”
童子奇道:“十年前,我们五人也曾谈过你陈大侠,研商结果,还是不宜联手硬拚。”
青衫老人道:“为什么?”
童子奇道:“我们五人算计你陈大侠的功力,如是我们硬拚死斗,在我们一方,至少要有两个人死亡,也许三个人,才有杀死你陈大侠的机会……”
青衫老人道:“就算如此,你们也有两个或三个人冶,何乐不为?”
童子奇道:“问题就是谁要死,如果我们五人,都不愿先死,这个仗,就无法打下去了。”
青衫老人道:“你们应该试试,五人联手,胜我的机会很大。”
那黑衣人道:“我们已经算计三天三夜,结果是败多胜少,一个不好,说不定五个人都死在你陈大侠的手中。”
青衫老人大笑道:“你们算得很奇怪呀,结论各有不同。”
黑衣人道:“结论只有一个,只不过那童子奇说不清楚罢了。”
童子奇怒道:“你要抢着接口,怎怪我说不清楚呢?”
青衫老人笑道:“慢慢说,你们如是先打起来,老夫就坐收渔人之利了。”
柳媚媳冷笑一声,道:“谁说都是一样,用不着争执了。”
那黑衣人抢先道:“道理很简单,如是我们各出全力,我你硬拼,你陈大侠在搏杀我们两人之后,亦必将身受重伤……”
青衫老人道:“可惜,你们竟然是全无此等勇气一试,”
黑衣人道:“问题就出在我们五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愿在出手时,全力飞击,纵然是五人联手而为,也都将各自暗留实力,准备自保,而你阵大侠,一个人力斗五人,必将是全力出击,频下煞手,如若事情如此,那结局就不在我们预计之中了。”
青衣老人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道:“那该是什么样局面?”
黑有人道:“我们各保实力,你陈大侠全力出手,一正一负之下,我们说不定都将死作在你的手中了。”
青衫老人道:“所以你们一直不敢出手,是吗?”
柳媚娘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有一件事,贱妾是不当出口,但我有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青衫老人道:“这番相聚,希望畅所欲言,你心中有什么,尽管说出口就是。”
柳媚娘道:“有你陈大侠在世,我们才保存了一个和平相存的局面,如著你陈大侠真的不幸而逝,江湖上立时大乱,就是我们五人,就将有一番火并,谁能生存,那就很难说了。”
严孔明接道:“最毒妇人心,古有明训,你柳媚娘和那天魔女,处心积虑、想算计我们三人……”
柳媚娘怒道:“你这人最可恶了,到处挑拔离间,挑起别人火并,自己好收渔人之利,总有一天,我要和你打个生死出来。”
恶孔明哈哈一笑,道:“区区是随时奉陪。”
柳媚娘冷笑一声,道:“如是陈大侠肯作见证,咱们就在这金顶峰上动手,分个胜负出来。”
恶孔明道:“只要你柳媚娘能够说动陈大侠答应,区区愿让你先机。”
童子奇和那黑衣人,冷漠地站在一侧,虽未出言挑战,但也未出言相劝。
青衫老人举手一挥,道:“你们不用吵了。”
其实,恶孔明和柳媚娘,亦不愿真的动手起来,只是双方都把话说得太重,一时无法下台而已。
那青衫老人一开口,正好借机下台。
两人互望了一眼,都不再讲话。
青衫老人抬头堡了望天上的明月道:“这次,咱们相聚,主要是老夫有几句肺腑之言,告诉你们。”
四人齐齐道:“陈大侠有何吩咐,我等洗耳恭听。”
青衫老人道:“包括天魔女在内,你们都是江湖上极难一见的不世之才,如能够合力为善,那将是天下苍生蒙福,但如放手为恶,亦将是无数的生灵涂炭。”
四人面面相视,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衫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使老夫想不明白的是,善恶之分,亦不过一念之间,为什么你们可以为恶杀人,不可以行仁自善呢?”
恶孔明道:“在下也想过此事,因名利枷锁,使人无法挣脱。”
青衫老人道:“既然知其原因,为何又不肯改过呢?”
童子奇道:“江湖上早已把我们视为坏人,就算我们想做好事,别人还是不肯相信。”
青衫老人道:“大丈夫行事为人,只求心之所安,也就是说,大可不必斤斤计较别人的看法。”
那黑衣人道:“武林中谁不知,我们是被陈大侠武功震服,立下的约言,不许随心所欲,这一点……”
青衫老人接道:“十年来我也曾闻心自问,我劝你们行仁,自己却用了霸道手段,厌服你们立下约言,因此,心中甚是不安,这番和你们重聚,我已改变了主意,希望和你们好好谈谈。”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畅所欲言,把你们心中的积念,倾吐而出……”
恶孔叫接道:“是了,这次陈大侠想说服我们。”
青衫老人道:“老夫确然有此用心。”
柳媚娘道:“我看此事希望不大,陈大侠纵然能舌翻金莲,只怕也难使顽石点头。”
童子奇一咧大嘴巴,皮笑肉不笑他说道:“咱们听听也好。”
青衫老人默察几人神请,只觉得几人对自己虽然曲意奉承,但神色却流露着一种野性难驯服之气,不禁暗暗叹息一声,说道:“看诸位神情,老夫是很难说服你们了。”
那黑衣人道:“今日之会,那天魔女未肯如约而来,就算你陈大侠能够把我们四人说服,只怕也是无用,因为答应陈大侠,那是给天魔女造成机会了。”
恶孔明道:“那天魔女不比你陈大侠度量,她如一旦羽翼丰满,必将先杀了我们四人而后快。”
童子奇道:“如是不幸千古,我们又被你说服,退出江湖,整个武林,成了天魔女的天下,十年后,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媚娘道:“在我们五人中,以那天魔女年事最轻,但也以她的野心最大,唉!如是你陈大侠早能把她杀了,也许,江湖上就不会再有风波了。”
青衫老人道:“我应该把你们全都杀掉。”
恶孔明淡淡一笑,道:“江湖上目下所以能够保持着暂时的平静,大半是你陈大侠的威名所敌,但也有一半是我等之功。”
青衫老人道:“这话怎么说?”
恶孔明道:“因为我们五人恶名大著,黑白两道,全不理会,谁也不愿扬名立万,怕的是树大招风引起我们五人的杀机,找上门去,影响所及,江湖上各门各派,都不敢太过扩充自己的实力。”
青衫老人怒遏:“强词狡辩,冥顽不灵。”
恶孔明不再多言,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青衫老人冷肃地技道:“既然四位都不愿被老夫说服,老夫也不愿多费无谓的口舌了,不过老夫要说明一件事?”
四人齐声说道:“我等洗耳恭听。”
青衫老人道:“这十年来你们都还能信守约言,老夫不便言而无信,但自今宵之后,老夫对你们不再寄改过向善之望,哪一个胆大破戒,先行为恶,哪一个就先为老夫剑下之鬼,老夫言出必践,届时决不宽容,你们可以去了。”
四个人似是未料到那青衫老人,突然间变脸相向,不禁一呆。
柳媚娘究然一欠身,道:“陈大侠?”
青衫老人一挥手,道:“老夫不想再和你们多费唇舌,四位可以去了……”
突然提高了声音,接道:“我已经把话说明,信不信是你们的事了。”
四人面面相视,无一人敢接言。
青衫老人只道:“你们不走,站在这里等什么?”
四个人果然不敢再多停留,急急转身而去。
但见四条人影,去如流星,片刻之间,已然消失不见。
青衫老人目睹四人远去之后,才缓缓站起身子急急的地喘息了一阵,正待离去,突闻身后转过一个娇媚动人的声音,道:“陈大侠。”
青衫老人转头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全身白衣,长发垂肩的女人。不禁心头一震,道:“天魔女?”
天魔女冷笑一声道:“不错,你瞒得过他们瞒不过我。”一面说一面举步直行包来。
青衫老人冷笑一声道:“站住!”
天魔女嫣然一笑,道:“别说他们四人联手了,就是一人,在十招之内,也可以取你之命。”
青衫老人神情肃然,冷冷地说道:“你们五人之中以你最阴险恶毒,老夫今宵如能把你杀死于此,那是死也瞑目了。”
天魔女淡淡一笑道:“只怕你早已无此能耐了。”
她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却停下脚步,不敢向前进行。
青衫老人缓步由巨岩之上,行了下去,逼近了天魔女,道:“也许老夫真的已无能胜你,你何不出手试一试呢?”
天魔女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道:“慢着!”
青衫老人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天魔女道:“我确知你已无能和我动手,但我仍不愿和你一拚。”
青衫老人仰天打个哈哈,道:“为什么?”
天魔女冷冷地说道:“我先登上这金顶峰,对你的一言一动,都听十分清楚,而且了如指掌,但我能瞧得出来,那恶孔明替你把脉,岂有瞧不出之理,一则为你威名所震,你又强行运气,调匀了脉搏,使他心中没有把握,不敢轻易论断。”
青衫老人道:“还有吗?”
天魔女道:“二则他为人阴险,就算探出了你确有病,但他却故作不知,使柳媚娘、童子奇等,都认为你病情不重,不敢轻捋虎须。”
青衫老人冷笑一声道:“老夫想不出这对那恶孔明有何用处?”
天魔女微微一笑道:“用处太大了……”
举手理了一下被山凤吹乱的长发,接道:“如是我料断不错,他必将去而复返,然后潜伏在暗中观察,待他决定你决无还击之能,必然重登峰上。”
青衫老人暗暗震骇道:“这丫头年事最轻,但奸诈、阴沉,无不超人一等,日后在江湖上为祸最烈的,只怕也是她了。”
心中转念,口中却冷哼一声道:“你是说,他想来博杀老夫吗?”
天魔女嫣然一笑,道:“他不会杀你,但他将施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你,使你说出武功。”
青衫老人暗道:这丫头的料事之能,实是佩服。口中却怒声喝道:“不用拖延时间了,这和咱们搏斗动手,有何相干?”
天魔女道:“自然有关,他如要暗中探视,却不会让我杀你,你如不支,他及时出手助你,合你们两人之力,我自然难是敌手,岂不是杀你不成,弄巧成拙?”
青衫老人道:“老夫不信你能伤得了我……”突然欺身而起。
天魔女一退两丈,笑道:“陈大侠不要逞强,你的马步,已经站不稳了。”
青衫老人骇然止步,心中又气又急,不禁一阵急喘。
天魔女冷漠一笑,接道:“不要紧张,我不会杀你,你手下留情,饶过我三次不死,此刻,我应该还报一次。”
青衫老人怒声接道:“老夫不信。”
天魔女举起白嫩的玉掌,连连摇头,道:“不信也不要紧,事实上不杀你,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我要你活着,使他们不敢妄动,给我一个从容布署的机会。”
青衫老人怒道:“老夫如若病势能好,第一个杀你天魔女。”
天魔女道:“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青衫老人道:“老夫可以把此讯告诉那柳媚娘、恶孔明,使你心愿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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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女道:“他们四个人,难再碰到一起。”
青衫老人道:“他们说你心机最深,看来果然不错。”
天魔女道:“过奖,过奖……”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绢包,投到青衫老人的身前,嫣然一笑接道:“陈大哥啊……”
青衫老人只声喝道:“住口!老夫是何等人,岂肯和你说笑。”
天魔女举手理理长发,笑道:“你此时的功力已难再撑下去,发脾气对身体影响很大,不要小妹这般称呼,以后我不叫你就是。”
青衫老人心中激怒难耐,但又自知此刻,实非天魔女之敌,只好强自忍下了,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天魔女格格一笑,道:“陈大侠,如是我料断不错,你重病之身,又在这金顶峰上冻了这样长久时间,只怕连下峰的气力也没有,小妹那绢袋之中放有牛肉粉干,和两粒助长你气力的药,你如须要,不妨服用,这也算小妹报答你昔年数次手下留情之恩,陈大侠多多珍重,小妹去了。”
转身向峰下奔去。
将近绝峰边缘之时,缓步走了回来。
青衫老人冷冷说道:“你回来作什么?”
天魔女低声说道:“也许那恶孔明已隐身在暗中瞧着咱们。”
语声顿了一顿,接道:“这绢袋之中的药决然无毒,你可以放心食用,我不是要救你性命而是为了我必需让你活下去,何况,此情此景之下,你也不甘心死去是吗?”
青衫老人冷冷道:“老夫的生死,自有老夫决定,用不着你来费心。”
大厦女道:“好!咱们就此别过,希望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言罢,陡然翻身,一跃而起,投下绝峰。
只一眨眼之间,天魔女行踪已杏。
青衫老人望着天魔女远去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却是暗自骇然,道:“看来这女魔头的功力似乎已超越了恶孔明、柳媚娘等四人之上,自己如若死去,武林中纷争起来,天下苍生苦矣!”想到感伤之处,不禁胞然一叹。
突然间,一声狮吼传来,划破了深山的静寂,也惊醒了青衫老人伤感的心情,使他重回到现实情景中来。
他举手拉一下青衫衣领,打了一个哆嗦,因病而衰退的体力,已使他无法忍受这山顶上的奇寒。
天魔女说的不错,他的气力,已无法支撑下山之行,缓缓伸出手去,拾起那天魔女投于地上的绢袋。
打开绢袋,只见袋中除了很多的牛肉粉干之外,还有一个玉瓶,瓶中放有两粒白色的丹丸。
一阵饥饿之感,袭了上来,伸手取过牛肉粉干,吃了几块,就峰顶积冰中,取下一块,放入口中,步履蹒跚的向前行去。
这一阵时光的强行装作,又耗去他不少的气力,重病之体,已使他无能忍受这绝峰之顶的奇寒。
他行到山峰一角,准备早些离开,他心中明白,自己只要多停留一阵,很可能就此倒毙于绝峰之上。
突然间脚下一滑,一跤摔在地上。
原来,他心有所思,一脚踏在一片积冰之上,站立不稳,跌了下来。
这一跤,虽然未使他肌肤受到多大伤害,但在心灵上,却有如被刺了数剑。
他挣扎坐起来,望着天上明月,口中喃哺自语道:“完了。”
长叹一声,拾起跌摔在地上的绢袋,打开瓶塞,倒出了一粒白色的丹丸,吞入口中。
他必须借重天魔女的丹丸,使自己从绝望中振奋起来,下此绝峰。
第一回 垂死老人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由峨嵋到嘉定的官道上,正奔着四匹快马。
第一匹健马,是一位四十开外的男子,方中青衫,长髯垂胸,马鞍挂着一把长剑。
第二匹快马上,是一位中年妇人,眉目清秀,仪态万千。
第三匹马上,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一身疾服,剑眉朗目,十分俊美,背上插着长剑。
第四匹快马上,也是一位童子,身着蓝衫,十分清瘦,一脸书生气。
这时四人正行在一座小庙前面。
突然间,由那小庙中传出一声深长叹息,一个青衣老人,踉跄而出,一跤摔在大道上。
前面两匹快马已然越过小庙,第三匹快马,疾驰而至,向那青衫老人身上撞去。
马上疾服童子,突然一勒缰绳,向前疾冲的快马,忽地前蹄上扬,打了一个转身,闪向一侧。
第四匹马上的蓝衣童子,却及时收住缰绳,翻身下马,放开手中缰绳,奔到那青衣老人身侧,扶起那青衣老人,道:“老伯伯怎么了?”
那青衣老人转眼望了望那蓝衣童子一眼,说道:“老朽病了。”
那蓝衣童子伸手在那老人额头上按了一下,只觉得他额上十分烫手,不禁一皱眉头,道:“老伯伯你病势不轻呀!”
青衣老人苦笑一下,道:“唉!老汉死不足借,可怜天下……”
到此处,神志陡然一清,住口不言。
这当儿,那青衣中年人,以及那妇人和病服少年,全都围了过来。
蓝衣童子道:“老伯伯,可有什么心愿丢不下吗?”
青衣老人失去神采的双目,缓缓转动,扫掠了那青衫人和中年妇人一眼道:“是的,老朽丢不下救世心愿……”
那青衫大汉一下马,伸手在老人头上按了一把,说道:“阁下烧的很高,难怪是语言不清了。”
那中年妇人突然接口道:“大哥啊,他这年纪、重病在身,如不能及时施救,只怕是难保不测,既然叫咱们碰上了,怎能袖手不管?”
那青衫中年人凝目寻思了片刻,道:“他的病很重,咱们又有急事……”
那中年妇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夫君又糊医理,理当济世救人才是。”
那青衫中年人沉吟了片刻,接道:“好吧!我试试看。”
中年妇人喜道:“好极了……”
侧目思索片刻道:“我默算咱们赴会之期,还有三日可以耽搁,到时,咱们辛苦一些,快步一些就是,再说,就算咱们去晚了,为救人延误时间,他们也会原谅的。”
青衫中年人长长叹息一声,道:“不瞒贤妻说,这人病情太重,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够把他医好。”
中年妇人道:“咳!只要咱们尽到了全部的心力,治不好他的病势,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青衫中年人抱起那老者,道:“此刻,咱们得找一座有药铺的市镇,我先替他开两付退烧的药试试吧。”
中年妇人低头看去,只见那老者双目紧闭,似是已到难再支持之境,不禁一皱眉头,道:“现在很危险吗?”
青衫中年人道:“奄奄一息,随时可以气绝而逝。”
中年妇人道:“夫君炼成的八宝金丹,可否给他服用一粒呢?”
青衫中年人皱眉头,道:“我十年采集的灵药,只成十粒八宝金丹……”
妇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你那八宝金丹,作何用途?”
青衫中年人道:“用来保命延身。”
中年妇人道:“这位老人也是一条命啊!他为什么不能用这金丹呢?”
青衫中年人道:“唉!这金丹十分珍贵……”
中年妇人不便再言,缓步行到那老人身前,黯然说道:“你本来可以不死的……”
青衫中年人突然放下那青衣老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丸,说道:“给他服下去吧!”
那中年妇人接过红色丹丸惊喜他说道:“大哥啊!你舍得这粒金丹吗?”
青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不舍得也不成啊!我不能让你因此事心中不快乐。”
中年妇人虽已是三十几许人,但脸上仍是一片天真、纯洁的神情,缓缓说道:“夫君待我真好。”
青衫中年人道:“我说过,这一生好好待你,决不让你有不快乐的事情。”
中年妇人蹲下身子,伸出雪白的玉手,捏那老人牙关。
就在此时,青衣老人突然睁开双目,望着那中年夫人,微微颔首,自动张开了嘴巴。
那中年妇人把丹丸投入了青衣老人的口中,道:“老伯伯,这一粒八宝金丹,乃我丈夫采集的各种奇药炼成,功能固元保命,你服用了之后,可以安心养息,待到前面市镇之上,再替你开药疗疾。”
青衣老人夫去神采的目光,缓缓地转到那青衫人的身上,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青衫中年人大约对那粒人字金丹,心中仍有余疼,冷冷说道:“不用谢我,如非我那夫人,在下实是舍不得让你服用一粒。”
青衣老人苦笑一下,缓缓闭上双目。
那中年妇人突然叹息一声,道:“大哥啊!你既然救了他,又何必伤他呢?”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炼这八定金丹,早已安排好了用处,如今少了一粒,只好另想别的办法弥补了。”
那中年妇人道:“唉!大哥不要生气,我不知你早已安排了用途。”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既让他服用下了一粒八宝金丹丸,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把他的病疗好……”
说着抱起那青衣老人,跳上马背,向前奔去。
天到掌灯时分,行到一处小镇。
青衫中年人找了一处客栈,把那青衣老人安排在一个厢房之中。
那八宝金丹果然有着惊人的神效,自从老人服下之后,神智竟然保持着完全的清醒,但形势却又迫他闭着双目,装作晕迷未醒之状。
那青衫中年人先替青衣老人把过脉搏之后,不禁一皱眉头,但却未发言,匆匆起身而去。
那中年妇人坚持以八宝金丹,救那老人之命,已瞧出丈夫心中的不乐,再也不敢多口。直待丈夫去后,她才望着那蓝衣童子说道:“你留这里照顾这位老伯伯。”
那蓝衣童子应道:“伯母放心,小侄自会当心。”
那中年夫人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就在那中年妇人去后,青衣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目。
蓝衣童子喜道:“老伯伯,你醒了?”
那青衣老人在那蓝衣童子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清醒了。”
蓝衣童子道:“我去告诉伯母。”
青衣老人急急说道:“小兄弟,不要去。”
蓝衣童子停下脚步道:“为什么?”
青衣老人苦笑一下道:“我们先谈谈如何。”
蓝衣童子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青衣老人道:“我想问你几件事不知你可否告诉我?”
蓝衣童子道:“那要看你问什么了?如果我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没有法子回答你了。”
青衣老人道:“自然是你知晓的事情。”
蓝衣童子道:“那你问吧!”
青衣老人缓缓说道:“你那位伯父,可是中州三侠中方二侠方天成吗?”
蓝衣童子道:“是啊!你认识他?”
青衣老人道:“我不认识,但方二侠,大名鼎鼎,在下只不过听人说过他的形貌罢了。”
蓝衣童子道:“原来如此。”
青衣老人道:“那位美丽的中年妇人想必是方二侠的夫人?”
蓝衣童子道:“是啊!正是我的伯母。”
青衣老人道:“久闻她的善名,今日一见果是不错。”
蓝衣童子道:“我那位方伯母,为人最是善良了,一只鸟儿受了伤,她心中也是不忍。”
青衣老人叹道:“她的仁善之名,武林皆闻,名气实不在方二侠之下……”语声一顿道:“那位穿劲装的童子可是方二侠的公子?”
蓝衣童子道:“是的,也是我的兄弟。”
青衣老人道:“你是老大?”
蓝衣童子黯然说道:“我们虽是兄弟,但却非一母同胞,我是寄居在伯父家中。”
青衫老人道:“你今年几岁了?”
蓝衣童子道:“十五岁,我那兄弟也是十五岁,不过我大他三个月。”
蓝衣老人点点头道:“令尊呢?”
蓝衣童子道:“家父过世很久了。”
青衣老人道:“他是方二侠的亲兄弟吗?”
蓝衣童子道:“是的,家父小伯父五岁,他们是一母同胞。”
青衣老人道:“令堂呢?”
蓝衣童子道:“家母哀伤过甚,不愿再在尘世之上,本要以身相殉,但又怕我孤苦无依,因此五年前,把我送给伯父收养,自己削发为尼,超然尘外。”
青衣老人道:“令尊正值壮年有力之时,怎么会突然而逝去?”
蓝衣童子道:“这个,晚辈就不清楚了,我也问过伯母,伯母说她不太了然。”
青衣老人点点头,道:“你学过武功没有?”
蓝衣童子道:“学过,不过我喜欢读书,所以武功方面,学的很少。”
青衣老人道:“你是不喜欢学武功吗?”
蓝衣童子脸上掠过一抹凄凉的微笑,道:“伯伯说我天生骨质很弱,练武也难登峰造极,因此,他不主张我学武功,却替我买了很多书籍,要我阅读,而且还替我请了两个通儒,教导于我。”
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这也很难怪……”
蓝衣童子极为聪明,听后怔了一怔道:“老伯伯,说的什么意思?”
青衣老人轻轻咳了两声接道:“孩子,你读的是什么书?”
蓝衣童子道:“我读的很博杂,星卜、医道,无所不包。”
青衣老人道:“这么说来,你那伯父也无意使你步入仁途了?”
蓝衣童子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青衣老人道:“孩子,你觉得老夫的人如何?”
蓝衣童子道:“你好像知晓很多的事情。”
青衫老人道:“你既然觉得老夫不错,可愿听从老夫的话吗?”
蓝衣童子沉吟了一阵道:“我很想听你的话。”
青衣老人道:“那很好,我先问你一件事,你要确实回答我。”
蓝衣童子道:“什么事啊?”
青衣老人道:“你是否很想学武功?”
蓝衣童子圆睁着一双眼睛,望着那青衣老人,良久之后,才缓缓他说道:“还是不学算了。”
青衣老人在他神情愕然之间,突然发觉那蓝衣童子目光中,隐隐间含蕴着一股肃煞之气,不禁心头怦然一动,道:“为什么呢?”
蓝衣童子道:“如若我学习武功,那就永远也无法追上我的兄弟,不如弃武从文,各谋成就。”
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你外貌柔和内心却是强得很。”
蓝衣童子凄然一笑,欲言又止。
青衣老人叹息一声接道:“孩子,如若有一个人,能把你造就成当今武林中第一高人,你愿不愿意学武呢?”
蓝衣童子道:“那我自然愿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青衣老人笑道:“老夫有一位好友,被当今称为第一高人,日后,老夫介绍你去见他,他定会收你为徒,不过,我要先传你基本吐纳之术,不知你愿不愿学?”
蓝衣童子脸上呈现出一份喜悦之情,但却又迅快消失,说道:“你为什么不找我兄弟呢?他比我强得多,不论体能、资质都是上好的练武人。”
青衣老人笑道:“那是他们的看法,老夫的看不则不同了。”
青衣童子道:“为什么你和别人的看法不同呢?”
青衣老人道:“因为老夫看的是灵慧禀赋和气度,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出来了,他们只能看骨骼,体质。”
蓝衣童子笑道:“原来如此……”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说了半天,我还未请教你老人家贵姓。”
青衣老人沉吟了一阵,道:“老夫姓陈,你叫我东耳老人就是。”
蓝衣童子道:“东耳老人?”
东耳老人道:“不错,”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孩子,你不能把老夫的姓名,告诉你的伯父伯母。”
蓝衣童子道:“为什么呢?”
东耳老人道:“因为老夫落难于此,不愿使姓氏为人所知。”
蓝衣童子道:“如若他们问到你的姓名时,你又如何答复呢?”
东耳老人道:“那你就说我姓东吧!”长长叹一口气,道:“孩子,可否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蓝衣童子道:“自然可以了,我叫方雪宜,学名方瑜。”
东耳老人道:“谁给你起的名子?”
方雪宜道:“我母亲起的,我父亲叫方天宜,母亲闺讳雪莲,妈妈给我起的这个名字,也许含有纪念家父之意。”
东耳老人道:“原来如此。”
谈话之间,突闻得步履声传了过来。
东耳老人急闭双目,装作晕迷之态。
只听木门呀然,方天成推门而人。
方雪宜欠身说道:“见过伯父。”
方天成手中提着药物,道:“孩子你出去吧,我要和他谈谈。”
方雪宜应了一声,退出门外。
方天成举手轻轻地在东耳老人胸前拍了一掌,道:“你该清醒了。”
东耳老人睁开双目,道:“多谢救命之恩。”
方天成道:“你的脉象很乱,使人瞧不出病从何而来,我已经替你抓了几付药来,但我仍希望你能清醒,也好问明你的病,再决定用哪一付药。”
东耳老人道:“老朽之病因年迈之故,只怕很难医好。”
方天成接道:“你好像很轻淡自己的生死。”
东耳老人道:“蝼蚁且生,何况在下是人呢。”
方天成道:“那你就仔细地告诉我病从何来?”
东耳老人沉吟了片刻,道:“起因好像是受了风寒侵袭。”
方天成道:“够了……”就三包药中取出一包,接道:“这包药中,附有药单,你自己照方再吃两付,就可以好了,我还有事,不能留此为你把脉了。”
东耳老人道:“唉!你留老朽在此,只怕老朽也无法活下去。”
方天成道:“为什么?”
东耳老人道:“老朽已入风烛残年之境,既无可归之家,又无银两,病情随时可发,岂不是难以活得下去吗?”
方天成道:“好吧!我助你十两银子,足够你买处房子,苦度残年了。”
东耳老人摇摇头道:“这办法也不妥。”
方天成一皱眉,不耐烦他说道:“你要如何才成?”
东耳老人道:“老朽虽然常病,但不病时身体还很健壮,如若老夫能够追随左右,执鞭随蹬……”
方天成摇摇头,接道:“不行,在下奔走江湖,席不暇暖,有时连夜赶路数日不眠,岂是你这等老弱的体能,能够胜任。”
东耳老人道:“阁下奔走江湖,难道夫人和令郎,也要在江湖之上奔走吗,老朽留在府上,作一老工,混口饭吃,难道阁下就不肯答应吗?……”
语声一顿,接道:“何况,老朽读了不少诗书,工余之暇,也好为令郎讲些诗文。”
方天成心中一动,道:“原来你还是一位饱学的通儒。”
东耳老人道:“不敢。”
方天成道:“阁下读的是什么书?”
东耳老人道:“老朽旁务杂学,五经四书之外,遍及星卜医道,佛门经文,亦会涉猎。”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你也通达医理了?”
东耳老人道:“略懂一二。”
方天成道:“很好,待在下和夫人商量一下,再答复老前辈。”
就在方天成去后不久,那蓝衣童子重又行了回来,奔到东耳老人身前,道:“东老伯怕,你可是要走了?”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只要你那伯母答应,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不走了。”
蓝衣童子道:“好,那我就去告诉怕母去。”
东耳老人道:“不用了,你那伯母乃天下至善至仁的人,岂有不允?倒是有一件重要事,我非得详细他说明不可。”
蓝衣童子道:“什么事?”
东耳老人道:“你学武的事不能泄露出去。”
蓝衣童子道:“连我那伯母也不能讲吗?”
东耳老人道:“最好别讲,因为此事如若被你怕父知道,说不定他要取老朽之命,至低限度,他要把我逐离此地,自然你的武功也学不成了。”
蓝衣童子沉吟了一阵,道:“如是你那武功不如我伯父,那我就不用学了。”
东耳老人道:“自然是比他高明……”语声顿一顿,道:“俗言道,只有状元学生,而无状元老师……”
目光瞪在那蓝衣童子的脸上,瞧了良久,才道:“孩子你必须信任我,才能够学得第一流的武功啊!”
蓝衣童子又似明白又似不懂地点点头,道:“好吧,我信任你就是。”东耳老人道:
“好!你就先出去吧!你怕父是否留我在此,只怕就要决定了。”
蓝衣童子微微一笑,依言退了出去。
果然,片刻之后,方天成带着夫人,一齐到此。
方天成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我已和夫人谈过,她很希望你留在此……”
东耳老人目光转到方夫人的身上,道:“夫人救命之恩,老汉还未报答,今又蒙收留老汉,隆情厚谊,高薄云天,但得老汉力能所尽,必将竭尽绵薄,报隆情于万一。”
方夫人微微一笑道:“我丈夫在江湖颇有侠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平常的事,何况,老伯伯如许年纪,就算没有生病,我们也该照顾一二,老伯伯已经是大病在身的人了,这一点,我们自是应该效劳才是。”
东耳老人道:“夫人言重了。”
方夫人道:“你现在病情如何了?”
东耳老人道:“大见好转。”
方夫人道:“我们很想带着你同行,但你的病情还未完全康复,说不得,只好留你在此了……”
东耳老人微微一怔,道:“留我在此?”
方夫人道:“是的,等我们回程之时,再来此地接你……”
东耳老人道:“老汉斗胆问夫人一句话。”
方夫人道:“什么话?”
东耳老人道:“两位可是赴他人之约吗?”
方天成道:“不错,老丈何以知晓?”
东耳老人道:“在下默察情势所得。”
方天成突然一皱双眉,低声对夫人说道:“咱们去吧……”牵着方夫人急急而去。
片刻之后,那蓝衣少年又单独奔人东耳老人的房中,低声说道:“你怎么得罪了我怕父?”
东耳老人微微一怔笑道:“不得罪也不成啊……”语声一顿,道:“孩子,你可曾听说伯父说我什么?”
蓝衣童子摇摇头,道:“我听到他说伯母……”
东耳老人怔了一征,道:“他如何说那方夫人?”
蓝衣童子微微一笑,道:“我那伯父素来对我伯母敬重,纵然有什么事,也不会对她厉言声色,不过……”
东耳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如若方夫人应老朽受了那方大侠的责骂,那就非老朽心愿了。”
语声一颂,接道:“不过,你那伯父母,已决定把老朽留在长安,你必得想个法子,也留在此地才成……”
蓝衣童子道:“现在你不用留这里了,我那伯父说伯母,也就是为了此事。”
“我那位仁慈的伯母,觉着把你留在此地很危险,万一你病势发作了,无人照顾,岂不是等于没有救你,因此,主张带你同去。”
东耳老人道:“你伯父可是不同意吗?”
蓝衣童子道:“伯父为此事责怪伯母管事太多,但仍然答应伯母的请求。”
东耳老人沉吟了一阵道:“其实只要你能留下,咱们不去还好些。”
蓝衣童子道:“怎么?你可是不愿去。”
东耳老人缓缓他说道:“咱们和你怕父伯母走在一起,老朽岂不是无法传你武功了吗?”
蓝衣童子道:“这么说来,我是非得学你的武功不可了?”
东耳老人道:“你可是不愿意吗?”
蓝衣童子道:“我已经答应你了,岂可反悔,如是在途中无法传我,等我们回到故居之后,你再传我不迟。”
东耳老人道:“那不成,我既要传你武功,自然是越快越好。”
语声一顿,接道:“你可知晓咱们要几时动身?”
蓝衣童子道:“似乎是明日一早动身?”
东耳老人道:“好!你今夜三更之后,到我房中,但要隐秘行动,不要让你伯父知道。”
蓝衣童子道:“好吧,我今夜三更过来。”言罢,退了出去。
夜晚三更,那蓝衣童子果然如约而来。
东耳老人开始教他静坐吐纳之法。
蓝衣童子人极聪明,东耳老人所授的吐纳术,乃是一种上乘内功初步奠基工夫,呼吸之间,内腹动作十分复杂,但那篮衣童子竟在五更之前,全部学会。
东耳老人眼看那蓝衣童子,在两个更次时间中,学会了上乘的内功奠基之法,心中大力高兴,当下就说:“孩子,记住,从今日开始,每天必需要抽出一个时辰时间,打坐运功,我如能随你同行,自会设法指导你,如是万一不能同行,你更要刻苦用功,不论你在何处,何地,我都会找到你,不过此事要千万隐秘,不要让别人知道,包括你的伯母伯父,和你兄弟。”
蓝衣童子沉吟了一阵道:“我心中有一点不解之谜,不知当不当问?”
东耳老人道:“可以问,你说吧!”
蓝衣童子道:“你传我武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东耳老人道:“自然不是坏事。”
蓝衣童子道:“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呢?”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因为,你学的是天下第一等的武功,不论何人,尤其学武的人,都不想你比他们强,是吗?”
蓝衣童子点点头道:“嗯!不错。”
东耳老人道:“听我的话回房睡觉去吧!”
蓝衣童子心中仍有着很多疑问,但他未敢多问,回房而去。
天亮之后,方天成果然改变了主意,要东耳老人相随而行。
东耳老人除了和蓝衣童子单独相见之时,说上几句话外,平常一直是沉默不言。
几人晓行夜宿,这日到了嘉定。
嘉定紧临岷江大渡河口,商贾络绎,市面繁荣。
方天成带着几人到了一座客栈中,要了一座跨院,对那劲装童子说道:“今日你们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午时为父会合你们大伯父和三叔之后,如无要事就带你们到嘉定玩上一口。”
那劲装童子道:“爹爹和大伯父在何处见面?”
方天成道:“城外凌云山?”
劲装童子道:“爹爹不带我同去吗?”
方天成道:“为父和你大伯有事商谈,你和母亲,哥哥守在店中不用去了。”
劲装童子道:“爹爹几时回来?”
方天成道:“日落之前。”
那劲装汉子目光突然转到东耳老人脸上,道:“老东啊!你到过嘉定没有?”
东耳老人道:“老汉天涯流浪,到过此地。”
方天成目光转到那劲装童子身上,道:“珞儿,好好守在店里,不许乱跑。”
方珞点点头,方天成起身自去。
方天成去后,方珞目光又转到东耳老人身上,道:“你对嘉定很熟悉,带我去玩玩好吗?”
东耳老人道:“并非是老汉不肯,只因未得老爷夫人首肯,老汉如何敢擅自作主。”
蓝衣童子轻轻叹息一声,道:“珞弟,东耳老伯说的也是,他下敢自作主张,何不等伯父、伯母回来之后,禀明再去?”
方珞一皱眉头道:“为什么要等爹娘回来呢?”
蓝衣童子道:“此刻,东老伯不敢作主,如若你一定逼他同去,那岂不是为难他吗?”
方珞道:“唉!大哥,不是小弟说你,这老东是咱们的佣人,你怎么能够叫他东老伯呢?”
蓝衣童子轻轻地叹了一声道:“兄弟,话怎么这样说呢,东老伯这样大年纪了,我们还不及弱冠,如何能叫他老东呢?”
方珞冷笑一声,道:“好吧!你叫你的东老伯,我叫我的老东,咱们各叫各的就是。
蓝衣童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东耳老人低声说道:“你们不用争执了,叫我老东也好,都是一样。”
方珞突然转过身子,道:“你们好好地谈吧!我要出去了。”
东耳老人大吃了一惊,道:“那怎么成,少主人无论如何不能使老汉为难!”
横身拦住了去路。
方珞冷笑一声道:“你要管束我吗?”
东耳老人道:“这个老汉不敢。”
方珞道:“不敢你就闪开去。”手一推东耳老人,冲了出去。
东耳老人呆呆地望着方珞的背影,内心之中感慨万千,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蓝衣童子缓缓地行到那东耳老人的身前,低声他说道:“老伯伯,不用生气,我那位兄弟,生性暴急,对我也是如此,老伯伯不要生气才好。”
东耳老人笑道:“孩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瞧瞧方公子。”
蓝衣童子黯然说道:“大怕父对他十分爱护。”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孩子你安心用功去吧!此地事情,我自会对付。”
蓝衣童子轻轻叹息一声,心中虽想说几句安慰之言,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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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老人缓缓地向前行去,身影消失在门外不见。
且说方珞,负气奔出客栈,信步向前行去。
此时,将近午市,街上行人正多,接踵擦肩,拥挤异常。
方珞地形不熟,又不愿问人,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去。
走过两三条街,到了一片广场之中。
只见人头攒动,这广场之中十分热闹。
方珞挤人一圈人群之中,抬头看去。只见两男两女,正在一条钢索之上,缓缓行走,方珞年纪虽小,但衣着却很华贵,挤入人群之中,立时有一个身着青衣,头梳双辫,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行了过来,道:“公子,请赏点钱。”
方珞抬头瞧了那钢索一眼,心中暗道:“呼!就凭你们这点玩艺也要卖钱吗?”
心中念转,但左手却探入袋中,摸出一灯金叶子,投入女童双手捧着的竹篮之中。
那双辫少女,看他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怕有二两多重,不禁啊了一声。
他一个年轻孩子,出手如此大方,立时引得全场注目,数十道眼光,一齐投注过来。
方珞傲然一笑道:“怎么?可是太少了?”
那青衣女童生的十分秀致,嫣然一笑,道:“太多了。”
方珞探手入怀,又摸出两片金叶子,投人那竹篮之中。
青衣女童呆了一呆欠身说道:“多谢公子。”
只听得一个冷漠的声音,道:“女娃儿,到这边来,咱们少爷有赏。”
方珞转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头戴瓜皮帽,身着青绸子长衫,手中提着一根湘竹玉嘴的旱烟袋,年约三十五六岁,留着八字胡。
在他旁侧,一张木椅上坐着一个二十上下,白净面皮,黄缎子长衫的年轻人。
黄衣少年身后并肩儿站着两个身躯魁伟的大汉,一身黑色的劲装,两张大麻皮脸,浓眉虎目。
这时,全场中人,都为那一声呼喝声惊动,齐齐转目相注。
那青衣少女怯生生地望了方珞一眼,捧着竹篮,行了过去。
四个走钢丝的男女,一齐从上面跳了下来。
那青衣女童行到那黄衣少年的身前,欠身说道:“大叔有何吩咐?”
青衫人目光投注在那黄衣少年的身上,道:“这是我家公子爷,快些见礼。”
青衣女童望了那寅衣少年一阵才欠身说道:“见过公子。”
黄衣少年轻轻咳了一声,道:“不用多礼……”语声一顿道:“刚才那小子给你好多银子?”青衣女童道:“那位公子,给我三片金叶子。”
黄衣少年望了望青衣女童一眼,道:“来呀!赏她两锭金子。”那留着八字胡的青衫人,一哈腰,拉开一个白布袋子,摸出两锭金子,放入竹篮中,道:“还不快谢过少爷的重常。”
青衣女童望了望那两锭金子一眼,心中骇了一跳,估计那两锭黄金,至少在二十两以上。人约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多的黄金,端着篮子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缓缓他说道:
“太多了。”
那黄衣少年哈哈一笑道:“这点黄金,算得了什么?”
青衣女童欠身说道:“多谢公子。”
黄衣少年一挥手道:“不用谢了。”
语声一顿,接道:“我不信这嘉定地面上,还有人手面大过本公子。”
那方珞年轻气盛,看着黄衣少出手,似是有意超越于他,心中早已不是滋味,听得最后一句话,不禁怒火高烧,大步行了过去,道:“区区二十两黄金,算得了什么?”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叠金叶子,投入那女童的竹篮之中。
这一叠金叶子至少有十片以上,说重量不下于三十两。
那黄衣少年冷冷地望了方珞一眼,道:“臭小子,你是哪里来的?”
方珞怒道:“你骂谁是臭小子?”
那留着八字胡的青衫人道:“公子爷你别生气,教训这小子一顿就是。”一面举起湘妃竹的烟袋,指着方珞,道:“臭小子,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珞右手一伸,抓住那青衫人手中的旱烟袋,怒道:“你骂哪一个?”右手一掌劈了过去。
那青衫人没有料到方珞竟然出手,而且出手是如此快速,闪避已来不及,蓬然一声被击在前胸之上。
这一掌似是很重,那青衣人吃他一掌打得向后退了两步,张开嘴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
黄衣少年霍然站起身子,怒道:“你敢动手!”
语声未落,身后两个劲装大汉,已然双双扑出,四只手一齐向方珞抓去。
这时,那青衣女童突然放下手中的竹篮子,高声说道:“诸位不要动手……”
两个大汉哪里肯听她的喝止,左面一人五指箕张,扣住方珞的手腕,左面一人,索性一掌劈了下去,拍向方珞的顶门。
方珞极得父母的宠爱,方天成又用了很大的心思,来培植爱子武功,所以,他年纪虽小,但武功上却是有着不凡的成就,眼看两个高过他一倍的大汉,分攻合击,心中虽然有些害怕,但同时,也激起了他好斗的天性,一吸气,突然一个转身,避开了左面大汉的一掌,闪到右面大汉的身后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右面大汉冷哼一声道:“这小子很滑溜啊!”
语声未落,屁股上中了一脚。
这一脚踢得很重,那大汉高大的身体,也不禁向前一栽。
这一来也同时激怒了那大汉,大喝一声,回身扑去,掌如巨斧开山一般劈下来。
方珞不敢硬接掌势,纵身避开。
那两个大汉纵身从后围上,挡住了方珞后退之路。
方珞有生以来,一直在父母庇荫之下长大,从未和人这样动手互拼,毫无对敌经验,在两个大人围攻之下,不禁急躁起来,掌法渐见散乱。
其实一个大汉十余合中未能擒得住方珞,心中亦是暗自震骇,忖道:这娃儿如此年轻,武功如此了得,必然是出身于武林世家,如是伤到他,势必要引起一场争纷,以他身手而言,如若由他家人出面,我等决非其敌。
那青衣女童眼看两个武功高强的大汉,博斗了数十合,仍未能伤到方珞,心中大是敬佩,暗道:他乃有真才实学的人,和自己卖艺江湖的花拳绣腿,大大不同了。
心转念动之间,突闻砰然一声大震,传了过来。
紧接着,响起了一声盈耳的尖叫。
凝目望去,只见方珞连退了数步,倒在了地上。
原来,两个黑衣大汉,久战方珞不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感难堪,情势所迫只好施下毒手了。
方珞对敌经验不足,强敌施下毒手时,防护不及,被人一掌击在左肩之上。
这一击落掌甚重,只打得方珞一连向后退了数步,跌倒在地上。
左首那大汉四顾了一眼,不见有人出面,才冷笑了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
说着话伏身一探,抓起了方珞。
那青衣女童眼看方珞中掌晕了过去,心中大是怜惜,再看那大汉恶狠狠地抓起方珞,心中大惊,急急说道:“不要动!”
左首那大汉两道恶狠狠的眼光,盯住那青衣女童脸上,打量了一阵,冷冷说道:
“怎么,凭你这小毛丫头几招花拳绣腿想多管闲事吗?”
这青衣女童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常年在江湖上走动,处理事情之能,却大大地超越她的年纪。
只见她欠身一礼,道:“两位大叔身手不凡,看来都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小女子如何也不会是敌手。”
她说话婉转和气,先把那两个黑衣大汉捧了一阵,两人虽然不耐烦,也不好发作出来。
左面那大汉沉吟了一阵道:“你有什么事?快此说出来吧!”
青衣女童道:“二位和这公子哥,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他虽然打伤了你们那位大叔,但你们也打伤了他,彼此已经扯平,求求两位大叔放了他吧!”
这时,看热闹的人,仍然围在四周,数百只眼睛,望着场中情势变化,但却是一片寂然,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那青衣女童不闻两个大汉讲话,接道:“如若事和我们无关,小女子决然不敢多口,但事为我们而起,小女子怎能坐视?”
这两个黑衣大汉,不但身材相似,而且都是一张麻子脸,千万人中也难找出和他们相似的一对。只见两人相对望了一眼,仍由左面那大汉说道:“我们要生擒他回去,如若我们那位张师爷,能够伤势痊愈,我们自然会饶了他的性命。如是张师爷被他一掌打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然由他来抵偿了。”
那黄玄少年冷冷的站在一侧,望着那青衣女童,一言不发。
这时,方珞已由昏迷中清醒过来,此子年纪虽轻,但生性却极高做,暗中咬牙,忍疼不言。
那青衣女童眼看苦求两个大汉,毫无作用,转向那黄衣少年行去,欠身一礼道:
“公子在上,小婢这里有礼了。”
黄衣少年冷笑了一声,道:“什么事?”
青衣女童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黄衣少年道:“什么事?”
青衣女童道:“关于那位公子的事。”
黄衣少年冷然接道:“这和你何关?”
青衣女童道:“如若公子不肯放手,闹出人命,贱妾都难免身受牵连。”
黄衣少年望了仰卧在地上的青衫人一眼,道:“那小于是你的什么人?”
青衣女童道:“和贱妾毫无瓜葛。”
黄衣少年道:“这就是了,既然是毫无瓜葛,你最好别管。”
青衣女童道:“公子……”
黄衣少年突然举手一挥,怒道:“滚开去!”
方珞高声说道:“这事和你无关,你不要管,料他们也不敢动我。”
黄衣少年怒道:“王合、王宝,打他们两个耳光!”
王合应声出手,左右开弓,呼呼两个耳括子。
那方珞本已受了很重的内伤,口中血迹未干,王合又出手甚重,两声脆响过后,直打的方珞满口鲜血,狂喷而出。
倔强的方珞仍然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响。
黄衣少年突然举步行了过来,冷笑一声道:“你很倔强,我倒要瞧瞧你是不是铁打铜浇的罗汉。”缓缓举起右手。
方珞究竟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父母荫护之下长大,几时吃过这等苦头,虽然忍住未叫,但双目中早已是满眼泪水。
只见黄衣少年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可是害怕了?”
方珞道:“谁怕你了?”
他满身是伤,双颊红肿,说来语焉不详。
黄衣少年怒道:“好硬的小骨头,今日我如不叫你告饶求命,我就把宗字倒过来写。”
正待出手点方珞五阴绝穴,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住手!”
黄衣少年举目望去,只一个身着青衫,头戴毡帖帽,白髯垂胸的老人,停在三尺以外。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不知何以竟到了身侧。
方珞已瞧出来人正是东耳老人,急急的说道:“老东,你快些告诉我爹爹去,这些人都会武功,你不是他们的敌手。”
东耳老人缓缓的说道:“老汉既然来了,拼了老命,也要把少爷救出来。”
方珞强忍着疼痛,说了数言,再也接不下去。
黄衣少年冷笑一声,道:“你这把年纪了,死也不算夭寿啊!”
突然挥手一掌,拍了过来。
全场人中,无不替那老汉担心,看那白发苍苍,这少年一掌非要竹断他几根肋骨不可。
东耳老人肃然不动,任那黄衣少年拳势击中前胸。
但闻一声闷哼,传入耳际,几声深长的叹息声一齐响起。
那是一些惋借东耳老人的叹息,也是赞美他舍命救主的豪壮。
方珞理是不忍瞧看,闭上双目。
只听得东耳老人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两位还不放手吗?”
方珞只觉身子一松,抓在身上的两条手臂突然松开,心中大感奇怪道:“这两个麻皮大汉,凶恶横蛮,怎会听东耳老人的话。”
睁眼望去,只见东耳老人,仍然站立在原地,那黄衣少年却抱着小腹,蹲在地上,似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玉合王室呆呆地站在一侧。
东耳老人举手一招,道:“少爷,咱们回去吧。”
方珞愕然望了王合王宝一眼,仍然站着一动不动。
原来他们伤势沉重,无法举步。
东耳老人大步行了过来,抱起方珞,穿出人群,直回到客栈,洗去方珞脸上的血迹,放在木榻之上,叹道:“老汉晚到一步,致使少爷受伤。”
那东耳老人在抱着方珞奔行之时,已暗中活了他身上经脉。
方珞觉着身上血行舒畅连伤也好了许多,只是他自己并未觉得是东耳老人暗中相助之力。
这时那方瑜闻迅也奔了进来,目睹方珞受伤之状,不禁暗然泪下,道:“兄弟,什么人打伤了你呢?”
方珞摇摇头道:“我不认识那些人。”目光转到东耳老人的身上,接道:“老东你不用害怕,这事和你无关,爹爹回来问起,自有我一人承担。”
东耳老人伸出手去轻轻在方珞身上拍了两下道:“少爷安心睡吧,老爷回来,责骂老汉两句,那也是应该的事。”
方珞似是极为听话,闻言闭上双目,很快地睡熟了过去。
方瑜摇摇头叹道:“东伯伯,我这位兄弟,从小就被叔父宠坏了,如有得罪你老人家之处,还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令弟说话虽然难听一些,但他心地还很善良。”
语声一顿,接道:“我的底细,你也许已经知道很多,这番事故之后,也许我无法在此多留下去,孩子,如若我无法在此多留,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走呢?”
方瑜低头沉吟了一阵道:“咱们到哪里去呢?”
东耳老人道:“天涯海角,越是隐秘的地方越好。”
方瑜沉吟了一阵道:“伯母待我好,有如亲生子一般看待,如是和你偷走,伯母一定很伤心。”
东耳老人道:“老夫也不想如此,但如情势逼人,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方瑜沉吟道:“如是别无选择,晚辈自然追随老前辈了……”
语声一顿,突然流下泪来,接道:“伯母受我逃尘避世的母亲所托,对我之好,实是尤胜亲生之子,我如若不告而别,她心中自然悲伤无比,我实在不愿使她伤心,如是咱们能够不走,那是最好不过了。”
东耳老人缓缓他说道:“你能有如此知恩必报的孝心我是更安心了。”
语声一顿道:“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候他。”
方瑜道:“伯伯去吧!我守候在这里。”
谈话之间,突然步履声响,方天成一马当先,行进房中。
他本是脸带笑容,但进入房中之后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目光注在方略身上,打量了一阵道:“这是怎么回事?”
东耳老人低声说道:“少爷和人斗殴,受了伤。”
方天成久历风险的人物,心中尽管焦虑、痛疼,但仍然保持着镇静,嗯了一声道:
“伤得很重吗?”
东耳老人道:“伤得虽然不轻,但却不碍事了。”
方天成缓步行近木榻,仔细瞧了爱子一阵,但却并未伸手触动,举手一挥,道:
“咱们到外间谈谈吧!”
方瑜转身望去,只见方夫人和两个劲装大汉,并肩站在门口。
左面一个约五旬以上,虬髯如戟,身着深灰劲装,外着玄色披凤,浓眉环目,神态十分威猛。
右面一个年约三旬以上,白面无须,看上去十分地清俊,只是瘦了些。
方夫人脸上一片凄伤,望了仰躺在床上的爱子一眼,欲言又止。
方天成举步行到门口,低声对那虬髯的大汉道:“大哥,珞儿受了点伤,此刻睡得很熟,咱们到外间谈谈吧!”
虬髯大汉缓缓他说道:“伤得很重吗?”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就小弟观察所得,伤的应该不轻,但他气息还很均匀。”
那白面无须的中年低声说道:“看来珞侄的内功,进境很大。”
方天成道:“以他的功力而论,受此重伤,决难这等熟睡镇定,其间必然有人相助。”
虬髯大汉轻轻叹息一声道:“是否是别人有意伤他。”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小弟推想,还不致于有人有意伤他……。”语声一顿,接道:“不过,详细内情,还未了然。”
群豪等一齐退出,到厅中坐下来。
方天成尽量维持着心情的平静,说道:“大哥三弟请坐。”
那虬髯大汉和白面中年人缓缓地坐了下来。
方夫人抑制着焦虑、悲伤,亲手为三人奉上香茶。
方天成喝了一口茶,道:“瑜儿,你兄弟怎么会被人打伤?”
方瑜黯然说道:“珞弟要出去玩耍,东老伯劝他不要去,珞弟不肯听,独自出去玩耍。”
方天成道:“以后呢?”
东耳老人接道:“老汉劝不下少爷,只好追出寻找,老汉找到他的时候,少爷已经身受重伤了。”
方天成道:“你救他回来?”
东耳老人沉吟了一阵道:“老汉抱他回来。”
方天成道:“什么人打伤了他?”
东耳老人道:“老汉不认识那些人。”
方天成道:“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东耳老人道:“一个穿着黄衣的少年,两个穿黑衣的大汉,一脸大麻子。”
东耳老人思索片刻,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
那虬髯的大汉缓缓他说道:“你抱方贤侄回来此地,黄衣少年肯放你们走吗?”
东耳老人沉吟一阵道:“老汉眼看少爷山得很重,当下心中十分紧张,匆匆忙忙地抱起少爷就跑,那两个黑衣大汉虽想拦住,却为老汉舍命冲了出来。”
虬髯大汉微微一笑道:“东老丈辛苦了。”
方天成举手一挥道:“你可以休息去了。”
东耳老人欠身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虬髯大汉目睹东耳老人背影去后,才缓缓他说道:“二弟,这位老东是何许人物?”
方天成道:“小弟在途中救得的一个人。”
虬髯大汉道:“你知道他的姓名吗?”
方天成道:“他自称是东耳老人。”
虬髯大汉沉吟了一阵道:“只怕那不是他真实的姓名。”
那白面瘦子道:“方贤侄被人打伤,难道就此罢休不成?自然不能就此罢休,小兄立刻去拜会程子望,打听一下那黄衣人的来路,”
方天成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看算了!”
虬髯大汉道:“珞侄受此重伤咱们就这般罢休,日后传到江湖之上,岂不是要为人耻笑吗?”
方天成道:“珞儿这点年纪,自然不会和人结仇,我又很少带他在江湖之上行走,认识他的人绝无仅有,这次,他被人打伤,只怕是偶然发生的事件,而且详细经过之情,目下还不了解……”他语音一顿,又缓缓他说道:“珞儿的伤势,也不很重,小弟想到此事,追究起来,不知是如何一个结果,此刻,咱们正事很多,不用为犬子的小事,耽误咱们的正事了。”
虬髯大汉沉吟了一阵,道:“话虽如此,但咱们也不能不管珞侄。”
那白面中年人突然开口说道:“算时间路程,咱们在嘉定府还可以逗留三日,停上三天,不论什么事都应该办好了。”
虬髯大汉道:“三弟说的不错,这个气咱们决然不能忍受。”
方天成心中叫爱子受伤一事岂有不报之理,只是形式上不得不作出一另不在乎神态,但闻那虬髯大汉和白面中年再三坚持之后,也就顺水推舟他说道:“大哥、三弟既然坚持要查明内情,咱们只好在此停留两日了。”
白面中年人突然说道:“小弟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不知二哥以为如何?”
方天成道:“什么事?”
白面中年人道:“小弟总感觉那东耳老人还有话未讲完。”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小兄也有这感觉,但他既然不愿说,小兄也不想追问于他了。”
虬髯大汉道:“不用追问他了,小兄和那程子望有过数面之交,他曾经和小兄谈过,嘉定地面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我找他。”
语声一顿,接道:“目下想查明经过之情倒很容易,只要找到现场一问不就了然了,但咱们要查明那黄衣少年的底细,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够知晓了。”
白面中年人道:“大哥说的是。”
虬髯大汉道:“反正我要到程子望那边走一趟,他在嘉定地面上十分熟悉,小兄去问问他再说。”
方天成道:“大哥先请吃杯茶,休息片刻再去如何?”
虬髯大汉道:“小兄去去就来。”
话落口,人已到数丈之外。
方天成目光转到那白面中年人的脸上,道:“俊弟,就小兄观查所得,大哥表面上虽然镇静,但内心中实是十分地焦急,小兄不愿为犬子的事,再替大哥添麻烦。”
白面中年沉吟了一阵道:“二哥的用心,小弟十分的清楚,然桥归侨,路归路,不能说明咱们有要事,珞侄被人打伤一事,咱们就不闻不问了。”
方天成眉宇间忧虑重重,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这件事太大了,小兄不愿再节外生枝,多增大哥烦恼。”
这时,方夫人已经悄然退出,回到内室探望爱子,厅房中只剩下方天成和那白面中年两个人。
白面中年四顾了一眼,低声道:“二哥,小弟有几句过虑之言,说出来二哥不要多心。”
方天成道:“咱们八拜金兰情共生死,俊弟怎的还说这等话,”
白面中年道:“此番事情的变化,确然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但我既然顶了下来,自不能中途畏缩,中州三侠之名也不能因此而蒙污,我看大哥的意思是,宁名存身不在……”
声音突然放低,接道:“我和大哥都未娶妻育子,将来咱们百年之后,珞儿是唯一到咱们墓前烧化纸钱的人,因此嫂夫人和珞儿,似是用不着涉这次之险……”
方天成苦笑一下道:“三弟用心,小兄明白,不过,咱们兄弟如若死去,对方决不会饶你嫂嫂和珞儿。”
白面中年人道:“因此咱们必得未雨铜缨,早作安排……”
长长吐一口气,接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以安身立命,二哥必可以想到一处安排嫂嫂及珞儿的隐秘之地。”
方天成道:“你嫂嫂经常和我一起在江湖之上走动,认识她的人很多,一时之间,我瞧此事不易安排。”
白面中年人道:“如是二哥当真想不出来,小弟倒有一个去处。”
方天成道:“什么地方?”
白面中年人接道:“小弟有一叔父,远在江南行医,他非江湖中人,不妨先把二嫂和珞侄送到他那里去……”
方天成接道:“此事不妥。”
白面中年人道:“为什么?”
方天成道:“咱们如遭大变,对方必有斩草除根之心,你嫂嫂和珞儿定然难逃他们的耳目,令叔非武林中人,如何能够对付得了江湖中人物的诡计,被人查出,反而连累令叔了。”
白面中年人道:“二哥说的也是。”
两人对望了一阵,默然不语。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然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抬头望去只见虬髯大汉当先进门,道“两位贤弟,小兄替两位引见一位朋友……”
回目望着那青衫老人接道:“这位是程子望兄,乃嘉定地面,水旱两路的龙头老大。”
方天成、白面中年人齐齐抱拳说道:“久仰大名!”
程子望道:“不敢,不敢,两位是方大侠和石大侠了!”
方天成道:“兄弟方成。”
白面中年人接道:“兄弟石俊。”
程子望道:“仰慕两位久矣!今日有幸得会……”回目望了那虬髯大汉,接道:
“兄弟曾和郑大侠有过数面之交。”
方无成、石俊齐声应道:“我等亦常听大哥说起程兄,在嘉定地面的威望。”
程子望哈哈一笑道,“小局面,在三位面前,实叫兄弟惭愧。”
语声一顿,接道:“刚才区区已得知郑大快说知内情,方大侠爱子被人打伤,而且又在嘉定地面上,兄弟实是不能坐视。”
石俊一挥手道:“那就有劳程兄了。”
程子望道:“兄弟已派人手,查明内情,我相信今夜之前,定然能给三位一个交代。”
方天成道:“兄弟之意,只想查明经过之情也许错在小大。”
程子望道:“不管如何,令公子总是受了伤,对方就算是在理,也不能出手打人,何况,打的还是一位孩童。”
方天成道:“不能这样说,彼此动手,自然是难留余地了。”
程子望叹息一声道:“方二侠的风度,实叫程某佩服……”
谈话之间,突然一个宏亮的声音传来,道:“快腿张三,求见庄主。”
程子望道:“张三是区区手下一个最能干的管事,我派他查明此事,想必已有回报来了……”
语声一顿,道:“你进来。”
只见人影一闪,一个穿灰色短褂,腿上缠着白裹腿的汉子,快步行了过来,对着程子望行了一礼道:“见过庄主。”
程子望道:“这三位是鼎鼎大名的中州三侠,今日你有幸能够见到。”
张三躬身一个长揖道:“小人久闻三位大侠之名,今日得会,实是三生有幸。”
方天成、石俊及那虬髯大汉也都微微一欠身,还了一礼。
程子望轻轻咳了两声,道:“张三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快腿张三道:“小的如未办妥怎敢回庆主的话。”
程子望听他说已经办妥,脸上亦觉光彩,微微一笑道:“好,你说出来听听。”
张三道:“他们住在一个画舫之上,停泊于岷江之中。”
程子望道:“好,你去送个帖子给他,老夫要看看他们是何许人物。”
方天成道:“这个怎敢劳动程兄呢?”
程子望道:“嘉定地面方圆百里内,不论何许人,提起我程某人,都会打个招呼,那人既然不把我程某人放在眼中,行客不拜坐客,兄弟嘛!只好去拜访一下他们了。”
张三道:“庄主要去小的就去准备帖子。”
方天成道:“程兄一个人去吗?”
程子望道:“兄弟再带两个助手同去。”
石俊道:“在下陪程望弟一块去如何?”
程子望哈哈一笑,道:“石兄弟要去那是最好不过。”
方天成回顾了虬髯大汉一眼,道:“大哥,小弟是否也要去一趟呢?”
虬髯大汉点点头,道:“你去一趟也好,小兄留在店中,等候你们消息。”
方天成一躬身道:“大哥稍息风尘,小弟们去去就来。”言完,大步而去。
虬髯大汉也不送他们几人,伸手就掩上房门。
张三带着程子望、方天成等几人,一口气跑到城外岷江岸畔。
这时,已是二更时分,但码头旁仍然十分热闹。
江中渔火点点,岸上夜市未散。
张三伸手指着泊在八丈外,一艘银色的画纺,说道:“就是那一艘船。”
程子望低声说道:“你要码头上的哥们,弄一艘快舟来。”
张三道:“今已在江畔等候。”
石俊抬头看去,果然有一条小舟,停在身侧不远处。
程子望微微一笑,长揖肃客。
方天成当先举步而行,登上小舟。
石俊紧随着方天成身后,程子望最后登上船,低声对张三说:“招呼他们,准备几艘大船,这画舫如果起锚逃走,好在江中拦截他们。”张三应了一声,道:“庄主请放心,小的不会误事。”
程子望一挥手,小舟离岸,驶向画舫。
第二回 嘉定风云
数丈距离,转眼即到,小舟驰近画舫五尺左右时,停了下来。
程子望站在船头上,挥挥手,高声说道:“画舫上哪位执事!”
那画舫上舱门密闭,而且垂着厚厚的帷子,虽然点有灯火,但在外面却瞧不出来。
程子望呼叫一声之后,那舫门立时大开,灯火射出,只见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急步而出,道:“什么人?”
程子望道:“嘉定程子望,名不见经传,阁下只是不认识。”
那麻脸一挥手道:“久闻大名,有幸得会,但不知深夜来此,有何见教?”
程子望冷笑一声,道:“阁下是画舫主人吗?”
这麻脸大汉正是王合,当下说道:“不敢当,兄弟只不过是一个长随。”
程子望按下心头的怒火,道:“阁下既作不得主,那就有劳通报一声,就说程某求见了。”
王合一皱眉头,道:“敝东主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而且我们天亮之后,就要离此,有劳程庄主大驾,兄弟这里代主人谢领了。”
程子望怒道:“在嘉定地面上没被人打过回票,敬请奉告令东主,在下既然来了决不会就此回头。”
王合道:“既然如此,在下代程庄主通报一声就是。”
言再,转身入舱。
片则之后,王合又转了出来,道:“敝东有请庄主。”
程子望一提气,飞跃而起,登上画舫。
方天成、石俊紧随程子望一跃而过。
王合站在舱门口处打量了方天成和石俊两眼,道:“这两位是什么人?”
程子望缓缓他说道:“这两位都是在下的朋友。”
但闻舱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道:“王合,请他们进来。”
程子望当先而入,行入舱中。
方天成和石俊鱼贯相随身后。
画舫中布置得十分豪华,四周都用紫绫遮住两支儿臂粗细巨烛,熊熊燃烧,舱中一片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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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年,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在他旁边坐着一位四旬以上,脸色惨白的黑衣人。
另一个和那门口大汉一般模样的劲装大汉,站在那黄衣少年的身后。
双方目光交投半晌不闻声息。
方天成一掠那黑衣人,微微一皱眉头。
一种不应有的肃静,使船舱中充实着一种沉默与紧张。
良久之后,那黄衣少年才冷笑一声道:“程庄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程子望重重地咳了一声,答非所问地道:“阁下这等待客未免太小家子气,连个座也不肯赐吗?”
黄衣少年道:“好!诸位请随便坐吧!”
程子望当先坐下,方天成,石俊随着也坐了下去。
三人刚刚坐好,那黄衣少年已冷冷地接道:“现在可以说了。”
程子望脸色一变道:“在嘉定地面上还无人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黄衣少年道:“程庄主深夜相访,只为了这几句话吗?”
程子望道:“老夫深夜来此,自有原因。”
语声突然冷漠,接道:“阁下今日打伤一个童子,是吗?”
黄衣少年道:“不错,怎么样?”
程子望道:“你知不知道那位童子是何许人?”
黄衣少年冷冷地说道:“在下不知。”
程子望冷冷地说道:“咱们暂时撇开他的身份不谈,阁下看样子已过弱冠之年,不知何以要出手伤一个十几岁的童子。”
黄么少年道:“阁下和那童子是何关系?那抱走他的老人是谁?”
程子望缓缓说道:“老夫今宵来此,并非是答你所问而来。”
黄衣少年道:“那是问罪而来了?”
程子望道:“阁下这点年纪,说话如此无礼,定然是大有来头的了?”语声一顿,道:“老夫希望你能说出师门来历,免得闹出惨局。”
黄衣少年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响亮的笑声,打断了程子望未完之言。
程子望老谋深算,看那黄衣少年如此的狂傲,似是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反而多疑起来,暗道:这年轻人如此狂傲,似是有恃无恐,此事倒是不可莽撞了。
心中念转,心中的火气,反而平息下去,只待黄衣少年笑声停下来之后,才缓缓地问道:“阁下笑什么?”
黄衣少年冷冷地说道:“程子望,在下不过是路过此地,并非在嘉定地面上闹事之人。”
话声一顿接道:“阁下如若自认是嘉定地面上的龙头,应该居中调停,以公正态度出之,但阁下寅夜登舟,来势汹汹,倒似兴师问罪而来,这哪里还像是居中调解纷争的态度。”
程子望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之言,骤听起来,似甚有理,但阁下如若能仔细想想,只怕就有些不通了!”
黄衣少年道:“如若在下在嘉定地面被人打伤,程兄又将如何呢?”
程子望道:“事实上阁下打伤了人,而且是一个童子。”
黄衣少年道:“程庄主硬行替人出头,想来和那童子非亲必故了?”
方天成突然低声说道:“程兄,最重要的是咱们先要问明事情起端经过。”程子望点点头道:“不错……”
目光转移到那黄衣少年的脸上,道:“阁下既然承认伤了人,那也是大丈夫男子汉的行径,但不知可否把经过之情,说给程某听听?”
黄衣少年目光一掠方天成和石俊道:“那两位是什么人?”
程子望道:“程某人的朋友。”
黄衣少年冷笑一声道:“程庄主说在下打伤的,在下也认了,程庄主如要替人出头,尽管划出道儿,如是别无他事,在下还要早点休息,程庄主和贵友也好请便了。”
这几句话说的豪不客气,别说程子望了,就是石俊和方天成,也听得怒火上冲。
老谋深算,向不轻易发火的程子望,也难以受这几句近乎污辱的逐客令,霍然站起身子怒道:“阁下想在嘉定地面撤野,我程某人就第一个容你不得!”
那黄衣少年一跳而起,准备向程子望冲过去,却被那坐在身侧的黑衣人伸手拦住,低声道:“公子请坐。”缓缓站起身子,行了过来。
此人面色惨白,全无半点血色,偏偏又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衣服,黑白分明,看上去阴气森森。
他步履很慢,一步不尽半尺,但程子望却已提聚真气暗作戒备。
那面色惨自的大汉逼到了程子望身前两尺左右时,停了下来,冷冷地说道:“阁下容不得我家公子,不知要如何对付他了?”
程子望久年在江湖上闯荡,阅厉之丰,那是很少人能够及得,一看黑衣人,已知他练的武功,必然是属于阴柔、歹毒的武功,只要被他击中一掌,不死亦将重伤,是以心中十分警觉。
程子望冷冷地说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程庄主也不会和在下交朋友,这通名报姓的事,我看免了……”语声一顿,突然转声接道:“阁下究竟替何人出头,希望坦然说出。”
程子望道:“在嘉定的地面上,程某人的身份,难道还不够吗?”
黑衣人道:“有一句话在下记得程庄主说过,如是彼此造成误会,难免要闹出惨局……”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希望能如实说出那童子的身份。”
程子望心中暗道:“这人看上去虽然阴沉可怖,但却仍是毫无江湖经验,大名鼎鼎的中州大侠,两个人在他面前站着,他竟然认不出来。”
念转及此,不禁失声一笑。
黑衣人脸色一变,道:“程庄主笑什么?”
程子望缓缓他说道:“朋友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吗?”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区区素不愿轻易和人来往……”突然扬手一把,疾向程子望手腕之上扣去。
出手迅快,疾如闪电,程子望左腕一缩右手正待反击,突然掌影一闪,石俊已抢先出手,一掌拍了过去。
黑衣人扣程子望腕脉的右手,原是半伸,突然间五指伸直,易抓为掌,硬接了石俊一掌。
但闻蓬然一声,双掌接实。
石俊和那黑衣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石俊和那黑衣人似是都未料到,对方武功如此的高强。同时为之一怔,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不相信阁下是程府中的武师。”
石俊冷笑一声道:“不相信也法相信了。”
黑衣人道:“阁下很狂。”突然手脚齐出,连攻四招。
石俊挥掌封挡,把四招一齐封架开去人却仍站在原地无动。
这时,黑衣人知已遇上了劲敌,骄任之气顿消。
程子望看着两人动手情势,心中暗叫惭愧忖道:“如是不带他们同来,今夜非出丑不可,单是那黑衣人适才拳脚齐出的快速四招,只怕我就接不下来。”
石俊目光一掠那黄衣少年,道:“怪不得你如此狂傲,原来是有所恃。”
黄衣少年做梦也没有想到程子望带来之人,竟有着如此高强的武功,一时间呆在当地,不知所措。
方天成两道威猛四射的目光一掠那黑衣人道:“阁下和剑门五鬼,怎么称呼?”
黑衣人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兄弟就是五鬼董方。”
方天成道:“你们那大师兄白衣吊客成玄通,没有来此吗?”
董方道:“剑门五鬼中只有区区一人在此。”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四位师兄,也许很快赶来此地。”
程子望吃了一惊,暗道:“五鬼齐到必有大事发生,他们来嘉定不知要闹出什么了?”
方天成望了那黄衣少年一眼,道:“这位年轻人,和你们剑门五鬼有何渊源?”
董方对方天成一开口就说剑门五鬼,又提大师兄的姓名,心中虽然有些得俱,但既然叫了名号,却又不得不自恃身份,当下说道:“阁下的姓名,还未见告。”
方天成道:“在下姓方……”语声一顿,接道:“这位年轻人打伤的孩童,正是方某的犬子。”
程子望已为剑门五鬼恶名所慑,反而不敢插口交言。
董方望了黄衣少年一眼,道:“这位公子么——姓宗?”
方天成道:“宗什么?”
董方道:“阁下的大名还没说出。”
原来他想了很久,仍是未想出方天成的身份。
方天成淡淡的一笑,道:“方天成。”
董方啊了一声,道:“中州三陕的方二侠。”
方天成道:“不敢当。”
董方道:“兄弟失敬了。”抱拳一揖。
方天成欠身还了一礼道:“犬子被打一事,兄弟并未问罪之心,我只是想查出是非曲直,如是锗在小犬我也好教训他一顿。”
黄衣少年道:“在下和令郎的冲突,说起来是谁都有错。”
石俊冷笑一声道:“就凭阁下对我们这股狂傲之气,那就不难想你到欺侮一个童子的情况。”
那黄衣少年似是为中州二侠的大名震慑,态度大变,虽受那石俊讥讽,仍然忍下未言,打量了石俊一眼,说道:“在下和方大侠令郎冲突经过,在场之人,不下数百,阁下不信,不妨去问问那些目睹实情之人。”
方天成道:“好!阁下请仔细的说明经过,犬子如有不对之处,在下决然不吝责罚。”
黄衣少年当下把经过之情,说了一遍。
自然,言语稍有委过方珞之意,而且加重了方珞出手打伤自己随行管家一事。
方天成还未来得及答话,石俊已冷笑一声,接道:“据在下听闻的经过,和阁下所言,有甚多不同之处。”
黄衣少年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
石俊道:“那位管家现在死了吗?”
黄衣少年摇摇头道:“虽然未死,但他伤得很重。”
石俊道:“但阁下却毫须未损。”
董方接道:“宗公子和两位长随,都被内家反弹之力震伤,不过,那人下手极有分寸,他们伤得不重,兄弟及时而到,以身怀灵丹施教,三人才得好转。”
语声一顿,道:“论方公子和宗公子冲突经过,双方都有损折,方大侠令郎的伤势如果至今仍未恶化,似是用不着再追究下去了。”
石俊目光投注在董方的脸上,肃然说道:“这位宗公子能和你们剑门五兄弟扯上关系,足证非平常人物。”
董方道:“这位宗公子的尊翁,和咱们五兄弟相交甚深。”
方天成目光投注到宗公子的脸上,道:“尊翁名号可否见告?”
黄衣少年道:“家父金枪宗士义,不知方大侠是否相识?”
方天成点头应道:“闻名久矣,缘悭一面。”
董方轻轻咳了一声,道:“宗贤侄这画舫之中,不是带有四瓶陈年杏花酿吗?”
黄衣少年道:“晚辈有心奉酒,但不知方大侠是否肯赏光。”
方天成道:“名酒诚可贵,盛情谊更高,可惜方某不是善饮之人,两位的盛情,在下这里心领了。”
黄衣少年说道:“宗某失手,伤了令郎,原非有心铸错,常言道不知者不罪,想来方大侠必高抬贵手放过晚辈了。”
方天成道:“如若宗公子说的不错,小犬也有错处,如何能够责怪方公子一人呢?”
语声微微一顿,目光转到董方脸上,接道:“董兄,方某有一事请教,不知董兄是否会据实相告。”
董方道:“方大侠尽管请问,在下是知无不言。”
方天成道:“适才董兄曾言,你们五兄弟,要在嘉定集会吗?”
董方道:“不错,除了我们五兄弟之外,还有这位宗世兄的尊翁,金枪宗士义。”
方天成道:“诸位千里迢迢到此会聚,想来定是有所为了?”
董方道:“一点小事,不劳方大侠挂齿。”
方成道:“你们兄弟武功高强,那金枪宗士义宗堡主,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自然是用不着方某担心,不过……”
董方道:“不过什么?”
方天成道:“这位程兄,乃是在下的好友,嘉定地面上一向平静无事,在下不希望在嘉走闹出麻烦。”
董方沉吟了一阵道:“为何在此聚会,只有师兄知晓内情,在下实不知为了何事。”
方天成道:“董兄倒是推得很干净啊!”
语声一顿,接道:“如若方某今夜定要追究打伤犬子之事,董兄又将如何?”
董方双目中凶光一闪,道:“宗世兄打伤令郎一事,方大侠已然知晓经过,在下局外人,说出一句公平话,错也不在宗公子一个人,令郎除了年纪小外,似是并无大多的理由,何况,论出手,是令郎先行伤人,事后,贵府中有一位老武师,救走令郎时,又伤了宗公子和两位长随和宗公子本人,如非兄弟在此,替他们三位治疗伤势,此刻,只怕他们还不能下床行动。”
方天成道:“在下不愿为犬子之事……但也希望你董兄能给在下一个面子。”
董方道:“方二侠的用心如何呢?”
方天成道:“放开嘉定,你们剑门兄五弟和宗堡主换一个地方聚会如何?”
董方道:“此事重大,在下作不了主。”
方天成道:“那是说董兄不肯赏脸了?”
董方道:“在下很尊敬方二侠,虽然我们交往不多,但一件事归一件事,不能混为一谈,令郎和宗世兄的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如若方二侠难消爱子被伤之气,不妨去找金枪宗士义理论,如是硬把此事和我们剑门五兄弟聚会在嘉定一事扯在一起,岂不太过牵强?”
程子望心中暗道了两声惭愧,忖道:我本是助人而来,想不到此刻反要借重中州三侠来助我。
剑门五鬼,在江湖恶名甚着,程子望自知惹不起五鬼,是以,无法插言。
但闻方天成冷笑一声,道:“董兄之言,听起来似是有理,其实狡辩虚浮,不值识诚者一哂……”
董方脸色一变,接道:“但问方二侠的高论?”
方天成道:“宗公子打伤犬子,凶人实犯,现在这画舫之上,区区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找金枪宗士义呢?”
董方道:“方兄之意?”
方天成道:“如若董兄不赏光的话,方某大可以牙还牙,先留宗公子,董兄请传迅金枪宗士义,要他找我方某要人。”
董方仰天打个哈哈,道:“为一个名不出嘉定的程子望,方兄当真要和我们剑门五鬼作对吗?”
方天成道:“留下宗公子和你董方何干?”
董方道:“宗士义和我们五兄弟交情深厚,义同金兰,董方既然见到了这档事,岂能不管?”
方天成道:“巧得很,我们中州三侠也和程子望交情很好,董兄定要在嘉定地面上掀起一场风波,方某也是不能坐视。”
董方冷冷地说道:“既然是如此,方二侠不纺订个约期,剑门五鬼准时候教。”
方天成道:“后天中午时分,你们剑门五鬼到程府要人。”
董方说道:“你今夜要带人走吗?”
方天成道:“不错,除非董兄能阻拦住在下。”
董方冷冷说道:“剑门五鬼,在江湖上应该是甚有信用之人,想你方二侠还信得过,既然定约,就该一言为定,带人作质,未免有些大小觑我们剑门五鬼了。”
方天成也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失信,但问题是在下等无法在嘉定多留,因此,限期不能超过后日……”
语声微微一顿,道:“我知道你们剑门五鬼,有一种鬼火传讯之法,一夜间可及千里,在下如若扣下宗公子,我想在你董兄鬼火传讯之下,你那五位师兄会尽快赶来此地。”
董方道:“不错,我们鬼火传讯之法,一夜间可及千里,”突然住口,改转话题,道:“如若我们后天中午无法赶到呢?”
方天成冷冷说道:“区区带走宗公子,你们剑门五鬼和金枪宗士义,若在嘉定闹出了什么麻烦,区区就先行开罪宗公子。”
董方怒道:“你这等掳押人质的方法,算得什么侠义之风?”
方天成道:“那要看什么事,什么人!”语声一顿道:“在下心志已决,董兄除了动手一途,已经无法说服在下了。”
董方脸上神情屡变,显然,他内心之中激动无比。但他终于忍了下去,冷冷说道:
“你们中州三侠,此刻都在嘉定吗?”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不错,但如比起你们剑门五鬼,咱们还是少了两人。”
董方道:“方天成带走宗世兄,不知要如何对他?”
方天成道:“在后天午时之前,咱们会待他有如上宾。”
董方道:“过了午时呢?”
方天成道:“那就很难说了……”
语声微顿,目光投注到那黄衣少年的脸上,缓缓说道:“宗世兄自己跟着走呢?还是要方某出手相请?”
黄衣少年回顾了董方一眼,低声说道:“董五叔,小侄……”
这两句话,字字如铁拳一般,打在董方的脸上,只见董方满脸通红,不待黄衣少年话说完,立时重重咳了一声,接道:“贤侄,大丈夫能屈能伸,那方二侠乃有名人物,自然不会对你加害,要你回去,只不过迫我们按时赴约就是……”
对着方天成拱手,道:“方二侠,董方还有几句话讲。”
方天成道:“方某洗耳恭听。”
董方道:“在下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就算旋展鬼火传讯之术,他们也未必能依时赶到,万一我超过了中午时限……”
方天成道:“我等可等候到日落之前,次晨一早,就要离开嘉定。”
董方道:“最好是赶中午之约,在下去了。”
董方低声说道:“贤侄,识时务者为俊杰,跟他去吧!”
黄衣少年无可奈何,缓缓站起身子。
王合、王宝相互望了一眼,突然一齐横身拦住了方天成的去路。
方天成冷冷地望了两人一眼,道:“两位是什么身份?”
王合道:“咱们兄弟奉了宗庄主之命,保护少庄主的长随。”
方天成沉吟了一阵,道:“念你护主之义,在下不和你们计较,两位请让开路吧!”
王合摇摇头道:“方二侠武功高强,咱们兄弟早有所闻,咱们自知不敌。”
方天成道:“两位心中如此明白,怎的不肯让路呢?”
王合道:“咱们自知非敌,也不能眼看着少庄主被你方二侠带走,只好放手一拼了。”
方天成冷笑两声,也不答话。
王合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还有一个法子,不知方二侠肯否答应?”
方天成道:“在下素敬忠义之士,因此不忍伤害你们,还有什么法子,你说吧!”
王合道:“方二侠带我等一起走,我们也好追随在少庄主的身侧。”
方天成皱皱眉头道:“就凭你这腔爱护主人的忠义之气,在下也该设法成全,不过,你们答应在下几个条件。”
玉合道:“什么条件。”
方天成道:“立刻把你们身上的暗器、兵刃全部取出来,留在这画舫之上。”
王宝道:“这个,这个……”
王合道:“还不快些尊照方二侠的吩咐,等什么呢?”说话之间,急忙取出了怀中的暗器,和两把手叉子,掷在地上。
王宝望了哥哥一眼,也把怀中的暗器,和一把匕首取出,掷在地上。
方天成道:“我很信任两位,身上已无寸铁。”
王合道:“方二侠还有什么吩咐?”
方天成道:“第二件,两位要遵守府中规矩,如有违犯,决不宽货,别说在下未在事先说明。”
王合道:“入境随俗,我等既非招惹是非而去,自然会遵守他们的规矩。”
方天成点点头道:“好,咱们走吧!”当先举步行去。
王合、王宝和那黄衣少年,程子望,石俊贯鱼出舱。
这时,方天成等乘来的小舟,仍然停泊在那画舫旁侧,程子望抢步上前,一跃而下,落上小舟。
方天成望了黄衣少年和王合、王宝一眼,道:“三位可要在下相助吗?”
黄衣少年道:“不敢有劳方二侠。”纵身而下。
玉合、王宝紧随着跃落。
小舟容量有限,落上几人已然挤满。
张三这时又驶来一艘小舟,接了方天成和石俊。
两舟并驰转眼间靠岸。
方天成右手挥动,点了王含、玉宝两处穴道,接道:“程兄先带他们回去,招集家丁,准备一下,剑门五鬼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如不早作安排,只怕要多伤无辜。”
言下之意,那无疑是说,剑门五鬼手段恶毒,要那程子望早些把内眷婢女,以及老弱家奴,遣离程府。
程子望道:“大恩不言谢,兄弟觉着很惭愧。”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程兄不用引咎太多,说起来内情复杂得很,明日午时我们自会赴府详谈。”
程子望一抱掌,道:“程某恭候三位大驾。”
言完带着张三押着那黄衣少年主仆三人,直奔程府而去。
方天成目睹程子望远去之后,轻轻一拉石俊,道:“三弟,你见过鬼火传讯之法吗?”
石俊道:“没有见过。
方天成道:“咱们见识一下吧!”快步行到僻巷之中,纵身跃上屋面,晴中注视着那艘画肪。
等候了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后,才见那画舫冲起一道火光,直上云霄,爆现五朵银星,好久始散。
石俊低声说道:“此地距剑门遥遥千里,这冲天火花如何能够及远。”
方天成道:“我想这冲天火花,必是一种烟幕,真的传迅之法,必然有内情,剑门五剑的鬼火传迅,在江湖甚为有名,其伎俩却不止此。”
石俊道:“二哥高见,咱们再等候下去。”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光,突见那画舫上飞起一点火光,直向东北飞去。
石俊微微点头道:“是了,他们在信鸽身上,加一点燃烧的痕迹,号称鬼火传迅之法,看穿了,实也没有什么希奇之处。”
只见那燃烧的红光,突然爆裂出数点银星,待那银星散去,那飞行的火花,已然消失不见。
方天成点点头道:“不是信鸽,那痕迹之间,还有火花,信鸽决无这大力量。”
石俊大感诧异,道:“不是信鸽,又是何物呢?我不信剑门五鬼,真的会鬼火传迅的邪术。”
方天成道:“应该是一种猛禽,像苍鹰金眼雕之类。”
石俊道:“咱们回店去吧!”
这时,已然夜深人静,两人一路急奔,回到了客栈之中。
只见虬髯得大汉背负双手,站在院中,望了两人一眼,道:你们回来了?”
方天成、石俊齐齐欠身一礼,道:“大哥还未休息吗?”
虬髯大汉道:“你们见到了那打伤方珞的人吗?”
方天成道:“见到了,那人是金枪宗士义的儿子。”
虬髯大汉道:“金枪宗士义?”
石俊接道:“是的,还有剑门五鬼替他们撑腰,所以,那人很是狂妄。”
方天成道:“小弟见到了剑门五鬼董方,据那董方说,近日之内,五鬼和宗士义要在嘉定聚会,小弟已代程子望揽下了这件事情,和五鬼订下会面之约。”
虬髯大汉道:“但咱们在嘉定不能久停。”
方天成道:“小弟已擅自作主,限他们后日午时会面。如是过了时限,咱们就不再等候。”
虬髯大汉道:“五鬼并非信义之人,咱们走后他们再来,程子望势非遭受他们诛绝满门不可。”
方天成道:“小弟已思虑及此,所以,我已带来那宗士义的儿子,作为人质。”
虬髯大汉道:“那宗公子现在何处?”
方天成道:“已交给程子望带回程府中去……”
语声一顿,道:“小弟已逼使那五鬼董方,施展鬼火传迅之法,催促五鬼早日到此,同时也可见识那誉满江湖的鬼火传迅之法。”
虬髯大汉笑道:“白衣吊客成玄通曾经对我夸口,说那鬼火传迅之法,不但神速无比,一日可千里,异于常情,我听他自吹法螺,未理会他,成玄通也就未讲下去,究竟是什么方法。”
方天成道:“是一双猛禽,身后带上一根药线和火花,说穿了,也不值识者一哂,和一般信鸽相似,可能比信鸽飞行较高一些。”
虬髯大汉道:“原来如此。”
方天成轻咳了一声,道:“此番和五鬼订约,小弟全是为了程子望,此人在嘉定雄峙一方,多半是仗凭他作人的义气,黑、白两道中人,都肯替他保持面子,才保持嘉定一方的安静,但如遇上剑门五鬼这等劲敌,只怕是无法应付了……”
长长吐了一口气,接道:“他为咱们奔走不停,情谊之上,咱们也不能不管,只是咱们面对大变,结局难料之际,小弟又拦下了这档子事,怕要增加大哥很多麻烦了。”
虬髯大汉道:“五鬼恶名,早着江湖,只不过他们行动一向缜密,江湖中人虽都晓他们为恶,但又无法抓到他们的把柄,小兄早已动过访查他们恶迹的念头,但别事延误,一拖至今,咱们嘉定可停留一天,如是路上赶紧一些,可再加两夭,只要咱们能够在五天之内,办完此事,那就行了……”
方天成不见大哥怪责,心中登时一宽。
但闻那虬髯大汉道:“五鬼齐聚,必有大事,嘉定地面上,定然有着值得五鬼齐集的事物,这一点我想程子望一定明白。”
方天成道:“小弟已答允他,明日午时,咱们迁居程府。”
虬髯大汉道:“好吧!明日咱们搬过去就是。”
语声一顿,接道:“两位贤弟,奔走劳累,也该早些休息了。”
方天成欲言又止,欠身而退。
一宵易过,人日天色近午,方天成结了店帐,步出店门。
方珞经过一日夜的休息,又眼用了灵丹,人已可以自行走动。
中州三侠,依序而行,方夫人、方珞,方瑜紧随身后,最后是东耳老人。行出店门,程子望立时迎了上来。
虬髯大汉一皱眉头,道:“程兄到了很久吗?”
程子望笑道:“时刻未到,不敢打扰……”语声一顿,道:“车只都已备妥,夫人、少爷请先登车。”
举手一招,一辆四匹健马的大篷车行了过来。
方夫人、方瑜、方珞进入车厢,东耳老人和赶车人,同时坐在车子前面。
紧接着,四个青衣人,牵过来四匹健马。
程子望低声说道:“方兄骑来的马匹,兄弟已吩咐他们牵回庄中多加草料。”
方天成道:“多谢程兄了。”
中州二侠及程子望齐纵上马背,直奔程家庄。
程家庄紧临嘉定城,相距不过二三里,但却是一个四不临村的独出院,四周满布翠竹,中间用铁网连起,看上去绿直临风,实则防备十分森严。
大门是碗口粗细的松木排成,一座十分广大院落,分成育马棚和练武场。
名为程家庄,实则只住着程子望一家人,上下百十号人,除了程子望、程夫人、和一位程姑娘外,尽都是奴婢武师和养马饲犬的下人。
穿过广场,才是宅院,重楼叠阁,白石走廓,四进院落,各具厅厢,气魄宏伟,布设豪华。
程子望当先下马带几人直入第二进院落的大厅中。
程夫夫早已在二厅前相迎,带着方夫人、方瑜、方珞进入后厅。
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迎着东耳老人,另行入座跨院中去。程子望带着中州三侠进入了二厅之中。
两个青衣小童,献上茶,又悄然退出。
虬髯大汉道:“剑门五鬼的事,二弟已告诉我……”
程子望接道:“程某惭愧,原想为三位略效微劳,却不料要三位帮我程某人了。”
方天成道:“事情是在下揽下,这个和程兄无干。”
程子望道:“方二侠不用向程某人脸上帖金子了,如非方二侠和石三侠在场,五鬼董方当时就不肯轻易地饶过在下了。”
虬髯大汉道:“事情已经发生,要紧的是如何想法子对付强敌。”
程子望道:“郑大侠说的是,在三位面前,程子望也不会客气,此番迎敌之事,还望郑大侠从中主持。”
虬髯大汉道,“咱们研商决定就是……”
语声一顿,接道:“在下想先了解程兄这方面的人事情形,我们三兄弟不能在此多留,必需有一战之中,解决五鬼的事。”
程子望道:“老朽武功平平,三位早已知晓,老朽也不用隐瞒二位了,因为,我这程家庄中,倒有几位助拳之人,一般的江湖武师,可以对付,但如像剑门五鬼这等高手,那就无法对付了!”
他似是自知来说清楚,急急接道:“能够和人动手的大约有十几个人,二十几名弩箭手,施用连珠匣弩,一匣十二支,每人带有弩箭四十八只,四头西藏猛犬,另外二十名守更哨的健汉。”
虬髯大汉点头道:“这些实力,防守这座程家庄已然算得很强,不过,必得妥为安排,才不致于有很大的牺牲,因为那剑门五鬼都是暗器能手,尤以白衣吊客成玄通那追命蛇羽箭,在武林中享名甚盛,二十名匣箭手,必需要有着很好的掩蔽才成。”
程子望道:“在下家中,收有十面盾牌。”
虬髯大汉笑道:“盾牌倒是不需要了,这些箭手和武师,也只不过是用作警戒,要他们对付剑门五鬼,形同送命。”
方天成道:“大哥和白衣吊客成玄通很熟,可知他武功如何吗?”
虬髯大汉笑道:“很高强,其余四鬼,也都不弱。”
方天成道:“咱们是否也要准备一下呢?”
虬髯大汉道:“此刻也无从准备起,因为咱们还无法预测那剑门五鬼是明来呢?还是暗袭,如是他光冕堂地的投帖求见,咱们任何布置都归无用,我们只好多准备一下,到时随机应变就是。”
语声微微一顿,目光转到程子望的身上,道:“程兄,在下有几句话,请教程兄,希望程兄能够据实而言。”
程望道:“什么事?兄弟是知无不言。”
虬髯大汉道:“必有重大事故发生,五鬼要在这嘉定地面会齐,这嘉定必有吸引他们的事物了?”
程子望沉吟了一阵道:“十年来,嘉定地面上一直是风平浪静,虽然电有武林人在此闹出械斗的惨事,但都是意气冲突,一时之差,预为筹谋的事还未发生,兄弟出面调解,大家也都很赏脸,常常是化干戈的为玉帛。”
虬髯大汉道:“在下之意,是说返嘉定地面,有什么足以引起五鬼的事物,例如一种名贵的宝物,或是武林秘录之类的东西,千古名剑等,价值连成的奇物,在嘉定出现。”
程子望沉思了良久,道:“有一个传说,发生在一年前。”
虬髯大汉道:“什么传说?”
程子望道:“距嘉定十里左右,有一座张家庄,每夜子时,常现出宝气,时断时续,绵延三个月之久,但以后却证明了那是一口火井。”
方大成道:“程兄,可曾瞧到那井升起来宝气吗?”
程子望道:“那时,兄弟刚好有点事,赶往成都去,回来时,此说已过去。”
虬髯大汉道:“火井,从未听说过,程兄去瞧过吗?”
程子望道:“兄弟回来之后,听到这个传说,就亲自赶到那张家庄去瞧了一下。”
方天成道:“瞧到了什么?”
程子望道:“一口井,常常有火焰冒出。”
虬髯大汉道:“那口井是什么样子?”
程子望道:“形状和一般的水井无异,只是有火焰冒出而已。”
虬髯大汉道:“一年四季,不断有火焰冒出吗?”
程子望道:“不一定,有时隔上三五日,有时一日一次。”
虬髯大汉道:“程兄弟问过那火井的经过情形吗?”
程子望道:“问过。”
虬髯大汉道:“希望程兄能仔细的说明经过,愈说的明白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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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望道:“据那张庄主告诉兄弟,说是一日夜间,忽然有火光,由地中涌出,直冒数十丈,远远望去好像是一根火柱,这情形常常在夜间出现,绵延了数月之久,他才叫工人在那地方挖掘,当夜就有烈焰冒出,形成火井,说起火井就是这么回事,但那张家庄有宝气出现,仍然流传着,说那出现的宝气,和这火井无关。”
虬髯大汉道:“程兄对此事的看法如何呢?”
程子望道:“虽然言之凿凿,但却无真凭据实兄弟也就未再查问此事。”
虬髯大汉道:“除此之外,嘉定地面,还有什么值得那剑门五鬼到这个地方来的事吗?”
程子望道:“嘉定地面十分富有,那剑门五鬼不知是否想洗劫嘉定!”
虬髯大汉摇摇头道:“如是剑门五鬼,只是想劫取财物,用不着到嘉定来,他们随便劫取一趟镖银,岂不是十分简单的事?”
语声一顿,肃然说道:“程兄弟要仔细的想想,此事关系重大。”
程子望摇摇头,道:“如若那剑门五鬼,不是为财物,兄弟实是想不出,他们何以会在嘉定地面上聚会。”
虬髯大汉闭目凝思,不再多问。
方天成突然接口道:“剑门五鬼,集会于斯的举动,实是叫人怀疑,如若咱们暗中观察,自然难找出他们的用心,但此刻经咱们这一闹,只怕是他们要改变主意,先要全力对付咱们了。”
虬髯大汉突然转变话题,道:“那位宗公子现在何处?”
程子望道:“现在后园中的地窖中。”
虬髯讨大汉道:“找他来此问问,也许可以问出一点蛛丝马迹。”
程子望应了一声,道:“老朽去带他来此。”起身离开客厅。
片刻之后,程子望带着宗公子行了进来。
那宗公子神色憔悴,显然,昨夜未曾好好睡过。
虬髯大汉打量了宗公子一眼,道,“阁下怎样称呼?”
宗公子道:“区区宗贵。”
虬髯大汉缓缓的说道:“你和剑门五鬼很熟?”
宗贵道:“剑门五义,都是家父的朋友。”
虬髯大汉道:“剑门五鬼和令尊聚会于此之事,宗公子想必十分了然了?”
宗贵道:“听家父说过。”
虬髯大汉道:“用心何在?”
宗贵道:“在下年记幼小,不参机要。”
石俊冷笑道:“好干脆的答复。”
宗贵道:“在下言出衷诚,诸位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虬髯大汉道:“我等无意伤害宗公子,故而希望宗公子能和我等合作。”
宗贵道:“在下知无不言,但不知道的事情,就无从说起了。”
石俊冷冷地说道:“宗公子一向娇生,只怕未吃过皮肉之苦。”
宗贵抬头瞧了石俊一眼,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虬髯大汉冷笑一声,道:“咱们如若从其他人的口中,问出内情,宗公子又该如何?”
宗贵怔了一怔,道:“阁下指王合、王宝二人吗?”
虬髯大汉道:“不错。”
宗贵缓缓他说道:“在下不知道的事,量他们也不知晓。”
虬髯大汉一挥手,道:“程兄弟,带这位宗世兄到前面去,要好好地照顾,分别带两位长随进来,”
四个带刀的健汉应了一声,推着宗贵而去,不大工夫,王合带到。
虬髯大汉见那王合浓眉环目,似极凶悍,当下脸色一沉,道:“你叫王合?”
王合目光转动,扫掠了虬髯大汉和方天成等一眼,道:“不错。”
虬髯大汉道:“那宗贵已然说明内请,我希望阁下也能回答我的问话。”
王合道:“什么内情?”
虬髯大汉道:“关于那宗士义和剑门五鬼会聚在嘉定的用心。”
王合道:“这等大事,王某不配参与。”
虬髯大汉道:“宗贵已经说明大概,阁下如是想推诿掩遮,那是自我苦吃了。”
王合半信半疑他说道:“我家公子说些什么?”
虬髯大汉道:“他说那剑门五鬼,会集嘉定为了抢劫一件珍室。”
王合哈哈笑道:“什么珍室?”
虬髯大汉道:“这个他未说明。”
王合冷笑一声,道:“好一个个骗术,不过王某不吃这一套。”
白俊突然站起身子,道:“你吃过什么?行血回集的味道,尝过没有?”
王合脸色一变,道:“我记得方二侠答应过董五爷,不许伤害我等。”
石俊道:“那是说,你要和我等合作才成,如是不肯合作,那时又别论。”
王合麻脸上肌肉跳动,果然,他内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石俊缓缓他说道:“我不信你是铁打铜浇的人”,右手缓缓地向王合前胸点去。方天成突然道:“三弟住手!”
石俊停下手,道:“二哥有什么吩咐?”
方天成道:“我们不能失信于人,不论五鬼此番来意如何,但我们既然管了这等事,又和他们订下了约会,他们如想在嘉定有所作为,必然先要对付咱们,如栗咱们败于五鬼,不论他们作了什么事,咱们也是无法干预,如是五鬼败于咱们之手,他们纵想有所作为,也是有所不能了。”
虬髯大汉沉吟了一阵道:“二弟说的是……”
目光转到王合的脸上道:“该放你的时候,我等自会放你出来,如是未收之前,你们自己有所动,也就别怪我出手狠辣了。”
王合原想难免一番皮肉之苦,但却意想不到对方竟未加害。
虬髯大汉一挥手道:“带他下去。”
两个劲装大汉行了过来,带走王合。
石俊目光转到方天成的身上道:“二哥,小弟有一件事思解不透。”
方天成道:“什么事?”
石俊道:“何以二哥阻止小弟逼问内情?”
方天成道:“第一是他未必知道,第二是我答应过未见五鬼之前,不伤害他们。”
目光转到那虬髯大汉的脸上,道:“大哥,那五鬼为人如何?”
虬髯大汉道:“心狠手辣。”
方天成道:“这一战咱们是否要尽歼五鬼。”
石俊道:“五鬼恶名已著,杀了他们正好为武林除一大害。”
虬髯大汉道:“搏杀五鬼,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三回 五鬼夜袭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小弟隐迹深山,炼制丹药时,曾看到一只巨雕和一条铁甲蛇,相斗深谷,那巨雕不知身息何处,巨蛇却盘踞深谷,小弟那丹火炉就在那深谷之上,一座巨岩之上!每日加过木炭之后,正是日上三竿时分,那时小弟正好闲下无事,那巨雕也在此时飞临深谷,和铁甲蛇展开恶斗,一斗两个时辰以上,直斗得筋疲力尽,那巨雕飞上峰顶一株老松上,休息甚久,才展翼而去。”
虬髯大汉道:“那巨雕本是蛇的克垦,但那铁甲蛇鳞片坚硬,刀枪难入,那巨雕虽然有利口铜爪,也是无法伤它。”
方天成道:“小弟初见之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感到这天地之间弱肉强食的微妙消长之机,竟也时有变化。”
石俊听得大感兴趣,问道:“以后呢?”
方天成道:“以后我发觉那雕和蛇,竟然是积了很久的仇人,在我之前,这一蛇一雕,已不知斗了好久,在我到那悬崖之后,亲眼看到他们加斗了半年。……”
石俊道:“半年之久,就未分出胜负吗?”
方天成道:“没有,那铁甲蛇身在一座岩洞之中,上身探出,恶斗巨雕以逸待劳,体力上自然是稍占优势,但也有尽出岩洞和那巨雕搏斗情形,不过,那全身外出的情形不多,十次难得一次。”
虬髯大汉似是也听出了兴趣,问道:“难道它们就永远搏斗下去不成?”
方天成道:“小弟在那雕蛇出击相斗之中,悟出了不少武功,自行创出了一种鹰掌蛇掌,但小弟才智有限,心想留到见得大哥,提出研究,却不料天宫旧事提前发作,兄弟们一直没有机会详叙。”
石俊似仍念念忘不那雕蛇相斗之事,问道:“那雕和蛇一直没有分出胜负吗?”
方天成道:“小弟丹成三日之前,那巨雕突然不再出现,一直到小弟练成离开,未再见过蛇雕相斗。”
虬髯大汉听完所见蛇雕相斗情形后,目光转移到程子望的脸上,道:“程兄……”
程子望欠身应道:“郑大侠有什么吩咐?”
虬髯大汉道:“程兄请选派几个精明之人,分布在码头上,视那画舫中举动,如是剑门五鬼和宗士义到此,定然先和五鬼会合。”
程子望道:“这个,兄弟已经派人去了。”
虬髯大汉微微一笑道:“很好……”目光又转到方天成的脸上,道:“二弟,咱们对付过剑门五鬼之后,再研究你悟出的鹰掌、蛇掌。”站起身子,又道:“咱们先瞧一瞧这程家庄的形势,分派一下弩箭手的位置,剑门五鬼,惯于暗袭,咱们不可大意。”
程子望抢在前面带路,绕着程家庄行了一周,道:“郑大侠胸罗玄机,还望指示一下应如何布置。”
虬髯大汉道:“庄中内眷可另有藏身之处?”
程子望道:“后院中有一座秘窖,老朽已收拾干净,方夫人的公子可在窖中休息。”
虬髯大汉道:“好,五鬼手段毒辣,咱们不能不防,程夫人和公子最好也在窖中,集中一处,必要时也好保护。”
程子望道:“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
虬髯大汉道:“一二十名弓箭手,在下准备集中前厅广场,如是他们施展暗袭,咱们就在广场上和他决斗。”
程子望道:“一切悉凭郑大侠的调度。”
这虬髯大汉有着人所难及的记忆,看过一遍,已然熟记了程家庄的整个形势,当下仔细说明了弩箭手配置的方位。
程子望全神贯注,一一默记于心,直待虬髯大汉说明了全庄布置才站起身子,说道:
“在下立刻要他们各就各位。”起身向外走去。
一宵过去,风平浪静。
中午时分,中州三侠和程子望正在厅中小座,快腿张三急急地奔了进来。
程子望沉声问道:“有什么消息?”
张三举手擦一下头上的汗水,说道:“画舫靠岸,五鬼董方一人登上江岸,不知意图何在?”
程子望道:“怎不派人盯着他呢?”
张三道:“属下派人盯梢,看到他行入一家酒楼之中,相隔不过一盏茶工夫,属下登上酒楼时已然不见那董方行踪。”
程子望冷笑一声,道:“好无用的东西!”
虬髯大汉微微一笑,接道,“你登上那酒楼之后,可曾瞧到可疑人物?”
张三道:“除了一个白髯白发,满脸红光的老叟之外,再无其他之人。”
虬髯大汉点点头道:“你通知码头上的各处要道的哨之人,快撤回来,五鬼已经到经嘉定。”
张三呆了一呆欠身而退。
程子望轻轻地咳了一声,道:“他们是暗袭呢?还是明来?”
虬髯大汉道:“看形势,他们是投帖求见的成份很大——”语声一顿,接道:“程兄请吩咐属下,要他们备上两桌上好的酒席。”
程子望道:“这个早已备齐了。”
虬髯大汉道:“传令下去要庄外守门之人,解去佩戴兵刀,暗带匕首,外着长衫。”
程子望点点吩咐了长随。
虬髯大汉道:“他们如是投帖求见,在气度上咱们不能输给他们。”语声未落,看见一个健汉,手捧大红帖子行了进来,道:“剑门五鬼和宗主求见程庄主。”
方天成暗暗忖道:来得好快。
程子望低声问道:“郑大侠,咱们应该如何?”
虬髯大汉道:“迎接大门之外。”
程子望吩咐了一声那健汉,道:“老夫亲往相迎,先行大开庄门,请他们进来。”
那健汉应了一声,起身奔出。
虬髯大汉道:“程兄是主人,一切由程兄见面,在下从旁相助。”站起身子,道:
“咱们也该去了。”
程子望、中州三侠,鱼贯出迎排列于大门之外。
四人也不过刚刚站好,六条大汉已急步行来。
方天成抬头看去。只见那当先一人,全身白衣,两条人字眉,脸长如马,惨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高沿毡帽。身材细高,果然和吊客一般模样。
虬髯大汉低声说道:“那当先一人正是五鬼之首,白衣吊客成玄通。”
紧随在成玄通右面一人,身材魁梧,披着玄色英雄装,内着天蓝色紧身劲装,浓眉虎目,紫膛脸,足着高腰薄底快靴,神情严肃,隐隐可见怒容,黑色长髯,直及小腹。
另外四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衫,五鬼董方也在其中,四人鱼贯随在白衣吊客的后面,董方是最末一人。
程子望遥遥地抱拳一礼,道:“嘉定程子望,和各位见礼。”
白衣吊客成玄通冷眼打量了面子望一阵,才还了一礼,道:“久闻大名,今日幸会。”
程子望谈淡一笑,道:“好说,好说,几位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大厅已设酒一笑,替几位接风洗尘。”
成玄通不再理会程子望,却快行两步,到了那虬髯大汉身前,“大刚兄,久违了。”
郑大刚笑道:“想不到嘉定又和成兄相晤。”
成玄通道:“郑兄相召,兄弟怎敢不如约而来!”
郑大刚道:“此地主人子望兄,已为成兄等摆了接风洒筵,咱们大厅中谈吧!”
成玄通哈哈一笑,道:“想不到郑兄竟会和市井屠沽的程子望交上了朋友。”
程子望轻轻咳了一声,忍下未言。
郑大刚道:“妇说市井屠沽,咱们哪一位都算出身于斯。”
成玄通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大刚兄和程庄主的交情,如此深厚,看起来在下是失言了。”
只听那身披玄色英雄装的大汉说道:“哪一位是方二侠。”
方天成接道:“区区便是,阁下想是金枪宗堡主了。”
那大汉道:“宗士义,名不见经传无名小卒,如何放在方二侠心上。”
方天成冷笑一声,道:“宗堡主这般自轻,未免是太过谦虚了。”
宗士义脸色一变,道:“犬子想必已在方二侠的手中,吃过不少苦头了。”
方天成道:“令郎一根毫毛也未损失,倒叫你宗堡主失望了。”
宗土义道:“犬子现在何处?”
方天成道:“就在这程家庄中。”
宗上义道:“可否让犬子和在下见上一面。”
方天成淡谈一笑,道:“此事么……兄弟作不了主,宗庄主,何以不问问此地主人。”
宗士义冷哼一声,目光转到程子望的脸上,冷冷说道:“程庄主,在下希望犬子真如那方二侠所言,毫须未损。”
程子望道:“宗堡主不用急,令郎现在程某府中,活着让你见人,死了让你见尸,致于程某人如何虐待令郎,见面之后,他自然会对你说个明白。”
宗士义脸色一变,冷冷说道:“犬子如受一点损伤,程庄主自会为他抵偿。”说话之间,已然行人大厅。
程子望一抱拳,道:“诸位远道而来,容程某稍尽地主之谊。”
成玄通四顾了一眼,昂然入座。
其余四鬼和金枪宗士义,眼看成玄通落了座位,也随着坐了下去。
剑门五鬼和宗士义散坐一桌,中州三侠和程子望只好在另一桌上坐下。
双方各据一席,壁垒分明,成玄通望了满桌佳看和面前美酒一眼,道:“郑兄,咱们剑门五鬼在江湖之上,和贵兄弟一直是和平相处,谈不上一点过节,想不到郑兄竟然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程子望,不惜和我们五弟敌对相处。”
郑大刚哈哈一笑,道:“中州三侠在江湖之上,犯过剑门五义的地盘吗?”
成玄通道:“没有。”
郑大刚道:“这就是了,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成玄通接道:“叫成某想不通,这一次贵兄弟何以会替那程子望撑腰呢?”
郑大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郑某,与程兄相识,就算是替他撑腰,但兄弟要反问一句,贵兄弟又为什么要为宗堡主撑腰呢?”
成玄通道:“那不同,宗兄和我们剑门五兄弟交往多年,情同骨肉。”
郑大刚道:“咱们中州三侠也和程庄主来往多年,义共生死。”
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事有本末,这件事本来和你们剑门五兄弟以及程庄主全都无关……”
语声一顿道,接道:“如是再加深一层,和区区大哥、三弟也无牵连,这件事是我方某人和宗堡主的事情。”
宗士义道:“在下和方二侠素昧平生,不知方二侠何以生擒犬子?”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宗大堡主说的很轻松,令郎带着贵堡中两个长随,打伤了犬子的事,宗堡主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吗?”
成玄通突然接口说道:“方二侠可否先听在下一言?”
方天成道:“愿听高论!”
成玄通道:“小辈们少不更事,造成冲突,谈不上什么仇恨,不论咎在何方,似是用不着追究下去,好在双方都无死亡,尚未铸成大错,方二侠、宗堡主都是英雄人物,想也不至于太过护短,兄弟认为事情已经过去,大家杯酒言欢,哈哈一笑,从此多交一个朋友,因二小冲突,使两位论交,在江湖上也算一个春秋美谈。”
方天成心中并未存在有为方珞报复之心,但这是唯一和剑门五鬼冲突的借口,成玄通斗席话把方天成说得不知如何答复才好,沉吟难言。
宗士义却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道:“成兄说得不错,为了两个孩子怎能使我们大人也冲突起来?在下先敬二侠一杯。”
处此情况之下,方天成欲拒不能,也只好端起酒怀,道:“多谢宗堡主了。”
宗士义一饮而尽。方天成也只有干杯。
宗士义笑道:“方二侠,犬子和令郎的事,就此一笔勾消,从此之后,咱们都不再提,兄弟收藏一些美酒,方兄有暇时,请到我宗家堡,我要和方兄痛饮一番。”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日后有暇,定当到宗堡主处拜访。”
宗士义道:“拜访倒不敢当,如蒙光临寒舍,兄弟是荣宠万分。”
郑大刚回顾程子望,道:“程兄,郑某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程兄肯否答允。”
郑大刚故意一口一个程兄,叫得十分亲热,也是有意抬举那程子望的身份。
程子望道:“什么事?郑兄只管吩咐。”
郑大刚道:“那宗公子现在何处?”
程子望道:“现在程家庄中。”
郑大刚道:“宗堡主大驾亲临,足见对程兄十分的看重,在下想请程兄先让宗堡主父子见上一面。”
程子望道:“郑兄说的是。”回头望着厅外,高声说道:“带上宗公子!”
片刻之后。宗公子行入厅中,一见宗士义立时拜伏道:“孩儿见过爹爹!”
宗士义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没有用的东西!”
成玄通微微一笑,道:“孩子已经受了委屈,你这做父亲的,难道还要责罚一顿,再说,他这点年纪,如何能是那方二侠的敌手。”
宗士义道:“如非你义父为你求情,为父今日非要教训你一顿不可,还不快些拜谢过你义父!”
宗公子对成玄通拜了下去,道:“多谢义父。”
成玄通笑道:“孩子,快起来,坐下来吃一杯酒。”
宗公子站起身子行到了成玄通的身侧坐下。
程子望轻轻咳了一声,道:“成兄,程子望有一件不明之事,想请教成兄?”
成玄通脸色一沉,冷声说道:“什么事?”
程子望道:“剑门五义的威名,程某是仰慕久矣……”
成玄通冷冷地说道:“程庄主不用客气,江湖之上,都称我们剑门五鬼。”
程子望淡然一笑,接道:“五义也好,五鬼也好,但五位大侠都是一两位单独在江湖上走动……”
成玄通道:“不错,怎么样?”
程子望道:“但五位也有会齐的时候,那必将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成玄通道:“看来程庄主对我们兄弟的事情,打听得很清楚。”
程子望道:“五位威名远播,天下有谁不知。”
成玄通道:“程庄主有什么事明说了吧!不用吞吞吐吐,有失丈夫气度。
程子望道:“嘉定小地方,承江湖朋友们抬爱,给程某赐上一处立足之地。”目光转注到董方的身上,接道:“听这位董兄说,贵兄弟看上了嘉定,要在嘉定地面上会齐,想来必然有大计划大手笔了。”
成玄通冷冷地接道:“程庄主是皇上的命官?”
程子望道:“那倒不是。”
成玄通道:“程庄主和我们五兄弟一样,不过是一介草民,不知为何要问我们兄弟的事?再说,天涯海角,剑门五鬼何处不能去,程兄弟这点道行,想干涉我们兄弟的事,也未免是不自量力了。”
程子硝道:“干涉倒是不敢,不过,程某在嘉定土生土长,嘉定地面之人,不是沾亲就是带故,兄弟不愿看到故居之乡,堆尸如山,血流漂杵。”
成玄通纵声大笑了一阵,道:“程子望啊!程子望,剑门五鬼如想在嘉定地面上,动点手脚,你又能如何呢?这几句话未免太高抬自己了吧?”
程子望缓缓他说道:“程某人在江湖固是名不经传,但武林却自有主持公道的人。”
成玄通冷笑一声道:“谁?”
程子望道:“远的不说,在五位之前,就有三位大仁大义,除暴安良的大侠。”
成玄通道:“你是指中州三侠了?”
程子望道:“不错,中州三侠半世事迹,斩好除恶,绿林宵小,闻名丧胆,你们几位兄弟想必早有所闻了。”
成玄通眉头一皱,冷然说道:“程庄主自己往脸上贴金,就凭你这点名望,也能使中州三侠为你效命吗?”
郑大刚淡淡一笑、接道:“中州三侠从不为人效命,也从不受人巧言蒙欺,我们行事心之所安,成败向所不计。”
成玄通淡淡一笑,道:“在下和程庄主交谈之言,郑兄弟都听到了吗?”
郑大刚道:“听到了。”
良久之后,成玄通才缓缓接道:“我们兄弟在嘉定聚会,知程庄主何涉河干?他竟图从中横加干扰,郑兄弟对此,不知有何高见?”
郑大刚说道:“在下之意,双方最好能各退一步,不要为此闹翻。”
成玄通道:“此事只怕很难两全,我们兄弟既然选上了嘉定,自无更改之理,如是程子望从中作梗,那只有各凭武功,一决胜负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瞒郑兄说,程子望和川南道上的武林同道,不论有好多人手,也不放在兄弟的心上,但兄弟却不希望中州三侠也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我成玄通对朋友一向是直来直往,有一句就说一句,郑兄如果肯赏给一个薄面,早日离开嘉定,这份交情,剑门五鬼和宗堡主都会默记于心,日后必有一报。”
郑大刚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成兄如若只是在嘉定地面上聚会一番,我想子望兄弟决不会横加干涉,除非……”
成玄通道:“就算我们兄弟别有所图,程子望又何能干扰呢……”哈哈一笑,接道:
“除非郑兄答允程子望替他撑腰。”
郑大刚脸色微变道:“成兄言重了,江湖上素有规矩,正像你们五义地盘,不许别人侵害一般。”
成玄通冷冷说道:“看起来贵兄弟插手此事,那是无法更改的了?”
郑大刚道:“如若成兄只是游宴玩乐,兄弟想那子望兄不但不会干扰,且必将极愿意一尽地主之谊。”
成玄通冷笑一声,道:“我们剑门五鬼在你郑兄眼中,不如一个程子望,实叫兄弟想不出原因何在呢!”
郑大刚神色肃然他说道:“有一点只怕是成兄当真未曾会想到。”
成玄通道:“愿听高论。”
郑大刚道:“武林正气。”
成玄通脸色一变,道:“这么说来,剑门五鬼是武林中邪恶之徒了?”
郑大刚道:“兄弟就事论事,贵兄弟在江湖上所作所为,的确是无叫人恭维。”
成玄通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有一件事只怕郑兄推断有误,这就是剑门五鬼,只是是不愿和中州三侠动手,但却并非是害怕你们中州三侠。”
郑大刚道:“成兄言重了,咱们素少来往,也谈不到哪个怕哪个了,剑门五鬼不怕中州三侠,但中州三侠一样不怕剑门五鬼。”
成玄通离开席位,目光一掠四鬼和宗士义道:“咱们走吧!”大步向外行去。四鬼和金枪宗士义鱼贯随成玄通的身后而行。
中州三侠却端坐在席位上,既未出言拦阻,也不起身相送。
成玄通走出大厅之后,突然转过身子,冷冷地说道:“你们中州三侠,在嘉定还有几日停留?”
郑大刚道:“明天日落之前,定得离此。”
成玄通道:“我等也不愿多耽误贵兄弟的时间,今夜三更之前,我等再来拜访。”
郑大刚道:“我们恭候大驾。
方天成道:“如是诸位行守信约,明天我兄弟离开此地时,只好带着宗世兄一起走了。”
宗士义冷笑一声道:“今宵再会之时,在下定然先向方二侠讨教。”
方天成道:“好!在下也想见识见识宗堡主的金枪招数。”
成玄爱一挥手,道:“程庄主,款宴情已领,就此别过。”
程子望一抱拳道:“诸位慢走,程某不送了。”
成玄通道:”今宵重聚之时,希望你程庄主能够安然无恙。”
程子望道:“程见不甘心束手就戮,至于能否取程某之命,那要看诸位的手段了。”
成玄通目光注到那仍然独坐在席位的宗贵一眼,一皱眉头道:“你这小子,为何不走,一个人坐在那里。”
原来成玄通在气怒之下,离位而起,大步出厅,忘记了宗,贵,闻得方天成之言,才想了起来,转目望去,只见宗贵仍然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上,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好笑。其余四鬼,也未想到宗贵竟不肯跟在身后同行,齐齐为之愕然。
宗士义更是恼怒,厉声喝道:“你这小子越长越呆了,老子无德养出了你这儿来。”
方天成冷笑一声道:“令郎不肯和你们同行,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宗士义愕然道:“这话怎么说?”
宗贵缓缓地站起身子,道:“孩儿眼下剧毒,一个时辰以内,毒性发作,如若孩儿和诸位叔叔伯伯同行,只怕难有活命之望。”
成玄通脸色一变,道:“有这等事?”
目光转注在郑大刚的脸上,道:“这是你们中州三侠的手段了?”
郑大刚缓缓他说道:“成兄,相信吗?”
成玄通道:“事实摆在眼前,要老夫不相信,那实在很难了。”
郑大刚道:“中州三侠素来不用毒,成史早已知晓了。”
成玄通道:“那是程庄主的毒了?”
程子望道:“用毒一事,程某还不愿为,也不屑为。”
成玄通大声喝道:“贵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宗贵道:“那送我进入厅中之人在带我来此之前,先逼我喝下一杯毒酒,并告诉我那酒中之毒,奇烈无比,除了他身上带的解毒药之外,再元他人能够解得,而且毒性发作甚快,在毒性不解之前,不能离开程家庄一步,否则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成玄通点点头,冷然说道:“郑大刚、程子望你们都听到了,难道是他说谎不成?”
程子望道:“令郎说的都是实话……”
成玄通接道:“那是你程子望下的毒了?”
程子望道:“但那只是一杯酒,酒中并无毒药,如是宗世兄豪壮一些,不畏死亡,此刻他已经随各位行出堡外了。”
宗士义咬牙切齿,道:“程子望,宗士义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宗堡主不用错怪程庄主,这法子是在下想的,旨在测量一下令郎的胆气罢了,想不到他竟肯言听计从。”
这几句轻描淡写讥讽之言,只听得宗士义脸上火热,但又无法发作。只见坐在座上的宗贵、突然一跃而起,直向厅外冲去。
石俊一按桌面,人影一闪,拦住了宗贵的去路,道:“你如想多活一些时间,那就不用作逃出此地的打算。”
宗贵知他武功高强,自己难是敌手,只好停下不动。
宗士义表面上虽然对那宗贵叱责声,其实父子连心,早已心疼如绞,看石俊挡住了宗贵的去路,立时冷笑一声,人步向厅中冲来。
方天成纵身而起,拦在厅门口处,冷冷地说道:“宗堡主急什么呢,今夜三更之约,只要你们能胜,连我们中州三侠之命,都握在你们手中,救出令郎,自然是顺理应章了。”
宗士义怒道:“我们三更来此,决不会失约,现在放了犬子,有何不可!”
方天成道:“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诸位,失约不来,我等还有人质!”
宗士义强按下心中的悲痛怒火,望了宗贵两眼,才转身而去。
方无成目睹几人大步而去,直待背影消夫,才回到厅中。
石俊抬示点了宗炭两处穴道笑道:“宗公子,暂请委曲,今夜三更时分,你那义父和令尊都将到此救你,希望你能安分守已,你如乱动,受到伤害,那就不能怪在下了。”
宗贵虽然听得见,口却是未答一言。
程子望一招手,一个武师行了过来,带走了宗贵。
郑大刚望了方天成和石俊一眼,道:“成玄通含忿而去,今夜这一场恶斗,必然是十分凶险,咱们不能有丝毫大意……”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刻起到入夜前,十分平静,咱们要珍惜这个宝贵时光,好好地休息一下精神。”
扬子望道:“方夫人、公子都留在程家庄中,只怕难免受惊,在下行已暗中派人备了一艘大船,把她们送上船去,泊于江心……”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这倒不劳程庄主费心,贱内亦习过武功,必要时,她还可助咱们一臂之力。”
郑大刚道:“劳请程庄主传下去,要她们尽量利用这半日时光休息,天色入夜之后,就要小心戒备。”
程子望道:“好,兄弟就去。”起身离开了大厅。
半日无事,入夜之时,程家庄立刻紧张起来,十名武师和二十名弩箭手,各就各位,四头藏犬,也解去了铁链,绕着庄院游走,整个程家庄的壁角处,都放着盛满清水的木桶、瓦盆,准备作救火之用。
除了准备对敌的武师和各守方位的弓箭手外,凡留在程府中的人,各有职司,这些人大都在程府中工作数年之久,对故主这座宅院,都有着深深的依恋,虽知夜来恶斗,凶恶无比,但却无人畏俱、逃避。
东耳老人,由程府中两个近六旬的仆人和厨师,陪同躲在一庄坚牢的仓库中,至于婢女、老婢,都随程夫人等躲入了地窖之中。
快腿张三一身劲装,背着单刀,腿上还挂插着两把手叉子,左胁间还着一袋暗器,亦步亦趋的随在程子望的身后。
中州三侠心中也知道今宵之战,敌势极强,也都各自带着顺手兵刃。
郑大侠是一把黄金刀,方天成背着长剑,石俊除了腰中一条十三节亮银软鞭之外,身上还带着一尺六寸长的雁翎短刀,右肋间挂着鹿皮袋子,藏着暗器。
程子望也是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提着一根八尺二寸长的蛇头棍,背上斜背着一把单刀,大步行入厅中,望着中州三侠说道:“此刻刚过二更左右,依照约定,五鬼还有一个时辰才来,三位再坐厅中休息片刻,在下到庄外瞧瞧去。”
郑大刚道:“不能去。”
程子望道:“在下这把年纪,死而何憾。”
郑大刚接道:“话不是这么说,明知其有凶险,何苦定要冒险?”
谈话之间突然两声狗叫,传了过来。
郑大刚道:“他们来赴约,定然会提前到此。”
程子望疾转身子,大步向厅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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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刚呼的一声,欢熄了厅中火烛,道:“程兄不可造次,谋定而后动,咱们不能无谓牺牲。”
程子望道:“一切听郑大侠的调度。”
郑大刚道:“那很好,咱们先售中到前院广场,再审度形势,分头拒敌。”
郑大刚把各处的布置都以这前院为主,希望能把剑门五鬼逼入广场,作一决战。
几人刚刚厅入广场,突然一声刺耳的狗嚎,传入耳际。
这声音异常,任何人都可辨出,是巨犬死前的怒叫。
郑大刚低声说道:“子望兄,召回那余下的藏犬和几个饲犬人,藏犬虽然凶猛,但却无法对付剑门五鬼这等高手。”
程子望应了一声,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十竹哨,吹出一长一短的哨音。哨声落后不久,三头藏犬和一个饲犬人,疾奔而至。
那人不等程子望问话,就挥手说道:“一位饲犬人和一头犬,已死于暗器之下。”
程子望点点头道:“你们看到敌人了吗?”
饲犬人道:“没有,属下正在指挥藏犬,闻得了庄主的哨声。”
程子望点点头低声说道:“你带着三头藏犬,奔入内院。”
饲犬人应了一声,带着三头藏犬奔入内院。
双方虽有了初度接触,而且程府中人,也有了伤亡,但整个程府,仍然一片静寂,不见灯火,不闻人声。
原来,埋伏在各地的武师和弩箭手,都各有专司,奉有严令,除非敌人侵入了自己的防守范围,不得呼喝出手,自乱章法。
突然间,几声弩箭划空之声,传了过来。
程子望一听之下,已然辨出是那连珠匣弩发射出来的声音,低声说道:“第八号的暗桩之上,已经发出匣箭,在下去瞧瞧如何?”
郑大刚略沉吟,道:“好!方二弟和你一同去。”
方天成武功高强,名动江湖,郑大刚这番安排,那是隐隐有保护之意了。
程子望心头感激,望了方天成一眼,道:“兄弟带路。”大步向前行去。
快脚张三,举步随行,却为程子望拦住道:“你留在郑大侠的身侧,以备垂询。”
张三应了一声,停在原地。
方天成紧随程子望身后,一面低声说道:“子望兄,小心五鬼暗器恶毒。”
程子望点点头应道,“多谢关顾。”两人沿着墙边,缓步而行。
庄中人手埋伏,程子望十分的熟悉,而且把他们分成号,用哨库指挥进退攻守。
程子望一面行,一面凝神静听,那一阵弩箭过后,竟是再无声息。
夜色中,四周一片宁静,静得听不出来一点声息,但程子望心中明白,剑门五鬼和金枪宗士义,已率属下,售聚于那竹篱之外,奇怪的是,对方竟不肯攻入庄中。
突然间,暗影中伸出一声轻叱,道:“什么人?”
程子望低声应道:“我……”我字出口,一声暗器破空之声传了过来,暗色中数点寒芒,电射而至。
程子望、方天成同时一伏身子,四五件暗器,尽射在墙壁之上,一阵卜卜之声,跌落实地。
敢情敌人已然进入竹篱,隐在咱处,借机施放暗器。
但闻连珠箭声,一排弩箭,还击过去,一声轻微的闷哼声,果然,这一排射出的弩箭,击伤了对方一人。
程子望长身而起跃入壁角。
方天成一提气,施出“燕子抄水”的身法,一起一落,也跃入一处壁角之内。
凝目望去只见一道五尺高矮的青砖壁之后,站着一个手执花枪的武师,和手执匣弩、挂着腰刀的箭手。
原来,程子望未雨绸缨,四面都建有俱那些弩箭手隐身坚壁。
那执枪人低声说道:“咱们伤了对方一人,庄主听到了?”
程子望点点头,轻轻他说道:“听到了,敌人如何?”
那执枪武师道:“似乎已有甚多敌人,混入了竹篱,庄主命令属下等守住此地,不得擅自行动,属下也不敢赶去查看。”
程子望正待答话,突然火光一闪,一团火环,飞了过来。
那执枪左手一扬,指了一个方位,两个弩箭手同时发出一排强劲弩箭,直向飞射火环之处射了过去。
那飞来火环,波的一声,落在刚才程子望停身的地方,熊熊燃烧起来。
方天成运足目力,借火光之纳,向前望去。
只见三个身着黑色的劲装大汉,并肩蹲在地上,大半身隐入竹篱林之中,六双眼睛,正在向这面瞧着,心中好生奇怪,暗道:“那粗竹经过铁条串连,坚硬无比,一般的刀剑,也难破它,这是怎么进来的呢?”
心中转念,右手却探入怀中,摸出了三粒铁连子,暗运腕力,施出“三元及第”的手法,一扬手,三枚铁莲子破空飞出。
程子望和执枪武师,还未瞧到敌人,却忽见方天成打出暗器,心中大感奇怪。
三枚铁莲子破飞而出,排空而至。
只因三个敌人半身隐在竹篱之中,行动不便,身子还未站起,二枚铁莲子已经飞去。
只听得三声大叫,两个击中要害,当场倒了下去,另一个伤的部位不重,起身向前跑去。
程子望叫了两声惭愧,忖道:“看来眼力、腕力、手法我都出这位方二侠相差甚多,这长的距离,就算我能找到了人,发出的暗器,只怕也力难所及。”
那执枪武师心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望了方天成一眼,心中暗道:人家能名扬天下,声动四海,实非幸致。
突然间,寒芒一闪,那起身奔走的大汉,身子一摇,也栽倒地上。
程子望心中明白,暗器并非弩箭,低声说道:“郑大侠发出的暗器。”
方天成道:“大哥很少施用暗器,那是石三弟的亮银梭,”语声微微一顿,道:
“奇怪啊!奇怪。”
程子望道:“什么事?”
方天成道:“三更已到,何以还不见五鬼现身,只有这些二三流的脚色,在此施放暗器?”
程子望道:“也许五鬼先要这些人来探探虚实。”
方天成道:“事情有些不对。”突然站起身子,疾如飞鸟,两三个起落已到即两个为自己暗器打伤的敌人身前,凝目望去,只见两人都在眨动着眼睛,伤势虽然很重,但还未死。
程子望急急地起身追了过去,道:“方二侠,不必涉险,快退回来。”
在他想来,方天成起身奔行,必将是暗器如雨,疾射而来,哪知事情大缪不然,四周一片静寂,不见一点反应。
程子望奔到方天成的身旁,也已警觉到情势有些反常,立时不再多言。
方天成左手伸出,抓起了一个黑衣大汉,冷冷地说道:“你还能说话吗?”
一面回话,右手已然托在那人背心之上,热流滚滚,涌入那人内腑。
那大汉吃方天成铁莲子击中了肋间大穴,受伤本是很重,但方天成深厚的内力相助,顿然精神一振道:“你要问什么?”
方天成扶起那大汉,快步奔向院内,只见郑大刚、石俊都在大门之内相候。
原来,两人也觉出情形有些可疑。
方天成放下那人汉,道:“答复我的问话,就饶你不死。”
程子望点燃了火摺子,点起了一盏风灯。
只见那大汉瞪着双目,道:“当真吗?”
程子望接道:“这位方二侠,名满江湖,一言九鼎,如何会骗你。”
那大汉点点人,道:“好!我如是知道的都说出来。”
方天成道:“你是宗家堡中人呢,还是跟随五鬼的人?”
那大汉道:“宗家堡。”
方天成道:“金枪宗士义和剑门五鬼哪里去了?何以不守信约,只遣你们几个人来此送命?”
那大汉道:“听说他们先到张家庄去……”
郑大刚一跺脚道:“咱们还是中了他们声东击西之计,他们先投帖求见,和咱们订下三更之约,稳住了咱们,然后,先行夜袭张家庄,是咱们虑不及此,唉!人称那白衣吊客成玄通,鬼诈多智,果是不错。”
方天成道:“咱们此刻赶援张家庄,是否还来得及呢?”
郑大刚道:“只怕是来不及了……”
话声微微一顿,目光转到程子望的脸上,道:“程兄,如是那张家庄确未出什么奇异之物,这番惨遭五鬼血洗,实是冤枉得很。”
程子望正待回答,突然一声急促的哨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是一阵弩箭破空的呼啸,夹杂着两声惨叫传来。
郑大刚一把拖过那黑衣大汉,道:“好好保护他。”
双臂一抖,“一鹤冲天”跃登屋面。双足微点瓦舍,飞鸟投林,直落实地。
突然问,数点寒芒,破空而到,袭向郑大刚。
郑大刚右手一翻,拔出紫金刀,运力一挥,刀光飞旋,有如匹练绕体,尽为刀光击落。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方天成、石俊全都跃入场中。
程子望却从大门中闪身而出。
方天成缓步行到郑大刚身前,低声说道:“这铁条贯穿的篱墙,十分坚硬,五鬼属下何以得入。”
原来双方使用暗器动手,对方暗器,十分复杂。飞刀、袖箭、钢镖无所不用,但程府中,却全是弩箭还击,二十名弩箭手,调配得宜,加上那连珠珠匣弩的连发弩箭,交手一阵之后,对方还击渐少,果然,知已无法以暗器胜过连弩箭。
夜色如墨,也无法看到双方这暗器互放之后的伤亡情形。
郑大刚低声应道:“以五鬼武功或可越过竹篱而入,但他一般随行属下,决难有此能耐,唯一之策,是他们挖地道而入。”
方天成道:“不错,小弟也有此想。”
石俊接道:“只怕五鬼尚未回来,他们这一阵混攻后,再无动静,显然是没人主持其事了。”
语声一顿,突然一阵破空金风,直袭过来。
郑大刚金刀一扬,扰开袭来暗器,有如和人兵刀相接一般,砰然声中,手腕一震。
方无成站在知大刚的右后方,郑大刚拨开那飞来凶暗器,紧掠着方天时肩倒而过。
那暗器十分长大,夹带着一股强烈的啸风之声,掠身而过。
方天成感觉那暗器和一般暗器不同,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是什么暗器,威力如此强大。”
突然间,几声犬吠,由内宅传了出来。
显然,强敌已设法绕入宅院中去。
郑大刚低声说道:“二弟,你和程堡主到内院看看。”
方天成应了一声,正待转身,突然火光一闪,一只经油浸过的布球,燃着熊熊的火焰,由院中抛了出来。
强烈的火光,使群豪完全暴露在映照之下。
郑大刚急声说道:“小心暗器,散布开去!”
语声顿落,两点寒芒,疾如流星一般,并排飞至,直取郑大刚。
郑大刚紫金刀幻起了一片护身刀光,击落下两点寒星。
火光下看得明白那击落的暗器,是两枚纯钢打的凤尾镖,镖头上泛起了一片蓝汪汪的颜色,果然,那是经过剧毒淬炼之物。
看得那凤尾镖打的精巧,以及自己击落暗器时,感觉到的劲道,心中已知五鬼赶到。
就在郑大刚击落凤尾镖同时,一枚奇大的暗器,破空而至,直攻向方天成。
火光下,只见那暗器长达一尺,金光闪闪,心中一动,暗道:“这定是那宗士义的金枪了,试试力道如何?”
心念一动,不再闪避,长剑探出,模里一剑,拍向金枪。
那巨大的火球,使几人暴现于夜暗之中,恰也使几人借助这火光,看清楚了暗器的来路。方天成一剑拍在那金枪之上,手腕感觉一震,心中暗自惊道:“好强劲的腕力!”
但那金枪仍然被长剑震得偏向一侧。
金枪紧傍程子望的身侧而过,余力不衰,蓬然一声,钉在墙壁之中。
方天成一剑拍开那金枪之后,长剑护身,喝道:“走!”纵身跳起,直向院宅之内冲去。
程子望紧随方天成身后,奔回宅院,心中却暗暗忖道:“剑门五鬼,当真是奸诈多智,我们这等严密的布置,仍是无法拦阻他们混入内宅。”
瞥见方天成长剑舞动,白光闪动,护住了身子。
一阵叮叮咚咚的金铁交喝响过,内宅中射出的数点寒芒,尽为方天成宝剑击落。
程子望一提真气,手中蛇头棍一点实地,身子突然纵起,登上屋面。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黑衣人并排站在屋面之上,相隔四五尺远。
程子望手中蛇头棍,威力甚强,他在蛇头棍上,下过十余年工夫,但却不适在屋面上和人动手。何况,他轻身功夫造诣不深,再拖上这样一件沉重的铁棍更是飞跃不动。
但这位老江湖早已有了准备,除了手中的蛇头棍外,还带有一把单刀。
程子望无法判明两人是谁,但他想到两人就算不是五鬼中人,也必是五鬼一下的第一流高手。
正待放下手中蛇头棍,突然白光闪转,方天成挟带一片护身剑光,冲入门内。
只见白光收敛,人影一闪,方天成已然跃上屋面,冷冷说道:“在下方天成、两位可否报上名来。”
右面那黑衣人接道:“三鬼包正。”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诸位来晚快近一个时辰。”
三鬼包正道:“多让你们多活了一个时辰。”
方天成道:“你们两鬼一齐上吧!”身子一侧,陡然问飞跃而起,直向包正冲去。
原来,那方天成虽然跃上了屋面,仍然和那二鬼有一丈多远的距离。
只听三鬼包正厉啸一声,右手突然一扬,五道银芒,电射而出。
方天成早已思虑及此,自己向前冲击之时,他们可能施展暗器,所以,长剑早已握手戒备。
眼看暗器袭来,立时挥着长剑击去。
但闻波波轻响,包正打出的暗器,尽为方天成剑光击落。
方天成冲奔之势,快速绝伦,包正还未来得及发出第二道暗器,方天成已然冲近身侧,人未落地,右手长则“神龙出塞”刺向包正面门。
包正一吸气,退后三步,右手一探、单刀山鞘。一抬手,当的一声,挡开了方天成手中长剑,口中说道:“中州三侠之名,果非虚传。”
方天成脚落实地,道:“夸奖了。”长剑一缩一伸,又攻了过去。
包正挥刀接架,两人展开了一场恶斗。
方天成一开始剑招就凌厉异常,攻势猛锐。包正极力想抢到先机,单刀尽出奇招,和方天成抢攻。
但十招过后,包正始终无法抢得先机,手中刀势已缓。
方云成左手长剑疾进,突然闪起了两朵剑花,刺向包正的执刀右腕。
原来,包正刀法一缓,已给了方天成可乘之机,长剑如水银泻地,乘虚而入,闪起了两朵剑花,封住了包正的刀招变化,剑芒适时刺向包正握刀的右手。
包正刀外被封,封挡还击两皆不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后退让。
形势逼人,包正不得不弃刀退避,五指一松,弃去单刀,人电同时向后跃退三尺。
方天成右手长剑一挑,不待单刀落地,挑起刀身,腕上加力,内外一推,单刀直向王清飞了过去。
十余招也不过一眨眼工夫,程子望和四鬼王清,都还在停身观战,想不到两人已然分出胜负。
程子望眼看那方天成片刻就逼的三鬼包正弃刀,心中这股佩服,简直是无法形容,暗道:看看方二侠的武功,我程某是当真该退隐了。
只见王清手中单刀一起,当的一声,击在那方天成挑飞过来的单刀上,道:“三哥接着刀。”
话出口单刀也飞到了包正身前。
包正右手一伸抓住单刀,说道:“老四,留点心,这人剑道高过咱们,但也不能在三五十招胜咱们,沉住气,先守后攻,象我,求胜心切,反而吃了大亏,给他个可乘之机。”
其实,他说话之时,王清已和方云成打得难解难分。
方天成一面和王清动手,但仍然把包正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暗道:“这人落败之后,立时能够看出落败原因何在?实也是非凡之才。”
四鬼王清一上手,本也是急急抢攻,但听得那包正之言后,突然攻势一慢,竟然改操守势,一把单刀,呼呼生风,把门户守得十分严紧。
方天成剑上虽然高过二鬼,但二鬼也是武林高手,如是不急于求胜,只想打的时间长些,一时之间,方天成要想胜他们,却也非易。
包正冷眼旁观,看王清改采守势后,足可自保这才大喝一声,直向程子望扑了过去。
程子望单刀挥动,抢先出手。
他知道自己武功决非五鬼之敌,是以,先抢先机,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力猛攻。
包正披他一下抢去先机,而且攻势又猛恶无比,一时间真还不易对付,只好挥刀接架,立采守势。
程子望武功虽然不高,他在江湖上的经脸却是人所难及,他心知此刻,要是被三鬼抢去先机,改采攻势,自己落败,势所必然,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攻代守,还可多支持一些时刻。
是故,出手的刀势十分恶毒,专找那三鬼致命所在。
有时,包正刀法,守中蕴攻,程子望也瞧得明白,但他却弃置不顾,手中单刀,连连劈向三鬼包正的致命所在。
这等两败俱伤的打法,真还把三鬼包正制住,竟然他一直无法抢回先机。
原来,他自知武功强过那程子望甚多,犯不着和他拼个两败俱伤。
宅院内展开恶斗的同时,成玄通却率着二鬼,五鬼以金枪宗士义,撞开了篱门,冲了进来。
郑大刚低声对张三说道:“你不用帮忙了,设法通知各路埋伏,让他们固守原地,施用连珠匣弩拒敌,非不得已,不要和敌人近身相搏。”张三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郑大刚一挥手中紫金刀,高声说道:“成玄通,郑某已经候驾多时了。”
成玄通冷冷说道:“现在来也不晚。”
郑大刚道:“四位一起上呢?还是成兄和在下先行打个胜负?”
成玄通道:“郑兄向兄弟挑战吗?”
郑大刚道:“今日动手,并非是一般比武定名,你们五鬼蜂佣而上也成,咱们单打独斗也成。”
宗士义突然大行两步,道:“兄弟先接郑大侠几招如何?”
郑大刚道:“兄弟极愿奉陪。”
目光到处,只见宗士义此刻已经换作一身劲装,腰中一条四指宽的皮带,分插着一尺二寸长的金枪,但已有数个位置空着,想是已作暗器打了出去。心中暗觉奇怪,忖道:
“他这金枪是暗器,还兵刃?”
原来,宗士义除了腰中的金枪外,左手中再无兵刃。
只见宗士义两手一探各拔出一支金枪,道:“郑大侠请出手吧!”
郑大刚道:“原来宗堡主的金枪,可作暗器,也可作为兵刃用,在下倒是开次眼界。”
宗士义冷笑一声道:“郑大侠夸奖了!”
左手金枪一扬,直攻过去,右手金枪平胸护身。
郑大刚紫金刀一抬,当的一声,架开了宗士义手中金枪,腕势一沉,横向宗士义手腕之上斩去。
这一刀因势制宜,快迅无比,宗士义几乎吃那一刀,削中了手腕,不禁大吃一惊急急退后三步。
郑大刚也不迫袭,收刀说道:“宗堡主的金抢招法,还未施展,郑某这里候教。”
宗士义只听得脸上一阵热辣的难受,口中却说道:“郑大侠的刀法,果然精奇。”
口中说话,双手金抢已连环递出。
他和郑大刚动手一招,已知利害,双抢齐出,攻势虽然猛锐,但每一招中,都留余劲,准备对付那郑大刚的反击。
郑大刚心中推想的劲敌,乃是五鬼之首的白衣吊客成玄通,却不料这金枪宗士义,竟然也有着如此的武功,心中暗道:五鬼之外,再加上这一个宗士义,敌人共有六个高手,我方除了二弟、三弟之外,程子望只能作半个人算,其余武师决难和五鬼等一流高手相博,双方僵斗下去,对我大是不利。
心念一转,刀法忽然一变,展开了快速攻势。
只见刀转如轮,寒芒飞旋,片刻间,已用金枪宗士义的攻势,全部压制,排山倒海般反击过去。
宗士义料不到对方刀法如此的利害,手中双抢,已被压制得施展不开,成了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
博斗之间,突闻得宗士义闷呼一声,突然向后退了两步。
凝目望去,只见那宗士义左肩上鲜血淋漓,衣开肉绽。
原来,郑大刚削出一刀,宗士义应接不及,被划中左肩。
郑大刚本可趋势一刀,取那宗士义的性命,便他却手下留情,及时收刀。
成玄通纵身一跃,挡在宗士义的身前,道:“郑大侠刀法果然高强,在下领教。”
郑大刚冷冷说道:“这是一场决战,不是你们五鬼覆亡,就是我们中州三侠败火,成兄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
成玄通道:“郑大侠既是决心和我们兄弟拚个死活,说不得在下也只好舍命奉陪了。”
郑大刚道:“阁下最好是全力施展,不要留情。”回目一顾石俊,道:“三弟,我和成兄动手相搏,不论胜负如何,都不许你出手相助。”
成玄通冷冷说道:“剑门五鬼,结义情深,誓同生死,如若在下真要死伤在你郑大济的刀下,只怕他们也不能独活下去。”
郑大刚道:“成兄如是不愿和在下单打独斗,和你们两位兄弟联手而上也好。”
成玄通冷冷说道:“不用了,你先胜了我再说。”
右手向怀中一探,缓缓取出了一个奇形兵刃。
那兵刃看上去,有如一个人臂,后边有一个护把握在手中。
前端五个平指,半伸半张,有如手指一般。
五个手指,三个直伸,无名指和大指,却成半弯之状。
郑大刚冷冷一笑,道:“久闻成兄这铁鬼手上,招术十分精奇,今日有幸一会。”。
成玄通右子一招,铁鬼手突然递出,点向郑大刚前胸。
郑大刚金刀突然推出,在身前幻起一片刀光,挡开了铁鬼手。
成玄通一面挥动铁鬼手抢攻,一而高声道:“郑大侠,既然要和兄弟作生死之搏,那咱们只好是各施手段了。”
第四回 浴血退敌
郑大刚一刀封开成玄通的铁鬼手,还击了两刀,道:“成兄只管施展。”
成玄通道:“郑大侠能够认出兄弟手中兵刃,想必定然知晓兄弟手中这兵刃藏有机关了?”
郑大刚道:“这个,兄弟倒也听人说过,据说有甚多武林高手,都是伤在你这铁鬼手暗器之下。”
成玄通道:“不错,但不知能否伤你郑大侠!”
两人一面交谈,手中兵刃,却是一招紧过一招,谈了几句活,两人已经交手了二十余招。
但闻郑大刚接道:“成兄何妨试一下呢!”
成玄通道:“兄弟在等机会,郑兄这趟刀法中不要露出破绽,给兄弟以可乘之机。”
郑大刚刀法一紧,刷刷刷反击三刀,这三刀势道快速,一气呵成,成玄通手中的铁鬼手,封架不及,被迫得后退三步。
郑大刚纵声而笑,道:“你们兄弟如不联手而出,只怕成兄取胜的机会不大。”笑声中,单刀疾进,奇招绵连而出。
成玄通手中铁鬼手,在动手之初,有攻有守,但此刻却完全被迫落下风,但见郑大刚手中钢刀纵横,飞势愈来愈见凌厉。
五鬼董方低声说道:“老二,情势有些不对,咱们再不连手,恐怕大哥撑不下去了。”
二鬼点点头,翻腕抽出背上的厚背鬼头刀,纵身而上。
董方紧随着拔刀加入。
三鬼联手,威力大增,郑大刚凌厉的攻势,立被阻止。
石俊哈哈一笑,道:“你们三人联手,在下出手,不算背约吧!”
但是宗士义一扬手中的金枪,冷冷说道:“在下虽然受伤,但自认还能接你石三侠几招。”
石俊右手一振,亮银鞭突然翻起,满自宗士义腰回击去。
宗士义左臂负伤,右手金枪一转鞭势,左手金枪反击过去。
他老奸巨滑,忍伤接战,希望三鬼合手之力,在自己接战期间,能够一举击郑大刚,今日之局,必操胜券了。
宗十义心中正打着如意的算盘,突闻一阵凄厉的啸声,传了过来。
他久年和五鬼走在一起,对五鬼的生性、求救、联络之法,知之甚详,闻那厉啸,正是四鬼求救之声,不禁为之一呆。
就在一疏神间,石俊鞭中加掌,劈过一招。
宗士义卡防这一掌来路奇奥,正被击中胯间。
这一击虽未重伤宗士义,但也把他打得连退两步才站好央子,赶忙集中精神接战。
成玄通也听到四弟呼啸求援之声,只是自己却无法分身赶往相援,一面招术加快,接过郑大刚攻向二鬼的刀法,一面说道:“老二,此处由我应付,你去接应四弟。”
二鬼连攻十招,都被郑大刚轻易化解开去,心中已知今宵胜算不易,一个是全身而退,立时撤走,还有一途,只有早施辣手,先伤对方一两人,或可有取胜之,是以,听得成玄通交啥之言后,心中大感为难。
原来,他已感觉到这郑大刚的刀法,大有愈来愈猛之势,三人联手,还未击败郑大刚,如若自己退出,实力岂不是又打了一个折扣?但四弟呼啸求救,势又不能不管。
心中念转,毒计陡生,刀法一紧,刷刷两刀,逼开郑大刚的刀势,人却疾向后面退了两步。
借后退之势,刀交左手,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三枚子午追魂钉,左手单刀一起,不挡郑大刚的刀势,反把五鬼董方的刀势挡开。
这一来,郑大刚的一侧,露了行大的一个空隙。
二鬼右腕一振,三枚子午追瑰钉,脱手飞出,打向郑大刚的左腋。
五鬼久年台作,心意相通,二鬼刀封董方刀势时,成玄通已知道他要施展暗器,大喝一声,手中铁鬼手突然一紧,点向郑大刚的前胸。
这几下佳妙的配合,顿然使郑大刚心神一分。紫金刀“海底捞月”,当的一声,架开了成玄通的铁鬼手,却无法再妨到二鬼近身而发的三枚子午追瑰钉。
只觉腋问一麻,中了两枚子午钉。
郑大刚阅历丰富,暗器中身,已知暗器上淬有剧毒。心中急怒交迸,虎吼一声,紫金刀山崩海啸般连发三刀,迫的成玄通连退五步,陡然一个转身,连人带刀,直向二鬼扑去。
二鬼想不到郑大刚身中暗器之后,还有这般凶恶的攻势,不禁心中一寒。
郑大刚来势奇快,二鬼一怔神间,紫金刀已拦腰斩到。
但闻一声惨叫,二鬼生生被拦腰斩作两股,鲜血溅飞中,汁体分落两处。
这不过是一刹那间的工夫,成玄通和五鬼董方想救援,已自不及。
郑大刚鼓勇施出雷霆一刀,斩毙二鬼之后,亦觉着伤处的麻木,迅速在扩大延展,心知伤中要害,决难久持,只怕难再支持十个回合以上,必须尽量在十合之内,伤了那成玄通。
他心中明白,如若无法在十合内伤得成玄通,自己如毒发而死,今日之局,那就不堪想象了,中州三侠只怕都要折丧于程家庄中,心中念转,口中厉声喝道:“成玄通,敢接我三刀吗?”
喝声中飞跃而起,刀光电奔,直劈下去。
成玄通眼看大刚中了二鬼的绝毒暗器之后,仍能挥刀斩人,心甚为惊骇,纵身避开不肯硬拚。
郑大刚劈出一刀之后,突觉眼前一花,心中暗暗吃惊,忖道:五鬼暗毯上不知啐的何等毒物,毒性如此之烈。
他心中知道,此刻自己如若倒了下去,方天成和石俊恐也难支持下去。
他必需尽所有之力,支持着自己不倒下去。一面运气提神,一面冷冷说道:“成玄通,为何不接郑某刀势?”
成玄通冷冷一笑,道:“郑兄已中了子午追魂钉,是吗?”
郑大刚道:“不错,但郑某仍然有再战之能。”
成玄通冷冷说道:“够了,咱们五兄弟施用的暗器,都经过剧毒淬炼,而且都是各种奇毒混合之毒,除了我们兄弟身上带的解药之外,天下第一名医,也无法解除那子午追魂钉上的奇毒。”
这时,石俊和宗士义打斗正烈,软鞭、金枪,飞舞一团寒光。
董方却借机运气调息。
原来,他经这一番剧烈的恶斗之后,已觉稍十分疲劳。
但闯成玄通冷冷接道:“在下要看你毒发时死亡前的痛苦,如是一刀把你杀死,那未免方便宜你了。”
郑大刚心中暗道:就目下情形而言,我已无法控制身受奇毒的发作,必需在三五招内和他拚出生死,他如避不相搏,倒是一个极为恶毒的办法,怎生设法激怒他出手硬拼才成。
心中念转,口中冷冷说道:“成兄不想替你这位兄弟报仇吗?”
成玄通道:“自然要替他报仇,所以才要你受些痛苦。”
郑大刚冷笑一声,道:“成兄,看来是不敢和兄弟硬拼了?”
成玄通道:“你毒伤正在发作,大约自知难以再支持下去了。”
郑大刚被他识穿心中之秘,心中暗暗一叹,忖道:“看来他是不会上钩了,他如不肯和我硬拼,实无伤他之望,五鬼董方武功、内力都和他相差甚远,我何不考此机会,先杀五鬼董方?”
心中打走了主意,冷冷说道:“阁下既是不肯和郑某力拚,说不得郑某先杀五鬼董方。”口中说话,人却一个转身,飞跃而起,连人带刀,横向董方斩去。
这一击,快速绝伦,董方论避不及,只好挥刀一挡。
但闻成玄通大声喝道:“老五,不能和他硬拚。”
但董方已为势所迫,让避不能,但闻当的一金铁交鸣,双刀接实了一招。
这一刀中,郑大刚几乎用出了自己全身的气力,董方接下一刀,只震的身不由主的向后连退了五步,虎口破裂,单刀脱手飞出。
成玄通大喝一声,疾跃而上,手中铁鬼手“金鸡啄米”,点向郑大刚的背心。
郑大刚这一招威猛的刀势,虽然董方大受挫折,但他自己劈山这一刀之后,也促他剧毒发作,日觉从重千斤,眼前黑影乱窜,步履踉跄,站立不稳。
成玄通点出的一记铁鬼手,已然无法闪避。
眼看那郑大刚就要死伤在成玄通的铁鬼手下,突然人影一闪闪,一条黑影疾飞而至,抬手一抄,抓住了成玄通的铁鬼手,用力一带,成玄通身不由已的向前冲去。
那人身着长衫,整个的头脸,都用布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对神光炯炯的眼睛。
只见他右手抓住铁鬼手,左手一抬一掌拍向那成玄通的前胸。
成玄通身不由己地向前倾动,对方的拳势又是直迎上来,一来一迎之间,势道奇快。
但成玄通竟是久经大敌的人物,眼看掌势就要近身,立时一吸气向前倾动的身子立时停了下来。
那长衫人右手一伸,突然向前一送,掌势印在成玄通的前脑之上。成玄通身子一颤,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长衫人右手加劲,夺过了成玄通手中铁鬼手,一欺身,挥手挡开了宗士义手中金枪,一抬腿,踢在宗士义的左膝之上。
宗士义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三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石俊见这助拳人,一抬手就伤了宗士义,武功之高,简直是不可思仪,不禁微微一怔。
直待那长衫人打倒宗士义,他才记起还不知来人是谁,当下问道:“阁下是何许人?”
那长衫人冷冷说道:“快些救人,郑大侠伤得很重,再晚,就来及了。”
石俊转目望去,只见郑大刚身子摇摇欲倒,当下急步奔了过去,扶住郑大刚,道:
“大哥伤得很重吗?”
就在石俊奔去搀扶郑大刚的同时,五鬼董方也奔了过来,抱起了成玄通。
原来,成玄通挨的一掌很重,血浮气动,直冲顶门,站立不稳,坐在了地上。
董方抱起成玄通时,宗土义也挣扎而起,问道:“成兄怎样了?”
董方黯然应道:“伤得很重。”
宗士义道:“咱们退吧!”转身向外行去。
董方抱着成玄通,紧随在宗士义的身后,行出了程家庄。
石俊因郑大刚伤势过重,早已无心留意敌情,那长衫人竟也未留难五鬼,眼看着两人走去。
那长衫人目睹五鬼去远,缓步行到郑大刚身侧,低头瞧了两眼,悄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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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俊正全神贯注以本身功力,攻入那郑大刚的内腑之中,催动他那内腑真气,竟不知五鬼和那长衫人离去。
郑大刚重伤之余,仍然拼尽余力,连伤强故,使剧毒迅快的散布开去。
石俊连番施救,但郑大刚一直是昏迷不醒,不禁大急,只好放开手站起身子。
转目望去,只见强敌和那长衫人都已走去,整个院落中,显得一片凄清,只余下二鬼的一具尸体。
侧身静听,已不闻打斗之声。
石俊轻轻咳了一声,高声叫道:“程庄主。”
话声甫落,瞥见程子望执着一盏灯笼,一跛一跛的走了过来。
敢情程子望也受了伤。
石俊心中本来充满着怒火,但见程子望抱伤执灯而来,心中怒火再也发不出去,一皱眉头,道:“程庄主也受了伤?”
程子望道:“区区一些小伤,已不碍事,郑大侠伤的很重吗?”
石俊道:“伤得很重……”忽然想起方天成来,接口说道:“在下的二兄长呢?”
程子望道:“方二侠也受了一点伤,正在运气调息。”
石俊道:“敌人呢?都跑了吗?”
程子望道:“都伤在了二侠的剑下,一个伤重而死,另一个被囚禁室中。”
石俊心中虽急,却也无可耐何,长长叹息一声,道:“二哥本精医道,想不到他也受了伤了。”
程子望道:“事已至此,石三侠急也无用,还是先把郑大侠抱入院内再说。”石俊抱起郑大刚,随在程子望身后,行入院内,一面低声说道:“程兄,带我去看看二哥的伤势。”
程子望带着石俊行入厅中,只见方天成正在闭目运气调息。
石俊见他正在运气,不敢惊扰,再望望重伤的郑大刚,不禁暗然泪下。
程子望凝目望去,只见郑大刚双目紧闭,形势危殆,奄奄一息,不禁一声长叹。
盘坐在运息的方天成,突然睁开双目,望了石俊一眼,道:“老三,大哥受了伤?”
石俊暗然说道:“是的,而且伤得很重,二哥正在运气调息。”
方天成接道:“你为什怎么不叫我?”
石俊接道:“小弟不敢惊扰。”
方天成冷哼一声,站起身子,道:“糊涂”,大行两步,到了石俊身旁,持道:
“大哥伤在何处?”
石俊道:“伤在肋间。”
方天成道:“快放他下来。”
目光转到程子望身上,道:“有劳程大侠,吩咐他们多燃几枝灯火,愈亮愈好。”
程子望应了一声,急步退了回去。
片刻之后两个女婢各捧着两支巨灯而入。
四支巨大的火烛,一齐燃起,照的厅中一片通明。
方天成转过郑大刚的身子,找着伤口,探手往怀中取出一把银色的钳子,夹了二枚子午追魂钉出来。高高举起,在烛火下照了一转,道:“剧毒淬炼的暗器。”
放下子午追魂钉,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拔开瓶口,倒了一粒丹丸,送入郑大刚的口中,道:“有开水吗?”
程子望双手捧着一杯开水,递了过来道:“早已备好。”
方天成接过开水,捏开郑大刚的牙关,冲下丹药。
石俊脸的惶急之情,忙问道:“二哥,大哥的伤势有救吗?”
方天成道:“目下小兄也不敢断言……”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成玄通呢?”
石子俊道:“退走了。”
方天成道:“可是大哥负伤之后,强忍伤疾,击退强敌吗?”
石俊道:“有一位蒙面人,陡然出现相助,击退了成玄通和宗士义?”
程子望接道:“在下看到一具死尸,似是五鬼的老二。”
方天成道:“那很好,快些把他的尸体抱来。”石俊转身一跃,飞出大厅,片刻之后,抱来了二鬼的尸体。
方天成在二鬼尸体之上,仔细搜查一阵,找出一个玉瓶和十余枚子午追魂钉来,点头说道:“大哥身上钳出的子午追魂钉,和二鬼施的暗器一般模样,显然大哥是伤在此人的手中。”
程子望道:“他既使用这等暗器,想必带有解药了!”
伸手取过两个玉瓶,拨开瓶口,一个瓶中,倒出一粒丹丸,放在手心之上。
火下只见那两粒丹,颜色不同,一和红,一个雪白,但大小却是一般。
方天成举起手中两种药物,仔细瞧了一阵,道:“这两种颜色不同的药丸,一粒可能是毒丸,一粒可能是解药,但它外面却用腊包起,一时间很难分辩,万一用错,那才是大恨大憾的事了。”
石俊道:“但大哥的伤势很重,只怕没有很多时间……”
话到此处,突然觉到下面之言,很不祥,住口不言。
程子望沉吟了一阵道:“为了救郑大侠性命,老朽倒有一个法子,但不知此法是否太过残忍。”
石子俊道:“什么法子?快说出来。”
程子望道:“老朽之意,提出宗公子,要他分辨出这两种药物,那是毒丸,那是解药,但如存心相害,先要自身中毒。”
石俊道:“这法子很好,快去带他出来。”
程子望匆匆而去,片刻后带了宗贵而至。
宗贵被囚居地下密室之中,对外面的剧烈恶斗并未觉到。但他目光瞧到二鬼死尸,和仰在地上的郑大刚,已觉情形不对,是以抢先问道:“家父来过了?”
石俊冷冷地说道:“来过了,但他们败退了。”
程子望道:“郑大侠受了五鬼淬毒暗器所算,咱们请宗公子帮一个忙。”
方天成道:“二、三、四鬼都已死于此,只逃了成玄通、董方和令尊三人,宗公子如若不信,现有死尸为证。”
宗公子目睹二鬼死尸,心中胆子已寒,当下说道:“不知要在下帮什么忙?”
方天成道:“这药丸是二鬼身上搜出,我想这两种颜色之中,有一种解药,一种毒药,宗公子常年和五鬼在一起,定然可以晓得了?”
石俊接道:“有一件事,在下必先说明白,如若宗公子想欺骗我等,只怕是自我苦吃,因此,宗公子指明解药之后,咱们要宗公子先用一粒。”
宗贵目光望着那两粒丹丸,瞧看了良久,道:“在下所知,红色的是解毒药物。”
方天成道:“依据常情,白色才是解药,但五鬼为人阴险,叫人很难揣测了。”
石俊随手拿起了一粒红色的丹丸,道:“宗公子既然认为这红色的丹丸是解药,那就请先服用一粒如何?”
宗贵道:“在下如不服用,那也是不成了。”当下张口以待。
石俊道:“如若这红色的药丸是毒药,你就去找你那位鬼叔父算账。”右下一推,把药丸推入了宗贵的口中。
宗贵大约心中知晓那红色丸药不是毒物,立时咽了下去,闭上双目,盘膝而坐。
石俊道:“不许运气拒抗,要那毒药尽快发作。”
大约过了一杯茶的工夫,石俊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有何感觉?”
宗贵睁开眼睛,道:“我很好。”
一直冷眼旁观的方天成,道:“大概是不会错了,可以给大哥服用一粒试试?”倒出一粒红色的丹丸,送入即大刚的口中。
石俊取过一杯开水,冲下郑大刚口中丹丸,放下瓶碗,道:“二哥,现在应该如何?”
方天成道:“等等看,如若大哥服药不错,以大哥的深厚的功力而言,可能会清醒过来,如是服错药物,亦有激烈的反应。”
原来,方天成细查郑大刚的病势,觉着他虽然气息微弱,但心脏一直跳动得十分均匀,知他在重伤之后,用一口真元之气护住了内脏,不让毒性侵入,只要这药物用得不错,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这时,石俊、方天成、程子望等六道目光,一直盯注在郑大刚脸上看着他的反应,却不知厅门口处,正站着一个身着长衫,黑布包脸的人,两道炯炯的目光,也凝注在郑大刚脸上瞧着。
只见郑大刚口角掀动,轻轻地吐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目。
石俊情绪激动地叫道:“大哥醒过来了。”
郑大刚嘴角微动,淡淡一笑。
方天成道:“不要惊扰大哥。”
石俊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当儿,那站在厅门口处的人影,突然转过身子,悄然而他的步履,轻若无物,未发出一点声息,室中的人对他的出现、离去,全无所觉。
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说:“大哥,是否要小弟助你运气行功?”郑大同摇摇头,口齿启动,似是想说话。
方天成急急的接道:“大哥不用说话,小弟已知大哥不用我们帮助了。”
郑大刚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双目。
方天成回头望了宗贵一眼,道:“宗世兄,感觉如何?”
宗贵道:“我很好。”
方天成道:“看来你心中有些把握,并非是随口胡言。”
宗贵道:“只能说郑大侠的命大,在下也不该死,所以被在下猜对了。”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因为你了解那剑门五鬼的为人。”
宗贵道:“那也不是,当今之世,没有一个能够猜到剑门五义的处世之法。”
石俊道:“剑门五鬼就是剑门五鬼,称五义太高抬他们了,何况五鬼只余下了两鬼,此后应该改称剑门二鬼了。”
宗贵心头大吃一惊,心知以中州三侠的身份,决然不会说谎,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保持镇静,缓缓地说道:“家父呢?”
石俊道:“令尊也受伤而去。”
宗贵呆了一呆道:“诸位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石俊道:“现在很难说了。”
但闻郑大刚长长吐了一口气,道:“那位相救咱们的高人何在?”石俊道:“什么人?”
郑大刚内功深厚,先得方天成练成的丹丸,收集了元气,又得二鬼身上的解毒药物服用,正是对症用药,奇效立见,毒伤大力减轻,已可勉强说话。
石俊急急接道:“那救咱们的蒙面人吗?”
郑大刚点点头道:“不错,不是他及时现身,慨援施手,今日之局,咱们兄弟皆要埋骨于此。”
但闻石俊应道:“他走了。”
郑大刚问道:“他到了何处。”
石俊道:“他悄然而去,小弟又全心注于大哥身上,没有来得及问他!”
郑大刚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方天成低声问道:“三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石俊道:“身着长衫,面包黑纱,无法看清楚他的真正面目。”
方天成道:“他一直都未说过一句话吗?”石俊道:“说过,他要小弟救人要紧。”
方天成沉吟一阵,道:“大哥安心养伤,咱们慢慢地再访查那人的下落就是。”
郑大刚突然又睁开双目,道:“程庄主,庄中伤亡很重吗?”
程子望摇摇头道:“有三位神威相护,只有三死四伤,实在托天之幸了。”
郑大刚微微一笑又闭上双目。
方天成低声说道:“程兄,请准备一间静室……”
程子望接道:“早已打扫齐备,兄弟又派人去请了一位大夫照顾郑大侠的伤势。”
方天成道:“有劳程庄主了。”
程子望举手一挥,召来两个壮汉,把郑大刚抬入静室,低声对方天成道:“方二侠,还有什么吩咐?”
方天成道:“看大哥伤势,明日动身的行期,不得不稍作延长了。”
程子望道:“如是诸位没有紧要的事,还望能多留嘉定几日,也容老朽善尽一点地主之谊。”
方天成道:“事情虽紧急,但也是不得不行,看大哥伤势变化如何,再决定行期了——”
目光一掠宗贵接道:“暂时委屈阁下,再留此几日,只要你能安份守已,我等决不会加害。”
程子望一挥手,道:“带出去。”
两个武师行了进来,带走宗贵。
程子些低声说道:“兄弟已在郑大侠四周,布下严密的警戒,一有风吹草动,立时传出警迅,两位半宵苦战,也该休息一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如何!”
方天成摇摇头道:“不成,我还要看着大哥,万一他伤势有了变戏,也好及时设法抢救。”
程子望道:“方二侠也受伤了……”
方天成站起身子接道:“有劳程兄带我到大哥的房中,在下就在病室中坐息,如是明日中午时分,大哥的伤势还无变化,那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程子望缓缓地说道:“三位结义情深,不让桃园兄弟专美于前,兄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举步带路。方天成、石俊鱼贯相随身后,行入了郑大刚的养伤静室。
方天成行入静室,回顾了石俊一眼,道:“三弟你去休息吧!小兄在此已可应付变故。”
石俊道:“小弟离此也是难安枕席,倒不如在此奉陪大哥了。”
在小厅中席地坐下,道:“好!你既然想留在此,那就在此坐息,大哥伤势未愈之前,任何事情都得咱们自己作主张应付,必要时保持体力才成……”
挥挥手时对于望道:“程兄自去歇息吧!不用留此照顾了。”
程子望一抱拳,道:“老朽明日再来探看郑大侠伤势。”悄然退了出去。
方天成、石俊就在小厅中盘坐调息。
一宵无话,亦无事故发生,次晨天亮时分,两个清秀女婢,捧着早点而入。
方天成、石俊略一梳洗,进入内室,只见郑大刚拥被而睡,睡得十分地香甜,气息均匀、伤势似已见好转。
石俊虽然不解医道,但他看那大哥的情形,似是正在快速复原之中,低声问道:
“二哥,大哥的情形得好吧?”
方天成点点头,低声他说道:“以大哥深厚的功力而论,快则两日,慢则五天,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只是……”
这当儿,突然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方天成道:“守好大哥。”突然转身一跃,奔出内室,沉声说道:“什么人。”
只听外面有人应道:“在下程子望。”
门帘启动,程子望缓步行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大红帖子,满脸惶急之色。
但他仍然保持着镇静,缓缓他说道:“郑大侠的伤势如何?”
方天成道:“大见好转——”,语声一顿,接道:“程兄手上拿的何物。”
程子望道:“很奇怪——”
石俊大步行了出来,接道:“奇怪什么?”
程子望道:“三位到喜定来,知晓的人很多吗?”
方天成道:“我们到此之行,既未招摇,也未保密,可是有人来找我们吗?”
程子望道:“正是如此,这里有张帖子,敬请方二侠过目。”
方天成伸手接过帖子,口中却说道:“那人指名找我们吗?”
程子望道:“不错,指名要找中州三侠。”
方天成展开帖子看上去,只见上面写道:“辰州掌门,言凤卿拜。”
不禁皱眉头道:“言家门的掌门人。”
石俊道:“奇怪啊,咱们和言家素无往来,他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托来嘉定?”
方天成道:“不论他来意如何,但大哥此时正在养息伤势,咱们不能在此见他。”
方天成点点头道:“有劳程庄主代为传达一声,请那言掌门人稍候片刻,就说我等更衣之后,立时恭迎。”
程子望道:“这个兄弟自会应付,两位不用费心。”
正待转身而去,突闻那内室之中,传出郑大刚细细的声音道:“不用了。”
方天成掀帘进入内室,道:“大哥好好养息伤势,一些琐小之事,不劳大哥分心。”
郑大刚道:“我都听到你们谈的话了。”
方天成道:“咱们和辰州言家素无恩怨,也许那言凤卿游踪到此,闻得咱们也在此地,顺道一会,想来不会有什么事了。”
郑大刚摇摇头接道:“言家门,近五十年来,七易掌门,但始终无法重振昔年在武林的雄风,这位言凤卿是五十年中等八位掌门人了,也是五十年来,言家一位杰出的人才,他年事甚轻,今年不过二十四五,但已尽得言家门的武功神髓……”
方天成接道:“大哥和他认识?”
郑大刚道:“不错,我和他们订交两年了,但却一直没有对你们说过。”
石俊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大哥什么事都未欺瞒过我们,怎的此事我们却一直不知。”
他很想问个明白,但话到口边时,却又忍了下去。
但闻郑大刚道:“有劳程庄主,请他进来。”
程子望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方天成低声说道:“大哥伤势还未全好,不宜耗费精神,见那位言掌门时,也不宣谈话太多。”
郑大刚点点头道:“我知道,快些扶我起来。”
方天成应了一声,伸出双手,扶起郑大刚拥被而坐,缓缓地说道:“那言凤卿来了之后,你也留在此地。”
谈话之间,程子望已带着言凤卿行到室外,高声说道:“言掌门人到访。”
郑大刚道:“言兄弟,快请进来。”
只见珠帘启动,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缓步行了进来。
方天成目光转动,只见来人年约二十四五岁,生得极是英俊,剑眉朗目,神清气闲。
但见那人抢前一步,抱拳说道:“郑兄可是伤在五鬼暗器之下?”
郑大刚微微颔首,笑道:“伤势已不要紧,不用兄弟挂念。”
方天成听得心中大为奇怪,暗道:“那程子望是老于世故之人,决然不会告诉言凤卿此等事情,他又怎么知晓呢?”
心中念转,忍不住问道:“言掌门人怎知我郑大哥是伤在五鬼暗器之下。”
言凤卿两道炯炯的目光,转到方天成的脸上道:“这位是?——”
郑大刚道:“在下方二弟。”
言凤卿一抱手,道:“闻名久矣!今日有幸一会。”
方天成道:“不敢当,言兄弟一派掌门之尊,在下等高攀了。”
言凤卿微微一笑,道:“郑兄刀法,绝世无伦,五鬼决难与之匹敌,他们唯一能伤到郑兄弟的,自然是暗器了。”
郑大刚道:“都是自己朋友,不用客套了,言兄弟辰州事务繁忙,怎会有暇来嘉定?”
言凤卿道:“兄弟于半年之前,已遣派出言家门十个精明能干的弟子,查访郑兄弟行踪,好在你们中州三侠的行踪,一向也不保密,查访并不困难,但郑兄的行踪,却是匆急无比,今日在此明日在彼,兄弟接报之后,从辰州动身,沿途追踪到此,同时也听得五鬼到此消息,但兄弟想不到五鬼赶来嘉定,竟是和郑兄有关,唉!早知如此,兄弟也可于昨宵赶来,助郑兄一臂之力。”
郑大刚微微一笑,道:“言家门正在埋首苦练武功之期,实不宜和江湖人结怨。”
言凤卿道:“小弟很少在江湖上露面,识我之人不多,想那剑门五鬼也未必能识得我。”
郑大刚道:“五鬼识广,辰州言家拳法,只怕是瞒他不过,幸好你没有赶来助拳……”
语微微一顿,接道:“言兄弟千里追踪,想必有要事见教了?”
言凤卿望望郑大刚,道:“兄弟被几位叔伯们推举出来,掌理言家门户,心中既是惶恐,又是兴奋,惶恐的是兄弟少不更是,言家门没落了数十年,我有何能,重振言家门的雄风?兴奋的是,言家门中所有的人,都已经完全觉醒,言家门如再这样没落下去,只怕要从此在江湖之上消沉不见。因此在我就任掌门之位时,授我一种特殊的权限,给我十年时间,要我使言家门起死回生。”
郑大刚点点头,道:“我想兄弟有此能力。”
言凤卿苦笑一下道:“我肩此重任,内心虽然惶恐,但也只好全力以赴了。我自己订了一个计划,先找出原因何在,然后逐步消除这种原因。”
郑大刚道:“兄弟找出了原因吗?”
言凤卿道:“找出来。”
郑大刚道:“那很好,原因何在?”
言凤卿这:“第一个原因是,我们言家的绝技全部失传。”
郑大刚通:“全部失传。”
言凤卿道:“不错,言家门的绝技全部失传,而且那失传的武功,已不在言家门中。”
郑大刚道:“这个倒叫在下不解了,你们言家门的绝技,全部失传,而且又全不在言家门,那武功现在何处呢?”
言凤卿道:“奇怪事也就在此,兄弟整理言家门所有的武功典籍,找不出言家绝技何在……”
方天成接道:“言兄既无所本,又如何知晓言家门还有绝技失传呢?”
言凤卿道:“兄弟仔细研究言家的拳掌武功,发觉其间每到变化精奇之外,就有失缺。”
郑大刚道:“那是何故?”
言凤卿道:“这就是言家门数十年日趋没落的最为主要原因,当时兄弟也觉得十分茫然,但经过三个月的苦思研究,和两代长辈们的帮忙,追本溯源,才查出此中原因。”
郑大刚和方开成,连那站在一侧的程子望,都听得一脸茫然之色,道:“什么原因?”
言凤卿道:“那原因是五十年前,我言家门有一位掌门人,游踪江湖,三年未归,那时因为言家门在江湖还有余威,掌门人三年间音讯全无,实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由代理掌门之位的一位长辈,传下令谕,二十名精干弟子一齐出动,找寻掌门人的下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就在二十位弟子出发后的第二天,掌门人突然自行而归……”
方天成接道:“这和贵派声誉有何关系?”
言凤卿道:“本派掌门人回到故居之后,匆匆草书一信,就匆匆回到房内,闭门而卧,直到第二天的午时过后,仍然没有起来,那时虽然有着两位长老心中怀疑,但还未想到有什么变化,直到天色入夜,未见开门,才引起大家心中之疑,破门而入,才发觉掌门已经死去……”
方天成接道:“被人暗中杀害了?”
言凤卿道:“门窗未动,找不出一丝被人潜入的痕迹。”
方天成道:“那就是说掌门人回来之时,已然染上重病,难支而逝?”
言凤卿道:“不是染了重病,而中了毒,和受了内伤……”
郑大刚道:“什么人杀害了他?”
言凤卿道:“他留下的遗书中难道未说明白吗?”
言凤卿道:“那遗书上只画了一座深山,一片潭水,写了毒龙潭三个字。”
郑大刚道:“那是什么用意?”
言凤卿道:“当时大家一片忙乱,只觉得这幅图画山水,是他在神志迷乱之下随手写来,也无人用心研究,就把它存了起来……”
郑大刚道:“那幅画书,应该大有研究的必要。”
言凤卿道:“不错,在下追溯往事,找到了这件事,仔细地研究那幅图画,才觉得出这件事,寓意深刻,并非是随手写来。”
方天成道:“毒龙潭可能是一个地名。”
方凤卿道:“方兄说的不错,那毒龙潭确有此地,而且兄弟已经找到。”
方天成道:“那毒龙潭在什么地方?”
言凤卿道:“泰山深处,一个人迹罕到之地。”
郑大刚道:“言兄弟能够找到那等僻静所在,实也非易事了。”
言凤卿道:“兄弟为找那毒龙潭,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遇上了一个知晓那毒龙潭的人,兄弟找上了毒龙潭细看四下的景物,大致相同,但搜查四周,方圆十里内未住人家,兄弟只好重回辰州,苦思甚久,仍想不出原因何在。”
方天成道:“这和贵门中武功,有何关连?”
方凤卿道:“据兄弟查找言家门中档案、资料,发觉我言家门传下绝技密录,可能为那一代掌门人带了出去,以致所有的武功中精华之学,全都消失。”
郑大刚道:“此事重大,你找出什么线索吗?”
言凤卿道:“这就是兄弟的苦衷了,我查出十代以前的掌门人,留下这幅图案,也查出从他死去之后,言家门开始没落……”
方天成道:“就算你们言家门的精华武功,被那位掌门人带走,但你们言家门难道就没有留下年高位尊的长者吗?”
言凤卿道:“四位武功最高强的高手都追随掌门人离开了辰州,回来时只有掌门人一个归来,四大高手的生死,有如沉海沙石,探不出一点消息。”
方天成道:“这确实是有些怪,除了四人之外,难道再无别人吗?”
言凤卿道:“更怪的是,掌门丧事刚刚办完,几位长老也相继病逝,照我们言家门的传说,那是天要亡言家门,才使几个平日十分雄壮的长老,相继在三日之内死亡,而且一病全身抽动口不能言,所以几位长者死时,竟未留下一句遗言,也未交待过一件事情。”
郑大刚道:“言兄弟的看法呢?”
言凤卿道:“在下的看法,这是一种计划精密的谋杀,志在使言家门自动在武林中消沉、没落,掌门人离开前,这阴谋一直在进行中。”
方天成道:“言兄弟之意可是说贵门中人,都是被人所算?”
言凤卿道:“不错。”
郑大刚道:“什么人物最可疑,言兄曾想到否。”
言凤卿道:“兄弟想不出来。”
方大成道:“言兄,可否把贵掌门留下来的图画给在下瞧瞧。”
言凤卿略一犹像,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幅图画递了过去,道:“方二侠请看。”
方天成展开图,只见那上面图画留字果和言凤卿所说一般,只是年代十分久远,看上去有些模糊,但字迹笔势,都还可辩认。
郑大刚侧过头来,瞧了那图画一眼,低声说道:“这是一幅简明的图画,其中不似有隐秘。”
言凤卿道:“兄弟也这样想,根据我们言家门中的资料记载,我们这位十代前的掌门人,有很多时间,也不善书画,怎么会画了这一幅画呢?如若这画中的意思深山环绕着一片潭水,天下可能找出几百处相同之地,所以,他才写下了毒龙潭三个字,但那毒龙潭已为在下找到,遍查了方圆十里,未找到一处人家,难道还另有一个毒龙潭吗?”
方开成绩缓地把图案折好,交给言凤卿道:“也许有三个、五个毒龙潭,但其形态却不会和你们那位掌门人画的一般,你既然我到了毒龙潭,而且四周景物又和这画上情形相合,自然是不会错了。”
言凤卿道:“这就是兄弟想不明白了,他留下这幅画的用心何在?……”
语声一顿,接道:“此事关系曹我言家门的生死存亡,兄弟又不愿张扬出去,也不想惊动我言家中人,其实言家门也无人才可用,这五十年来,不进则退,言家门实无可用之才,兄弟几番思索,觉着只有找郑兄帮忙了,想不到兄弟晚来了一步,郑兄竟伤在了五鬼手下。”
郑大刚道:“兄弟这点伤势,并不碍事,不过……”
言风卿道:“不过什么,难道还有人先约了几位不成?”
郑大刚道:“正是如此,这约会已经订在一年之前,真也无法推拖了……”目光一掠方天成道:“二弟,咱们那约会还有几日?”
方天成道:“会期是九月十五日,算计路程,一路急赶,也要八九天,大哥再养息几天伤势,实是难有空了。”
郑大刚目光移注到言凤卿的险上,缓缓说道:“言兄弟,看来小兄弟是无法助你了。”
言凤卿道:“三位有事,自然先办自己的事情要紧……”语声一顿,道:“在下有一句不当之言不知是否该问?”
郑大刚道:“什么事言兄弟只管说明就是。”
言凤卿道:“三位和何人约会?”
郑大刚苦笑一下,道:“武林中一个很有名的魔头,这一次会合,生死难卜,但我和两位兄弟都已经有了准备,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言凤卿奇怪道:“兄弟未赶上三位会斗五鬼一事,这次希望能助郑兄等一臂之力。”
郑大刚摇摇头笑道:“言兄弟的好意在下等心领了,我们兄弟这一次会晤强敌,生机很少,言兄弟受言家上下两代重托,实也用不着和我们冒这等凶险!”
语声一顿道:“明日,小兄的作势可能会好转一些,我们仔细地研究一下,你这图画内情,也许我等可提供言兄弟一些线索。”
言凤卿轻轻叹息一声道:“五十年,山川河流都可能有了改变,何况人呢?不过,兄弟奇怪的是言家门几种特殊的武功,始终未曾出现于江湖之上。”
方天成道:“所以,你推想那言家武功秘录,可能藏在那毒龙潭附近?”
言凤卿道:“起初之时,在下确曾这样想过,但后来,又觉着这想法未免太如意了。”
方天成低声说道:“大哥请闭目养息一下,小弟和这位言兄弟到厅中去谈谈,咱们时间不多,无法出力相助他寻回言家门中失落的武功,但咱们应亥尽力助他解决一些疑难。”
郑大刚道:“好,你们到厅中谈论吧!”
他似是睡意甚浓,言罢,闭上双目。
方天成站起身子,轻步行出客厅。
言凤卿、程子望、石俊等紧随方天成退出内室,行入厅中。
方天成低声说道:“程庄主,咱们到对面房中坐坐如何?”
程子望道:“好!在下立时寻他们打扫一下。”
方天成道:“不用了,咱们坐不了多久。”
程子望当先带路,行入室中。
这房舍建筑和郑大刚的养伤心屋一般,外面一厅,里面一房。
这房中虽未住人但却经常打扫,室中十分干净。
厅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木椅。
程子望让几人坐下之后,低声说道:“几位谈谈,在下去去就来。”
方天成道:“程庄主如若无事,不妨留此,如是真的有事,在下等也勉强。”
程子望微微一笑,道:“昨夜一场搏斗,有很多事情要办,在下不能多留了。”转身而去。
言风卿望着程子望的背影,道:“这位程庄主的为人如何?”
方天成道:“对于程庄主的为人,在下也不太了然。”
言凤卿道:“我们言家门中的私事,不希望泄露于江湖之上。”
方天成道:“程子望为人很持重,此等重大之事,我想他不致于轻易泄露吧!”
言风卿轻轻叹息一声,道:“希望如此。”
方天成道:“咱们大哥伤势尚未痊愈,不便多耗精神说话。”
言凤卿道:“我知道,兄弟已觉着适才说话太多,耗去了郑兄不少精神,甚感愧疚。”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不要紧,言兄不用为此多心……”语声一顿,接道:“言兄似是对贵门中事,已然找出些头绪,如是兄弟推想的不错,言兄胸中所知,决不止适才所言。”
言凤卿道:“这是我言家门私事,本也不应该惊扰他人,只是兄弟和郑兄一见如故,彼此情投意台,因此想借重三位才慧、武功,助我一臂之力,但三位事务匆忙,郑兄又受了重伤,这倒使兄弟不便开口了。”
方天成沉吟了一阵,道:“我们还有两三天时间,言兄的事,恐非三五日能够解决……”
言凤卿接道;“几位事忙,兄弟的事,已过了数十年,再晚上一年半载也不要紧,但兄弟和郑兄交往了一场,希望能助几位一臂之力……”
方天成摇摇头叹一声,接道:“言兄和我们大哥论交,在下也不把言兄当外人看了,兄弟有什么话,直话直说了。”
言凤卿道:“方兄有何指教,但管直说不妨。”
方天成道:“我们兄弟和人这番约会,实在是一场死亡之约,言兄弟用不着眼我们淌这次浑水!”
言凤卿道:“言家的绝技,虽然流失江湖,但兄弟苦练数年,小有收获,只要诸位能够保持双方均衡,兄弟加入,可小增几分胜算。”
方天成摇摇头,道:“中州三侠,十余年来行走江湖,经过了无数的风浪,都能履险为夷,固然要凭机智,但事前的料敌机先,胜负计算,都有着精密的算计,这一次不同了。”
言凤卿道:“有何不同之处了?”
方天成道:“这一次我们全无胜算,要完全碰运气了。”
言凤卿道:“贵兄弟这次约会,几时订下的?”
方天成道:“这约会订下的时间很久了。”
言凤卿道:“既非偶发察件,贵兄弟又无胜敌把握,何以不肯早作准备呢?”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言兄所谓的准备,无非是邀请助拳之人了?”
言凤卿道:“邀人助拳,自然是最重要的一环,具他方面,贵兄弟也该有个计划。”
方天成道:“兄弟本来是想谈谈言兄的事,提供一些愚见,想不到竟是谈起我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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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凤卿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贵兄弟的事比在下重要,自然要先谈淡你们的事了。”
方天成道:“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告诉过人,因为很少人能帮上忙,也得少人愿意帮忙,今日告诉言兄,中州三侠从此绝迹江湖之后,也算有一个人知晓我们哪里去了。”
言凤卿听得怔了一怔,道:“这等严重吗?”
方天成神情肃然地答道:“不错,往好一方面说,我们三人中,贸一两个残废,但也是碰运气的事了。”
言凤卿道:“对方是什么人?竟使大名鼎鼎的中州三侠如此气馁。”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言兄知晓田一刀吗?”
言凤卿道:“可是人称魔刀的田远吗?”
方天成道:“不错,言兄可是听贵门中长老提过?”
言凤卿道:“近两年中,兄弟贯注于研究江湖情势,是以,正邪两道中高手,都能知晓几人。不过,据兄弟所知,这人已有近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了。”
方天成点点头,道:“他虽未露面,但并非退出江湖,而仍然长年在江湖上走动,只是举动更为隐秘了。”
言凤卿道:“这个,兄弟就不清楚了?”
方天成道:“自从剑神陈大侠扫荡江湖,逼得五魔主立下誓言,陈大侠在世之日,决不重出江湖,这魔刀田远可算是绿林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但他比起五位魔主的武功,自然相差极远,五位魔主臣伏陈大侠神剑之下,田远等自然要避风头,故而不敢再大摇大摆地出现于江湖之上了。”
言凤卿道:“剑神陈大侠的事迹,在下也听说过一些,但使在下觉得奇怪的是,那陈大侠既然压服了五位魔主,为何不肯把他们一一博杀,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方天成道:“这大概是武林一桩奇大的隐秘,平常之人自然是很难了解,不过,这其中定然有很人的原因,但这原因,除了剑神和五大魔主之外,只怕是很少有人知晓了。”
言凤卿道:“魔刀田远比起五个魔主自不可同日而论,难道武林之中,就无人能够制服他吗?”
方天成道:“少林的入凡大师,武当的白拂道长等,都有能力制服魔刀田远……”
第五回 秘传绝学
言凤卿向方天成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少林武当都是正大门派,这些人又为何不肯出来制服那魔刀田远,而让他纵横江湖,为害人间呢?”
方天成沉吟了一阵,道:“少林入凡大师和武当白拂道长都败在天魔女的手中,两人受挫之后,就很少再在江湖出现……”
言凤卿叹息一声,道:
“可惜言某人武功有限,如若我有剑神之能,必将尽歼群魔,为武林清除妖气。”
方天成接道:“也许魔刀田远的为恶不著,他一直隐在幕后,指挥爪牙活动,所以,世人都已把他忘怀了。”
言凤卿道:“但贵兄弟又为何和魔刀田远结下梁子呢?”
方天成道:“那是我们伤了他的爪牙,田远才出面,和我们订下约期。”
言凤卿道:“贵兄弟既知非那魇刀田远之敌,不知何以不肯约人助拳呢?”
方天成道:“约谁呢。”语声微以一顿,接道:“本来我们赶来嘉定,乃是和一位少林高僧有约……”
言凤卿道:“入凡大师。”
方天成道:“不是,不过也是大有名高望的高僧,那位大师和郑大哥是世外之交,答允了届时助我们一臂之力,约我们在嘉定会面,他回少林寺去,再约两位师兄相助,准备一举歼灭魔刀田远!”
言凤卿道:“那位大师呢?”
方天成道:“他是有道高僧,失约不来,也许是别有原因。”
言凤卿道:“唉!几位果然都有着义侠胸怀,明知此去,难是人敌,但仍然要慷慨赴义。”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言兄不知魔刀田远的为人,我们如若不按时赴约,他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这几月中,我们已隐隐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在下已经说的太多,大概情形就是如此。”
言凤卿沉吟了一阵,道:“小弟和郑兄定交时,方兄适不在场,但兄弟对方兄的为人,极是敬服,今与方二侠一席谈话,更觉中州三侠名不虚传……”
方天成道:“言兄过奖了。”
言凤卿道:“兄弟有一不情之求,不知方二侠是否应允?”
方天成道:“言兄有何吩咐,只管请说,言兄抱满怀希望而来,我等不能相助,使言兄大感失望,心中已极为不安了……”
语声一顿,接道:“但我等必将在这两三日之内,竭尽所知的助言兄探索你们言家门失去的武功,希望能弄出一点线索。”
言凤卿摇头接道:“言家门的武功,已流失五十年,急也不在这一时,倒是贵兄弟的事,最为紧急,兄弟自知武功不足相助三位……”
方天成接道:“田远手中一把刀,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故有魔刀之誉,江湖上也他敌手之人屈指可数,我们也未存邀人助拳之心。”
言凤卿道:“所以,兄弟请求方二侠答允兄弟,使我能一同前往,从旁观战。”
方天成微微一怔,道:“这个不妥吧!”
言凤卿道:“兄弟心意已决,就是方二侠不答应,在下也要跟去。”
方天成皱皱盾头,道:“言兄为何一定要跟着我等淌这次浑水呢?”
言凤卿哈哈一笑,道:“方二侠可以不允兄弟所请,但你总无法挡住兄弟追踪跟往吧!”突闻一轻碎的步履声,传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言凤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绿衣的美丽妇人,带着两个童子行了过来。
那妇人一转目,瞧到了方天成,直向室中行来。
行到门口处,大约是瞧见了言凤卿,立时停下了,道:“贱妾不知夫君会客……”
方天成起身接道:“言兄不是外人,夫人请进来吧!”
绿衣妇人略一犹豫,缓步行了进来。
方天成指着言凤卿道:“这位是辰州言家的掌门人。”
绿衣妇人一欠身道:“见过言掌门。”
方天成望着绿衣妇人,道:“这是贱内。”
言凤卿一抱拳,道:“见过嫂夫人。”
石俊站起身子,道:“二嫂请坐。”
绿衣妇人微微一笑,欠身坐了下去。
言风卿目光一转,只见两个随身童子,都穿着一身青衫,左面一人看上去较为文静一些,一脸书生气,右面一个似较活泼,常常转目四顾。
只听方夫人缓缓说道:“贱妾听说大哥受伤很重,特地带着瑜儿珞儿,看看大伯。”
方天成道:“大哥刚刚睡着,不要去惊动他了……”目光一掠两个青衣童子,道:
“你们见过言叔父。”
方瑜、方珞齐齐一个长揖,道:“拜见言叔父。”
言凤卿欠身还了一礼,笑道:“好聪明的孩子,今年几岁了?”
方瑜、方珞齐声应道:“十五岁。”
言凤卿心中暗道:这两人虽都清秀可爱,但左面一个,骨格气度,清厅出尘,不似一母双生,怎的两人都十五岁呢?
心中念转,口里却含含糊糊的应道:“两位公子人品不俗,日后必有大成。”
方天成双目凝注在那绿衣妇人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道:“言兄如是想助我们,兄弟倒有一事相托。”
言凤卿道:“方兄有事,只管吩咐,兄弟力能所及,无不全力以赴。”
方天成望了望爱妻和方瑜、方珞一眼,缓缓说道:“贤妻带瑜儿、珞儿好好休息两天,咱们还得住两天才成。”
绿衣妇人十分柔顺的站了起来,道:“你们谈谈吧!我先告退。”微微欠身对言凤卿一礼,牵着两个童子,转身而去。
方天成目注两人去远之后,才缓缓说道:“兄弟这些话,有些言深交浅了。”
言凤卿奇道:“方二侠但请吩咐,只要小弟力能所及,决不推辞。”
方天成道:“我们和魔刀田远之约,凶多吉少,已无疑问,言兄一腔热情,兄弟就有话直说了,我们此番前去赴约,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三人之中,有一个或两个能保下性命,兄弟为此,特地在深山之中,练成了十粒保命金丹,不管伤势如何惨重,只要能够当场不死,我们就有了保命的机会。”
言凤卿奇道:“方兄之言,用意何在,兄弟有些听不明白。”
方天成道:“事情很简单,言兄来的凑巧,兄弟恩把拙荆和两位孤儿,奉托言兄。”
言凤卿一皱盾头,道:“在下越听越糊涂了。”
石俊接道:“二哥说慢一些,言兄不知内情,你这等说法,自然是听不明白了。”
方天成点点头,道:“不错,我说的太简略了……”语声一顿,接道:“那魔刀田远,有一个怪癖,只要中人一刀,不管你生死,就不再伤人第二刀了,所以,我们准备受他一刀……”
石俊接道:“不过,那田远一刀之下,很少幸存之人。”
言凤卿道:“原来如此……”长长叹一口气道:“三位能早练金丹,以保性命,难道就不能设法邀请个对付田远的高手吗?”
方天成道:“那位少林高僧失约未来,一时间我们又往何处邀人呢?武功不及田远的纵有相助我们之心,我们也不会接受,武功高过田远之人,屈指可数,大都未曾晤面,言兄自己人,兄弟也不掩饰了。”
言凤卿道:“方兄之意,可是要兄弟照顾夫人和两位公子吗?”
方天成道:“本来我们还有充分的时间安排拙荆,想不到为五鬼的事,在嘉定住了这多时间,言兄如若随同我等前往助拳,那不过是多送给田远一条命,实是与事无补,言兄为追寻言家门失去武功的事,奔走天涯,托付妻儿之事,在下也不便出口,只望言兄抽出几日时间把拙荆犬子送往一个去处。”
言凤卿道:“送往何地?”
方天成道:“在下修好了一封书信,上面写有去处,我们不日动身,而且也不用对她们说明,不知言兄可否应允?”
言凤卿听他了半天,仍未说出去处,知他作事缜密,不到要紧之时,不愿说出,也就不再多问,点点头道:“好!兄弟尽我之能,把夫人和两位令郎送到就是,除非兄弟死去之外,决不误方兄之事。”
方天成抱拳一礼,道:“兄弟这里先行拜谢了。”
言凤卿还了一礼,道:“区区微劳,何敢当此一礼!”
石俊起身说道:“在下这里也代二哥二嫂,拜谢一礼。”
言凤卿叹道:“诸位这般多礼,反叫兄弟不安了。”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言兄一诺千金,咱位不谈此事……”语声一顿,道:“来!
言兄请取出那图画来,咱们仔细研究一下那毒龙潭,也许兄弟能够提供一点线索。”
且说方夫人带着方瑜、方珞直向后宅,程夫人迎于厅外,道:“郑大侠的伤势如何?”
方夫人叹道:“大哥睡熟了,小妹未能得见。”
程夫人道:“听贱妾夫君所言,郑大侠伤势已然大见好转,方夫人不用担心。”
方夫人回顾了方瑜、方珞两眼,道:“你们自回房中去吧!”
两人应了一声,悄然退出。
方瑜心中挂念那东耳老人,不知这一番搏斗之中,他是否受到伤害,低声对方珞说道:“兄弟先回房去,我有点事,就回来。”
方珞自闹出这场纷纷之后,自知这场恶斗全由自身引起,似是成熟了很多,点点头道:“大哥早些回来,我还有事问你。”
方瑜心中一动,道:“什么事,现在说也是一样。”
方珞道:“你先去办事吧!等你回来了,咱们再谈。”
言罢,径自回房而去。
方瑜问出了东耳老人的停身之处,那是一座很大的栈房,用作堆存货物之处。方瑜轻着脚步,行到东耳老人身前,上下瞧了一阵,看他完好无恙,又悄然转身而去。
行约两步,突听东耳老人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孩子,有事吗?”
方瑜霍然转过身子,只见东耳老人脸上带着慈蔼的微笑,望着自己,当下急步行了过去,低声说道:“瑜儿挂念你,特来瞧瞧,见老前辈熟睡无恙,不敢惊扰。”
东耳老人举手一招,道:“孩子,你过来,我也正要找你。”
方瑜缓步行了过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老前辈有何咐咐?”
东耳老人顺手拉过一张木椅,道:“坐下来。”
方瑜依言坐下,道:“晚辈和大娘一直都躲在地窖之中,不知外面情形,今晨出来,才知晓郑大伯父恶斗受伤,程家庄昨宵剑光刀影,打得十分激烈。”
东耳老人点点头,道:“如今此事已经过去,五鬼死去三人,咱们大获全胜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孩子,这几日你一直守在你大娘身边,可曾按时用功?”
方瑜道:“没有,老前辈告诉我,不能让别人知晓此事,晚辈自是不敢泄漏出去。”
东耳老人点点头,道:“你很聪明……”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孩子,有一件事老夫想不明白,希望你据实回答。”
方瑜道:“什么事?”
东耳老人道:“老夫问过你几次姓名了?”
方瑜怔了一怔,沉思了良久,道:“好像是两次。”
东耳老人道:“不错,但你两次告诉老夫的却是大不相同,第一次你告诉老夫叫方雪宜,是吗?”
方瑜道:“那是母亲留给我一面玉牌上的名字,但伯父却替我改名方瑜,其实方瑜和方雪宜,都是我一个人。”
东耳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已经很大了,你伯父可有和你谈过令尊的事?”
方瑜道:“没有,倒是大娘偶尔谈到。”
长长吁口气,道:“玉牌上尚有我父母替我取的名字,我常常取出玉牌把玩,那雪宜二字已然深入我心,但我又觉着伯父、大娘养我长大,他替我改的名字,岂能不用,因此我有时觉看自己该叫方雪宜,有时又觉着该叫方瑜才对。”
东耳老人闭目沉思了一阵,道:“孩子,不用为这事困扰了,方瑜,方雪宜都无关紧要。”
方瑜抬起脸来,望着东耳老人,道:“老前辈,这几日中,晚辈深居地窖之中,无书可读,也无法运动,因此想了很多事。”
东耳老人道:“你想的什么?”
方瑜道:“想到老前辈。”
东耳老人笑道:“想到老夫什么?”
方瑜道:“晚辈觉着老前辈并非是屈居人下的人,不知何以甘愿屈就人仆?”
东耳老人淡淡一笑,道:“只有这些吗?”
方瑜道:“还有很多。”
东耳老人点头,道:“你说吧!把你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说出来。”
方瑜道:“晚辈隐隐觉着老前辈是一绝代高人,屈从人仆,是有为而来。”
东耳老人道:“你可知为了什么?”
方瑜道:“报答我方伯父赠药相救之恩。”
东耳老人道:“还有吗?”
方瑜道:“为了晚辈。”
东耳老人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孩子,你果然聪明,老夫未看错人。”
方瑜轻轻叹息一声,道:“晚辈先天体质不好,只怕有负老前辈的希望了。”
东耳老人道:“谁说的?”
方瑜道:“我伯父说的。”
东耳老人道:“他传过你武功?”
方瑜道:“那只是一些用作强身的武功。”
东耳老人沉吟了一阵,道:“也许他看不出来……”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乘的武功,需要灵质慧心,体能上的缺憾,尚可借重药物弥补,但才华却无法用药增进。”
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孩子,遗憾的是,老夫遇到你太晚了一些。”
方瑜道:“可是因为晚辈的年龄太大了,已不适合习练上乘武功?”
东耳老人道:“你虽然年龄稍长一些,但那并非是无法挽回。”
方瑜道:“除此之外,晚辈我想不明白了。”
东耳老人道:“那是因为老夫在世难久了。”
方瑜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道:“老前辈说什么?”
东耳老人神情平静地笑道:“老夫在世不久了。”
方瑜道:“老前辈不是很好吗?”
东耳老人道:“老夫已经计算过死亡的时间,一切顺利,再借助药物相助,最多我还能活上一年,如是再和人动手,多耗元气,那就很难说,也许半年,也许只有三个月。”
方瑜道:“这话当真吗?”
东耳老人道:“我为什么要骗你?老夫已经耗费了五年时光,希望找一个传我衣钵之人,在这五年中,我足迹走遍了大江南北,阅人千万——”
方瑜接道:“五年中,老前辈就没有找到一个人吗?”
东耳老人道:“良材难求,谈何容易,就在我心灰意懒之际,遇到了你……”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咱们时间不多了,又不能立时立刻带你离此。”
方瑜道:“大娘一向待我甚好,我去禀告大娘一声……”
东耳老人道:“不行,你受那方天成夫妇养育之恩,在他们大难临头之际,你如何能弃他们而去?”
方瑜道:“我大伯大难临头……”
东耳老人道:“是的,孩子,他们这次赴魔刀田远之约,恐怕是凶多吉少。”
方瑜道:“那田远武功很高吗?”
东耳老人道:“魔刀田远武功虽然不错,但如比起那五大魔主,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但中州三侠却远非那魔刀田远之敌。”
方瑜道:“大伯、大娘都待我恩情如山,还望老前辈看在晚辈面上,救他们一次。”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是老夫没有救助他们之心,也不会告诉你了,不过,要你出手救他们了。”
方瑜道:“你是说晚辈吗?”
东耳老人道:“不错。”
方瑜道:“晚辈这点武功,连我那兄弟也打不过,如何能够救伯父、大娘?”
东耳老人道:“你要练啊!”
方瑜道:“我那伯父何时赴约。”
东耳老人道:“就在最近几日,大约不会超过十日。”
方瑜道:“十日时光,转眼即届,晚辈就算一刻也不休息,又能练成什么武功呢?”
东耳老人笑道:“如若你肯全神贯注去学,十日工夫,也就够了。”
方瑜半信半疑他说道:“晚辈要学什么武功,能在十日之内速成,对付那魔刀田远?”
东耳老人道:“剑法。”
方瑜道:“剑乃兵刃之祖,晚辈听伯父说过,三年刀法五年剑,至少要五年才能有成,区区十日,能学出什么呢。”
东耳老人道:“老夫只传你三招剑,你能够记熟,就足吓退魔刀田远了。”
方瑜道:“只学三剑吗?”
东耳老人道:“是的,只学三剑,这三剑乃剑法中精粹之学,不过,你功力不足以驭剑,身手难以和剑法配合。”
方瑜道:“那是说学会了,也是无用啦!”
东耳老人道:“这就要看你的胆气了。”
方瑜道:“晚辈不明白。”
东耳老人道:“你只有三剑,而且功力不到,虽有奇招,也难伤人,更无法在中州三侠身陷危境之时,跃入场中解救,唯一的办法,就是凭仗着你的胆气,从容行入场中,然后用出剑招,惊退田远。”
方瑜道:“一定能够吓退他吗?”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是吓他不退,你又非他的敌手,只有被人杀死一途了。”
方瑜道:“老前辈为何不肯出手呢?”
东耳老人道:“老夫不是说过了嘛,我如多消耗一份真元之气,就接近死亡一步。”
方瑜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东耳老人道:“你如无此胆气,中州三侠和你那大娘就难免要身遭毒手。”
方瑜沉吟了一阵,抬起头,一脸坚决之色,道:“好,晚辈几时学那三剑?”
东耳老人道:“立时就学。”
方瑜道:“现在吗?”
东耳老人道:“不错,老夫先替你讲解那剑法的窍要。”
当下很仔细的述说出三招剑法的妙用,一面用手势补助。
方瑜的才慧,虽然超异常人,但他武功的基础,距离这等深奥的剑术太远了,虽然用心去听,仍是无法领悟。
东耳老人不厌其烦地一连讲说数遍,每次都和颜悦色,毫无厌倦之容。
方瑜长长叹一口气,道:“看来我很笨,只怕有负老前辈的希望了。”
老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算很聪明了,你的才慧已超出我希望之外。”
方瑜呆了一呆,道:“老前辈不是跟我说笑话吧?”
东耳老人道:“不是,老夫是诚心诚意地称赞你。”
方瑜道:“我学了这样久,你说了十数遍,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那还能算聪明吗?”
东耳老人道:“我传授你的剑术,乃是剑法中至高之学,以你此刻的武功基础而论,你是根本不会了然,别说我说十遍,就是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你也不会了解,但你却似有些领悟。”
方瑜道:“我领悟了什么?”
东耳老人道:“领悟了……”语声一顿,接道:“你现在可以回去,停留太久,会引起你大娘的疑心。”
方瑜道:“晚辈尚未学会,如何能走?”
东耳老人道:“你回去之后,找时间想想老夫所授你的剑法,明天再来告诉老夫。”
方瑜点点头,道:“晚辈遵命。”恭恭敬敬对那老人拜了一拜,转身而去。
东耳老人一直闭目静坐着未动,也未还礼,直待那方瑜悄然离去,才睁开双目,望了方瑜的背影一眼,关上门,静坐调息。
且说方瑜回到内宅,脑际之中,一直盘旋着那东耳老人的讲解,一个人坐在房中出神。
不知不觉过去了多少时间,方夫人从容而入。
方瑜正想得心神贯注,竟然不知那方夫人几时行入了房中。
方夫人缓缓行到方瑜身前,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方瑜如梦初醒,啊了一声,才瞧清楚来人是谁,急急行了一礼,道:“见过大娘。”
方夫人道:“你想什么,想的那等入神?”
方瑜道:“侄儿在想……在想……”
方夫人道:“在想你母亲是吗?”
方瑜微微一笑,垂下头去。
方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跟你大伯说过,我们待你怎么好,都无法消去你思念母亲之心,几次我都想把你送到你母亲那里住些时日,但却一直无法找到你母亲的固定住址,以致迟迟无法把你送去了。”
方瑜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娘待我赛过我亲生母亲。”
方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心里有些感觉,那就好了……”
谈话之间,突见人景一闪,方珞行了进来。
方夫人回顾了方珞一眼,道:“你到哪里去了?”
方珞道:“孩儿去练了一遍剑法,这次和人冲撞之后,孩儿觉着自己武功太坏了,过去,我一直不肯用心学武,此后要好好地用心练习了。”
方夫人淡淡一笑,道:“那很好,你们休息一下吧!”转身缓步而一向柔和,终日面带者微笑的方夫人,此刻,却显然有着很沉重的心事,她虽然仍和往常一般的带着微笑,但盾宇间却流现出一缕淡淡的忧苦。
方瑜心中明白,方夫人已然知晓方天成等这次赶赴的约会,凶多吉少,故而内心中忧虑重重。
方夫人形诸于色的愁苦,无形中增加方瑜的责任,只觉这番和魔刀田远之会,能否保得方天成的性命,全要看自己能否把三招剑法练的熟悉了。此念既生,求进之心,更是殷切。
方珞目睹母亲背影消失,低声对方瑜说道:“大哥,你知道吗?那东耳老人是一位武功很强的高哩……”
方瑜道:“你怎么知道?”
方珞道:“我回想他救我经过,如著不是武功很高强,岂能轻易把我救回来?”
方瑜心中暗道:连你这条小命,也是他救回来的?口中却微笑说道:“兄弟说的是。”
方珞道:“他既是武林高人,不知为什么要为人从仆。”
方瑜道:“这个吗,我也不知道了。”
方珞道:“我想把此事告诉爹爹,大哥意下如何?”
方瑜道:“大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岂有不知之理?我想他早已瞧出来了。”
方珞沉吟了一阵,道:“大哥说的是……”语声一顿,接道:“咳!我瞧爹、娘似都有心事瞒着我们。”
方瑜心中暗道:“那东耳老前辈不让我泄露传我武功之事,此事万万不能说出去,珞弟平日粗心大意,这次吃了一番苦头之后,似是变的细心起来,既对东耳老人动疑,又瞧出大娘若有心事。”
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是啊!我也瞧出大娘神情有些不对,但是大人的事,咱们小孩子只怕不能多问。”
方珞道:“母亲一向仁慈和蔼,在找记忆之中,从来没有见过她有愁苦之容,但这几天我却感觉到要似有着重重的心事,今日更是明显,定然有着很重大的事了……”
语声一顿,道:“听说郑大伯受伤很重,我心中极是不安,如非我闯出这场大祸,咱们也不会和剑门五鬼结仇了。”
方瑜道:“闹出这番纷争,表面上虽然是你惹出的祸,实则正邪不两立,伯父还是为了帮助程子望程庄主。”
方珞道:“唉!不管如何,总是小弟燃起了这场纷争之火。”
方瑜道:“兄弟不用愁苦,忧心烦恼,于事无补,咱们借这机会,坐息一阵如何?”
方珞应了一声,兄弟两人各自盘坐运动。
时光匆匆,三日间弹指而过。在这三日之中,方瑜未浪费过一刻时光,不是打坐调息,就是思索那三招剑法。
东耳老人也一直耐心的解说那三招剑法窍要。
第四天日出时分,中州三侠离开了程家堡。
郑大刚经过数日调息,体能大复。
程子望为几人备了四匹长程健马,两辆坚牢篷车。
方珞低声对方瑜说道:“大哥啊!为什么要两辆篷车呢?”
方瑜点点头,道:“我也觉着有些奇怪……”语声一顿,接道:“也许郑大伯身体未复,不便骑马,也坐篷车赶路。”
方天成指着第一辆篷车,低声对方夫人,道:“你带着瑜儿、珞儿坐第一辆车,车后两只木箱内装有珠宝、黄金。”
方夫人欲言又止,伸手牵起方瑜,方珞,行向第一辆篷车之上。
那东耳老人早已坐在车前等候。
方天成大步行到郑大刚身前,低声说道:“大哥伤体未愈,坐车赴路如何?”
郑大刚哈哈一笑,纵身跃上马背,道:“我已大部复原了!”
方天成、石俊,言凤卿眼看郑大刚跃上马背,只好随后上马。
郑大刚一勒马缰,回头说道:“程兄请回吧!我等就此别过。”
程子望一抱拳道:“诸位一路顺风,再过嘉定时,希望能给程某一个信,大恩不言谢,程某人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觉着无从说起了。”
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程兄,兄弟想奉劝程兄一……”
程子望道:“程某人洗耳恭听。”
方天成道:“五鬼漏网二鬼,加上那金枪宗士义,实力仍极强大,对此番之辱,定然记于心中,俟机报复,但他们大创之后,元气未复,决不敢于近日之内,再来生事,程兄有足够的时间,结束此间事务,避祸远走。”
陈子望行笑一下,道:“方二侠的好意,兄弟呈感澈不尽,但程某生于斯,长于斯,埋骨桑梓,死而何憾……”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程某当先遣拙荆小女,避祸远走,老朽也将从今日起,加强戒备,以待强敌。”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程兄豪气,兄弟十分敬佩。”
程子望苦笑一下,道:“五鬼耳目遍天下,兄弟就算想逃,又能逃向何处呢?”
郑大刚豪放的说道:“五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望程兄能够剪除余孽。”言罢,一抖缰绳,健马突然向前奔去。
方天成、石俊、言凤卿三骑马鱼贯随行。
东耳老人长鞭一挥,轮声辘辘,随在四匹健马之后。
另一辆空着的马车,竟然也扬鞭随行。
方夫人似是对那辆空着随行把车特别注意,不时拨开后面的垂帘,望着那马车出神,神色间无限凄惶、黯然。
方珞大为奇怪,低声说道:“妈妈啊!那辆空车,有什么好看的?”
方夫人凄凉一笑,道:“孩子,你今年十五岁了,是吗?”
方珞道:“是啊!”
方夫人道:“十五岁很大啦,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爹妈都不能跟你一辈子了!”
方珞有些明白,但却不尽了然,还想再问,却为方瑜拉住,低声说道:“兄弟,大娘心情不好,咱位别再烦她了。”
但闻车外传来低沉的歌声,道:“为善全仗一片心,吉人自有天相佑……”
方夫人伸牧挑开车帘,只见那唱歌的正是东耳老人。
东耳老人是已知晓身后的车帘被人掀开,立时住口。
方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东老丈!”
东耳老人回过头来,拘谨的说道:“夫人有何吩咐?”
方夫人道:“刚才是你在唱歌吗?”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汉想起了两句格言,随口哼了出来。”
方夫人叹息一声,道:“东老丈,你有儿女吗?”
东耳老人摇摇头,道:“老汉孑然一身,天涯飘零?”
方夫人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母子,好吗?”
东耳老人道:“老汉年纪老迈耳目已渐失灵,只怕难以胜任繁重工作了。”
方夫人不再多言,缓缓放下垂帘。
方瑜移动了一下身躯,拨开车帘望去,只见中州三侠和言凤卿并骑而驰,似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心中暗道:大约他们在言商对付那魔刀田远之策了。心念及此,想到自身的责任重大,立时闭上双目,推敲那三招剑术。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篷车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垂帘高卷,中州三侠和言凤卿并肩停在车前。
方瑜目光转动,只见停身之地,是一片四无人迹的郊野,眼前是一处贫道。
只听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贤妻……”风觉一阵凄楚涌上心头,竟自说不出下面之言。
方夫人举手理一下鬓前散发,黯然说道:“什么事?夫君只管说吧!要来的总是要来。”
方天成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和大哥,三弟要赴一个约会!……”
方夫人道:“那约会很危险,不能带我同去,是吗?”
方天成点点头,道:“因此,我托付了这位言兄,由他带你们到安静的环境之中,暂住几日。”
方夫人流下泪来,但她仍然柔顺地点点头,道:“你一定要回来。”这淡淡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包含了无限的情意。
方天成强忍着心中酸楚,淡淡一笑,道:“就算为夫不回家去,我也根信贤妻,能够妥为照顾两个孩子。”
回答的也很轻淡,但言语之中,却隐隐有托孤之意。
方夫人道:“夫君之言,贱妾几时不听了?”
方天成伸出手去,握住了方夫人的柔荑,笑道:“你要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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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夫人凄苦一笑,道:“夫君保重,我将很耐心地等你回来。”
方天成回过头去,望着言凤卿一抱拳,道:“万事拜托了。”
言凤卿道:“小弟尽我心力就是。”
方天成一勒马缰,当先向前奔去。
石俊一抱拳,道:“嫂嫂珍重,但愿小弟还能吃到嫂嫂亲手烧制的几味佳肴。”
方夫人道:“我会烧给你吃的,兄弟,和你二哥一起回来。”
石俊纵声长啸一声,带转马头而去。
郑大刚一直冷眼旁观,见石俊纵马而去,才挥挥手,道:“弟妹贤淑美丽,柔中蕴刚,必能善自照顾两个贤侄。”
方夫人就车上检任一福,道:“大伯放心,天可老,地可荒,我对方郎情义不变、万一有了什么不幸,我也会善为照看珞儿。”
郑大刚哈哈一笑,道:“我们三兄弟,同赴鬼门关,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
方夫人道:“劳大伯转告方郎,要他一切放心,珞儿加冠之年,我自会到阴曹地府找他,要他好好地等我。”
郑大刚叹息一声,道:“方兄弟有此贤妇,我们作兄弟与有荣蔫,弟妇请受小兄一礼。”抱拳一礼,拨转马头,急奔而去。
方夫人急急还礼,道:“怎敢当大伯之礼。”
话落口,郑大刚已然奔出去数丈之外。
方夫人目睹中州三侠去远,才轻轻叹息一声,拂去脸上泪痕,回头望着凤卿,说道:
“有劳言大侠了。”
言凤卿心中暗暗赞道:“此女天生丽质,虽然三十过头,但看上去,但看上去,却若二十许人,她柔弱的令人怜惜,但也坚强的令人敬佩。”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夫人但请放心,中州三侠此番赴约,虽然有些惊险际遇,但吉人天相,在下相信三位必然会无恙归来。”
方夫人按捺下心头无尽的悲伤,淡淡一笑,道:“言大侠准备带我们母子到何处居住?”
言凤卿道:“方二侠谆谆告嘱在下,未到之前,不便言明去处,还请夫人原谅。”
方夫人道:“夫君既有嘱,贱妾自是不便多问了。”
言凤卿道:“夫人请回车中,咱位立时动身。”
方夫人应了一声,退回车中,放下垂帘。
言凤卿目光转注到东耳老人的身上,道:“老丈请随在下马后赶路。”东耳老人应了一声,劝长鞭,轮声辘辘,向前行去。
方瑜躲在车中,眼看那中州三侠拍马而去,心中大是因惑,暗暗忖道:“他们这一走,我又往何处找寻他们呢?”
但见东耳老人端坐车前,有如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毫无一点表情。这就更使方瑜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才好。
他想跳下车,直追中州三侠而去,但他知道,如此一来,必将为大伯挡回,而且也将引起那方夫人的注意,此后再想逃走,只怕再难有机会了。
因此,他不敢妄动,希望那东耳老人会及时告诉他如何出走。
但那东耳老人却深似不觉一般,别说帮想办法,就是连回头瞧他一眼,也是没有。
只听轮声迅急,想是篷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驰。
方珞似是也从父母一番对话中听出了这一次分离,隐隐有决别之意,内心中也感染了深沉的悲伤,呆呆地望着母亲出神。
他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夫人惊觉到,自己深重的伤感,正自感染到两个孩子身上,当下强自忍住心中的凄苦,回目一笑,道:“珞儿,你在想什么?”
方珞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在想爹爹。”
方夫人道:“你爹爹一生中没有作过坏事,我想他一定能平安地回来。”
方珞道:“爹爹这次赴人之约,可是十分凶险吗?”
方夫人道:“是的,那约他们的人,武功十分高强,但我相信你爹能够应付。”
方瑜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娘,瑜儿心中想到一件事,想求大娘答应。”
方夫人眨动了一下眼睛,道:“瑜儿,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在我心目中你和珞儿一般……”
方瑜接道:“这个瑜儿知道。”
方夫人道:“那很好,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方瑜道:“我想跟大伯一起去……”
方夫人奇道:“你去干什么?”
方瑜道:“也许瑜儿可助大伯父一臂之力。”
方夫人摇摇头,苦笑一下,道:“孩子,你在说梦话了!你大伯武功,强你何止十倍,他如非人之敌,你怎会是他敌手?”
方瑜心中暗道:我如说出东耳老人传我剑法之事,或可邀得大娘之允,但他又告诉我不能随便说出,只怕难获大娘之允了。
心中一急,脱口说道:“瑜儿之见,认为江湖上有很多事,似是不一定要用武功,瑜儿武功虽然不成,但或可说服对方,消弥一场杀劫。”
方夫人叹道:“孩子,这些年来,你确然读了很多书,但武林中有很多事,却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不用胡思乱想了。”
方珞豪壮他说道:“祸由孩儿引起,我要去助爹爹一臂之力。”
方夫人摇摇头道:“孩子,你如是有志气的男儿,就该从今日起,心不旁骛,苦苦习练武功,日后能够承继你父威名,此时,你年未长成,武未习好,如何去助你父亲?”
方珞应道:“母亲教训的是。”垂首不再多言。
方瑜突然想起那第二辆篷车,是否随同而来,伸手掀开垂帘向后望去。但见四郊荒凉,那第二辆篷车并未随同而来。
方瑜心中一动,暗道:“是了,那辆篷车,原来是作伪装之用……”
忖思之间,突见烟尘滚滚,几匹快马,雷奔电闪一般,急驰而来。
只听言凤卿沉声说道:“老丈,把篷车转入路旁那片草地上去。”目光一掠方瑜,接道:“世兄请躲入车篷中。”
方瑜急急缩回身子,放下垂帘。
东耳老人长鞭一挥,篷车打个急转,折入道旁一片青草地上。
方夫人望了方瑜一眼,道:“瑜儿,可是有人追咱们来了?”
方瑜道:“几匹快马奔了过来,是否追咱们的,那就不知道了。”
方夫人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未得呼叫,你们都不许出去。”
方瑜,方珞齐齐点头。
方夫人伸手摸过一柄宝剑,放在身前,闭目养息。
方珞低声问道:“大哥,来的是什么人?”
方瑜摇摇头道:“我也不认识。”
方珞道:“有几个人?”
方瑜道:“没有看清楚,但至少在两人以上。”
谈话之间,马车已停了下来。
只听蹄声得、直达车前,似是有几匹马,行近了篷车停下。
方珞忍不下好奇之心,伸手去掀垂帘。
一只玉手,伸了过来,挽住了方珞的手腕。
方珞转目望去,只见那拦住自己之人,正是母亲,急急缩回手去。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这辆篷车,可是坐的方夫人?”
只听言凤卿的声音应道:“我们不姓方,诸位找错人了。”
一个冷冰的声音接道:“你朋友贵姓?中州三侠交往的朋友中,咱们大都认识,就算叫不出名字,那面孔也熟得很,但却从未见过阁下!”
言凤卿道:“那是因为在下并非中州三侠的明友,至于小姓嘛……”语声一顿,接道:“似乎没有告诉诸位的必要。”
但闻一声冷笑,另一个阴森的声音接道:“朋友既非局中人,好像不用淌这次浑水,需知刀枪无眼,阁下……”
言凤卿接道:“住口,三位和我索不相识,在下等急着赶路,无暇和诸位多谈,诸位请让让路了。”
他也不愿和来人闹翻动手,是以后两句话措词很柔和。
但闻一阵哈哈大笑,传入耳际,道:“好朋友,你说得很轻松啊……”
突然跃行马背,背上单刀也同时出手,但手向上垂帘挑去,口中却说道:“这车中既非方夫人,咱们挑开车帘瞧瞧如何?”
只听当的一声,言凤卿长剑出鞘,挡开了那挑帘单刀。
方夫人抓起长剑,拉开垂帘,行出篷车。
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劲装佩刀大汉,端坐马上,另一个手握单刀,站在车边,言凤卿平举长剑,挡在那大汉身前。
方夫人右手一按机簧,呛的一声,长剑出鞘,缓缓说道:“三位找我吗?”
她虽已年过三十,但看上去,仍是娇美不可逼视。
言凤卿目睹方夫人仗剑而出,心中暗道:“看来今日难免一番恶斗了。”
方瑜目光转动,只见那东耳老人端坐在车前,手中执着长鞭,神情平静,对身侧的争执、吵闹,浑如不觉。
左首大汉突然一抱拳,道:“阁下是方夫人?”
方夫人神色严肃,缓缓说道:“不错,你们是什么人?”
那左首大汉,似是三人中的首脑,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奉命迎接方夫人。”
方夫人道:“奉谁之命?”
那大汉淡淡一笑,道:“这个,请恕在下不便奉告。”
方夫人冷冷说道:“那你去告诉那人,我不去。”
那大汉脸色突然一变,道:“夫人错了。”
方夫人怒道:“我哪里错了?”
那大汉道:“夫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咱们既然奉命而来,非请夫人去一趟不可!”
方夫人缓缓说道:“如是我一定不去呢?”
那大汉道:“情非得已,咱们只好动强逼迫夫人而去了。”
方夫人缓缓说道:“你们看错人了,我可以战死此地,横尸荒郊,但也不会跟你们去。”
她天性柔和,虽是气怒之言,也说的婉转异常。
那左首大汉哈哈一笑,道:“咱们奉命要擒活的,如何能让你死去?”
端坐在车前的东耳老人,突然回头望了三个大汉一眼,但他却忍了下去,未多接言。
方夫人摇摇头,道:“你们不要妄想我会答应。”
那左首大汉淡淡一笑,道:“老梁,你出手试试方夫人的剑法如何?”
那站在地上的大汉应了一声,手中单刀一剁,刺向方夫人。
忽见人影一闪,一道寒光飞了过来,当的一声,架开了那大汉手中的单刀。
方夫人回头看去,只见言凤卿手执长剑,挡在自己身前。
那执刀大汉,被言凤卿一剑,震得向后退了一步,心中又惊又怒,冷冷喝道:“看阁下身手,不似仆从……”
言凤卿接道:“咱们似是用不着通名报姓,阁下刀上武功,只管施展就是。”
那左首大汉仍然端坐在马上,冷冷地望了言凤卿一眼,道:“这位朋友既是一定要淌浑水,想必是有名有姓的高人了,不知大名怎么称呼。”
言凤卿流目四顾了一眼,不理那大汉的问话,目光转到方夫人的脸上,沉声说道:
“夫人请先行一步,此地这几个无名小卒,有在下对付。”
方夫人点点头,道:“那就偏劳了。”回身向车上走去。
那左首大汉心中大急,厉声喝道:“动手。”当先由马背上飞跃而下,直向方夫人扑了过去。
言凤卿心中早已留意此人,他既在三人中发号施令,自然是武功较高。擒贼擒王,打蛇打头,如能先收拾了他们的为首之人,余下两人,也就容易对付了。
第六回 一剑奏功
那左首大汉飞扑方夫人的同时,言凤卿也同时飞身而起。
言凤卿长剑闪闪,刺向那大汉前胸。
那大汉飞扑方夫人时,右手已拨出了单刀,刀势一横,疾向长剑之上削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呜,刀剑相触,硬拼了一招。
这一招,双方都用上了很强的力道,金铁交鸣声中,两人同时由空中落在实地。
言凤卿心中暗道:此人内力甚强,不可和他硬拚蛮力!长剑一起,拦腰削去。
那大汉挥刀迎战,展开了一场恶斗。
另外两个大汉,却双双扑向方夫人。
言凤卿虽然看在眼中,但因和那大汉恶斗正烈,无法分身拦住。
方夫人似是早已想到了言凤卿无法阻拦三个人的同时攻击,并非跃登逢车,反而站在车前等候。
两人分左右同时扑到。
大约他们奉有严命,不能伤害方夫人,两人手中虽然都拿着单刀,但并未用刀施袭,同时伸出左手,抓向方夫人。
方夫人长剑挥动,横扫而出。
两人虽未用刀施袭,但却挥刀架开了方夫人的剑势,左手双同时攻向了方夫人。
方夫人纵身避开,长剑闪动,展开了一轮快攻。
她心中明白,如若不幸被两人擒去,必将受尽凌辱,宁可战死,亦不能为两人生擒。
所以,剑招极是凌厉,招招都攻向两个大汉的要害,七成武功,发挥了十成威力。
两个大汉却不敢对那方夫人施下毒手,这一来使方夫人占了不少便宜。
方瑜、方珞已高卷车帘,并肩观战。
但是几人的恶斗,愈打愈烈,那两个大汉在方夫人剑势迫攻之下,为求自保,也逐渐展开了反击。
方夫人本非两人联手之敌,在两人联攻反击之下,剑势逐渐受制,施展不开。
方瑜只瞧的心中大急,回头望去,只见东耳老人,闭目而坐,对眼前的恶斗,似是毫不关心,忍不住说道:“老前辈……”
东耳老人突然回过头来,两道炯炯的目光,一掠方瑜,低声说道:“孩子,怎不去助你大娘一臂之力呢?”
方瑜怔了一怔道:“我……”
东耳老人淡淡一笑,接道:“你心中害怕,是吗?”
方瑜摇摇头道:“不是……”
东耳老人接道:“既然不是害怕,为什么不出手试试呢?”
方瑜突然一跃下车,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
但见人影一闪,方珞却抢在了方瑜前面,道:“大哥,你书读的比我多,但武功却不如我,快上车,我去助母亲一臂之力。”
只见那姓粱的大汉说道:“李兄,你对付方夫人,我去收拾那个娃儿。”
另一个大汉应了一声,刀法一紧,粑方夫人的剑招,尽数接过。
那姓梁的大汉,突然疾退两步,抽身而出,右手单刀一紧,直向方珞等扑了过来。
方瑜沉声说道:“兄弟闪开!”
方珞哪里肯应,疾上两步,长剑一探,刺了过去。
梁姓大汉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也免了梁大爷多费手脚,我们不伤你妈妈,但对你们却是不用手下留情了。”
说话之间,已然挡开了方珞手中长剑,挥刀还击。
方珞虽然已得方天成的真传,终是年龄幼小,又缺乏对敌经验,被那大汉一连三刀,迫得向后连退数步。
方瑜抢上两步,喝道:“兄弟退开!”刷的一剑,刺了过去。
那梁姓大汉哈哈一笑,道:“你是哥哥,先杀你也是一样。”举起手中单刀一撩。
哪知方瑜手中剑势,不待他单刀出手,已然自动向上转刺。
这一变,大出意外,那大汉微微一怔之时,长剑已然刺中前胸,直入内腑。剑势刺中要害,那梁姓大汉连垂死反击之能也失去,身子一颤,倒地死去。
方瑜有生以来,初次杀人,连剑也不知拔出,还是尸体栽倒时,宝剑自动脱下。
方珞看他剑刺中了敌人要害,当场气绝而逝,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大哥武功向不如我,怎的突然间,竟有了这大进境?”
且说方瑜,一剑毙敌之后,豪气陡生,心中也有了强烈的信心,暗道:“这剑势如此利害,我只按序使用出来,一剑不成,再用出第二剑就是了。
心中念转,人却大步行向方夫人,口中高声说道:“大娘请退下休息,这恶徒交给小侄就是。”
方夫人回目一顾,只见那梁姓大汉早已横尸当场,心中大是奇怪,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瑜儿、珞儿都无杀死那大汉的能力,难道是那东耳老人出手不成”原来,她心中早已怀疑到那东耳老人,是一位身负绝技的高手。
她这里心神一分,手中剑法略慢,被那大汉刷、刷两刀,迫退了三步。
方瑜借势大行一步,长剑一挥而出。
但闻一声惨叫,那执刀大汉,弃去手中单刀,双手抱腹,蹲了下去。原来,方瑜这一剑划到了对方的小腹,肠肚完全流了出来。
那大汉伤势奇重,挣扎了一阵,倒地死去。
方夫人目睹方瑜一剑伤敌,心中既是震惊,又是奇怪,柔声说道:“孩子你几时学了武功,怎么大娘一点也不知道呢?”
方瑜道:“瑜儿,瑜儿……”只觉心中之言,难以说出口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方夫人望了东耳老人一眼,道:“是那位东老丈传你的武功吗?”
方瑜道:“不错。”
方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早该想到的。”缓步对东耳老人行了过去。
原来,那和言凤卿动手的大汉,眼看两个同伴,尽都死在对方剑下,心中一慌,被那言凤卿一剑刺中右臂。
言凤卿杀机已动,那还容他逃出剑下,一剑得手,第二剑紧随劈出。
那大汉右臂中剑,手中单刀,已经运转不灵,眼看言凤卿一剑劈来,竟是无法让避,寒芒拦腰而过,生生被斩成两截。
三个追来大汉,片刻间,尽为斩毙当场。
言风卿缓步行了过来,望了两具尸体一眼,低声说道:“夫人武功高强,力毙二敌,在下惭愧得报。”
原来,他和那大汉全力相搏,竟然不知这两人是言道杀死。
那方夫人已行近车前,闻声转过脸来,摇摇头,道:“不是我杀死的。”
言凤卿怔了一怔,道:“不是夫人,那是什么人,连毙两敌?”
方珞伸手指着方瑜,道:“是我大哥。”
言凤卿望了方瑜一眼,道:“是方世侄?”
方瑜轻轻叹息一声,道:“小侄只是碰巧罢了。”
言凤卿道:“方家剑法,如此了得,在下长了不少见识。”
言凤卿问道:“他不是用的方家剑?”
方瑜道:“不是方家剑,那是……”
方瑜只觉心中之言,无法出口,满脸通红。
言凤卿低声说道:“世侄,不用为难,在下并无追根盘底之意。”
只见方夫人行到那赶车老人的身前,福了一福,道:“老前辈。”
东耳老人端坐未动,似是未闻得方夫人呼叫之言。
言凤卿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难道这位赶车的老人,才是真正杀死二位凶手之人不成?”
但见方夫人盈盈拜倒,黯然说道:“老前辈,贱妾这里下拜了。”
这一来,那东耳老人难再装作不闻,长长吁一口气,道:“夫人请起,有话好说……”
方夫人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老前辈如肯答允,救助妾夫之命,贱妄才能站起。”
东耳老人神情冷肃他说道:“夫人起来,老朽如是不肯答应的事,夫人哀求亦是无用。”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沉,但语气之中,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
方夫人缓缓站起身子,道:“敬望老前辈大发慈悲,妄夫……”
东耳老人接道:“叫瑜儿去吧!”
方夫人怔了一征,道:“妾夫的敌手,武功十分高强,妾夫虽未明言,贱妾已了然他托孤之意,瑜儿习武时间不长,如何能是那人之敌?”
东耳老人缓缓接道:“要他去罢,如果你信任老夫,那就要他去,否则那就不用和老夫谈话了。”
方夫人怔了一怔,道:“贱妾同去吗?”
东耳老人道:“不用了,由这位言掌门带他同去就是。”
言凤卿想答话,那东耳老人又抢先说道:“也不能让你白去,日后由瑜儿帮你寻回言家门武功。”
方夫人柔声接道:“言掌门,听这位老前辈的话吧!答应送瑜儿一行,贱妾感激万分。”
言凤卿点点头,目光望着东耳老人,一抱拳,道:“老前辈大名如何称呼?”
东耳老人摇摇头,道:“不要问我姓名,也不用对中州三侠说明内情,只说方夫人要你和瑜儿援助他们就是。”
言凤卿道:“中州三侠何等人物,岂肯相信此言?”
东耳老人道:“你只说这些就够了……”语声一顿,接道:“赴过魔刀田远之约,要他们重回嘉定,找那程子望,自会见到方夫人,快些去吧!”
言凤卿还待再问,东耳老人已闭上双目,口中却冷冷道:“不要再问了,如若你们知晓老夫姓名,立时有杀身之祸。”
言凤卿转目望着方瑜道:“世兄会骑马吗?”
方瑜点点头,道:“晚辈会骑。”
言凤卿一跃上马,道:“好!咱们走吧!”
言瑜就那三个大汉骑来健马中,选了一匹,搬鞍踏镣而上。
言凤卿心中暗道:“这孩子连马背都跳不上,怎能挥剑杀死强敌,援救中州三侠,这实是不可思议的事。”
只见方瑜一勒缰绳,道:“咱们走吧!”放马向前奔去。
方夫人目注两人背影消失之后低声对东耳老人道:“老前辈,咱们到哪里去?”
东耳老人道:“回嘉走程庄主那里。”
方夫人道:“干什么?”
东耳老人道:“等他们的消息。”带转马头,原路而返。
且说方瑜当先而行,一口气奔行了十余里远,才停下马来,说道:“言叔父,咱们到哪里去?”
言凤卿勒住缰绳,道:“那赴约之地,我也不知,不过,令尊等刚刚行过不久,咱们一路打听不难问到,贤侄不用为此发愁。”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那位老人是谁?”
方瑜道:“我不知道他的真正姓名,只知道他是东耳老人。”
言凤卿低声自语道:“东耳老人,东耳老人,不似个人的名字啊……”
语声微微一转,道:“世兄的剑法,可是那东耳老人传授的吗?”
方瑜道:“不错。”
言凤卿道:“那两个歹徒,都是死于世兄的剑下吗?”
方瑜道:“是的,都是死于小侄的剑下。”
言风卿道:“在下瞧世侄,不似练过很多年武功的人,恕我说一句冒昧之言,世兄连跃马背的能力也是无有,不知何以能在极短时刻中,搏杀两名盗徒。”
方瑜道:“我只出手一剑,就杀死了他们。”
言凤卿道:“只是拔剑一周吗?”
方瑜道:“是啊!似乎是他们故意向我剑上碰嘛!我连击出两剑,就杀了两人。”
言凤卿道:“好恶毒的剑法,但不知那东耳老人一共传你几剑?”
方瑜道:“三招剑法。”
言凤卿嗯了一声,不再多问,纵马向前奔去。
但他的心中,却留着无数的疑问,他想了然的自然是那东耳老人的真正身份,他既然肯传授方瑜的剑法,为什么又只传他三招?
这番方瑜和自己前来,自然是那东耳老人的授意了。
三招剑法,不管如何精奇,但也无法对付魔刀田远这等高手。
但那东耳老人既然传了他的剑法,决不致故意让他来此送死。
那是说,他心中很有把握凭此三剑,能够胜得魔刀田远了。
一路上打听中州三侠的去向,快马追踪。
一则,两方相隔时间并不太久,二则中州三侠这番赴约,也不用隐蔽身份,所以打听起三人行踪,并非难事。
言凤卿希望在未会晤魔刀田远之前,能够追上中州三侠,再作一番计议,所以,一直是快马兼程奔行,急急追赶,却苦了两匹马,都跑得遍体大汗。
直到天色入夜时分,两人虽然还可支持,但胯下之马,已然无法再支持了,只好找了一处客栈。
天色微明,立时登程。
大约是中州三侠所乘之马,和两人如下之马,体能相若,都已经发挥到健马极大体力,因此,当两人再探问中州三侠行踪时,仍然和昨天一般的保持相差的距离。
就这般,二人一直无法追上中州三侠,一日急赶,至天将入夜时分,到了一处三岔路口所在。
言凤卿一勒马,收住奔行之势,流目四顾。
本地是一处官道,行人甚多,因天色已晚,所以不见行人。
方瑜低声说道:“他们过去不过一个时辰,咱们找找地上马蹄如何?”
言凤卿心中暗道:“这倒也是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心中念转,翻身下马,仔细查看之下,只见一片蹄痕,折向左面一条小径之上。
抬头看去,只见晚霞如天,左面方向,山峰隐隐,已是前无去路。言凤卿很想找个人来问问,此地是何所在,但此刻,四周竟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这时,方瑜也从马上跳下,向地上查看。
言凤卿轻轻咳了一声,道:“世侄瞧出什么没有?”
方瑜道:“瞧出来了,这马蹄折向左边而来。”
言凤卿道:“前面和右面呢?”
他虽已查过,不是马蹄痕迹,但心中却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原来,前面和右面大道,分别通自成都,咸阳,只有左面这条路,却似是一条死路,似是通向一座山村中去。
但闻方瑜应道:“我已经瞧过,两条路上,都不见马蹄痕迹,他们定然走在左面一条路上了。”
如若那方瑜年纪长些,经验多些,观察过地势形态之后,决然不敢说的如此轻松,正因他心无多虑,胸无杂念,是以,说的斩钉截铁。
言凤卿轻轻咳了一声,道:“世侄,这条路前无去处,他们行向何处?”
方瑜道:“不管他们行向何处,但走的是这条路,定然不会锗了。”翻身跃上马背,道:“咱们走吧!”一抖缰绳,健马向前奔去。
言凤卿苦笑一下,跳上马背,紧随方瑜身后而行。
心中却不停的打转,暗暗忖道:“中州三侠这番赴约,自是用不着故布疑阵,看来这马蹄迹大约是不会错了。”
忖思之间,突见方瑜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言凤卿道:“世兄怎么不走了?”
方瑜道:“那木牌是何用意?”
言凤卿抬头看去,只见跟前丈余处,一丛青草之申,插着一个小小的标牌,标牌用利器刻了四个字:“行人止步。”当下跃下马背,伸手取下木牌。
那木牌显是刚刚削成不久,痕迹犹新,不禁喜道:“咱们走对了”
方瑜道:“怎么回事?”
言凤卿道:“中州三侠,义胆仁心,生恐他人误闯入此,遭了误伤,所以留下此牌,奉告路人。”
方瑜缓缓道:“有何证明,能肯定这木牌是我大伯等所留?”
言凤卿微微一怔,道:“在下只是这么推想。”
方瑜淡淡一笑,道:“你推断的一点不错,咱们走吧!”纵身向前行去。
言凤卿突然一提缰绳,快马超过方瑜,道:“世侄,山入险地,在下带路。”
方瑜心中明白,自己一身本领,就是东耳老人传的三剑,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能耐,对方如是射来暗器,自己就无能应付,言凤卿走前面,那是最好不过了。
言凤卿纵骑而行,深入五十丈后,形势突然一变。
只见两条小径,向左右分去,满地杂草乱石,已死去路。
这时落日余晖已尽,五色一片朦胧。
言凤卿勒马沉思,良久,才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下马步行吧!”当先跃下马来。
方瑜也觉着眼前形势,十分奇怪,那两条小径,分别通向两处山村,那田远自然不会约中州三侠在那村庄之中会面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乱石杂草深处。
不解的是,那田远为何要约中州三侠在这样一处荒凉的所在比武?
心中念转,人也跃下马来。
言凤卿低声说道:“世兄,重要之物,带在身上,也许咱们无法再骑这两匹马了。”
方瑜取下马鞍的长剑,背在身上,把马儿拴在大树上。
言凤卿也取下兵刃,拴好健马,低声说道:“咱们进去瞧瞧吧!”
心中却暗暗忖道:“如是当真的找到了魔刀田远,咱们只怕是很难回来了。”
原来,两人拴马之树,都很细小,只要两匹健马用力一挣,就可以挣脱缰绳而去。
言凤卿手握剑把,当先带路,方瑜紧随身后而行。
墓地荒凉,夜色迷蒙,望着那累起青坟,气氛阴沉中,带着恐怖。两人又深入数十丈,只见那杂草愈来愈深,形势也更见荒凉。
突然间,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喝道:“站住。”
言凤卿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每人手中执着一柄鬼头刀,并肩而立,拦住了去路。
言凤卿轻轻咳了一声,道:“有劳两位去通报那魔刀田远一声,就说在下两人是中州三侠邀来的助拳人。”
这几句单刀直入,听得两个执刀人,为之一怔,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才由左首那大汉应道:“阁下何许人?”
言凤卿说道:“见到田远之时,他自会识得在下。”
两个人打量了言凤卿和方瑜一眼,看两人的年纪甚小,素不相识,竟被言凤卿大言唬住,当下说道:“既是如此,两位请稍候一下,在下立时为两位通报。”
言凤卿冷冷说道:“在下不耐久候,两位要速去速回!”
那左首大汉应道:“在下尽快就是。”转身而去。
等约顿饭工夫之久,那大汉急急奔了回来,道:“田总瓢把子有请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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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凤卿一挥手,道:“带路。”
那大汉似已为言凤卿气势霸慑,转身向前行去。
言凤卿手按剑把,随后而行。
方瑜紧追在言凤卿的身后,目光转动,打量着四面的景物。
只见那漫地荒草,愈来愈深,那带路大汉,行走在深草之中,仅可露出一个脑袋,心中暗道:“这地方当真是隐秘得很。”
那带路大汉在深草中转了一阵,在一幢茅舍前面停了下来。
这座茅舍,建在荒草杂林之中,虽然室内燃有灯光,但如不到近前,也无法瞧得出来。
三人行近茅舍,那大汉正待举手叩门,木门已呀然而开。
抬头看去,两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并肩而立,手握鬼头刀。
那带路大汉低声说道:“这两位就是中州三侠的援手。”
两个守门大汉,齐齐抬头,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在言凤卿和方瑜的脸上,仔细打量了两人一阵,闪向旁边,说道:“两位请进吧!”
二人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进了大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这虽是一幢茅舍,但却盖的十分具有规范。
言凤卿当先而行,也无人替他们带路。
行完了一段甬道,到了一座大厅前面。只见厅门洞开,厅内火烛辉煌。
方瑜目光转动,只见厅中摆满了两桌酒靠,一桌上坐的中州三侠,一桌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衣,胸前飘垂着花白长髯,神情十分诡异的人。
言凤卿轻轻咳了一声,大步向室中行去。
方瑜随着言凤卿,昂首而行。
中州三侠目光一转,看来人竟是言凤卿和方瑜,都不禁为之一怔。
言凤卿生恐中州三侠呼叫出自己的名字,急急说道:“哪一位是魔刀田总瓢把子?”
那独坐一桌神情诡异的黑衣人,冷冷接道:“区区便是,阁下是何许人?”
言凤卿淡淡一笑,道:“在下闻知田总瓢把子,约斗中州三侠,想来这是一场盛会,特地来此观赏一番。”
魔刀田远两道目光盯注在言凤卿的身上,道:“在下请教大名?”
言凤卿道:“彼此既非攀交而来,不通姓名也罢。”
田远道:“咱们没有见过。”
言凤卿道:“没有见过,但在下却闻名已久了。”
田远弄不清言凤卿的来历,口中谦逊道:“好说好说……”
言凤卿心知此刻,已然骑上了虎背,不能流露出一点俱怯之意,当下一挺胸,道:
“田总瓢把子的待客之道,未免是太过失礼了吧!”
田远道:“老夫哪里失礼了?”
言凤卿道:“广大的敞厅之中,难道连在下等一个座位,也没有吗?”
田远双目盯在言风卿脸上瞧着,看来看去,想不出在何处见过,又见他气定神闲,看不出一丝畏怯之情,心中对他,更是估计不透,当下一挥手,道:“替这位少年侠士,加上一桌酒席。”
只见抬桌子捧酒的大汉,鱼贯而上,片刻间,又摆上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美肴罗列热气蒸腾。
言凤卿故示大方,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好酒啊!好酒。”
魔刀田远似是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少年人震住,希望能从言词,神情同,找出他们一些底细,哪知言凤卿狂放自如,竟是瞧不出一点可疑凶迹象。
魔刀田远重重咳了一声,道:“阁下不怕那酒中有毒吗?”
言凤卿冷笑一声,道:“以你魔刀田远的身份,大约还不致于施展这等卑下的手法。”
田远一皱眉头,道:“阁下不肯通报姓名,那也罢了,但阁下等来此用心何在?可以直说出来了吧?”
言凤卿道:“在下已经说明,来此之意是想看看热闹而已。”
魔刀田远目光转注到中州三侠身上,厉声喝道:“这两位可是你们约来的帮手吗?”
郑大刚冷冷说道:“在下不愿回答。”
田远冷笑一声,道:“老夫原想让你们中州三侠,联手出敌,多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方等既然摆来了助拳之人,情势就大不相同了……”双手举起,互击三掌。只听一阵步履之声,大门之外,突然涌进来八个身着黑衣,背负鬼头刀的大汉。
田远目光转动,扫掠了言凤卿等一眼,道:“这是老夫苦心训练而成的八鬼刀阵,如若阁下等出手,老夫就用八鬼刀阵对付……”目光又转到中州三侠脸上,接:“三位想好了没有,老夫已经说明了,除此之外,只有一决生死了。”
郑大刚冷笑一声,道:“我等想通了。”
魔刀田远点头应道:“那很好,如若诸位肯从老夫之见,老夫自当遵守诺言。……”
郑大刚仰天打个哈哈,接道:“中州三侠,堂堂勇子,岂肯从尔为贼,大丈夫岂为威武所屈,郑某或非阁下之敌,但却愿和阁下作一次生死之搏。”刷的一声,抽出紫金刀,行入场中,接道:“郑某领教阁下刀法。”
魔刀田远冷笑一声,道:“郑大刚,这是你一人之意呢?还是你们三兄弟所同意?”
方天成、石俊齐声接道:“中州三侠,誓同生死,自然是我们三人之意了。”
田远冷漠一笑,站起身子,道:“老夫希望三位能够如愿以偿,埋骨于斯,不过,刀剑无眼,也许无法把三位一刀杀死,那时诸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答允老夫条件,只怕为时已晚了!”
他言下之意,并无杀死三人之心,但却要三人重伤刀下,受尽活罪。
郑大刚冷冷说道:“千古艰难唯一死,郑某等既连死都不怕,何俱之有!”
田远缓缓伸手一招,一个黑衣童子,奔了过来,双手捧着一把鞘上满镶宝石的古刀,恭恭敬敬,递给了田远。
方瑜几次跃跃欲试,都被那言凤卿暗中阻止。
方天成眉头深锁,望了言凤卿和方瑜一眼,欲言又止。
田远行若无事一般,慢步行到郑大刚的身前,冷漠一笑,道:“郑大刚,你一人和田某动手,全无机会……”目光一掠方天成和石俊,接道:“两位何不一起上来?”
方天成和石俊,都知田远并非夸口之言,如是三人联手拒敌,或可接他几刀,两人一般心意,相互望了一眼,齐齐起身行入场中。
田远神情悠闲,直待方天成和石俊站好身子之后,才冷笑一声,道:“方二侠,在下已遣人请尊夫人和两位令郎同来,算计时刻,即将赶到,在下之意,还想让你们夫妻,父子见上一面,但此刻看来,尊夫人到此之时,方二侠就算不死,也已重伤难支了。”
方天成心中念转,暗暗忖道:“奇怪啊!这言凤卿如若是随护我妻同行,怎会带了瑜儿到此,看两人形态,全无狼狈之状,又不和人恶斗之后到此?”只觉重重疑问泛上心头,但却又不便当场询问,只好强行忍下不言。
但闻田远冷冷接道:“据在下所知,方二侠伉俪情深,在下如以方二侠和两位令郎之命,胁迫于她,任她三贞九烈,也将就范。”
方瑜听田远辱及大娘,登时心头火起,大声喝道:“老匹夫,住口!”
田远回目望去,只见那喝骂自己之人,竟是一个童子,不禁微微一怔,道:“是你骂老夫吗?”
方瑜道:“不错,怎么样?”
田远气极反笑,呵呵一阵大笑之后,道:“你胆子很大啊!”
方瑜心中忖道:“那东耳老人告诉我越是镇静越好,无论如何,不能慌张,想来定然不能发怒了。”当下长长吁一口气,站起身子,缓缓说道:“我不但要骂你,而且还要杀了你,替武林除害。”
抽出长剑,举步行来。
郑大刚眼看方瑜如此发狂,心中大急,忖道:“这孩子如何能挡受田远一击,岂不是上来送死吗?”正想抢先出手,但见言凤卿频以目示意,阻拦自己,心中大是纳闷。
方瑜一面举步而行,一面默诵那东耳老人传授的剑法真诀,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
八个身负鬼头刀的大汉,眼看方瑜仗剑行入厅中,齐齐抽出鬼头刀,准备拦住却为田远摇手阻止。
原来那田远看来看去,看不出方瑜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觉间动了好奇之念,暗道:
“这娃儿不知有何仗恃,如此胆大,倒要看个明白。”
方瑜默诵剑法,心神贯注,不觉间直向田远身上撞去。
田远退后一步,冷冷喝道:“小娃儿!”
方瑜陡然停步,抬头望了田远一眼,道:“什么事?”
田远看他直向自己撞来,似是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既是震骇,又觉奇怪,暗道:“这娃儿如是心无所恃,怎会如此胆大?”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你要杀老夫,何以不肯出手?”
方瑜长剑平举说道:“我如一剑把你杀死,那就罢了,如是我一剑把你杀伤呢?”
田远征了一征忖道:“这是什么话?叫人听不明白。”冷笑一声,应道:“你如真能杀伤老夫,任凭你吩咐就是。”
方瑜微微一笑,道:“是真的?”
田远道:“老夫从来不说谎言。”
方瑜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当着这多属下之面,你如说了不算,日后你也无颜见人。”
田远冷冷说道:“老夫出口之言,岂有不算之理!”
方瑜道:“好!那你就小心了。”
田远看他脸上说话神情,充满着强烈的自信之色,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畏怯之感,暗忖道:“当今武林之世,不少成名英雄闻我之名,大都退避三舍,这孩子怎的如此大胆?
难道他真的身怀绝技不成!”
他生性深虑多疑,看到那方瑜若有所恃的气势,当下大声喝道:“小娃儿,老夫还有几句话问你。”
方瑜冷冷说道:“好!你问吧!不过,你要问的愈是简单愈好。”
田远道:“你姓什么?师承何人?”
方瑜摇摇头,道:“不能告诉你。”
这等直截了当的答复,只听得田远怔了一怔,道:“你和中州三侠有何关系?为何要为他们出面?”
方瑜摇摇头,道:“你问的全是我不愿回答的事。”
田远脸色一变,道:“老夫刀下素来不伤无名之人,你报上姓名来,咱再动手不迟。”
方瑜道:“一定要报姓名吗?”
田远道:“不错。”
方瑜道:“好!我叫方瑜。”
田远喃喃自语,道:“方瑜,这名字从未听人说过……”
方瑜长剑一探,刺了过去,道:“接我第一剑。”
田远身子纹风不动,双目却盯注在方瑜的脸上,看他如何变化。
方瑜只记得三招剑法,虽然,那三剑都是世间精专无伦的剑招,各蕴变化,但他还无法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这一剑刺出之后,那田远应该举刀封挡,方瑜才能转剑斜撩,再求变化。
他料想那田远必然会拔刀封架,剑上变化,就顺理成章的施用出来。哪知,魔刀田远存心要看他剑法来路,是故并未出刀封架。
这一来,方瑜有如失去指引,剑势刺出,不知该如何才好,刺出的剑招,竟然在中途停了下来。
田远看他剑未及身,陡然而住,亦是大感惶惑,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一生和人搏斗,不下千百阵,但却从未遇上过这等怪异的剑势,不禁一皱眉头,道:“你为何住手不刺过来?”
方瑜道:“你为何不拔刀封我剑势?”
田远冷笑一声,道:“老夫以快刀驰名武林,如是拔刀一击,那还有你的命在。”
方瑜摇摇头,道:“你不肯拔刀应战,我这一剑决不刺你?”
口中在和田远对话,心中却在默诵那东耳老人授予的剑诀,心中把剑诀默念了一遍,仍是不知这一剑该如何变化。
魔刀田远为人阴沉,看方瑜细势不动,也就不肯出手,双目却盯住在方瑜手上瞧着,准备瞧出他剑路变化。
一时间,两人对峙而立。
中州三侠一侧观战,只瞧得心中大为焦急。
郑大刚低声说道:“二弟,这是什么剑法?太沉静了。”
方天成苦笑一下,摇摇头,道:“小弟也不太明白。”
郑大刚道:“田远拔刀一击,石破天惊,武林中很少有人能够躲过,咱们不能看着这孩子伤在魔刀之下,至低限度,不能让他先咱们死于刀下,为兄去替他下来。”
正待纵身而出,突闻田远怒声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儿,老夫几乎要被你蒙骗过了。”
喝声中,右手一挥,一道寒芒疾斩过来。
方瑜心中正在焦急,暗道:“他如不肯挥刀击出,我却不能永远执剑站在这里啊!”
是以,全神贯注田远右手之上。”
直待看他右手挥刀击出,立时挺剑向上撩去。
以魔刀田远刀势之快,这一击如是直劈方瑜,方瑜纵然以绝世剑招,回手反击,也将落下个两败俱伤之局。
但田远太多虑了,这一刀直劈向方瑜的剑上,希望以自己深厚的内力,击飞方瑜手中的长剑,再好好戏弄他一番。
那知他快如闪电的一刀劈出,方瑜剑势已变,刀剑一错而过。
田远心中一震,不敢再行攻击,急急的一吸气,退后三尺。
只觉前胸一凉,竟被方瑜一剑划过,衣裂破绽,鲜血流出。
中州三侠,眼看魔刀田远挥刀一击,不忍观看,齐齐一闭眼睛,脑际间却浮现出方瑜惨死刀下的一幅悲惨景象,身首异处模尸当场。
只不过一瞬间的工夫,待三人睁眼瞧看时,不禁都为之一呆。
万瑜竟完好无恙地站在那里,魔刀田远却狼狈不堪,衣衫破裂,鲜血染胸。
这一剑,使中州三侠惊奇,田远心头骇然。
田远长长吁一口气,道:“好剑法!”
方瑜冷冷说道:“你服不服气。”
田远伤的大概很重,胸前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
但他不愧为一代魔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并未立刻包扎伤势。
良久之后,才还刀入鞘,道:“老夫想不出阁下这一剑的来路。”
方瑜缓缓说道:“你如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再出手一招试试?”
田远道:“老夫确实败得心中有些不服,但我说过的话,不能不算!”
方瑜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
田远冷笑哼了一声,道:“阁下有甚么条件,可以说出来了。”
方瑜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先撤去厅中属下。”
田远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
厅中八鬼应了一声,当先退出大厅,紧接着所有之人,鱼贯而出。
方瑜道:“江湖上传说你为人凶残狠毒,但你还有一样可取,言而有信。”
田远冷冷说道:“老夫总有查出你出身的一天,誓报此仇。”
方瑜道:“你能否报仇,和我出身无关,只要能胜得我手中之剑……”语声一顿,接道:“你约中州三侠而来,要恭送他们离此,而且以后也不能再找中州三侠报仇,所有恩怨,从此一笔勾销。”魔刀田远冷冷说道:“难道老夫永远不能报今日之仇。”
方瑜长剑一抖,道:“找我,你如能杀了我,再找中州三侠报仇不迟。”
田远道:“好!就此一言为定,老夫杀你之后,再找中州三侠,那也不迟。”
方瑜道:“你这人老奸巨猾,说了不算,很难使人相信。”
田远道:“如是老夫是言而无信之人,此刻也不会认输了。”
方瑜道:“你如不怕死,不妨再试一剑。”
这时,田远所有的属下,都已从厅中撤走,自己又受了重伤,别说方瑜的剑法神奇莫测,就是中州三侠出手,自己也难是敌手,只好长长吁一口气,道:“你要老夫如何。”
方瑜道:“我要你立下重誓。”
田远一皱眉,道:“老夫从来没有被人强迫立过重誓。”
言凤卿冷冷接道:“阁下如此惜命,那就破例一次吧。”
田远目中神光暴闪,显是心中怒极,但他仍然强自忍下怒火,道:“老夫在未杀……”
他望着方瑜接道:“你叫方瑜?”
方瑜道:“不错,我已告诉你了。”
田远道:“老夫在未杀你方瑜之前,决不找中州三侠报复,天人共监,立此誓言,如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方瑜还剑入鞘缓缓说道:“你伤得不轻,可以包扎一下伤口,送我们离开了。”
田远道:“区区一点微伤,老夫还撑得住。”
方瑜望了中州三侠一眼,道:“咱们走吧!”
中州三侠惊奇不已,但三人都忍耐了未再多言。缓步向厅外行去。
方瑜望了田远一眼,道:“希望你的属下不会自寻死路拦阻我等。”
田远突然放步而行,抢在几人前面。
一直送几人出了大门,田远才停下脚步,道:“老夫不送了。”
言凤卿道:“阁下内功虽然精深,但也不宜失血过多,早些治疗伤势。”
田远道:“老夫必报此仇,自会珍重,不劳费心。”
方瑜道:“咱们后会有期。”一抱拳,转身向前行去。
中州三侠鱼贯随在方瑜和言凤卿的身后。
穿过那及人深草,行入墓地,只见两匹健马,仍停在树下。
方天成再也忍不住,长长叮一口大气,道:“瑜儿,你几时学会了这等根深的剑道,怎么为叔的一点也不知晓?”
方瑜微微一笑,道:“其实,瑜儿只会……”
言凤卿纵身上马,一抖缰绳,道:“咱们走吧!”
方天成望了郑大刚一眼,道:“还有一匹健马,大哥骑上赶路。”
郑大刚道:“小兄体能已复,还是由瑜儿骑吧!”
方瑜还待推辞,石俊已然抱起方瑜,放上马背,一掌拍在马背上。健马长嘶一声,急追言凤卿而去。
郑大刚、方天成,石俊等一起放开大步,追在两匹胜马身后而行。
一口气奔行出六七里路,言凤卿才一收缰,停下脚步,道:“方世侄,现在可以讲出其中内情隐秘了。”
郑大刚等虽然未问那言凤卿何故要放马奔行,但几人心中都明白,那言凤卿怕方瑜泄漏出了隐秘之情。
方瑜望了方天成等一眼,突然跳下马来,拜伏于地,道:“瑜儿拜见大伯。”
方天成伸手扶起方瑜,道:“该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接道:“慢慢说吧!”
方瑜站起身子,道:“瑜儿只会三剑,那魔刀田远如是知晓内情,决然不肯认败了!”
石俊道:“你一剑就杀伤了田远,三剑之多,那是足足够用了,不知何人传授你剑法,如此利害。”说完话,双目却转注在方天成的脸上,似是要等方天成的答复。
方天成苦笑一下,道:“什么人传了你的剑法,从实说来。”
方瑜道:“这个,这个……”
方天成道:“孩子,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方瑜道:“那授我剑法之人,告诉瑜儿,不许告诉别人。”
言凤卿道:“此刻已事过境迁,说出无妨。”
方瑜道:“为什么?”
言凤卿道:“方夫人和在下都已知晓,世侄还有什么可保之密呢?”
方瑜想了一想,想道:“这话倒也不错,我如不说,他们问他也是一样。”当下说道:“东耳老前辈,传授我的剑法。”
方天成道:“瑜儿,他告诉你姓名没有?”
方瑜摇摇头道:“没有,他告诉我的,也是东耳老人。”
郑大刚道:“东耳,东耳,这代表什么呢?”
方天成也喃喃自语道:“东耳,东耳……?”
言凤卿接道:“耳东是陈。”
郑大刚一下子跳起来道:“莫非是他?”
石俊道:“什么人?”
郑大刚道:“剑神陈大侠。”
只见方天成神情凝呆,仰天望着夜空,一语不发。
郑大刚道:“二弟,怎么了?”
方天成如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道:“如若是他,那就,那就……”
郑大刚一皱盾头,道:“那就怎样?”
方天成道:“小弟初见他时,对他也很不客气。”
郑大刚微微一笑,道:“我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点小事,陈大侠是何等风度的人物,岂肯和咱们一般见识?”
石俊接道:“他如记恨二哥,也不会传授瑜儿三剑,要他来接应咱们了……”
突然举手一拍脑袋,道:“啊!小弟想起一件事来!”
郑大刚道:“什么事?”
石俊道:“在嘉定程家庄中,似乎有一个人逐退强敌救了大哥……”
郑大刚接道:“你没有瞧到那人吗?”
石俊道:“当时小弟正在包扎大哥的伤势,未留心到那人。”
郑大刚:“除了东耳老人之外,只怕再无别人能够救我了。”
言凤卿轻轻咳了一声,道:“方兄,尊夫人已重又回转程家庄中,等候诸位,咱们早些回去,也免得尊夫人挂念。”
方天成似是突然有了很深重的心事,茫茫然然地应道:“言兄说的是。”
郑大刚虽然已瞧出了方天成有些反常,但他却未多追问。
一行群豪,又向嘉定赶去。
方天成不知是有心呢,还是无意,故意行在最后,和几人保持了三丈以上的距离。
方瑜眼看方天成落后甚多,当下一勒马缰,转过头去,行到方天成身前,道:“大伯,可是有些疲累吗?”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有些身体不适。”
方瑜道:“小侄把坐骑让给大怕,好吗?”
方天成道:“不用了,咱们合乘一骑就是。”
纵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健马又向前奔去。一面低声说道:“瑜儿,我想问你两件事,你要据实回答。”
方瑜奇道:“大伯问话,瑜儿怎敢不据实回答。”
方天成似是自知说错了话,不禁尴尬一笑,道:“那位东耳老人究竟是谁?”
方瑜道:“他没有告诉过瑜儿他是什么人。”
方天成道:“他是不是剑神陈大侠呢?”
方瑜道:“瑜儿不知。”
方天成道:“你打败那魔刀田远的剑招,可是东耳老人传授的吗?”
方瑜道:“是他所授。”
方天成长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当今武林之世,除了剑神陈大侠之外,还有何人有那等精奇的剑法呢?”
方瑜似是听不懂方天成的话中之意,回过头去,望着方天成,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方天成似是惊觉到自己失常的神态,急急说道:“孩子,那东耳老人,可曾问过你的身世吗?”
方瑜点点头道:“问过。”
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你怎么告诉他?”
方瑜道:“瑜儿据实以告”。
方天成道:“啊!他听过之后,说些什么?”
方瑜人本是聪明异常,心中忽然动了怀疑,暗道:“听他口气,似是很怕我把家世内情,告诉那东耳老人……”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那东耳老人,可是剑神陈大侠吗?”
方天成嗯了一声,道:“大约是不会错吧!除了剑神之外,又有谁能够传你三招剑法,使你胜了那魔刀田远?”
方瑜道:“那陈大侠是好人还是坏人?”
方天成道:“他获得武林同道推崇为剑神之誉,自然不是坏人了。”
方瑜道:“如若那东耳老人是个好人,告诉他瑜儿的事,也不要紧啊!”
如是往日,方瑜这般顶撞方天成,必将要受那方天成一顿责骂,但此刻方天成却不能发作,而且,他也惊觉到,谈论的事,似是引起了方瑜的怀疑,当下说道:“不错,如若是陈大侠,自然是不要紧了,如若那人不是剑神陈大侠,那就有些不妥了!”
方瑜皱了皱眉头,不再多问,心中却是暗暗忖道:我这位大伯父,今日似是有些魂不守舍,那人就算不是陈大侠,但他对咱们并无恶意,告诉他,那也不算错啊!
只见方天成一抖马缰,健马放腿向前奔去,追上了郑大刚等一行。
几人一路赶奔,又回嘉定。
一路上,方天成一直沉默不语,除了郑大刚等问他之言,他不能不回答之外,从不多说一句话。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程家庄。
程子望早已恭迎门外,长揖说道:“计算行程,诸位今天该到了。”
方天成急急问道:“那位东耳老人在家吗?”
程子望道:“方二侠的那位老仆人吗?”
方天成道:“不错之,正是那位东老丈。”
程子望道:“日前来此之时,兄弟见过那位老丈一次,这几日中,兄弟就未再见过……”
突然举手一招,一个武师奔了过来,道:“庄主有何吩咐?”
程子望道:“那位赶车的东老丈,还在吗?”
那武师应道:“那位东耳老丈,昨日午夜,骑马他往,迄今未回。”
程子望脸色一沉,道:“为什么不派人去找?”
方天成接道:“不用找了,在下只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第七回 晴天霹雳
程子望引着路,行入厅中,只见方夫人带着方珞,早已在厅等候。
方天成急行两步,奔到妻子身侧,低声问道:“东耳老人呢?”
方夫人道:“他走了,留下一封信。”
方天成道:“信在何处?”
方夫人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封简道:“这封信是留给瑜儿的。”
方天成接过书信,凝自望去,只见上面写道:留交方雪宜亲拆。
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瑜儿把雪宜之名,都告诉了他,想来,定然是讲过很多事了!”心有所思,呆呆地拿着那书信出神。
方天成这等反常的举动,只瞧得郑大刚大为奇怪,但他却隐忍未问。
方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封信留给瑜儿看吧!”
方天成啊了一声,把手中书简交给方瑜,道:“孩子,你看看这信上写些什么?”
方瑜打开封简,迅速的瞧过,道:“信上要瑜儿立时动身,赶去和他相会,并要瑜儿向大伯大娘致意,多则五年,少则三年,瑜儿即可重和大伯大娘相见了。”
方天成道:“只写了这些吗?”。
方瑜道:“是的,大伯瞧瞧吧!”
方天成一挥手,道:“不用看了,你要到何处和他相会?”
方瑜道:“这信上书有去路,瑜儿只要按图索骥就成了。”
方天成道:“你准备几时动身。”
方瑜道:“信上要瑜儿拆阅过书信之后,立时动身,不知大伯,大娘的意下如何?”
方天成道:“吃过饭走吧!我送你一程。”
程子望接道:“酒饭都已备好,诸位稍稍休息一下就可吃饭下。”
郑大刚望了石俊一眼,随在程子望身后,退了出去。
石俊紧随郑大刚身后,也退出了大厅。
两人行过一座跨院之后,郑大刚突然回过头来,道:“三弟,你瞧出来了没有?”
石俊道:“二哥的神情,有些不对。”
郑大刚点点头,道:“在小兄记忆之中,咱们兄弟历经生死,无数决战之中,都未瞧到他这等失常的神情,因此,小兄心中很是怀疑。”·石俊举手抓抓脑袋,道:“小弟也是觉着奇怪,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郑大刚道:“这个么,这个……”长叹一声,改口说道:“等一会,他要送瑜儿上路,小兄想暗中追踪……”石俊双目一瞪,道:“为什么?”
郑大刚道:“没有什么,小兄想跟去瞧瞧而已……”语声一顿,道:“去之后,你要好好地照顾你二嫂。”
石俊一怔,暗道:“这是何意?”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却忍下未问。
但闻郑大刚接道:“如是我和二哥,明天早晨还不回来,你也不用在这里等候了,把你二嫂送回故居。”
石俊一皱拳头,道:“大哥的话,小弟听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郑大刚道:“没有什么,也许我们片刻之后,就一同回来了。”
石俊虽然觉出那郑大刚话中有话,但郑大刚既是不愿讲出来,他也无法多问,只好点头应道:“好吧!小弟照大哥吩咐就是。”
这时,一个庄汉行了进来,请两人前去吃饭。
方天成似是有着很深重的心事,手不停筷,匆匆食用。
郑大刚一直很留心他,看出他快速进食的用心,是想借故掩饰他心中的惶惑不安。
一餐饭匆匆食毕。
方天成站起身子,一拱手,道:“在下要送瑜侄登程,去去就来,先行告退了。”
程子望道:“方二侠尽管请便。”
方天成回顾了方夫人一眼,道:“那东耳老前辈留书之上,既然说明了要瑜儿立时动身,咱们不便耽误他,我去送他一程。”
方瑜道:“小侄怀有图案,不用有劳大伯了。”
方天成道:“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见面,大伯送你一程,岂不应该?”
方瑜站起身子,行到方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道:“大娘保重,瑜儿这些年来,承大娘抚养长大,亲情如海,瑜儿日后如有寸进,必不忘大娘养育之恩。”
方夫人热泪盈睫,缓缓说道:“孩子,希望你此去学成绝技,日后名扬天下。”
方瑜道:“瑜儿自会尽我心力,艺成之曰,先回故居,向大娘请安。”
方夫人道:“你很孝顺。”
举手拭去眼中后水,转对方珞道:“珞儿,送你哥哥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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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成道:“不用珞儿去了。”
方珞已离开席位,闻言只好停下,抱拳一揖,道:“大哥一路顺风。”
方瑜还了一礼,道:“我去了,你要多孝敬大娘。”
方天成牵着方瑜的手,道:“孩子,咱们走吧!”大步而去。
郑大刚目睹方天成背影消失,也站起身子,道:“程庄主,在下伤体尚未全复,想去坐息一下,如条有事,找在下石兄弟谈谈也是一样。”
程子望道:“郑大侠请便,在下吩咐他们,不准惊扰就是。”
郑大刚又对言凤卿一拱手,道:“言兄,往返奔驰,也许休息一下了。”也不待言凤卿答话,人已出厅而去。
他为人精细,回到自己的卧室,掩上室门,换了一身衣着,才推开后窗,绕出程家庄,直追方天成和方瑜而去。
两人行不多久,郑大刚紧赶一阵,已然瞧到了两人背影。
只见两人各骑着一匹幢马,并骑斜行,似是谈论什么。
郑大刚找到一个农人,讨了一顶草帽,低压眉际,掩住面目,随后而行。他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觉着方天成自己送方瑜同行,似是存下了不良心意。同时,也觉方天成有着一件未曾对自己谈过的隐秘。
且说方天成带着方瑜,行约十几里路,到了荒野之中,突然一带马头,行入道旁一座杂林之内,口中却说道:“孩子,为叔不要送你了,咱们叙侄在此小坐片刻,就要分道扬镳了。”
方瑜应了一声带转马头,行入林内。
方天成翻身下马,方瑜也随着跃下马鞍。
方天成伸手去接方瑜手中的缰绳,口中却笑道:“孩子,那东耳老人传了你三招剑法之外,还传了你什么武功。”
方瑜摇摇头道:“没有,他只传瑜儿三招剑法,唉!如若那魔刀田远不和我比剑,小侄就无法对付他了。”
方天成道:“此话当真吗?”突然一番右腕,点了方瑜的穴道。
方瑜还未来得及答话,穴道已然被点,啊哟一声,摔倒在地上。
方天成长长吁一口气,抉起了方瑜,靠在一株大树上坐了下来。
方瑜双目中尽都是困惑的光芒,望着方天成呆呆声神。
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大伯,这是怎么回事?”
方天成缓缓说道:“孩子,你心中觉着很奇怪,是吗?”
方瑜道:“是的,瑜儿想不通大怕为何点我穴道。”
方天成道:“我不但要点你穴道,而且还要取你之命,你永远无法去找那东耳老人,跟他学习武功了。”
方瑜道:“为什么呢?”
方天成脸上掠过一抹凶光,道:“孩子,原因很复杂,一时间也无法跟你说明白,而且,我也没有大多时间。”仰天打个哈哈,接道:“不过,咱们相处十余年,其间自然有些情感,大伯自会善于处理你的尸体,我要为你备置一口棺木,收殓起你的尸体,埋葬起来,抱歉的是,无法替你立碑说明你的身世了。”
方瑜缓缓说道:“我知道,我死的愈是隐秘,对你来说,那是愈好了。”
方天成道:“这些年来,你读了很多的书,果然是聪明过人。”
方瑜道:“事到此刻小侄是死定了,但我不愿死得太糊涂,我希望能知道一件事情。”
方天成道:“什么事?”
方瑜道:“你的真正身份是谁?”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孩子,问的好极了……”
方瑜奇道:“怎么?我问的不对吗?”
方天成道:“你问的很奇怪,大出了我意料之外。”
方瑜道:“那要我如何问呢?”
方天成道:“你问我真正的身份是谁,似是我不是你的大怕了。”
方瑜道:“你不是。”
方天成奇道:“为什么?”
方瑜道:“如若你是我大怕,和我那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何能忍下心对我施下毒手?何况,我还救过你的性命。”
方天成轻轻叹一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不想让你死得太明白。”
方瑜缓缓说道:“反正我就要死了,也不会找你报仇,你又为什么不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呢?”
方天成冷笑一声,道:“你就要死了,明白真象,又于事何补?”
方瑜道:“你不肯说明内情,我死了也不瞑目。”
方天成扬起右掌,答非所问说道:“咱们相处了十余年,彼此之间,不能说毫无情意,我让你死得不受痛苦就是。”掌势缓落,击向方瑜的天灵要穴。
方瑜长叹一声,道:“看来,你定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想不到,我们父子两代,都死在你这万恶凶徒的手中。”
言罢,闭上双目等死。
方天成缓缓向下拍落的掌势,突然收住,道:“以你的年龄,实不得不叫人佩服你断事之能。”
方瑜陡然睁开双目,冷冷说道:“有一事,只怕大怕忘记了。”
方天成道:“什么事?”
方瑜道:“家母还活在世上,有一天,她会查出内情,找你报仇。”
方天成笑道:“她如有这份能耐,想到我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早就找我了,还能等到现在?”
方瑜道:“还有东耳老人,决然不会饶你。”
方天成道:“杀你之后,死无对证,东耳老人虽然有绝世武功,也找不到我的头上。”
方瑜道:“大娘不是坏人,她也会不齿你的所为。”
方天成道:“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应付,用不到你费心了。”
方瑜叹息一声,道:“我不知你如何博得侠名,也不知中州三侠中,如何能够容得你这等阴险恶毒的人物。”
方天成双目中的凶光一闪,道:“够了。”掌势一沉,直向方瑜天灵要穴之上击去。
突然间,寒光一闪,斜里飞来,直劈向方天成的左臂。
方天成如若不及时避开,固然一掌可以把方瑜劈死,但他一条右臂,亦将伤于寒光之下。
一种自保的本能,使方天成突然收回了右臂。
转目看去,只见来人正是郑大刚,不禁为之一呆。
郑大刚望着方天成冷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天成冷冷说道:“大哥都听到了?”
郑大刚道:“听到了一部分。”
方天成望望方瑜,道:“大哥及时赶来,看来这孩子不该死了,我去解了他的穴道,咱们再谈。”
郑大刚冷冷说道:“住手。”同时,劈出一刀,拦住了方天成的去路。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大哥阻止小弟,是何用意?”
郑大刚道:“我怕你杀了他!”右手执刀,大步行向方瑜。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大哥对小弟的误会很深。”
郑大刚不理方天成,却伸手拍活了方瑜身上的穴道。
方天成双目中神光连闪,一直在方瑜身上打转。
那是一种必欲杀之而甘心的目光,充满着恶毒的杀机。
郑大刚低声说道:“孩子,不要伯,有郑伯伯替你作主,你大伯为什么要杀你,据实告诉我。”
方天成原想那郑大刚听去大部隐秘,听他如此相问,之知他确未听到内情,当下微微一笑,道:“大哥,事情是……”
郑大刚摇手说道:“不用你说,我要问瑜儿。”
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珠儿,告诉你郑伯伯,大伯并无真的杀你之意。”
方瑜小脸上一片严肃,望了方天成一眼,又望望郑大刚,缓缓说道:“郑伯伯,小侄想问一事。”
郑大刚道:“好!你说吧!”
方瑜道:“郑伯伯和我大伯,相识好久了?”
郑大刚道:“二十年以上了。”
方瑜道:“郑伯伯认识我大伯有一段很长的分手时间?”
郑大刚眉头耸扬,道:“不错,我和你大怕有一段很长分手时间,你大伯要练一种丹药,独自隐居于峨嵋山中。”
方瑜轻轻叹息一声,道:“虎毒不食子,大伯实无杀害小侄的理由,这中间必有着令人难测的变化了。”
郑大刚道:“你是说?……”
方瑜接道:“晚辈未了然真象之前,不愿妄作论断,血口喷人,但晚辈临去,有一事奉告郑伯伯。”
郑大刚道:“什么事?”
方瑜道:“请郑伯伯和石叔叔,善为照顾我那位善良的大娘,和兄弟……”
伸手捡起长剑,行到方天成的身前,接道:“事到如今,大伯想也无法掩饰了。”
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什么事?”
方瑜右手一挥,削去了头上的青丝,冷冷说道:“不论你是什么人,但你对我有着一番养育之恩,今日我割发代首,以酬养育之恩,从此刻起,方瑜已死,活着的是方雪宜……”
回头对郑大刚抱拳礼,道:“郑伯伯相救之情,晚辈日后必有一报,晚辈就此告别了。”
郑大刚叹息一声,道:“孩子,放心地走吧!希望日后,咱们还能在江湖之上相见。”
方雪宜翻身上马,纵骑而去。
郑大刚手执紫金刀,一直监视着方天成,直待那方雪宜背影消失,才收刀入鞘,缓缓说道:“方二弟,你为何要杀方瑜?”
方天成神情冷漠,缓缓说道:“这是我们家族事,大哥最好不要多管。”
郑大刚缓缓说道:“小兄遇上了,岂有不管之理?……”
方天成突然一跃而起,纵身直向马背上跃去。
郑大刚冷哼一声,右手一抬,紫金刀重又出鞘,闪电一般劈了过去。刀势奇速,迫得方天成不得不纵身让避开去。
刀光过处,健马悲嘶,一匹长程健马,生生被他劈成两断。
方天成望着那横陈马尸,呆了一呆,道:“大哥,似是当真的有杀害小弟之心。”
郑大刚缓缓说道:“二弟举动,大挬常理,岂能让小兄不动疑心?”
方天成冷冷说道:“咱们是情重生死的兄弟,二十年生死与共,患难相扶。”
郑大刚道:“不错,但咱们兄弟之间,一向是坦坦诚诚,从不相轻相欺,二弟竟然要杀害自己的侄儿,何况,他又是刚刚救过你性命之人,此等悖情背理的事,难道小兄能不管吗?”
方天成冷冷说道:“如是没有了兄弟之情,大哥是否还要管我们家务之事呢?”
郑大刚道:“那要看情形如何了!咱们以侠义自任,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
方天成缓缓说道:“大哥对小弟连下辣手,似是情义已绝,咱们兄弟之情,也该就此告终了……”
郑大刚缓缓说道:“方二弟如着定要和小兄绝交,小兄决不勉强,不过,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兄弟虽然情尽义绝,仍然不妨碍小兄查问方瑜的事情。”
方天成道:“如是咱们兄弟,已然划地绝交,割袍断义,在下可以拒绝答复郑大哥任何问题。”
郑大刚冷笑一声,道:“二弟可是想以绝交手段,威胁小兄吗?”
方天成突然拔出长剑,划了一道土沟,道:“咱们兄弟从此刻起,情绝义绝,以后彼此不再往来。”
郑大刚突然仰脸哈哈大笑一阵,道:“方天成,你如想使我负气而去,不再多问你方天成的事,那是阁下打错主意了。”
方天成冷冷说道:“如是在下不告诉你郑大刚呢。”
郑大刚听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姓名,不禁脸色一变,怒声喝道:“方天成,你如真的这般寡情薄义,只有一个办法,可使郑某人不再多问此事!”
方天成道:“郑兄可是要和在下动手?”
郑大刚道:“不错,你只要胜了我手中之刀,郑某人回头就走,决不问你的事。”
方天成道:“如若郑兄迫方某出手,在下是只好奉陪了,不过兵刃无眼,如是伤了你郑大侠,那就不要怪在下了。”
郑大刚怒道:“你有本领只管施展就是。”
方天成长剑平胸,缓缓说道:“念你年长几岁,在下奉让先机。”
郑大刚气得脸色铁青,正待反唇相讥,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他这等举动,分明是想激怒于我,准备在这一战之中,杀我灭口。”
心念一转,胸中怒气顿消,微微一笑,道:“方二侠,方天成,你可是想激怒于我吗?”
方天成冷冷说道:“郑大侠可以出手了。”
郑大刚淡谈一笑,道:“嗯!你方二侠先出手吧!在下痴长几岁应该让你两招。”
方天成冷笑一声,道:“今日不是你郑大刚死,就是方某人亡。”
喝声中振剑而起,刺了过去。
郑大刚举刀封挡,架开了方天成的长剑,回手反击,劈出两刀。
方天成挡开两刀之后,剑势立变,招招都是致命的招数。
郑大刚心中还有些兄弟之情,但目睹方天成手中剑势的恶毒,只要被他刺中一剑,立时就要命丧当场,心中忽然一凛,暗道:“我等结义之初方二弟侠肝义胆,此时此刻,全然似变了一个人般。”
只觉着脑际中灵光连闪,突然想起了方瑜临去之言,忖道:“难道他已不是真的方天成吗?”
心中念头转动,不觉精神一分,手中刀势一缓,被那方天成一剑刺来,伤及左臂,衣服破裂,鲜血汩汩而出。
郑大刚冷哼了一声,赶忙凝神对敌,刀法一变,展开反击。
中州三侠中,原本以郑大刚武功最强,此刻心中疑窦重重,觉着只有生擒这方天成,才能问出个中情由,纵然是使他落个伤残,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他心中暗定主意,全力挥刀还击。
只见刀光如电,排山倒海一般,直压过去。
方天成手中剑势,逐渐被压制了下来,有些施展不开。
搏斗中,郑大刚奇招突出,手中紫金刀逼开了方天成手中之剑,刀势一转,蓬然一声,用刀背击在方天成的右肘之上。
这一击势道很重,方天成长剑脱手落地,人也被打得一个跟斗,栽倒地上。
郑大刚如若趁势一刀劈落,必可把方天成伤在刀下。
但他心念旧情,手中紫金刀不忍落下。
就在他微一犹豫之间,方天成突然借势打了两个翻滚,人已到了丈余开外。
郑大刚大声喝道:“快些站住……”喝声中大步向前行去。
只见方天成右手一抬,三点寒星,脱手而出,品字形一齐射到。
郑大刚金刀挥动,幻起一片护身刀光。。
只听一阵叮叮咚咚之声,三枚白虎钉,尽为郑大刚刀光震落。
但那方天成却借郑大刚封挡暗器之时,疾快的奔入林中,隐失不见。
郑大刚在林边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料想那方瑜已经走远,才转回程家庄去。
且说石俊回到房中,越想越觉着事情不对,立时赶到郑大刚的房中查看,他推门不开,绕到后窗,果然发现郑大刚已经离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泛上心头,感觉到相交数十年的中州三侠,立时间将有极大变化。
心中焦急,独自行出庄外,徘徊,等待。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见郑大刚,独自转了回来。
石俊急急迎了出去道:“大哥,见过二哥了吗?”
郑大刚点点头道:“告诉程庄主,咱们立刻动身。”
石俊奇道:“二哥没有同来吗?”
郑大刚道:“咱们兄弟的事不要惊动别人,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谈。”
从郑大刚严肃的神色中,石俊已警觉到事情严重,不再多问,低声问道,“大哥仍请由后窗绕回室中,小弟这就去通知程庄主和二嫂,准备上路一切就绪,小弟再请大哥。”
郑大刚道:“好!你去吧!”行入庄中,仍然由后窗行入室中。
他心中也明白,自己离庄和回庄的举动,决然无法避过程家庄人的耳目,只是,对方不便多问,看见也装没有看见罢了。
郑大刚回入室中,解下佩刀,只觉往事重重泛上心头,但千思万想,却是想不明白,这方天成如何会变得这般恶毒。
不知道过了多小时光,室外传来石俊的声音:道:“大哥醒了吗?”
郑大刚取过紫金刀,佩带身上,打开房门。
只见石俊和程子望并肩站在室外,程子望一抱拳,道:“石三侠告诉区区,诸位要立刻上路……”
郑大刚接着道:“不错,咱们兄弟还有要事,必得立刻登程。”
程子望道:“中州三侠,为伸张武林正义,终日席不暇暖,奔走于江湖之上,但诸位电该稍有几日休暇才对,兄弟已经为诸位准备了一艘画舫,明日由兄弟陪诸位一游岷江。”
郑大刚道:“程庄主盛情心领,异日有空咱们再来叨扰。”
程子望无可奈何他说道:“郑兄当真要走吗?”
郑大刚道:“不错,还望程兄吩咐下去,代我们准备两匹马,一辆篷车,我等就感激不尽了。”
程子望道:“郑兄言重了,程子望一家人的生死,都是中州三侠所赐,区区几匹马郑兄怎能说出感激之言?在下立时去为诸位准备。”片刻之后,程子望重又行回道:
“健马,蓬车都已备妥,厅中也摆了酒饭,诸位请尽一杯水酒再走如何?”
郑大刚摇摇头,道:“酒饭谢了,在下等即刻上路。”
大步向外行去。
程子望是何等人物,已然瞧出了郑大刚心事沉重,倒也不再劝酒饭,送两人行出庄外。果然庄外早已备好了健马,篷车。
方夫人带着方珞缓缓行出庄外,登上篷卒。
郑大刚飞身上马,回身对言凤卿一抱拳,道:“言兄弟,在下有点私事先走一步,日后,兄弟自会到辰州拜访,以谢相助之情。”
言凤卿不见方大成一起归来,已想到了他们兄弟之间,可能有了纠纷,倒也不便多问,抱拳还了一礼,道:“兄弟在辰州候驾。”
郑大刚回顾了石俊一眼,道:“有劳三兄赶车,咱们此番前去,不知何时再来,不用程府中人了。”
原来,程子望备了一辆车之后,又遣派了一名车夫赶来。
石俊应了一声,登上车辕,低声对那赶车人道:“不敢有劳,阁下请回吧!”那赶车人应了一声,缓缓下了篷车。
郑大刚胸有成竹,一口气奔人那森林之中,才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石俊停下篷车流目四顾,看停身之处,十分荒凉,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不走了?”
郑大刚长叹一声,道:“如若咱们三兄弟,都死干那魔刀田远之手,好落得侠名千古,不让挑园三结义,刘、关、张专美于前了。”
只见垂帘启动,方夫人探出头来,道:“大哥,天成有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吗?”
郑大刚黯然说道:“弟妹既然如此相询,小兄倒也不便再隐瞒了。”雨声一顿,接道:“其实,这件事也无法再隐瞒下去。”
方夫人道:“不见天成同大哥归来,弟媳已有预感了……”
石俊心中焦急,忍不住大声说道:“二哥现在何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郑大刚目光转注到方夫人的脸上,缓缓他说道:“二弟素有贤名,这不但我和三弟知晓,和咱们中州三侠来往的朋友,个个都有感觉。”
方夫人缓缓他说道:“唉!大哥有什么话,只管讲,弟媳洗耳恭听。”
郑大刚道:“二弟要杀方瑜!”
这句话,有如春雷乍展,只听得石俊、方夫人同时惊叫失声,道:“什么?”
郑大刚道:“方二弟要杀方瑜,在下亲眼所见,出手相救。”
方夫人摇摇头道:“不可能啊!他为什么要杀瑜儿?”
郑大刚轻轻地叹息一声道:“如非在下亲眼看到,别人说给我听,我也一样不信。”
石俊道:“瑜儿救了我们才不过数日,二哥怎能下此毒手?”
郑大刚道:“他施用骗术,点了瑜儿的穴道,否则以瑜儿杀伤魔刀田远的剑法,他岂能是其敌手?……”长叹一声,接道:“但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却追随他身后而来……”
当下,把详细经过之情,很仔细他说了一遍。
方夫人呆呆地听着,她似是听得很仔细,又似是根本没有心在听。直待郑大刚说明了经过之情良久,方夫人才长长叹一口气,道:“天成呢?哪里去了?”
石俊接道:“大哥说的十分仔细,自然,是不会错了。”
方夫人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两行清泪,滚下双颊,黯然说道:“我一定要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要杀瑜儿,唉!我搜尽了枯肠,实在想不出原因何在!”
郑大刚面现难色,沉吟了良久,才道:“弟妹和二弟是否有一段很长时间的分离?”
方夫人呆了一呆道:“很长时间的分离?”
郑大刚道:“不错,方二弟豪侠胸怀,怎会做出此等事!”
方夫人神情茫然,若有所思一般,呆呆望着天际一片白云出神。
石俊,突然大声叫道:“不能啊!如若他不是二哥,怎的他声音神情,面貌、身材全都能维妙难肖?咱们和他相交了二十年,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郑大刚叹息了一声,道:“当我发现他要杀害瑜儿时,内心之中的惊愕,尤过三弟,我也想不通他何以要如此,但事情毕竟是发生了,如是小兄晚去一步,此刻瑜儿早已气绝多时了。”
大约是这消息太过突然,石俊、方夫人有些茫然无措,郑大刚说些什么?他们似乎是都未听明白。
郑大刚心中了然,是以不管石俊、对夫人问什么,他总是不厌其烦,再三解说,希望使两位明白为止。
方夫人投注无际的目光,缓缓地收了回来,道:“我和他有过一段时间分离。”
郑大刚道:“好长时间?”
方夫人道:“大约半年以上。那时,我刚刚怀着珞儿……”
石俊接道:“那是说,这件事至少有十五年之久了?”
方夫人道:“除了那一次的分离之外,我们一直再没有较长的分离过。”
郑大刚心中暗道:“那是说,如若方天成真的有人冒充,已经冒充了十几年,那时,方珞或未生出,方瑜也不过在怀抱之中。”
只听方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石俊缓缓说道:“十五年前二嫂嫁给二哥不久啊!”
方夫人点点头,道:“两年多吧……”突然转过身子,对着郑大刚盈盈拜倒,道:
“大哥,求你一件事好吗?”
郑大刚道:“什么事?”
方夫人道:“我不相信天成是那等薄情寡义的人,我要亲口问他一个明白,大哥,二弟请看在我份上,帮我找到他。”
石俊道:“那是当然,二嫂吩咐,我们义不容辞。”
方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呢?我知道你对他很气忿,不愿再看到他,但希望看在孩子和我的面上,答应我们。”
郑大刚点点头道:“好!我也要把事情查清楚,如若他真是方二弟,其问必有内情……”
突闻方夫人嘤哼一声,倒摔在地上。
郑大刚伸手去扶,但字指将要接触到方夫人的衣服时,突然又缩了回来,道:“三弟,快扶起你二嫂。”
其实,方夫人晕倒,方珞已急奔了过来,伸手扶起方夫人。
郑大刚轻轻一掌,拍在方夫人背心之上。
方夫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吐出一口血来。
郑大刚低声道:“珞儿,把你母亲扶去一侧,推拿她的穴脉。”
方珞望着母亲吐出的鲜血,道:“大伯父,妈妈受了伤吗?”
郑大刚道:“她心中伤痛到了极处,血气翻涌,刚才被一口气翻起的血块,堵住了咽喉,晕了过去,这口血块才吐出,已经不碍事了,现在让她好好地休息一下。”
方珞应了一声。把母亲扶到一株大树旁,坐了下去。
石俊望着方夫人苍白的脸色,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大哥,这真比被人杀上千刀还要难过,无怪二嫂受不在了,小弟也快撑不住了”
郑大刚重重咳了一声,遵:“三弟,咱们兄弟情同手足,岂是你二哥几句负气话,真能使小兄撤手不管!……”
他心中激动之情,实不在石俊之下,只是他生性沉着,不让那碎心裂胆的痛苦,形诸于神色之间。
同时他心中也明白,此时此情之下,自己如不能镇静从事,必将使大局更为纷乱。
当下长长叹一口气,压制下激动的心情,缓缓地接道:“三弟,咱们兄弟,出生入死,经过了无数险恶阵仗,二弟有了事故,为兄怎能坐视?只是此刻的局势,是用智之时,用智非同较力,第一要镇静,第二还要镇静,才能够洞察细微,你二嫂是妇道人家,难怪她情难自禁,但三弟必须保持冷静。”
石俊道:“大哥说的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大哥,如若二哥被人谋害了,冒名顶替,那应该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这十几年,咱们就没有发现,这未免是太不可思义了。”
郑大刚道:“我也感到此事几近玄奇,但除此之外,小兄实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石俊道:“会不会是二哥有了什么悲惨的际遇,使他难再自主?”
郑大刚道:“奇怪的是,他对咱们并无加害之意,而且情义如初,如非他动了杀害瑜儿的念头,咱们永远无法对他动疑。”
石俊道:“他又为什么要杀瑜儿呢?”
郑大刚沉吟了一阵道:“这和东耳老人有关。”
石俊道:“是因为那东耳老人要收瑜儿为徒,才引起二哥的杀机,是吗?”
郑大刚道:“小兄几经忖思,推想那东耳老人,就是剑神陈大侠的化身,除了剑神之外,当今之世,决无第二人能够在极短的时日中,传授出那等精绝无伦的剑招,使瑜儿制服了魔刀田远……”
石俊道:“东耳合为陈,不会错了。”
郑大刚道:“大约是那位陈大侠瞧出方二弟可疑之处,告诉了瑜儿,瑜儿不小心露出口,方二弟才动了杀人灭口之心……”
仰起脸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如若这其间,果有内情,瑜儿从剑神学得武功,必然会查明此事。”
石俊道:“不错,不过,瑜儿虽从良师,但也非三两年可得真传,咱们不能让瑜儿习得绝技之后再来追查此事。”
郑大侠道:“小兄也是这般想法,我们中州三侠,行侠江湖,为人卖命,如今事到了咱们自己兄弟头上,自然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石俊道:“此事如不查明,小弟更有着席难安枕,食不甘味的感觉,要查,咱们就立时动手。”
郑大刚道:“查明此事,不外两途,一是找到方兄弟,直接问他内情,自然这是最为简便的法子,不过这法子看来容易,行来甚难。”
石俊道:“为什么?”
郑大刚道:“你二哥既然当面和我绝交,已经是毫无情意,他心中定也晓得咱们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必然要全力追查,天涯海角,他如有心逃避咱们,咱们又到何处能寻到他呢?”
长长叹一口气,接道:“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肯说出内情。”
石俊道:“这些年来,二哥二嫂一直是一往情深,我想他定然不会弃二嫂于不顾,如若咱们能商得二嫂同意,以二嫂作饵,或使二哥上钩。”
郑大刚心中一动,沉吟不语。
石俊不问郑大刚有话,忍不住接道:“大哥认为小弟之策如何?”
郑大刚回头看去,只见方夫人靠在大树之上,似是在运气调息,方珞紧偎在母亲身侧,神情间一片凝重。
果然,他童稚的心灵之中,已然受了极大的创伤。
郑大刚缓缓地回过头来,低声说道:“三弟,小兄,想问你一件事,你要据实回答。”
石俊道:“什么事?”
郑大刚道:“你二嫂长得如何?不要紧,你据实而言……”
石俊道:“二嫂之美,可当得绝世玉人之称。”
郑大刚道:“平常之时,小兄未曾留心,只觉得你二嫂很美,但今日仔细瞧看之下,小兄才发觉你二嫂不但很美,而且美得动人。”
石俊道:“大哥之意……”
郑大刚缓缓他说道:“你要据实而言,不用顾虑,如若是你,是否会为你二嫂之美动心?”
石俊涨得满脸通红,道:“这个,这个,小弟实在很难说得出口。”
郑大刚道:“不妨,小兄在求证一件事。”
石俊道:“既是如此,小弟就直说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方夫人不是二哥的夫人,小弟将为二嫂的美色所动。”
郑大刚神色肃然他说道:“小兄今日仔细瞧了你二嫂的姿色,也不禁有此感觉。”
石俊道:“大哥也有此感?”郑大刚道:“咱们明知她是你二哥的夫人,心中亦难免为她的姿色所感,如是和她毫无情义之人,自然是难免为她美色所动了。”
石俊道:“大哥之意,可是说有人为了二嫂的美色害了二哥?”
郑大刚道:“红颜薄命,美色祸水,除此之外,小兄实是想不出,别人为什么要害二弟,而且害他之后,冒他之名,又仍然维持和咱们的交往。”
石俊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有理。”
郑大刚道:“此刻,你二婚情绪未尚平复,待她情绪恢复正常之后,咱们再仔细地问她。”
石俊道:“我看他们夫妻情深,如此大变之下,只伯二嫂的情绪一时间不易平复过来。”
郑大刚道:“也许你二嫂受此打击之后,能回想起很多事情来。”
谈话之间看见方夫人缓缓地站起身子。
转头看去,只见方夫人一手按着额角,袅袅娜娜,地行了过来。
日光照射之下,只见她脸上泪痕犹存,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凄凉神情中,别有一番动人的风姿。
郑大刚轻轻咳了一声,道:“弟妹,好一些吗?”
方夫人柔声说道:“好些了,多谢大伯关怀,……”黯然叹息一声,道:“现在,大伯和三弟有何准备?”
郑大刚道:“咱们先找一处住宿之地,弟妹养息两日,再设法找寻方二弟。”
方夫人叹息一声,道:“我希望能早些找到他,问个明……”她似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
郑大刚点点头,道:“小兄了解弟妹此刻的心情,但事情已经发生,弟妹必得镇静,静而虑,虑而得,方二弟这番出人意外的行径决不简单,天涯茫茫,四海辽阔,他如有心逃避咱们,咱们又如何能够找到他呢?”
方夫人道:“照大哥说法,咱们无望找到他了。”
石俊道:“希望倒有,但要二嫂帮忙了。”
方夫人道:“这件事和我关系最大,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三弟还客气什么。”
石俊道:“刚才小弟和大哥商量,觉得追寻二哥大渺茫,因此,不如让他找我们。”
方夫人泫然说道:“他忿而离去,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来找我们呢?”
石俊道:“他能和大哥和小弟断义,但却不能对二嫂忘情,只要他知晓二嫂的去处,又知道我和大哥不在,定然会来看二嫂的。”
方夫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些年来,他对我一直是爱护备至,这法子也许有些希望……”长长吐一口气,道:“问题是要他如何相信大哥和三弟已经离开了我们母子呢?”
石俊道:“二嫂既然同意,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方夫人道:“三弟和大哥安排吧,只要能见到天成,妾身无不从命。”
郑大刚道:“弟妹既肯合作,咱们的成功希望就很大了,弟妹带着珞儿回故居,小兄和三弟易容暗中相随,他孤独一人,耳目不多,纵然心中有疑,也是无法确定,时日一久,自然难免现身和弟妹相会了。”
方夫人道:“弟妹一切尊命。”带着方珞,登车赶路,直奔故居。
郑大刚和石俊易容改装,暗中相随而行。
且说方雪宜满怀悲痛,纵骑而行,依照地图上划出的线路,探道行进。待天近黄昏时分,已然到了一道急流之前。
他尊照那老人函中的吩咐,取出图案,又仔细瞧了一阵,牢记于心,然后,晃着火摺子,烧了图案,投入那急流之中。
这是群山中万道青泉汇集的一道溪流,水势湍急,但却清可见底。
方雪宜行近溪旁,仔细地打量过四周形势和图案上所示,完全是吻合的,才拔出佩剑,就在溪流岸畔,斩了很多树干,扯破随身带来的衣服,把树干牢牢捆起。等他作成了一张长可容身的木排时,已然是落日西下繁星满天了。
方雪宜解下马鞍,轻轻在马背上拍了一掌,夜色中健马如飞而去。
放走了健马,方雪宜又把马鞍之物投入水中,顺流逐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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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丢了所有可能留下痕迹之物,然后整整衣服,推动自己捆扎的木排,投入水中纵身而上。急流迅快,他还未坐好身子,那木排已然为急流冲出了两丈开外。
这是一次新奇的行程,望着在激流上的木排,方雪宜有着茫然无措的感觉,心中暗道:“希望我这木排能够牢固一些,不要被激流冲散。”只觉得那激流愈来愈快,方雪宜心中也愈来愈紧。
突然间眼前一黑,连星光也隐失不见。原来,那木排随着激流,进入了一道山谷之中,谷中林木参天,掩遮去了天上的星光。
方雪宜极目望去,只见那谷中的水道,又窄了很多,只有一丈多宽,水势也更见湍急。
方雪宜俯在木排之上,心中暗道:“水势如此快速,若遇上一个陡弯,这木排势必要撞上石壁不可。”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耳际间已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只觉身上一凉,全身浸入水中。
敢情正如他心中所畏,木排撞上了石壁,震断布索,木排碎开。
方雪宜伸手一抓,抱住了两根木干,紧紧不放,全身侵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顺着激流而下。
突然间,水势一缓,那奔腾之势,也突然停了下来。
方雪宜摇摇头,睁眼望去,只见水光浮动,一池繁星,飘来荡去,敢情,急流在此聚成了一个大潭。
半轮明月,脱出浮云,清辉照耀着湖面,碧潭印月,光波粼粼。
这时,流速很微,方雪宜挣扎着骑上木干,仰天长啸一声。
啸声落后不久,突然见火光闪动,一艘小舟,直驰而来。
方雪宜不时发出啸声,告诉那舟方位。不大工夫,小船驰近。
方雪宜不禁吃了惊。原来,那小舟上,站着一头形如人高的巨猿,双手把橹,瞪着一双火眼,望前方雪宜。
忽然间,小舟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呼叫,道:“上船来吧!”
方雪宜吃了一惊,暗道:“难道那巨猿也会口吐人言不成?”
仔细的看去,只见那巨猿身后,一张架竹之上,站着一双通体雪白的鹦鹉,那巨猿瞪着一对火眼金睛,望着方雪宜出神良久、突然伸出毛茸茸的手来。
方雪宜看他似无恶意,也伸出手去。
那巨猿力气很大,一抬手,生生把方雪宜提上小舟,放下方雪宜,摇橹转船头,向前行去。
方雪宜在水中泡了大半夜,挣扎在生死边缘时,生命替力顿发,还不觉怎样,登上小舟,已达安全之境,紧张的精神,亦为之松懈下来,顿觉一阵寒意,由心底直达全身,不自主打了几个冷战。
但他仍然被一股好奇之心吸引着,留心着那小舟的行经之地。
只见那小舟行近悬崖之后,突然转入一道很小的山谷之中。
那山谷只可容这小舟通行,两面都是高耸云霄的石壁。
巨猿操作技术十分高明,小舟在狭道中划行,竟很顺利通过。
走完狭道形势一变,水面又呈开阔。
抬头看去,只见月光直射而入,还是月挂中天时分。
原来,这水道尽处,山势形成了一个圆周,纵横四丈,除了那水道口外,都是峭立的山壁。
巨猿把小舟停在一面小壁问,壁上垂下的老藤系好,伸手指着山壁。
只听那翼划空,那白鹦鹉已当先飞了起来,直向上面飞去,口中却传下清脆的声音,道:“上山去,上山去。”
他虽能口吐人言,但究竟非人,无法把心意完全表达出来。
在巨猿手势,白鹦鹉吐言之下,方雪宜于是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凝目望去,只见那泊舟所在,隐隐可见一条可行小径。
只听呼的一声,那巨猿突然跃上石壁,手攀足登,向上行去。
方雪宜看那峭壁虽然险恶但又手却有可攀之处,当下振起精神,跃上石壁,手足并用,向上行去。
他手足都已冻木,攀踏石而上,实有力不从心之感,几次失足,但幸好手中抓住的老藤甚牢,才未摔下峭壁。
抬头看去,那鹦鹉,巨猿都已走得不知去向,寂静峭立的石壁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方雪宜长长吐了一日气,鼓余勇又向上面爬去。
这面峭壁,是四面耸立的山峰中较低的一面,但也在百丈以上。
方雪宜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攀上山峰,已然累的筋疲力尽,心中暗道:“我且伏在地上休息一阵,再找路而行。”
哪知他疲累过甚,这一趟下,竟不知不觉地睡熟了过去。
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榻之上,一阵芬芳花气,扑入鼻中。
方雪宜挺身而起,四下打量了一阵,只见自己停身之地,是一座打扫得十分干净的茅舍,木榻上铺着软草,草上铺着一张虎皮褥子。
室中竹几竹椅,一尘不染。
窗外阳光照,微风徐徐,穿窗而入。
方雪宜正待起身行向窗外,看个听白,突然一阵轻微的步履声,传入耳际。
抬头看去,只见东耳老人,手执杖,缓缓行了过来。
方雪宜急急跪了下去,道:“叩见师父。”
东耳老人点头微笑道:“你起来,咱们坐下说吧!”
方雪宜拜罢之后,站起身子,仔细地看了东耳老人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东耳老人面色苍白,数日不见,人似又消瘦了许多。
果然,东耳老人这数日中正受病魔困扰。
东耳老人竹杖点地,缓缓行到一张椅上坐了下去道:“孩子,为师的这两日病势大变,能够见到你,很是意外了。”
方雪宜急道:“师父现在病势如何?”
东耳老人道:“不要紧了,又被撑了过去,只要不再奔走劳动,还可以活些日子。”
方雪宜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说道:“师父,弟子还未行拜师大礼……”
东耳老人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收你为徒,只是为了传我衣钵,拜师大礼的形式为师并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你要尽你之能,完成我的心愿,如你能够答允,我就认你为徒,如是不能答允,我也不勉强你,你可以在这里小息两日,我遣灵猿送你离此。”
方雪宜缓缓他说道:“师父有何心愿,不知可否先行告诉徒儿。”
东耳老人点点头道:“问得好,我没有看错你……”语声顿了一顿,说道:“不过,我那心愿非常宏大,你要倾尽毕生的精力,使其实现,一般人都无此等定力……”
方雪宜突然接口道:“师父看徒儿行吗?”
东耳老人道:“这个,为师也难肯定,不过,你是我所见之人中,唯一有此可能的人,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如活在世上,还有人及时提醒纠正你,可是为师的无法等你练成,就要死去了。”
方雪宜黯然说道:“师父病了很久,是吗?”
东耳老人道:“十几年了!”
方雪宜道:“师父功参造化,控制生死,能拖过十几年,为什么不再多拖延十几年呢?”
东耳老人哑然一笑,道:“孩子,这岂是人力能够挽回的吗?生老病死,大自然中微妙的消长之机,为师有何智能,能够与这大自然中消长之机抗衡?”
语声突转沉重,凄凉地接道:“但为师能做的事是,找一个资质好的人,传我的衣钵,能够就下代新生的力量,找一个替我的人。”
方雪宜道:“可是师父不是平常的人啊!你已拖延了十几年,为何不能再拖些时间呢?”
东耳老人道:“十几年来,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神,已到油尽灯枯之境,实无法再拖延下去了,孩子,但你可以继起我的生命,我死了之后,仍有一个剑神活在人间。”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师父,请说你立下的心愿吧,弟子也要想一想,是否能够答应。”
东耳老人神色黯然他说道:“我要你承我遗志,终生一世,为维护武林正义奋斗,为师承受你师祖的神剑,一生中虽无殒越,但我以未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为憾,如今要把这干斤重任支付给你,希望你能够承担重任,完成我未完遗志。”
方雪宜道:“弟子愿尽力,但只怕无此能耐,有负师父期望。”
东耳老人道:“只要你终身奉行,能否完成,那就听命于天了。”
方雪宜道:“弟子已然年过十五,习武只怕晚了一些,奠基未固,如何能期大成?”
东耳老人道:“你有足够的才慧,具备了第一个要求,当你师祖择我继他衣钵时,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虽是很好的练武之材,却没有足够应变机智,如今刚好你和我昔年的机遇相反……”
方雪宜道:“维护武林正义,首需武功,弟子纵有机智,但无法练成绝技如何能当大任?”
东耳老人缓缓他说道:“老夫将尽我之能,试行创造奇迹,孩子!人虽无法和大自然抗拒,但在精密的计算之下,可能会创出超乎常规的奇迹。”
方雪宜道:“如何一个创造之法呢?”
东耳老人道:“用药物和佛门中传薪大法,孩子你够聪明,所以,对那神奇的剑招繁乱的拳脚之术,你定可以学有所成,差的是你的内功,也许奠基的工夫,我要用人算胜天的办法,使你在极短的数年,补不足成有余。”
方雪宜道:“只怕我没有这份能耐,而使师父大失所望。”
东耳老人道:“师父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脸上泛现出一种怅然若失之情,缓缓接道:“说是一场豪赌,用武林正义作经,你的生命作纬,赌输了,连带所及,将有多数的生命,陪着你同沦入大劫,因此,我们必将尽其所能求赢,孩子你听得懂为师的话了吗?”
方雪宜道:“我有点懂,师父之意,是要我倾尽所有的智慧、力量。”
东耳老人点头笑道:“不错,为师在你的年龄时,智慧方面,确然和你有着一段很大的距离……”
方雪宜道:“诗书行文一道,徒儿自信可以应付,但在习武方面徒儿只怕难得师望。”
东耳老人道:“孩子,你可以,剑招上的奇变和诗书求解,是异曲同工,这方面你已经有了好的表现。”
方雪宜道:“徒儿哪里有表现了?”
东耳老人道:“好!我一件件的告诉你,不过,你先了解师父的苦衷,才不会觉出我对你使用权谋了。”
方雪宜愕然说道:“师父几时对我使过权谋了,怎的徒儿一点也看不出?”
东耳老人道:“有的因为你不够老练,所以觉不出来,但为师必得说明白,不然,你一旦悟得时,对此事一定极为不满……”
语声一顿接道:“师父病入膏盲,已到了不治之境,我必须善启珍得残余的元气,以求尽可能延续我的生命,因为我实在没有机会了,这一点你要谅解——”
方雪宜道:“师徒如父子,师父对弟子说话,用不着这样客气。”
东耳老人道:“在你未对祖师神像跪拜之前,咱们只算是一对忘年之交,你叫我师父,那也不过是徒具虚名而已,朋友相交,贵之以诚。”
方雪宜点点头道:“好吧!我谅解,师父对我用了什么权谋?”
东耳老人道:“我传你剑招,让你去解救中州三侠之危……”
方雪宜道:“那是权谋吗?”
东耳老人道:“不错,你如是智力不够,决无法在短短的几日之内,领受那奇绝一代的剑招,此去冒险,不但无能救得出中州三侠,连自己的性命,也将伤在魔刀田远的手中,对不对?”
方雪宜略一沉思道:“不错,”
东耳老人道:“如若不用谋,应该暗中赶去接应你,但我却没有如此,那是赌,置你的生死于不顾了,你如才慧不足以领受那绝奇的武功,只有死亡一途可循,但你还是一个纯洁的孩子,我却把你推进到生死中去冒险,这是权谋之一。”
方雪宜点点头道:“师父选才谨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中选了,却要先冒一场奇险。”
轻轻地咳了一声,接道:“我明知你没有很好的武功基础,却留书叫你乘木排到此地来,这其间经过了无数的凶险,而且也有死亡的机会,固然是通此之路,以那水道最易,但我却未接迎你,如果你意志不坚,怕死畏险,自然会望而却步,不会到此地来了,此为权谋之二。”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笑道:“易境而处,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东耳老人道:“你能谅解最好……”长长吐一口气,接道:“现在,你终于到了此地,才慧、意志都已经证明为师的选才不错,余下的该是你的定力了,唉!孩子,如是作好人,他的武功、才慧愈高愈好。如是要作坏人,他的才慧,武功愈低越好。”
方雪宜道:“我明白,不知师父还要徒儿如何通过那定力一关?”
东耳老人神情肃穆他说道:“人之初,性本善,风因为受不了那花花世界的万千诱惑,沦入魔道,而且一步失措,回首百年,再想从魔道中重新回头,只怕是万元一成的机会了。”
方雪宜道:“徒儿自信有此定力,不致为魔道所憨……”突然长叹一声,接道:
“说来只怕师父也是不肯相信。”
东耳老人道:“定力的一关,事关重要,为师日后自有考验你的办法。”
方雪宜道:“徒儿随时候命。”
东耳老人道:“现在你可以仔细地想想了,是否答允老夫这些条件?”
方雪宜道:“徒儿答允!”东耳老人道:“好!为师请出你师祖的遗像,你要在遗像之前,立下重誓,我才能正式收你为徒,授你武功。”
方雪宜道:“师祖像在何处?”
东耳老人道:“你在此稍候片刻,为师去请你师祖遗像。”言罢,起身策杖而去。
片刻之后,东耳老人去而复返,右手中捧着一幅白绢。
东耳老人缓缓放下左手中提着的杖,恭恭敬敬,把手中白绢打开,挂在壁上。
方雪宜凝目望去,只见那白绢之上,画着一个身着道装,长髯飘拂的老人,一派仙风道骨。
东耳老人先对着画像拜了三拜,站起身子,说道:“孩子,先在你师祖像前立下重誓,再拜他老人家的遗像。”
方雪宜应了一声,先对那画像大拜三拜,然后行到画像面前,恭恭敬敬他说道:
“师祖神灵在上,徒儿方雪宜,如蒙恩师收留为徒,当终身一世,守义行侠,如若不守师训,为非做歹天诛地灭。”
东耳老人哈哈大笑道:“好!”方雪宜对那遗像拜了一拜,回头望着东耳老人,道:
“师父,弟子再拜师吗?”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好!你既有如此的孝心,为师如坚持,你心中反而不安了。”
当下端坐在竹椅之上。
方雪宜恭恭敬敬,跪了下去,行了大礼,站起身子。
东耳老人点点头,道:“从此开始,你才算为师的徒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师父,此刻,弟子心中有几件不解之事,现在可以问问吧?”
东耳老人道:“好,你问吧!”
方雪宜道:“师父不是姓东吧!”
东耳老人道:“我姓陈——”
方雪宜道:“剑神陈大侠,可是师父?”
东耳老人道:“不错,你听何人说过?”
方雪宜道:“我那位郑大伯父。”
东耳老人略一沉吟,道:“郑大刚一身正气,确是一位侠义人物,你那三叔父也不错,只是你那位二怕,就有些不对了。”
方雪宜吃了一惊,道:“师父怎知晓?”
东耳老人道:“我只是观察所得。”
方雪宜黯然叹息一声,道:“弟子心中,有一桩百思不解的事,正想向师父请教。”
东耳老人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在弟子看过师父留言之后,准备来此之时,我那位大伯父坚持要送我一程。行至中途,突然出手点了我的穴道,要取我之命,幸得郑大伯及时赶到,救了徒儿之命,徒儿割发代首,还了他养育之恩——”
东耳老人接道:“他为什么杀你?”方雪宜道:“这就是弟子百思不解之处了,平常之时,他对我和珞弟,虽然稍有分别,但还算慈爱,想不到一下变脸,竟然要取我之命。”
东耳老人缓缓他说道:“为师未病之前,在江湖之上走动,凡是力恶之徒,只要看到为师,无不退避三舍……”
方雪宜道:“所以,武林之中,才送师父一个剑神之号,神之所至,自然是宵小回避了。”
东耳老人道:“为师的本名陈希正,这剑神之号还是二十年前为师剑服江湖五魔之后,武林中人送给为师的,唉!但这剑神二字,太难当了,自从他们送了为师此号之后,为师得了一种不治的绝症……”
方雪宜接道:“师父武功已达玄通之境,而且年岁亦盛壮,会得什么不治之症呢?”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世上没有不死的人,为师也不把什么不治之症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为师必须找一个人,能够承继你师祖留下来的衣钵,如今总算被为师寻到了,此后,为师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使你能学得你师祖留下的全部武功……”
方雪宜接道:“弟子自知愚拙,恐叫师父失望了。”
阵希正笑道:“那倒不是,论你才智,尤在为师之上,但恐无法赶上你那师祖,须知你那师祖是千百年中难得一见的人才,为师的受了十年苦心教诲,也不过得他武功十之五六。”
方雪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陈希正道:“不过,天下没有状元师父,也许你能够青出于蓝,强过为师。”
方雪宜道:“弟子怎有此能!”
陈希正道:“你师祖留下了无上妙法,看看咱们能否运用,人定胜天——”
语声一顿,接道:“至于为师的病,此刻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日后,为师慢慢地告诉你吧!”
方雪宜点点头道:“希望吉人有天相,师父之病,能够不药而愈。”
陈希正道:“为师的事,不用你费心,倒是你自己要设法放开胸怀,不要再把你大伯之事,放在心上,需知你祖师遗留人间剑道,乃是武中之精,平常之人,无法学习,纵然是才智之士,也得专心一志才能期望有成,你如分心别用,那就很难有成就之望,尤其是在打基础之时,你那位大怕,确然有些不对,为师初见他时,就有此感,奇怪的是你那大娘方夫人,却是一位天使般的善良人物,不知他们如何相处了这些年。”
方雪宜道:“徒弟心中怀疑我的大伯,和我生父死亡有关。”
陈希正道:“为师的只能说你那大伯是个极为可疑的人,在未找出证明之前,不能轻易地出口诬人。”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咱们未能找出一个人的确实罪证之前,不能轻易诬人之罪。”
陈希正笑道:“如此才算得侠义英雄人物……”长长吐了一口气,接道:“你师祖有过一个心愿,那就是我们宁可放过了一个坏人,也不可误伤一个好人,因此,为师一生中格守着你师祖遗训,不敢轻易伤人,有时虽然明知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因一直未能找到对方的确实罪证,不能斩草除根,取他性命。”
方雪宜道:“师父尊守师祖的遗训,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陈希正道:“但这数十年来,为师再三想过之后,觉着你祖师的遗训,有些问题!”
方雪宜道:“什么问题?”
陈希正道:“为师想了很多年直到今日才想通了个中的道理。”
方雪宜道:“什么道理?”
陈希正道:“你师祖才华绝世,知有所不知,为人所不为,不论什么为难之事,在你师祖眼中,都难不倒他,但为师就不同了,这数十年来,为师遇到棘手的事,却常常无能解决,因此,我想到你师祖的遗训实有修正之必要……”
方雪宜道:“为什么?”
陈希正道:“因为,此刻咱们不可能再有你师祖那等才智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师父说的是。”
第八回 拜师练剑
陈希正道:“你师祖为人,一向是独来独往,为师的就吃了这个大亏,效法你师祖为人,独行其是,以致于无法和武林同道的正义卫道之士,结合一体,才致魑魅横行,无法诛收。为师在江湖之上行走,那些魔头们还有几分畏俱,但为师自患重病之后,武休之中就难再有一股力量,镇压那些魑魅了。”
方雪宜道:“是的,君子可欺之以方,但那魑魅之辈,不择手段对付武林中正义人士,或予斩除,或予收用,而且群恶相济,造成苍生劫难,我们既无师祖的绝世才华,消弥大祸于无形,只有设法联络仁人志士,同为武林正义效力,武林中公理伸长,才能使妖邪无所遁形!”
陈希正听了方雪宜这番言语,微现讶异之色,沉吟了一阵,笑道:“孩子,只听你这番言语,就使我放心了不少,这也是你师祖在天之灵相佑,才使为师在将要失望之中遇上了你……”
卷起那老人画像,接道:“我立刻传你奠基打坐之法,你要全心一意地练习,这山上琐事,都不用你管了……”
方雪宜道:“那怎么成,有事弟子服其劳……”
陈希正摇头接道:“孩子,咱们的时间有限,你身担重任,无暇善尽弟子之职,从明天起,你的饮食,都由为师调理……”
方雪宜道:“这个叫弟子如何敢当!”
陈希正道:“你要知道,那并非为师伺候于你,而是为了要你早担大任……”
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师祖似是早已斜想到数十年后的事,他替我留了数十神药物,我自己这些年来,走遍了天涯海角,也采取了数十种药,这些药物,对一个人的身,本大有帮助,那就是说,明日开始,你就要食用药物,以备日后习练上乘武功之用。”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希正缓缓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重又行了回来道:“孩子,咱们现在就开始习练武功。”
当下传授了方雪宜吐纳之术的口诀、诀窍。
方雪宜长长吁一口气,开始试行调息。
一时间,竟无法使胸中之气,平复下来。
幸好,方雪宜有着人所难及的耐心,不厌其烦,一次不成,再行来过,一连试了数十次,仍不气馁,直到了深夜四更,才算找对了路子,开始依照吐纳之术,调息运气。
他试行了六七个时辰之久,直到五更过后,人已疲乏不堪,但他仍然不停地运气调息,直到心领神会,完全学成。
这等上乘内功,一经学成,立时气走经脉,精神大见好转,疲劳渐消,进入了无我之境。
一次坐息醒来,已是日升三竿时分,抬头看去,只见阳光满窗,陈希正满含微笑,站在身前。
方雪宜吃了一惊,站起身子,道:“师父,弟子……”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坐着,不要紧张,我已经替你准备了吃的东西。”
方雪宜转脸看去,只见身侧放着一个瓷碗,上面还用一个瓷盘盖着。
但闻陈希正低头说道:“孩子,先把它吃下去,”
方雪宜怔了怔,道:“怎敢劳师动手?”
伸手揭开瓷盘,凝目望去,只见那瓷盘之下的白碗之中,盛了满满一碗白色的水汁,不知是什么?一股浓重的清香,由那白碗中直冒上来。
方雪宜望了那白色浓液一眼,伸手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陈希正接过瓷碗,微微一笑;道:“好!你现在出室走走,散散步,然后再回到室中来按照口诀坐息,其他之事,你就不用管了。”
方雪宜道:“这个,弟子如何——”
陈希正脸色一整,接道:“你一定要听为师的话,不要多言,出房去吧!”方雪宜不敢再言,起身行至房外。
这是绝峰之顶,建筑的一座茅舍,室外是一片广场,遍地山花,青草如茵,一股幽幽清香草木气息,扑入鼻中。
方雪宜伸张一下双臂,长长吁一口气,沿着草坪上行了一周,重又行回茅舍。
午餐之时,陈希正又送一碗黑色的液汁,其味甚苦,和早上那碗白色液汁,大不相同。
方雪宜邹皱眉头,端起瓷碗。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良药苦口,这是你师祖留下的仙方妙法,为师要凭仗此法,助你速长内力。”
方雪宜道:“一碗苦汁,算得什么?”举碗就口,一气喝完。
时光匆勿,转眼半年。
在这半年时光之中,方雪宜一直都在打坐调息,学习吐纳之术,除了每天一次的室外散步之外,很少离开那间茅舍一步。
陈希正每日都替那方雪宜送上煎熬的药汁,每日三次,从未间断。
这日,天色忽变,大雪飘飞,整个的山峰,茅舍,都为大雪掩盖。
方雪宜做完午课,望着室外积雪,缓步行了出去。
流目四顾,只见雪如鹅毛,不停飘落,整个世界一片皑白。
一阵强劲的北风吹来,刮起地上积雪,飘落峰下。
方雪宜仰脸望天,忽然想起了大娘,不禁长长吁一口气,暗道:“大娘如若知晓了大伯有杀我之心,不知要作何感想。”
原来,他这些日子之中,聚精会神的习练吐纳之术,心无旁骛,忘去了人间诸般烦恼。
只听一个慈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道:“孩子,叹什么气?”
方雪宜转脸望去,只见陈希正手扶竹杖,身着棉袍,头戴毡帽,站在另一间茅舍门口,当下急急抱拳一揖,道:“师父。”
陈希正踏雪而来,一面笑道:“孩子,你可知晓你到这里好久了?”
方雪宜道:“约略算来,总在半年以上了。”
陈希正道:“算上此日,你已在这峰顶之上,住了六个月另七天了……”
语声一顿,接道:“孩子,半年来你有何感觉。”
方雪宜茫然应道:“没有啊!”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你觉着自己和过去有何不同。”
方雪宜道:“弟子觉不出来,但弟子却担心一件事。”
陈希正奇道:“你担心什么?”
方雪宜道:“弟子担心生性愚劣,难登武功奥秘之堂,有负师父一番苦心。”
陈希正道:“那是为师担心的事了,你只要全心去学就是,其实,你这半年来,进境很大,固然是你师祖遗留的妙法神奇,但你的过人毅力,也是原因之一。”
方雪宜道:“弟子有何成就,我怎么一点也觉不出来?”
陈希正道:“咱们这座山峰,四面高山环抱,很难得有这样的寒冷天气,但今日却寒风刺骨……”
方雪宜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是了!弟子衣着单薄,但却未觉寒冷,那就是,我已有着很强的耐寒之力了。”
陈希正点点头道:“孩子,这半年来的吐纳之术,已然替你扎下了习练上乘武功的根基,以你眼下体力之强,休说这刺骨的寒风,你已无从感觉,纵然陷身雪山冰窟之中,你也不会觉着有什么凉意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父,弟子可是已经有着寒暑不侵的能耐了吗?”
陈希正道:“不错,你此刻确已是到了寒暑难侵的地步。”抬头看了一看天色,长长一叹道:“孩子,从明天起,咱们应该开始传剑了。”
方雪宜瞧着老人苍白的脸色,在寒风之中,已有冷意,不禁心中大生不忍之心,忙道:“你老人家身体不适,弟子这练剑之事,可否延后几日。”
陈希正慈眉陡然暴耸,两眼神光忽现,盯着方雪宜,一字字说道:“该子,你可是有着偷懒之心吗?”
方雪宜道:“弟子不敢,弟于是怕师父身体支持不了?”
陈希正脸色略见缓和地叹息道:“为师虽然身患不治之病,相信在三五年内,尚不致撒手尘寰,孩子,你不必担心了。”
方雪宜恭声应道:“弟子遵命从明日起练剑,只望师父莫再难过!”
陈希正道:“孩子,这些年来,为师终日强忍病魔折磨之苦,为的就是要达成你师祖遗命,扫除江湖上魑魅魍魉,为师好不容易才拨云见日,发现你这一块未经琢磨的美玉,为师如不尽我有生之年,造就于你,不但对不起师祖在天之灵,就是为师自己,也要含恨九泉,死难瞑目了。”
语音至此,陈希正似是耐不了山顶寒风,连声呛咳不止。
方雪宜心中大为焦急,低声道:“师父,山上风大,咱们到屋子里去说吧!”
陈希正慈祥地笑了一笑道:“孩子,为师的虽然难耐刺骨寒风,但站个把时辰,尚无大碍。”
顿了一顿,忽然长叹一声道:“苍天无眼,竟令老夫患此病疾,若非遏上你大伯夫妇,真不知老夫有何面目对你师祖在天之灵?”
方雪宜听得也大感心头怔忡,大伯父的为人,往日在他心中,只是稍嫌冷酷无情,但自经郑大伯救了自己一条性命之后,他一直未曾忘怀大伯父那刹那间的恶毒眼神,半年山居,竟然未能抹去心头这个疑题,使他听到师父提及大伯父之余,立即忍不住脱口道:“师父,弟子此刻仍然奇怪,大伯父因何起了要杀我之心呢?”
陈希正料不到方雪宜会突然有此一问,一时之间,倒也呆了一呆道:“这个……孩子,你武功练成以后,下山之日,不就很快可以查明白吗?”
方雪宜心想:师父说的不错,看来此事只有等到自己武功大成,下山能救中州三侠之危时,方能明白了。当下应声道:“师父教训的是!”
陈希正道:“孩子,为师须回到屋里去稍作准备,你且在这儿迎着这刺骨寒风,重把吐纳之术仔细地温习两遍,未来的日子之内,剑术能否大成,就在你这半年的成就高低而论了。”
话声一落,缓缓策杖而去。
方雪宜只觉得师父的口气,虽然温和,但言下之意,却十分沉重,自己肩负责任之大,令他突然生出了凛怀之心,眼看师父龙钟的背影消失,立即凝神一志,迎着那呼啸的寒风,团目盘坐,依照师父所教,十分仔细地作着那吐纳工夫。
片刻之间,已入人我两忘境界。
打第二天起,陈希正果然开始指点他习剑术掌法,方雪宜原本听说剑掌两门武功,要费时三年,方能有所小成之时,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但在他练了几天之后,才发现师父所说不假,这套剑法之精深玄奥,纵然是一个才智绝代的之人习练,也非有三年工夫不能得其精髓。
方雪宜想是自知自己的才华,离那才智绝代四字甚远,是以师父所教的一言一语,一招一式,他无不全神贯注,仔细胜听,而且除了日食三餐,夜眠一宿之外,无时无刻不在苦练剑招和掌法。
岁月不居,由中已见红叶满谷。
这一天,方雪宜刚自练完剑术中最后的一招“万流归宗”,陈希正竟然长长地向着那满山红叶,吐出一口大气。
显然,这位一代剑神老人,仿佛放下了一副重担般地松了一口气。
多少年来的心愿,这一刹那之间,总算有了个交代。
他瞧着方雪宜那飞跃的身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微笑,这笑容十分凄凉,也非常痛苦,那眉梢眼角,竟是出现了两点枯竭的老泪。
只可惜方雪宜正在全神练剑,未能发现师父的神情,否则,他一定会丢下手中长剑,奔了过来。
敢情陈希正这时已晕倒在那块长形巨石之上。
待得方雪宜自认已把这招“万流归宗”的五个变化全已记在心头,方始收招住手,笑道:“师父,……”他话音甫出,立即脸色大变,一跃向前,扶起陈希正躺在巨石之上的枯瘦身子,连连叫着师父,双手更不停地在老人家身上推拿。半晌,陈希正方始缓缓睁开双眼,乏力地叹了口气。
方雪宜热泪盈眶,低声道:“师父,你老怎么了?弟子抱你回去吧!”
陈希正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孩子,这招‘万流归宗’你可记熟了?”
这等时刻,老人还在惦记着那招剑法,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感震悸,当下连忙应声道:“弟子记熟了,师父,弟子背你进屋里去。”
陈希正道:“孩子,再练一遍给我看看。”
方雪宜明知师父已是体力不立,不宜在这山上风大之处停留,但师父所命,却又不能不遵,只好扶着老人坐好,低声道:“弟子遵命!”转身拾起长剑,把那招“万流归宗”的五式变招,一气呵成地施展了一遍。
陈希正无方地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
老人连说两个得好以后,似是已然相当吃力,探手自怀中取出一小小的由玉磁瓶,倒了半天,只倒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神情有些悲壮的纳入口中。
他这番举动,十分快捷,是以方雪宜并未见到,药丸一旦入口,老人神色大见振奋,那本已黯然无色的眼神,忽然变得炯炯发光。
方雪宜收住了剑势,走到老人身前忽然一怔道:“师父,你老人家好些了吗?”陈希正呵呵一笑道:“为师只是气血攻心,以致晕厥石上,经你一阵推拿,已是大为好转了。”
方雪宜一见师父精神奕奕,心中也十分高兴,笑道:“师父,要不要弟子再练一遍给你老人家看?”
陈希正笑道:“不必了,这招剑法五种变招,你果然已经记熟,只要你能在与人动手之时,再体会一下应变的机智就行了。”
话音一顿,接道:“孩子,掌法可都记熟在胸了?”
方雪宜道:“弟子觉出掌法似是比剑法要容易记得多,师父要不要弟子练上一次。”
陈希正笑道:“不必练了,为师相信你必然记得,孩子,你该知道,为师所以能制服那五魔的道理,就是因为为师的剑法已到无敌境界,也正因此,为师才有了剑神之称,试想这套剑法如是那等平凡易学,又怎能给为师博来剑神的名望呢?”
方雪宜失笑道:“师父说的是,弟子只因终日跟随师父,心目中只有师父是我的亲人,直似严父慈母一般,故而把师父的剑神名号早就忘了!”
陈希正笑道:“孩子,这倒是为师没有想到的事,不错,一个人对自己的亲人,是不容易记得他的威望名声的,否则,那些达官贵人的妻子儿女,可就一天到晚想跟自己的父祖夫君们,说上一句体己话都不可能了……”他略为歇了歇,微笑接道:“孩子,自从为师要你练习剑掌两门武功以来,到如今已有多久,你可记得?”
方雪宜道:“花开叶落,好像已历三次了,师父,是不是已经三年啦?”
陈希正道:“孩子,以你眼下之能,如果踏入江湖,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列了。”
方雪宜道:“师父,弟子倒真的不会觉着有何精进之处,你老这么说可教弟子有些不解……”
陈希正笑道:“孩子,你且凝聚十成功力,对着那棵身前的枯松,发出一剑试试。”
方雪宜瞧了那棵枯松一眼,觉出离开自己约有丈许之远,当下右手持剑,暗暗调均一口真气,猛然挥出一剑。但闻锐啸生风剑影一发即收,那棵枯松依然挺立原处,连动都没有动。
方雪宜颓然的垂下长剑,失声道:“师父,弟子只怕有负教诲了。”
陈希正淡淡一笑道:“孩子,你怎么啦?”
方雪宜道:“三年苦练,连一丈以外的枯松,都无法运剑震及,岂非是弟子资质太以鲁钝,空费了师父的一番心血吗?”
陈希正笑道:“孩子,你去推一下那棵枯松试试。”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父要我……”
陈希正道:“你去轻轻地推一下试试吧!”
方雪宜略一犹豫,终于还是依言走了过去,伸手向那棵枯松按去。
只听得“咯”一声轻响入耳,顿时枝叶横飞,那棵枯松竟然应手而倒。
方雪宜惊得倒跳而回,怔怔地道:“师父,这株松树怎么早就折断了吗?”
陈希正对道:“孩子,你刚才运剑一挥,已将此树削断,风因剑刃太过犀利,而又快速无比,所以树身虽断,却依然未曾倒下去,孩子,你此刻总相信为师所说,并不是骗你的了。”
方雪宜从惊楞之中醒觉,登时眼中满眶热泪的扑向老人身前,大声道:“师父……”
他激动过甚,一时之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敢情他从未想到自己的武功,在短短的三年六月之中,居然精进到这等神奇地步,师父教诲之恩,宛似一股汹涌海涛,从他心底升起,使他深深地体会到这等恩同再造的大德,自己纵是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
陈希正伸手轻抚着方雪宜,笑道:“孩子,莫要激动,你的武功虽然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但想重振剑神雄风,还是嫌着不足。”
仰天一叹道:“只可惜为师已尽所能,你那师祖剑法之中的几处极为玄妙之招,连为师也未能领悟,实是无法再造就于你了。”
方雪宜闻言,浑身一震,蓦地仰头道:“师父,弟子蒙你老人家教诲之恩,已是终生难报了……”
陈希正忽然目光一黯,十分严肃他说道:“孩子,你师祖的遗志,为师终日耿耿于怀,今后这大责重任,已落在你的身上,以你眼下武功,却又仍嫌不足,为师想来想去,只有让你下山,去见一个人,当今之世,也只有他才能使你把师祖神剑的精奥之处,完全领会……”
方雪宜道:“师父,弟子不想下山。”
陈希正一怔道:“为什么?”
方雪宜道:“弟子要在这儿随侍师父啊!”
陈希正陡地哈哈一笑道:“世上永无不散的宴席,孩子,你别傻了,为了师祖遗志,为师已费尽了心血,眼看大功已近告成之日,孩子,你岂可为了不放心为师一人在此,而置师祖遗志于不顾。”
方雪宜怔了一怔低头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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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正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孩子,你这就回去收拾衣物,为师立即修书一封,交你带给那位去见之人,她见到为师的书信,必然会指点于你,使你成为举世无敌的高手。”
方雪宜心中虽是充满了不愿离山之意,但却半句也不敢说出来,只好默默地随在师父身后,向屋内行去。
黄昏时分,方雪宜刚刚打点好了衣物,陈希正手中已拿了一个宽大的信封,缓步走来,笑道:“孩子,衣物准备好了?”
方雪宜道:“弟子此去不久,所以早已准备好了。”
陈希正淡淡一笑道:“孩子,你要去见的人,乃是为师的一位同门师妹,也算是你的师叔了,这封信的背后,为师已替你画下了她那住处的入山途径,天已不早,你这就下山去吧!”
方雪宜恭敬的接过了信封,目光一瞥,只见那信封上分作三行端端正正地写着:
“敬金顶神尼佛驾,陈希正手托”十三个大字,心中暗道:“这位师叔原来是个出家人?……”但口中却恭敬地应道:“弟子遵命!”
他揣好了信封,背起衣物向陈希正拜了一拜道:“师父,弟子见到师叔之后,不知能不能立即回来叩见师父呢?”
陈希正道:“孩子,你那师叔见到为师书信之后,自会立即传你武功,是否能很快回来此处,这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话音未已,突然目光之中现出泪痕,但他迅速的侧转身躯,不让方雪宜看见,哼一声道:“早些动身吧,为师但愿你回来见我之时,已是武功大成之日。”
方雪宜恋恋不舍地又拜了一拜,这才呜咽道:“师父,弟子去了……”强忍着就要滴出的眼泪,大步向后山行去。
陈希正一手扶着竹杖,满脸已是老泪纵横,他那苍白的脸色,刹那之间,变成金黄之色,而且两眼之中神光痪散,长长的地叹了一口气,身子竟是晃了晃,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他却强自撑持,转身走进了屋内,隐约中听得断续的叹道:“恩师在天之灵明鉴,弟子陈希正总算未负你老遗志……”
这时,方雪宜正遵照恩师所示,顺着后山的一条峭壁,自山下奔去。
方雪宜奔行之势,并不因山形陡峭而有所迟滞,只见他跳奔于悬岩绝壁,青苔藤蔓之间,直似一头白猿般灵巧,半个时辰不到,业已下到山腰以下。
此刻日色将尽,山中一片黝暗,方雪宜停身在一处断岩之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山上一眼,心中暗道师父身怀痼疾独自一个留在山上,虽有猿,鸟相伴,总不是长久之策,此番自己见到师叔之后,一定要很快回山来侍奉师父,问明病情,也好设法寻找药物,替师父治病……
他本有着这等孝心,本属人情之常,但他却忘了以陈希正之能,既可令他伐毛洗髓、脱胎换骨,在短短三年零六十月不到的时间里,由一个武功平常的孩子,晋入武林第一流高手之列,为何对自己长年病痛,却寻不出医治之方?可见陈希正的病,决非他仅凭着那份孝心所能医治的了。
方雪宜呆呆地在断岩之前站了半晌,忽然长叹一声,正待举步下山,陡然觉出不远处传来一阵咻咻的呼吸之声。
方雪宜骇然却步,暗暗寻思道:“这后山荒僻无比,难道还有什么人胆敢在这等夜色茫茫之时,前来攀登吗?”
他心念转动,同时不自觉地伸手向肩上的剑柄探去。
这一伸手不打紧,方雪宜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把师父交给他的那一把长剑,忘记在室内未曾带来,方雪宜几乎失声想笑,自己奉了师父之命,前去寻找那金顶神尼师叔继续练剑,竟会忘了带剑,这该是多大的笑话。
不过那沉重的咻咻之声,已越来越近,打断了他心中所思,既然身无寸铁,他只好凭着一双肉掌,静候在这夜色笼罩下,来此登山之人,是强敌还是游客!
他心念甫定,十丈之外的一处岩石之后,已缓缓的转出一团庞大的黑影,远远望去,原来是一只斑斓猛虎。
方雪宜虽是武功不弱,但究竟是年纪不大,此时此刻,在四下无人的深山中遇上了这等凶猛的巨兽,心头也不禁扑通乱跳。
他暗暗咬牙忖道:“这等凶猛之物,自己赤手空拳怎么能对付得了?”但时不我予,方雪宜已是别无选择余地,只见那只足足有小牛大小的巨虎,已向他停身之处缓步行来,别瞧这只大虫重逾千斤,但它脚爪落地,却又轻盈得宛似一只狸猫。
方雪宜心头微微发毛,手心之中,也直出冷汗,两眼紧盯着这凶狠的山野之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巨虎至他身前两丈之处,忽然停下来。
只见它四足踞地瞪着那小灯似的两眼,盯着方雪宜瞧看。
方雪宜目睹猛虎箕踞地上不动,心中也在千回百转。
打他记事时起,可还没有人教过他如何以赤手空拳去搏杀一只猛虎,眼下遇到这等景象,却也不知如何下手才对?
一时之间,人虎对立,久久没有动静。
夜风凛凛,人兽相对的奇景,持续了并不很久,那头吃人无数的猛虎,突然低吼一声,一跃而起。
方雪宜虽无搏虎的经验,但却本能地闪身一让,斜斜飘开八尺,转头瞧去,只见那猛虎已在自己停身之外落地,利爪所及,山石划起几丝火星。如是他不曾让开,猛虎利爪一旦沾身,不死也要重伤。
方雪宜心中寻思道:“我如是连这个畜牲都斗不过,还怎能承继师父的衣体,仗剑江湖,重振剑神威望了。”
一念及此,陡然雄心大奋,豪气蓦生。
但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目注猛虎,功凝双臂长啸一声,挥手猛向八尺之外的巨虎击出一掌。方雪宜的劈空掌力,只扫到了猛虎的后胯部位,即使如此,那猛虎已经承受不起,腾身而起,只听得一声闷吼入耳,那重逾千斤的巨虎,忽地凌空下坠,在地上翻滚抓扑个不停。
方雪宜似是未曾料到自己掌力之强,竟然一击之下,就使这等巨虎负了重伤,心中一高兴挥手又是一掌拍出。
这一掌他击向了滚动中巨虎的前额。
但听得那猛虎牟牟的哀叹了两声,刹那间狂跃而起,凌空高达丈五上下,虎口中鲜血喷射,一头栽向了悬岩之下的万丈深渊。
方雪宜赶到悬岩之前,自下望去,虽有雪色掩映,但岩下加黑雾沉沉,那里还能看得见半丝巨虎的身影。
不禁摇头自付道:原来这伏虎之能,也不过如此而已,只可惜未曾剥下这张虎皮,否则给师父制一件皮袍,也可御这严冬的寒意。折腾了半天,天色已过初更。
方雪宜仰头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回去取了长剑再去寻找师叔才对,否则将要被师叔轻看,认为自己是个粗心大意的孩子了,他念动即行,反身直奔山上。
这回虽是上山,他攀登的速度,却比他下山之时还要快了许多,半个时辰不到,就已回到了茅舍之前。
方雪宜足刚跨进门里,那一声师父尚未出口。目光所及只把他惊得魂飞天外,头皮发炸,呆在门中,半天说不出话来。
昏黑之中,只见那三年多与自己朝夕相处,恩比父母更深的师父,横身倒卧在厅中的蒲团之旁,那根终日不曾离手的竹杖,跌落在三尺之外。
他呆了一阵之后,大叫一声:“师父啊……”跃身扑过去。
双手抱起陈希正,泪水泉涌而出。一阵哀痛过后,心情逐渐平复,顿时兴起了万一之想,暗道:“师父武功盖世,那不治之症,虽然难以医治,但也不会在自己刚刚离去,他老人家就病发身死,也许师父只是一时晕厥,而不是真正的过世了吧?”
心念一动,探手向师父的胸口抚去,但觉触手冰凉毫无跳动迹象,显然师父已经死去有一个时辰以上了。
方雪宜只觉一股热血由心头直冲上来,再也难以控制那悲伤激动的情绪,狂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抱着陈希正的尸体,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三年多来,师父那慈祥怜悌的笑容,已是自此永绝,谆谆教诲,耳提面命的温声回忆,现在都已化作了悲苦的怀念。……
方雪宜这一哭,当真是哀痛欲绝,血泪交进,谁说丈夫有泪不轻弹,只为未到伤心处啊!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方雪宜早已哭得泪尽眼枯,总算这一场大哭,暂时发泄了他拥塞在胸中的哀伤情怀,心神慢慢地安静下来。
他定了定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怎生安顿师父的遗体,不使他腐坏。
他总觉得师父所得的这个怪病,令人莫测高深,疑心是受了什么人的暗算,方致无法治疗,但师父既未告诉自己,将来只有靠自己来设法查明,倘若自己猜想的不错,那暗算师父的人,是杀师的大仇人了,这等仇恨,自己可就责无旁贷地要替恩师报复。
至于要怎生才能查探明白,那可是以后的事了。
方雪宜抱着陈希正的尸体,茫然地在室内转来转去。也不知走了多少圈,忽然他发现自己已然走到师父的那间卧室之内。
只见师祖的那幅画像,正悬挂在小室之侧。
方雪宜但感心中一震,暗道:我怎么如此六神无主,经不起丝毫变故呢?师祖的绝学,师父的心愿,以及今后武林的大劫,全都寄望在自己身上,倘若自己这等经不起一点波折,师父费尽心血调教自己的苦心,岂不是完全白费了吗?而且,师父在自己离去不足两个时辰,就已断气过世,显见得师父确是为了督促自己勤练武功,操心过甚,方会提前数年而撒手尘寰。
动念至此,心中又隐隐地作痛,但他却面对师祖遗像,强自忍下了伤痛之心,将师父的遗体,放在那张石床上,服力所及,忽然发现那竹枕之下,竟是压了一张白笺之类的事物。
方雪宜心中一动,探手取出那张白笺,他迅快地掏出火摺子晃然,点亮了床前书桌之上的灯油,凝目望去,只见那白笺之上写着:“字谕雪儿,我已病入膏宵,随时均有断气可能,我死之后,可将尸体藏在这石床之下的冰窖之中,寒气所积,当可保我尸体不烂,书桌左测抽屉之中,有我写给你师叔金顶神尼书信一封,可立即按照信封背后的图址,前去求见,你上乘剑道未窥堂奥这前,千万不可下山,为师身受之苦,即是前车之鉴,切记切记!其余之事,自有你师叔安排,你莫要多管,师祖遗志,不可一日或惑,善自珍重,为师死也瞑目。”下面的落款,只是“师字”两个字。
方雪宜看完了这张不知是师父几时留下的遗言,不禁悲从中来,枯竭的江水,顿时盈眶。没想到师父早已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却一直未曾向自己说出,这张遗言,也许是几个月前写下,但也可能早在两年前就已书就,看那白笺的颜色,已然变黄,就算时日不多,至少也在半年以上了。
他恭敬揣好这张师父唯一留给自己的手泽,不禁暗道:师父这等凑巧的在今日传完了最后一招就叫自己下山,必是知大限已尽,不愿让自己看到他心血耗尽而死,一时忍不住悲痛,而影响了武功的精进,自己又怎能辜负师父这番用心呢?只是冥冥之中,也有定数,师父安排的本是极为隐秘妥贴,使自己在剑道未成之前,不会因丧师之痛,而分散用功之心,谁又想到自己一时匆忙之下,竟忘了把长剑带下山去。更想不到的是,下山行至半途,会遇上那只大虫,这才使自己想起应该回来取剑,终于发现了师父已死的惨痛局面,而且,师父明明已把呈送师叔的信件,交给了自己,却又忘记把压在枕下的遗言撕毁,显得人世的许多安排,总在冥冥定数之中,强他不得……。
他思忖久久,不禁长叹出声,想到师父交代安置遗体之法,他立即走到石床之前,寻找到了移动石床的机钮,轻轻的按了下去。
但听得一阵哗啦啦轮轴转动之声入耳,那石床已向左侧横移了三尺,露出一个可容一人上下的地道,长长的石级,直往地下延伸过去。只觉一股其牢彻骨的冷风,打那地道入口冒上来。
方雪宜抱起师父遗体,团上了双目,一步一步顺着石级向下行去,约莫深入约有两丈,方始抵达平地。
他缓缓地睁开两眼,黑暗之中,也可瞧清楚这地下冰窖的一切,敢情他知道这下面寒气极重,只怕灯火不易点燃,是以先行闭上双目,以便适应暗处的光线。
凝目望去,只见这地窖之中大小只有两丈方圆,当中的地上,有一块大小约八尺见方的、挺起离地三尺多高纯由寒冰结成的冰石。冰石之上,向东的一头,拱起一条冰枕。
方雪宜知道,这可能就是师父自已经营的冰窖墓穴。
当下抱着师父遗体,头东脚西放置在那冰石之上,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含泪说道:“师父,弟子永远不会忘记你老的一言一语,但愿你老在天之灵,早获安息……”
拜罢起身,依依不舍地含泪退出冰窖。他按动机钮,回复了石床原位,转身走到师祖遗像之前,拜了三拜,恭敬的取下那幅白绢遗像,小心地卷了起来,贴在胸前藏好。
他仔细地在室内巡视一番,团紧窗户,缓步退出门外,又望门一拜,方始扣上了木门,快步回到自己房中取了长剑斜插肩头,这才一步一回头地出室,往后山而去。
方雪宜缓步行至后山,耳中听得远处传来数声猿啼,心中突然想起那仍在前山守卫的白猿和鹦鹉,眼下不知究竟如何了?
他自从上山以后,就没见过这一对仙禽灵兽,师父也未再向自己提及,显然是它们自有求生之道,不必烦人照应,但自己即将离山远行,是否应该到前山去瞧一瞧,一时之间倒拿不定主意。
只是他又想到,自己与这仙禽灵兽只见过那么一次面,它们是否还记得自己,不把我当作外来之敌呢?
寻思及此,顿然觉出还是暂时莫去前山为妙,这一切的后事,就遵从师父遗言,见到师叙之后,再由师叔去处理吧!
心念一定,他立即一提真气,循着先前的路径,在夜色茫茫之中,扑奔山下而去。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方雪宜已逐渐走出了穷山恶岭,通到了人踪,一打听,这儿地属四川懋功县境,他这才明白,自己随着师父居了三年六个多月的地方,正是川藏接界之处的邛崃山主脉。
方雪宜当晚赶到了懋功县城,照着师父在那信封背后所示,向店家打探明白前往峨嵋的路径,歇宿一宵,第二天一早,就沿着川藏边界,直向峨嵋进发。天寒地冻,这一带山路十分难走,任令方雪宜身具绝顶武功,仍然花了三天的时光,才走完这四百里不到的路程,抵达了峨嵋县城。
次日黄昏时分,方雪宜总算按图索骥在峨嵋绝顶,主峰的金光明顶右侧一处峭壁之下,找到了卧云坪和那三间茅庵。
原来这三间由茅草巨竹搭建的庵宇,背倚金顶峭壁,前临万丈深壑,云雾回绕,是以形势十分险要,但因这处山坪并非全系岩石组成,沿着庵字四周,便长满了苍松翠柏,在那绿荫覆盖之下,如是不走到近前,决难发现此间尚有房舍,方雪宜若非有着师父所书的详图,只怕纵然寻到金顶,也难发现师叔的法驾驻驿之所。
方雪宜沿着那绝顶峭壁而行,一连转过三处危坡,飞渡两处宽达数丈的断崖,始行跃落那几与人世隔绝的卧云坪。
举目望去,只见触目所及,苍松翠帕,遍布坪上,几株巨枫古柏,尚还残留半树红叶,一片墨碧之中,点缀着这数点嫣红,别有一番说不出来的风味。
方雪宜无心贪看这人间仙境的景色,举步朝掩映在林荫深处的三间茅庵行去。
临近庵前,这才看到庵门之上,茅草覆盖着屋沿,下面横挂着一块木匾,隶书着“卧云庵”三个大字。
方雪宜略一犹豫,才伸手向门上的欣环轻轻扣去。
等了约莫盏茶之久,那庵门方始呀然打开,一位全身白衣的小尼姑,当门而立。
方雪宜呆了一呆,他可没想到师叔隐身的庵堂,开门有这等年纪轻轻的小尼姑,是以一愣之下,竟然忘记了向对方说出自己的来意。
那白衣女尼,年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左右,虽然受戒落发,看上去依旧清秀绝俗,容光照人,此刻可能是乍见生人之故,脸上现出了两朵红晕,仿佛不胜娇羞。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方雪宜说话,竟然缓缓地退了一步,伸出两只纤纤玉手,就待将庵门掩上。
方雪宜这才心头怦然一动,连忙叫道:“小师父……”
小尼姑听得方雪宜口中呼唤,没再掩门,但却也没有回话。
方雪宜一急之下,只好厚着脸,拱手说道:“小师父……请问金顶神尼……前辈可在庵中清修?”
小尼姑闻言,脸上虽是红云满布,但仍然有些惊讶之色,她自从跟随师父在卧云庵修行以来,十多年中,除了那每月送柴、米、油、盐的老头儿按时来到庵中,知道师父的法号以外,其他偶然也有一两位来此游访的武林人物,可却从来无人知晓师父的法号,眼前这年轻人竟一口就叫出师父的法号,怎不令这位小尼姑大感奇怪呢,小尼姑心中固然是非常的惊讶,但口中却不能再不回答,低声道:“施主认识家师吗?”
方雪宜心想,原来是师叔的徒儿,算来该是称呼她一声师妹才是……转念之间,改口笑道:“原来是师妹……小师父。”
敢情方雪宜既不知道这位寄身方外的师妹名字,又不懂是否可以直接称呼叫她一声师妹,而她会否见怪,所以,师妹两个字说出,想到还应该客气一些,就又加了“小师父”三个字上去。
殊不知他这么一加,却加的有些不伦不类。
小尼姑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想笑出声来,但她幸而马上想起了师门的清规,便强自忍下笑意,道:“施主也是师父的弟子吗?”
方雪宜不禁又是一怔,显然冲着这位尼姑师妹的这一句话,他已想到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位剑神师伯哩。
当下连忙摇头道:“不是,神尼是我师叔……我师父是世人尊誉的剑神大侠!”
小尼姑想必从未听到过剑神之事,闻言却道:“施主可是要见我师父?”
方雪宜道:“奉了师父之命,特来叩见神尼师叔,呈上一封书信。”
小尼站低头想了一想,说道:“施主,你等一会儿好吗?我……贫尼去禀报师父,师父如是让你进来,我再来给你引路吧!”缓缓走向左手的一间云房之中。
方雪宜瞧着她举步之间,身形婀娜,虽是裹在宽大的衣服中,但是掩不住娉婷之态。
但他却不敢多瞧,生恐自己这一念尘思,要亵渎了这块佛门净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过不了一会,那白衣小尼姑轻快地走了过来,娇声道:“师兄,师父要你进来哩。”
声音之中,透出无比的喜悦。
方雪宜赶忙抱拳道:“有劳师妹引路。”
实则,茅庵仅只三间正屋,不须引路,也不须几步,方雪宜就已见到自己要见的师叔金顶神尼。
他跨进那左手云房的木门,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年约五十出头,慈盾善目,脸色稍现激动的灰衣老尼,正盘坐在靠窗一面的禅床之上,望着自己微笑。
方雪宜心知这定然是师叔金顶神尼了,急行数步,曲膝拜倒在地,口中说道:“弟子方雪宜叩问师叔金安……”
神尼抬了抬手,道:“起来讲话。”
方雪宜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弟子遵命,……”双手掏出恩师的书信,呈递上去道:
“师父有一封书信,要弟子呈交师叔……”
神尼接过书信,突然叹息了一声,道:“不见师兄,算来已有十五年了,想不到今日竟会遣你送信来此……”语音一顿,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转,低声道:“你师父好吗?”
方雪宜递上了书信,退后两步,垂手肃立,脸上一派恭谨神色,但忽然听到神尼问及师父,不禁顿时悲从中来,颤声应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两颗热泪,夺眶而出。
金顶神尼容颜大变,沉声道:“你说什么?”
方雪宜蓦地曲膝跪倒,扑拜在地,接道:“弟子不孝,未能好好侍奉师父,他老人家丧身在邛崃山中。
金顶神尼兀有些不信,也有些急躁地问道:“你师父武功高绝,被武林中人物尊称为剑神,他怎么会突然死去?是什么人害了他?快说!”
方雪宜俯首摇头道:“师父是病死的啊!……”
金顶神尼沉吟道:“病死的吗?这更难让人相信了,你起来吧……”
方雪宜应了声:“弟子遵命!”起身肃立一旁,连脸上的泪痕也忘记拂拭。
神尼此刻已缓缓拆开了那封信。
但见她展开信笺之后,陡然间神情木讷,半晌一动未动。
方雪宜觉得有些意外,但他动不敢出声。
那白衣小尼姑本是站在云房的门口,眼见师父展开信笺之后,竟是两眼发直,半晌不动,心中大为惊骇,连忙奔了过来,伸出玉手,拉着神尼的衣袖连连扯动,口中也不停地叫道:“师父,……你老怎么了……”
第九回 金顶神尼
经小尼姑这么连推带拉,神尼那定了神的目光,这才略见转动,满脸具是悲苦之色,望着方雪宜轻轻一叹,问道:“这信是师父兄亲手交给你的,还是死后你自己找到的呢?”
方雪宜道:“是师亲手交给弟子,要弟子依照图示的路径立即前来叩见师叔。”
神尼慈眉忽然一皱,道:“既是师兄师兄亲手交付予你,显然你离开之时,师兄尚未过世的了。”
方雪宜道:“弟子离山之时,师父确是尚未仙去。”
神尼陡地喝道:“你师父既是你离山时尚未仙去,你又怎地知道他因病亡故之事?”
方雪宜似是听出师叔话中猜疑之意,心中一惊,连忙接道:“弟子本是在黄昏时分匆匆下山,但行到半途,突然想起忘记佩带随身兵刃,这才重新赶回山上去取,不想甫进大门,就瞧到师父业已断气多时了。”
神尼略一沉吟道:“你且慢慢的告诉我经过。”
方雪宜黯然神伤,把自己如何随师习练武功,师父如何在教完了剑法以后,要自己下山来见师叔,以及行到半山忽然遇见猛虎,这才想起佩剑未带,回去去取剑而发现师父业已仙逝之事,详细的说了遍。
金顶神尼一直闭目聆听,容得方雪且说出全部经过,这才淡淡一笑,道:“我错怪你了……”语声一顿,一弹手中信笺,接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师父在这封信中,写了什么。”
方雪宜摇摇头道:“弟子不知道。”
神尼幽幽一叹道:“孩子,你来瞧瞧。”
方雪宜心中怔忡不已,付道:莫非师父在这封信上骂了我一顿吗?但他仍然走到神尼面前向那张白纸笺瞧去,入目惊心,方雪宜不觉地呆了,神尼手中的那张白笺,竟是一张空白信纸。
方雪宜有些不信,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去,那依旧还是一张不见一字的白纸,不禁期期他说道:“师叔啊……师父怎么叫我送一张白纸来呢?弟子一路之上,书信从未离身,那也不会有人掉换得了,师叔,这究竟……”
神尼黯然一叹道:“书信并未被人掉换,孩子,只是这张白笺之上,你师父并未写字而已。”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叔,弟子糊涂了。”
这时那位小尼姑也听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师父,这真是师伯写来的白纸吗?
你老人家怎么从来没跟徒儿提过师伯这个人呢?”
神尼冷冷一笑道:“你师伯乃是武林中的大有来头人物,你我既然不想身入武林,又何必让你知道这些事呢?”
小尼站娇声道:“师父,你老既不要徒儿跻身武林,又叫徒儿练那武功,有何用处呢?”
神尼慈祥的面容,忽然一变,但终于微微一叹道:“佛门弟子,难免有沿门托钵,山居野宿之时,如若没有防身之能,岂不是连自身也无法保全了吗?雪儿,你莫要错会了为师要你习练武功的用意。”
那被唤作雪儿的小尼站,嘟着嘴道:“师父啊,你老人家当真不该要弟子练武呢。”
金顶神尼听得怔了一怔,道:“雪儿,你这句活是什么意思?”
雪儿道:“师父,你想呢!如若你老不教我武功,岂是不放心我下山积修外功吗?
这样的话,徒儿就可以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啦!”
神尼似是不曾想到她是这等用心,不禁哧的一笑道:“痴儿,为师也不能伴你一辈子呀……”
语音一顿,侧脸向方雪宜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方雪宜道:“弟子今年十九了。”
金顶神尼点了点头,道:“你师父一生之中,没有做好一件事,但能在临死之前,收到了像你这等资质的一个徒儿,倒也是一桩莫大的功果。”
方雪宜听得心中暗凛,忖道:这位师叔怎的把师父的一生行事,全给说的一无是处,师父能够博得剑神的美名,就是江湖上的武林人物,崇敬师父行事光明正大,造福武林的铁证,结果竟在师叔口中落下了一个百无一是的言诠,确是叫人不解了!
他这么略一沉吟,神尼似是已然瞧出他心中所想,冷冷说道:“孩子,你心中可是有些不服我对你师父的指责吗?”
方雪宜忙道:“弟子不敢。”
神尼忽然幽幽一叹道:“其实,我也知道师兄在二十年前,就已获得了剑神的名号,受尽了武林人物的尊敬。”
方雪宜这才敢笑道:“师叔说的不错,江湖上邪魔外道,见了师父,无不退避三舍。”
神尼冷笑道:“有什么用,他自己还不是比那些邪魔外道先死吗?一世空名,不值得炫耀。”
方雪宜顿时呆了一呆,心中暗道:这不是奇怪吗?人生百岁,也难逃一死,难道还要师父永远活在世上,才值得炫耀?何况以一个人的血肉之躯,能够抗拒必死之病,足达十年之久,使武林中稍获喘息生机,这又有什么不对?师叔这么苛求师父,岂非太过偏激?
他心中虽作如是想,口中可没敢说出来,却是恭恭敬敬的低声应道:“师叔责怪的是。”
金顶神尼双目之中,隐隐地现出一丝怨意,黯然叹息道:“他若是能够稍稍为自己着想,也就不会造成今天这等悲惨的局面。”
方雪宜忖道:舍己为人,正是一代仁侠的胸襟,师叔是这般怪责师父,那是她的妇人之见了。
一念及此,他原已渐渐生出对这位师叙的疑虑不满之心,刹那间也一扫而尽。
他暗暗的抬目向师叔瞧去,蓦然心头一震,只见金顶神尼那庄严的脸上,正挂着两行泪珠。
方雪宜低头寻思道:“原来师叔口中对师父是不满,只不过是求全之责,她的心中,却也为师父的早死,大为悲恸啊!”
这时,那雪儿忽然失声道:“师父啊,你老怎地哭起来了?”
长长一叹,合十低语接道:“想不到二十年青灯红磐的苦苦清修,仍然难以跳出七情四相之外,佛祖有知,请恕弟子愚昧啊!”
一阵佛号,缓缓地自神尼口中传出,只听得方雪宜片刻之间,尘心尽滤,智珠朗朗,世俗之情,霍然全失。
小尼雪儿也双手合十,跪伏在神尼身前,面含微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寺中的午课钟声,幽幽地自山腰传来,方雪宜这才赫然一震,从忘我的天地之中回到了眼前的世界。
他抬头望去,只见神尼那一双清澈的眼神,正紧盯着自己,当下慌乱的抱拳,低声说道:“师叙,弟子一时忘形,你老莫要见怪。”
金顶神尼笑道:“师兄果然很有眼力,孩子,你大概饿了吧!”
不等方雪宜说话,便向那雪儿道,“快去,斋堂备饭,你那方师兄一定饿坏了。”
雪儿娇声一笑,扭头走去。
金顶神尼瞧着雪儿的背影,摇头一叹道:“孽障,只怕为师要被你耽误十年功果了……”目光一转,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师父遣你下山之时,可还有什么交代。”
方雪宜道:“师父要弟子来见师叔,乃是想请师叔指点弟子,师祖剑法中的玄奥招式。”
神尼脸上似是有些失望的低声问道:“没有说别的?”
方雪宜道:“没有。”
神尼闻言,脸上神情竟是阴暗不定,久久不出一声。
方雪宜暗道:“莫非我说错了话吗?否则师叔怎会不高兴呢?”忽然间目光触及放在云床之上的书信,顿时灵机一动,忙道:“师父告诉弟子,师叔见到书信,就明白他老人家的一切了。”话一出口,他才想起,师父这封信乃是一张白纸,自己这等说法,岂非画蛇添足,越描越黑了。
神尼说她明白了,方雪宜却反倒糊涂了,师父明明没有写上一句话,师叔又打从何处明白呢,听师叔那冷冰冰的口气,似是在生气,想到自己来此,乃是向师叔求教师祖遗志,那可就罪大了,越想越觉心惊,忍不住暗暗向师叔望了过去。
却见师叔脸上并无不愉之色。
相反的,师叔那庄严的法相,此刻竟换上了一副脉脉含情,神思瞳瞳的深思之态,那明亮的双眼,正望着师父要自己送来的无字白笺,仿佛那白笺之上,已然重新写上了数不尽的字迹般吸引人。
方雪宜暗感奇怪,但却不敢问。甚至他此刻连大声呼吸都有些不敢,深恐惊破了师叔的沉思回忆。
直到雪儿冒失的撞了进来叫道:“师父请用斋……”方雪宜才深深地听了一口大气。
那雪儿本是满脸欢愉的跑来,但她瞧见神尼脸上满布红晕的神情以后,愣了一愣,话音忽止。
她不解的掉头看着方雪宜,正想问他,师父怎会如此失神,两人耳中已传来神尼深沉的叹息道:“师兄啊!这不是我的错……”
神尼虽是喃哺自语,但方雪宜和雪儿已得清清楚楚。
雪儿倒还不怎么样,方雪宜却被这句看来似是无关紧要的叹息,惊的心头扑通直跳,他迅快地联想到师叔那种对师父之死,时冷时热的说评,似关怀伤感,又似无动于衷的言语举止,全是因为他们之间,早已存了误解和恩怨,他只有在心中暗暗祈求,师叔千万别把这份恩怨牵连到自己身上。
否则,师叔又岂肯尽力指导自己的武功。
他暗中祷念未已,神尼已闪身下了云床,慈祥地望着方雪宜一笑道:“孩子,有什么话用过斋再说吧。”
方雪宜确也很饿了,所以,他这一顿素斋吃下来,足足够金顶神尼和雪儿两人吃上三天。
神尼一直很慈蔼的瞧着他笑,雪儿则有些惊奇地瞪着大眼,看他那付狼吞虎咽的吃相心中直想笑。
方雪宜想是被她们瞧得有些尴尬,只吃了个八成饱,就再也不好意思添饭了,讪讪地说道:“弟子吃饱了。”
神尼只是笑了一笑道:“孩子,以后你天天都要这等饭菜,大可不必客气……”
方雪宜听得心中大喜,一直怔忡不安的心情,也有了着落,显然神尼这话,已暗示留他在此,指导他习练武功了。
回到禅房,神尼忽然问道:“孩子,你师父那儿存有一幅师祖的遗像,不知道你见到没有?”
方雪宜应声道:“弟子已将师祖遗像带来了,待弟子去取来……”转身走到外问佛堂,解开那放在角落的包袱,小心的取出师祖遗像,呈送到神尼手中。
神尼脸上一脸肃穆,走下云床,恭恭敬敬地从方雪宜手中接过那幅白绢,当即挂在墙上拜了三拜。
方雪宜随着师叔拜过师祖,却跪在地上没敢起身。
金顶神尼看得暗暗点头,笑道:“你起来讲话。”
方雪宜这才站起身子,肃立一旁。
神尼看了师父遗像一眼,回头对方雪宜道:“孩子,你师祖乃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胸罗之广,武功之高,被誉为自少林达摩祖师以来的第一奇人,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过?”
方雪宜道:“师父确也是这么说的。”
神尼点点头道:“你师父比我早入恩师门下一年,但因奉命行道江湖,所以只在恩师身边呆了十年,我虽入门较晚,却一直侍奉恩师身边,直到他老人家仙去……”忽然低声一叹道:“十四年耳提面命,谆谆教诲的师恩,真比大海还深,可惜未容我等报答,恩师就已撤手而去,今日思及,真是罪孽深重,无以自安。”
方雪宜听得心中大是惊凛,师叔这话,几乎等于在数说自己,如果自己不争气,那可真是万死也难以补偿师恩于万一了。
神尼这时语音顿了一顿,又看了师父遗像一眼,道:“你师父的才智,虽也算得千中选一,当代难求的人材,但要想尽传师祖衣钵,至少还差了四五成。”
方雪宜心想,师父果然也是这么说,当下答道:“师父告诉弟子,他老人家也只学会了师祖武功的十之五六——”
神尼哼一声,道:“总算他虽然得了剑神雅誉,还没有忘记自己究竟有多少能耐,孩子,不是我有心在体面前说你那师父的过错,他那种迂腐的作法,我就一直觉得他终必自蒙其害。”
论到长者的是非,方雪宜自是不便插言。
神尼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才接道:“他以中驷之才,处处行事,都要学着你师祖一般,孤介耿直,遇事宁折不屈而独行其是,一心想凭个人的能力,挽回狂澜杀劫,不知纵有小成,却难弥大祸,虽然有他一日,可使江湖魔头压伏于一时,但天长日久,他就变成了敌暗我明的劣势,一旦自己力有不逮之时,江湖上就更闹得不可收拾了。”
方雪宜道:“师叔说的甚是,师父要弟子重行拜师大礼之时,就曾对弟子说过这一番话。”
神尼冷笑道:“他到底还有自知之明。”话音一顿,竟是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既然能有今日之明,为何偏要铸下那惜日之错呢?”
突然泪水汪汪,挤满了神尼双目,方雪宜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让神尼觉出自己在暗中窥她伤心的情景。
默默良久,神尼才轻咳了一声道:“孩子,你师父的遗体呢?”
方雪宜道:“师父似是早知自己病入膏育,在那邛崃山的茅舍之中,先行准备了一座冰窖,弟子已遵师父遗命,他老人家的法体,放在冰窖之中,数十年中,大约不会损坏。”
神尼点头道:“很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方雪宜暗道:这只是师父的遗愈,师叔为何竟然要夸赞我?
他正在不解,神尼已然问道:“孩子,你师父身后还留下什么遗物没有?”
方雪宜想了一想,摇头道:“那茅舍之中,毫无贵重物品,师父所用的佩剑,已然交给弟子带来了。”
神尼略一沉吟道:“你再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你没注意的事物?”
方雪宜当真用心地想了半晌,笑道:“师父养有一双鹦鹉和一只巨猿,但弟子除了在上山之时,蒙这一禽一猿接引,见过一次之外,此后三年零六个月,都没有见过它们,不知这算不算是师从的遗物?”
神尼笑道:“自是算得……不过……我怕你还忘了些什么没有想得起来吧!”
方雪宜此刻业已觉出,师叔对师父身后留下之物甚是注意,知道必有原因,但师叔不说出来,他当然不便过问,只是恭敬的应道:“弟子初经大变,容或有些记忆不清,师叔如是有暇,弟子自当为师叔带路,到师父隐居之处查看一下……”
神尼笑道:“别那么忙,我迟早一定要去一趟的,而且……”似是想起什么大事,话音二顿,目光电射方雪宜脸上,接道:“孩子,你说你师父是病死的吗?”
方雪宜道:“师父乃是病死的。”
神尼道:“而且病了很久。”
方雪宜道:“师父自己说已有二十年之久。”
神尼摇头道:“奇怪啊!这怎么可能?”
方雪宜道:“师叔,弟子这三年多来,确是天夭瞧到师父吃药……”
神尼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师父精通歧黄,活人无数,他怎会治不了自己的病呢?”
方雪宜闻言一怔,道:“是啊,这是为了什么?”
神尼目光一转,喝道:“你师父告诉你,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
神尼道:“他是怎么说的。”
方雪宜道:“师父每次提到此事,只是说这乃是一种不治之疾,从来不曾多谈。”
神尼沉吟道:“孩子,你师父病势发作之时,是何等症状,你见过吗?”
方雪宜道:“弟子见过。”他想了一想,接道:“如不是师父病势突发,晕倒在地上被我那大娘发现,逼我大伯悉心医治,救醒了师父,弟子只怕也不可能有今日这等造化。”
神尼道:“这么说来,你师父病发作之时,情形是很严重的了?”
方雪宜道:“确是十分危险。”
神尼忽然仰头默然不语,脸上的神色冰冷,颇似正在思索着什么疑难之事。
方雪宜静静地垂手肃立二旁,不但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扰了神尼师叔的思绪。
约莫过了盏茶之久,神尼才长长一叹道:“孩子,你师父的死因,我已想到一点头绪,只是……”神尼话音顿了一顿,竟然口中哺喃如同自语般接道:“师兄啊!你这么多可能致死之因,叫我怎能确定呢?”
方雪宜听的心头狂震,暗道:师父难道不是因病致命死的吗?他心中疑念虽起,但却不敢随便答话。
金顶神尼语音低沉地喟叹良久,突然目光一转,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师父的死因,如照贫尼推断,至少有五种以上可能,贫尼未曾察看他的遗体之前,实是难下定论。”
方雪宜心中一动,恭声应道:“师叔是否打算去一趟邛崃山?”
金顶神尼道:“要想查出你师父致死之由,贫尼自是要去一趟的了。”
方雪宜喜道:“师叔几时动身?”
神尼摇头道:“不忙,等你把师祖留下来的剑道习就,贫尼再去下迟……”
方雪宜有些失望地道:“师叔,师父如是被人所害,身为弟子而尚不得知,岂非是有如禽兽一般吗?”
神尼微一沉吟,道:“念在你这一片孝心,贫尼应该成全于你。”
方雪宜长长一揖道:“多谢师叔恩典。”
神尼摇头道:“孩子,你不必激我了,你师父乃是贫尼师兄,他如真是被人所害,贫尼自也不能袖手不问,不过……”
陡然间脸上现出一派厌恶之色,连连摇头接道:“贫尼在佛祖面前立下宏誓,此生此世,不再动手论武,师兄之恨,只怕贫尼依然是心余力拙,难以亲自出面参与的了。”
方雪宜这才有些明白,为何一旦提及武功,师叔的脸上就会出现厌恶神情的原因,敢情这位寄迹空门的长辈,曾在佛祖之前,发下了宏誓。
他心中自是大大不以为然,觉得佛祖也曾有过降魔术道,以杀止杀之举,师叔又何必如此迂阔舍本逐未呢?
他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口中可没敢说将出来。
神尼瞧着他脸上的神色,似是已然明白了方雪宜的心意,微微一笑,合十道:“孩子,你可是不大同意贫尼的这誓不再谈武功的举措吗?”
方雪宜道:“弟子不敢!”
神尼摇头一叹道:“孩子,天下有很多事不是你这等年纪所能顿悟,二十年之后,也许你就能懂得贫尼的用心了。”
话音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也不必愁急,贫尼已然决定,近日即将前去邛崃一行……”
方雪宜脱口喜道:“真的!”
神尼幽幽地要笑不笑道:“贫尼向来言出必行,孩子你该相信才是。”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不信师叔之言,只是弟子觉得有些惊喜过甚……”
神尼道:“师恩可比父恩,你一时惊喜过甚,这也不能责怪于你,连日奔波,你一定很累了,孩子,先去休息半天,明儿起你就得有一阵子辛苦了。”
方雪宜道:“弟子自经师父在那邛崃绝顶督促习练师祖的吐纳练气以来,虽是一行千里,也不会觉出劳累,师叙不用为弟子耽心了。”
神尼笑道:“孩子,你还是休息一宿的好,你师父所传授的武功虽然已非一般的武学,但仍非师祖剑术的心血机致,因此你虽是在邛崃习艺并不十分辛苦,但打明儿开始,所习的一点一滴,无不是武功之中的精华,纵然是才智极高之士,也很难在极短时间内,得其神髓,要是你精神不够,别说要事倍功半,妄费了心血,更坏的结果,乃是怕你力不从心,岔气伤脉,那就不如不练了。”
神尼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温和,但听在方雪宜耳中,却使他大为惊凛,当下连忙应声道:“师叔如此关怀,弟子敢不遵命!”
转身就待退出神尼的禅房。
神尼笑道:“孩子你且等等。”
方雪宜怔了怔,道:“师叔还有训示吗?”
神尼道:“贫尼这卧云庵只有三间正屋,你来此习艺,并不是一天半日之期,那斋堂和膳房又非可住之处,如果你不嫌贫尼庵中简陋,你就在这中间的佛堂角落,卷上一个临时的卧息之处吧!如果缺少什么需用之物,可向你那雪涛师妹索取便是了。”
方雪宜一听,原来师叔乃是为了自己这宿住之处费神,心中顿感不安,忙道:“弟子随便哪儿都可安歇,师叔不必费神了。”
俯身长长一拜,举步退出禅房。
他刚刚转过身来,竟然发现在那佛堂靠外的小小围墙下,已然搭起了一张小小的床铺,那雪涛师妹正打开了自己的包袱,在替自己拾掇着衣物。
方雪宜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很懂事,雪涛小尼姑这等替他整理衣衫等物,竟是令他心中大为震动,呆了一呆,这才慢慢地走了过去,轻咳了一声,道:“有劳师妹……”
雪涛根本没料到方雪宜会这么快就出来了,闻言似是吃了一惊,那清秀的脸上,顿时飞上一层红云,住手低头道:“师兄乃是客人嘛,师父呢?入定了吗?”
方雪宜道:“师叔要我先行调息,明天好练剑。”
雪涛嫣然一笑,道:“师兄,你将就着调息吧,我也要做午课去了。”话音一落,飘身闪入左侧的那间禅房而去。
方雪宜虽是应了一声“多谢师妹!”但雪涛似是没有听见一般,进了那间禅房,就再也不闻声息,
方雪宜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已的衣物,便坐在那木板搭成的矮铺之上,做起那调息吐纳功夫,片刻之间,便已进入人我两忘之境。
待他行功醒来,已是黄昏时分,举目望去,只见佛堂之中,灯光已明,神尼师叔满面含笑地站在身前。
方雪宜吃了一惊,站起身子,道:“师叔,弟子失礼了。”
神尼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的内功,根基果然扎的很深厚,贫尼先前倒是耽心的多余了。”
方雪宜道:“师父终日督促之下,弟子自是不敢偷懒,但弟子资质鲁钝,师叔如此赞誉倒叫弟子心中好生难过……”
他忽然想起师父的调教之恩,不觉地默然泪下。
神尼笑道:“孩子,莫伤心了,去用斋吧,如是晚间没有什么重要之事,你不妨早些安歇,明日五更,我再来叫你。”
方雪宜道:“弟子遵命。”当即去至斋堂用饭,那雪涛师妹,早已在斋堂相候,见他走了进来,便淡淡一笑,道:“方师兄,快些吃吧!这可是师父自己为你调制的呢!”
方雪宜一怔道:“这……怎么可以呢?”
雪涛笑道:“方师兄,师父说这是为你明天就要开始习练那上乘剑道,特别为你调制了一碗雪莲羹,这是她老人家的一片爱护之意,你可莫要辜负了,快吃吧!”
方雪宜凝目望去,果然那木桌之上,除了饭菜之外,还有一个盖碗放在旁边,想必那盖碗之内,就是那雪莲羹了,他道了一声谢,这才过去坐下用膳。
当夜无话,次日天色有明,神尼就叫醒了方雪宜,去至庵前的石坪之上,要他把所有的剑掌工夫,一一地演了一遍给她看。
神尼瞧的微笑不语,直到方雪宜将那套掌法和剑法己均使完,向神尼跪拜请教,她这才摇头道:“孩子,如是你只想在武林之中扬名立万,以你眼下的武功,倒也可以列入那第一流高手之内。”
方雪宜道:“弟子虽有良师,但自知才智不堪,难有大成,尚求师叔训诲才是。”
神尼笑道:“孩子,这不是你个人的才智问题,你师父能够把你教到这等程度,实在已尽了他所能,如是我猜想的不错,你师父一定用过很多师祖留下的仙方,替你增长了内功。”
方雪宜道:“师父确是为弟子调制了许多药物,助我增长了内力。”
神尼话音一顿,又道:“孩子,这套剑法,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叫什么名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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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摇头道:“没有。”
神尼笑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师父为什么教你练剑而未曾告知你的剑名吗?”
方雪宜道:“这个……弟子实在不明白。”
神尼道:“孩子,你师祖当年创研这套剑法之时,本是一十二招,定名为龙行十二剑,因为这套剑法一旦施展,直如龙跃天野,矫逸飞腾,故而取了龙行两字。”
方雪宜道:“原来如此。”
神尼道:“不过,你师祖在行道江湖数年以后,终于又发现了这十二招剑法,虽然已可算得集剑道之大成,但仍然有不少可待改进之处,费了五年心血,去芜荐菁,将十二招剑法重新组合浓缩成了八招,叫龙行八剑,威力较前增加了不下一倍之多。”
方雪宜道:“师祖一代奇人,自是有着人所难及的能耐。”
神尼点头道:“孩子,你师祖果然是一代人杰,陈师兄随师祖习艺下山以后,师祖又将龙行八剑精研改进,增添了一招比那“万流归宗”更具有威力的招式,你师父要你前来卧云庵见我,主要的就是要你前来学会师祖所留下的最后这招剑法。”
方雪宜道:“师叔,就弟子所知,那一招‘万流归宗’的五个变化,实是精奥无比,弟子仅仅这一招,就足足的使了七个多月才能完全随心运用,但不知师祖这最后研创的一招,会不会比‘万流归宗’更为难记呢?”
神尼笑道:“那倒不见得,孩子,你可是很急着想把这招剑法练熟吗?”
方雪宜的心事被师叔看穿,不禁脸上讪讪地道:“弟子只是有些耽心。”
神尼淡淡一笑,接道:“孩子,你别说了,其实,师祖这新创的一招,并不比‘万流归宗’难记。”
方雪宜有些难以相信的笑道:“师叙,这是真的吗?”
神尼道:“我怎会哄你呢?孩子,我可以告诉你,半年之内,你自然能够把师祖的剑道完全领会贯通,不过……”突然住口,沉吟不语。
方雪宜道:“师叔,不过什么?”
神尼看了他一眼,长叹道:“你如果想真能完成师祖的遗志,恐怕还要看你今后的造化哩!”
方雪宜听得颇为惶然,那造化两字,不啻在他心中打了个不大不小的结,他明白师叔言下之意,仿佛自已仅凭个人之力,决然无法使武林之中长见太平盛兴,这与师父授自己武功之前所说,正是不谋而合,当下肃容向神尼一拜,道:“师叔放心,弟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不使师祖和师父在天之灵失望啊!”
神尼笑道:“这不是师叔夸赞于你,孩子,等你把师祖后来所添创的一招剑法学会,你确是要比你那死去的师父要强过不少。”
方雪宜恭敬地应道:“弟子真有此日,那全是师叔所赐。”
神尼道:“你不必谢我,说穿了我只是代你师祖传艺而已……”
语声一顿,又道:“但师叔却不能不对你说明,龙行九剑,并不算得武林中的唯一绝学,强过龙行九剑的武功,并不是没有。”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叔,武林之中还有人能够强得过师祖吗?”
神尼道:“孩子,你那师祖既是武林中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才人,自然是不会有人强得过他的。”
方雪宜道:“既是无人强过师祖,师叔又怎的说师祖的武功,算不得唯一绝学呢?”
神尼笑道:“武林虽然无人强过师祖,却实实在在的有人强过你师父和你。”
方雪宜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师叔,这是什么道理呢?”
神尼道:“师叔如不说出,谅你永远也猜不迫其中道理。”
忽然长长的吁了口气,接道:“孩子,天生万物,均有相生相克之能,这武功上的成就,也不会脱出这一物克制一物的巢臼。”
方雪宜忽然自作聪明地笑道:“弟子明白了。”
神尼笑道:“你明白什么?”
方雪宜道:“可是武林中有一种武功,正好是龙行九剑的克星吗?”
神尼点头道:“不错,你很聪明,果然是被你猜对了十之六八。”
方雪宜怔了怔,暗道:“这怎会只是十之六八呢?既是克星,那就该全对才是呀!”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口中却道:“师叙,谁有此能耐,创出克制师祖剑法的武功呢?”
神尼道:“孩子,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方雪宜这时除了心中吃惊,可更是十分好奇,脱口插话说道:“师叔,既是弟子所习的武功有了克星,如是弟子依旧懵然无知,将来岂不是要吃人家的亏吗?”
他明明想请师叔把那能克制“龙行九剑”的武功,是什么人所破的故事说出,却是不敢明里催请,故意兜圈子说自己将来可能要吃人家的亏,而让师叔不能不把其中的详情说明,倒真是很有心机。
神尼听得微教一笑,道:“孩子,你跟师叔也用上了心机了吗?”
方雪宜脸上一红,忙道:“弟子不敢。”
神尼笑道:“孩子,你不要紧张,一个人在必要时用一点心机,那也不是坏事。”
方雪宜低头道:“请师叔恕弟子不敬之罪。”
神尼道:“师叔并没怪你啊,孩子,这事说来确是话长,但眼下如不告诉你,只怕你也专不下心来习练剑法了。”
方雪宜失笑道:“师叔可真说到弟子心中了。”
神尼道:“孩子,其中详尽的细节,师叔无法一一说出,只能删繁从简,长话短叙了。”
话音略略一顿,接道:“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师祖的名号。”
方雪宜道:“没有。”
神尼突然沉脸道:“你师父这可就不对了,他怎可如此荒唐,连师祖的名号都不对你说明呢?”
方雪宜微微一惊,忙道:“这个……,也许师父早有安排,要等师叔告知弟子。”
神尼冷哼了一声,道:“孩子,你是在为他讲情吗?”
方雪宜忽然跪拜在地上,低声道:“弟子只望师叔莫要再责怪师父就是。”
神尼瞧着方雪宜惶急的神色,终于长叹道:“你起来,师叔不再怪你师父就是。”
方雪宜又拜了一拜,道:“多谢师叔……”站起身子,在旁竟是不敢仰视。
神尼忍不住笑道:“孩子,你可是很怕师叔吗?”
方雪宜心中果真是有些怕她,但口中却不能不应道:“师叔乃是长辈,弟子只有恭敬仰慕之心,怎会有那害怕之意呢?”
神尼笑道:“孩子,师叔大概真是吓着你了……”
微微的叹息一声,接道:“你师祖在武林之中,被人尊为剑圣,他老人家的名号是龙超群,你可要紧紧记牢才是。”
方雪宜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目光一转,道:“七十年前,师祖以羽冠之年,初入江湖,因为师祖不但武功超凡入圣,专管不平之事,而且从来不曾伤一个好人,是以一年不到,就已声誉鹊起,被黑白两道的人物,视作万家生佛一般,恰在此时,中原道上,忽然出现了两位武功高得出奇,却又心狠手辣的蒙面怪侠。他们为了要在中原武林上立威,竟然行事大大不择手段,不但在一月之内,连挑江南江北十七处绿林堂寨,更在半年之内,把武林六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部掳走……”
方雪宜听得心中大震,脱口道:“师叔,这两人是什么来路,竟敢将六大门派掌门掳走?”
神尼笑道:“他们是来自东海,这两人武功,确实不凡,六大门派掌门被俘,自是激起门下子弟的恼怒,遂由少林寺中的两位长老出面,联合了六门派的十大高手,在天台山的一处深谷之中,约斗这两位蒙面怪侠,质问这两人,掳走各派掌门,用心何在?”
方雪宜道:“不知那天台深谷之战,六大门派十大高手是胜是败?”
神尼笑道:“那十大高手自然是败了,否则,也不必劳动师祖逐退两人了。”
方雪宜恍然道:“原来是师祖把他们撵走的吗?”
神尼道:“天台深谷之战,六大门派的十大高手,竟然无一生还,经此一役,中原武林已全部沦入这两人的掌握之中。”
方雪宜忽然问道:“师叔,师祖为何不在那十大高手丧生之前,将那对怪人撵走呢?”
神尼笑道:“孩子,你问得好,足见你分析事理,十分有层次,比你师父强得多了。”话音一顿,又道:“其实,这两人进入中原胡闹之时,你师祖正巧应约到西藏,与密宗掌教的喇嘛较量神功去了。”
方雪宜哦了声道:“原来师祖不在中原?这就难怪了。”
神尼接道:“等到师祖打西藏返回中原……”
方雪宜忽然笑道:“师叔,弟子打岔好吗?”
神尼笑道:“你想起什么了?”
方雪宜道:“弟子听说密宗武学十分怪异,较之中土要强过不少,不知师祖去跟那密宗掌教喇嘛较量神功的结果,究竟是谁占了胜机。”
神尼笑道:“孩子,其实你不必问就该知道的!”
方雪宜道:“是师祖赢了?”
神尼道:“师祖如是落败,只怕也就无法再回中土了。”
方雪宜道:“是啊!弟子也曾这么想,只是不也有七分把握。”
神尼笑道:“孩子,那是你先入为主的看法在作怪,实则那密宗武学,比之师祖的武功,那还差得很多。”
神尼接道:“你师祖打西藏重返中土之后,这才发现中原武林业已沦入了魔掌之中……”
方雪宜道:“师祖可是立即就去找到那两个蒙面之人,将他们逐回了东海?”
神尼摇头道:“师祖行事,向来谨慎,他如不是亲自见到对方为恶之事,决不肯轻易伤害一位好人的。”
方雪宜道:“师父也这么对弟子说过。”
神尼笑道:“你师祖在觉出有异之后,使先自暗中查探,发现六大门派的新任掌门人,果真不能遵守侠义行道的精神,一派胡作非为,使武林同道,人人陷于自危之境,师祖一怒之下,便先将这六位混帐掌门,全数逮住,这么一来,那两位蒙面怪侠就自动的找上你师祖了。”
方雪宜道:“师祖才智,果然人所难及,这等以逸待劳,且又斩除了对方羽翼的作法,确是令人钦佩无已。”
神尼笑道:“师祖智慧过人,这等做法,也只有师祖能够沉得住气,做得出来。”
话音至此一顿,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师祖逮住了那六位新任掌门之后第三天,那两位蒙面怪客,果真就找上了门来。”
方雪宜道:“师祖那时不知在何处等着他们。”
神尼笑道:“在嵩山少室峰麓的少林寺中,据师祖说,那是第三天的午夜时分,师祖正在少林方丈室内与六大门派几位幸存的长老商讨如何重建各大门派之事,那两位蒙面怪客竟是突然降临。”
方雪宜道:“师叔,师祖那时可是已经研创出了龙行十二剑。”
神尼道:“师祖下山之时,龙行十二剑的招式已然研创成熟,不过,威力还不足以惊世骇俗,但对付那两位蒙面怪客,却已绰绰有余,你师祖那次在少林一共只出剑七次,便将那两位蒙面怪客击败。”
方雪宜道:“师祖想是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神尼道:“没有,师祖只是不许他们再入中原了。”
方雪宜道:“师祖一片仁心,实是教人钦佩。”
神尼道:“孩子,当日是由师祖亲自陪同蒙面怪客回至东海的,据师祖后来告知你师父和我曾说那两人乃是一对夫妇。一身武功,确是十分高明,师祖在东海的那座孤岛上,曾与那对夫妇盘恒了很久,就师叔我后来所见,显然那一对夫妇跟师祖已然成了道义之交。”
方雪宜道:“能使有恶之人,洗面革心,重新向善,也只有师祖这等大智慧方可感化得了他们,如是换了弟子,只怕当时那对夫妇就已死在弟子剑下了。”
神尼道:“师叔当日也跟你的想法一样,只是一个人如是年龄增长,心性已定,那就不会随意出手伤人,造那无边杀劫了。”
方雪宜怔了怔,道:“师祖那时不是也很年轻吗?”
神尼道:“大约只有二十六八岁,但师祖乃是非常之人,自是不可以常情衡量。”
方雪宜道:“师叔说武林之中,有人能够克制龙行九剑,想必就是这一对夫妇了?”
神尼笑道:“那倒不是,师祖以后告诉你师父和我说,能够克制龙行九剑武功的人,乃是那对夫妇的后代子女。”
方雪宜听得呆了一呆,道:“这怎么可能呢?”
神尼道:“师祖既是这么说了,那当然不会错的。”
方雪宜仍然不信道:“师叔,那对夫妇本人都不是师祖之敌,他们的子女又怎能更强得过他们的父母的呢?”
神尼道:“当时师叔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但今日想来,却又不值得奇怪了。”
方雪宜道:“弟子可真是不懂这是什么道理哩!”
神尼笑道:“也许那对夫妇子女的武功,不是跟他们父母所习,孩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方雪宜这才恍然道:“是了,经师叔这么一说,弟子倒是明白了!”他顿一顿,接道:“师叔,那种武功,师祖知道什么名称吗?”
神尼笑道:“师祖曾说,那套武功叫做‘天鹤斩’,因为他在身法和招式上似乎处处都比龙行神剑要快上一些,所以他能克制师祖的剑法,孩子,你武功练成,下山以后,如果遇到剑法上比你施展的龙行九剑更快,而且袖中暗藏一根白色的软索,可以卷人兵刃,那个人就是身具‘天鹤斩’武功之人,千万莫要大意,致遭不幸。”
方雪宜听得心中自是有些不服,但他此时此刻,却又不敢说出心中所思,只是微微一笑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似是早已看透了方雪宜心意一般,笑道:“孩子,你心中是否有些不服气。”
方雪宜忙道:“弟子不敢这等想……”
神尼道:“其实,年轻人能够刚做一点也不为过,但此事乃是师祖遗训,你却不可不当心一些,否则一旦铸成大错,那就悔之晚矣!”
方雪宜听的心中暗凛,师叔那沉重的脸色,使他不敢再不信天鹤斩武功不比龙行八剑高明,当下接道:“师叔,弟子真的记下了。”
神尼点点头道:“师叔也相信你会记下的。”语音一顿,接道:“孩子,你师父教的龙行八剑,你再练一遍给师叔看看。”
方雪宜应声道:“弟子遵命。”当下走到石坪的中央,摇剑一挥,十分仔细的把那套剑法重新演练了一番。
神尼在旁瞧得非常认真,方雪宜剑势一收,立即长长吁了口气,道:“孩子,你师父虽有剑神之名,但他传授你剑招之时,显然己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方雪宜抱剑肃立,闻言道:“师叔,这恐是弟子太笨的缘故吧!”
神尼摇头道:“不是,瞧你出剑之势,每一招剑法都只发挥八成威力,但却在变招之际,不曾意到剑到,这便是你师父在教你之时,因为他自己已力不从心,才会难以将刽势控制的吞吐自如之故。”
起身接过方雪宜手中长剑,接道:“孩子,师叔遁入空门以来,就很少舞刀弄剑,你那雪涛师妹虽然也学了一些武功,但那都是健体防身的拳掌工夫,……唉!为了师祖遗志,师叔我却不能不再动兵刃了。”
方雪宜道:“弟子会永远记得师叔的大恩……”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师叔又岂是要你记恩才指导你练剑之人?”笑容一敛,忽然低声道:“孩子,留心了……”
但见她白衣飘飘,漫步行至石坪当中,右臂一伸,却是漫天寒光乍现,剑光迷蒙中已然难见身形何在!
第十回 初试啼声
方雪宜眼见同样的剑法,在师叔手中施展,顿时与自己演练之时大不相同,他仔细地留心着师叔每一招,每一式,果真比自己所使的要完整得多多。
他已然觉出,虽仅是那么毫厘之差,但剑势所及,竟是比自己随师父所学的要绵密甚多,显然师叔并未说错,师父因病之下,确属已难意在念生,发挥师祖所留剑法的精华奥妙了。
方雪宜一面在暗中寻思,一面却目光炯炯,一瞬不瞬的盯着师叔那腾跃有如龙行的剑势,刹那之间,却是领悟了不少精妙的变化,大感受益匪浅。方雪宜瞧得意犹未尽,神尼业已收招抱剑,向他走来,含笑说道:“你看明白了吗?”
方雪宜恭敬的应道:“弟子瞧得虽是十分仔细,但却无法记下剑法中精奥变化……”
神尼笑道:“孩子,你如能瞧上一遍就可记下,那你的才智,岂不是超过师祖了吗?”
方雪宜凛然说道:“师祖乃是武林至圣,弟子怎可妄自比拟,师叔言重了。”
神尼道:“眼下你说你确是比不得你师祖,孩子,师叔说句不客气魄话,你连你师父,也还不能相提并论呢。”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师父乃是一代剑神,弟子又岂可与他老人家相比。”
他说的相当惶恐,不禁使神尼看得笑起来,低声道:“其实,你也不用妄自匪薄,假以时日,你要赶上你师父,那也并非什么难事。”
方雪宜道:“但凭师叔栽培了。”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师叔自然尽心培植于你,但成就如何,可得赁你自己努力了。”
方雪宜听的悚然一震,连声应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点了点头,笑道:“孩子,咱们这就开始吧!”话音一落,顺手把宝剑交给了方雪宜,接道:“你且依照师父所授的八招剑法,一招一式的演练,我如发现有不妥之外,自会指正于你。”
方雪宜双手同伸,恭敬地接过长剑,道:“弟子一切遵命。”
当下便依照师父传授,缓慢地刺出一剑。
这正是“龙行八剑”的起手之式“排云吐雾”,剑光一闪,丈许方圆之内,具是袭人的寒风,十步之中,逼人难以立足,果然是旷代的绝学。
这一招共有三式变化,方雪宜小心翼翼的施展,自是更见功夫,只瞧得神尼点头笑道:“很好,这一招之中,你已学会了十之八九,但第三式变化,却稍嫌不全,如是在横剑上撩之际,能够飞身跃起八尺,则这式威力要比你眼下所施展的增强两倍有余。
方雪宜抱剑笑道:“师叔,剑身横扫之际,持剑之人只怕很难再飞身跃起啊……”
神尼笑道:“为人所不能之为,正是你师祖过人之处,孩子,你把长剑给我。”
方雪宜大步上前,递过长剑,神尼微微一笑道:“小心看明白了……”右手剑势一振,照样把那招“排云吐雾”施展了一遍,只见剑光寒芒四射,较之方雪宜施展之际,也并不犀利,不过在第三式变化发出之时,神尼果真在长剑横着上撩的同时,身形忽地倒拔而起,离地约有七尺,登时使得那剑势比方雪宜要强过多多。
方雪宜只瞧得脱口叫道:“果然是比弟子强的多……”
他话音未已,神尼已收剑笑道:“孩子,看明白这式的诀窍没有?”
方雪宜道:“弟子瞧是瞧明白了,只不知能不能依式学步?”
神尼递过宝剑笑道:“试试看吧!”
方雪宜接剑在手,凝神一志,把师叔适才施展的身法,迅快地在心中想了一遍,这才依样地演练一番。
别看神尼横剑腾身,十分轻易,但当方雪宜照样的施展之际,却觉着一口真气难以提聚,剑虽横撩而出,人却离地不及一尺。
方雪宜一连试了三次,都是如此,不禁心中大为难过,呆呆地抱着宝剑,向神尼黯然叹息道:“师叙,弟子太笨了。”
神尼淡淡一笑,摇头道:“孩子,你怎么了,可是有些灰心吗?”
方雪宜道:“弟子才识不够,只怕有负师叔的这番苦心了。”
神尼突然叫了一声道:“方雪宜,师门宏愿,全在你双肩之上,你如经此小挫,就灰心失意,你师父身在九泉,岂能瞑目?”
方雪宜只听得额际冒汗,双膝一曲,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弟子不敢。”
神尼暗自在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口中却是冷冷喝道:“起来,重新练过!”
方雪宜毕恭毕敬地拜了一拜,这才站起身子,抱剑当胸,抬头默念道:“师父啊!
求你老在天之灵暗助弟子,练成师祖剑法,也好完成你老遗志……”他右臂一挥,剑光乍起,那一招“排云吐雾”的三式变化,竟是一气呵成的施展出来。
只是,当他们照师叔指点,横剑腾身之起,依旧觉着气机不纯,那使剑右臂挥出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运真气,拔足腾身。
方雪宜颓然长叹一声,两眼忽然泪如泉涌而出。
一时间伤心难禁,不觉得哭出声来。
神尼在旁却反倒瞧得笑道:“孩子,你哭什么啊?这式变化的诀窍你根本未曾看明白嘛……”话音一落,忽然取过方雪宜手中宝剑,接道:“孩子,你再瞧瞧。”
剑光一闪,这回却是非常缓慢地把这招变化施展出来,并且很详尽他说出如何运气,如何运剑的方法。”
方雪宜睁大着泪眼,一瞬不瞬地望着神尼的身法,终于恍然大悟,忖道:“原来如此……”
敢情适才他所以不能腾身而起,乃是驭气运剑的方法不对,才会剑势撩出,已告无力运气腾身。
这时他明白了其中道理,顿时破涕为笑道:“师叔,弟子明白啦!”
神尼笑道:“孩子,你再试试看。”
方雪宜依言接过长剑,照着神尼所示,依佯施展了一遍,这回他略一运气,就已挥剑凌空,跃起了四尺有余,而且并不怎么费力。
神尼笑道:“孩子,就照着这么练,只要你能够腾身超出一丈,这一招剑法就算是练到极致了。”
方雪宜笑道:“弟子遵命……”
神尼在旁一直瞧到方雪宜练到已能够在出剑同时腾身六尺左右,方始回转庵内。
但方雪宜却一直不停,直到那雪儿师妹前来叫他用餐,他方才住手擦汗。
时日匆匆,转眼已是一个多月过去。
一个月时光,凭着方雪宜的学识和毅力,他也只勉勉强强的把龙行八剑的前两招各式变化,完全记住。
便他却仍未到达运用随心之地。
这一天,山中雪色忽消,方雪宜一大早就被庵外林中的雀鸟吱喧之声吵醒,他披衣而起,打开了庵门,不觉的长长吐了一口大气。蓝天深远,虽然还有几片白云绕着山峦飘飞,但那只是一间山风雾气,看来这是他上得金顶以来的第一个大晴的天气。
方雪宜大为高兴,回去取了长剑,便跃到庵前石坪之上,向着东方先深深地作了一番吐纳工夫,这才拔出长剑,把师叔指点的招式一一地演练了一遍。
就在他收剑入鞘之际,目光过处,只见神尼师叔已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来到庵外,满脸含笑,望着自己不住地点头。
方雪宜吃一惊,双手抱剑,道:“师叔……”
神尼慈祥的一笑,道:“孩子,龙行八剑的前两招,你已经练得很熟了。”
方雪宜道:“这都是师叔指点之功。”
神尼笑道:“孩子,就看你这份耐心毅力,我相信你师祖的全部武学,一定能够在你身上发扬光大了……”话音一顿,看了看天气,接道:“春气已动,此后的天气可能要转好了,孩子,今天我要指导你练那第三招剑法的各式变化,你可要格外留神些。”
方雪宜恭敬地送上长剑,道:“弟子明白……”
神尼接过长剑,慢慢地把龙行八剑的第三招“飞龙在天”的七种变化,一一演练一遍,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半响,方道:“师叔,这一招怎地比师父传授给弟了的多了四个变化呢?”
神尼收剑一笑,道:“你师祖是在陈师兄下山以后,才想出这招剑法的另外三式变化,你师父只教了三招,在他来说,已是未曾藏私了。”
方雪宜道:“师叙,这四式变化好像……好像……”
神尼笑道:“好像什么?”
方雪宜脸上微现迷惑之容,摇头道:“师叔,弟子可能是记错了。”
神尼道:“孩子,你如是有什么话,在师叔面前大可不必隐瞒,说出来吧!”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道:“师叔,这招剑法的后四式变化,弟子看来,很像是师父教我掌法中那招‘天马行云’的四种变化哩!”
神尼闻言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班骗师叔?”
神尼修眉微锁道:“你把那招掌法施展一遍给我看看!”
方雪宜道了一声:“遵命!”身形暴闪,陡地凌空飞起两丈,双掌并出,在空中绕行了一圈,攻出了五掌。
容得方雪宜双足落地,掌势一收,正待向师叙说话,目光所及,他不觉呆了。只见神尼木然肃立,两眼之中,竟是泪光闪闪。
方雪宜吃了一惊,轻声说道:“师叔,你老怎么啦。”
神尼泪眼忽闭,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滴落地上,她长叹一声,道:“孩子,我往日小看了陈师兄了……”话音一顿,又道:“想不到师祖想出的招式,师兄竟然也能想得出来,可惜啊,可惜……”
方雪宜怔怔地道:“师叔,你老可惜什么?”
神尼低叹道:“可惜你师父遭人暗算,身怀不治之症,以致蹉跎了数十年岁月,空把全身精力,都付诸对抗病魔,调理生机之上,否则,你师父的成就,只怕不会在你师祖之下了。”
方雪宜也似是有些明白地应声道:“是啊!师父若非身怀残疾,师祖的武学,只怕早被师父想通了。”
神尼略一沉吟接道:“孩子,这第三招剑法的后面西式变化,果然与那掌法大同小异,只是在运气出招之时,稍有不同,你先试试,以剑换掌,是否也能得心应手?”说着,把手中长剑递过。
方雪宜接剑在手,依着师叔先前的身法,照样演练一遍,结果倒也相差无几,神尼瞧得连连点头:“孩子,本来我耽心这一招要花费一个月的时光,料不到这招变化,竟是不需一日,你便可以练好,师叔真是为你高兴。”
方雪宜心中自也高兴非常,但口中却道:“弟子却觉得用剑刺出,不如用掌时挥洒自如,师叔,是不是弟子有什么地方不对?”
神尼道:“那倒不是,你只不过尚未纯熟而已……”话音顿一顿,接道:“孩子,师叔忽然想起一件重大之事,必须下山一行,也许要十天方始赶得回来,你跟雪儿师妹留在庵中,不会害怕吧?”
神尼这等问他,不啻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方雪宜心中大感不服,当下一挺胸膛,大声应道:“师叔,弟子这么大了,自是不会害怕,师叔尽管放心下山去吧!”
神尼瞧着他那份故作大人的豪勇神情,不禁笑道:“是啊!你已经身具剑神武功,自是不会害怕的了,师叔倒是多替你耽心啦!”
忽然伸手把方雪宜手中长剑取过,接道:“来,孩子,师叔再把剩下几招剑法中的变化教你,师叔下山这几天,你就全心全意把这几招剑法练熟……留心地瞧着!”白衣飘拂,步履从容,龙行八剑第四招“怒龙出岫”,已然迅快地在神尼的手下施展开来。
方雪宜不敢大意,盯着神尼的举手投足,连眨眼都不敢,屏气凝神,看得果是十分细心。
这五招剑法,共有十四式变招,方雪宜虽是全神贯注的强记,但也未能完全记下,容得神尼第二日下山而去,他一共只记下了十式,七、八两招的四式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方雪宜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利用师叔下山的这几天,全心习练那记下来的十招剑式,他很想在神尼回山之前,把这十招剑式练熟。
这正是师叔离席的第八天深夜,方雪宜在那小小的佛堂之中,正就着那昏暗灯光,读神尼临去之时,交给他的一本手册,这本手册所记,均是师祖昔年行道江湖之日所遇到的各种疑难杂症医治的经过,尤其对于武林人物的用毒手段,和各种解毒方法,更是记载得十分详尽,使方雪宜看得大为出神,欲罢不忍释手。
约莫已是三更时分,峨嵋伏虎禅寺的夜课钟声已沓,方雪宜倦怠欲眠的伸一个懒腰,正打算推书而卧,陡然之间,他心灵上起了一阵怔忡不安的警兆。
方雪宜眉头一皱,心想:“这事可有些溪跷,这卧云庵数十年平静无事,怎地师叔刚刚离开几天,就忽然……”
他转念未已,耳中已传来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
方雪宜骇然一震,迅快地跳落地上,顺手取过枕下的宝剑,轻手轻脚的穿上了衣衫,这才打开了那小小的圆窗,向外望去。
目光所及,方雪宜不禁呆了。
只见在那庵外的石坪上,站着一男一女,似是正在商讨着什么?而那位女人,竟然就是雪涛师妹。
方雪宜这一惊,当真不小,如他所想,这位雪涛小尼姑是不应该认识什么生人的,想不到她此时此刻,师叔下山不久,就会有个大男人找上山来,莫非这位小尼姑竟然是位可疑的人物吗。
方雪宜一念及此,心中立感不妙,一紧手中长剑,极为冒失的拉开了庵门,大步向两人走去。
那雪涛女尼听得脚步之声,似丝毫不经为意地回头看了方雪宜一服,低声道:“方师兄,快来见过申大侠!”
这时,那位身高约有八尺,满面虬髯戟张,气势威猛的灰衣大汉,已然双手抱拳,先行发话道:“小兄弟必就是剑神陈大侠的传人方公子了,在下申行时,深夜造访,打扰了公子清梦,罪过得很……”
方雪宜大出意料之外的呆了呆,愣愣地向雪涛师妹道:“雪师妹,这位申大侠常来吗?”
雪涛扑嗤一笑道:“方师兄,贫尼一时未能把话说明,想必师兄一定心中很是诧异了。”话音顿了一顿道:“申大侠就住在伏虎寺中,这些年来,贫尼跟师父虽然未离开卧云庵一步,但庵中所需的一切,无虑匮乏,全都是仰仗申大侠的热心帮忙……”
雪涛话音甫歇,方雪宜立即恍然,敢情自已那等疑心,确是太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连忙撇下手中长剑,红着脸笑道:“晚辈不知申大侠乃是师叔旧友,一直在此照顾,失礼之处,尚祈见谅!”说着,长长一揖到地。
那申行时不但貌相豪达过人,而且为人大概也是一位豪气过人之士,闻言竟是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这么说可叫申某愧汗无地自容了,陈大侠于我有活命再造之恩,区区奉陈大侠之命,效劳奔驰,乃是理所当然,小兄弟,这一点微劳比之陈大侠活命之恩,简直是沧海一粟。”忽然长叹一声,接道:“申某想不到陈大侠竟已作了古人,申某今日方始承蒙小师父告知,心中悲痛难禁,似这等再造大恩,叫申某这余生之年,已然报答机会,思想起来,真令人有苍天无眼之恨!”言罢,只是一声凄然长叹。
方雪宜心中暗道,原来这姓申的乃是受了师父之托,在此照顾师叔的,瞧此人言谈,必然也是一位武林大侠,为了报答师父对他的救命之恩,居然寄身佛寺,数十年如一日,把名利二字,淡淡忘却,若非大勇之士,又何能臻此?这等人才是自己应当敬佩的英雄……”
方雪宜念头转的极快,那申行时叹息之声甫落,他立即应声道:“申大侠的心意,先师纵在泉下,定然也是感激不尽的……”
申行时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地叹道:“小兄弟,陈大侠予我再造之恩,申某实是粉身碎骨,难以为报,小兄弟既是陈大侠衣钵传人,在申某眼中,你小兄弟已不啻陈大侠化身,今后小兄弟仗剑江湖,诛魔行道之时,如有用得着申某之时,只要小兄弟一纸相招,申某万死不辞……”
方雪宜听得大为感动,忙道:“申大侠隆情高谊,晚辈记下了。”
申行时料不到方雪宜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豪爽,当下放声大笑道:“小兄弟,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方雪宜长长一揖,笑道:“申大侠盛情,晚辈却之不恭,自是感到愧汗……”余音未绝,突然间神色大变,竟是俯身拾起长剑,瞪着申行时,低喝道:“申大侠,你是几个人一道而来?”
申行时呆了一呆道:“申某向来独往,小兄弟何出此言?”
方雪宜冷冷地笑了一笑道:“有人来了?”
那雪涛玉颜大大失色地问道:“方师兄,真的有人来了吗?”
方雪宜道:“来人已在岩下,师妹稍时自有发现!”
那申行时此刻可是大感不安地皱起了浓眉,向方雪宜道:“小兄弟,你没有听错,当真是有人来了吗?”
方雪宜道:“申大侠莫非不信吗?”
申行时低叹道:“不是申某不信,而是这等深山半夜,小兄弟可能疑将野兽当作人了。”
方雪宜摇头道:“不可能,晚辈耳目虽不甚灵敏,但人兽之分,当会牢记心头。”
显然,方雪宜心中已经对这位申行时起了疑念,是以,言词之下,就不免暗暗带了讥讽之意。
那申行时闯荡江湖甚久,焉有听不出方雪宜在暗骂自己的道理。
但身受剑神陈希正活命之德,方雪宜纵然对他再过分些,他也不会动怒的。
是以,他闻言之后,却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说的是,申某却要等着瞧瞧这来此之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方雪宜冷冷道:“在下但愿申大侠没有说错,否则,只怕晚辈师叔回来,申大侠就无言以对了。”
他话音甫落,只见那石坪前侧的林木之中,已发觉大步走来两名武林人物。
申行时全身一震,转目望去,只见这现身卧云庵前的两人,一高一矮,俱是自己从未见过之士。不禁环目暴睁,宏声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卧云庵佛门圣地,还不快快报上名来领责!”
方雪宜这时也冷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峨嵋金顶岂是擅闯之地!”
两人话音甫歇,只见那身材高大,但又瘦得宛如一报竹竿立在地上的道装老人,忽然怪笑道:“林蓝仙可在座中吗?还不叫她出来叩见南天二圣!”
方雪宜听得心中一呆暗道:“林芷仙是淮,难道是神尼俗家的名姓吗?”
他寻思未定,申行时已然冷笑道:“申某昔年可曾听说。在那点苍山中出了两个怪物,人称‘南天二怪’一个叫做竹道瞿高凤,一个叫做葫叟肖无痕,看来就是两位了,但申某不解的是,二怪又几时得道升天,成了二圣了?”
那高瘦的道人听得申行时之言,不禁脸色一变。正待出口喝骂但那站在他身边,高不及三尺,粗却不止三尺,看上去真如同一个大葫芦般的秃顶老人,徒然张嘴大笑道:
“大个儿,你如知道老夫二圣名号,足见你也是武林中有名头的人物。”
申得时大笑道:“不错,区区申行时。”
那秃顶老人两只小眼一刻,大笑道:“申行时吗?老夫倒也仿佛听说过这号名字,只是……只是,此时却想他不起了。”
矮老人自语未歇,那竹道瞿高凤已冷冷地一笑,向申行时道:“南北道上昔年有个独行侠盗,人称金刀二郎的,想必就是你这莽夫了?”
申行时浓眉忽轩,大笑道:“不敢,申某正是昔日的金刀二郎。”
敢情他倒似是为此大感快慰。
又矮又粗的秃顶老人“葫芦叟”肖无痕,举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秃顶,大笑道,“是了!金刀二郎申行时,老夫想起来啦……”
笑声一敛,陡然一晃秃顶,人已欺到申行时身前尺许,探手扣向申行时的左手腕脉,接道:“申老弟,老夫要试试你的工夫,配不配被人称作侠盗!”
申行时但感眼前人影一花,连转念都未来得及,左手一震,那肖无痕的五指,已如铁箍一般,扣牢了自己,申行时心中骇然大震,暗道:“这两个老怪,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口中却是怒声喝道:“你这是作什么?还不给我撒手!”
力贯左臂,奋力往外一带,左掌更是兜胸一拳,击向肖无痕胸腹之间。
肖无痕肉团团的胖脸之上,略现讶异之色,哈哈一笑道:“不坏,你老弟果然有一手……”右手一松,左臂却向上一振,申行时只觉得左腕被捏之处已松,但自己攻出的左拳,却被肖无痕的后部撞得如遭铁锥猛击一般的疼痛,大惊之下,悚然收手,跃退三尺。
这时,瞿高风吊眉一耸笑道:“小娃儿,那林芒仙可在庵中?”
方雪宜一挥手中长剑,冷笑道:“卧云庵主,乃是金顶神尼,阁下要我的人,只怕不在比处!”
瞿高凤尖声厉喝道:“那林芷仙就是金顶神尼,小娃儿还不快快与我叫她出来……。”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就是了,这两个老怪果真是来找师叔的,不知他们究竟为了何故,我总得问明白才好决定怎生应对……
他转念及此,立即一抱长剑,旋礼道:“神尼不在庵中,不知两位找她老人家作甚?”
那瞿高风闻言脸上神色变得十分的凄厉,怒喝道:“小娃儿,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中?”
方雪宜道:“神尼下山,已有八九天了。”
肖无痕这时正举步向方雪宜走来,闻言大笑道:“好小子,你敢用谎言骗人吗?老夫早已打听明白,那林芷仙自从失意情场,隐居这卧云庵中,数十年未出庵门一步,怎地容老夫闻讯追来,她却正好下山去了呢,小子,你这番谎活,岂非编得太不高明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晴暗吃惊,忖道:“听这两个怪物口气,果然是向师叔寻仇的,自己可得小心应付才好……”
念头一定,顿时朗声道:“神尼乃是区区师叔,眼下确实不在庵中,两位如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告诉区区或是雪涛师妹也行。”
肖无痕瞧着方雪宜半响,大概觉出方雪宜此说,似是实情,当下回头向瞿高凤道:
“瞿兄,这小子一脸真诚,不似说谎之人,只怕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内呢?”
瞿高凤凌厉的目光在方雪宜身上横扫了一遍,忽地怪笑道:“肖兄,老的不在,咱们就先拿下小的,你看如何?”
方雪宜心想:“这姓翟的真是个混帐,稍时如是免不了要动手,自己就要让他先尝尝我师祖龙行八剑的利害。”
那肖无痕听得瞿高凤的话音以后,竟是沉吟道:“这个……瞿兄,以大压小,胜之不武啊!”
方雪宜暗道:“这姓肖的为人还算不错……”
瞿高凤忽然厉声道:“肖兄,你莫非忘了断崔之恨吗?”
肖无痕蓦地目光一亮,抬起左手,在迷蒙的月色下,看了一眼,长长一叹道:“肖无痕没有忘记这根小指被削之恨,但是当年断指之人,乃是林芷仙,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子,迁怒于后生晚辈,却是肖某不屑为。”
瞿高凤闻言厉声道:“肖兄,林芷仙断你一指,你要找他本人,瞿某自不反对,但她毁我爱徒之仇,瞿某却不愿只及于她自身而已……”话音一顿,目光陡然后向方雪宜和雪涛身上,冷笑接道:“老夫就先拿她这两个晚辈试手,放她也知道失徒之恨,究竟是何等滋味!”
肖无痕听得似是呆了一呆道:“瞿兄,你岂可不顾南天二圣的名望,出手对付后生之辈呢?依老先之见,咱们不如等那林芷仙回山再来……”
瞿高风冷笑道:“肖兄,这杀徒之恨,瞿某已忍痛等待了二十多年,今日有此机会,叫瞿某怎肯放过?肖兄不必多说……”
话音未已,右手已向方雪宜肩头抓去。
方雪宜这时已经撩然眼前局势,只怕不见个真章,这姓瞿的一定会不死心了。瞿高凤掌势一发,他立即反手向上迎去,口中喝道:“姓瞿的,你很无耻……”
蓦然,一条人影电射而来,方雪宜耳中同时传入那金刀二郎申行时的暴喝之声道:
“南天二怪原来只是仗势欺人,不知自重的小人,倒叫申某好笑了。”
砰然一声巨震传来,那瞿高凤陡地退了一步。
但那申行时却被瞿高凤震得凑空飞落丈许之外。
显然是申行时在内力修为之上,差的很多。
瞿高凤怪声,喝道:“姓申的,就冲你这句话,老夫今夜就放你不得……”
黄衣人影一晃,电似扑向申行时而会,强劲的掌力,挟着雷霆万钩之势,狂扫而去。
申行时自知内力不如对方甚远,瞿高风作势外来,他自是不敢硬接,一旋身就溜开了两丈,但口中却呵呵笑道:“申某一生刀头舔血,倒也活了四十多岁,尊驾这句放申某之言,不知用意何在?”
轰然两声巨震传来,打断了申行时的话语,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见那申行时先前立身之处,已现出了两个尺许大坑,碎石纷飞,落片未定。这瞿高凤的掌力,果然十分惊人。
方雪宜瞧得双眉一剔,暗道:“这南天二怪的武功,显然要比申行时高明甚多,自己再不出手,只怕申行时定然难逃对方辣手。”
方雪宜想到此处,立即不再犹豫,长剑一振,大步走到瞿高凤身前,冷冷地喝道:
“阁下既是为了报那杀徒之仇而来,区区方雪宜目下已可算得师叔的弟子,如是阁下胜得了方某人,你尽可报复了。”
那瞿高凤本就不愿跟申行时动手,闻言自是正合心意,桀桀长笑声中,掉头向身后的肖无痕道:“肖兄,这可是人家找上瞿某的……”
肖无痕与他合称南天二怪,常日相处,自然很了解瞿高凤的为人,闻言之下,已知瞿高风动了杀机,惋借地看了方雪宜一眼,摇头苦笑道:“瞿兄,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暂饶人,这位小兄弟骨骼清奇,乃是大寿之征,瞿兄莫要做的太过份,折了自己的阴德……”
方雪宜心中一动,付道:“听这肖无痕说话,倒似不是大凶大恶之人,莫非这南天二怪竟是一恶一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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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那瞿高凤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肖兄,瞿某一生行事,最恨那妇人之仁,二十多年苦心,肖兄莫非忘怀了吗?兄弟此刻已是箭在弦上,欲罢不能了……”话音一顿,掉头向方雪宜道:“小娃儿,如是你死在九泉,心有不甘,不妨等你那师叔抵达阴都之日,向她索命去吧!”听他口气,方雪宜似已死定。
但方雪宜却不大善于辞令,闻言只是淡淡应道:“阁下好像有把握得很,是吗?”
瞿高凤嘿嘿一笑道:“老夫看你年幼,先让你三招机先。”
方雪宜脸色一变,右手宝剑正待平胸刺出,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他乃是空着两手之人,我岂可用剑博杀手无寸铁之人?
当下微微一笑,抖手将室剑抛向丈许之外的雪涛女尼,道:“雪师妹,请代小兄仗剑掠阵……”右掌当胸一立,向瞿高凤道:“阁下年龄高出在下甚多,方某理应奉让两招才是。”
方雪宜话音甫落,瞿高凤已然气得脸色铁青,厉吼一声道:“老夫瞧你能再狂多久……”吼叫声中,大袖一挥,直向方雪宜卷去。
方雪宜心中本就在默想着师父传授的掌法,如何方能恰到好处的应付对方的攻势,敢情他虽然习艺三年多,但却从无与人对手相博的经验,是以,他纵然知道自己的武功不会比别人差,但却不免在心中有些嘀咕。
这时瞿高凤陡然挥袖卷来,这与他事先所料想的大为不同,剑眉一提,已无暇思索什么,右臂一抬,亮掌回击而去。
他自己并不知道,陈希正花费了三年六个月的时间,外借药力之功,内借方雪宜坚毅心性,早已使他脱胎换骨,由一个天生体质不强的孺子,变成了一位身具无上内家工夫的一流高手,这一旦亮掌反击,其劲道之强,已经不比陈希正出道江湖之时稍逊,是故那瞿高凤所发的七成真力,一旦碰到了方雪宜的掌力,霎时被倒卷而回,悄无声息地撞向自己胸前。
瞿高凤作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孺子的武功如此高明,骇然大惊之下,错非他年老成精,对敌经验又多,一旦觉出不对,立即飘身斜引八尺,逃开了掌锋,只怕这位竹道当场就已落败。
肖无痕在旁只瞧得脱口大笑道:“孺子可教,小伙子,你不含糊啊!”
方雪宜眼见瞿高风狼狈神情,就知道自己一掌已经奏效,显然是对方的功力不比自己强,顿时豪气大发,听得肖无痕话音之后,不自觉的脱口笑道:“多承肖老夸奖,方某感激得很……”
方雪宜在试出自己功力以后,当然已无怯场之意,朗笑一声,挥掌反击过去。
瞿高凤攻出十招以后,掌势一变,招拓都是致命的打法,掌凤指影,式式不离方雪宜全身大穴。
方雪宜初时多少还有着拿对方试招之意,故而出手的掌势,并不怎么犀利,但目睹瞿高凤的恶毒掌力,竟是随时都有致自己于死命的可能之后,心中不禁有气,暗道:
“这个老混帐完全不领我手下留情之意,我又何必存那厚道之心呢?”
敢情他此刻忽然想起,所谓诛魔道的大业,正该由涓涓滴滴的做起,能够除去一个恶人,就不妨除去一个人,这瞿高凤是恶人之一,自己又何须不敢放手伤人?
心念及此,顿时掌势一变,不再像试招般游门,一口气拍出三招师父掌法,将瞿高凤迫得退了五步。
瞿高凤越打越心惊,他已然是出尽了全力,却把眼前这个大孩子无可奈何,越想越觉得不对,枯盾一阵闪动,不禁心中生了恶念。但见他激斗中忽然暴喝一声道:“孺子,你再试试老夫这招……”立掌如刀,当头劈下。
这一掌颇似瞿高凤全身真力所聚,不但来势极猛,而且还暗藏了三式变化,令人难以捉摸。
方雪宜究竟对敌经验不足,睹状之下,心中暗感骇然,忘了自己在内力上并不输给瞿高凤,本可振臂硬挡他这一招,反倒略现怯意,闪身向后退了五尺。
方雪宜自是未曾料到瞿高凤这一招狂劈而下的目的,就是在逼他跃退,好让自己有时间暗下其毒手,此时方雪宜不幸中计,瞿高凤哪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右手向怀中一探,忽然大声喝道:“娃儿,你敢硬接老夫一掌吗?”
话音未落,人已扑了过来。
方雪宜身形本来只是稍稍一退即止,闻言心中有气,冷笑道:“十掌又有何妨!”
右臂一探,当真亮掌迎了上去。
就在双掌即将接实的刹那,忽地耳中传来肖无痕的暴喝:“瞿兄手下留情,毒针暗算,不是英雄行径……”
方雪宜虽然缺少对敌经验,但他既然被剑神视为唯一可传衣钵之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肖无痕话音入耳,他顿时明白了瞿高凤惊退自己的用心何在,钢牙暗咬,心中暗道:“这姓翟的当真如此恶毒,竟想在掌中暗藏毒计算计我,杀之也不为过。”
他心念转动,本是刹那间事,右手眼看与瞿高凤的右掌相距不及寸许,忽然肩头一提,双掌为指,不与瞿高凤来掌相撞微微下沉寸许,直取对方期门大穴。
容得瞿高凤发现方雪宜几招攻来,匆忙之下,欲待侧身闪避,但感左边期门穴一震人已摔倒地上。
他全身真力虽然散去,但那双鹰眼,却狠狠地盯着肖无痕,嘶声骂道:“肖矮子,你这人面兽心,吃里扒外的狗贼,翟某算是认得你了……”
方雪宜如若趁势补上一招半式,瞿高凤必将命丧这卧云庵前。
但他却迟疑了一下,未曾挥掌下击。
这正是他天性厚道之处,纵然别人有了杀他之心,他却尚未感到必将杀人而后快的予以报复。
申行时却一跃而上,低声对方雪宜道:“小兄弟,此人留他不得,如能趁机除去,实是一大善举。”
方雪宜刚自摇头一笑,肖无痕已大声道:“小伙子,你武功已得剑神真传,举手投足间,足见大将风范,老夫欣见陈大侠有徒如你,着实高兴得很……”
话音未落,已然探手扳开瞿高凤的右掌,捡出一根通体雪亮,长达寸半的钢针,向方雪宜笑道:“这根钢针你可曾听人说过?”
方雪宜对武林中的一切,可谓知道的少之又少,因此肖无痕举针相询,他只有瞠目摇头不答。
但申行时却浓眉一皱,沉声道:“肖老当家的,申某似是听人说过此针来历。”
肖无痕笑道:“申兄弟知道吗?”
申行时道:“南天二怪之中,竹道素有一掌追魂之名,据传乃以掌中剑伤人致死,但今日看来,这掌中剑三字,大概是要改成掌中针了。”
肖无痕笑道:“不错,你倒是很有见识,这位瞿兄果然是用这根钢针,伤过武林不少豪杰的性命,老夫虽然几番劝阻,终因各人习性不同,无法劝其永不再用,不过……”
只见他蓦然随手一挥,将那报钢针抛落万丈悬岩之下,接着道:“从今天起,瞿高凤这掌中藏针的伤人绝枝,只能永远留作昔日的美谈了。”说罢,竟然哈哈大笑不止。
申行时瞧着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这位肖老当家的,倒是个有心之人!”
方雪宜心中打一开头就没对肖无痕怀有何等敌意,此时见他这等举措,自然更是觉出这个又矮又胖的老人并非邪恶之士,申行时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申大侠说的是,晚辈也觉出这位老人家不是心地险恶之人……”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那肖无痕自是听得明明白白,目光一转,哈哈笑道:“小伙子,你这句奉承话很中听……”
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你贵姓啊?”
方雪宜忽然间觉出,这肖无痕的个性,似是在平易之中还带几成滑稽,当下几乎失笑出声地应道:“晚辈方雪宜!”
肖无痕秃顶一连点了几点,道:“方雪宜吗?老夫记下了。”
他一面说,一面俯下身去,把那竹道瞿高凤扶坐起来,右手轻轻地向他后心门穴按去,口中又遣:“方老弟,老朽如是解开他的穴道,老弟会不会见怪?”
方雪宜见他掌心已然贴在瞿高凤的命门,却是真力蓄而不发,先向自己打招呼询问,心中对肖无痕的为人,又增多了一份敬意,当下笑道:“晚辈如有伤他之心,适才也不会在点倒他以后这久未下手了!肖前辈如要解开他的穴道,尽管动手便是。”
肖无痕哈哈一笑道:“老弟慷慨得很啊!”
笑声一歇,掌力忽发,但听得那瞿高凤陡然厉吼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掉头向肖无痕骂道:“姓肖的,三十多年的交情,你全忘了吗?你怎能下得了这等辣手。”
方雪宜虽然觉出肖无痕拍开穴道之举,竟然使得瞿高风吐出大口鲜血,实是大出常规之外,但可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甚至听得瞿高凤责驾肖无痕以后,仍然有些不明白,正待皱眉询问肖无痕,这是为了什么?耳中忽然听得肖无痕大笑之声道:“瞿高凤,如果我肖某落到今天地步,刚才那一掌改由你翟兄来替肖某活穴的话,只怕后果比眼下要严重得多了。”
瞿高凤两眼之中充满了怨毒之色,恨恨地切齿道:“肖无痕,你比老夫恶毒了千倍,不错,老夫如是有机会为你拍开穴道,确是可能借此良机,取你一命,但总比你散去我一身功力,落个长痛不如短痛的好啊!”话音未已,怨毒的眼色,已经被泪光所罩没,瞿高凤虽然一生为恶,但落到一身真力散去,空有满肚子绝招,再也无法施展,确是使人有英雄末路之叹!
方雪宜这时才明白肖无痕借着解穴的机会,已然震散了瞿高风的全身真气,使他由此而后,再也不能论武,方才引起瞿高风那等怒毒愤恨。
肖无痕哈哈一笑,竟是将那瞿高凤扛在肩上,向方雪宜道:“老弟,见到剑神陈大侠之时,就说昔日故交肖伯延向他问候。”
他话音未已,申行时脱口叫道:“原来你老是点苍派的那位失踪多年的长老矮剑客肖伯延老前辈吗?晚辈真正是失敬了!”
大步上前,长揖到地。
肖某秃顶一摇,笑道:“不敢当,申老弟的侠名,老朽早已闻名。”
申行时道:“晚辈昔日听过很多你老的豪侠事迹,点苍剑派传说你老失踪,想不到你老竟是摇身一变,成了南天二怪之一。”
肖无痕哈哈大笑道:“申老弟,老朽这肖伯廷的名号,除了向剑神陈大侠尚敢提上一提,对武林朋友而言,肖伯廷应是早已不在人间了,尚盼老弟包涵,莫将此讯透露出去。”
话音一顿,又道:“老朽这三十年来,不惜混迹二怪魔道中的心愿,今日总算假方老弟之手成功,从今而后,老朽也许不再下山了……”
申行时闻言:顿时明白这位昔年的点苍长老,居然是为了想牵制竹道瞿高凤,不让他过分为恶才隐姓埋名,和瞿高凤结成兄弟,这等不惜身入地狱的义行,感动的申行时虎目之中,饱孕着泪光,低声道:“老前辈舍身饲虎之德,实是人天共鉴……”
肖无痕不容申行时多说,朗声一笑道:“老兄台,老朽虽有以身啖虎之心,但却是方老弟成就了这番功德,三十年来,瞿高凤防我之甚,远过于防范他人,否则,老朽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下手了……”语音一歇,掉头向方雪宜道:“方老弟,多谢你助了老朽成功,别忘记见到今师之日,代故人向他问候一声安好啊!”侧转身躯,就待举步离去。
方雪宜打申行时的一番谈话之中,已经了然肖无痕必是一位白道大侠,而且他仍是不借自毁侠名斜跻身魔道之中,肖无痕的这等义风侠行,自是令他大为钦仰,当下连忙抱拳道:“晚辈记下了……不过,老前辈的盛情,先师已无法接受了。”
方雪宜话音甫落,肖无痕刚刚踏出的左足,陡地收了回来,连打在肩头的瞿高风,也被他松手跌落在地上,狂睁着两眼,喝道:“你……你说剑神陈大侠怎么了?”
方雪宜凄然道:“先师已于月前逝世了。”
肖无痕如雷击般的呆立当地,久久未出一声。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那圆圆的脸上,流满了颔下的胡须。
方雪宜睹状,心中大为悲痛,一时竟然掩面哭出声来。
夜凤飘飘,寒月朦胧,荒山偶有猿啼,益发增加了这庵前的凄凉气氛。
大约过了足足顿饭之久,肖无痕方始仰天长长一叹,高声道:“苍天啊!为什么好人就不会长寿呢?武林之中,可以死去千万个像肖某这等无用之人,却不能没有剑神陈大侠,而老天你既能容得下肖某这等人活在世间,为什么又容不下陈大侠一人?天啊……
你也太不长眼睛……”
沉痛的呼唤,字字扣人心弦,连申行时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地大叫道:“老前辈问得好,申某心中要说的话,你老终于代我说出来了……”
肖无痕忽然举手抹去了泪痕,大声道:“申老弟,听你之言,莫非受过陈大侠的恩惠吗?”
申行时道:“活命之恩,有如重生父母。”
肖无痕陡然大笑道:“是了,陈大侠一死,你老弟永没报恩的机缘,所以如此伤心,是吗?”
申行时呜咽道:“一代仁侠剑神,竟然盛年仙去,武林同道,失此栋梁,自应为之同声一哭,申某活命之恩,纵是陈大侠未死,以陈大侠所能,申某又何能报答?老前辈似是应比晚辈明白啊!”
肖无痕秃头连点,道:“不错,这报恩两字,你果是谈不到……”话音一顿,忽然向方雪宜道:“方老弟,陈大侠是道成升天的吗?”
方雪宜含泪道:“先师是因病逝世。”
肖无痕怔了一怔道:“陈大侠也会被病魔夺去性命吗?这……这叫老朽怎肯相信?”
但他忽然不再说话,打地上抓起那奄奄一息的瞿高凤打在肩头,欲言又止地向方雪宜打了个问讯,径自掉头向林外行去。
方雪宜只道他临去之时,必将有几句话交代,孰料这老人居然说走就走,心中一愣,脱口道:“肖前辈这就要走了吗?”
肖无痕已在三丈以外的林木之中,闻言长叹一声道:“老弟,瞿高凤武功已失,老朽与他相处三十年,总不能眼看他无处安息立命,老朽此去,打算安顿好了这位老友,然后再寻找老弟……至于老朽与神尼断指之仇,说穿了只不过是苦肉计而已!”
方雪宜抱拳一揖道:“老前辈不是说不再下山了吗?”
肖无痕凄然狂笑三声,道:“陈大侠如是仍在世间,老朽自是不必再恋红尘,碍手碍脚的,但陈大侠过早仙去,老弟你又如此年轻,老朽倘若仍然独善其身,高蹈自隐,那岂不是成了真正的恶人了?”话音未落,人已跃上崖去!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口气,呆望着肖无痕去处道:“风尘奇士,侠道高人,果是有他过人之处……”
那一直在旁未出一声的雪涛,此刻忽然低声道:“天过四鼓,申大侠可要到庵内坐上一会,待贫尼为大侠准备一点儿热茶,暖暖身子?”
申行时间言,抬头打量了一下天色,摇头道:“不必了,小师父,申某也该回寺了。”
话音顿了顿,向方雪宜抱拳道:“小兄弟,今宵之事,可能是由兄弟行踪不够隐秘引起,幸而那肖怪乃是点苍长老,老弟又武功高强,否则,申某只怕要铸下终身难以弥补的大憾了……”
方雪宜早已料到那南天二怪必是跟申行时而来,但申行时自己不说,他可未便说出,此时闻言,更是摇头道:“申大侠不必自责,此事已成过去,莫要挂在心上了!”
申行时似是想再说话,但他终于强忍在心,抱拳一揖道:“改日兄弟再来问候!”
转身大步而去。
方雪宜也略一抱拳,这才和雪涛师妹回转庵中。
经此一来,直到神尼在第十天回庵,卧云岩上并无其他事故发生。当方雪宜把南天二怪袭击之事向神尼说明以后,神尼只是邹眉淡淡一笑道:“我已经知道了。”
话音一顿,忽然间道:“孩子,你的剑法练得怎样了?”
方雪宜脸色微泛红晕,道:“弟子愚蠢,师叔所授十四式变化弟子只练会了十式……”
神尼点点道:“那另外的四式,你想必是当时未能记下,是吗?”
方雪宜道:“弟子确是未能记牢。”
神尼微笑道:“孩子,你莫要泄气,十天之内,你能练熟十式变化,已非常人所及了。”语音略顿,接道:“孩子,师叔原要你留在山上半年,把你师祖全部武功练成,但眼下却不能不稍作改变,孩子,由今日起师叔要在十天之内,把你师祖全部武功传授于你,半月之后,你就该下山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心中暗道:“我怎能一下子记得那么多呢?”
但他口中却未把心中所想说出,只皱眉道:“师叔要弟子提前下山吗?”
神尼低叹了一声,道:“不错!”
方雪宜低叹道:“弟子十分愚笨,看来这只有十多天的时光,是无法把师祖武功全部学成了。”
神尼点头道:“孩子,师叔也知道你决无可能在十天中学会许多,但师叔只要把口诀和变化告知于你,下山以后,你仍可以练成功的!”
方雪宜心知师叔既已决定,必然是有了重大原因,当下恭敬他说道:“弟子遵命!”
神尼叹息一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时日已然无多,师叔不想再浪费这半个月的宝贵时光,一切事等你下山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师叔还是先把师祖的武功传授给你,孩子,今后你能否赶得上你师父,继承师祖遗志,光大剑神的名望,那可就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方雪宜凛然恭应道:“弟子知道!”
神尼淡淡一笑道:“今天你先把那四式变化练熟,明天起,师叔就要传你那剑法中的最后一招了……”话音略顿又道:“龙行九剑记熟之后,你已可算习成了师祖武功的九成,还有一成就要靠你自己去领悟了,师叔已然教不了你啦!”方雪宜听得有些不解地笑道:“师叔,那另外一成武功,可是师祖并未留下遗笈秘本吗?”
神尼失声笑道:“不是!”
瞧着方雪宜发呆的神态,神尼接上又道:“孩子,十成武功,就一般人而言,经验应占三成,但因为你师祖所传的武功,博大精深,洞烛机先于敌方未动之前,故而你只要有一成动手的经验就够了,所以,这最后一成武功,就是指的对敌经验而言!”
方雪宜心中突然想起自己在那荒野茅舍,一剑刺伤魔刀田远之时,田远刀势不出,自己竟然不知如何专招伤敌之事,顿时了然师叔所说师祖留下的武功,已能料敌机先,果然不假。
而且方雪宜也明白师叔把动手经验,列为武功中的一成,确是实情,因为当日自己倘使有了动手经验,那刀魔田远就算不肯抽刀出鞘,自己也能够凭着对敌的经验,诱使对方移动身形,然后就势出剑伤敌。转念至此,他恍然笑道:“弟子明白了!”
神尼笑道:“你明白就好,孩子,咱们该去练那四式剑招啦!”
十天的时间,弹指即过,方雪宜几乎是昼夜不息地默念着那师祖最后添创的一招剑法,任凭如此,他仍然未能窥其全貌,只约略地把这一招的七大变化,记下了一个大概。
敢情当年剑圣龙超群手创此招剑法之日,几乎花费了五年时光,方雪宜能够在短短的十天之中,记下了七式变化的大概,实则是为人所不能为的了。
打第十一天起,金顶神尼竟是要方雪宜从头至尾的把所有武功,循序渐进地一一从头演练,到第十四天的黄昏为止,正好把自己这三年多所习,全部演练完毕。
方雪宜至此方始明白,师叙为何要自己在第十五天下山的原故了,原来她老人家要留下四天时间,彻头彻尾地考量自己一番。
当夜,神尼把方雪宜唤到禅房之中,对劳师祖的遗像,又谆谆告咸了一遍,最后,竟然长长一叹道:“孩子,你深山学艺,已有三年零九个月之久,此番下得山去,武林之中,必然有了变动,你千万莫要忘记,那五大魔主看似一切动乱的根源,但实际上,只怕还有隐身幕后的恶人,你师父的缠绵病榻之事,你乃是亲目所睹,孩子,你可要当心些才是!”
方雪宜心中虽是明白师叔突然要自己提前下山固有深意,但却一直不敢询问,心中暗道:“自己明日就要离去,如果自己仍不启齿,下山以后,又要到几时才能再回山叩问?”当下略一沉吟,低声问道:“师叔,弟子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神尼道:“明日你就要下山了,心中如有疑难之事,就赶快说出来吧!”
方雪宜道:“师叔本是要弟子留在庵中半年,现在三个月不到,师叔突然要弟子提前下山,是不是师叔因为有什么重大的事故发生,才命弟子赶去解决。”
神尼摇头道:“错了!孩子,如是师叔有事要你去办,岂会到此刻尚不告诉你之理?”
方雪宜一怔道:“是啊,弟子想错了。”
神尼忽然凄凉地一笑道:“孩子,师叔也不想瞒你,你明日下山之后,师叔也将于五日之后,离山他去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叔也要下山吗?”
神尼淡淡一笑道:“不错。”
方雪宜道:“师叔几时重回金顶?”
神尼摇头道:“不知道,也许……也许……”突然目光一黯,住口不语。
方雪宜惶然失声道:“师叔,弟子如是想向师叔叩问金安,莫非回到金顶也见不到你老吗?”
神尼长长一叹,道:“孩子,你这番孝心,师叔记住了,其实,师叔此行如是顺利,半年之中,也许就会回转峨嵋,否则,只怕咱们已难有再见的机缘……”
话音一顿,室了师祖遗像一眼,接道:“不过,一年之后你如有暇,最好能来此一行,也好取去师祖的遗像。”
方雪宜忽然觉出师叔这语焉不详的话句之中,仿佛充满了不祥之意,心中大为震悸,脱口道:“师叔言下之意,莫非此行十分凶险?”
神尼道:“不一定,在我未见那人之前,吉凶善严均无从先知,孩子,这是师叔的私事,你也不必多问了。”
方雪宜接道:“师叔,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事能否由弟子代师叔前去呢?”
神尼连连摇摇头:“不可能。”
这斩钉截铁般的回答,只听得方雪宜呆了半晌。
神尼瞧着方雪宜双目之中,泪光闪闪,心中大为不忍,低声道:“孩子,你别为师叔耽心,如论武功,师叔或许连你也强不过,但如若论起行事的机智和谨慎,时下尚无高过师叔之人,孩子,你大可放心,在你师傅死因未明之前,师叔不会遽而轻生的。”
方雪宜拭着热泪说道:“弟子几时再问你老请安呢?”
神尼沉吟了一下,叹息道:“你不必找我,由今日算起,一年之内,师叔自会前去寻你……孩子,你该去收拾行装,也好顺便向雪儿师妹道别啦!”
方雪宜恭就应一声:“弟子遵命!”这才暗暗地拭着泪,转身退出了禅房。
第二天一早,方雪宜换上了雪涛师妹为他裁制的一袭崭新的天蓝长衫,助下挂着那支剑神遗留的宝剑,左肩翱了个小小的地黄布包,一步三回头的走下了金顶。
他心中有着挥不去的依恋之情,也有着说不出的不安的预兆,仿佛一旦离开卧云庵,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得到师叔和雪涛师妹一般的难过,但究竟已经长大了,纵然心中那么不安,难过,口中却是一字也未说出来。
他经过伏虎禅寺时,确曾想到去看看申行时,但他忽然想起了大伯母和方珞,顿时有着归心似箭之思,恨不得插翅飞到嘉定府,去找那程子望打听一下大娘下落,因此,他在伏虎寺前略一张望,竟然忍住了入寺心愿,大步奔向峨嵋县城。
方雪宜在城中打个尖,从师父留给自己的几十片金叶子之中,取出一片,在马市场选了一匹快马,顺着官道,直向嘉定驶去。
黄昏时分,方雪宜已经打马奔进了嘉定府的城门。
四年不到,旧地重游,方雪宜心中不禁有人事全非之感,当年的嘉定,仅仅是泯江和大渡河两条水路的朋友,就不下千人之多,他四年前随着中洲三侠来此之日,经过街上之时,他曾瞧到不少精神抖擞的武林和豪气过人的江湖好汉,比肩接踵,熙来攘往,但今日踏进城门,却见不到一个这类人物,大街之上,显得冷冷清清,偶尔见到几位劲装汉子,也都是长的模眉怒目,面容可憎。
方雪宜知道有些不对,但他在没有见到程子望以前,可不想妄下评断,一提缰绳,竟是穿城而过,直向程家庄驰去。
方雪宜在离开嘉定之时,并未注意到那程家庄究竟在城北还是城西,北刻穿城而去,迎面见到骄阳由左手方位射来,方始明白,那程家庄乃是在北门之外,翠竹依旧迎风而立,但翠竹的里面,却已然见不到半间完整的房舍。
当年那住了程子望一家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口的程庄家,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瓦砾,残砖断墙,屋圮墙倒,从那滋生得十分茂密的已枯野草看来,程家庄应是去了很久的事了。
第十一回 人事全非
方雪宜牵着马儿,呆立在竹林边沿,久久不知所措。
他向四周望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人影。
看来这程家庄中的人,若非遭遇了一把天火,烧得片瓦不存,那就是遇上了江湖仇杀之事,全庄人口,俱毕被人所害。
方雪宜思来想去,终于拉着马儿,在这片砾场中转了半响,果然,他发现在那断瓦残垣之中,确是留有不少拓焦的骨骼,显然这程庄家是出事了。
这一瞬之间,方雪宜大有人海茫茫,今后何去何从之感。
在他的想象,大娘和中州三侠的去处,只有程子望明白,而程子望的全庄人口,很可能全被仇家所害,则天地何其之大,要自己去寻大娘和珞弟,岂非难似大海捞针一般。
沉沉的夜色之中,打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阵阵塞鸦,正绕着这片竹林飞噪,方雪宜忍不住长叹一声,拉马掉头,向嘉定城中赶回去。敢情他突然想起,当年所住的那家各栈之中,或许能打听得出程子望的一切!
方雪宜打算的本是不错,但是,容得他找到那条大街以后,这才发现那家客栈,早已改成了三间杂货铺了。
顿时,他连一点线索也找不出了。
望了望天色,已然快到初更时分,他钢牙暗咬,想道:“好歹也得先打个寺方住下再讲!”心念一定,便顺着这条大街往东走去,终于在不远之处,找到了一家名叫“悦来客栈”的住处。
方雪宜随便用了点晚膳,缓步走到那家客栈的账房,打着那位看上去颇为忠厚,年约五十出头的账房先生闲聊。
那位账房先生倒也十分老实,方雪宜那口被当地人认作下江口音的官话,使他误把这位十九岁不到的少年,当作达官贵人的公子一般奉承,几乎是有点巴结得有问必答,而且说的十分详尽。不过,就在方雪宜偶然询及程子望之后,这位帐房先生竟然脸色大变,久久沉吟,不置一语。
方雪宜立即感到有些不对,很显地可以看出,这位帐房老人对程子望的事,定得知之甚详,否则,他是不会变色不语的。
方雪宜心念一转,心中盘算道:“瞧这老帐房的神态,似是有着难言之隐,自己总得想上一个藉口,套出他几句话才好……”
当下微微一笑,道:“老丈,那程望程庄主与在下家门乃是世交,在下奉了家慈之命顺道拜望程夫人叩关安好,不想在下去那程家庄之时,况然只剩下断瓦残垣,使在下大感不安,不知老丈可否告知在下,程庄主家中,是否出了什么不幸之事,在下回家之时,也好向家母……”
帐房老人目光在方雪宜身上打量了半晌,方才长长一叹:“公子,你也是江湖中人吗?”
方宜宜本要点头应是,但话到口边,却心中灵机一动,摇头道:“在下自幼就终日埋首寒窗,从未在江湖上行走。”
帐房老人似是有些不信的笑道:“公子,瞧你身佩宝剑,又能乘骑那等骏马,倒不像是个文弱书生啊!”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老丈说的不错,在下除了习诵诗文之处,家严念我自小身体太弱,又请了几位教师爷,教在下练了一些拳脚,用作防身健体,与那行走江湖的好汉相较,那可就差得远啦!”
帐房老人因是看他眉清目秀,一派文质彬彬的神态,心中倒也有了八成相信,点了点头,笑道:“公子果是不像江湖人物,老朽相信了……”话音微微一顿,接道:“不过,老朽却认为公子既然不是江湖中人,又何必要沾惹这些江湖人物呢,那程庄主在嘉定地面之上,确也算得上一个侠义人物,但究竟不比官宦之家,所交的朋友,可谓三教九流均有,公子如是想图个清静,老朽倒希望公子不要打听这些事最好。”
方雪宜摇头道:“此乃家母慈命,在下纵然为此招来今后很多困扰,在下也不容推辞!”
帐房老人似是对方雪宜这等孝心,甚为钦佩,当下笑道:“公子,孝心可嘉,老朽感佩得很……”
突然他四下里张望了一眼,低声接道:“公子”,方雪宜原来就已想到程子望一家,可能已经遭了毒手,但此刻闻言之后,仍然免不了心头大为震悸,脱口说道:“程庄主一家都遭害了吗?”
方雪宜皱眉道:“老丈,那程家可有生还之人?”
帐房老人摇头道:“据老朽所知,只怕程庄主的一家,并无一人生还!”
方雪宜道:“老丈,此事何时发生的。”
帐旁老人想了一想,道:“算来已有一年多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一年多以前,那是说我还在邛崃山中这时,这程家庄就已遭了别人的毒手了……
他心中寻思未已,帐房老人已接着叹息一声,道:“公子,你似是来迟了!”
方雪宜骤然道:“是啊!在下果真是来迟了……”语声略顿,低声接道:“老丈,那程庄主的仇家是什么人?”
帐房老人脸上神色又是一变,摇头急道:“公子,这些事你最好莫要过问,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不是你们读书做官的人该问的,公子,听老朽的劝告,你还是早些离开嘉定吧!”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老丈好意,在下不是不知,只是在下倘若不能查明程庄主一家丧生何人之手,回去只怕还要受到家慈的责骂,认为在下办事无能!”
帐房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公子,老朽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方雪宜道:“老丈有话请讲!”
帐房老人道:“公子一定要想知道杀害那程庄主的仇家是谁,可是有着想替程庄主复仇之心吗?”
方雪宜道:“这倒不一定!”
帐房老人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年轻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血气方刚,易于冲动,公子未及弱冠之龄,就能有这等养气的工夫,老朽倒是放心不少。”
话音至此一顿,接道:“公子,其实老朽也不知道其中详情,纵然老朽告诉公子,也许对公子帮助不大。”
方雪宜笑道:“老丈但能告知那程庄主的仇人是谁,在下就十分感激了。”
帐房老人点了点头,极目扫了那坐在前厅中的几位客人一眼,这才附耳向方雪宜道:
“公子,程庄主的仇家,据说是剑门五鬼!”
方雪宜剑盾陡地一扬,脱口道:“果然就是他们……”
帐房老人呆了一呆,低声道:“怎么?公子可是早已知道那程庄主的仇人是剑门五鬼了?”
方雪宜这才觉出自己一时忘情,说漏了嘴,忙道:“在下只是如此猜想而已。”
帐房老人忽然附耳说道:“公子,这嘉定自从程庄主一家被害以后,早已成为剑门五鬼的徒子徒孙们的天下了。”
方雪宜感激地笑了一笑道:“老丈,打扰你老啦……”略一抱拳,便起身离座,欲待卧到自己房中。
那帐房老人忽然暗中伸手,拉了他衣角一把,人声道:“公子,你如是嫌小店茶饭不好,老朽这就差人去为公子到外面叫上几味可口的莱肴送来。”一面笑着说话,却一面不停地向方雪宜眨眼。
方雪宜猜出这位老人此举必有深意,当下冷冷一笑道:“在下不耐久等,你要他们手脚放快些。”话音一落,头也不回地走出帐房。
这时,只见一个獐头鼠目,形貌狠琐的汉子,正打自已身旁挨身而过,向那帐房先生打着招呼。
方雪宜心想:“这家伙八成就是那成玄通和董方的手下了,我此刻还是暂时忍耐一下……,转念之间,人已回到自己的客房之内。
他宽去外罩长衫,正想略事调息,目光过处,陡然心头怒意忽生。敢情自己那黄布的包袱,已然被人抖开,包袱中的几件换洗的衣衫和一些金银,全部散落在地上。
方雪宜心中一震,暗道:“这可好,我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倒先找上了我,我就不相信你们剑门五鬼仅剩的两鬼,又能有多大气势……,转念之间,方雪宜重新披上衣衫,隔窗向外,大声地叫着店家。
当房门打开之际,赫然是那帐房老人。
方雪宜盾头一皱脱口道:“怎么老丈自己来了?”
帐房老人笑道,“公子,伙计们正在忙着,有什么事交代老朽也是一样!”
方雪宜发现帐房老人已然顺手掩上房门,心中忽然一动,付道:“莫非他也有事找我?”他略一沉吟,指着地上的黄色包袱道:“老丈,区区的衣物被人打开搜查过了。”
帐房老人稀疏的眉头一皱,顿足道:“公子,这不是伙计们干的吧!”
方雪宜冷笑道:“老丈似是应该比在下更明白呀!”
帐房老人忽然低声一叹,摇头道:“公子,老朽有句话说出来,只怕公子不中听……”
方雪宜道:“什么话?”
帐房老人道:“老朽为公子设想,希望公子能够早些离开嘉定。”
方雪宜失笑道:“老丈是要在下立即离去吗?”
帐房老人道:“不错,越快越好!”
方雪宜一怔,道:“老丈,此刻已然快到三更,在下既不惯夜行,又何况城门已经上锁,在下纵是有心离城,只怕也出不了此城啊!”
帐房老人低声道:“公子,老朽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在这嘉定地面之上,也混了三十年多,耳闻目濡,看的好汉们确已不少,公子一身功力,已是武林中佼佼人物,老朽知道,公子如是暂时把马匹寄在此处,独自翻城出去,必然不会困难……”
方雪宜道:“在下要走,也不会在今夜!”
帐房老人颓然一叹道:“公子,老朽是为你好。”
方雪宜笑道:“老丈盛情,在下心领了。”话音一顿,接道:“老丈,你替代那伙计们来此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帐房老人点了点头,俯身拾起地上的衣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公子,老朽果然有事找你……”话音未已,人却闪向房门旁边,拉开了门向外张望了一下,这才上了门栓,向方雪宜低声道:“公子,他们有人住在店中呢!”
方雪宜冷冷笑道:“在下早已知道了。”
帐房老人怔了一怔,道:“公子,你……你早就知道那剑门五鬼的手下,住在此处吗?”
方雪宜指着那包拾起的衣物,道:“若非他们手下,谁敢搜查在下衣物。”他忽然话音一顿,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过,我却有些不大明白,他们是怎样知道我……”
帐房老人闻言,忙低声道:“公子,老朽倒是知道他们怎生盯上了公子的!”
方雪宜道:“什么原因?”
帐房老人道:“公子,你在来此之前,可是去过那程家庄的故居吗?”
方雪宜道:“不错,在下果是去过,……”忽然,他恍然而笑道:“是了,想必那成玄通和宗士义一定派有人住在那程家庄附近监视,是吗,”
帐房老人道:“公子猜的不差,老朽适才就是听得那两位客人述及,今日黄昏派在程家庄的眼线,发现了公子,所以他们就跟上了公子,而且打算……打算……”他一连说了几个打算,却没往下说去。
方雪宜道:“打算什么,老丈为何不说?”
帐房老人待起身去门前张望,方雪宜却伸手拉住了他,摇头道:“老丈,十丈之内方无一人,有什么话尽说无妨!”
帐房老人愣了一愣,道:“十丈以内无人吗?公子怎么知道的?”
方雪宜笑道:“老丈,不瞒你说,在下自幼习过天耳通,十丈之内,可以听见飞花落叶之声。”
帐房老人似是有些不信,但却又不能不信地道:“公子,你可没骗我吧?”
方雪宜笑道:“老丈乃是为了在下之事,我又怎会骗你呢?”
帐房老人仍然有些不安地张望了窗外一眼,方道:“公子,他们计议要在今夜等你睡熟之后动手暗算于你!”
方雪宜陡然双目寒光暴射,冷笑道:“好得很,多谢老丈传讯之情……”双手抱拳,长长一揖。
帐房老人皱眉道:“公子,你单身一人在外,还是小心些为是。”
方雪宜自是不便对他多作解说,只好抱拳笑道:“老丈盛情,在下十分感激,但请老丈放心,在下如无自保之能,也决不会冒这等生死的大险了。”
帐房老人似是还待多劝几句,但他瞧到方雪宜那坚决的脸色,只好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叹一声,启门而去。
方雪宜十分礼貌地送出门外,笑道:“老丈,在下不送了!”
直待那帐房老人佝倭的身形,在黑暗中消失,微微一笑,转身回房,插上了门栓,把衣物包抬掇整齐,熄去灯火,这才和衣躺在床上假寐,等着那成玄通的手下前来。
约莫三更甫过,门外果然有了应声。
方雪宜暗暗地冷笑一声,忖道:“只怕你们下来……”
他思忖未已,那门栓已被来人以钢刀拨开,一声极其轻微的呀然之声传来,房门突然启开了一扇。
又过了一瞬,才有一个脑袋探入房内。
方雪宜目力之强,眼下可透视重雾,那人脑袋刚刚伸入房内,方雪宜就已瞧出此人正是先前在帐房外面侧身相遇的那个獐头鼠目的汉子。
那人这时忽然又缩回头去,显然是在跟门外的另一个伙伴在商量着什么,久久未再入内。
方雪宜不觉有些诧异,暗道:“他们怎地弄开了房门,却又不进来了呢——”
突然间,一丝火光在门缝外一闪而灭。
方雪宜心中大震,寻思道:“莫非他们竟然如此下作,想用什么毒香之类的毒物,来对付我吗?”转念及此,不禁心中大怒,正待跃身而起,出房将两人制住,陡然一缕异香诱鼻而入,若非他觉出有异,立即屏住呼吸,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究竟是他的江湖经验不够,否则,他大可在发现门外火把子晃燃之际,就先闭住呼吸,改用师门龟息之法换气,岂不连这一点儿险也不必冒了。
就在方雪宜屏住呼吸的同时,那两人业已推门而入。
如此一来,方雪宜索性就不再有动静,只是盘膝坐在床上,冷眼瞧着两人的下一步行动。
这两个家伙的胆子可真不小,但见他跨入房内以后,竟然由其中一人幌亮了火摺子点燃桌上的油灯。
灯光一亮,两人立即转身向床上望去,登时,两人如遭雷击一般愣住了。
那獐头鼠目的一位,一抖手中单刀,颤声喝道:“你……没有晕倒吗?”
方雪宜眼见这两人鼻孔之中,塞有两个黑色药丸,知道必是用来祛毒之物,当下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先制住其中一人,先行取到祛毒药丸再行开口说话,也免得一不小心,中了他们的道儿……”主意既定,方雪宜冷哼一声,陡然双手一拍床沿,全身凌空而起,直向两人掠去。
方雪宜自己并不知道眼下他的武功之高,已属顶尖高手,此刻心中急想取得对方的法毒药物,是以行动之间,自是用上全力,去势之快,简直已有令人目不暇接之感,但见人影一花,獐头鼠目的汉子,手中单刀尚未扬起,人已倒在地上。
方雪宜左手一捞,将那人抓在手中,同时右手一探,已把那汉子鼻孔之中的两粒药丸取出,塞在自己鼻端。
这时,那另外的一位汉子,似是已经吓得呆了,手中虽然有一柄匕首,却是木愣愣的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
方雪宜回手将那獐头鼠目汉子搁在地上,两眼眨了一眨,冷笑道:“你们可是成玄通的手下?”
这手握匕首的汉子,长得比那獐头鼠目人要魁梧得多,但此时却也像狗熊一般地缩在一起,对方雪宜所问之话,宛如充耳不闻一般,久久未曾回答。
方雪宜瞧着他这份窝囊相,心中实是生气,剑眉一皱,沉声道:“你是哑巴吗?”
那人被方雪宜犀利的目光,瞧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摇着头颤声道:“小……
小的会……讲话……”
方雪宜道:“很好,你用心听着,一句一句地照实回答!”话音一顿,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应道:“小的名叫赵三拳!”
方雪宜失声道:“赵三拳,这名号不错!”
赵三拳瞧见方雪宜的脸上笑容,不禁胆子大了不少,扬了扬右拳,道:“小的天生神力,手下很少走过三拳之人,所以,伙计们都叫我赵三拳!”
方雪宜暗自一笑,付道:“看此人说话,倒像是耿直的老粗,稍时倒是不必为难他了。”当下微微一笑道:“你是剑门五鬼门下。”
赵三拳道:“公子,小的主人已然改称剑门双侠了,你老不知道?”
方雪宜剑眉耸动,笑道:“不错,五鬼已丧其三,自然不能再用昔年的名号混世……”微微一顿话音,接道,“不论是二鬼也好,还是双侠也好,你的主人可是成玄通和董方?”
赵三拳道:“小的主人正是成、董双侠。”
方雪宜冷冷笑了一声,突然喝道:“你们两人夜入我的房间,暗用毒香迷人,可是认识我是谁?”
赵三拳道:“这……这个……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公子莫要见怪。”
方雪宜心想:你们想要我的命,还要叫我莫见怪吗?不过……口中却淡淡的说道:
“奉什么人命?”
赵三拳道:“自然是主人之命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成玄通现在何处?”
赵三拳道:“小的不知道!”
方雪宜瞧那赵三拳的神态,似是并未说谎,当下皱眉道:“你奉了主人之命,前来暗算在下,又怎会不知道主人何在呢?”
赵三拳道:“公子,小的说的是实话……”
方雪宜道:“如此说来,你们不是直接受命而来了?”
赵三拳笑道:“公子说对了,小的们当然是不够资格直接听命主人啦!”此人已然渐渐地不再胆怯了。
方雪宜道:“你奉何人所差来此?”
赵三拳道:“小的……是奉了宗堂主之命……”
方雪宜未等他说完,忍不住脱口道:“哪一位宗堂主?可是宗士义吗?”
赵三拳道:“不是!”
方雪宜一怔,道:“不是金枪宗士义?”
赵三拳道:“公子,这宗堂主乃是宗堡主的公子。”
方雪宜恍然道:“是那宗贵吗?”
赵三拳道:“正是宗大公子!”
方雪宜冷哼道:“宗贵现在何处?”
赵三拳道:“宗堂主就住在嘉定城之内。”
方雪宜忽然沉声道:“赵三拳,你想不想活?”
赵三拳不自主地摸了摸脑袋,道:“公子,蚂蚁尚且贪生,小的当然怕死啊!”
方雪宜道:“你既是怕死,我倒是有个使你求生之路,你愿不愿意听命?”
赵三拳道:“愿意,小的一切都愿遵命!”
方雪宜道:“赵三拳,你可不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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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拳道:“小的决不后悔!”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去叫宗贵来见我。”
赵三拳愣了一愣,道:“你老……公子,你是要我把宗堂主找来?”
方雪宜道:“怎么,你可是不愿?”
赵三拳道:“小的愿意……”他话没说完,转身就向门外跑去。
方雪宜突然伸手一拦,冷笑道:“且慢!”
赵三拳吃了一惊,道:“公子……”
方雪宜道:“你如是一去不回,我又将到如何处寻找你呢?”
赵三拳道:“小的怎敢,公子放心……”
方雪宜冷笑道:“在下本是对你极为放心,否则,也不会要你去叫那宗贵的了……”
右手迅快地拍出三掌,轻击在赵三拳肩肋等处,喝道:“快去快来,在下在此等你一个时辰!”
赵三拳挨了三掌,虽是不重,但却觉出中掌之处,有些酸疼,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可是封了小人的穴道了?”
方雪宜冷哼道:“不错,一个时辰之内,你如是赶不回来,就将全身经脉硬化而死,你如是不想早死,最好是跟那宗贵同来!”
赵三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呆呆地瞧着方雪宜,口中连声说道:“小人……小人……
这就去……”他虽然口中说走,人却根本未动。
方雪宜诧异的笑道:“你为何还不动身?”
赵三拳几乎是痛苦失声地应道:“公子,小的该死……”
方雪宜听得呆了一呆,喝道:“你这是怎么了?”
赵三拳突然跪倒在地,磕头道:“公子,小人无法见到宗堂主……”
方雪宜闻言,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但却喝道:“那你是不想活下去了。”
赵三拳顿时叩头不止,哀声哭求道:“公子,小人的身份卑微,无法见得到堂主啊……,望你老开恩……”
方雪宜看得出这赵三拳并非做假,当下忍不住失声笑道:“刚才你为何一口答应下来,自愿前去请那宗堂主来此?看你这等反反复复的言谈,足证不是个好人。”
赵三拳只吓得叩头如捣蒜,低声道:“小人一时糊涂,望求你老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方雪宜道:“那么方便?你可是把在下当作了容易欺骗的人吗?”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只要你答应,在下便可解开你被制的穴道!”
赵三拳忙道:“什么办法?你老快讲!”
方雪宜道:“你既是见不着那宗贵之面,但总知道他住在何处的了?”
赵三拳道:“这个小人倒是知道。”
方雪宜道:“很好,你领着在下前去,见到宗贵以后,在下就解去你被制的穴道!”
赵三拳怔了一怔,道:“这……小人如是领了你老去见宗堂主,只怕小人依然也活不成啦!”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你既是不敢领我前去,我就拍醒你的同伴,要他带路前去便了,赵三拳,我也不再为难于你,你请吧!”
赵三拳一听,登时凉了半截,他一连又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公子饶命……小人愿意给你老带路……”
敢情这赵三拳似是想通了,如是不带路去见宗贵,他眼下不出一个时辰,就得全身穴脉僵硬而死,倘若自己带他去见宗贵说不定这姓方的被宗堂主拿下,自己不但不会丧命,或许还得着一桩大功哩!”他转念至此,便连忙应允带路。
方雪宜却在心中暗道:不怕你不肯带路……口中可依旧冷冷地喝道:“扛起你的伙伴,咱们这就前去见宗贵。”
那赵三拳苦笑一声,抓起躺在地上的汉子,扛在肩头,向方雪宜道:“公子,咱们这就走吗?”
方雪宜道:“前头领路……”
那赵三拳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瞧着方雪宜那寒冰似的脸孔,却连忙应了一声:“小人遵命……”转身便向门外行去。
方雪宜紧好佩剑,掩上了房门,随在赵三拳身后,出了悦来客找。
约莫转过了四五条大街,赵三拳忽然止步不进。
方雪宜借着淡淡的月光,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色,却见停身之处,乃是一所甚为幽静的花园。
方雪宜剑盾一皱,道:“这不是一道侧门吗?”
赵三拳道:“小人等进出,都是走的这道侧门。”
言雪宜略一沉吟,道:“上前叫门。”
赵三拳迟疑了一下,道:“公子,这等三更半夜叫门,只怕宗堂主也不肯接见你老呢?”
方雪宜听的心中大为忿怒,暗道:“此人外表看来,甚似耿直的汉子,怎么行事却又如此拖泥带水。”当下冷冷一笑道:“那宗贵不见我,不关你的事,你如想活下去,就早一点上前叫门!”
那赵三拳吓得连退两步,一转身,大步向那花园的侧门走去,日见他伸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便放下扛在肩头的同伴,垂手肃立门外。不多时那道侧门呀的一声,向内拉开。
方雪宜由暗处望去,只见一位十分魁梧的劲装地汉子,手里举着一盏气死风灯,探头喝道:“什么人?”
那赵三拳连忙上前,低声作揖道:“二爷,是小的赵三……”
这叫做二爷的人,是似愣一愣,喝道:“这半夜三更的,你跑来干吗?”
赵三拳指着地上的汉子,道:“二爷,小的是奉了副堂主之命和冯七办差事的……”
此刻,那门内的二爷,大概已瞧出躺在地上的冯七,突然跨出门外,向赵三拳喝道:
“这是怎么了?冯七死了吗?”
赵三拳摇头道:“没有……只不过被点了穴道而已,二爷,烦你老通禀副堂主一声,就说小的求见。”
那叫做二爷的人,沉吟了一会儿,方道:“你等着,我去瞧瞧副堂主是否未曾安歇……”话音未已,便自转身跨入门内。
方雪宜缓步走到赵三拳身前,笑道:“很好,不知道这位副堂主是什么人?”
赵三拳道:“副堂主姓庄,单名一个捷字,公子,你老可得小心一些,据说……据说……”
瞧他吞吞吐吐,欲言不敢的神态,方雪宜不禁好笑,喝道:“据说什么,此处别无他人,有什么不敢说的?”
赵三拳道:“公子,据说这庄副堂主的武功,还在宗堂主之上,公子最好莫要跟他吵翻,否则,吃亏的只怕就是公子了。”
方雪宜闻言暗道:这姓赵的究竟还不算得坏人……动念及此,不禁微微一笑,道:
“谢谢你的好意,区区记下便是!”
说话之间,只见一缕灯光,打园内射了出来,那先前入内的劲装大汉,已急步赶了过来。
但他一眼看到方雪宜之后,不禁呆了一呆,道:“赵三,这是何人?”
赵三拳道:“二爷,这就是副堂主要小的去暗算的那位公子,”
那位二爷显然是吃惊不小,浓眉连连闪动,向赵三拳喝道:“赵三,你怎么把敌人给领来了?”
赵三拳尚未答话,方雪宜已哈哈一笑道:“二爷,区区和宗堂主、庄副堂主均属故交,你这敌人二字,不嫌用得太过分了吗?”
他这么说话,倒把这位二爷听的呆了半晌,暴睁环目的仔细打量了方雪宜半天,忽然笑道:“公子,真的跟副堂主是故交?”
方雪宜道:“二爷可是不信?”
那人连忙说道:“小人名叫徐大化,公子只管叫小人名号便是了。”
方雪宜道:“快引我去见庄副堂主!”
徐大化躬腰应道:“小人遵命!”
高高举起风灯,领着方雪宜向园内行去。
赵三拳扛起了冯七,跟着方雪宜身后,敢情他可是惦记着自己被封的穴道未解,不敢不亦趟亦趋地随在方雪宜左右。
这时,徐大化领着方雪宜在花径林木之间,左转右折,走了约莫有盏茶之久,来到一处敞轩。
方雪宜举目望去,只见那敝轩之中,灯光通明,而且人影晃动,似是有着不少人在内。
方雪宜心中微微一动,立好放慢脚步,向身后的赵三拳招呼,低声道:“你先去禀报!”
那赵三拳吃了一惊,道:“小人!”
这时,那位走在前头的徐大化,已然进了那座敞轩,似是正在向那坐在敞轩中的一位中年文士讲话。
方雪宜目光一转,低喝道:“赵三拳,你如不去说明,那庄副堂主怎会知道你们办差事的结果呢?而且,区区若不当着他面前拍开你的穴道,只怕那庄副堂主也不会相信你被人所制吧!”
赵三拳大概也很明白方雪宜所说不假,当下倒是不再辩诱,扛着冯七,大步向轩内走去。
方雪宜随在他身后,但行到敞轩的石阶之下,便停下身子,负手而立。此刻那坐在敝轩中的蓝衫中年文士,目睹赵三拳扛着冯七而来,脸上神色果是微微一变,掉头向徐大化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徐大化显然未曾料到那位自称与庄副堂主乃是故旧之交的公子,居然站在轩外不曾入内,顿时俯首应道:“属下……属下也不懂为了何故!”
赵三拳放下了冯七,跪伏在地,颤声道:“属下赵三拳,叩见副堂主。”
原来这位身着蓝衫,神情冷酷的中年文士,正是庄捷,庄副堂主。
赵三拳话音甫落,庄捷已冷冷一笑道:“赵三,冯七怎么了?”
赵三拳像是挨了一鞭子般,浑身发抖地道:“他……冯老七,被那公子点了死穴……”
庄捷眉头一皱,道:“你呢,为什么好好的?”
赵三拳道:“小人被制住了三处大穴,那位公子说,一个时辰不解,属下就全身穴脉僵硬而死。”
庄捷冷笑一声,道:“有这等事?”突然站起身子,向赵三拳走了过来,探手抓住赵三拳的右脉,瞑目不语,脸上一派肃然神色。
赵三拳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劲道,正从庄副堂主的掌心,逼向自己体内,但因自己有三处穴道被制,是以那股真力只能在右臂之中猛撞,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庄捷大概觉出赵三拳没说假话,忽然松手喝道:“不错,你果然被人封了三处穴道……”语声一顿,掉头向轩外笑道:“想不到阁下乃是一位高人,庄某真是失敬了。”
敢情,他并非不曾见到方雪宜,而是有心在问明一切以后,方出制招呼对方?
方雪宜应声一笑道:“不敢,区区若是不略为献丑,恐怕得定见到副堂主的金面吧!”话音未已人已行进敞轩之内。
庄捷适才已然试赵三拳被封的三处穴道,手法非常怪异,自己无能解穴,心中对方雪宜不但有五分畏俱之感,而且有着五分敬意,方雪宜踏进敞轩,他立即抱拳相迎,并且让上座。
方雪宜坐定以后,目光打量了四周一眼,微微一笑道:“庄副堂主,在下与副堂主似是素昧主平,未曾见过一面吧!”
庄捷笑道:“不错,分子与庄某果真素未谋面,不知公子上姓大名。”
他寻思未已,耳中已听得方雪宜冷冷地应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
庄捷笑道:“方公子。”
方雪宜道:“不敢,方某今日拜访,有两件事,想向副堂主请教!”
庄捷笑道:“请教两字,庄某不敢承受,公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方雪宜剑眉轩动,沉声道:“副堂主既与方某不识,为何派人追踪方某,意图暗算?”
庄捷问言竟然哈哈大笑道:“公子言重了,庄某决无意图暗算公子之意。”
方雪宜冷笑道:“副世主,尊驾派出的属下,已被方某擒来,尊驾竟还不肯承认吗?”
庄捷面不改色的笑道:“公子,庄某如是说出其中道理,相信方公子就不会误会了。”语音一顿,突然向赵三拳道:“赵三,本座交代你们追踪方公子时,可曾要你们暗算方公子来着?”
那赵三拳显然是十分畏怯,低声道:“没有。”
庄捷忽然怒哼一声,喝道:“既然本座不曾命尔等暗算方公子,你们为何胆大妄为,擅作主张?”
赵三拳听得跪地连连叩头道:“这……这是冯老七出的主意。”
庆捷脸色微霁,笑向方雪宜道:“方公子,可否请你解开这冯老七的穴道,容他答话?”
方雪宜冷眼旁观,暗道:“纵然你在做戏,我也要瞧个清楚。”当下谈淡一奖,接道:“方某遵命!”大步上前,俯下身子,在冯老七命门之上,轻击一掌,只见那冯老七长叹一声,霍然坐起身来。
但他一眼发现庄捷正怒目相向,只吓得连身子还没有坐稳,就连忙翻身跪倒在地,口中叫道:“属下冯七,叩见副堂主!”
庄捷冷笑一声,道:“冯七,你好大狗胆!”
方雪宜这时已缓步回到自己座位,心中暗道:“我且瞧瞧你们能要出什么鬼门道来。”
那冯七被庄捷骂得先是一怔,但他目侧余光,却瞧见了方雪宜的形貌,顿时直吓得全身发抖,连连叩头,道:“属下不敢……属下……,武功不济,还求副堂主开恩。”
庄捷冷笑道:“不错,你果然是武功不济,否则,你也不会用那种下五门的手法对待方公子了。”
冯七显然是并未听出来庆捷的话题真正用意何在,当下答道:“属下奉命前去查看这方公子形迹,无意之中,发现他果然正是堂主的大……”
庄捷陡然暴喝一声道:“住口。”
这冯七倒也听话,立即缩回了舌头,闭口不语。
庄捷脸色铁青,向站在轩外的几名大汉喝道:“拖下去,依照违律行事论处!”
顿时,进来了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将冯七架了起来,直往敞轩之外连拉带抬的拖走。
冯七披拖走以后,庄捷竟是十分客气的向方雪宜抱拳道:“方公子,冯七不听号令,自作主张,兄弟已按堂规论处,得罪了公子之处,尚望方公子莫再记在心上。”
方雪宜明知庄捷这一番做作的用心何在,但他却也不说穿,竟然哈哈一笑道:“庄兄好说,贵属其实也并未沾到方某人的光,应兄如此重罚于他,倒叫方某有点过意不去了。”
庄捷微微一笑道:“方公子宽宏大量,兄弟十分敬佩!”语音略顿,掉头向赵三拳喝道:“念在你引导方公子来此之劳,本座不再处罚,还不给我下去。”
那赵三拳登时如逢大赦,连声应道:“属下遵命,……多谢副堂主恩典……”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庄捷目光一转,投注在方雪宜身上,笑道:“方公子仙乡何处?”
方雪宜心想:“这是在盘问我的来历了。”口中却一笑,答道:“方某世代居住洛阳。”
庄捷脸上掠过一丝异采,抱拳道:“洛阳方家,在武林之中,大有名望,那中州三侠中的方二侠,不知是公子的什么人?”
方雪宜心中失笑道:“果然很爽炔,三句话不到,就转上了正题,我如是不敢揭明身份,只怕反会惹起他们的轻视。”当下肃容道:“正是在下的大伯父!”
庄捷似是被方雪宜这句话答得浑身一震,但他十分机警,趁着那心血一震,神情微变之际,霍地站起身子,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原来是方二侠的侄公子,庄某失敬了。”
方雪宜略一欠身,道:“不敢,方某深夜冒昧造访,打扰之处,尚祈庄副堂主包涵。”
庄捷大笑道:“公子太客气了,不知方公子此番前来嘉定,有什么贵干。”
方雪宜剑眉一皱,心中寻思道:“这家伙一再明知故问,满口俱是不着边际的客套,实则句句都是盘根究底的陷阱,果然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不知这金枪宗士义父子,怎会找到这等极富心机的下手,难道这嘉定地面,又有了什么新的帮会势力不成。”
他一念及此,不禁有些恍然觉悟到,这所谓嘉定分堂,明明是一个帮会组织的分机构,自己倒是要设法先从对方口中探出一点线索才是。
方雪宜虽然想的诸般情事不少,但念头转动的却也飞快,在庄捷眼中,他只是略略的沉吟了一下,便道:“兄弟此次乃是顺道经过嘉定。”
照常情而论,方雪宜这等说法,庄捷应是决然不会相信,但他却似是相信了方雪宜之言,笑道:“公子可是打算在嘉定盘但些时日吗?庄某不才,甚望能够稍尽地主之谊,追随公子畅游此间几处名胜古迹……”
方雪宜也明知这庄捷言不由衷,但他却不大善于心机,庄捷语音未竟,他已然忍不住摇手道:“不敢多劳庄兄费神,兄弟明日就将离此他去。”
庄捷顿时露出了一脸失望之色,叹息道:“公子乃是名门子弟,庄某自知高攀不上,只是……只是……。”
方雪宜道:“只是什么?”
庄捷神态真诚的抱拳道:“只是庄某这番诚意,尚望方公子明白就好!”
方雪宜终究是涉世不深,他只见到庄捷这满脸忠诚的神情,心中竟是十分感动,对他疑惑之心大减,笑道:“庄兄厚待之情,兄弟永远不会记忆!”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兄弟原本想在嘉定逗留一两天……”
庄捷脱口欢呼道:“公子答应了?”
方雪宜瞧他那一派欢愉之色,完全不似做作,几乎不忍说出那不字,但他仍然咬了咬牙,摇头道:“庄兄诚意,兄弟心领了,日后有暇,兄弟自会重来拜望庄史,共作五日之游。
庄捷笑容忽告消失,不住的摇头叹息道:“公子,你……唉!你说原本要在此逗留几日吗,为何又改了主意呢?莫非是为了庄某那混帐的下属惊动了公子?”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是。”庄捷皱盾道:“公子……”
庄捷怔了一怔道:“公子……方兄,兄弟恭敬不如从命!”
方雪宜道:“庄兄,兄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庄捷道:“方兄有话,尽管吩咐。”
方雪宜道:“庄兄身为嘉定分堂堂主,不知庄兄这分堂是属于什么门派所辖?”
庄捷微微一笑,道:“三义门。”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三义门?兄弟怎地未曾听说过?”
庄捷笑道:“我三义门成立未及一年,尚未正式向江湖立万,方兄不知,那也不足为怪。”
方雪宜心中暗道:“果然被我料中,这嘉定一带,正是有了新的帮会组成了。”口中却道:“庄兄,贵门既称三义,必是由三位仁义大侠所手创了?”
庄捷道:“方兄说的不错,三义门正是由川西三义手创!”
方雪宜心想:“这儿几时又出了川西三义门?倒是要问个明白”当下抱拳道:“庄兄,缔创贵门的三位义侠,不知怎么称呼?这掌门人是否也由三人共同提任?”
庆捷目光一转,沉吟一会儿,方道:“此事如是别人相询,兄弟一定不会说出,但你方兄乃是中州三侠弟子,兄弟自然相信得很……”
方雪宜心中固然十分希望庄捷能够说出三义门的机密,但他却秉性忠厚,不敢强人所难,目睹庄捷这等神情,立即接口道:“庄兄如是不便,这不必说了!”庄捷慨然一笑道:“兄弟与方兄交往,出自一片至诚,如是这点小事兄弟都要隐瞒,那我庄捷还能算是你方兄的朋友吗?”
他一脸皆是诚恳之态,说的句句如出肺腑。
方雪宜大为感动地道:“庄兄如此看重兄弟,真使兄弟受宠若惊!”敢情,方雪宜完完全全地把庄捷当成朋友了。
庆捷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方兄蒙你不弃,折节下交,兄弟自己是不能不诚心诚意的跟方兄说话了……”
语音微微一顿,低声向方雪宜道:“川西三义,就是昔年的,剑门五鬼中的成玄通、董方及宗堡主金枪宗士义。”
方雪宜也曾想到很多人,甚至魔刀田远,都在这三义之中,但是却决未想到这三义门的三义,竟会是昔年不曾死在中州三侠剑下的剑门五鬼中的老大和老五,自然,这宗士义居然和他们合称三义,更是出乎意料之外。
一时之间,他愣了半响,方道:“会是他们?”
庄捷道:“方兄可认得本门的三位掌门?”
方雪宜又一行道:“他们都算是掌门人?”
庄捷道:“这乃本门与其他门派不同之点,方兄难免觉得奇怪,其实,这也是三义门的作风开明之处……”方雪宜听他此话,心中陡然想起他对待冯七的经过,心想,这也算是开明么?不觉得脱口道:“庄兄,贵门想必这开明的作风,很是引以为自家的了。”
庄捷笑道:“那是自然……”
方雪宜笑道:“比如庄兄对待冯七的举措,也是贵门的开明。”
庄捷脸色大变,忙道:“方兄,此事兄弟确实做得有违本门规戒,方兄千万莫要张扬……”他这种神秘惊慌的神色,倒使方雪宜觉得不大寻常,正想问他是何原故,庄捷已然附耳接道:“方兄,那冯七本是这嘉定地面的一个流氓,只因他跟宗堂主有着远亲的关系,兄弟虽有煞熬他骄纵之心,却一直苦无机会下手,今天难得见上宗堂主不在嘉定,他又自作主张,不听号令约束,正是天赐机会,兄弟很想就此将他除去,所以才会有着刚才那等措施……”
庄捷这一番话,只说的合情合理,方雪宜倒也未曾听出什么漏洞,笑道:“庄兄这三义门的总坛,设在何处?”
庄冲道:“就在成都南城外的龙泉驿。”
方雪宜记下了龙泉弓这个地名,微微一笑道:“壮兄,兄弟还有一件事,想向庄兄请教。”
庄捷道:“方兄不必客气。”
方雪宜道:“兄弟这次道经嘉定,本是要探望大伯的昔年一位好友,不料事隔四年不到,嘉定却已人事全非,兄弟竟是找不到那位老人家的下落,不知庄兄是否可以指明兄弟一条明路!”
庄捷笑道:“方兄好说,兄弟虽是前来嘉定不过两年,但只是嘉定地面上稍有头脸之人,兄弟多少总是知道一点,但不知方兄弟要找的是谁?”
方雪宜道:“就是东门外程子望程庄主。”
庄捷忽然一怔道:“程子望?”
方雪宜道:“庄兄可知程庄主的下落?”
庄捷目光一暗,叹息一声道:“方兄,如是你要我的是那程庄主,只怕兄弟无法帮忙了!”
方雪宜道:“为什么?”
庄捷长叹道:“程庄主一家百口,已在三年前被人于一夜之间,斩尽杀绝了!”
方雪宜心中虽是早已知道了这种结果,但此刻依然在开言之际,戚然良久,沉声问道:“庄兄,程庄主在嘉定府一带,算得上是位正直的武林同道,他满门遇害之事,不知庄兄可知那凶手是谁?”
庄捷摇头道:“这个,兄弟虽也在抵达嘉定以后,多方打探,但却并无肯定的结果!”
敢请这庄捷话中有话,方雪宜接道:“莫非庄兄已然有出了什么眉目?”
庄捷忽然沉吟道:“方兄,此事……”语声一顿,望着方雪宜好半天,这才接道:
“方兄,武林中有位叫田一刀的人,你可曾听说过?”
方雪宜暗道:何止听过,只怕那田一刀见了我,还得尊称我一声方一剑呢?但他自是不会把这等话告知庄捷,反倒摇了摇头道:“不太明白,只是那田一刀可是被人唤作魔刀田远?”
庄捷道:“正是此人!”
方雪宜道:“他怎么样?那程庄主不会是他所害吧?”
庄捷叹一口气道:“方兄不幸言中,正是这位魔刀田远害了程庄主一家大小。”
方雪宜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庄捷怔了一怔,道:“方兄,据兄弟这一年多来所听所闻,那程庄主十之八九,是死在田一刀的手中。”
方雪宜剑眉一扬,道:“庄兄你可是找出了什么真实证据吗?”
庄捷道:“想那魔刀田远的为人,素以狠毒著称,他如是存心不留痕迹,别人自是难以发觉!”
方雪宜道:“既然未留痕迹,庄兄又何以会想到了程府百口,俱死在田远之手呢?”
庄捷道:“这……兄弟曾听嘉定的朋友提过那程庄主家人中有未被焚毁的死骨,就伤疤看来,俱是一刀致命!”
方雪宜冷冷地应道:“就只有这一点吗?”
庄捷笑道:“方兄,人人如是而言,未曾找到魔刀田远之前,兄弟也不敢十分相信!”
方雪宜沉吟寻思道:瞧他说话的神态,似是无有作伪之情,后来那账房老人所说,程家害在成玄通等人手中之事,只怕成玄通并未要手下之人参与,自已想在庄捷口中套出内情,恐怕已是无望了。当下抱拳一笑道:“多谢庄兄弟指点,兄弟打扰甚久心中很是不安,告辞了。”
庄捷忽然伸手拉住方雪宜的手笑道:“方兄天色已近四更,此刻回至客栈,定然惊动别人,何不就在兄弟这敞轩之中小坐,容兄弟叫他们送上一点酒菜,剪烛共话,也向方兄请教请教啊!”
他说来情真辞切,方雪宜倒也不便坚持,只好笑道:“这等麻烦庄兄,兄弟怎能安心……
庄捷大笑道:“方兄你这样想可就是见外了!,话音一顿,向门外侍立的劲装大汉喝道:“叫他们准备一点酒菜送来。”
侍立轩外的两名大汉,应声而走,庄捷这才低声向方雪宜道:“方兄,有一件事,趁他们不在此处,兄弟必须告诉你。”
方雪宜看他神色郑重,心中暗暗一惊,道:“庄兄,什么事这般重要?”
庄捷道:“武林乱象已现,川中更非善地,方兄最好能早日离去为妙!”这句话声音虽然很低,但却震的方雪宜心中扑扑乱跳,刹那之间,方雪宜忽然觉出这位庄捷大不简单,甚至连他的来历也大为可疑。
方雪宜这时真猜不透这位看来精明而又不平凡的庄捷,到底是为了何故,要屈身做宗贵的副手,但他却很感激庄捷的关护之情,当下笑道:“庄兄如此呵护兄弟,真叫兄弟感激很……”
庄捷忽然大灾道:“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方兄这样年纪,想必是初次离家,远行在外,兄弟能与方兄相识,自应尽我之力照顾方兄……何况,只因兄弟驭下不严,给方兄引来许多麻烦,这点心意,不过是兄弟向方兄赎罪而已……”
语音未已,只见一位形容猥琐的老人,带看三名劲装大汉和两名小厮,送上了一桌热腾腾的酒莱来。
那庄捷似是对这位老人十分尊敬,一见老人送来酒菜,竟然起身笑道:“有劳宋师傅了,这半夜三更叫他们随便弄几样小菜就可以了,何必你自己下厨……”
那老人一对斗鸡眼在方雪宜身上瞧了半晌,方始笑道:“副堂主款待佳宾,老朽自应半自下厨。”话语之间,酒菜业已摆妥,那宋姓老人在离去之际,却似无意间地在方雪宜身上撞了一下,方雪宜刚自一怔,蓦然发现自己的右掌心,已被人塞进了一团物件。
方雪宜暗暗地吃了一惊,目光迅伏地投向庄捷,只见庄捷正低声向那三位劲装大汉在吩咐什么,并未瞧出那宋姓老人撞自己,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想起应该向那位宋姓老人打个招呼时,抬目望去,那宋姓老人的背影,已在花树之间消失了。
但因庄捷已在扰呼自己入席,只好压下了好奇之心,移到酒筵席前坐定。
虽仅两人对饮,但桌上的菜看却有八味之多,庄捷的一番盛情,使得方雪宜完全泯除了对他的戒备之心,两人小酌清谈,倒似故友重逢一般热情。
方雪宜心中却并未忘记那塞在衣袋中的纸团,这其间,他一直在想找一个机会偷偷看那纸上所书何事?
但因庄捷始终未曾离座,而无法打开瞧看,直到天色已然发白,突然有一名劲装人汉匆勿而来,在庄捷耳边低语了几句,庄捷顿时脸色大变,向方雪宜抱拳道:“方兄,兄弟有点要事待办,你且在此稍坐一会儿,兄弟去去就来。”站起身子,随在这劲装大汉身后,大步离去。
那本是侍立敞轩之外的几名壮汉,这时也跟在庄捷身后走去。
第十二回 魔刀授首
方雪宜虽是觉得有些事出突然,但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仔细的察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庄捷手下之人,果真俱已不在,他这才掏出那小小纸团,张目望去。
只见那摺皱的纸上,只写了“辰时以前速离嘉定”八个潦草的字迹,纸角之下,却又画了一双枯瘦如柴的人手,显然似是代表那书写字条的人的身份。
方雪宜对江湖人物知之不多,这只瘦手代表了什么人,他完全不知,至于是否就是那位形貌狠琐的宋老人自己,他也无法确定,此刻他心中所想,就是这辰时以前速离嘉定八个字,到底是为了何故?
在他想来。自己甫出师门,自然不会有人认得自己,而眼下却有人警告自己速离嘉定,其故安在?
方雪宜沉吟良久,却没有想出丝毫头绪,眼见天已然大亮,庄捷仍未归来,他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莫非有人故意缠住了庄捷,好叫我离开此处……”他一念及此,陡然觉得这庄捷的为人,深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想到那示警之人的一片苦心,自己确是不可辜负,必然是那成玄通等人业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庄捷套住自己,然后再来算计自己……”
方雪宜只觉得胸头怒火中烧,恨恨地一掌拍在那木桌之上,冷哼一声,自语道:
“我倒是要瞧瞧你们又能对我怎样?”
余音未绝,耳中只听得庄捷大笑之声道:“方兄,叫你久等了!”
方雪宜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庄捷已然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前,当下忙道:“不敢,庄兄的事情办完了吗?”
庄捷笑道:“办完了,真想不到这嘉定城中,居然有了这等高手,本堂三位护法联手,竟也不曾支持十招,就重伤了两位,若非兄弟率人去得正是时候,恐怕三位护法都要丧生对方手下了。”
语音一顿,目光在方雪宜身前的桌上一转,接道:“方兄,这是什么?……”伸手便将那摆在桌上的纸团,取到了手中。
敢情方雪宜适才按桌自语时,把捏在掌心中的那张条给留在桌上,庄捷忽然现身,吃惊之下,便忘了将那张纸条顺手抽回,一时大意,竟然落到庄捷手中,心中可是大为着急,也觉着大大的对不起那位留字示警之人,呆了一呆,脱口道:“这个……。庄兄离去之后,兄弟在敞轩的石阶之上,发现这张字条,是以顺手抬起……”
他这等解说,任谁也听得出乃是虚伪推托之辞,但怪的是庄捷在看了那纸上的字迹以后,竟然将它递还给了方雪宜,点头一笑道:“方兄拾到之物,还是由方兄留下吧!”
方雪宜愣了一愣,暗道:这是为了什么?他怎会不再深究,……但他口中却忙着道:
“多谢庄兄了!”伸手接过字条,揣入衣衫之内。
庄捷目光一转,探手抓起酒壶,重新斟了两杯酒,笑道:“方兄,还有半个时辰,就该是你离去的时刻,兄弟再敬你一杯如何?”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方雪宜虽是疑念杂主,但庄捷既不多问,他也乐得装佯,立即取过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庄捷哈哈一笑,放下手中酒杯,道:“方兄,那字条之上的鬼手标志,你可认得?”
方雪宜原以为庄捷并不关心那张字条,这时听他一问,心中方明白,此人行事,镇静沉稳高人一筹,明明十分关心之事,却能故作从容,出诸于笑语闹谈之间,使你于不知不党中说出实话来。当下微微一笑,摇头道:“兄弟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对这些代表身份的标志,可谓一窍不通。”
庄捷笑道:“兄弟知道方兄不会知晓……”
语音一顿,接道:“塞外大漠之中,有一位名偷高手,不但偷技高明的神出鬼没,而且一身武功,也是人间罕见,因此,被人送了个雅号叫做“大漠鬼手”,但凡被他光顾之后,必然会留下一立纯金打就,寸许大小的鬼手,所以这鬼手也就成为这位老人的标志了,看来,方兄所拾的字条,八成是此老所留。”
方雪宜对大漠鬼手之名,可谓完全陌生,听得庄捷说明之后,倒不觉着有何可惊可喜之处,只是傻傻一笑,道:“多谢庄兄指教。”
庄捷见他听到大漠鬼手之名,竟然毫不动容,不禁暗暗皱眉头讨道:“莫非他真的不认这位武林高人?”略一沉吟,忽然笑道:“方兄,敢情你真的没听说过这位鬼手前辈吗?”
方雪宜一怔道:“庄兄怎地似是不信?”
庄捷低声一叹道:“方兄,并非元弟不信,而是鬼手前辈的为人,向来独行其是,倘若方兄与他真个不曾相识,这张字条,岂非出现得大为奇怪吗?”
方雪宜笑道:“兄弟也觉着其中难解之处甚多,也许,将来如能见到鬼手前辈,就可明白道理向在了。”
庄捷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轩外天色,道:“方兄,天色不早了,兄弟送方兄出城如何?”
如就方雪宜原意,他真想留在嘉定,等着瞧瞧那宗士义等人,可能会对自己要出什么花样,但当庄捷说明那留字之人,乃是一位武林高人大漠鬼手以后,方雪宜便已觉出,其中必有道理,于是,依照魔手留字指示,在辰时以前离开嘉定,反正自己今后行走江湖,不怕查不出这三义门的根底。
心念一定,当即笑道:“不敢当得庄兄盛意,兄弟这就告辞。”
站起身子,对庄捷抱拳一揖,大步自外行去。
庄捷举步相随,笑道:“方兄,你我虽是萍水相连,初次伦交,但兄弟对方却是仰慕无已,尚望方兄能够成全兄弟这番心意。”
说话之间,两人已然走出花园侧门之外。
方雪宜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任由那庄捷陪同自己,赶到悦来客彼,取过行李马匹,缓步走出嘉定东关城外。
直到离城三里远近,庄捷方始长长吁了一口大气,抱拳道:“方兄,送群千里,终须一别,恕兄弟不再远送兄台了。”
方雪宜忙道:“庄兄请转,兄弟这厢拜谢盛情……”当下抱拳,长拜在地。
庄捷迅快的伸手扶住了方雪宜,左手却趁势递过去一种物事,口中连声说:“不敢……不敢……方兄前途珍重了。”
话音一落,松开扶住方雪宜的双手,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抱拳一笑,道:“方兄保重……”突然转身,举步疾驶而去。
方雪宜呆了一呆,直瞧得庄捷的身影在远处消失,这才转身上马,沿着通往成都的官道行去。
他一阵兼程疾驶,半个时辰不到,已离开嘉定足足有三十余里,举目望向前面,只见不远处,有几家小店开在路旁,方雪宜此刻只觉口中甚感焦渴,便催马直趋路头的一家茶馆,要了一壶清茶,顺便让那红马也好休息一番。
方雪宜一口连干了三壶茶,方始觉着口中止渴主津,这时才想庄捷交给自己之物,连忙掏了出来,原来也是一个团成龙眼大小的纸团。他拨开纸团,顿时有一粒色泛金黄的丹丸落在掌心。
方雪宜怔了怔,连忙摊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吾兄已中酒内剧毒,辰时一过,必将发作,速服此丹,可保无虑。”底下的署名,竟是庄捷二字。
方雪宜只瞧的剑盾一皱,暗道:“这位庄兄行事,怎会如此颠倒?既然酒中有毒,为何劝我饮下?既是要我饮酒中毒,却为何又偏偏这等鬼鬼祟祟地给我解药?出尔反尔,其中道理安在?”
一时之间,方雪宜越想越觉难以释怀,何况,此刻早已到了辰时三刻左右,自己倘是真个中毒,怎地又不见丝毫发作迹象?
念头转动之际,不知不觉暗提一口真气,循着五经八脉,默查一周,感体内天机舒畅,无丝毫不适之象,凑在鼻尖之上,闻了半天,却也瞧不到、闻不出什么究竟来,只好狠狠地扬了一扬创眉,决心先收起这粒丹丸,容待以后再来查验。
就在他打算包起那粒金丹之际,突然耳中响起一丝蚊蚋般的语音道:“天下竟然会有拿着武当解毒至品太清金丹发愣的傻小子,我宋老邪倒是头一次瞧到……”
话音入耳,方雪宜顿时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乃是武林之中,驭气传音之术,显然这说话之人,必是一位武林罕见的高手,而且:这话中含意,也颇似对自己而发,不禁忘了揣起那颗金丹,茫然举目向四周望去。只见这小小的茶馆之内,除了自己外,七张方桌,一共只有四位茶客,其中有三位是带刀佩剑的劲装汉子。但却分坐在靠向门口的三张木桌,全神贯注地瞪着官道上的行人,倒似不曾回头瞧过自己。
那另外的一位茶客,则是位年约七十出头,一身材翁学究般打扮的人,穿着一袭灰旧的蓝市长衫,腰间系了一根变黄的白带子,满头白发,长约寸许,但靠近顶门之处,却又脱的精光,是以远远瞧过去,倒像是戴了一顶白边肉顶的小帽一般。
此刻,那老人正捏着山羊胡髯,望着方雪宜直笑。
方雪宜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说话之人,会是他吗?”
心念转动之间,不自觉的自老人一笑。
那老人原本望着方雪宜在笑,容得方雪宜也对他报以回笑之际,他竟然险色一沉,掉头不看方雪宜,大声喝叫茶馆伙计道:“堂倌,泡滚水!”
方雪宜只觉得这位老学究的神态,大不合常情,容得那堂倌替他砌上了开水,方雪宜正想上前去向这老学究搭仙几句,忽然耳中又传来了先前有的声音,道:“你如果想活下去来跟我宋老邪讲话,最好先把那颗太清金丹吞下肚去,别以为你仗恃着一口真气,暂时压制剧毒不会发作,但时间一久,纵是再服下金丹,就来不及啦!”方雪宜听得大为惑然,原来他在一面听话之时,一而已暗中再度运气默察,自己究竟是否有那中毒现象,等得对方话音一落,他业已觉出自己确是并未中毒,是以,心中完全不解,瞪着两眼,望着那位学究般的老人发呆。
那老人这时忽然长长一叹,站起身来。
对雪宜剑眉一皱,心想:“莫非这老学究要走了吗?”探手入怀,正待取出茶钱,只见那蓝布衫老人竟是直向自己桌上走过来,当下连忙起身抱拳,道:“老丈……”
那老人一挥手,喝道:“免礼,坐下。”
方雪宜听得一怔,暗道:“这老儿好大的架子!”但口中却道:“老丈请先坐下吧!”
老人冷哼了一声,道:“废话!”一扬秃顶,就在方雪宜身边的木凳中坐下来。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老丈突然移驾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老人目光一闪,沉声道:“你身中剧毒了。”
方雪宜一呆道:“是吗?刚才那传音示警,原来是老前辈!”
老人忽然大声道:“什么老前辈,小前辈,我宋老邪讨厌别人奉承……”语音一顿,突地冷冷一笑,接道:“你自己中了剧毒,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啊!晚辈适才已然运气默察奇经八脉,根本就不曾有中毒之兆。”
秃顶老人听得一征,道:“你没有骗我宋老邪?”
方雪宜道:“晚辈很好啊,自是不曾哄骗你老了。”
秃顶老人似信非信地道:“这就没了……”语音顿一顿,接道:“那庄捷明明在酒中下了绝毒之物,怎地你会不曾中毒呢?”
方雪宜听说乃是庄捷在酒中下毒,顿时失声笑道,“老丈,这事只怕有了误会,想那庄捷……”话音未已,只见那坐在门口的三名大汉,突然一齐走了过来,对方雪宜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人大喝道:“你可是姓方。”方雪宜皱眉道:“不错,区区正是姓方。”
那三个大汉一听方雪宜果真姓方,立即脸现欢愉之色,同时拔出了背后单刀,由先说话的那人叫道:“姓方的,咱们等你很久了。”
方雪宜奇道:“方某与三位素不相识,三位怎会在此等我很久?”
那大汉冷冷一笑,道:“老弟,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你别跟咱们装蒜啦!”
方雪宜越听越糊涂,笑道:“三位可否把事情说明白呢?区区倒是如坠五里雾中……”
那大汉忽然一振手中单刀,喝道:“姓方的,你此刻已然毒侵肺腑,死在眼前,咱们三位就是奉了宗堂主之命,到此给你收尸来的。”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地从那老人脸上一转,只见那老人竟然闭上了双目,一副装聋作哑的神态,心中暗觉不快,讨道: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他们吗?我倒要叫你瞧瞧方某手段。
当下竟然放声一笑,向那大汉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奉那宗贵之命而来的了。”
那名大汉一振手中单刀,冷笑道:“是又如何!姓方的,你纳命吧!”寒光一闪,举刀就劈。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宗贵的手下,怎么全是一些莽撞冒失之徒?看来他们在这川西一带,真个是拿人命当作儿戏一般了。”
他转念之间,杀机暗起,右手一抬,迅快的向那拔刀大汉的手腕翻缠过去。
那名大汉满心以为一刀就可将身中巨毒的方雪宜解决,是以刀势劈出,一脸俱是志得意满的神情,眼看刀锋已及方雪宜,那大汉陡感腕脉一震,手中一轻,单刀已跌落在桌面上。
只听“咔当”一声,刀柄砸碎了桌上的瓷壶,破片、茶水,溅的方雪宜和那老人一身。那大汉惊呼一声,转身连连退了三步,脱口道:“莫非你并未中毒?”
另外两名持刀大汉,互施眼色,忽然同时举刀,一左一右,打两侧不言不响直向方雪宜欺去。
方雪宜冷笑一声,只当没有瞧见,指着失刀的汉子喝道:“方某纵然中毒,就凭你们三个货色,大概还奈何不了我……”
语音未绝,突然双肩一振,亮掌向左右横击而去。
那两名举刀欺身而来的大汉,只觉胸头一震,如遭千斤重击,闷哼一声,撤手丢刀往后栽倒在地。嘴角含血,双目突出,显然方雪这且含怒出手,一掌之下,已将这两名汉子击死当场。
本是闭目而坐的老人,忽然两眼一睁,大笑道:“好强的掌力,小兄台,打死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剩下的一个,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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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并未料到,自己这一掌,竟然震两了两名壮汉,心中也不禁呆了一呆,暗忖道:“我并不想杀死他们啊!为什么这么轻轻的一掌,他们就承受不了呢?
方雪宜有这等想法,在他而言,本是合情合理之思,他生具至性,这次挥掌之间,竟连击两人,不但使他对自己一身功力有相当的了解,也使他领悟了一种非常重要的江湖经验,对敌之际,如是你伤不了对方,那就是对方伤了你。心念转动,不禁颇为歉疚的看了横尸地上的两名大汉一眼,低声应道:“依老丈之见呢?”
老人一笑道:“斩草除根可绝后患!”
方雪宜目光转到那失刀大汉身上,稍一沉吟,摇头道:“不必了,他们乃是受人指使之辈,杀之不武。”
站起身子,直向那大汉行去,口中接道:“方某一时失手,毙了你两名伙伴,心中甚感不安,这里有黄金一锭,你可拿去替他们办理后事……”伸手掏出一锭黄金,递了过去。
那大汉战战兢兢地接过黄金,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多谢方公子……”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不必谢我了,方某已无杀你之心,至于你回嘉定怎么向宗贵回报,我也不会见怪于你。”
转身看了那老人一眼,接道:“老丈指点之请,晚生极为感谢,他日有缘,再行图报……”
略一抱拳,丢了一锭白银子给店家,大步出门而去。
那老人原想方雪宜会给自己解说误会庄捷之事,不料方雪宜居然就此起身出门,一皱眉头,冷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讨庆我老人家,我老人家非跟定你不可。”起身打茶铺子后面溜了出去。
且说方雪宜出店以后,一催坐骑。沿着官道,直往成都方向兼程疾进。
他这一路行来,俱是官道,晓行夜宿,倒也无甚事故。
第四天午后,来至一处三岔路口。
方雪宜一勒马缰,流目四顾,只觉眼前的景色十分熟悉,正是昔年在言凤卿陪同下,追寻中州三侠时迷途,结果循马蹄痕踪,才查出了魔刀田远住处的官道。
他略一打量去路,心中一动,忽然有了再去找那魔刀田远的念头。
原来,他觉着当年胜了田远,可说全是在气势之上骗人,迫得田远认输服败。这一回,他可是想凭着三年的苦学而来的真实工夫,斗斗那魔刀田远,也好试出自己目前在武林之中,究竟算得上是几流角色。
方雪宜这等念头一起,身不由主地一顺丝缰,斜刺里拉马向左测小径行去。一路景色,了无变异,甚至连当年中州三侠竖立在草从中的木牌,虽然已经被风雨剥蚀的破旧腐烂,但却插在原地,未曾拔走。
方雪宜跃下马来,顺着那条山路,牵马疾行。
盏茶不到,业已行抵那一堆乱石青草之中,这正是当年他和言凤卿遇到田远手下喝阻之处。
方雪宜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举目向四周望去。
但见荒草蔓蔓,气氛阴沉。休说不闻人声鸟语,几乎连地上的虫声,都难得一见。
方雪宜耸了耸剑盾,暗道:“莫非那魔刀田远,已然弃去了这个所在吗?”寻思之间,不觉地举步而行。
他们稀辨认出当年的路径,不一会工夫,果然见到了那幢茅舍,掩映在杂草深林之中。
他左手紧拉着骏马,右手一抬,正待向那柴门扣去。
突然,一声低喝,打左侧传来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本教重地。”
方雪宜微微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高几达丈许的黑衣劲装大汉,寒着脸站在不远之处。
方雪宜道:“在下特来探望一位旧识魔刀田远,田总瓢把子。”
那铁塔般的大汉,深眉一扬,似是怔了一怔,道:“你是那田远的什么人?”
方雪宜心中讨道:“听此人口气,似是田远仍在此间,只不知他口中所称本教,又是一个什么组成,我何不给他一个莫测高深,也许会查出一点意外的盾目。”心念转动,口中却道:“见着那田远之时,他自会知道在下是谁!”
大汉闻言,忽然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那田远已是本教的一位护法,如果你不肯报出姓名,想见本教护法,那可是在做梦了。”
方雪宜心中一惊,暗道:“果然这川西地面,又有新的武林人物崛起了。”口中却说道:“如是在下坚持不说姓名,莫非就真的无法见到贵教护法吗?”
大汉冷笑道:“不错。”
方雪宜摆出一副奇异之色,低声道:“这就怪了,这川西地带几时有过这等教派?
想那田远与我乃是忘年之交,每次相见,从不要我通名……”
那大汉陡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须知我四灵教中的规矩极严,纵是教主本人,也得遵行不渝……”
方雪宜听得心中暗笑道:“原来是四灵教?但不知那教主又是何人?我倒是该想个法子,多套他一些话才好。”当下微微一笑,道:“即是贵教规矩如此,烦请阁下代为通报田护法,就说区区方雪宜在此求见。”
他知道自己的姓名,武林中尚不见经传,说了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妥,是以他也就不必隐瞒了。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你要我替你通报吗?”
方雪宜道:“不敢,有劳尊驾了。”
那大汉一睁那铜环般的双眼,仰天大笑道:“你好大的口气啊!”笑声一顿,接道:
“小子,你知道本座是什么人?”
方雪宜道:“尚未请教!”
那大汉道:“本座乃是四灵教中的四灵之首,除了教主,就以本座为尊,你居然要本座替你通报,岂非令人可笑吗?”
语音未已,又是大笑。
方雪宜不禁一呆,暗道:“原来他比田远地位高出不少,毋怪他口中对魔刀田远毫无尊敬之意呢!”他心中虽想着这大汉的身份,口中却道:“尊驾原来是四灵之首,区区失敬了。”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尊驾怎么称呼?”
大汉道:“本座姓高,大名无敌,武林朋友尊奉本座是“神力天王”,小子,你听过没有?”
方雪宜暗笑道:“这人莫非有些浑憨吗?”口中应道:“区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实是三生有幸……”
那高无敌显然被方雪宜捧得十分开心,朗声大笑道:“不敢,不敢……你老弟要见那田远,有什么大事没有?”
方妻宜此刻已然确信,这高无故似是一位不通心机的人,当下一笑道:“区区与他乃是旧识,特来拜望于他,不知高天王可否传人叫他一声。”
高无敌瞧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你今年多大年纪?”
方雪宜道:“区区行年十九。”
高无敌道:“十九岁吗?”
方雪宜道:“不错。”
高无敌忽然摇头道:“老弟,你在骗人。”
方雪宜虽然觉出他说的有些奇怪,但口中却道:“区区说的句句实情,高天王为何不信。”
高无敌突道:“想那魔刀田远,在绿林道上,乃是川滇一带的首座,他怎会有你这等年轻的朋友。老弟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方雪宜心中忖道:“原来他不相信我认识田远——”口中却道:“高天王如是不信,何不叫那田远前来一见?”
高无敌想了一想,道:“不错,本座何必为这等事烦心呢?你老弟说的对,叫他出来一见就明白的了。”
高无敌看了方雪宜一眼,向他的小厮道:“去叫那田护法来此见我。”
那名小厮,看上去十分清秀,闻言溜了方雪宜一眼,转身走进了茅舍。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震,忖道:“这茅舍的四周,只怕藏有不少暗桩,怎地自己一路行来,竟然未曾发现。”心念未已,只听得高无敌大声道:“方老弟,你也是武林中人吗?”
此人忽出此言,倒是把方雪宜问得怔住了,他猜不透高无敌这种用心何在,只好含糊应道:“区区只不过学了几手强身壮体的庄稼把式,算不得武林人物。”
那高无敌有些相信,但却又找不出什么话可以反问,竟哈哈一笑道:“能跟魔刀田远相交,本座看得出你老弟将来必然大有出息。”
方雪宜暗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不跟田远交往,就没有出息了吗?看来这四灵教也许是个极有野心的组织了。”
他天赋极高,是以高无敌这等无意中漏出的话头,却使他敏感到此人话中必有所指,因此,他又兴起了多套对方口风的主意。
当下笑道:“区区年幼无知,今后尚祈高天王多多提拔才好。”
高无故听得大为受用,笑道:“哪里,哪里,办要本座一句话,你方老弟定可大大出人头地……”
话音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了一件大事般,接道:“老弟你是什么门下,如果本座将你引入四灵教中,你的长辈会不会反对?”
方雪宜心中迅快地转动念头,忖道:“我若是说出恩师姓名,只怕他们就要大吃一惊了,但如捏造一个假的,却又于心不安。”当下沉吟了一会,道:“区区的武功,得自一位东耳老人。”
方雪宜话音一落,高无敌脸上就有些难看,他怔怔的道:“东耳老人,他是谁?在武林中,可是有很高的地位吗?”
方雪宜瞧的暗暗失笑,但口中却一本正经他说道:“东耳老人是否在武林中大有名望,区区并不清楚,当年,老人传我武功之时,只是区区家中一名老仆。”
那高无敌完全被方雪宜唬住,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老弟果然只学会几手庄稼把式了。”
方雪宜道:“区区素无大志,但求强身壮骨,这已经很够了。”
高无敌点了点头,大笑道:“不错,你这等想法,本座倒也相信,不过……”语音一顿,望着方雪宜咧嘴一笑,接道:“不过,老弟如想出入头地,在江湖上闯闯,本座也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方雪宜暗道:“你这傻瓜,倒是想自入陷阱了,少时那田远来此以后,只怕你准会大吃一惊……口中却道:“尊驾盛情,区区心领了。”
高无敌笑道:“老弟,你敢情不想要本座帮忙。”
方雪宜道:“区区上有老母在堂,下无兄弟姐妹,如是涉身江湖,就将招致不孝之讥,是以……是以……”余音未绝,只见那茅舍之中,走出一位神情诡异,目光闪烁不定的白髯老人。
方雪宜顿时切断话头,轻咳了一声,住口不语。
原来,这位白髯老人,正是魔刀田远。只见他看都未看方雪宜一眼,大步向那高无敌走去,双手抱拳,神情恭敬地笑道:“首座召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那高无敌目光一转,笑道:“田护法,你有位老朋友要见你。”
田远闻言怔了怔,道:“属下的朋友,在哪儿?”
高无敌指着方雪宜道:“这不就是吗?”
田远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瞧了半响,方道:“首座,是否这位小兄弟,乃是属下的朋友吗?”
高无敌笑道:“田护法,这可不是本座说的,这位小兄弟,独自找上门来要见你啊!”
魔卫田远呆了一呆,道:“奇怪……”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田总瓢把子,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区区方雪宜,仅只三年多未见,尊驾就忘记了吗?”
魔刀田远怔怔地道:“小兄弟,你……真的是前来寻找老夫?”
方雪宜大笑道:“总瓢把子可记得当年与中州三侠的那场约会吗?”
田远陡然脸色大变,沉声道,“你是方瑜?”
敢情魔刀田远,当年被方雪宜一剑刺伤,迫得他不得不放走中州三侠,并且发下誓言,不杀方瑜之前,决不找中州三侠报仇,是以,方瑜的名字,在他口中直如生根一般,牢牢记住,方雪宜一提中州三侠,他自是立即想起来。
方雪宜淡淡笑道:“不错啊!方某眼下已改名方雪宜,总瓢把子最好记住。”
魔刀田远冷哼了一哼,道:“老夫此生是不会忘记你这娃儿的了。”语声一顿,接道:“娃儿,你三年前的那一剑,虽然救了中州三侠一命,但是,你娃儿可知道,这正不啻替你自己敲响了丧钟。”
方雪宜笑道:“是吗?区区似是不大相信。”
田远冷冷笑道:“小娃儿,你立即就会知道老夫说的不假了。”
方雪宜笑道:“总瓢把子可是要试试区区剑法吗?”
魔刀田远轩眉道:“娃儿,当年老夫一念轻敌,中了你的诡计,这些年来,老夫倒是想明白了。”
方雪宫笑道:“尊驾当真想明白了,但不知区区那一剑的来厉,你想出来没有?”
魔刀田远冷冷一笑道:“老夫虽未想出那一剑来历,但老夫却己想了破解的招法……”
语音未已,那高无敌忍不住问道:“田护法,你跟这位老弟有过什么节吗?”
田远神色严肃地点头,抱拳道:“属下当年曾败在这小娃儿手下。”
高无敌心中一震,脱口道:“魔刀田远会败在这小娃手下吗?”
田远低头道:“属下一时上了他的当……”
高无敌瞧了方雪宜一眼,忽然大笑道:“本座不信,田护法,你是怎样吃了败仗。”
田远狠狠地盯了方雪宜一眼,这才把当年之事,简略他说了一遍。
高无敌沉吟了一会,掉头向方雪宜道:“老弟,这田远说的可是真的?”
方雪宜道:“句句真实,不过,有一点他却未曾说对,”
高无敌微笑道:“哪一点不对。”
方雪宜道:“区区并未行险取巧,也未如他所说,用诡计战胜于他。”
高无敌笑道:“本座知道,老弟,以魔刀田远的武功,休说是你,就是功力强过本座之人,要想使用诡计能够一剑刺伤于他,只怕也不可能。”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姓高的倒很通情达理!口中却笑道:“不错,尊驾说的也是实情。
高无敌望着田远笑道:“田护法,这位老弟今天找上门来,田护法可有什么打算?
昔年的那一剑之仇,你是否还要报复。”
田远目中陡射凶光,接道:“属下昔日己有誓言,纵然这娃儿不肯找上门来,属下也会有一天前去找他……”
方雪宜笑道:“不必了,区区今儿正是自己送上门来啦!”
田远恨恨地怒道:“娃儿,今天不是你死,那就是老夫自刎刀下……”
方雪宜大笑道:“太严重了,区区并无从你之心,你何必自刎”?”
高无故忽然接道:“老弟,你今日来此,是否要找这田护法较量?”
方雪宜道:“区区并无所谓,如是田远不服气,区区自是愿意奉陪他走上几招。”
高无故笑道:“老弟倒是豪爽得很。”
语音一顿,向田远喝道:“田护法,你说当年之败,乃是一时轻敌,今日本座在旁作证,你不妨再试试这位方老弟的剑法,到底是你轻敌落败,还是方老弟剑法高明。”
田远道:“属下遵命!”转身竟向茅舍内行去。
方雪宜瞧得心中一行,付道:“他怎么溜了?”
这时,高无敌已接口道:“方老弟,田护法入内取刀,你可是要小心些才好。”此人到替方雪宜耽心。
方雪宜心中甚是感激,口中却道:“不劳尊驾费心,方某至少尚有胜他之能。”
说话之间,田远已棒着那把古刀,大步而来。
方雪宜一探手,抽出肋下宝剑,笑道:“魔刀田远的拔刀一击,据说武林之中,甚少有入能够躲过,区区当年侥胜一招,这几年来,阁下定然皆练不休,看来今日你魔刀出手,必是石破天惊,十分吓人的了。”
魔刀口远步履沉重的走来,闻言大喝道:“娃儿,你能知道老夫这几年苦练不休,你就不该自己前来送死。”
古刀忽地一摆,接道:“当年老夫先你出刀,却伤在你的剑下,老夫今日却要托大些,让你一个先机。”
高无敌笑道:“不错,你年纪大的多,自是应该让年轻人先动手才是。”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田远明明是尚未想出当年自己一剑,究竟是如何伤了他,还这等故示大方。”
当下微微一笑,向田远道:“阁下盛意,区区心领了……”
目前的方雪宜,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剑神的全套剑法,他已撩然心中,田远纵不出刀,他也不会像当年那般,举剑难以攻敌了。
因此,话音一顿,一挥长剑,轻轻地向田远刺去。
这一招他用的乃是虚招,既无伤敌之意,也不是剑神的剑法,说穿了,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田远年老成精,而又是疑心特重的人,方雪宜虚晃一剑,他自是瞧得出来,冷笑一声,竟然斜身倒退了三步,喝道:“娃儿,你不必弄鬼,老夫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原来,他错以为方雪宜这虚晃一招,乃是诱他出刀,好再蹈昔年覆辙。
田远闪身后退,目光盯在方雪宜长剑之上,瞧他是不是又像昔年一样,长剑刺出之后,竟在中途停下。
他当然不曾料到,方雪宜已然是第二个剑神出世,跟三年前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方雪宜虚晃一招,立即收剑,笑道:“阁下为何不进反退?”
田远冷笑道:“小娃儿,老夫上当,一生也只能上一次,你想要老夫再先行出刀,只怕你……只怕……”
高无敌喝道:“只怕什么?”
魔刀田远道:“属下昔年是败在这等手法之下,因此属下不得不小心一些,”
高无敌冷哼一声,道:“田护法,以你的声望,年纪似乎不应如此小心才是。”
魔刀田远脸上神情大为难堪,皱眉道:“首座,属下当年曾经被他一剑刺伤胸腹,此情此景,如在目前,这娃儿故技重施,属下自是不愿上当。”
方雪宜忽然大笑道:“田远,听你话中之意,仿佛区区必须等你出刀之时,方始施展什么诡计胜你了。”
田远怒道:“你本来就是这等用心……”
方雪宜摇头一笑道:“看来区区如不当真先行攻你,你是不会相信的了。”
田远道:“不错。”
方雪宜道:“好!区区就先攻出一剑,要你见识见识方某的剑法。”长剑一法,刷的一声刺了过去。
田远目光一亮全神贯注地瞧着方雪宜,直到方雪宜的剑尖已然迫刺到自己胸前,这才觉出不对,连忙右手挥刀,直往方雪宜剑上缠去。
原来田远先前只道方雪宜剑到中途,也许又会停顿下来,像当年一样,不再往前刺出,但就在他略一犹疑问,想不到方雪宜的长剑,却当真的刺了过来。
容得魔刀田远出刀阻挡,为时已晚,但听得方雪宜淡淡一笑道:“田过,区区这一剑只是叫你明白,方某并非如你所想的那等使诈求胜罢了。”
田远陡感右臂一凉,半截衣袖,业已跌落地上。
魔刀田远倒抽了一口冷气,呆呆地瞧着方雪宜,道:“这是什么剑法。”
方雪宜笑道:“不告诉你。”话音一顿,接道:“田远,你如是心中不眼,咱们不妨重来一次。”
田远注视了自己左臂,并未被方雪宜所伤,心中暗道:“这娃儿到底功力不足,经验不够,这一剑倘若换了我出手,这条左臂应是连着衣袖,一道被割下来了。”口中却应道:“娃儿,老夫不是跟你斗气,服与不服,根本毋庸多谈。”
方雪宜似未曾明白魔刀田远话中含意,笑道:“你不打算再斗下去了。”
田远冷冷笑道:“老夫一剑之仇来报,岂肯就此住手。”
方雪宜一怔道:“你还要拼一场?”
田远道:“娃儿,老夫如是不能伤你一刀,这口气又怎能出得了……”
说话之间,蓦然大喝一声,挥刀斩了过来。
他深深地记住当年一剑之辱,因此,他刀势斩出,用心在诱使方雪宜出剑,自己就可凭仗着数十年深厚的功力,将对方宝剑震飞。
他这想法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就常情而论,方雪宜这般年纪在功力上,怎可与魔刀田远相较?
但此刻他可大大的错估了对方的功力了。
方雪宜得剑神阵希正所给药物之助,短短三年中,不仅替他竹丁了深厚的练武基础,传授他无上的剑法,更在不知不觉之中,使方雪宜在内力方面,已不比魔刀田远稍有逊色。
因此,田远刀势劈出,方雪宜不再像昔年那样,仅凭仗着剑招的神奇,错过刀势,一剑刺中田远,而是振臂一剑,直往田远的古刀上撞去。但闻当的一声,田远的古刀,已被方雪宜一剑封开。
两人一个错身,交闪而过。
魔刀田远心头大震,脱口喝道:“好强的内力。”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阁下过奖了。”
剑势突然一变,反手攻了出去,寒芒一闪,指向魔刀田远的背心。
田远怒哼一声,旋身出刀,竟然也横砍方雪宜的右臂部位。
显然,方雪宜如果不撤回长剑,纵然可置田远于死命,但自己的右臂,也必难保全。
似这等不顾死活的打法,方雪宜当然不取。
当下冷笑一声,移身斜掠尺许,喝道:“老匹夫,你想耍无赖吗?”
田远刀势落空,但却嘿嘿鬼笑,道:“不错,老夫只要毁得了你,纵然身死剑下,也是划得来。”
方雪宜怒道:“无耻之尤。”
田远道:“老夫比你多活了数十年,人世一切,全部享用够了,用老夫即将入土之躯,换你这毛头孺子之命,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寒芒电闪,刷的一声,挥刀狂劈而下。
方雪宜顿时心中大怒,忖道:“这种人阴险之至,是不必与他讲什么道义了。”心念一定,右手剑势忽起,只见一片光影旋转之中,夹着一阵阵金铁交呜之声,两人刀剑交击之下,人影一闪而分。
方雪宜退开五步,长剑已然入鞘。
他脸上一片肃穆之容,目光投往在田远身上。
那魔刀田远右手举着古刀,依然高过肩头,双目素皱一起,脸上神色一片苍白,左胸部位,却是汩汩地流着鲜血。
半晌,方始听得田远吐出了一口气,道:“你……你使的是……剑神之剑……”语音未绝,当的一声,连人带刀,仆倒在地。
高无故大吃一惊,走了过去,叫道:“田护法,你伤的很重吗?”
魔刀田远,双目已然闭上,敢情方雪宜这一剑,正好刺中了他的心脏。
一代魔刀,竟然就这么死去。
高无敌脸色大变,连忙俯身探视,方雪宜微徽一笑,道:“不必看了,他已经死了。”
高无敌怒形于色,转向方雪宜道:“你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方雪宜笑道:“逢人且说三分话的道理,尊驾莫非都不知道吗?”
高无敌看了那业已气绝的田远一眼,冷哼道:“老弟,你似乎是专为杀他而来的了。”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一定。”
高无敌呆了一呆,道:“还有别的事吗?”
方雪宜道:“虽然有事,田远已死,那也不用说了。”
高无故目光中,露出一份奇异的神色,道:“老弟如果真是有事找他,为何你竟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方雪宜笑道:“区区并未料到,武林之中大大有名的魔刀田远,居然这般不长进……”语音一顿,接道:“尊驾在四灵教中,位充首座,不知道首座可就是教主?”
高无敌摇摇头道:“不是。”
方雪宜道:“那是还有一位教主,在你之上。”
高无敌道:“不错。”
方雪宜心中忖道:不知这四灵教的教主是什么人。心念一起,脱口问道:“贵教的教主,不知是武林的哪一位高人。”
高无敌道:“这个……恕难奉告!”
方雪宜脸色很平静地打量了高无敌一眼,笑道:“尊驾既然不愿说,区区算是多此一问了。”语音一顿,抱拳道:“告辞了。”
高无敌一怔道:“怎么你要走?”
方雪宜道:“田远已死,方某留此已然无事……”
语音未落,高无敌忽然冷哼道:“你不能走!”
方雪宜道:“为什么?”
高无敌道:“那魔刀田远,乃是本教护法之一,你想必知道吧!”
方雪宜道:“尊驾已经说过!”
高无敌双眉一耸,道:“老弟既然听本座说过,就该明白,你眼下不能离开此处的了。”
方雪宜心中一动,忖道:“他莫非要为田远报仇吗?”
转念之间,接道:“区区爱来则来,要去就去,尊驾只怕无权过问!”
高无敌蓦地仰天大笑道,“好狂的小伙子,高某若是无权过问,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方雪宜似是已经听出了高无敌的话中含意,那是说,他既然来到四灵教中,想走,可就不易。
当下微激一笑,道:“依尊导驾之见,方某的去留,似是其权在你了。”
高无敌道:“算是你说对了,四灵教的川西重地,又岂是容人随意进出的所在!”
方雪宜冷笑道:“尊驾可是要动强吗?”
高无敌道:“你杀了本教护法,如是四灵教中无人过问,传说出来,本教岂不被天下耻笑?”语音一顿,又道:“少不得本座要将你留在此间,等候教主回来处置。”
方雪宜笑道:“话是有道理,方某杀了贵教护法,你们要拿下方某,那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他忽而沉吟不往下说,瞧着高无敌直笑。
高无故瞪目道:“只是什么?”
方雪宜道:“只是你们少算了一桩事。”
高无敌道:“什么事?”
方雪宜笑道:“你少算了方某的心意!”
高无敌怔了怔,道:“这与你老弟的心意,又有什么关系?”
方雪宜道:“当然有关系。”
高无敌叫道:“快说出来,到底有什么关系?”
方雪宜道:“方某的心意,乃是主宰方某今后的行动,留与不留,至少该由方某自己决定。”
高无敌至此,方始明白方雪宜的话中意,原来是不肯留下。
试想以韵在四灵教中一向高高在上,臣指气使惯了的人,岂肯受这方雪宜的奚落?
顿时脸色大变,喝道:“小娃儿,你是不愿留下了?”
方雪宜道:“是又如何?”
高无敌道:“娃儿,你自以为武功很强,是吗?”
方雪宜道:“不敢。”
高无敌冷声道:“杀了区区一个魔刀田远,那也算不得什么高明,高某不必动剑,只须一指,就可取他性命于刹那之间……”
方雪宜接道:“你也自认武功很强的了。”
高无敌道:“不敢。”
方雪宜道:“尊驾如是想留下方某,今天只怕很难办得到。”
高无敌道:“你娃儿如想离去,只怕更难。”
方雪宜忍不住笑道:“咱们是谈不拢了。”
高无敌道:“不一定。”
方雪宜心想,我何不逗他一逗?
当下装出一副期待之色,道:“那是说尊驾尚有条件可谈了。”
高无敌道:“条件十分简单。”
方雪宜故意脸露喜色,急急问道:“什么条件,尊驾快说。”
高无敌笑道:“你留此十日,等候教主回来。”
方雪宜明明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但他依旧这么发问,显然是在调侃他,只因这位生来宛如霸王一般的神力天王太过愚蠢,才会上了方雪宜的当,只道他已经同意自己的想法,脱口说出,要他在此等候十天。
方雪宜容他说出真正用心所在,立即笑道:“十天吗?太长了。”
高元敌沉吟道:“五天如何?”
方雪宜笑道:“五天了贵教主五天之内,能够回来得了?”
高无敌道:“这个……可不敢一定,说不定你娃儿运气好,教主在今天就回来了,不然的话,也许十天半月也不会回来。”
方雪宜道:“听尊驾口气,根本不知教主何日会来此,是吗?”
高无敌道:“教主的行动,本座不能过问,但本座相信,三五日内,教主一定会来。”
方雪宜不待他稍有思虑之机,接道:“为什么?”
高无敌道:“因为三日之内,咱们有个强敌要来,如是教主不亲自抵此,本座将会应付不了。”
方雪宜道:“原来如此!”
高无敌道:“老弟可肯留下?”说话口气变得十分客气。
方雪宜笑道:“想不到神力大王也有对付不了的人物,看来你那强敌,一定很凶了。”
高无敌道:“五大魔主中人,自然很凶的了。”
五大魔主四字入耳,方雪宜不禁心中一震。
纺想起了恩师的遗命,这五大魔主,不正是师父所最最不能放心的武林强人吗?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却在此间遇上,那是千万不能放过的了。”心念一定,慨然道:
“好,我留下三日。”
高无敌有些意外地喜道:“你……老弟答应留下?”
方雪宜道:“方某说出这话,自是不会更改,不过,有一件事,在下可要先说明。”
高无敌道:“什么事?老弟请讲。”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三日之内,仍未抵此,在下可就难以久候了。”
高无敌道:“那是自然……”语音一顿,接道:“屋外不是待客的所在,老弟既愿留下,咱们入内说话吧!”
方雪宜道:“不必了。”
高无敌闻言一怔,道:“老弟又改变了心意吗?”
方雪宜道:“没有啊!”
高无敌道:“老弟既是未曾改变心意,为何不肯入内稍叙,而且……,也好让本座为老弟备酒洗尘啊!”
方雪宜道:“区区虽然年纪不大,倒也喜欢山居野宿,尊驾用不着为我张罗了。”
高无敌显然猜不出方雪宜用意何在,接道:“老弟,你既然留下了,怎地——怎地——”
他一连说出了几个怎地,都未能讲明要问的话。
方雪宜道:“天为翠幛地为床,尊驾用不着多为在下食宿担忧。”
敢请方雪宜已然猜出了他的心意,不待再问,就先行说了出来。
高无敌讪汕地笑道:“不错,本座正是想不出老弟既已愿意留此三日,却又为何不入本座的居住之所……”
长长的吁了口气,接道:“但老弟露宿屋外草莽,不是本教待客之道啊!倘是教主抵此知道,本座少不得要挨一顿骂了。”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有责问,区区自会为你担代,不过……”
高无敌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道:“适才尊驾言下之意,贵教主一旦来此,十之七八,要拿区区治罪,不知尊驾又为何以宾客身份留住在下,莫非那田远早就该死了吗?”
如此一问,把高无敌问得半晌无言相对。
原来,这神力天王高无敌所以要留下方雪宜,乃是有了一片私心,他目睹方雪宜出手的剑法,简直是高明得自己意想不到,容得魔刀田远被他一剑穿胸致死,更使他惊凛莫名,高无敌心中有数,方雪宜跟他要反脸之时,也可真的暗暗耽心,虽然他比田远强了一些,可是,绝对无法那么容易杀死对方。
虽然表而上看,高无敌似是个不懂心机的莽夫,实则,这等武功高低,可判生死的大事,他也会粗中有细,不敢冒失,因此,方雪宜倘如真要跟他动手,他绝对不敢应允。
幸而方雪宜正想套他的话,而缓和了口气,于是予他以借口之机,不借道尽自己教中强敌压境之事,想博取方雪宜的相信,究其私心所在,不过是想留下方雪宜来,共御强敌,也只有他明白,教主短期之内,不会来此,放着这等大好帮手,用来对付那五大魔主中的一位,令自己借他之力,想必是可以稳操胜算的了。
因此,他才一再挽留方雪宜。
但方雪宜这么一问,却又把他给问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方雪宜见他沉吟不语,笑道:“尊驾为何沉吟,莫非区区说对了吗?”
第十三回 权宜之计
高无敌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弟虽然不会完全说对,但高某人决无向你报复之心。”
方雪宜道:“这一点我早已瞧出来。”顿了一顿,皱眉接道:“但在下不了解的是,你将如何向教主解说田远致死之因。”
高无敌笑道:“老弟不必为此耽心,本座自有道理。”
方雪宜瞧他这种神态,心中忽然灵光一现,哈哈笑道:“在下明白了。”
高无敌一愣道:“老弟明白什么?”
方雪宜道:“你们教主,可是最近不会来此吗?”
高无敌道:“这事咱已向老弟说过了,教主行踪飘忽,本座怎敢断言?”
方雪宜道:“这就是了。”
高无敌顿时脸色大变,嗫嚅地道:“这……本座……本座……”敢情他用尽了心思,也想不出方雪宜因何猜出了自己的私心?一时间,他答不出道理来了。
方雪宜道:“你用不着隐瞒,方某虽然年轻,但却向来不容易上当。”
高无敌闻言,既觉惭愧自己的骗术低劣,又心中大为着急的叫道:“老弟可是不肯留此了?”
方雪宜严肃他说道:“不错,我本来在识破你的用心以后,不打算再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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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无敌失望地叹息道:“本座不敢强留老弟……”言下之意显然已在认错。
方雪宜冷笑道:“只是,区区先前已然说过,在下行事言出必行,所以,我……”
余音未绝,高无敌已大声道:“老弟还肯留下?”
方雪宜豪爽的道:“你这等想套我留下的用心,果真十分可恶,但目下你处境又可怜,因此,我依然如约留此三日。”
高无敌喜道:“多谢老弟了。”
方雪宜瞧他一片真诚之意,暗道:“这人倒还不会坏到不可收拾,如是自己能够施恩于他,解他目下之危,焉知不是替武林正道力量,增一助益。”
原来方雪宜心中已然暗暗觉出,这四灵教既有田远作为护法,那自然也是就魔道中人所创,这位神力天王既是首座,在教中应是有着相当权势,自己倘能服此一人,说不定就等于暗暗拢络了四灵教四分之一的敌人。一念及此,当下大笑道:“高兄不必客气,兄弟决心留下,助你破强敌。”
口气一变,使那高无敌大感受用,忙道:“方兄如肯留下,我高无敌一辈子都感激你……”
方雪宜摇头笑道:“高兄言重了。”语音一顿,接道:“日内来此的强敌,高兄可知五大魔主中的哪一位?”
高无敌尴尬他说道:“这……这连在下也不知道。”
方雪宜听得大感诧异,脱口道:“你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吗?”
高无敌道:“方兄弟是否不信,其实,本教教主也是五魔之一。”
方雪宜目光一亮,忖道:“果然不错,这四灵教也是五魔教中人所手创,奇怪的是,他们之间,难道也有什么过不去之处,彼此结有仇怨呜?”果真如此,那倒是一个很值得高兴的消息了。
方雪宜故作诧异不安的神色,问道:“贵教主也是五魔之一吗?”
高无敌道:“兄弟,你见过五大魔主吗?”
方雪宜道:“没有见过。”
高无敌道:“以兄弟这等年纪,照说也应是不曾见过五大魔主。”语音一顿,大为感慨地长长吁了口气,道:“自从那被人称作为剑神的陈希正大侠以武功慑眼五大魔主以来,咱们兄弟可真是苦不堪言。”
方雪宜心中一动,暗道:“五魔等人忽然大提组帮,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师父的死讯了吗?我何不套套他的口气?”当下放露同情之色,道:“听尊驾之言,那陈大侠可是你们的仇家吗?”
高无敌长叹一声,道:“不瞒你老弟说,剑神陈希正,正是我们的死敌,五大魔主退出江湖数十余载,主要的就是被剑神所败……”
方雪宜暗笑道:“这还要你来说吗?”但口中却道:“这么说来,五大魔主再现武林,莫非是已经练就一身武功,足与剑神陈大侠相抗吗?”
高无敌摇头道:“这个兄弟并不明白,但本教教主公开创立四灵教,必然是无须再怕那剑神了。”敢情,他并不知道陈希正已死。
方雪宜知道这位首座并不如自己想象那么聪明,登时不再多问,淡淡一笑,抱拳说道:“高兄请快派人安置这魔刀田远的尸体,在下告退了。”
高无敌道:“兄弟遵命……”话出口,才想起方雪宜那句告退的话,连忙又接道:
“方老弟,你要走吗?”
方雪宜笑道:“在下并非远去,就在这山后打坐一刻,三个时辰之后,再来与高兄把晤……”略一抱拳,便自转身行去。
高无敌目送方雪宜背影消失草丛之中,这才招呼手下人,掩埋魔刀田远的尸体,并将那柄成名的古刀,一起葬在田远坟莹之内。
且说方雪宜迅快的转入草丛之中,约行十丈左右,忽然折向右侧的一带山丘之后,举目望去,果然瞧见一位老人,坐在一块青石上,瞪着两眼,向自己龇牙裂嘴,直作怪笑。
方雪宜心中一震,付道:“当真是他!”
原来这发笑之人,正是在那茶馆中,自称宋老邪的老人,方雪宜在抵达茅舍时,就已觉得有人追在自己身后而来,只道这追踪之人,乃是宗士义的属下,孰料竟是这位高人,一时之间,倒叫他木立当地,怔怔地发呆不已。
那宋老邪瞧着方雪宜的呆相,不禁大声道:“老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适,咱们一日之间,居然三次碰在一起,说来应是缘份不浅啊!”语音未已,蓦地仰天哈哈大笑。
方雪宜剑眉一皱,暗道:“我明明才跟你碰第二面,你怎他说是一日间,三次碰在一起?显然这宋老邪了上年纪,记事有些颠三倒四了吧!”方雪宜究竟不失至诚君子,虽然心中觉得这位老人有些言语颠倒,口中却十分忠厚,双手一拱,笑道:“老丈说笑了。”
那宋老邪目光一转,忽然低喝道:“老弟,你好大的胆子,年纪轻轻,一错岂可再错?”
方雪宜一呆道:“老丈何出此言?晚辈几时做错了什么事来?”
宋老邪冷冷笑道:“你说没有作错事,剑杀魔刀田远,不就是一桩大不应该的错事吗?”
方雪宜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个?想必这老人不知道我跟田远之间的过节,自是不能怪他了。”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那田远与晚辈早有过节,我如不将他杀死,则死的必将是我了。”
宋老邪两眼一翻,怒道:“胡说,你当老夫是瞎子吗?休说你点年纪,根本不可能跟那魔刀田远结下杀身大仇,就从你举手之间,即可置他于死地的武功而言,纵然那田远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会跟你结仇吧!”
方雪宜被他喝斥得一怔,诧异地问道:“为什么老丈认为那田远不敢与晚辈结仇呢?”
宋老邪冷笑道:“老夫如不说出,你定然无法了解其中道理方雪宜道:“正要请教指点?”
宋老邪道:“其实,老夫说出来,却也平常得很,只因那身在魔道的邪恶人物,个个都是贫生怕死之徒,试想一个怕死之人,又哪有胆量跟武功高过自己太多之人结仇呢?”
方雪宜笑道:“老丈果然有些见地。”
宋老邪摇头接道:“老弟,欲知正邪之分,就得看他在生死利义之间的选择,他见道义所在,虽明知不可为而仍然不稍却步,这等人就是侠义之士,反之,只懂因时就势,自私保命,乃至视名节如儿戏的家伙,就是邪魔之辈……”
这一番话,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震,暗道:“这位老丈是何许人物,竟然判断人心善恶,大有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之概?看来此人是大可交往的高人。”心念一定,立即笑道:“晚辈受教了。”
宋老邪这才转怒为喜地笑道:“不必客气,你既然承认老夫所说之后,你杀了田远,岂非是错了吗?”
方雪宜原只道这位宋老邪说明个中道理,就不会再提及到自己杀那田远是否有错的问题,而可能是会询及自已的出身、来历,怎么老邪偏又转回了田远身上,令他觉得不将昔日之事说出,必难从得此老谅解了。他略一沉吟,苦笑道:“老丈可是仍然不信晚辈早与田远结有怨恨吗?”
宋老邪冷笑道:“老弟,老夫不是适才已经阐明正邪之分的通理给你听了吗?那田远乃是魔刀,沾了一个魔字,自是算不得正道人物,一个怕死的魔徒几时会拿自己性命去争气来着?老弟,你明明在哄骗老夫……”
方雪宜不觉微微一笑道:“老丈,晚辈没有骗你啊!”
宋老邪道:“老夫不信!”
方雪宜苦笑连声道:“老丈,晚辈与田远之间仇怨,乃是结在上一代人物身上……”
不等方雪宜把话说完,宋老邪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明白了!”笑声一敛,接道:“不过,老弟啊!你该知道,如今的田远,已经有了靠山,杀了他不大要紧,引出了他那靠山,你老弟又怎生对付的得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杀了田远,才犯了第一错。”
方雪宜听他自称明白之后,依然咬定自己剑诛田远,乃是一错,不觉微微一征,付道:“他硬要指责我错,即使多费唇舌,恐怕也没有用处,何不先问问他所谓再错何指,也许能找出他的漏洞……”转念及此,笑道:“老丈关心晚辈,实令人感激,但不知晚辈又错了哪一桩事?”
宋老邪瞪眼道:“答应那大块头,留在这儿三日。”
方雪宜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错,老丈误会了,晚辈答应那高无敌留下,乃是,乃是……”忽然想到,我与这老人并非深交,自己的心事,又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呢?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宋老邪哼了一声道:“乃是什么,大不了你老弟想仗着一身武功,扬名闯万独斗那个大魔主,是不是?”
方雪直接道:“不敢,晚辈不会如此冒失?应允于他,不过是想跟他交朋友而已!”
宋老邪大笑道:“你想交这等朋友吗,老弟,他可也是五大魔主手下之人呵!”
方雪宜点头道:“这一点晚辈没有忘记。”
宋老邪接道:“既是明白,就不该与他交往。”
方雪宜忽然长叹一声,道:“老丈,也许晚辈是不当与他结交,但是,晚辈却发现,其人良知未泯,尚非无可救药之辈。”
宋老邪怔了一怔,道:“怎么,你……”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想不到啊!原来你老弟乃是一位有心之人。”
方雪宜拱手笑道:“晚辈人微才轻,只怕难以使他幡然觉悟,本费工夫,老丈莫要见笑。”
宋老邪道:“不会,老夫一万个不会。”语音一顿,接道:“老弟这片仁义之心,老夫多少已经明白,如果老弟不弃,老朽深愿助你完此功德。”
方雪宜闻言,暗道:他倒硬是找上门来了,我如是拒绝于他,定会引起他的不快,反正师父说过,扶持武林正义,必得多结合几个回道,我何不答应于他呢?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多谢老丈成全相助之意,但不知老辈怎么称呼?”
宋老邪大笑道:“老夫的名号,庄捷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怎地你还不曾猜出来?”
方雪宜心中大震,脱口道:“原来你老就是大漠鬼——神手宋老前辈呀!”他为人忠厚,只觉那大漠鬼手的鬼字出口十分不雅,是以即时灵机一动,把个鬼改成了神字。
大漠鬼手宋孚哈哈大笑道:“不妨事,我老邪名号,向来是没有什么忌讳可言的,老弟台莫要不安了。”
方雪宜见他这等说话,知道他乃是武林奇人一流,不拘小节,当下只得抱拳道:
“老前辈豪爽过人,晚辈从命便是了。”
宋孚赞许的点了点头,接道:“老弟,你竟敢答允那高无敌,留下三日,可是你有着必能胜过五大魔主的把握吗?”
方雪宜道:“这个……晚辈尚不敢这等托大。”
宋孚微笑道:“老弟,你既知那五大魔主不好对付,你怎可随口应允下来?”
方雪宜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正是要见那五大魔主,有此机缘,怎能放过?”
宋孚间言呆了一呆,道:“你要见那五大魔主?为什么?”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这个……”
宋孚听说说出要见五大魔主,心中本是犯疑,此刻见他沉吟不语,更是觉得不对,脱口道:“老弟,你与那五大魔主有仇吗?”
方雪宜道:“也说不上有仇,不过……”
宋孚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誓不两立。”
宋孚大力意外地一怔道:“你……这般年纪,怎会与那五大魔主有了仇怨?”
方雪宜道:“晚辈本身与他们并无仇怨,但晚辈却不容他们为害武林。”
宋孚两眼暴睁,哈哈一笑,竖起拇指,道:“好!老弟竟然有着这等雄心壮志,叫老朽好生敬佩!”话音一顿,接道:“五大魔主的武功,各有所长,据老朽所知,当世武林之中,除了剑神陈大侠而外,尚无一人能够胜了他们,老弟的雄心固然可嘉,但如是仅凭一腔热血,徒逞匹夫之勇,却是智者所不取……”
方雪宜闻言,也不说明,只是一笑道:“老前辈金玉良言,晚辈记下了。”
宋孚眉梢微现喜色,但又甚是不解的问道:“听老弟之言,莫非仍要在此等三天?”
方雪宜道:“丈夫无志不立,言而无信不行,晚辈既已答应了高无敌,自是不可反悔的了。”
宋孚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一瞬不瞬的半晌,终于摇头一叹道:“老弟决心冒险,老朽还有什么好说的?”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接道:“这么办,老朽也在这儿小住三天如何?”
方雪宜听得心中大为感激,口中却道:“这怎么成,老前辈不必为晚辈耽心,他们伤害不了晚辈的。”
这等话说出,如是方雪宜能够再道明自己的师承来历,宋孚想必也不会不信,只因他并未告诉宋孚,自己的师父是什么人,是以,那宋老邪竟是连连摇头,道:“老弟,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如是那五大魔主中无人来此则已,不然,老朽拚了一死,也不能让他伤你。”
字字锤锵,句句有力,使得方雪宜无法再说拒绝之言,当下只好抱拳长揖,道:
“老前辈这般关护晚辈,真叫人万分感激。”
但他又觉心中一动,忖道:他如此关怀于我,究竟为的什么,而且,他似是自知武功不如那五大魔主,莫非他当年吃过五魔的苦头吗?
他动念之间,本是想开自询问,但忽然觉得,即使他与那五魔有怨,也没有什么不当,自己若是追根究底,岂不是不够君子风范了吗?
想到这里,方雪宜心中冷汗暗流,连连暗责自己,一面向宋孚说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件事,必须向你老说明。”
宋孚笑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三天之内,如是五魔之中,有人来此,晚辈可能要与他们动手。”
宋孚道:“这个老朽猜到了。”
方雪宜道:“因此,晚辈要与你老约法一章。”
宋孚道:“那一章?”
方雪宜道:“晚辈倘是与那五大魔主中人动手,未露败象之时,你老千万不可出手相助。”
宋孚一怔道:“这……”
方雪宜脸色十分沉重他说道:“你老非得答应不可,否则,坏了晚辈的师门名望,不啻逼我自戕之境了。”
宋孚沉吟了一阵,道:“老弟,令师是谁?”
敢情,他这才想起,尚未问过方雪宜的师门。
方雪宜摇头道:“老前辈尚未答应我啊!”
宋孚忖道:“我如是不答应他,只怕这孩子说得出,就真做得出,倘是他一旦自戕,自己可就罪过大了。”
一念及此,当下接道:“老朽应允你老弟便是。”
方雪宜抱拳道:“多谢你老成全。”缓缓地坐了下去,竟是闭目不语。
宋孚等了一会,并未见他说话,心中大感奇怪,突道:“老弟,你怎么不说话了?”
方雪宜明知他想问什么,但口中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指教吗?”
宋孚大笑道:“好啊,老弟倒很会装佯。”
语音略顿,接道:“令师是谁,怎地不肯说出?”
方雪宜心念电转,却是想不出一个什么最好措辞来掩饰自己不说的道理,当下苦笑道:“宋老,不是晚辈不说,除非那五大魔主中人不来,相信你一定能自晚辈武功之中,瞧出究竟来的。”
宋孚皱了皱眉,道:“这么说,令师定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宋老,你饿不饿?”宋孚闻言,笑道:“是啊,天已不早,若非老弟提起,老朽倒忘了腹中饥饿了。”说话之间,站起身子,接道:“咱们且下山去饱餐一顿,回来再等那大魔主吧!”
方雪宜道:“就依你老。”
两人鱼贯下得山去,因是地处荒郊,是以展开疾行身法,盏茶不到,便己奔抵一处镇店。
方雪宜随在宋孚身后,找了一家饭馆,叫了几味菜肴,胡乱地吃了一些,又切了几片肉脯,包了几个大饼,便奔回到那高无敌所住的茅舍近旁。
一宿无话,第二天清晨,那高无敌便找到两人隐身之处,他瞧见了大漠鬼手宋孚,显然是吃了一惊,向方雪宜道:“方兄弟,这位老丈是什么人?可是小兄弟你的师父吗?”说着拱手一礼。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高兄很早啊!这位老前辈不是兄弟的师父,他老人家乃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说出来,高兄定然知晓。”
高无敌目光投注在宋孚身上,沉思道:“这位老丈的形貌,兄弟倒似听人说过!”
宋孚忽然大笑道:“老夫高兴得很,想不到五大魔主的手下,也有听过老夫形貌……”
笑声顿了一顿,接道:“阁下在哪位魔主手下,大号怎么称呼?”
高无敌心想,你自己不说,反倒问起我来了?他为人虽是十分粗放,但也有他细心之处,这时却装的非常无可奈何的说道:“咱叫高无故,乃是四灵教的首座,至于是哪一位魔主手下,高某不敢相告,尚请老丈见谅!”
宋孚目光一转,笑道:“四灵教在江湖中很少听说,必然是新近组帮开派的了。”
高无敌道:“不错,本教开派,只有一年左右。”
宋孚笑道:“果然是新成立的。”
高无故抱拳接道:“老丈大名,可否见示?”
宋孚笑道:“有何不可?老夫宋孚。”
高无敌倒真是吃了一惊,愣了一愣,拱手道:“原来是大漠鬼手宋老前辈,失敬了!”
宋孚笑道:“不用客气!”语音一顿,接道:“那魔刀田远,可是你的属下?”
高无敌道:“算得上是一名属下。”
宋孚忽然沉声道:“有一件事,老夫只好向你请教,打听了。”
高无敌听他口气有些不善,不禁一怔道:“宋老有什么事见示?”
宋孚冷冷一笑道:“那魔刀田远,既是你的属下,他所作所为之事,你应是知道的了。”
高无敌道:“这个,要看是什么事了。”
宋孚道:“嘉定程家庄百口性命,可是丧在那魔刀田远的手中。”
方雪宜本是旁倾听,此刻一见宋孚问的竟是程子望一家被害之事,不觉失声道:
“宋老与程庄主认识吗?”
宋孚长叹了一声道:“儿女亲家怎会不相识?老朽想不到三年多未见,竟然天人远隔,遗憾今生了啊!”
方雪宜黯然道:“如此看来,晚辈此来,竟与老丈是同仇敌汽了。”
宋孚呆了一呆,道:“怎么,你杀那田远,是为了老朽那亲家吗?”
方雪宜道:“不全是,晚辈的三位伯叔,与那田远有仇,所以,晚辈杀他,为程庄主家报仇,只是顺便……”
宋孚目光光一亮,道:“老弟的三位伯叔是谁?”
方雪宜笑道:“中州三侠!”
宋孚哈哈一笑道:“你是方天成的侄子吗?”
方雪宜道:“你老跟我伯叔见过?”宋孚笑道:“中州三侠,与老夫俱是故交,只是近几年来,却是未曾见过。”
语音一顿,接道:“老弟,你这一身武功,可是得自中州三侠吗?”
方雪宜摇了摇头道:“我那三位叔伯,并未仰技晚辈武功。”
宋孚颇为意外地道:“你另有师承。”
方雪宜道:“晚辈正是另有师承。”
宋孚沉吟了一阵,道:“是了,想那中州三侠的武功虽好但只怕并非魔刀田远之敌,你既能一剑杀死田远,足见你的武功比那田远高明甚多,中州三侠自然调教不出像你这般高手了。”
高无敌忽然插口道:“休说中州三陕,以方兄的剑法而言,只怕连素有武林泰山北斗之誉的少林达摩三剑,也无这等快速。”
宋孚点头道:“不错,老夫瞧到他出剑之势,果然神奇已极,当今之世,除了剑神陈大侠,又有何人的剑法,能够比得上……”他忽然一扬头后,大笑道:“是了,老夫明白了。”
方雪宜一怔道,“你老明白了什么?”
宋孚道:“你是剑神的传人,是吗?”
此言一出,高无敌脸上神色大变,脱口道:“方兄弟,你真是剑神陈希正的弟子吗?”敢情,他对陈希正余悸犹在,一闻剑神大名,顿时不由自主地心中大感惊惧不安。
方雪宜心中衡量眼下局势,自己如想见见那五大魔主,以及试试他们的武功,就绝对不能承认是剑神传人,否则,那高无敌一定不肯容自己再在此间停留。但他却又觉着,身为剑神陈希正的弟子,总不能当着别人,不承认师尊是谁,否则,即是不孝。”
一时之间,他十分为难的沉吟未语。
高无敌大为紧张地瞧着他,口中说道:“方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到底你是不是剑神传人?”
方雪宜一急之下,忽然脑际灵光一现,脱口道:“兄弟的恩师,自称东耳老人,是不是剑神大侠,兄弟却是不曾问过!”
他这等回答,果真两面都已顾到,即不使高无敌耽心,下那逐客之令,也不会在自己心中,犯卞那不认师长的不教之罪,因为这东耳老人四字,本是出诸师父自己之口。
方雪宜话音一落,只听得高无故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道:“就好了……”原来那宛如半截铁塔般的高无敌,这顷刻之间,已因过度紧张屏息相待,连脸色都蹩得泛成深紫。
宋孚则皱眉喃喃说道:“东耳老人四字,老朽可是陌生得紧!”
方雪宜暗笑道:如不陌生,我又怎会说出来,但他口中却道:“家师隐居遁世数十年,武林之中,自是无人认识他老人家的了。”
宋孚注视了方雪宜有顷,接道:“老弟,那中州三侠现在何处?”
方雪宜道:“晚辈这几年深山学艺,上个月方始下山,尚未回到中原,拜见几位叔伯。”
宋孚笑道:“原来你也没有见到他们。”
话音一顿,接道:“老朽这番由大漠东来,本想与郑大刚老弟等商量一桩大事,孰料走遍中州一带,却未见到他们二人,传闻中,只说他们业已应那魔刀田远之约前来西蜀,不料待老夫抵达川中,不但未曾我到中州三侠,更又遇上老朽儿女亲家程子望满门遭人暗算……”长长一叹,住口不语。
这时,那高无敌却是站在一旁,脸色阴睛不定,瞧瞧方雪宜,又瞧瞧大漠鬼手,终于双手一抱拳,朗声向宋孚说道:“宋老,那程家庄的血案,高某倒是知道一些来龙去脉!”
宋孚闻言,似是早在意料之中,接道:“阁下方便说出来吗?”
高无故慨然道:“若是不便说出,高某大可推说不知此事啊!”
宋孚道:“老朽敬候明示!”
高无敌道:“不敢,那程子望一家,乃是在剑门五鬼主使之下,怂恿魔刀田远和他们联手所为!”
宋孚那分披耳际的白发,忽然无风自动,咬牙道:“果然是他们所为……”
方雪宜也大为激动,脱口道:“白衣吊客成玄通,乃是为了我们三位叔伯之事,才与程庄主结下仇怨,想不到他们竟用这等卑劣的手段,对付程老一家,此事晚辈决不能坐视。”
宋孚不知昔年中州三侠因为寄住程家庄中,与剑门五鬼结怨经过,闻言呆了一呆,道:“老弟,此事与你三位叔伯何关?”
方雪宜当下很简略地把当年之事,说了一遍,只是把其中有关剑神的一切,隐瞒未讲。
宋孚大为意外地一怔道:“原来这其中还有如许之多的波折?”
方雪宜道:“晚辈适逢其会,因此一一均为目睹。”
宋孚长长一叹道:“田远已死老弟剑下,那剑门五鬼,五死其三,剩下两个,即和宗士义组成三义门,想他们必是有了什么靠山在背后支持的了。”
高无敌忽然接道:“这个,高某倒是知得一些。”
方雪宜道:“高兄可愿说出?”
高无故道:“方兄弟,五人魔主之中,有一位貌比春花,心如蛇蝎的女人,你可知道?”
方雪宜虽是听师父说过五魔主的名号,但却并不十分了然是以,闻言一怔道:“是天魔女?”
原来剑神陈希正对五大魔主之中的天魔女最是不放心,因而有告诉方雪宜之时,也就特别交待,要他留心那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女人,是以,高无敌话一落,他立即就想到了天魔女……”
怎知高无敌摇头道:“不是。”
方雪宜正觉得不解,宋孚已低声道:“是那玉兰妖女柳媚娘吗?”
高无敌道:“不错,正是那柳媚娘。”
方雪宜皱眉道:“高兄,三义门可是由柳媚娘在暗中支持的吗?”
高无故道:“兄弟不敢十分肯定,但据兄弟所知,那成玄通已然拜在柳媚娘的门下。”
方雪宜点头道:“这么说,那三义门果是柳媚娘所一手主使的了。”
高无敌道:“大概不错。”
宋孚忽然大声道:“老夫寄身三义门长达半年,却是未曾查出程亲家的仇人,这成玄通倒是真是精明得很……”语音一顿,仰在一叹,接道:“亲家翁英灵不远,兄弟必将手刃成贼,为你报仇。”
方雪宜暗暗忖道:“不知他跟程庄主是怎样的儿女亲家,瞧他神情,果是伤心得很。”
转念间脱口道:“宋老,咱们先去找那成玄通如何?”
宋孚一愣道:“此间三日之约呢?”
方雪宜道:“此去嘉定,一日可回,想必不会误了高兄之事。”
宋孚沉吟道:“事分缓急先后,老弟,那成玄通也不会急病而死,咱们留他多活三天也不要紧。”
高无敌在方雪宜提到先找成玄通之时,脸上颇现不安之意,听得宋孚所说之后,立即大喜道:“是啊!方兄弟何不三日之后再去呢?兄弟不才,亦愿随往,稍尽一份心意……”
宋孚冷哼道:“那倒不必了。”
显然,高无敌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他讪讪一笑道:“即然方兄弟力能胜任,兄弟不去就是。”
方雪宜剑眉一扬,笑道:“高兄盛情,兄弟心领了。”语音顿一顿,接道:“高兄,兄弟有一桩不情之请,不知高兄可否同意。”
高无敌宏声一笑道:“方兄弟有什么事,请说无妨,只要兄弟力所能及,定将全力以赴!”
方雪宜道:“兄弟如幸能助了高兄击退强敌,尚盼高兄替兄弟解答一事。”
高无敌先前虽是说的十分大方,但心中却依然不停忐忑,因为他也想到一点,那就是以方雪宜一身能耐,如果有事求人,那必是非常难办之事,自己能否担当得了,还不敢一定,此刻听得方雪宜开口,原来只是要替他释一难题,不禁开心地大笑道:“容易得很!方兄弟快快说出来。”
方雪宜笑道:“其实,这事在高兄而言,只不过启齿之劳而已……”语音忽然一顿,接道:“兄弟只是希望高兄能将四灵教的一切告知。”
高无敌呆了一呆,道:“就是这个?”
方雪宜道:“不错,就是这个。”
高无敌陡地哈哈笑道:“方兄弟,高某不是太占便宜了吗?”
方雪宜道:“那倒不是,要知四灵教中一切,不是教中弟子,想必是不可能知道。”
高无敌道:“这倒不假,就算是教中弟子,也要分成若干等级,老实说,除了像兄弟我这等身份,想要知道四灵教中的一切,只怕当真难比登天一般。”
宋孚一旁冷哼道:“大言不惭。”
方雪宜知道宋老人对他印象不好,当下忙道:“高兄,若非兄弟知晓只有高兄能够了解教中一切,兄弟也就不会请教了。”
高无敌大笑道:“方兄,休说此事这般容易,就是再难之事,兄弟答应在先,那也要为方兄做到才是。”
宋孚这时忽然冷笑道:“废话。”
高无敌脸色微微一变,几乎就要发作,忽然听到方雪宜低声道:“宋老,有人来了。”
宋孚这时也已觉出,正有一人向自己等人停身之处行来,听他脚步的轻浮,十丈之内,竟然使他不易觉察,足可见出此人功力,似是不在自己之下。
当下故意哈哈一笑道:“老弟,这人武功不弱哩!”
高无敌直到此刻,方始觉出有人走来,心中自是大吃一惊,脱口道:“方兄弟,会不会是……”
语音未完,只听得有人大喝道:“高兄可在林中?”
顿时,高无敌脸色一松,低声道:“是本教中人。”只见他扭转头,高声道:“本座在此。”
一位公高不及三尺,秃顶吊盾,穿着一身蓝衣衫裤的老人,晃得一晃,便自林林而入。身法之快,使得方雪宜暗暗吃了一惊。
这时,高无敌已大笑道:“艾兄回来了,兄弟这可放心了。”
矮老人一入林中,目光便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转动不停,高无敌话音一顿,他立即接道:“高兄,这两位少见,都是什么人?”
高无敌呵呵大笑道:“艾兄,兄弟正要为你介绍。”
指看宋老人道:“这位名扬漠北,却又誉满中原的侠客,大漠鬼手宋老。”
那矮老人顿时怔了一怔,颇为意外地抱拳道:“原来是宋神偷,小老儿失敬了。”
宋孚捏着山羊胡子,微微一笑道:“尊驾大名,怎么称呼?”
那矮老人接道:“小老儿艾东海。”
大漠鬼手宋孚,脸上神情一变,但瞬即哈哈大笑道:“踏波矮叟吗?怪不得有这好的轻功!”
艾东海微微一笑,道:“好说,宋兄的轻功,素有宇内第一之称,小老儿这一点手脚,怎当得宋兄法眼。”
宋孚一扬白眉,笑道:“不敢,艾兄抬举老朽了。”
敢情这两人都是武林中以轻功享誉之士,是以彼此久已闻名,一旦相见,自是免不了有着惺惺相惜之意。
高无敌虽然对大漠鬼手的名气也很钦佩,但如与他心中对方雪宜的敬意相较,那可差的很远。是以,他容得两人话音一顿,立即向艾东海道:“艾兄,这位是方雪宜方兄弟,艾兄快些见过。”
艾东海听到高无敌这般口气,不禁呆了一呆,道:“方雪宜?老夫似是尚未听过这位老弟台的名号哩!”
高无敌见他这等说话,心中老大不高兴,脸色一沉,道:“艾兄,有志不在年高,兄弟比艾兄也年轻不少,但在四灵教中,好像兄弟的身份不比你艾兄为低。”
艾东海对这貌像慈厚的高无敌,似是有着几分戒意,闻言忙道:“高兄说哪里话,兄弟决无这等心意。”
话音略为一顿,向方雪宜拱手道:“方兄弟!”
方雪宜一直在心中暗笑,道:“在下方雪宜,见过艾老。”
高无敌这才脸色一变,呵呵笑道:“艾兄,这位方兄弟的年纪虽不大,但一身功力之高,可是兄弟有生以来所仅见,只怕教主也不……”高无敌似是发观自己一时说漏了嘴,连忙住口不语。
艾东海脸色突然一变,脱口道:“高兄,这位方兄弟是什么人门下?”
高无敌道:“这个,方兄弟并未说出,不过,方兄弟的武功,兄弟却是亲眼见识过了。”
艾东海接道:“什么地方?”显然,艾东海有些不相信。
高无敌冷冷一笑道:“就在此处!”
艾东海目光在高无敌身上转了几转,笑道:“高兄,这么说是你自己伸手较量了这位老弟的武功了吗?”
高无敌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
艾东海又是一怔,接道:“高兄没有动手,怎会知道方兄弟功力无敌?”
高无敌道:“艾兄,是那田护法。”
艾东海道:“田远?”接道:“他到哪里去了。”
高无敌冷笑道:“他到阴都城中作客去了,艾兄,那魔刀田远的刀法,在你眼中如何?”
艾东海听得田远到了阴都城,自是吃了一惊,再听得高无敌问及自己对魔刀田远的刀法评价,当行毫不思索的接道:“应是一流高手了。”
高无敌道:“倒是艾兄与田远动手,能否有置他于死地的把握。”
艾东海忖道:“田远既然已死于这姓方的手中,自己纵然吹上几句大话,也不怕他们揭穿。”当下冷笑道:“五十招之内兄弟必可获胜。”
在他的想象之中,方雪宜这点年纪,即令果真能够胜了魔刀田远,那必然要经过一番苦战,说不定要打到双方筋疲力竭的地步,自己说在五十招内必可获胜,定然可以在方雪宜面前争争威风的了。但他怎能料想不到,方雪宜的剑法,高明得叫他连做梦也想不到。
高无敌应声大笑道:“艾兄,你要五十招可取田远性命,但方兄弟么,他只用了尚未变化完全的一招,就将本教田护法送入了鬼门关中。”
艾东海闻言愣了半晌,方道:“有这种事?”
高无敌道:“兄弟亲目所见,自是不错。”
艾东海顿时换了一副神情,袍拳向方雪宜道:“方老弟,小老儿这厢重新见礼了。”
方雪宜道:“不敢当,高兄如此推许在下,实在有些过分了。”
高无敌笑道:“不过分,方兄弟武功之高,兄弟瞧得十分清楚,艾兄也不必以为兄弟替他人吹嘘了。”
艾东海显然己是真有些相信,闻言笑道:“高兄,老朽猜想,那田护法必有自取死路之故……”
高无敌大笑道:“当然,否则的话,兄弟也不会容许方兄弟在本教重地,伤我教中护法,”
艾东海点了点头,道:“高兄说得不错,但不知方兄和宋老哥怎地不在室内说话,却在这室外……”敢情他老于世故,对于方雪宜等的眼前情况,一眼就看出他们并未进入室内。
高无敌道:“这个,兄弟本要请他们人内,但方兄弟和宋老却宁愿暂时露宿屋外,想来真是失礼得很……”言下之意,等于暗暗告诉了艾东海,双方的交情,并不怎么深,说话可要当心一些才好。
那艾东海自然一点即透,当下笑道:“高兄觉得失礼,兄弟也觉不安,……”话音顿了一顿,住口不语。
高无敌微微一笑,道:“艾兄,你适才似是有什么急事,不知是否有关对头方面的消息?”
艾东海道:“这个……”他略一沉吟,又接道:“老朽听说,那位妖女昨日已在嘉定现身了。”
高无敌道:“这个,兄弟已然接获令谕,教主十日内无暇抽身来此。”
艾东海忽然一呆,道:“高兄,咱们……”
高无敌不等艾东海再说,竟是哈哈一笑道:“艾兄不必耽心了,此事兄弟已有了安排。”目光向方雪宜身上一转,笑道:“方兄弟留此不去,就是为了替兄弟解此大难!”
艾东海也曾想,这宋老邪和方雪宜留此不去,必是有着相当的原因,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会是为了对付那对头之人,才留下未去。因此,闻言之后,竟一语未发的呆了。
高无敌忍不住笑道:“艾兄怎么了?”
艾东海遏:“这事似是有些……有些冒险啊!”
原来他虽然相信方雪宜武功不弱,但他却不敢想像,那方雪官的武功,足与那五大魔主中人为敌。
宋孚陡然大笑道:“艾兄不相信方老弟吗?”
艾东海道:“兄弟觉得方兄弟年事如此之轻,怎可与那五大魔主中人相提并论?本教与他们有仇有怨,受到对方伤害,本是无话可说,但方兄弟他……”
宋孚忽然向方雪宜道:“老弟,人家似是不大相信咱们了。”
方雪宜一直在旁微笑,闻言接道:“宋老,晚辈既已答应了高兄,好歹也得留此三日啊!”
宋孚道:“老弟,人家似是下了逐客令呢?”
方雪宜大笑道:“不会吧!高兄,你说是吗?”
高无敌道:“那是自然的了,兄弟承蒙方兄弟应允留下,又怎会请方兄弟离去。”
转头向艾东海道:“艾兄,方兄一身武功,兄弟已然见识过了,艾兄大可不用耽心了。”
方雪宜剑眉扬了一扬,道:“高兄,你和艾大侠如是有事,不妨先回去吧!”
高无敌道:“那怎么行,两位乃是本教贵宾……”
余音未绝,突然林外传来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这声暴喝,来的十分突然,高无敌不禁脸生大变,道:“艾兄,这是何人在林外喝叫?”
艾东海失声道:“老夫的手下人……莫非他们遇上了敌手吗?”
这时林外忽然又是一声惨叫传了过来。
艾东海话音陡然一顿,扭头便向林外奔去。
高无敌一言未发,跟在艾东海身后,也匆匆忙忙地穿林而出。
宋孚低声道:“老弟,八成是那话儿来了。”
方雪宜一怔道:“是那五魔主?”
宋孚道:“如是老朽没有料错,艾东海那句妖女,应是说明来此之人,不是天魔女,便是柳媚娘。”
方雪宜道:“宋老,咱们该去看看。”
两人大步向外走去。丛林之外,只见那高无敌,艾东海两人,正在跟一位身材生得十分细长,穿着一袭黑色罗衫,头挽宫髻的女人讲话。
方雪宜不知此是谁,低声道:“宋老,这女人是五魔之一?”
宋孚道:“应该是。”
方雪宜呆了呆,道:“宋老,你怎么会……”
宋孚道:“老弟,照此女形貌而言,她应是那位姓柳的女魔,但她身上未带她那一支玉箫,是以老夫不敢确定她是柳媚娘。”
方雪宜道:“宋老,咱们过去问问吧!”举步直向那黑衣女人走去。
宋孚担心他年轻气盛,不知利害,便也跟着移步上前,并且低声道:“老弟,你可莫要冒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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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道:“晚辈记得。”说话之间,两人已走至高无敌身旁。
此刻,那高无敌正在十分恭敬地向那女人说道:“老前辈与晚辈教主,乃是道度之交,今日来此,晚辈适因另有佳宾在座,未曾远至山下恭候,失礼之处,尚请老前辈休要见怪。”
黑衣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这高无敌却对她谦称晚辈,很显然已是说叫那妇人必是五大魔主中的一位了。
艾东海眉头皱了皱,抱拳道:“柳姑娘,老朽也不过是适才方从嘉定赶回,因是听说姑娘要来,但想不到姑娘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敢情,这黑衣少妇,正是那柳媚娘。
柳媚娘杏眼寒光乍闪,娇笑一声,道:“艾大侠好说,那童子奇目下是否在茅舍内?”
宋孚闻言,吃了一惊,暗道:“原来这四灵教的教主,竟然是大嘴魂童子奇。”
方雪宜心中也在寻思:“这四灵教既是那五魔中的童子奇所手创,但下知即三义又是何人所主持。”
两人寻思之际,柳媚娘忽然格格一笑,接道:“如是听童子奇不在,就凭你们两位,只怕保不住这座四灵教的川西分堂了。”
言下之意,正是找碴来的。
高无敌浓眉一扬,道:“柳前辈,敝教主不在,你老纵然捣毁高某人分堂,不知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柳媚娘妖知道:“瞧你长的这一身横肉,大概就是童子奇手下那高—矮—呸—瘦四大高手中的高无敌了。”
高无敌道:“不敢!”
柳媚娘道:“听说你有个神力天王的称号,定然是天生神力过人了”
高无敌笑道:“高某生的十分强壮,有了几斤蛮力,那也不算什么,在柳前辈眼中,更是不值得一笑。”
柳媚娘笑道:“不要紧,反正童子奇怪不到你的了,你大可不用担心……”
高无敌乃是个直心眼,不会听出柳媚娘话中之意,闻言自是大感意外,道:“柳前辈可是要代高某向我教主缓颊吗?”
柳媚忍不住笑的弯了腰去。
艾东海皱眉道:“高兄,姑娘是说……”
柳媚娘忽然媚眼一挑,强忍了笑意,娇叱道:“姓艾的,你以为你比他聪明是吗?
姑娘今儿先收拾你也行。”
话音一落,艾东海只觉眼前人影一花,右颊之上,已经拍的一声,挨了对方一掌,五条纤纤手印鼓了出来。
媚娘打了艾东海一个耳光,高无敌似是这才想出了适才问柳媚娘的话中之意,突然两眼一瞪,大喝道:“柳媚娘,你刚才是说高某活不到教主回来吗?”
柳媚娘虽然闪身打了那艾东海一掌,但因她身形极快,是以早已退回到原来的立身之处,高无敌喝问甫歇,她竟然格格一笑道:“蠢牛,你才知道吗?”
高无故虽然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柳媚娘之敌,但他却受不了这等讽刺,大喝一声,道:
“柳媚娘,你也太小看了高某了。”
柳媚娘道:“怎么,你可是不服气吗?”
高无敌一怒之下,似是忘了利害,大喝道:“不错,高某正要向你讨教几手高明武功……”挥臂一拳,直捣柳媚娘左肩。
原来他这一拳本是击向她的胸腹,但忽然想起对方乃是一个女流之辈,自己出拳击向她的胸前,岂非是被人笑为轻薄之徒吗?拳势已发,却又临时变了方位。
柳媚娘直瞧到高无敌出拳之际,杏眼倏然间杀机隐现,大有举手之间,便要制高无敌于死地之意。但当柳媚娘发觉高无敌拳势在中途换了位置以后,那凤眉略舒,本已曲起的玉手纤指,竟然变为立掌如刀一般,斜斜地砍向高无敌。
宋孚在旁瞧得十分清楚,低声道:“方老弟,那高无敌一念之间,居然躲过一死劫!”
方雪宜原也未曾瞧出其中原故,闻言方始恍然,笑道:“不错啊!这高兄倒也不失是君子……”
这时忽然听得柳媚娘娇喝一声,道:“高无敌,你要想跟我走上十招八招,那还差得很远,念在你乃是一个不甘做那轻薄之事的莽夫,我只要你改投我柳媚娘的手下,便免你一死,你肯不肯?”
两人乃在激斗之中,柳媚娘依然能这等从容说话,足见她武功比那高无敌强过甚多。
高无敌怒哼了一声,一连发出七拳,算是答复。
柳媚娘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你可是不识抬举吗?惹得我性起,你就休想活命了。”
高无敌大喝道:“高某只懂得生死,不懂得投降!”
咚的一拳,正好击中了柳媚娘的掌心。
照理他号称神力天王,这一拳至少也有几百斤力道,那么纤瘦的柳媚娘,又怎生禁受得起他这一击。
但方雪宜却瞧得出,高无敌这一拳虽然击中了柳媚娘的掌心,却似是根本没有着力之处一般,未曾使得上劲。
顿时,方雪宜感到如是再让他跟那魔女拼将下去,用不着柳媚娘还手,高无敌就要活活累死。
一念及此,他竟然一跃而前,喝道:“高兄快快退下,容兄弟前来见识见识五大魔主的武功……”举手一掌,向那柳媚娘拍去。
柳媚娘格格娇笑。连声道:“你们两个全上,只怕也支持不了几合。”皓腕一翻,就待反缠方雪宜手掌。
方雪宜掌势忽然一带,变掌为指,点向柳媚娘曲池穴,口中却向仍未退下的高无敌说道:“高兄,咱们有约在先,你不必再夹在其间的了。”
柳媚娘目睹方雪宜变招之快,实是生平仅见,不禁脸上变色,惊咦了一声,飞身掠退丈五。
杏眼圆睁,冷冷地喝道:“你是什么人,童子奇手下,几时有了这等高手?”
第十四回 初斗女魔
方雪宜未曾答话,却是回顾了高无敌一眼,低声道:“高兄,你适才那一拳挨到那女魔的掌心,显然劲道全被魔女卸掉,不知高兄可曾运气试过,对方掌心之中,是否蕴有什么奇毒之物?”
高无敌呆了一呆道:“这个……兄弟不曾觉出有何异样!”
方雪宜道:“那就好!高兄快快退在一边,柳媚娘交给兄弟便是了。”
高无敌感激地向方雪宜抱拳道:“有劳方兄!……”大步退到丈许之外。
柳媚娘瞧着方雪宜这等从容神态,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人小小年纪,怎会如此镇定,听他口气,倒好像不是四灵教中之人……
她寻思之间,方雪宜已微微一笑,抱拳道:“五大魔主之名,区区早已耳闻,今日幸会,果真不凡。”
柳媚娘眉头扬一扬,格格地笑了几声,道:“小老弟,我刚才问你的话,你怎么不答啊?”
方雪宜道:“魔主可是问的区区姓名吗?”
柳媚娘道:“你肯不肯说?”听她的口气,倒是十分客气。
方雪宜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乃是中州人氏。”
柳媚娘笑道:“你师父呢?在江湖上定然很有名气的了。”
方雪宜笑道,“家师山野隐士,不说也罢!”
柳媚娘一怔道:“瞧你的出手武功,好像得自名家指点,我不信山野隐士,能教出你这等好徒弟来。”
方雪宜道:“在下说的实话,魔主不信,也是没法可想了。”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好啊,你这么一点年纪,倒是学得固执得很……”笑声一敛,接道:“你以为我不敢伤你吗?”
方雪宜笑道:“在下并无此意。”
柳媚娘道:“你明白就好。”忽然掉头向高无敌道:“童子奇自己不在,留下了你们这高矮两个脓包,自己不敢出头,却找了这么一个黄口乳子代你们出头。瞧你们也不害臊吗?”
这几句话,只把高无敌和艾东海讽刺的无地容身,涨红着脸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魔主不必讽刺他们,说来这事乃是在下自己找上身来的。”
柳媚娘怔了一怔,道:“小兄弟,你有多大的胆子?竟敢把这等大事揽在身上?”
方雪宜道:“增长见识,有何不可?”
柳媚娘道:“小兄弟,你年纪还轻,假以时日,如能好好力求上进,也许会有出人头地之曰,但若像眼前这等冒失,只怕就难有善终了。”听她说话,倒也不似什么凶恶之人。
但方雪宜明白,柳媚娘这么忍让,只怕也有原因。
当下微微一笑,接道:“在下有否出人头地之日,不劳魔主挂心,也许一日之间,就可名扬天下了哩!”
柳媚娘闻言一怔道:“你……好啊,敢情你小兄弟依旧是雄心万丈,想要在五大魔主身上扬名闯万吗?”
方雪宜道:“尊驾倒是明白人……”
余音未已,只听得柳媚娘娇笑连声,道:“本座出道以来,这是头一次碰到像你小兄弟这等狂人。”
方雪宜的用意,就是想触怒那柳媚娘,以试五大魔主功力,究竟有多么高明,因此,柳媚娘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在下与高兄弟有约在先,这三天之内,不论来的是什么人,都不许他在四灵教川西分堂之前撤野,大丈夫一诺千金,自是不能说过不算的了。”
柳媚娘道:“小兄弟果然要代四灵教出头。”
方雪宜道:“既已约走,在下自应勉力以赴。”
柳媚娘忽然娇笑道:“好啊!我就瞧瞧你的能耐。”
玉手一挥,轻飘飘地拍出一掌。
方雪宜口中虽然说的十分自大,但心中可是谨慎得很,五大魔主既能在武林之中获得那么高的声誉,岂非幸得而来,何况,连身为剑神的师父,也只能制服他们,稍敛他们的凶焰,而无从一一下手诛除,自己较恩师,相差甚远。如今面对五大魔主之一,当然不敢大意。
柳媚娘玉手一挥,他立即撤剑横在胸前,接道:“在下正要领教……”寒光乍闪,宝剑平平削出去。
这一招他用的是金顶神尼传授的剑法,是以柳媚娘虽然看来十分眼熟,而且更是犀利无匹,迫得她连忙缩手后退,但却未曾瞧出剑法的来历。
方雪宜出手一剑,迫退了五大魔主的柳媚娘,不禁雄心大发,长啸一声,挥剑抢攻过去。
柳媚娘杏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的眼色,娇笑了一声,道:“好剑法。”皓腕轻舒,曲指如钩,竟然用那空手夺白刃的招术,扣向方雪宜手中宝剑。
柳媚娘是五大魔主之一,功力运用由心,虽是一双玉手,一旦施展开来,比那精钢宝剑,也不稍逊色。
在她心念之中,像方雪宜这等初出茅庐的小辈,纵然得过名师指点,学会了几招奇妙的剑法,那只能对付一般武林角色,遇到自己,应是不出三招,就将束手束脚才对。
殊不料事实却是大出柳媚娘的意料之外,她那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手势尚未展开,方雪宜手中宝剑,竟是十分轻灵的一闪,错过了她的五指,敲向她肘节穴道。
柳媚娘心中骇然道:“此人小小年纪,怎的练就了这等惊人的剑术?”她那骄敌之心,忽然一扫而空,迅快无比的向后退跃了三步,玉腕一扬,手中已多出一根翠玉萧。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你早该取出玉萧的了。”
话音一顿,宝剑一晃,欺身抢攻过去。
柳媚娘玉箫在手,脸上杀机陡现,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无知小辈,老娘纵有惜才之心,也无法容你多活下去了。”
青芒碧影暴现,但闻得一阵低啸之声入耳,方雪宜攻出的剑势,竟然遇上了极大的阻力,压得右臂几乎伸不开去。
大惊之下,迅快的撤剑后退三尺,左手一挥,全力一掌,拍了过去。
方雪宜究竟年轻,对敌经验又嫌不够,遇到像柳媚娘这等高手,一身武功,十成只使得出五成,无形之中,就吃了大亏。
总算他临危不乱,及时一掌,挡住了柳媚娘前冲之势,缓了一口气,长剑一领,一式龙行八剑中的“排云吐雾”实则化成千万朵银花,罩住了身前丈许方园。
站在一旁的高无敌、艾东海,只感到那森森的剑气,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骇然之下,各自飞身退了七尺。
宋孚则瞧得忍不住喝道:“龙行八剑。”敢情,他只知道陈希正的这一套剑法,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眼下方雪宜施展的乃是“龙行九剑”了。
这时,柳媚娘也已瞧出了方雪宜的剑法,心中大大一震,娇叱了一声,喝道:“小兄弟住手。”
方雪宜也知道一旦此式剑法出手,那柳媚娘必然会认出自己来历,故而他也并未存下伤敌之心,闻言立即撤剑收招,淡淡一笑,道:“魔主还有什么见教。”
柳媚娘目光凝注在方雪宜脸上,柔声道:“小兄弟,你那剑法可是陈希正老人所授?”
方雪宜道:“这个……”他尚未决定是否把自己师父已死的事让五大魔主知道,是以柳媚娘指名相询,他不禁感到了犹豫。
柳媚娘瞧他沉吟不语,接道:“小兄弟,剑神陈大侠是你的师父吗?”
方雪宜忖道:“我如若应是,只怕她还要问上更多的事了,到时自己就无法不把师父已死的事说将出来,五大魔主如是知道了师父的死讯,这世间之上,对他们已无具有威胁之人,眨眼之间,就可能造成无边的杀劫了……”
原来他想到了一点,以自己眼下之力,一对一自可与五大魔主一较长短,但如他们合力对付自己,则胜负之机,就十分难测了。寻思之间,立即决定还是装佯的好。
当下摇头一笑道:“家师自称东耳老人,是否就是剑神,在下从未回过。”
柳媚娘呆了一呆,道:“东耳老人,未曾听说过啊!”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小兄弟,你刚才那一招剑法,可是龙行八剑中的第一招“排云吐雾”?
方雪宜知道不承认也不行,笑道:“不错,只是这套剑法并非叫做龙行八剑。”
柳媚娘道:“叫什么,天下哪有那等相似的招式?”
方雪宜道:“龙行九剑。”
柳媚娘一怔,道:“八剑、九剑,那是同样的剑法了。”
方雪宜笑道:“这个,在下不知。”
柳媚娘大为不解地一愣,道:“小兄弟,你这套剑法全是东耳老人所授吗?”
方雪宜笑道:“不全是。”
他越是这等回答,越是引起了柳媚娘的疑虑,也同时越使她如坠五里雾中,必须查问一个明白。
方雪宜话音声落,她立即笑道:“小兄弟,你拳讲越离了谱了。这剑招明明是剑神陈大侠的龙行八剑中起手的第一式,你偏偏说是龙行九剑,而且……而且……还说不是一人所授,这话叫人怎生相信呢?”
方雪宜道:“你如不信,那也无法了,在下确是句句实言。”
柳媚娘怔了怔,忽然格格笑道:“小兄弟,除了东耳老人,还有谁教了你这一套剑法?”
方雪宜寻思道:“我如不说出师叔之名,只怕连自己也扯不圆这番谎言了。”当下接道:“金顶神尼。”
柳媚娘沉吟道:“金顶神尼?这又是谁呢?”
原来这魔女未曾听说过神尼之名。
方雪宜道:“金顶神尼乃是世外高人,向不与闻问武林中的事,魔主没有听说过,那也不足为怪。”
柳媚娘微微一笑,接道:“小兄弟,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听。”
方雪宜心想,这不是奇了?你要说的话,纵然我不想听,只怕你也不会不说出来的啊!但他口中却道:“什么话?”
柳媚娘道:“剑神陈大侠,与我有着大恩,如若小兄弟乃是他的弟子,眼下的情势,就大大地不同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好一个刁恶的魔妇,你居然想骗我吗,明明你们对师父既畏又恨,反倒说他老人家与你有恩,想从我口中套话,那可办不到。”动念之间,淡淡一笑道:“东耳老人是不是剑神,在下不知,魔主大可不必心中不安。”
显然,方雪宜还有着跟她动手之意。
柳媚娘闻言,沉吟了良久,道:“除了剑神陈大侠,我实在想不出武林中,还有什么人能会龙行八剑……”忽然间柳眉一扬,娇笑道:“是了,我几乎被他瞒了过去。”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惊,付道:她莫非已然瞧出了其中原故吗?
口中却是接道:“陈大侠骗了魔主?”
柳媚娘冷冷地应道:“小兄弟,不但我受了骗,连你也上了他的当了啦!”
方雪宜心中失笑,暗道:“我会上当吗?”
表面之上,他却做作的十分木讷,呆呆地问道:“我上了当?在下从未见过陈大侠之面啊!”
柳媚娘忽然似是十分得意地格格笑道:“其实,小兄弟早就见过剑神啦!”语音一顿,接道:“小兄,你不妨再细心地想上一想,那东耳两字,凑在一起,是不是一个陈字吗?”
方雪宜微微一笑,付道:“这魔头果然猜想出来了。”当下接道:“在下几时见过剑神,怎的自己竟不知道?”
柳媚娘道:“小兄弟,那东耳老人,就是剑神,他姓陈,名叫陈希正。”
方雪宜道:“真的!”
他装的十分像,是以柳媚娘倒也未瞧出破绽,接道:“小兄弟,你此刻已是剑神的传人了,在武林之中,你的身份可不低呢?”
方雪宜道:“这个,在下觉着并无不同之处!”
柳媚娘杏目精光流转,在方雪宜身上飘来飘去,陡然娇笑了三声,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方雪宜知她迟早必有这等问法,早在心中打定了主意,闻言笑道:“家师浪迹天涯,在下无法知晓他老人家何在!”
柳媚娘颇为意外地一怔道:“你不知道?”
方雪宜道:“家师授我武功,乃是屈身奴仆行中,天年之前,便已离去,在下这几年行走江湖,也正是为了寻找家师……”
他一时福至心灵,说来竟是头头是道。
柳媚娘瞧他不似说谎,当下低声道:“你在何处与剑神分手的?”
方雪宜道:“就在嘉定城中!”
柳媚娘陡然脸色一变,显然,她大大吃了一惊。
须知五大魔主胆子再大,对于剑神陈大侠,还是畏之如同小鬼见了判官一般,虽然,这几年之中,未曾见到陈希正露面,都知道他已毒伤发作死去,但此刻忽然听得方雪宜说他与剑神乃是在嘉定分手,正是在自己的卧榻之旁,柳媚娘再镇定,也不免心中大为震骇。
呆呆地瞧着方雪宜好久,方道:“小兄弟,你这话不是骗人吧!”
方雪宜在心中忍不住想笑,但他知道,自己如是一旦失笑,这先夺对方之气的计划就难以兑现了。
因此,他慨然应道:“在下没有说谎的必要啊!”
柳媚娘倒是相信了他,沉吟了一阵,接道:“令师可曾告诉过你,他今后行止何方?”
方雪宜摇头道:“这个……家师未曾提及!”
柳媚娘道:“令师也未约定和你见面的地点?”
方雪宜付道:“看来我得给她心中再找一点苦头吃吃才是……”略一沉吟,道:
“有的地点。”
柳媚娘道:“在哪里?”
方雪宜道:“峨嵋金顶!”
柳媚娘脸色倏然再变,急急喝道:“你去过了。”
方雪宜道:“去过了。”
柳媚娘大有迫不及待之势接道:“见到了令师?”
方雪宜摇头苦笑道:“没有……”
忽然间,他想起了恩师已然陈尸邛峰,心中一惨,苦笑的脸色,刹那间变成了一片悲寂之容。
柳媚娘不知他心中想的乃是师父已死之事,只道他未曾见别陈希正而难过,当下略为放心,喝道:“那是说剑神不在峨嵋山中了。”
方雪宜道:“这……在下不知道了,不过……”
柳媚娘一怔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道:“不过在下却见着了金顶神尼!”
柳媚娘略为松一口气,道:“那位金顶神尼,可就是传你龙行九剑之人?”
方雪宜道:“不错!”
柳媚娘沉吟道:“小兄弟,这么看来,那金顶神尼与剑神陈大侠是有相当渊源的了。”
方雪宜道:“在下没有问过!”
柳媚娘道:“那是不会锗的啦!这龙行九剑,与剑神陈大侠的剑法如出一辙,若没有渊源,怎会这么相似。”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小兄弟,我本无与你为难之心,但是,眼下因为你是剑神的传人,我可不得不将你留下来了。”
方雪宜道:“为什么?魔主与剑神有仇?”
柳媚娘冷冷一笑道:“有仇?小兄弟,你忘了吗?我曾说到剑神于我有恩啊!”
方雪宜接道:“既是剑神有恩于魔主,为何魔主竟要将在下留下?”
柳媚娘眉梢忽然一扬,道:“其中道理,容得陈希正来寻你之时,你自然就会明白。”语音忽然一顿,掉头向高无敌喝道:“高无敌,你干的好事。”
高无敌呆了一呆,道:“没有啊!”
柳媚娘道:“那你就给我听着!”忽然格格一笑,指着方雪宜道:“这位小兄弟乃是剑神的传人,你先前知道吗?”
高无敌道:“不知。”
柳媚娘笑道:“好一个不知道,高无敌,童子奇回来之后,只怕你这四灵教的首座之席,要搬一次家了。”
高无敌怔怔地道:“为什么?”
柳媚娘道:“引狼入室,还不够你杀身而有余吗?不过,你如听我之命行事,我却可以为你开脱。”
高无敌这会儿也明白了柳媚娘所指何事的了。
敢情陈希正乃是五大魔主不世之仇的事,他们自是知晓,适才自己还与艾东海争执,艾东海说要与那柳媚娘联手,拿下方雪宜,一来可以与柳媚娘释怨,二来也好向教主邀功。
但高无敌的为人,却是个地道的血性汉子,他对方雪宜可是真心交往,认作了朋友要他作那卖友之事,他可是不干。
此刻,他听得柳媚娘之言,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忖道:“这事果然是自己失策,不该把仇人弟子,当作了至友,若是教主知晓,自己当真是难逃毒刑加身之惨。”一时之间,高无故却没了主意,呆呆地望着柳媚娘道:“依魔主之见,高某该怎么办?”
柳媚娘道:“很容易,将功折罪而已!”
高无敌道:“怎生将功折罪?”
柳媚娇笑道:“咱们化敌为友,同仇敌汽便是。”
高无敌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转,道:“魔主,你老是要高某与方老弟为敌吗?”
柳媚娘道:“不错,只怪他不该是那剑神的弟子!”
高无敌怔怔地道:“这……高无敌不是卖友之人。”
柳媚娘道:“好啊!你很讲义气啊!”
高无敌道:“方兄弟见危相助,答应留此三日之情,在高某心中,云天高谊,虽杀我身,也是毫无怨尤。”
方雪宜在旁听得心中大为感激,暗道:“这位高兄倒是一位汉子,好歹我得救他一救……”
他明知此刻自己已然陷入极端危机之中,但却仍在想着如何挽那高无敌于魔道之中,这等舍己忘私之心,正是大仁侠,大豪杰的成功之基。
这时那宋孚心中,可是惊凛不已,一旦艾东海、高无敌真个与柳媚娘化敌为友,合力对付方雪宜,纵然方雪宜是那剑神传人,只恐怕也难以应付。当下不知不觉之中,向前移进了三步。
柳媚娘目光闪烁不定地在高无敌身下转动,冷冷一笑道:“高无敌,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高无敌微微一笑道:“高某自然是知道。”
柳媚娘冷哼一声,道:“四灵教首座,如是犯了那叛教之行,童子奇会有何等恶毒手段相待,你总该心头明白吧!”
高无敌似是吃了一惊,道:“这个……高某并无叛教之心,魔主不必这等危言耸听啊!”
艾东海忽然一笑道:“高兄,魔主真正的用心,你难道还不曾明白吗?”
高无敌道:“艾兄之意,可是要兄弟与魔主联手对付这方老弟吗?”
艾东海道:“高兄明白就好!”语音顿了一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接道:“眼下的局势,不必兄弟详说,剑神既有传人,咱们五大魔主的属下,自应同仇敌汽才是啊!”
高无敌并非不知艾东海之言有理,但他心中却是感念方雪宜,不愿与之为敌。因此,他怔了一怔道:“艾兄,兄弟……”
艾东海不容他再说,正色道:“高兄,陈希正乃是我等大敌,高兄怎可这等敌友不分呢?”言下之意,是说高无敌不明是非敌我的下柳媚娘也格格一笑,道:“不错啊!你高无敌既无叛教之心,就该严辨敌我才是。”
高无敌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转,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大声道:“艾兄不必多说了,兄弟已经作了决定,纵然高某背下那叛教之名,也不能对方兄弟出手。”
他瞧着艾东海诧然的神情,笑了一笑,接道:“艾兄莫要奇怪,兄弟感念方兄的临危仗义之德,自是不便对他出手,但兄弟也不助方兄弟便是了。”敢情他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置身事外了。
艾东海呆了一呆,道:“高兄这等做法,只怕甚是不智吧!教主他……”
柳媚娘忽然娇笑了三声,道:“算了,你姓高的重义气,本座是勉强不得你的了。”
回顾了艾东海一眼,道:“艾东海,你呢?想必不会也袖手旁观吧!”
艾东海忙道:“那是自然,但凭魔主吩咐。”
柳媚娘点头道:“很好,咱们就先将这姓方的拿下,然后再去找那陈希正。”
突然,宋孚哈哈一笑道:“柳媚娘你要拿下方老弟,只怕还得先要费上一番手脚!”
柳媚娘杏眼一闪,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对本座如此说话?”
宋孚道:“老夫宋孚。”
柳媚娘微微一怔道:“大漠鬼手吗?”
宋孚道:“不错,那正是老夫名号。”
柳媚娘忽然格格娇笑道:“大漠鬼手四字,吓不倒本座啊!”
宋孚笑道:“当然,老夫也有自知之明”话音一顿,接道:“但老夫相信,眼下局势,有了老夫一人,定可使你难得如愿以偿。”
柳媚娘突然变色道:“你想怎么样?凭你大漠鬼手,也想跟本座作对吗?”
宋孚大笑道:“不敢,老夫虽非柳姑娘之敌,何如牵制艾东海则自信绰绰有余。”
那柳媚娘虽已年过三旬,但因她一直正式未曾嫁人,因此宋孚称她一声姑娘。
柳媚娘闻言,心中电转,暗道:“这老鬼果然可恶得很,自己一人对付方雪宜还真拿不稳输赢呢。”
原来她们五大魔主早被剑神吓破了胆,对于陈希正那一套龙行八剑,花了多少年岁月,仍然想不出克制之法,因此,要她一人与方雪宜博杀,她还真没有信心。是以,宋孚话音一落,她不禁大为犹豫。
宋孚哈哈一笑,接道:“柳姑娘,老夫可是没有说错吧!目下的局面,姑娘应是明白。”
柳媚娘当然明白,但此刻她也感觉到,如是自己不趁此机会将这剑神的传人拿下,此后就怕越来越不容易,当下心念一横,冷笑道:“宋老哥,你自视很高啊!”
宋孚笑道:“老夫若与姑娘相较,也许有所不及,何如与艾老弟相比,倒可争那一日之长!”
艾东海两眼一翻,道:“宋兄如此小视艾某,实是叫人不服得很。”敢情这艾东海心中也有鬼,他知道自己倘不是与那方雪宜动手,准定难以逃过一剑之厄,故而,他宁可与大漠鬼手一拼。
宋孚闻言,大笑道:“艾老弟,你既然不服,咱们何不分一个高低呢?”话音甫歇,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艾东海双目一瞪,回手就是一拳捣出。
但闻蓬蓬之声传来,显然两人已硬接了几掌,一时间四周劲气遍布,倒也是个势均力敌之战。”
方雪宜见那宋孚的功力,不在艾东海之下,当下大为放心,转身向柳媚娘道:“魔主,咱们是否也要分出一个高下呢?”
柳媚娘娇笑道:“本座正要将你擒下,然后再找你那老鬼师父算帐呢!”玉手一扬,袖中的翠玉洞箫,一闪而出,但闻得凤鸣之声不绝,方雪宜前胸五处大穴,均罩在箫招之内。
方雪宜也曾听得师父说过五大魔主的武功,这柳媚她的三十六路引风箫法,除了可点穴道之外,那箫孔划空所震动的异声,更可乱人心神。此刻一见,果然不假,若非他早已运起一口真气,护住了心灵,就是那阵刺耳的怪声,就会令人承受不了。
方雪宜凝神抱剑,容得柳媚娘的玉箫点向胸前“华盖穴”不及三寸之地,这才挥剑击了出去。
这一招他用的是龙行九剑中的第四式“怒龙出蚋”势道之猛,具有石破天惊之势,只见晶光电闪,剑气腾云,柳媚娘但感手中一震,碧玉箫几乎脱手飞去。大惊之下,顾不得伤人,飘身斜掠五尺,厉喝一声,道:“方雪宜,你的内力也不差啊!”
话音未已忽然箫攻指点,一连发出五招。
方雪宜微微一惊,暗道:“五大魔主之中,就算此女功力最差,但她出手力道之强,自己却依然不能相比,那另外四位,自是更要难缠的了……”思虑之间,手中剑势一变,一招“万流归宗”,暗含八式变化,电疾一般还击过去。
柳媚娘玉箫一抡,忽然换到左手之中,右手十指纤纤,迅快地扣向方雪宜执剑的手腕部位。
显然,她对方雪宜这招“万流归宗”,有着极大的认识,是故她才敢这等胆大的攻取他手腕部位。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惊,只觉柳媚娘指上潜力泉涌,迫得自己颇有执剑不牢之势。匆忙之下,方雪宜左手拍出一掌,借着那弹震之力,飘向后退三尺,右手长剑一摇,施展了那招由师叔补授的第九招剑法“群龙朝天”,只见一片漩绕的晶光,宛如怒海扬波,直向那柳媚娘涌去。
那柳媚娘在方雪宜用出“万流归宗”一招之时,心中窃窃暗喜,敢情她当年就是在这一招剑法之下,吃了陈希正的大亏,故而二十年来,她不眠不休的都在揣摩着这一招剑法,思索着如何破解这招剑法,总算她才智不低,终于找出了其中破绽,不论这一招剑法虚实相生的变化,只取对方腕脉,果然迫的方雪宜退避不及。
试想,她居然能够破解了剑神这神奇剑法,心中高兴,自是可想而知,但她却未料到,方雪宜这招“群龙朝天”比那“万流归宗”更要高明多多。她狂喜之余,一时不免失神,等到发现方雪宜剑光似雪,狂涌而来,心中那份惊凛,可就非笔墨所能形容。
急迫间已无思忖余地,玉箫真力贯注,一式“天外来鸿”带起阵阵尖啸之声,护向自己的胸腹。
同时,柳媚娘杀机陡现,右手暗蓄真力,只等方雪宜剑势一敛,她那藏在指甲之内的绝毒迷神药粉,便可弹向对方面目,将方雪宜迷倒当地。
柳媚娘的算盘打得不谓不精,但她却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方雪宜已然不容她再有喘息的机会。
龙行九剑中的这一招“群龙朝天”乃是方雪宜的师祖,剑圣龙超群仙去之前所悟出来的一招剑法,虽然眼下方雪宜真力不足,难以发挥其中诸般奥妙,但也不是柳媚娘所能折其锋锐了。
柳媚娘玉箫方自攻了出去,只觉五指一震,当的一声,箫剑已然碰在一起。
分雪宜陡然大喝一声道:“撤手!”但见一缕碧绿的光华飞闪而起,柳媚娘的那支碧玉箫业已脱手跌向丈外草丛之中。
方雪宜长剑寒芒乍吐,抵在媚娘咽喉之前,只要再向前分寸,柳媚娘那根喉管必将刺穿。
柳媚娘只吓得面无人色,粉汗如雨,是以她那暗藏指甲之中的毒粉,也忘了使用了。
宋孚在旁只瞧的鼓掌大笑道:“好剑法!果然不愧剑圣传人。”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过奖,这一招剑法不是恩师所授……”他话音一顿,突然向柳媚娘喝道:“五大魔主也不过尔尔,倒叫在下失笑了。”忽地一收长剑,向后退了五步。
宋孚暗状大为惋借,笑道:“老弟,你放了这女魔头吗?”
方雪宜大笑道:“既非在下三剑之敌,杀了岂不是有些不值吗?”
这等话,原也无可厚非,只是眼下的敌手,并非平凡之辈,在宋孚心目中言,五大魔主是何等人物?自然不可等闲视之的了。
所以,方雪宜话音一落,他只好苦笑道:“老弟豪爽之心,固是可嘉,但擒虎容易纵虎难的道理,老弟应是知晓啊!”
方雪宜笑道:“宋老,晚辈本无伤人之心,自是谈不到擒虎、纵虎的利害得失,你老也不必为此耽心了。”
宋孚大概知道拗他不过,只好微微一笑,道:“老弟,看来是老朽多话了。”
柳媚娘陡然娇笑道:“是啊!你宋老邪如是不服,姑娘和你一决胜负如何。”
宋孚只听得大为气恼,喝道:“柳媚娘,你当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宋某虽然比不上你们五大魔主的声势喧赫,但也不是挨人指点笑论之士啊!你既是有兴在新败之余,鼓勇再战,宋某说不得只好奉陪……”说话之间,挽起衣袖,当真就要动手。
但是那柳媚娘却被他这几句话说的粉脸霍然变色,那一双杏眼,在方雪宜身上转了几转。忽然又扑哧一笑。
宋孚皱眉道:“你笑什么?”
柳媚娘娇声接道:“宋老邪,你这主意打的倒是不错,只可惜你找错了人哪!”
宋孚怔了一怔,道:“柳媚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宋老邪。你少打如意算盘,我倘是跟你动手,那岂不是上了你的大当吗?”
宋孚呆了一呆,显然并未想出柳媚娘言下之意,故而只看着柳媚娘发愣,不知怎么回答。
方雪宜目暗宋孚这等神情,忍不住笑道:“宋老,你老不必奇怪,柳魔主只是不想跟你动手而已。”
宋孚似是不信,但又不得不信的笑道:“为什么?老朽……”
方雪宜不等宋孚说完,接道:“这事十分简单,如是在下转身而去,她就会答应与你一拼了。”
宋孚即令再迷糊,这时也明白方雪宜话中之意了,敢情那柳媚娘乃是担心方雪宜插手其间啊!
方雪宜话音一落,宋孚陡然仰天大笑道:“老弟台,这么说,是老朽沾了你的光罗。”
方雪宜道:“宋老,这叫晚辈哪当得起啦!”
话音一顿,接:“不过,宋老也不必为此动怒,五大魔主不敢应你老挑战的话,一旦传了出去,也够你老光彩的了。”
宋孚本是心中大大不乐,若非方雪宜接话甚快,宋孚早已就挥起老拳,向柳媚娘敲了过去。
他伸出的手臂刚到一半,竟然收了回来,大笑道:“不错,老弟说的对,老夫果然够光彩的了……”话音一顿,目光在柳媚娘身上一扫,喝道:“柳媚娘,老夫成全你了,你请吧!”
柳媚娘也不禁呆了一呆,道:“怎么?你是在下那逐客令吗?”
宋孚冷笑:“是又如何?”
柳媚娘冷冷哼了一声,道:“宋老邪,你想支使我,只怕还早得很呢!”
宋孚笑道:“姑娘说得不错,老夫并无支使姑娘之意,但方兄弟眼下已是剑神传人,五大魔主要想在武林兴风作浪,纵然陈大侠不再过问,方老弟可就不会不管,老夫要你早走,是要你去通知那几位魔主,最好是立即销声敛迹,莫要自寻苦头。”
柳媚娘只听得脸上阴晴不定,久久没有说话。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说的倒是实话,在下秉承师命,只怕不得不得罪五大魔主的了。”
艾东海在旁干咳了一声道:“方老弟,如此说来,四灵教也是老弟的敌人了。”
方雪宜笑道:“不一定!”
艾东海怔了一怔,道:“四灵教也是五大魔主中人,老弟这话,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吗?”
方雪宜道:“敌友之分,只在一念之间,贵教掌教如是能够造福武林,自然就不会是在下的敌人了。”
艾东海暗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四灵教只要谨慎将事,不怕你这黄毛乳子不上当……,当下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高无敌为人耿直,闻言接道:“方兄弟,四灵教中的别人,兄弟也许无力兼顾,但兄弟所属手下,自今而后,定将以武林正义为前提,作上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
方雪宜笑道:“高兄豪人快语在下感激得很!”语音一顿,向柳媚娘道:“你跟四灵教的过节,可否看在区区面上,休要提起呢?”
柳媚娘格格一笑道:“小兄弟,冲着你这位剑神传人的面子,我不答应行吗?好吧!
今日就算我没来……”粉脸容色忽然一寒,向高无敌喝道:“姓高的,你往后可得给我当心一些。”但见她长啸一声,一扭娇躯,走了个没有踪影。
柳媚娘来的突然,去的更是不着痕迹,宋孚只看得长长一叹道:“这女魔头果然厉害,今日容她离去,实是大大不智之举!”
方雪宜淡谈一笑,道:“宋老,五大魔主蛰居数十年,如今公然露面,必有极大阴谋,今日若是留下柳媚娘,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倘是能因她之去,把五大魔主聚在一处,然后容晚辈赶去,一鼓而歼,岂不是大大的免去许多手脚吗?”他说的也算心平气和,但那坚忍豪爽的勇气,却是溢于言表之外。
宋孚呆了一呆,道:“老弟,你的确心不小啊!”
方雪宜道:“师父遗命,做弟子的自然要奉行唯谨的了。”
宋孚骇然一震,脱口道:“老弟,你……令师陈大侠可是已然仙去了吗?”
敢情那师父遗命四字,无意之中被方雪宜说出来,剑神的死讯,也就等于正式向武林宣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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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心中虽然大感懊恼,暗怪自己不该如此大意,但此刻却已无法改口,只黯然接道:“先师已在月前,道成飞升了。”
宋孚脸上神色惨淡,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顿足道:“老天为何无眼,好人怎地就难享长寿啊……”
艾东海却是心中暗喜,大声道:“方兄弟,剑神陈大侠仙归道山之事,怎地武林中并不知晓,老弟不是诈作疑兵之计吧!”
方雪宜闻言心中大是不快,冷哼道:“文兄可是不信吗?”
艾东海道:“这个……老朽知道以陈大侠的武功,花甲初度之中,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老弟忽说令师仙逝,确是叫人难以相信!”
方雪宜暗道:“他这等不相信师父已死,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既是你不信,我何不将计就计,叫他们在心中疑神疑鬼?”
心念既定,竟然淡淡一笑,道:“不错,先师武功,确已超凡入圣,如就常情而言,他老人家活上个百岁出头,应是不会有问题……只是……”他故意顿住话音,不往下说。
艾东海果然未曾想到方雪宜这等乳子,也会对他使上这等疑兵之计,是以脱口急急问道:“只是什么?”
方雪宜道:“只是先师也许厌倦了红尘世事,早求解脱,那就另当别论了。”
艾东海道:“不错以陈大侠那等超凡脱俗的性情,厌恶红尘,也是意料中事……”
略一沉吟,忽然自作聪明地大笑道:“是了,老朽明白啦!”
方雪宜不禁一怔道:“尊驾明白了什么?”
艾东海面色凝重地问道:“方兄弟,令师仙去之时,你可是守候在侧吗?”
方雪宜付道,他这么慎重的问及此事,那对他必是十分重要的了,我如是直说,恐怕他就能看穿我的心意了。转念之际,不觉地故作沉思,道:“这……区区只是见到先师留下的遗命!”
艾东海接道:“陈大侠的法体,可是老弟安的葬?”
方雪宜摇头道:“先师遗命,对自己的一切,俱已作了适当安排,自是用不着在下操心的了。”
艾东海忽然大笑道:“这就是了。”
宋孚在旁倾听,直到此刻,方始接道:“老弟台,令师只是给你留下一纸遗命吗?”
方雪宜道,“正是如此,晚辈对先师仙去,竟不容弟子见他最后一面,实是心中不安得很!”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有一件事,老朽不知当不当问。”
方雪宜道:“宋老有话请讲无妨!”
宋孚道:“老朽怀疑令师陈大侠尚在人间。”
他这等想法,正和艾东海不谋而台,也与方雪宜疑兵之计相契,是故,方雪宜故意皱眉道:“晚辈对于长者之事,未曾目睹,不便妄作推测,先师既然留下遗命,弟子自是要穿孝发引的了。”
宋孚道:“老弟有这等孝心,自无不当。”
艾东海接道:“方兄弟,宋兄说的甚是合理啊!”
方雪宣怔怔他说道:“艾兄是说先师果然未曾仙去吗?”
艾东海道:“以令师陈大侠的武功而言,欲求长生,乃是易扣反掌之事,陈大侠忽然仙去,自是不能不叫人心中犯疑的了。”
方雪宜付道:不怕你不上当。但口中却道:“艾兄之言,兄弟也觉有理,不过,先师留有遗命,兄弟纵然疑虑,也不便宣诸于口。”
话音一顿,接道:“宋老,艾兄,此事尚盼两位莫要把心中犯疑之事,传说出去才好。”
艾东海道:“为什么?”
方雪宜似是无可奈何地长长一叹,道:“师父如是未曾仙去,此举必有重大的意义,两位如是将这事揭穿,那只怕要误了先师的大事了。”
艾东海接道:“方兄弟放心,老朽不会乱说的。”
宋孚笑道:“我老邪一向守口如瓶,老弟台更是用不着担心了。”
方雪宜目光一转,抱拳道:“谢两位成全!”
这时,高无敌忽然大笑道:“方兄弟,承你一片侠义之心,解了高某大危,此刻那柳媚娘已然离去,方兄弟可否请入茅舍之内小坐,容兄弟稍尽地主之谊呢?”
方雪宜闻言,心中暗道,这高无敌,尚可挽救,但如当着艾东海之面,只怕有许多话也不便说出,留在此间,倒不如离去的好了。心念一定,立即笑道:“不用了,高兄盛情,在下心领便是。”
话音略顿,向宋孚笑道:“宋老,晚辈急欲寻找大伯和大娘,不能再在川中逗留,你老关照之情,晚辈只好容图后报了。”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说哪里话来,老朽这点能耐,可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啊!”
话音一顿,又道:“不过,老弟究竟年轻,今后行走江湖,难免要遇上许多奸诈诡祟之徒,老朽多少总早生了几年,武功上谈不到什么用,但对付那牛鬼蛇神之辈的好计,却是小有经验,倘是老弟不嫌老朽拖累,就容得老朽伴你去至中州,稍尽绵薄如何。”
方雪宜听得心中大为感激,但口中却连连谢道:“这怎么敢当,你老不必为晚辈之事奔波了。”
宋孚哈哈大笑道:“老弟啊!看来老朽要说真话才成了。”
方雪宜一怔道:“老前辈莫非别有意图吗?”
宋孚道:“不错,老朽正是别有所求!”
方雪宜道:“请讲!”
宋孚道:“老朽武功有限,今日得罪了那位柳姑娘,说不定她就在附近等着老朽,所以老朽追随老弟,不过想托你之威,躲躲祸而已!”
方雪宜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决未想到来孚会如此滑稽,强忍着笑意,接道:“宋老,你太瞧得起晚辈了,这等知遇之德,晚辈真是感激得很!”
宋孚笑道:“老弟应允了?”
方雪宜慨然道:“你老这等自贬声誉,折节下交之请,晚辈如是再不答应,岂不是要被人耻笑吗?”
宋孚大笑道:“老朽知道老弟不会拒绝的!”
方雪宜道:“正是!”转身向艾东海、高无敌一抱拳,道:“后会有期、就此告辞了!”大步向小径之上行去。
宋老邪跟在他身后,连招呼也不向艾、高两人招呼,好似对他们依然怀有敌视之心。
艾东海心计极深,睹状却是大笑道:“两位慢走,恕老朽不送了!”
但高无敌却大步赶了上去,走在方雪宜身畔,笑道:“方兄弟,容高某恭送一程吧!
唉!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兄弟可真是想跟你一起离去啊!”这等壮汉,忽然说出这等伤别的言语,看来叫人格外感受殊深。
方雪宜缓缓接道:“高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兄弟身在江湖,咱们将来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嘲!只是小弟希望高兄别后能常保赤子之心,他日相聚,就更为风光动人了。”言下之意,不说出来,高无敌也有些明白,当下点头道:“高某为人虽是粗鲁,但自承兄弟你不弃,另眼相待,善意好歹,也分别得出来,兄弟这番金玉良言,高某自当永守不渝,方兄弟放心吧!”
方雪宜喟然叹息道:“武林中不乏像高兄这等人物,兄弟今后倒要处处留心,多多为武林保留下一些豪杰之士……”
话音一顿,忽然站定,笑道:“高兄,请回去吧!”
原来三人脚程极快,就只这么几句话之间,已然走到方雪宜拴马之处。
高无敌有些黯然,但却故作豪壮地大笑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兄弟保重了。”双手抱拳一揖,掉头飞奔而去。
敢情他双目泪光已现,如不迅快回转,定要落下泪来,试想似他这等铁汉,怎愿让人瞧见流泪。
方雪宜怔怔地瞧着高无敌高大的身影在草丛中消失,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
“好一个壮士!”
宋孚微微一笑,道:“不错,此人果然是一条好汉,良知未泯,是非之念尚在,老弟仗义助他脱危之德,虽然是一着闲棋,今后必然有那开花结果之日。”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晚辈并无利用高无敌之心,他日挟恩图报,并非晚辈本意……”
宋孚哈哈大笑道:“老弟误会了,老朽怎会说你对他施恩了,只是,一旦你老弟与那童子奇有了正面冲突之时,老朽相信,高某人必可对你大有助益!”话音一顿,接道:
“何况,正道武林之士,多是保身自隐,无形之中,大大削弱了武林正义,老弟若能多在黑道桑雄身上挖来几位心腹之士,此长彼消,不也等于替我正道阵营之中,多加了一份力量吗?”
方雪宜笑道:“不错,晚辈担心的是,人微言轻,难以有多大的成就……”
宋孚大笑道:“老弟,不是老朽捧你,除非你老弟无心干此,否则,以你老弟的这等心胸成事当是易如反掌一般。”
方雪宜道:“老前辈过奖了。”
话音一顿,竟然沉吟接道:“宋老,晚辈有心前去中原寻找在下的郑大伯父,不知应该怎么走法才对?”
敢情他初次出外,对于各处道路,都还不熟。
宋孚道:“老弟是要寻找中州三侠中的郑大刚吗?”
方雪宜道:“正是郑大伯父。”
宋孚笑道:“如此咱们应取道襄樊,出汉中,转趋中州了。”
笑道:“晚辈这还是头一次独自在外行走,一切都要你老费心了。”
宋孚笑道:“老弟,咱们这就回头向东,过了万县,咱们买舟顺江而下,顺道也让你看看三峡风光如何?”
方雪宜道:“晚辈一切听命……”两人出了那一带山区,便顺着驿道,直弃万县。
方雪宜和宋孚两人,因无急事,因此,第六天正午,方始抵达万县码头。
宋孚未在这一带,似是也甚熟悉,未费丝毫周章,就雇到了一只独桅江船,未时甫过,两人便已顺江而下。
二更时分,船过白帝城,即入瞿塘峡,照船家的规矩,绝少夜间在峡中行舟,所以,当晚便要在白帝城泊船,但宋孚却力言瞿塘水路甚短,不妨赶到巫山城下,再行靠岸,船家无奈,只好冒险操舟,沿着石壁悬岩下驶。
方雪宜几曾见过这等壮丽的山光水色,打木船入了峡口,他就站在船头,仰望两边山石,和那时而当头,时而被山峦遮断的一弯新月,口中不住赞叹造物神奇,实非人之才智所能想象。
宋孚似是对三峡景色见过甚多,身虽停立般首,但却全神贯注地在瞧着江面,帮着那船家,留神突出江边的岩石,莫让船身撞上去。
三更甫过,十多里的瞿塘峡已然渡过,船家一面挥汗,一面将缆绳系向巫山城的岸边码头之上。
方雪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造物神奇,真不愧鬼斧神工之誉。”
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长江三峡,最奇最险之处,还要到兵书宝剑峡中的青滩,明日正午,老弟就可见到水势之急,江涛之险,舟行其中,宛如飘叶一般,瞬眼之间,直泻千里,老朽往返川中,不下数十次之多,每到斯处,仍然惊心动魄……”
方雪宜道:“明日晚辈倒要仔细地瞧上一瞧了。”
宋孚笑道:“咱们先养养精神,明日也好一饱眼福。”
两人说笑入舱,略作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方雪宜忽然一惊而醒。
第十五回 神秘约会
舱内一片黯然,抬目望去,只见宋孚仍然闭目打坐未醒,四野除了浪涛拍岸猿啼狼嗥之声,别无一丝动静。
但方雪宜心中却暗感不对,适才他一惊而醒,乃是觉着船身忽然一震,此刻却是不见人声,岂非十分奇怪吗?
方雪宜略一沉吟,轻轻的走出舱外,船头上的灯光已熄,只剩下那桅杆的半腰之旁,亮着一些气死风灯,在江面腾起的雾色中,晃来晃去。
方雪宜不信自己会听错,是以他迅快的绕过全船之后,立即纵身跃上那桅顶,欲待举目向四周察看。陡然间心中一震,只见那桅顶之上,用一根银簪,插了一方白绢,正在夜风中,荡来荡去。
方雪宜探手拔下银簪,只觉一股清雅的香气,选鼻而入,一惊之下,连忙闭住呼吸,暗中运气默察,体内有无异状,双目却注视白绢之上的字迹。只见那小约有尺许见方的白绢之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小字:“我家站娘要你来朝云峰,你敢不敢来?”
既无上款,亦无署名,显然这是冲着自己或是宋孚送来的了。
此刻他已确定那阵香味,只是女孩儿家用的香粉气味,并非什么毒物,当下闪身跃落船梢,直进房,就着灯光,重新打量那小小银簪。这一凝视,突然使得方雪宜大大的吃了一惊。
敢情,这只银簪,虽然长仅三寸,但那簪头之上,却雕铸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作振翼高飞之状。
他记得师叔曾经交待过自己,龙行剑法如有克制的对手,那就是“天鹤斩”的往事,是故他一眼看到鹤形标志,就不禁心头大震。
正在他手持银簪发愣之间,耳中忽然听得宋孚笑道:“老弟,这银簪是何人之物?
老弟为何手执此物发呆?”
方雪宜霍地转身,道:“宋老,你也瞧瞧……”说着,将银簪递了过去。
宋孚接过这支银簪,仔细地看了一遍,笑道:“老弟,这是在哪儿发现的?”
方雪宜不答宋孚所问,却道:“宋老,这银簪你老以往见过吗?”
宋孚道:“没有。”
方雪宜原以为宋孚江湖经验极丰,自然见闻甚博,对于这支雕有仙鹤的银簪,可能会知晓一些来历,此刻闻他回答不知,不禁大失所望。
略一沉吟道:“宋老,这立银簪,乃是自船桅之上取来,而且,还有一方白绢……”,递过白绢,接道:“这事你老有佝高见。”
宋孚接过白绢,看过上面所写的娟秀字迹,不觉地锁起双眉,道:“老弟,这位姑娘,可是冲着你来的?”
敢情这位大漠鬼手也坠入了五里雾中。
方雪宜长长地一叹道:“不知道,晚辈原以为这事可能是针对你老而来,眼下看来,那是晚辈料错了。”
宋孚笑道:“老弟,老朽一生,最是不喜与女人交往,这留绢书的对象,八成是我的你老弟台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晚辈初离师门,在武林中乃是藉藉之辈啊……”言下之意,是自己不可能与什么人结下恩怨的了。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会不会是那柳媚娘,她不也是女人吗?”
方雪宜沉吟道:“这个……不像吧!”
宋孚一怔道:“为什么?”
方雪宜固是心中怀疑这银簪之上的仙鹤雕花,可能正是师父所说的那一双东海奇人的标志,方才认为此事不是柳媚娘所为,听得宋孚反问,只好应声道:“那柳媚娘如是要找晚辈,谅也不会花费这些手脚……”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宋老,这银簪上的仙鹤标志,你老往日可曾听说,武林之中,是否有人使用过这等银簪传讯?”
宋孚抓头沉思良久,突然一叹道:“老朽实是想不起武林之中,有什么人用过这等标志……”
方雪宜剑眉连连扬动,显然是心情甚为激动,脱口道:“宋老,咱们该不该去那朝云峰一行?”
宋孚重新把那方白绢看了一眼,失笑道:“是了,咱们如要查出此事底细,那只有应约前去了。”
方雪宜道:“宋老,那朝云峰不知离此多远?”
宋孚道:“不太远只是这船家……”
他忽然想到两人这一离去,五更时分是否可以赶得回来,倘若船家醒来不见了客人,上岸惊动了官府,反而不好。
当下话音一顿,沉吟有顷接道:“这么办,老朽前去告诉船家,咱们趁夜访友,在未曾回来之前,不要开船。”
方雪宜笑道:“只好如此了。”
宋孚转身出了舱门,叫醒了船老大,一切交待清楚,这才和方雪宜双双上得岸来,直奔巫山之岸而去。
那宋乎对巫山的十二名峰,的确十分熟悉,一路之上,不停的指点方雪宜,何处是望霞峰,何处是飞凤峰,何处是翠屏峰,何处是聚鹤峰,敢情那十二峰所在,在宋孚口中,直是加数家珍一般说了出来。
两人沿着大江北峰,往东而行,约莫在奇峰峻巅之间,行走了得一个更次,忽然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的大山峰之前。
宋孚即望峰头,低声道:“老弟,这就是朝云峰了,也正是此间百姓,传称的神女峰!”
方雪宜抬头望去只见此峰进出云表,果然比其他远近的山峦,高出不少,心中暗道:
这等挺拔的山势,不知峰顶是否有容人立足之处?心中虽作如是之想,口中却道:“宋老,咱们打那儿上去。”
宋孚闻言,蓦然失笑道:“是啊!老朽现就领路了。”
突然举步摇肩,直向山上攀去。
方雪宜紧紧眼在他身后,不消多久,便已到达峰顶。
果然,这朝云峰顶,乃是一座平台。四周巨石林立,形势十奇兀,也相当古拙。
两人身行刚自站定,只觉眼前人影一花,一个身躯纤细头挽双髻的少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方雪宜怔了一怔,那少女业已格格一笑道:“你可是姓方吗?”
方雪宜吃了一惊,暗道:“她怎会知道我姓方?”但口中却道:“不错,在下正是姓方,可是姑娘留绢约我来此的吗?”
少女忽然笑容一敛,目光射向他身后的宋孚道:“他是什么人?”
方雪宜道:“在下的一位长辈。”
少女似是呆了一呆,方道:“你……为何跟他一道前来。”
方雪宜忖道:“你那留字之上,并未说出只要我一个人前来啊!为什么别人就不能来呢,”但他为人忠厚,这等话自不会说出口来,只淡淡一笑,接道:“姑娘在那留下的绢中之上,并未指明约定何人,在下与宋老同来,也没有错啊!”
少女忽然又格格一笑道:“你这人真可笑,……”
方雪宜道:“姑娘跟在下素不相识,不知怎会知晓在下姓方?”
话音一顿,接道:“姑娘怎么称呼?”
那少女大眼眨了一眨,道:“我叫平儿。”
方雪宜道:“原来是平儿姑娘!……”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在暗道:听她这等只有名字,不报姓氏,显然只是一个丫头身份,难道那留字之人,不是她吗?”
宋孚这时忽然干咳了一声道:“平儿姑娘!”
那平儿笑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吗?”
宋孚道:“听姑娘口气,那约请我等来此之人,可是姑娘的主人吗?”到底是年纪大些,有些话方便说出口来。
那平儿忽地格格一笑,接道:“不错,老人家猜对了,约你们来此的人,正是我家小姐!”
方雪宜暗暗地吁了一口气道:“果然不是你?”
平儿两眼一转,接道:“方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方雪宜暗道:这就奇了,你家小姐是淮你都说不出来,我又怎会知晓?当下微微一笑道:“方某少在江湖走动,姑娘的主人是谁,恕在下寡闻不知!”
干儿笑道:“你很老实啊!我猜得出你不知道!”
话音一顿,接道:“方公子,你在江湖上可是很有名气吗?”
方雪宜讪讪地一笑道:“这个……在下初出茅庐,谈不上有何名气。”
平儿忽然沉吟道:“这就奇怪了!”
方雪宜道:“什么事奇怪?”
平儿道:“你既然初出茅庐,想必是个无名之辈了。”
方雪宜忖道:“这不是明明在骂人吗?”但他却不能不接道:“不错!在下在武林之中,可谓籍藉无名。”
平儿道:“我家小姐为什么要约你来此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究竟奇不奇怪,连方雪宜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苦笑了一声道:“在下正是有些不解,姑娘可知为了什么?”
平儿摇头道:“我家小姐行事,我怎会知道?”
宋孚道:“姑娘,你家小姐现在何处?她既然留字相邀,咱们已然应约而来,不知姑娘可否代为引见贵上?”
平儿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我这就去禀告小姐便了。”
一扭头,就待离去。
忽然,方雪宜似是想起了什么,喝道:“且慢!”
平儿娇躯一转,笑道:“方公子,有何事?”
方雪宜道:“姑娘的小姐,是哪一门派的高人子女,不知可否先行见告。”
平儿格格一笑道:“你问这个干吗?待会儿见到我家小姐,怕她不会告诉你吗?”
方雪宜苦笑了一声,接道:“姑娘,在下应约而来,如是不知你家小姐贵姓,岂非大为失礼吗?”
那平儿略一沉吟,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宋孚似是怕她不说,连忙笑道:“贵上怎么称呼?”
平儿道:“我家小姐姓安”,忽然一旋娇躯,走得没了影子。
宋孚愣了一愣,道:“好快的身法。”
方雪宜瞧那平姑娘忽然行去,心中大大一震,忖道:“看此女身法之快,已然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她的主人,自然是更高明了。”一时之间,他想不出今夜之事是祸是福,虽然,那平儿并无一句恶言相向,但事出突然,总是叫人觉得不太平凡……
动念之间,不禁低叹一声,道:“宋老,眼下的情景,叫晚生不安得很。”
宋孚也神色凝重地接道:“不错,是祸是锅,是喜是忧,未见那位安姑娘之前,果真难以猜度,不过,据老朽看来,老弟也用不着担心太甚,对方倘若真有甚恶意,那也用不着费上这么多手脚,把你我请来此处了。”言下之意,似是对方若是想为害于自己两人,大可趁留书船桅之际,暗中下毒手了。
方雪宜自也想到过这一点,当下皱眉一叹,道:“宋老说得不错,晚生只怕事出意料之外罢了……”
宋孚瞧他这等不安,心中不禁暗道:“我好歹也得稳住他的情绪才好。”当下哈哈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大丈夫为人处世,但求心安,何必终日惴惴呢?”
笑声虽然有些勉强,但这几句话,却是相当有力。
方雪宜不觉地怔了一怔,道:“是啊!咱们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之事,怕着别人作甚?”
宋孚大笑道:“正是,正是,老弟果然是个明白人。”
两人笑声未已,那平儿已再度冒了出来。
敢情在那巫山绝顶的襄王台上,竟然还有着一处十分隐秘的秘道,通往一处不为人知的石洞。
所以,那平儿来去之间,就显得十分快捷了。
宋孚目睹那平儿现身。连忙笑道:“平姑娘,贵上怎么讲了?”
平儿笑道:“我家小姐既然留字约了你们,当然是见你们的嘛!”
宋孚笑道:“如此,老朽等这就前去吗?”
平儿一笑道:“当然!”
方雪宜微微一笑,接道:“有劳姑娘引路,在下……”
平儿未容他再说,格格地娇笑了一声,道:“少说那些俗礼客套,跟我来吧!”转身向两丈以外的一根巨大石笋,行了过去。
方雪宜笑了笑,道:“是!是……”
当下和宋孚随着平儿身后走去,到得石笋之前,这才发现,那儿有着一道宽可容人进出的石门。
平儿正站在那石门人口之处相待。
宋孚白眉一扬,笑道:“想不到这朝云峰上,还有一处秘密。”
平儿小嘴一鼓,道:“这有什么稀奇?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快跟我进来吧!”
一转身,便打那石门之中,向地下钻去。
方雪宜回顾了宋孚一眼,道:“晚辈前头带路了。”
两人鱼贯而行,顺着那门内向下伸展的秘径,约莫走了二十余级,识觉眼前忽然一亮,霍然似存身一处极大的殿堂之中一般。
方雪宜怔得一怔,举目打量这等所在,只见这四面俱是石壁的大厅,竟有五丈方圆,厅内陈设,极其华丽,虽无字画悬挂壁上,但沿着三面石壁之下,却摆满了各种古玩,其中仅是铜瓷瓶之类,就不下二十多件。而且,一半以上,使方雪宜叫不出名字。
大厅的正面,设有一张虎皮太师椅,由太师转向两侧前伸,是两列锦凳,每边各有四只之多。
太师椅的背后,竖着一面玉石屏风,高有丈余,宽达四尺,玉色青中含紫,远远望去,真似一片云烟流转,滚滚翻腾不已。
太师椅的前方五尺左右,摆着一个金鼎,缕缕青烟,正由鼎盖之中,枭枭升起。
宋孚身入大厅,竟然立即奔向那些古玩古瓶,连声赞好的摸来摸去,显然他是很识货的了。
在两人同时被大厅景色所夺之际,耳中忽然听得平儿高声叫道:“你们怎么啦!是来看这个大厅?还是来拜见我家小姐呢!”
方雪宜、宋孚闻言不禁赫然,暗道:“可不是?咱们真是糊涂的很……”
转念之间,方雪宜脱口道:“自是拜见安小姐的了,平姑娘快些禀告,就说方雪宜陪同大漠鬼手宋老前来拜谒。”
平儿格格一笑道:“废话!”笑声一顿,忽然接道:“跟我来吧!小姐早就在后厅等着你们哩!”
两人虽已料到这地下的大厅,绝非此间唯一的石室,但却并未想到还有内厅,如果照平儿这等说法,那除了内厅之处,只怕还有着厢房,上房和内室的了。
果真如此,这朝云峰下的石洞,岂不是一处很大的山腹之中的石府吗?”
方雪宣心中虽说既惊又奇,表面之上,自然未便露出,当下笑道:“姑娘请!……”
两人随在那平儿身后,转过了玉石屏风,又过了一道门户,沿着一条宽有五尺,高达丈许的长长甬道行去。
甬道的两侧,每隔三丈,就有一道门户,每一门户之上,俱皆嵌有一颗明珠,是以这雨道之内,倒也十分明亮。
约莫走了十七八丈之远,迎面又是一道石门。
平儿回头向两人招了招手,便跨进石门之内。
方、宋两人自是不敢怠馒,立即跟了过去。
进得这座石门,果然又是一间大厅。
不过,这间似是比外间要小了三分之一,陈设摆设,也简单得多,除了当中一双玉石书案,和一只矮矮的胡床之外,三丈见方的内厅,只另外摆了两只蒲团。
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见那玉案之后的胡床之上,盘膝坐了一位身着淡青罗衫,长发垂肩,面貌姣美秀妩的少女。
那平儿这时正在她身前喁喁低语。
那青衣少女双目低垂,只是不住地轻轻点头。
方雪宜心中忖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那约我来此的安小姐了。”
心念一动,正待出声报名问话,忽然听得宋孚用传音之术,向自己说道:“老弟,此女双眉带煞,不似正路人物,咱们可要小心了。”
实则,不用宋孚交代,方雪宜也已瞧出此女的目光不大对劲,是以,心中已然有了警惕之意。当下也用传音应道:“宋老,晚辈瞧她似是不怀好意,如是情势所迫,咱们要不要跟她动手呢?”
宋孚道:“这个吗?最好不要动武!”
方雪宜心中一愣,正想问那宋孚,为何最好不要跟她动武,耳中却已听得那青衫少女冷冷喝道:“你可是方雪宜吗?”
方雪宜吃了一惊,脱口道:“不错,区区正是方雪宜,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青衫少女道:“我姓安,单名一个倩字。”
方雪宜接道:“原来是安姑娘,失敬了!”话音一顿,接道:“安姑娘,是怎生知道在下姓名?”
那安情格格,一笑道:“这个你可管不着。”
忽然目光向宋孚一转道:“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宋神偷了。”
宋孚微微怔了一怔,干咳了一声,道:“正是,正是!老朽与姑娘素昧平生,不知姑娘是怎生知道了老朽这偷儿的来历!”
安情道:“大漠鬼手之名,在武林中自然是人人皆知,我能晓得出来,那也不足为奇的啊!”
方雪直接道:“安姑娘,在下昔日和姑娘可是没有见过面呀?”
安情道:“不错,我们没有见过面。”
方雪宜道:“既然彼此也并不相识,姑娘忽然留柬宠召,不知为了何故?”
安情道:“这个……”忽然格格一笑,接道:“我向来行事只管自己高不高兴,所以,我觉得你这人很好玩,就留下几个字约你来此,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方雪宜闻言,呆了一呆,暗道:这是什么歪道理呢?咱们也不是专为供你开心的啊!
但他口中却冷冷地接道:“姑娘,你可知道方某和宋老尚有要事在身吗?姑娘们忽然相邀,虽然往返并不算远,至少也要耽搁了方某的一段行程。”
安情道:“你很不高兴是吗?”
方雪宜道:“姑娘这等玩笑,似是开得过分了。”
其实,这安倩刚才已经说漏了一句话,只可惜方雪宜并未听得出来,那白绢留字,明明用的是下人口气,此刻安倩说话之时,却又说是自己一时高兴留下,显然与那事实已是不符了。
方雪宜话一落,安倩嫣然笑道:“你真的身有急事待办吗?”
方雪宜道:“不错,在下正是身有急事,否则,那也用不着连夜赶路,冒那撞上山石的危险了。”
安倩陡然格格娇笑道:“方公子,你看上去很老实,是不是?”
方雪宜道:“不敢,在下向来言必由衷!”
安情忽然脸色一沉,道:“你们趁那夜色,行船于瞿塘峡中,当真是为了赶路吗?”
方雪宜怔得一怔,道:“难道会不是吗?”话已出口,方雪宜立即觉出自己不对,忙道:“在下之事,姑娘又怎知不是?”
安倩冷冷一笑道:“瞧不出像你这等年纪,就学得这么油滑……”
方雪宜闻言,心中大不受用,怒道:“姑娘最好别激怒在下!”
安情道:“你不是明明要观赏那瞿塘峡夜景吗?为何又骗人说是有急事赶路呢?”
语声略顿,冷哼了一声道:“你这还怪别人激怒你呀?谁叫你先说假话呢?”
方雪宜听得呆了半晌,没有说话,敢情,他想不出这少女怎知他们连夜行舟,乃是为了欣赏三峡风光之事。
宋孚这时忽然皱起了眉头,道:“安姑娘,老朽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向姑娘请教?”
安倩道:“什么话?”
宋孚道:“姑娘可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吗?”
安倩道:“尊驾认为有此可能吗?”
宋孚道:“很难说,至少老朽不大相信,姑娘能跟在老朽身后。不被发现。”
安倩格格笑道:“那不就得啦?你何必再问呢?”
宋孚道:“但站娘又怎知方老弟此番连夜行舟,乃是为了赏玩三峡山光水色呢?除非……”
语音顿一顿,突然大悟道:“是了!老朽明白了!”
安倩一怔道:“你明白了什么?”
宋孚道:“那驶船的人,是你买通的,对不对?”
安倩两只杏眼一鼓,道:“胡说!”
宋孚一呆道:“没有吗?”
安倩道:“我何必去买通他们?何况,我又根本不晓得你们要坐那一只船啊!”
宋孚暗道:“这倒不是假话!”
方雪宜这时忽然福至心灵,笑道:“姑娘,在下倒是真明白了。”
安倩对他看了一眼,尚未说话,那侍立一旁的平儿姑娘,突然娇笑了一声,接道:
“你明白什么?”
方雪宜道:“两位姑娘之中,必是有人也搭了我们的船,是不是?”
平儿闻言,忍不住笑个不停。
安倩显然是她的主人,但却并未阻止她这等大为失礼的举动,只是向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不错,这回倒是被你猜着啦!”
方雪宜心中千迥百转,却也想不到她们此举用心何在,是以,在知道了她们何以明白自已底细的原因以后,也想不出再说什么才是。
宋孚究竟老练世故的多,干咳了一声,道:“姑娘邀约我等来此,用意何在,可否明告?”
那安倩淡淡的看了宋孚一眼,道:“如果我说没有什么事,那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了。”
宋孚道:“不错。”
安倩忽然神秘地一笑道:“这么看来,我是一定要说出一些理由才行的了?”
宋孚依然冷冷应道:“不错。”
安情陡然脆声一笑,道:“如果我不想说呢?”
宋孚呆了一呆,却道:“恕老朽与方老弟不便再多留了。”
安情道:“你们要走?”
宋孚道:“不错。”
他一连用了三次不错,只把那平儿听得刚刚伸直了的柳腰,又笑得弯了下去。
安情沉吟道:“那怎么行……我不是特地把你们邀请来的吗?没见小姐,怎么……”
她忽然悚然一震,住口不往下说。
试想,宋孚是何等人物,她虽然十分机警,自己发现说漏了嘴,立即住口不言,但宋孚已然听出她话中的漏洞了。
当下哈哈一笑道:“姑娘,你不是主人?”
安倩粉脸大大变色,急道:“谁说我不是?你这人真是老得有些糊涂了。”
宋孚淡淡一笑道:“不错啊!老朽果然是老得有些糊涂,但姑娘自己只怕比老朽更糊涂得多多吧!”
安倩怒道:“你敢骂我?”
宋孚道:“不敢!不过……”
安倩道:“不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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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孚道:“姑娘明明自己已经说出,老朽等来此尚未见到你们小姐之前,所以不能离去,可见得姑娘之上,还另有一位主事之人的了。”
安情显然是处事料事的经验都很欠缺,闻言尖叫道:“是又怎样,你们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
宋孚哈哈一笑道:“姑娘到底说了实话了。”目光一转,向方雪宜道:“老弟,咱们差点儿上了这位姑娘的当了。”
方雪宜心中对宋孚的老练,十分钦佩,闻言笑道:“若非宋老慧眼过人,换了晚辈,可就瞧不出来了。”
宋孚道:“好说!老弟,咱们要不要见见此间主人再走。”
方雪宜道:“依你老之见呢?”他本来想说,既然来了,不见主人,怎可便去?但他忽然心念一转,竟然不作主张,反去征求意见。
宋孚哈哈道:“如是老朽之见吗,那自然是要见到主人之后再走的了。”
方雪宜道:“晚辈遵命便是!”
宋孚这才回顾了安倩一眼,道:“站娘,快请通报贵上,别再逗老朽开心了。”敢情,他俩一阵交谈之后,见那安倩并未插话,便益发地认定,这安倩决非主人。
安倩皱起了柳眉,道:“你这老糊涂真难缠……”
话音未已,平儿已经娇笑道:“倩儿姐姐,我的赌注可算赢啦!”
那安倩哈哈笑道:“你赢了又怎么办?真是我把那一朵金花输给你吗,好狠心啊!”
平儿道:“这可是你自己赌的呀!你说人家认不出来嘛!这回输了,却要赖帐!”
安倩似是十分不愿,却又不得不把鬓畔一朵金花取了下来。
但那宋孚在看到那朵金花之后,不禁脸色一变。
平儿摇头道:“不要,我只要这一朵金花!”
安倩大大不舍地将金花交到平儿手中道:“好啊!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这鬼精灵打赌了!”
平儿娇笑不已,接道:“你已经没有好东西可以作赌注,再找我打赌,我已不干啦!”
二人一阵谈笑,似乎把身边的外人全都忘了一般。
方雪宜倒不觉得怎么样,宋孚可就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朵在平儿手中把玩的金花,终于忍不住问道:“倩姑娘,这朵金花,可是你自己之物?”
安倩大概正因那朵自己心爱的金花,打赌输了出去,心中大是不快,闻言杏眼一瞪道:“你管得着吗,是我的怎样?”
宋孚忽然脸色一沉,喝道:“那五大魔主之中的天魔女,跟你怎样称呼!”
安倩怔了怔,道:“谁是天魔女?”
宋孚冷冷一笑道:“姑娘,你最好莫要在老夫面前装傻,须知武林之中,除了天魔女而外,别人不会再有这等赤金打的玉兰金花!”
方雪宜闻言,暗暗吃了一惊,忖道:“原来这金花是那天魔女的独有表记,难怪宋老刚才吃惊了。”
但那安倩却是茫然应道:“你说什么?我不懂啊!”
宋孚道:“这玉兰金花,乃是天魔女行走江湖的表记,姑娘身有此物,那必然是天魔女的门下了。”
安倩忽然娇笑道:“你真是一个老糊涂,这金花不过是人家送给我的,你居然把我认作什么天魔女门下,不叫人笑掉牙吗?”
宋孚瞧她说出此话之时,一派天真,不似做作之态,心中大在奇怪,怔得一怔,方道:“可是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送给你的吗?”
安倩道:“不错,你认得她吗?”
平儿在旁接口道:“老糊涂,八成你是她老相好了,对不对?”
这等话出自一名天真无邪的少女口中,真令宋孚大为尴尬,但他目睹那平儿说话时的神态,似是根本不但这句话中的邪意,又几乎忍不住失声而笑。
当下摇头道:“姑娘真正说错了,老朽与那天魔女是敌非友。”
平儿呆了一呆,道:“你跟她有仇?”
宋孚道:“不错!”
平儿看了倩儿一眼,道:“倩姐姐,他跟那位姑娘有仇,我们却跟她是朋友,依你看,这老糊涂我们算是朋友,还是仇敌呢?”
安倩沉吟了一下,道:“这很难讲!”
平儿皱眉道:“为什么?”
安倩道:“他们不是小姐约来的贵客吗,在他们没有跟小姐反脸之时,我们只怕不能把他们当作仇敌啦!”
方雪宜暗道:这丫头想的倒也不错,少时如是见到她们的主人,最好不反脸,别让这两个丫头有机会替天魔女卖力。
宋孚闻言,却是沉声道:“两位站娘,你们可是初次在江湖上行走吗?”
倩儿道:“是啊!咱们刚刚进入中原!”
宋孚道:“两位来自何处?”
他问得虽然很快,但那倩儿却也机灵得很,格格一笑,道:“不知道。”
宋孚双眉一皱,道:“姑娘刁蛮得很。”语音一顿,道:“两位姑娘可知道,那天魔女乃是个很大的坏人。”
平儿忽然笑道:“谁相信?我看你这个长相,倒真像是一个坏人呢?”
安倩却冷冷接道:“老糊涂,我如不是看在你是我家小姐请来的客人份上,就冲你胆敢得罪了我的朋友份上,你就有得苦头好吃了。”
宋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苦笑道:“两位涉世不深,对于一个人的好坏,自是难以分别得清楚,很多人在外表上看来慈善可亲,但却内心恶毒无比,那天魔女貌美如花,心如蛇蝎,两位姑娘和她交往,只怕今后少不了要吃大亏的了。”
平儿两眼一翻道:“不要你管,多事!”
宋孚脸色一变,似是就待发作,但他却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老朽这番真是多事了。”
平儿道:“你明白就好了。”
方雪宜心中本是转动着念头,想在二女口中问出那天魔女下落,但听得宋孚与他们对答之言以后,忽然变了主意,剑眉一扬,道:“安姑娘,贵主人现在何处?”
安情脸色深沉地道:“你要见我家小姐吗?”
方雪宜道:“贵上留字相约,方某人已然应约而来,为何迟迟不肯出现?”
安倩忽然格格一笑,缓缓说道:“谁说我家小姐迟迟不肯出来着,只不过还没到时候罢了!”
方雪宜目光一转,道:“难道贵上见人,还有一定的时刻吗?”
安倩道:“不错,我家小姐见人,正是有一定的时辰。”
方雪宜道:“什么时候,贵上方肯出见。”
安倩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平儿道:“丑时已过。”
安倩道:“快了,还有一刻时光,我家小姐打坐醒来,就会接见两位的了。”
方雪宜本想,但因对方说是只有一刻时光,就可出见,当下就忍住了这一口气,道:
“好吧!方某就再等一刻时光。”
语音一顿,回斗向宋孚道:“宋老,咱们再等上一刻时光吧!”
宋孚倒无所谓,他此刻十分关心那朵作为天魔女表记的金花,因为,如是这两个丫头的主人并非是天魔女属下,则天魔女忽然用金花和这两名丫头结交,必有着拉拢她们之心。
宋孚明白那天魔女的为人,如非这两个丫头的主人十分了得,她又何必来结交这两个小丫头?转念至此,却是一笑道:“正是!老弟,咱们就多等上一会,那也是没有关系的了。”
说话之间,忽然用传音之术,接道:“老弟,这丫头的主人,可能是位武林少见的高手,否则那天魔女也不会巴结她的下人了。”
方雪宜也用传音之术应道:“晚辈也有这等想法……”
宋孚接道:“老弟,虽然只剩下一刻时光,但老朽甚望老弟乘着这点时刻,调运一下体内真气,倒是稍时真要动手,也可多占几分胜机啊!”
方雪宜道:“晚辈遵命……”
这时,那安倩忽然冷笑道:“他们在说什么啊!”
敢情两人因是用的传音之术,安倩只能看到他们嘴唇微动,却听不到两人说话,忍不住就问出口来。
宋孚哈哈一笑道:“姑娘,不是老朽和方老弟不肯说出要说的话,只因此事乃是男人之事,你们女孩儿家是听不得的……”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到底她比那平儿大了几岁,所以听得宋老之言,芳心之中就想到了那男女之事上去,顿时羞得低下头去。
方雪宜脸上,却也仙仙地有些发热,他觉得宋老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但又难以解说,当下只好闭上双目,装作了正在运气调息之状。
一时间,大厅之内,一片寂然。
那平儿似是不耐这等情景,星目一转,格格一笑,向安倩道:“倩姐姐,我进去瞧瞧姑娘好吗?”
安倩道:“也好,如是姑娘已经起来了,就说他们俩业已应约来此了。”
平儿笑道:“我晓得了……”一甩头,跳呀跳的向大厅后侧的一扇门中跑去。
过了不久,只见那平儿打那玉石屏风之后,转了过来,娇声道:“倩姐,姑娘来啦。”
安倩闻言,立即站起身子,移步走到玉石屏风边,神情甚是恭谨地侍立着,一双妙目,却射向屏风之后。
方雪宜这时也睁开了双眼,向那玉石屏风之后望了过去。
只见在那平儿身后,果然出现一位长发垂肩,身态动人,面貌极为清秀,气质高雅的白衣少女,看她的年纪,大约在十七岁左右,但举止之间,却是十分庄重,是以令人望去有着高不可攀之感。
此刻,她已缓缓地走到玉案之后,坐了下去。
那倩儿移步走到她身前,低声道:“姑娘……”
那白衣少女一直是美目低垂,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时忽然点了点头,低声道:
“我知道了。”
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听来有如黄莺出谷,悦耳得很。
倩儿闻言,退了半步,不再说话。
方雪宜这时忽然剑眉一扬,站起身来,抱拳道:“在下方雪宜,这厢有礼了。”
那长发少女微抬星眸,嫣然一笑道:“不敢,有劳方公子久候。”
她人生的很美,这时一笑,更是宛若春花乍放,只把方雪宜瞧的呆了一呆,暗道:
“她笑得真动人……”
这时,宋孚也起身大声道:“姑娘,老朽襟孚见姑娘。”
长发少女欠了欠身,道:“不敢当,宋老乃是前辈高人,小女子怎敢当得你老这般称谓……”
宋孚不等她说完,哈哈一笑,接道:“姑娘是哪位高人子弟?才朽眼拙识浅,尚盼姑娘莫要见笑!”
方雪宜从一开口,就想问明这位少女的身家姓名,但却一直未能想出应该怎生说法,才不会唐突佳人,此刻听到宋老这么一问,不禁暗自忖道:“到底姜是老的辣,如是换了我,可就想不出用上这等借辞了。”
那长发白衣少女目光在方雪宜身一转,这才向宋老道:“我叫安小萍,乃东海天心岛人氏,海隅遗民,甚少进入中原,宋老不知,那也算不得什么?”
宋孚道:“原来是安姑娘。”
方雪宜耳听得东海两字,心中顿时一惊,暗道:“八成是了……”但他口中却脱口说道:“安姑娘是东海人氏吗?”
那安小萍微微一笑道:“不错啊,贱妾正是自幼生长在东海天心岛。”
方雪宜心中一动,那“东海双仙”四字,差一点就从他口中溜出来,但他这些日来,在心机上已然大有进步,是以,他虽然十分怀疑这女子就是“天鹤斩”武功的传人,东海双仙的后代,可是,话到口边,却又忍住,说道:“姑娘令属下之人,留字相邀在下,不知为了何故?”
安小萍脸上微现晕,道:“方公子……”
方雪宜忽然笑道:“姑娘不必这等客气。”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方公子可是那剑神陈大侠的弟子吗?”
方雪宜一怔道:“不错,剑神正是家师!”
安小萍道:“这就没有错了。”
方雪宜暗道:“好啊!她果然是诚心在找我……”但口中却道:“姑娘寻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吗?”
安小萍道:“妾身留字相约,那自然是有事的了。”话音顿一顿,接道:“剑神陈大侠,不知现在何处隐居,公子可否见告吗?”
方雪宜心中疑虑重重,忖道:“她原来是找我恩师的吗?”
转念之间,口中却道:“家师已然仙去了。”
那长发少女安小萍忽然一呆,道:“陈大侠死了?”
方雪宜道:“先师去世之前,在下守候在侧,亲手办理一切葬礼,自是不会有错的了。”
安小萍沉吟道:“陈大侠有几位弟子?”
方雪宜暗道:她为何问这个呢,他口中却接道:“只有方某一人。”
安小萍道:“只有方公子一位吗?”
方雪宜道:“据先师告知,实是只有在下一人。”
安小萍杏眼圆睁,瞪着方雪宜半晌,方始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方公子已然承受了剑神陈大侠的一身武功了。”
方雪宜心中虽是深深为之困扰,但口中却道:“方某年轻才弱,成就难比先师百分之一。”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公子很谦虚啊!”话音一顿,接道:“那魔刀田远在武林中也很有名望,却在公子一剑之下丧命,足见公子一身武功,已得陈大侠的真传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暗道:“这等事她怎么知道的呢?”
但他口中却道:“姑娘过奖了。”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还有那柳媚娘,她的武功比那田远高明多了。”
方雪宜道:“不错!”
安小萍道:“方公子不也是胜了她吗?”
方雪宜道:“侥幸而已,姑娘岂能认真?倘是那柳姑娘全力一拼,在下可就不是她的敌手了。”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公子……”
方雪宜道:“姑娘还有什么事问吗?”
安小萍道:“当然有啊!”
方雪宜道:“在下是应邀而来,姑娘有什么话,何不快说?”
“在下——”他语音顿一顿,接道:“宋老与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此间呢?”
安小萍略一沉吟,道:“妾身……有一件事,想向公子请教。”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位姑娘好生奇怪,有什么事怎不痛快的说出来,却这等吞吞吐吐作甚?
转念之间,口中接道:“姑娘请教不敢,有什么话,请讲当面!”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公子,令师仙去之前,不知是否告诉过你,在那东海之滨,有一位故交吗?”
方雪有心中付道:东海之滨,只怕没有故交,而是有着克制龙行八剑武功的对头吧!
但他口中自是不好这等说将出来,摇头一笑,接道:“没有啊!”
安小萍闻言,似是呆了一呆,道:“剑神陈大侠当真没有提起过吗?”
方雪宜道:“确实没有。”
安小萍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是了,陈大侠或许是早已忘了。”
方雪宜道:“先师如是不曾忘记,应是早已告知在下此事了。”
他话音顿了一顿,又道:“姑娘可认识那五魔主中的天魔女吗?”
安小萍柳眉一皱,道:“天魔女吗,妾身见过一面,并无深交。”
方雪宜听她与天魔女并无深交,顿时放心不少,脱口问道:“姑娘可知那天魔女现在何处吗?”
安小萍道:“妾身是在雁荡山遇到她,而今算来已有一个多月了。”
方雪宜道:“她还在雁荡山吗?”
安小萍摇头道:“这个可就不知道了。”但她语音略顿,立即又接道:“不过,那天魔女姐姐对妾身提过,她不久要去嵩山少林一行,公子如果要找她,何不去至少林走上一趟呢?”
宋孚闻言,心中大大吃了一惊;忖道:“莫非这天魔女要不利于少林的和尚吗?”
方雪宜也愣了一愣,道:“那天魔女要去少林?”
安小萍道:“不错,这是她亲口告知妾身的,想必不会骗人的了。”
方雪宜回顾了宋孚一眼,道:“宋老,她……这天魔女可是要对那少林寺中的和尚们不利吗?”
宋孚道:“这个……”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方公子!”
方雪宜道:“什么事?”
第十六回 东海娇娃
安小萍道:“公子跟少林寺中的僧侣很有交情吗?”
方雪宜摇头道:“素无相识之人,自是谈不上什么交情?”
安小萍道:“既无相识之人,公子为何似是很关心他们的事情呢。”
方雪宜皱眉道:“少林一派,素为武林同道钦仰,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凡是身为武林的人物,那自然是十分关心少林的盛衰了。”
安小萍道:“少林的盛衰,对武林中竟是有着这等重要吗?”
方雪宜道:“太重要了。”
宋孚接道:“安姑娘,你可是很少在武林中走动吗?”
安小萍笑道:“不错。”
宋孚点头道:“这就难怪的了。”长长地吁了口气,接道:“武林之中,魔道和黑道人物,一直不能将白道朋友击溃杀绝,少林一派,可是有着极大的功劳。”
安小萍道:“他们的武功很好。”
宋孚道:“少林寺有着七十二种绝技,武功很好,那是不足以形容的了。”言下之意,是少林武功,比她自中所说的很好两字,不知要高过多少。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方公子,那少林武学,比之剑神陈大侠怎样?”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事在下可就不明白了,而且,先师似是并未与少林和尚动过手,自是不知道优劣的了。”
安小萍忽然向宋孚道:“宋老见多识广,想必是知道的了。”
宋孚沉吟道:“这也很难讲,陈大侠乃是数十年来唯一的少见的奇才异能之人,少林寺现有的僧侣之中,自是无人能有那等成就!”
安小萍道:“宋老可是说陈大侠比他们高明吗?”
宋孚道:“以个人武功而言,当世之中,应数陈大侠列名第一。”
安小萍扑哧一声笑道:“我不信。”
但她立即接道:“宋老方才之意,好像是说少林寺中无人胜得过陈大侠,但却又不承认陈大侠的武功,高过那少林一派,是吗?”
宋孚道:“少林七十二种绝技,其中二十几种,从来无人练成,否则,江湖上的牛鬼蛇神,早已销声敛迹,不敢为非做歹了。”
安小萍想了一想,微咬着樱唇,道:“宋老,如是有人练成少林那二十多种绝学,就可胜过陈大侠吗?”
宋孚道:“可惜少林自从第十六代掌门以后,就无人有过那等成就……”
安小萍道:“宋老,照你这么讲,少林绝学失传,天魔女是否对他们不利,应是关系武林劫运不大啊!”显然,她兜了个圈子,驳倒了宋孚那强调少林寺十分重要的话题了。
宋孚摇头一笑道:“姑娘,那少林寺虽然眼下并无出类拔萃之人,但少林僧侣众多,人人皆有一种武功,只要少林寺一日不没,武林正义,就等于一日尚在。”
安小萍道:“原来如此,那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声威,倒是不小啊?”
宋孚笑道:“维系武林同道向善之心,少林僧侣果然积了不少功德。”
安小萍道:“方公子!”
方雪宜道:“姑娘有伺指教?”
安小萍道:“那天魔女如是真有对少林不利之心,公子是否要去解救。”
方雪宜道:“这个……”他忽然想起,自己本身的事已然牵扯不清,是否尚有余力去解救少林根本毫无把握。是以,话到口边,疑而不决。
安小萍道:“公子莫非不想去解救少林之困。”
方雪宜沉吟道:“在下果有此心,只是眼下却又分身不得……”
安小萍笑道:“公子,你是不是真心想去解那少林之围呢?”
方雪宜道:“在下自然是真心的了,只是……只是……在下一时别有要事在身,何况,那天魔女的武功,又十分高强,在下即使能去,也不知道能否阻挡得了。”但他语音略顿,立即接道:“不过,在下也许不计成败,先去少林一趟!”
安小萍笑道:“那很好啊!”
宋孚笑道:“方老弟,老朽倒是觉出,这事与你我此行,并无冲突之处。”
方雪宜道:“老前辈有何高见。”
宋孚道:“你我前往中州,不也是在那河南境内吗,绕道嵩山一行,也不会耽搁多久啊!”
方雪宜道:“顺道吗?”敢情他对那中州的路径,十分陌生。
宋孚道:“虽然不算顺路,但也绕不多远。”
方雪宜慨然道:“那就这么决定了。”话音顿一顿,忽然转向安小萍道:“姑娘,承蒙相告天魔女之事,在下十分感激,日后相见,在下再当图报……”双手抱拳一揖,就将转身而去。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公子,你要走了?”
方雪宜道:“在下急于想去那嵩山,自然不便在此间逗留了。”
安小萍笑道:“妾身还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公子可否再稍留片刻。”
方雪宜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在下恭候指教!”
安小萍道:“公子自信可胜得了天魔女?”
方雪宜道:“在下既然决心前去,那自然是不论成败得失了。”
安小萍笑道:“公子果然很是豪气啊!”她忽然低声一叹道:“公子,妾身倒有一个办法,可免去公子跋涉少林……”
方雪宜一怔道:“姑娘有办法吗?”
安小萍道:“公子愿不愿接受呢?如是公子不愿接受,妾身倒不如不说出来了。”
方雪宜大为感激地笑道:“姑娘盛情,叫在下十分感激。”
安小萍道:“公子愿意听吗?”
方雪宜笑道:“姑娘请讲。”
安小萍道:“那天魔女似是对妾身十分巴结,她去那少林寺寻事,如是妾身出面阻止于她,必然可以叫她即时而退!”
方雪宜道:“姑娘此言当真吗?”
安小萍笑道:“如不当真,妾身也不会说将出来的了。”
方雪宜回顾了宋孚一眼道:“宋老,安姑娘之策,可行吗?”
宋孚大笑道:“可行!当然可行!”
安小萍道:“宋老同意晚辈此举吗?”
宋孚道:“同意!同意!”话音一顿,接道:“只是……那天魔女会不会接受姑娘的劝阻呢?”
安小萍徽微一笑道:“这倒不必宋老心烦了,晚辈相信她不会不买我这点薄面!”
方雪宜抱拳道:“如此就有劳姑娘了。”
安小萍道:“公子,妾分既然进入了中原,是不是也算得武林中的一分子呢?”
方雪宜道:“当然算得啊!”
安小萍道:“既然是武林小卒,妾身为武林朋友费点心力,那也是理所应该了。”
宋孚道:“姑娘既有此意,老朽倒乐观其成,何不知姑娘几时去那少林?”
安小萍道:“我何必去,……”但她话虽出口,却又很快的摇了摇长发,道:“宋老和方公子几时动身?”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就奇了,我们几时动身,与你又有什么关连吗?”只是,他口中却道:“在下与宋老即日就要前去。”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如是妾身跟公子一道呢,不知方便否?”
方雪宜大感意外地怔了怔,暗道:“她怎会有了这等念头。”
敢情方雪宜觉出有了她们这般年轻的少女同行,必将添甚多的麻烦,是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宋孚瞧了方雪宜一眼,道:“姑娘可是要搭老朽的木船同行吗?”
安小萍道:“是啊!只不知你老是否同意?”
宋孚哈哈一笑,道:“有何不可?”回顾了方雪宜一眼,接道:“老弟,你意下如何?”
方雪宜忖道:“你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当下笑道:“一切由你老作主便是。”
安小萍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向身边的倩儿道:“你们收拾收拾,回转东海去吧!”
那倩儿、平儿二女闻言,同时呆了一呆,道:“婢子等回去吗?”
安小萍道:“不错,我要跟方公子和宋老人远去河南,你们当然要回家了。”
倩儿道:“姑娘不要小婢等待奉吗?”
平儿却道:“这巫山的别府,要不要看守呢?”
安小萍微微一笑道:“不要了,我此番前往河南,可能要改装易容,你跟我一道,反多不便。”语音一顿,接道:“至于这巫山别府,你们回去以后,再要他们派人前来照料吧!”
那倩儿似是不愿意地道:“姑娘,你一个人怎可行走江湖啊!”
平儿也道:“姑娘,如果我们回去了,只怕老夫人不会饶过我们啊!”
安小萍怒道:“罗嗦!我自己不懂,要你们来讲吗?哼!娘要问起来,就说我叫你们回去的,不就得啦!”
倩儿和平儿还想再说,但安小萍的脸色十分难看,终于将要出口的话儿,咽回了肚里。
宋孚这时一笑道:“姑娘果然是决定独自和老朽等前去么?”
安小萍道:“你老莫非认为不当?”
宋孚道:“那倒不是,老朽只是……”
安小萍道:“老前辈想必认定晚辈仍是女儿之身,如是独自与你们同去,路上不大方便,对吗?”
宋孚笑道:“不错,姑娘真是聪明人……”
安小萍道:“如是我改着男子装束呢?”
宋孚一怔:“易钡而弁吗”
安小萍道:“是啊,行得通吗?”
宋孚道:“当然行得通。”忽然大笑,说道:“老弟,你意下如何?”
方雪宜道:“晚辈还有什么好说,你老既说可行,那当然是可行的了。”
安小萍目光一转,向两婢笑道:“你们还等什么?”
显然,已在催她们回去了。
倩儿和平儿无可奈何,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安小萍一眼,这才转身向后洞步去。
不大一会,二女各自提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走出门来,向安小萍盈盈拜倒。
安小萍低声道:“你们走吧!”声音有些呜咽,敢情她也有些不舍啊!
倩儿、平儿含泪站了起来,两人似乎有着满腹话要说,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来。
终于,掩面轻位而去。
安小萍方自叹一声,道:“她们从小就跟我在一起,从未远离,这等依恋于我,也是人之常情。我也……”
忽然,那倩儿又折了回来。
安小萍呆了一呆,接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倩儿道:“婢子想向这位宋老人说一句话。”
安小萍一怔之间,宋孚已笑道:“姑娘有何见教,快快请讲。”
倩儿道:“婢子等待奉姑娘多年,从未离开,初次别离,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老人家乃是武林前辈,又是上了年纪的人,我家姑娘今后的一切,还得你老多多照顾啊!”
说话之间,人已拜倒在地。
宋孚大为感动地扶起那倩儿,道:“姑娘不须挂在心上,老朽自是答应姑娘便是。”
倩儿这才放心地黯然一笑,转身向安小萍一拜道:“姑娘珍重,小婢等回转东海去了。”
安小萍低声道:“回去见到娘时,就说我中原的事情办完,就会回来……”
倩儿应了声是,转身而去。
宋孚忍不住长叹道:“其实,安姑娘纵然带她们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妥。”
安小萍摇头道:“宋老,不是我不带她们回去,只不过怕她们无故生事,惹来更多的麻烦而已……”
话音顿了一顿,似是怕他们听不明白自己言下之意,接道:“这两个丫头一向在东海被娇宠惯了。除了对我和我娘及几位长者外,别人几乎都不放在她们眼中,我是怕她们跟了前去,会给中原武林朋友,带来不少事故!”
宋孚恍然一笑道:“原来如此,姑娘说的对,不带她们去也好。”
方雪宜这时一笑道:“宋老,咱们可好动身了。”
宋孚道:“这个,……”目光转向安小萍,道:“姑娘,你要不要立即改扮一下呢?”
安小萍扑哧一笑道:“是啊!我怎地忘了!两位请稍等一会儿吧!”
娇躯一拧,走到那玉石屏风之后去了。
方雪宜忽然低声道:“宋老,这么做妥当吗?”
宋孚道:“她似乎是东海的一位武林世家子女,老朽认为要她回去,并无不当。”
他因为不知道那“天鹤斩”武功之事,自然也不知道方雪宜心中耽心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才这么回答。
方雪宜道:“宋老,晚辈总是觉得她们出现的太过于离奇了一些,邀她同去少林,只怕得不偿失。”
宋孚道:“怎么会。”
方雪宜道:“如是想惊退天魔女,有晚辈一个就很够了,所以这位安姑娘去不去想来是没有甚么关系吧?”
宋孚笑道:“她如果回去,咱们就不必跟天魔女动手了,这等兵不血刃而退敌之事,老弟何乐不为?”话音一顿,神秘伸古道:“何况……”
方雪宜道:“何况什么?”
宋孚道:“她不是对你老弟很有情意了吗?”
方雪宜顿时满脸通红,连忙摇手道:“老前辈千万不可开这等玩笑……”
这时,突然听得安小萍道:“宋老和方公子什么玩笑,我可以听吗?”
两人一惊之间,只见那安小萍已打扮成一位俗世粗粗的佳公子,站在两人身后。
方雪宜可真怕宋老的这一句玩笑被她听到,连忙笑道:“没有什么啊……”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虽非红透,也够火辣辣的难受了。
宋孚到底老练得多,哈哈笑一笑,道:“姑娘,老朽是说这位方老弟一心只想管那五大魔主之事,放下自己的正事不问,却想不到事到头来,还是靠别人帮忙……”
安小萍笑道:“你老是指晚辈前往少林,劝阻那天魔女的事情吗?”
宋孚道:“可不是?不过……”
安小萍道:“不过什么?”
宋孚道:“武林中人,管这武林中事,也原是天经地义之论,姑娘忽然自告奋勇,本也无可厚非,所以老朽才会开他一个玩笑,说他如是日后常能如此得人相助,必可成为武林中的一方霸主了。”
安小萍笑道:“好啊!方兄如若有此心,妾身定然全力相助……”
宋孚哈哈一笑道:“听到了吗?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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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等方雪宜说话,忽然一转身,大步向外行去,接道:“咱们如想在日出前赶回船上,咱们可就不能再有所耽搁了。”
方雪宜讪讪地一笑,向安小萍一抱拳,道:“姑娘,请啊!”安小萍一语不发,随在宋孚身后向外走去。
三人出得那襄王台中的石府,看了看天色,果然已近五更时分了。当下不再犹豫,各展身法,迅快地向靠在巫山城外的木船行去。
果然在日出之前,木船业已解缆启航。
方雪宜倚立船头,目光被眼前的奇妙景色吸引,但见两岸连山,重峦叠嶂,远看江水如到尽头,船到山边,却又一折而东,前路又是一番雄伟景象。
方雪宜目封眩驰,神为所夺,只觉舟行之远,有如快马飞驶,瞬息万丈,顿时想到李白那首“下江陵”烩炙人口的诗句,一时之间,不由自主的脱口念出。
忽然,他听得一声轻笑起自身后,微微一惊,扭头看去,见安小萍含笑说道:“好一个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公子,听你情不自己,低声回想,莫非有了那思古的幽情吗?”
方雪宜只因一时心神俱被眼前奇景所夺,以致连安小萍来到身后,均所不知,闻言讪讪一笑道:“姑娘几时也出舱来了?”
安小萍笑道:“很久……”忽然一怔,接道:“公子,你称呼我什么?”
方雪宜道:“安姑娘!”
安小萍忽然指着自己那头上的文生巾,身上的学士衫,笑道:“你不嫌冒犯斯文吗?
你看,妾身已然改装易容,你该叫我一声安兄弟才是!”
方雪宜道:“那……怎么行?”
安小萍笑道:“掩人耳目,有何不可?”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安兄弟!”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方公子!”
方雪宜陡然觉得这公子两字,非常刺耳,忙道:“安兄弟,有一件事,在下似乎也要说明……”
安小萍道:“什么事啊!这等严重。”
方雪宜道:“你不可再叫我方公子了。”
这下可是安小萍呆了一呆道:“叫你什么呢?”
方雪宜道:“姑娘……”
眼见安小萍脸色一变,才知自己又叫漏了口,忙改口道:“安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安小萍忽然翘首低声应道:“妾身十七岁……”
敢情女儿家一提到年龄,总还是有些害羞。
方雪宜显然并未留意及此,只淡淡一笑道:“我已经虚度二十啦!安兄弟,你不如改口叫我一声方兄吧!”
这等称呼,本是十分合理之事,在方雪宜的意想之中,应是不会有错的了。
但安小萍闻言,却半晌没有作声。
方雪宜见她久久不答,不禁诧异地笑道:“安兄弟,你可是不愿兄弟高攀你了吗?”
安小萍心中一动,暗道:“他怎知女孩儿家的心中所想呢?看来如要他不误会,只好称呼他方兄了……”当下低低地接道:“方兄误会了,这高攀的该是妾身啊!”
方雪宜笑道:“安兄弟,你太谦了。”
语音一顿,接道:“安兄弟,你这自称有些不伦不类吧!”
安小萍呆了一呆,忽然失笑道:“是啊,我果然记错了。以后小弟改过便是。”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贤弟记下就好。”
他从记事以来,所见之人,都比他年纪为大,一旦安小萍成了他的兄弟,在他而言,倒是十分新奇,而且,也无意之间,触发了他那仁慈的天性,觉得今后倒真要好好地照顾这位贤弟,也好尽一份作那兄长的责任。
安小萍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目光在那两岸奇山峻岭的雄伟景色中转来转去,笑道:
“方兄,你往日没有来过三峡?”
方雪宜怔怔地道:“什么?”
安小萍见他心神不属,不禁笑道:“方兄,你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吗?”
方雪宜一惊,道:“没有啊!”
安小萍笑道:“那你为何不曾听明白小弟所问之话呢,除非你……不愿跟我讲话呀!”
方雪宜道:“这怎么会,贤弟莫要误会……”语音一顿,接道:“贤弟刚才说了什么?”
安小萍蓦地一笑道:“我……方兄,小弟不必再问,也可以明白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明白什么?”
安小萍道:“你往日未曾来过三峡!”
方雪宜笑道:“不错,兄弟果然没有来过。”
话音一顿,脱口接道:“贤弟远居东海,怎会在那朝云峰头,有一座石府?兄弟想了好久,都想不通其中道理何在。莫非那是贤弟尊长游戏中原之时所建吗?”
安小萍道:“不是,那洞府是原来就有的!”
方雪宜一忖道:“自古即有吗?”
安小萍道:“详情小弟不知。不过……”
方雪宜道:“不过什么?”
安小萍道:“发现这座洞府的人,却是我爷爷。”
方雪宜道:“令祖吗?可是东海双仙。”
安小萍道:“是啊!”这时,船已进了“兵书宝剑峡”中,只见水流湍急,奇滩怪石,也越发的加多,稍不小心,就有那粉身碎骨之虑。
但这几名船家,倒是驶舟的老手,看上去虽然危险,却每次均能化险为夷,平安渡过。
容得舟行渐缓,方雪宜方始长长的味了口气,道:“贤弟,令祖的武功,听说高明得很啊!”
安小萍浅笑道:“方兄知道我爷爷吗?”
方学宜笑道:“东海双仙之名自是知道。”
安小萍道:“陈大侠告诉你的吗?”
方雪宜道:“正是先师所说。”
安小萍笑道:“陈大侠是怎么提起的呢?”
方雪宜道:“先师是在谈及师祖之时,提到了令祖东海双仙!”
安小萍娇面之上,忽然笑容倏敛,皱眉道:“方兄可知道你那师祖的往事吗?”
方雪宜道:“所知不多。”
安小萍沉吟道:“令师号称剑神,你师祖的武功,必然比令师更高明的了。”
方雪宜脱口道:“那倒也不一定,天下多的是状元徒弟,却报少状元师父啊!”
安小萍笑道:“不错,陈大侠才智过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也不足为奇的了。”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贤弟说的什么?”
安小萍道:“我说令师在剑法上的造诣,可能强过你师祖不少。”
方雪宜摇摇头道:“不对!先师武功,只得师祖全部武功十之六七而已!”
安小萍暗暗笑了一笑,道:“你呢?”
方雪宜道:“我吗?贤弟指的哪一方面?”
安小萍笑道:“当然是指武功嘛。”
方雪宜沉吟忖道:我如是说已然尽得师父的真传,只怕她不会相信,何况,自己还另外得到师叔传授呢,这些事一旦说起来,可就十分麻烦,何如含糊应对,免得她纠缠发问不已。……
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小兄差得更远了,师父所授,我顶多只得其十之二三而已!”
安小萍忽然扬眉一笑道:“我不信!”
方雪宜道:“你不信,为什么?”
安小萍道:“你能一剑刺杀魔刀田远,又能惊退那柳媚娘,足见你得自陈大侠传的武功,必然不只十之二三,而是尽得陈大侠的不二心法了。”
方雪宜心中一震,道:“这……贤弟怎知这不是他们的武功太差呢?”
安小萍道:“有一件事我如果不说将出来,你一定还会强辩不已的了。”
方雪宜道:“什么事,贤弟快快说来。”
安小萍道:“眼下即使是剑神陈大侠复生,只怕也惊不退柳媚娘了。”
方雪宜心中大大一惊,道:“为什么?”
安小萍道:“那柳媚娘为了不再受制于令师陈大侠,近几年来,曾经远走天涯,寻求绝艺,但她却被你以一手前所未曾见过的剑招吓退,足见你在剑法之上,已然比剑神陈大侠更为高明……”
方雪宜听到此处,不禁甚为诧异,脱口道:“那柳媚娘可曾找到什么绝艺了吗?”
安小萍道:“当然找到了,不过……”
她忽然沉吟不语,倒使方雪宜心中一怔,问道:“不过什么?”
安小萍摇了摇头,道:“方兄,此事我本是不改对你说的,但是……妾身却又不由自主他说出来了。”
她这等答非所问,越发地使得方雪宜心中疑云乍起,忍不住皱眉道:“贤弟为何这般吞吞吐吐呢,有什么话尽管说明便是。”
安小萍眼中掠过一丝茫然的神色,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接道:“方兄,有关东海双仙和你师祖所交往经过,陈大侠可曾对你谈过?”
方雪宜忽然心中大震,暗道:果然是了,她说了许久,最后的目的,还是在我师祖的身上啊……
但他口中却接道:“先师也曾约略提过。”
安小萍摇首凝注了方雪宜半晌,这才说道:“陈大侠既然说过,方兄一定是很明白了。”
方雪宜道:“明白什么?”他究竟是糊涂,还是真的不懂安小萍所问的话中之意,只怕连自己此刻也分辨不太明白了。
安小萍道:“方兄,我爷爷扬威中原的事,难道陈大侠未曾提及吗?”
方雪宜道:“提过了。”
安小萍道:“方兄,你师祖剑创我爷爷之事,你是不知道呢?”
方雪宜皱眉道:“这个,小兄弟未听说!”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没听说?为什么?陈希正难道忘了吗?”
她突然直呼方雪宜的师父名讳,不觉地使得方雪宜大为吃惊,而且,也滋生了一股怒意。
当下沉声道:“姑娘,你不得对在下先师无礼。”
安小萍见他忽然沉下了脸来,芳心一阵忐忑乱跳,低垂粉颊:“妾身一时忘情,方兄千万莫怪。”
方雪宜瞧她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又觉心中不忍,摇头一叹道:“贤弟下回记住就是。”
语音一顿,接道:“先师祖与你爷爷之间的恩怨,兄弟也知道一些,不过,据我所闻,先师祖确实并未伤害过东海双仙,贤弟适才言下颇有怒意,其中必然有着什么误会之外了。”
安小萍摇头,但却又点头,道:“方兄,传闻之言,不见得都是真的。”
方雪宜刹那之间,忽然觉出,这位十分美丽的姑娘,只怕就是自己的对头之人,稍一沉吟,接道:“贤弟,倘若这并非传闻之言,而是出自先师祖之口呢?贤弟是否依然不肯相信呢?”
安小萍愣愣地道:“剑圣自己说的?”
敢情她知道方雪宜的一切,远超过方雪宜所想象的多,是以,这剑圣两字出口,方雪宜立即接道:“贤弟知道的事不少啊!”
安小萍叹息道:“知道太多,真不是福气……”
方雪宜虽然年纪不太大,但他也曾历经了甚多的艰困颠沛,尤其是嘉定城外,大伯父竟然要掌击自己之事以后,他那心灵之中,一直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丝厌烦尘嚣之心,此刻听得安小萍这句话,不禁勾起他那潜伏的出世之思,颓然长叹道:“贤弟说的有理,咱们少知道一些事,正是多一分福气。”
安小萍怔怔地瞧着他,道:“方兄,你身传剑圣、剑神的一脉武功,展翅千里,鹏程未可限量,怎么忽然也说出这等悲观的话来呢?难道……”她忽然顿住话音,默然垂首。
方雪宜仰视那两岸群山,怅怅然接道:“贤弟何不说下去。”
安小萍道:“妾身忽然觉出,方兄不像那具有伤心怀抱之人,是以住口。”
方雪宜道:“伤心怀抱,小兄倒是没有,只是……只是……小兄却有几桩恩仇,必须在有生之年一一解决,方能安心。”
安小萍笑道:“方兄这么年轻,怎会牵涉了许多恩怨在身呢?”
方雪宜道:“上一代的恩怨,我等作为下一代之人,总不能袖手不问吧?贤弟,你呢,有没有什么窝心之事,叫你烦恼。”
两人的话头,竟然越扯越远了。
安小萍接道:“妾身尚无江湖恩怨缠身!”
但她又忽然低头一叹道:“方兄,妾身有一件事甚是不解,不知方兄可否指点迷津?”
方雪有一怔道:“什么事?”
安小萍道:“一个人习练武功,是否就是为了仇杀报复,恣造血腥事件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那怎么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接道:“我等练武,从小处看,乃是强身保躯……”
安小萍道:“大处呢?”
方雪宜道:“行道降魔,为天下苍生立命。”
安小萍嫣然一笑,接道:“受教了。”
方雪宜剑盾一皱,道:“贤弟怎地忽然问起这等事来了,莫非你也不曾真正摆脱那恩怨仇恨吗?”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妾身只是一时好奇,方兄不必多心!”
她口中说得十分轻松,但心头却是一片沉重。
方雪宜未曾多心,自然不知身旁的这位少女心境,闻言之后,接道:“贤弟,昔年小兄的师祖在天台一战,虽然挫败了令祖东海双仙,实际上并未伤害这两位老人……”
他忽又回到本题,倒是大出安小萍意料之外,当下低声道:“方兄这话是令师说的?”
方雪宜道:“不错!”话音一顿,接道:“据先师告知,这事经过,师祖曾很详细地告诉过先师!”
安小萍忽然低低一叹道:“陈大侠真是很有眼光,看来剑圣绝学,必将很快再在武林之中扬名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贤弟过奖了。”
安小萍目光一转,竟然娇滴滴地一笑,道:“方兄,倘若照你所说,长辈之言,应该终身奉行不易,妾身只怕有一件事正好与方兄的看法相反了。”
方雪宜一怔道:“什么事跟我相反?”
安小萍道:“有关我爷爷的事。”
方雪宜顿时呆了一呆,道:“令祖是怎样讲的?”
安小萍道:“我爷爷倒没有说什么,是我娘讲的。”
方雪宜道:“令堂怎么讲法?”
安小萍沉吟了很久,忽然抬起头来,道:“方兄,妾身还是不说的好。”
方雪宜道:“为什么?”
安小萍道:“我……怕你生气。”
方雪宜笑道:“贤弟只管说,我不生气便是。”
安小萍低声一笑,道:“方兄当真不生气吗?”
方雪宜道:“贤弟,愚兄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出便是。”
安小萍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接道:“本来,妾身是不应将这等话说出来的,只是……”她顿了一顿话音,抬头看了方雪宜一眼,幽幽他说道:“只是方兄这等胸无城府,待我一片至诚,妾身如是存心欺骗方兄,岂不是叫我心中不安得很吗?”
方雪宜闻言,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寻思道:她这等口气,莫非当真是对我不利。
但他口中却道:“贤弟,什么事欺骗了我?”
安小萍没有回答方雪宜的所问,反而问道:“方兄,你只知道妾身此次前来中原,当真是为了观赏名山大川吗?”
方雪宜怔了一怔,接道:“莫非不是。”
安小萍道:“当然不是啊!”
方雪宜纵然木讷忠厚,但此刻也听得出安小萍话中之意,弦外之音,都是为着自己而来的了。当下皱眉一笑,故作不解地问道:“贤弟若非为畅游中原山水,那又为了什么?”
安小萍心中一派苦涩,忖道: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解,还是有心做作?……略一沉吟,接道:“方兄,妾身说将出来,却怕你不会信,我正是为了方兄而来。”
方雪宜心中一惊,暗道:果然是了。但他却未曾点明,脸上一片诧异之色,问道:
“贤弟为着愚兄而来?”
安小萍忽然扑哧一笑道:“方兄,你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佯呢?”
方雪宜此刻只好装糊涂到底,摇头苦笑道:“我本来不知道啊!”
安小萍道:“其实,妾身此番进入中原,乃是奉了家母之命,寻找那剑神陈大侠!”
方雪宜道:“先师吗?”忽然重重地干咳了一声,接道:“贤弟,令堂要你寻找先师,为的何故?”
安小萍被他这严肃的语气,弄得一怔,轻声道:“方兄,你生气了?”
方雪宜顿时觉出自己的语气,确实是太重了一些,当下淡淡一笑,接道:“贤弟,令堂认识先师吗?”
他没有解说自己是否生气,但那淡淡一笑,已然作了最好的解说。
安小萍因见他含笑相答,芳心略感宽舒,嫣然地道:“我娘跟陈大侠没有见过面,自然不认识。
方雪宜道:“令堂既然不认识先师为何要贤弟相隔千里,寻找于他。”
安小萍道:“方兄,这事可是我爷爷跟你师祖留下来的过节了。”
方雪宜这回真的有些迷糊了。
他依稀记得,师父在述及师祖与东海双仙动手和交往经过,却未提及过他们之间曾有什么恩怨,但从安小萍的语意之中,却仿佛隐约地透露出,师祖和他们之间硬是有了过节……
顿时,他忍不住脱口问道:“贤弟,我那师祖几时留下这一段过节,先师怎的从未说过?”
安小萍道:“其中详情,妾身也不知晓,家母要妾身前来中原,寻找陈大侠时,特别交代了一句话……”
方雪宜道:“什么话?”
安小萍迟疑了一下,接道:“打败陈大侠,毁去陈大侠剑神的尊号!”
方雪宜浑身一震,大声道:“为什么?”
安小萍瞧着他激动之情,心中大感不安,低声应道:“我娘这般交代,为了什么,妾身也不知道啊!”
方雪宜对师父一向敬如天人,安小萍竟然是为了要击败他师父,毁去他师父在武林之中的清誉而进入中原,确实叫他不能忍受,刹那之间,全身血气翻涌,怒气难禁,剑眉暴扬,沉声道:“姑娘,有一件事,你确是明白的了。”
安小萍听他忽然改口称谓,心中大大伤感,忖道:“你生我什么气呢?……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她口中却是很婉转的接道:“方兄所指何事?”
方雪宜道:“家师已然仙去了。”
安小萍闻言一笑道:“方兄先前已然告诉过妾身了。”
方雪宜冷冷地道:“令堂要姑娘进入中原,本是为了先师,眼下先师已然驾返道山,姑娘还有什么打算?”
安小萍道:“这个……”
她沉吟良久未曾说出下面之言。
方雪宜忽然冷笑一声,道:“如若方某不曾料错,姑娘派人约我,那定是别有所图的了。”声音冷酷,言词更是咄咄逼人。
安小萍一时之间,只觉方雪宜宛如另外一个人似的,与他先前那等和善忠厚的神情,有着天壤之别。
她柳眉双锁,摇了摇头,道:“方兄啊!妾身如是否认,只怕你也不会相信的了。”
方雪宜道:“姑娘本用不着否认,船桅留字,已是不争之事,方某不懂的却是姑娘心机之深,大大出乎本人意料而已。”
安小萍心中也暗暗生气,接道:“我几时用了心机了,你别冤枉好人……”
方雪宜冷笑道:“姑娘,你这话怎会骗得方某?”语言一顿,接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多费这些手脚,只要向方某言明,我方雪宜虽然武功不及恩师万一,但师门恩怨,却是有胆量承担。”言下之意,大有一切冲着我来便是。
安小萍呆呆地看了方雪宜半晌,一言未发,扭头走进了船舱之内。
如此一走,倒叫方雪宜愣了半天。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女孩儿家,果真是不可理喻得很。”
余音未已,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哈哈大笑。
方雪宜皱眉转来,只见那大漠神手宋孚,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
方雪宜连忙抱拳道:“你老醒来了。”
宋孚笑道:“早就醒来了,只因不想打扰你们两位唱唱私语,所以老朽只好装睡啊!”
方雪宜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热,道:“你老玩笑了。”
宋孚笑容一敛,低声道:“老弟,你跟她吵架了?”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啊!”
宋孚道:“没有?那……安姑娘为什么伤心的伏床痛哭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她在哭吗?”
宋孚道:“可不是?她适才奔进内舱,伏在床上痛哭失声,老朽隔舱询问,她可一句话也不愿说,老弟,到底是什么事惹了她。”
方雪宜心中暗道:“我几时惹了她?只要她不招惹我就好了……”
但这等话却又怎能出口,只好苦笑了一下,道:“余前辈,我并未招惹她啊!”
宋孚摇头道:“不对,安姑娘似是十分伤心,像她这等身具绝世武功的少女,若无真正痛心之事,是不会让人听见哭泣的!”
方雪宜急道:“宋老,晚生真的没有惹她嘛!”
宋孚道:“老弟,如果你没有惹她,莫不成是她惹了你吗?”
方雪宜道:“不错!正是她给了晚辈的麻烦!”
第十七回 侠骨柔情
宋孚那等反问,只是气忿之询,想不到方雪宜竟然回称不错,即使宋孚见多识广,也不觉地呆。
他茫然地指着舱内,问方雪宜道:“老弟,她……安姑娘什么事得罪了你?”
方雪宜道:“她居心叵测,诡计多端……”
宋孚听他竟是在九个字的一句话中,加诸安小萍身上八个字的恶评,不由得心中不快,沉声喝道:“老道,毋怪安姑娘哭得那等伤心了,原来你老弟口齿这般恶毒!”
方雪宜被他喝得一怔,道:“我恶毒?”
宋孚道:“怎么?你老弟还不承认吗?这居心叵测,诡计多端八个字,加在任何人身上,谁也不能忍受……”语音一顿,长吁一口大气,接道:“何况,你竟然把这等话用之于一个有心助你的人身上,老弟你今天莫不是有些神不守舍吗?”
方雪宜一呆道:“那怎么会?”
但他忽然想到宋孚这句“有心助你”之言,不觉心中寻思道:“不错啊,她果然是为了助我,才要去那少林,我这等疑心于她,自然是不对的了……”只是,他忽然又想起,她娘既是要她进入中原,寻找自己师父,显然就是自己的仇敌了,彼此既是仇敌,她又怎会真心助我?除非,她为了掩藏某种祸心,才会先行示以小恩小惠……
方雪宜转念至此,不禁心中大为矛盾,一时间,对于这位安小萍的真正用心何在,越发觉得迷糊了。
宋孚瞧他脸上神色一连数变,知道此刻他心中必然是在后悔适才的言行过分,是以,微微一笑,道:“老弟,你该进去瞧瞧啊!”
方雪宜怔怔地道:“进去瞧瞧?瞧什么呢?”
宋孚爽然大笑道:“瞧什么?你老弟当真是在装糊涂吗?你把安姑娘气得大哭,难道不应该进去劝上一劝?”
方雪宜皱眉道:“宋老,她……”忽然间,他住口不语。苦笑着向宋孚看了一眼,接道:“宋老,晚辈并不是有心惹她的,还是你老去劝劝安姑娘吧!”
宋孚只听得哈哈大笑道:“我?你要老朽去劝她有什么用?老弟,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你没听过吗?”
方雪宜剑眉双锁,道:“宋老,我……唉!该怎么说才是呢?”
宋孚笑道:“很容易,只要你自己认错就成!”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老弟,那五大魔主,个个都不是好惹之人,如果你真要遵从令师剑神的遗言,一一将他们制服,凭你老弟一人之力,恐怕很难奏效啊!”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方雪宜并非不知,这位来自东海的少女,在武功上很可能不稍逊于自己,将来降魔卫道,如能得她之助,果然大有助益,只是,她明明是奉了母亲之命前来向自己师父寻仇,既属世仇,她又怎会帮得上自己之忙?
想来想去,他还是弄不懂宋孚究竟是要自己劝她什么。
宋孚目睹方雪宜发呆不语,也猜出了他的为难之处,当下一笑,低声道:“老弟,有一件事,只怕你老弟并未瞧出来。”
方雪宜怔了一怔,暗道:“还有什么事没瞧出来?这麻烦莫非还不够吗?”不过,他口中却道:“什么事?”
宋孚道:“那安姑娘对你,似是甚有情意。”
方雪宜忽然间呆了半晌,一语未发地望着宋孚发愣。
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你怎么了?可是不信老朽之言吗?”
方雪宜摇了摇头。他既未承认,也未反对。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快去吧!眼下咱们不可欺侮她啊!”
方雪宜闻言,皱眉道:“宋老,没人欺侮过她……”
宋孚笑道:“不错,你认为没有人欺侮她,可是在她而言,确是受了委屈。”
语音略顿,接道:“老弟,你说她乃是奉了母亲之命,前来寻你师父,是吗?”
方雪宜道:“不错!”
宋孚道:“这就是了,你不想想,倘若她真的有向你寻仇之意,她干吗又要远去少林,助你退却强敌?”
方雪宜道:“这……我怎么晓得呢?”
宋孚微笑道:“这个你不必晓得,只要猜上一猜,就该明白。”
方雪宜沉吟道:“那我真的应该去向她陪罪?”
宋孚笑道:“什么叫赔罪,老弟,你只须去好言安慰,自己承认错怪了她而已。”
方雪宜见宋孚要自己去向安小萍陪罪,似乎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道:“宋老,晚辈真是有些……”但他语音未已,人已向那舱内行去。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老朽就在这舱头看看山光水色,你好好地劝慰安姑娘吧!”
方雪宜听得心中虽是不大舒服,但他人已进了舱内,便也懒得再出来说话。
他穿过了客舱,刚刚掀开那作为安小萍卧处的内舱布帘,不禁心中扑通一跳。
原来目光所及,那安小萍竟然恢复了女儿装扮,斜躺在木床之上。安小萍本来生的十分美艳,此刻斜卧床上,只是掩盖了一角绫被,娇靥泪痕犹在,看来更是动人。
这一瞬之间,方雪宜可就作难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入内好,还是退出的好,是以,一手掀帘,一手扶在那木板之上,呆在当地。
安小萍不知是否真的已然熟睡,但她胸前起伏不定,可也显示了她纵然在睡,也不太宁静。
方雪宜犹豫了足有盏茶时光,这才重重地干咳了一声,道:“安贤弟……”
他语音甫落,安小萍忽然一跃坐起。
她呆呆地看着方雪宜,半晌接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有些失神,心中顿时有了怜惜之意,接道:“贤弟,打扰你了。”
安小萍涩涩地一笑,道:“哪里,方兄有事吗。”
方雪宜暗道:“我如说没事,只是来看看她,那一定会引起她的误会,把我当作那纫胯子弟了……心念一转,微微一笑道:“兄弟特来看看贤弟,是否仍在生气。”
显然,方雪宜已经在认错了。
安小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方兄,我怎敢生你的气呢?”
方雪宜听得她这话中含意,当下红着脸,接道:“贤弟,适才是我多心了。”忽然抱拳一揖,道:“贤弟,小兄这儿先给你陪个不是,尚祈贤弟莫要见怪!”
安小萍睹状,心中先前的委屈,顿时一扫而光。
她纤纤玉手一伸,掀起了半角红绫绵被,本待起身,但她忽然娇靥红晕涌起,迅速地又将被掩向身上,低下粉颈,道:“方兄,你先出去,容我起来啊……”
方雪宜在安小萍打算起身之际,也已发现安小萍并非是穿着女儿装束,只是只穿了中衣。所以,她一掀锦被,立即羞红了脸,连忙退出内舱,好让她穿衣。
方雪宜在目睛她只穿了中衣,躺在床上之际,其实不等安小萍催说,人已转过了身去。
这时,听得安小萍要自己出去,当下笑道:“贤弟,你不必着急,如是困倦,不妨多睡一会……”说话之时,人己退出舱外。
安小萍很快地着上长衫,打扮整齐的走了出来。先前的委屈和不快,刹那间似已忘得干干净净。
宋孚眼见二人出来,不禁笑道:“安姑娘,再有半天,咱们就已出了长江三峡了,你们如是想多欣赏这三峡景色,可要多在船头上站站啦!”
安小萍红着脸,笑了一笑,举步向船头行去。
方雪宜不由自主地也走向船头,但见月色渐现的长江三峡,果然别有一番情趣。
宋孚目睹他们并肩站在船首,十分识趣地向舱内退去,这时只听得方雪宜道:“贤弟,有一件事,兄弟可是十分不解!”
安小萍笑道:“什么事?方兄好似心里藏的事不少嘛,老是问来问去。”
方雪宜道:“这个,贤弟的令堂,为什么要与先师为仇呢?”
那安小萍闻言之后,呆了一呆,道:“方兄啊,你怎么还是在想这件事呢?”
方雪宜道:“事关先师为人,兄弟自然放心不下……”
安小萍沉吟了一阵,道:“方兄,我已经说过了,那是长辈之间的事,我们又何必牵扯入内哩!”
方雪宜看了安小萍一眼,正色道:“贤弟,这件事在兄弟言,可是不能等闲观之呢!”
安小萍道:“为什么?”
方雪宜道:“这个……”
他心中暗想,自己秉承师父遗志,不啻是师父的再生之身,师父的一切恩怨,自己就应毫不迟疑地承受下来,是以,安小萍的母亲要找师父,眼下来说,等于就在找自己一般的了。
不过,他心中虽然在这么想,可是口中却并未这么说出来,只是长长一叹,道:
“贤弟你为何不向兄弟明说呢?”
安小萍心中忖道:我不早就说明白了么?他为何一再追问不休?寻思后,接道:
“方兄,我已经说过啦!”
方雪宜道:“令堂只是要你在武功上击败先师吗?”
安小萍道:“不错!”
方雪宜道:“可惜先师死了。”
安小萍笑道:“所以,我说这事已经算啦,我娘大概也不会再生气了。”
方雪宜闻言,忽然低声道:“不见得!”
安小萍一怔道:“方兄,你……”
方雪宜道:“其实,贤弟应是比我更明白才对,令堂的用心,只怕不止于此……”
安小萍忽然脸色一变,接道:“你怎么这样的说我娘呢?”
方雪宜道:“贤弟,按理而言,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令堂不啻即我之母,我本应十分尊敬才是。”
安小萍点头一笑道:“方兄客气!”
方雪宜也自一叹道:“可惜,事与愿违,兄弟也无可奈何了!”
安小萍似是对方雪宜的这一句话,有些不懂。
她怔怔地道:“方兄,你说我娘会仇视于你吗?”
方雪宜道:“很可能!”他顿了一顿话音,接道:“令堂如是听到先师逝去之事,下一步必然是要贤弟找我了。”
安小萍芳心一震,道:“我怎么会?”
方雪宜正色道:“会!令堂必将会这么做!”语音一顿,接道:“倘若令堂不这么做,她也不会要贤弟跋涉万里地进入中原了。”
安小萍忽然觉得,方雪宜这番也有他的道理。
她沉吟了一下,道:“方兄,如果我娘真这么做,我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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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料不到她会有此一问,当下呆了一呆,道:“这个可要贤弟自己作主了。”
他略为顿了顿,接道:“不过——”
安小萍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道:“贤弟,一个人为人处世,最最不可忘却了思考,令堂之命,贤弟必要遵守才是。”
安小萍愣了半天,接道:“方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要跟我反脸相对吗?”
方雪宜道:“那也不是,我只是认为,贤弟母命不可违,有朝一日,你必将会奉命寻找剑神的传人,到那时候,咱们可能就要……”他把那反目相向四字,没有说出口来。
安小萍道:“方兄,这事叫我好生为难了……”
方雪宜笑道:“贤弟,你也不必为难,为人只要懂得一个孝字,就可无愧于心了。”
安小萍怎能有他这等豁达?顿时低下头去,半晌没有答话。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贤弟,我如果没有料错,令堂自己不入中原寻找先师其中必有缘故。”
安小萍本是芳心大为懊恨,正在想着何等方法,方可避免与方雪宜发生冲突,此时间言,不禁心头灵光一现,接道:“不错!我娘果然有缘故才不曾自己前来!”
方雪宜道:“其中因果,贤弟可方便说出来?”
安小萍道:“当然可以!”她淡淡地一笑道:“方兄,我娘的武功,被人废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令堂失去全身武功了吗?”
安小萍道:“不错!”
方雪宜道:“什么人下手的?”
安小萍道:“我爷爷!”
方雪宜更是大为吃惊,接道:“令祖吗?”
安小萍道:“方兄莫非不信?”
方雪宜道:“兄弟果真有些难以相信,令祖为何要废去令堂武功呢?”
安小萍叹息道:“我爷爷说,我娘的心太狠了。”
方雪宜皱眉道:“这是令祖说的?”
安小萍道:“是我爷爷说的。”
方雪宜摇头道:“贤弟,兄弟有一句不当之言,说出来,贤弟莫要见怪。”
安小萍道:“方兄尽管说,我不会见怪的。”
方雪宜道:“这些话纵然是令祖说,贤弟也千万不可再说出口,须知作为晚辈之人,决不可对长辈口出讥评之言。”
安小萍怔怔接道:“我记下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道:“贤弟,令堂与令祖间,必然有了什么误会,否则令祖也不会废去令堂的武功了。”
安小萍摇头道:“这个我可不晓得了。”
方雪直接道:“贤弟,你的一身武功,是传自令堂还是令祖呢?”
安小萍道:“是爹爹教的。”
方雪宜剑眉一扬,道:“贤弟,令堂要寻先师之事,令祖知道吗?”
安小萍道:“我爷爷死了,他老人家当然不知道了。”
方雪宜忽然哦了一声,道:“兄弟明白了。”
安小萍一怔道:“你明白了什么?”
方雪宣道:“令祖很可能是因令堂一心要找先师之故,才废了她的武功。”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那……为了什么呢?”
方雪宜心中暗想:这本是应该由她说出来,告诉我的事,却变成了我来解释给她听,岂非笑话?但他口中却道:“贤弟,这个中的道理,只怕全在令堂一人身上。”
安小萍道:“方兄,你干脆说明白吗!”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贤弟,我如是料想不错,必是令堂与先师之间,有着什么过节。”
安小萍摇头道:“不见得,我……娘如果真与剑神陈大侠有什么过节,她老人家怎会只要毁他之名,而不要我进入中原以后,取他的性命呢?”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贤弟,有一桩事,只怕贤弟知道得不多。”
安小萍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一个人在武林之中,有了像先师那等身份和名望,他如战死于疆场,虽然失去了性命,却也不会有什么抱憾之处!”
安小萍笑道:“这就叫视死如归,是吗?”
方雪宜道:“不错,不过……”
安小萍突然接道:“方兄还有别的解说?”
方雪宜苦笑道:“贤弟,你听过头可断,血可流,此身不可辱这句话吗?”
安小萍道:“好像听说过。”
方雪宜道:“这就是了,试想先师在武林之中,被人尊为剑神,他如是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打败、受辱,那岂不是比死了更难受?”
安小萍怔怔地望着方雪宜,低声道:“方兄,这样讲,我娘的用心,比杀死剑神陈大侠还要狠毒的了?”
方雪宜道:“也许令堂的用意,正是如此,只是先师既已仙逝去,令堂这番用心,自也失却作用了。”
安小萍忽然间沉良久,直到那艘木船已然驶出了巫峡,过了巴东,她才抬起头来,叫道:“方兄……”
方雪宜看她低头沉吟,知道必是在思索什么重大的事体,是以他也默默不言,假作观赏两岸的山色,让她好仔细的思忖心中要想的事。
这时,安小萍忽然叫了他一声,他自是不能不应,当下微微一笑道:“贤弟有何见教?”
安小萍道:“方兄,我把你刚才的话全部想了一遍了,方雪宜笑道:“可是兄说错了什么?”
安小萍道:“那倒没有,只是……唉,我娘怎会这么狠毒呢?”
方雪宜闻言忙道:“贤弟,先师也已仙去,令堂用心是狠是善,那也没有关系了,你何必耿耿于怀呢?”
安小萍摇头道:“方兄,事情恐怕不那么单纯哩,我娘她,唉!……”倏然住口,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
方雪宜剑眉微微一扬,笑道:“贤弟,你……可是,担心令堂又要出别的花样,令你去找剑神的传人吗?”
安小萍不安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曾说剑侠陈大侠只有你一个徒弟,是不是?”
方雪宜道:“不错,贤弟要找剑神传人,那就是指的兄弟我了。”
安小萍摇头道:“我不会的。”但她话音一顿,接道:“方兄,假若真有这么一天,咱们该怎么办呢?”
方雪宜怔怔地道:“这……看来只有各凭武功决一高低了。”
安小萍脸上的神情,一连变了几变。
方雪宜见她神态不对,笑道:“贤弟,怎么了?”
安小萍一伸手,扶住了右侧的船舷,摇头道:“我很好,方兄,你真要跟我比剑吗?”
方雪宜皱眉忖道:我当然不愿,可是师门的威望,却又逼我非比不可。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却道:“贤弟,这事还早呢,至少在你未曾回转东海,告知令堂剑神已死的讯息之前,咱们还不会兵刃相向。”
方雪宜话音甫落,安小萍忽然粉面生春,精神大振,扶在船舷的纤纤玉手,已缩了回来。
她望着方雪宜,嫣然低语道:“方兄,你真聪明。”
方雪宜一呆道:“我聪明什么?贤弟!”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方兄,咱们永远不会比剑了。”
方雪宜只听得呆了一呆,接道:“为什么?”
安小萍笑道:“只要我不回东海,咱们不就是用不着比剑了吗?”
方雪宜闻言,有些不为以然地摇头道:“贤弟,这样做不妥当,令堂要你前来中原,自是十分期望你能打败先师,早日归去。”
安小萍道:“可是剑神已然仙去,反正我娘的愿望已经达到了,我又何必急于回去呢?方兄,你说我不对,我倒认为很有道理啊!”
方雪宜摇头道:“贤弟,令堂倚闾而望,盼你回去之心,你可曾想及?”
安小萍失声道:“方兄,你以为我娘会倚闾而望吗?”
方雪宜道:“母女之情非比寻常,令堂只怕正日夜计较着贤弟的归期哩!”
安小萍忽然脸色一暗,长叹接道:“方兄,你这一回可是完全料错了。”
方雪宜皱眉道:“错了?莫非令堂无爱你之心?”
安小萍道:“那也不是,不过,我娘很怪。”
方雪宜沉声道:“贤弟,你忘了兄弟刚才告诫于你,子女不可评比长者之言了。”
安小萍见他十分认真,只好低声道:“方兄,我再也不提我娘的事了。”语音一顿,接道:“且等少林事毕,我陪着你去把几位魔头一一制服,然后我再回去东海,你说好不好?”
方雪宜闻言,心中大为感动,那严厉的脸色,顿时缓和,微微一笑道:“贤弟,你这番盛意,兄弟心领了。”
敢情,他拒绝了安小萍助他收服五大魔主之念,这可使得安小萍大感诧异,愣愣地接道:“方兄,你可是讨厌跟我在一起吗?”
方雪宜摇头道:“不是”
安小萍听他说出不是讨厌自己,芳心之中,大感欢愉,但仍然不解,为何他会拒绝自己这份助他降服五大魔主之意,当下接道:“方兄,你为什么不要我助你啊?”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贤弟,我在随师习艺之时,曾经私自许下了一个心愿,有生之年,必将以个人之力,将那些魔头收服。”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自然是真的,兄弟曾想当年先师既能一一将他们制服,为什么我就不能呢?所以,贤弟相助之心,兄弟只好心领了。”
安小萍吁了一口气道:“果真是如此,我倒真的不便插手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贤弟,除了这五大魔主而外,匡扶武林正义,要做的事还很多,只怕到那时,兄弟还得借重贤弟呢?”
安小萍闻言,娇笑了一声:“方兄……”
她似乎有些娇羞,也似乎有些失望后的惊喜,是以,方兄两字出口,下面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方雪宜虽然不能完全了解她刻下的心情,但约略的也体会到她的娇羞之意,当下淡淡一笑,道:“贤弟,在下有一件事一直想说,不知当也不当?”
安小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接道:“什么事呢?”
方雪宜笑道:“先师曾经说过,贤弟家传武功,正好克制了龙行八剑,不知是否属实?”
他突然有此一问安小萍似是出乎意料之外。
她怔了一怔,道:“方兄,你不信吗?”
方雪宜暗道:我怎会不信呢?但他口中却道:“这个,在下果然有些奇怪……”
安小萍道:“方兄果然不情的了。”
方雪宜点了点头,接道:“贤弟,在下所谓并非纯然不信,而是有些奇怪。”
方雪宜道:“当年贤弟的祖父进入中原,威镇武林之事,贤弟可曾知道?
安小萍笑道:“当然知道。”
方雪宜沉吟道:“令祖退出中原之故,不用说,贤弟也听到过了。”
安小萍道:“当然嘛!”
方雪宜笑道:“这就是了,令祖当年退出中原,据说乃是因为……因为……
安小萍瞧他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祖父乃是败在龙行八剑之下,芳心之中大为高兴,知道方雪宜对自己果然十分尊敬,当下接道:“方兄,我爷爷败在你师祖剑下,才退出中原的。”
方雪宜怔怔地道:“不错,先师也是这么告诉我,所以我才觉得其中甚是矛盾。”
安小萍笑道:“什么矛盾?方兄,这事我是听我爷爷亲口讲的呢!”
方雪宜道:“既然令祖口述,那是不会错的了。”
安小萍道:“本来不错呀,方兄,你可是……”她忽然住口,不往下说。
方雪宜道:“贤弟,我并非不相信几位老人家之言,只不过……”他顿一顿语音,长长一叹气,道:“是了!令祖返回东海之后,重新研创了这门武功,才会……”
安小萍不等他说完,便自格格一笑,道:“方兄,咱们不谈这件事好吗?”
方雪宜一愣,喝道:“为什么?”话已出口,才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连忙笑了一笑,接道:“贤弟,这事非要弄明白不可。”
安小萍见他忽然这么固执,倒也大感意外,耸肩道:“方兄,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
方雪宜忖道:“我并未有什么心可担啊……”只是,他口中却道:“贤弟,在下向来不喜欢做那半吊子的事,此事若不弄明白,我怕要寝食难安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方兄,你真蛮!”
方雪宜失声笑道:“是吗?贤弟,先师在告知我这事之时,隐约提过,先师曾在东海住了很久。”
安小萍道:“你知道了?”
方雪宜一怔道:“知道了什么?”
安小萍道:“你师祖传了我爹的武功?”
方雪宜闻言,心中一震,忖道:“师祖原来传授了她爹爹武功!”
忽然问,他脑际灵光一现想到安小萍所说,她娘要她击败剑神之故,会不会与师祖传授武功有关?
一念及此,不由自主地脱口道:“我又明白了。”
安小萍一愣,笑道:“方兄,你又明白了什么?”
方雪宜道:“贤弟,那天鹤斩武功,令堂学过吗?”
安小萍道:“没有!”
方雪宜心中越发地有了着落,但仍然装作不知道地问:“为什么令堂不学?”
安小萍道:“这……因为没有人教她嘛!”
方雪宜道:“令尊不曾传授于她?”
安小萍道:“没有。”话音一顿,接道:“方兄,这天鹤斩武功不但我娘不会,就是我爷爷也没有练到八成火候呢!只有我爹爹一人完全记下了这套武功。”
方雪宜点头一笑道:“是了!令尊只传了你一人,这才引起令堂的不快,而且怀恨到家师身上了。”
安小萍闻言,睁大了眼,道:“你怎会知道了?”
方雪宜笑道:“猜出来的!而且——”
安小萍不信地摇头道:“我不信你猜得出来。”
方雪宜笑了一笑,接道:“当然猜得到,先师留在东海那么久,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待办,而你东海武功又可以克制龙行八剑,这其中只有一个道理。”
安小萍接道:“什么道理?”
方雪宜道:“先师祖和令祖的才智,创下了一门新的武功。”
安小萍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方兄,你对了。”
方雪宜笑道:“果然这天鹤斩是出自先师祖的传授了,只是,他们两位老人家又怎么想到,令堂居然因为先师祖不许她习武功,而怀恨在心呢?”
安小萍神情一黯,道:“方兄,家母……她已经被先祖废去一身武功,你又何必怪她?”
方雪宜道:“贤弟,我并未真的责怪令堂啊!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安小萍道:“什么事方兄不明白?”
方雪宜道:“令尊正值盛年,为何突然谢世?”
安小萍两只大眼中忽然出现了泪光,沉吟了一阵,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似是有着难言之隐,忙道:“贤弟,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安小萍摇头道:“方兄,这事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我爹是因为我娘活活气死的。”
方雪宜愣了半天,道:“有这等事?”
安小萍道:“这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师祖龙老前辈传授了我爹武功,我娘天天逼着我爹要他传授,但是,我爹因为答应过龙老前辈,天鹤斩武功,传女传子,却不传妻妾之戒,所以一直不曾答应。”
方雪宜道:“那也用不着死啊!”
安小萍道:“方兄,我娘的性情,原来就十分乖僻,自从她未能习练天鹤斩武功以后,变得更是不近情理,据说她曾经几次想暗中在你师祖身上下毒……”
方雪宜一惊道:“这……太过分了。”
安小萍道:“可不是?否则我爷爷也不会气得废去她的武功了。”话音一顿,接道:
“我娘武功被废以后,龙老前辈也已回转中原,不久我就出世了。”
方雪宜道:“令堂有了骨肉,性情应是变好了吧?”
安小萍道:“没有。”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姑娘,令尊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安小萍道:“气死的。”
方雪宜自是不大相信,皱眉道:“尊大人乃是身具极高武功之人,怎会被令堂气死呢?”
安小萍长长一叹道:“方兄,此事说来丢人得很,何况又关系到家母的名节,我实在难以启齿……”
方雪宜一怔道:“原来……如此……”话音一顿,立即接道:“姑娘,既然你不便启口,那就不要说了。”
安小萍感激地一笑,道:“方兄,关于家母之命,妾身是不会奉行的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道:“那……姑娘不是不孝了吗?”
安小萍摇头道:“长者乱命,做晚辈的可以不受啊!”
方雪宜微微点头,接道:“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语音一顿,又道:“何况令祖和令尊都不许她这么做,姑娘不遵母命,那也不算什么大错的了。”
安小萍笑道:“可不是?妾身是遵行爷爷和爹爹的遗命嘛!”
忽然之间,她显得十分高兴,那本来似喜宜嗔的粉面,越发出落得十分标致,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
安小萍举手掠了掠鬓边长发,笑道:“方兄,我……”突然,她住口不语,迅快地低下头去。
敢情,方雪宜那发呆的神情,使她大感羞涩。
方雪宜忽然不闻话语,吃了一惊,略一定神,这才觉出自己这般呆看着一位女孩儿家,实有些失礼。
当下连忙移开了半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望着江中浊水,说道:“姑娘,咱们已然出了三峡天险了……”
安小萍虽然一身文士打扮,但她举动之间,依然不脱女儿腔态,这时,不由自主地举袖俺口,红着脸抬起头来,低应道:“是啊,咱们只顾说话,把这一带的风光,全部给错过了……”
忽然,宋妥打舱中大步行来,笑道:“你们只知聊个不停,可知此刻身在了何处吗?”
方雪宜、安小萍同时脸上发烧,讪讪一笑,不曾答话。
宋妥指着那右手的一带山势,笑道:“那尖尖的秃峰,己然是荆门山之峰!”
安小萍闻言,道:“荆门山?莫非已经过了宜昌了吗?”
宋妥摇头道:“还没有那么快,不过再有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安小萍皱着眉道:“宋老,咱们应该起旱了。”
宋妥道:“到了宜昌,咱们就由旱路走当阳,过宣城,越襄阳,直奔河南省境。”
方雪宜剑眉耸动,笑道:“这下水船可真快……怪不得李白有那千里江陵一日还之句呢!”
宋妥哈哈大笑道:“老弟,这一段水程,江流似箭,一日千里,也是意料中事,何况咱们这一条快舟,又正如青莲居士所谓的轻舟哩……”说话之间,宜昌城已然在望。
宋妥回顾了舟子一眼,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和安姑娘打点一下衣物,老朽就去开发船资。”
方雪宜挥手打怀中取出一片金叶,递了过去,笑道:“宋老,晚辈这儿有钱。”宋妥两眼一瞪,摇头道:“你怕老朽付不起吗?”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宋妥道:“既然不怕老朽付不起,你不将这金叶收回?”
方雪宜无可奈何地摇头道:“这本是为了晚辈之事,怎可要你老破费呢?”他说话之间,宋妥已向舱尾行去。
安小萍瞧着方雪宜笑道:“宋老古道热肠,方兄,你莫要为这点小事不安了。”
方雪宜苦笑了一声,道:“这位老前辈真是一位奇人……”说话之间,已将那金叶揣入怀中。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方兄,你在舱头瞧着他们拢岸,妾身去收拾衣物……”
不等方雪宜多说,一扭头进了舱内。
这时,船已缓缓泊向岸边。
方雪宜举目打量那宜昌岸上,只见往来行人辐凑,显得十分热闹,而且沿岸一带,舟揖林立,一片熙攘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拢岸以后,三人尚未踏上跳板,那宜昌城中的客栈伙计,已经抢先跑上船来兜揽生意了。
方雪宜眉头一皱,正自寻思如何应对,只见宋孚大步行来,向那五六名伙计扫了一眼,喝道:“咱们是专程前来拜候贵地飞龙府朱大官人,你们这等拉拉扯扯,不怕朱大官人怪罪吗?”
那四五名伙计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拱手为礼,一语未发,悄悄退去。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宋老,朱大官人是谁?咱们真要去见他?”
宋孚笑道:“朱大官人乃是长江三龙之首,在江湖上倒也很有名气。”
方雪宜从未听说过长江三龙,此时宋孚说出口来,倒叫他难辨真假,不知是否真有朱大官人了。
安小萍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宋老,那长江三龙,可是水上工夫甚是了得吗?”
宋孚道:“不错!”
方雪宜道:“宋老,听你之意,莫非咱们真要去看那长江三龙?”
安小萍接道:“宋老,咱们如是要去,你老总得先给我们说一说这三个人吧?”
宋孚笑道:“要说,当然要说……”语音一顿,接道:“这长江三龙乃是结拜兄弟,为首之人,名唤朱皓,人称飞龙无影。”
安小萍笑道:“飞龙无影?那是说他的轻功身法,一定十分了得?”
宋孚道:“不错,三龙之中,以他的功力最高。”
方雪宜道:“另外两位呢?他们也叫什么龙吗?”
宋孚道:“老二是神龙太岁赵不凡,老三人称玉龙主剑崔少华!”
方雪宜略一沉吟,接道:“宋老,他们三人在江湖上是好是坏?”
宋孚道:“若论他们三兄弟的为人,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人,不过……”
方雪宜道:“不过什么?”
宋孚道:“武林中的几大门派,对他们三兄弟可从来不肯交往。”
安小萍道:“那是为了什么?”
宋孚道:“这个……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子弟,都自视太高,像他们这些独行独往的草莽英雄,就不为他们所喜了。”
方雪宜道:“不错,照你这么说,这三兄弟也不是什么坏人?”
宋孚道:“不错,长江三龙在武林之中,倒也算得是几条铁挣铮的好汉,咱们既然来到宜昌,何不借此机会让他们会见一下两位少年英豪?”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这是讲的何等道理?应该是咱们去拜见他们才是呀!”
宋孚道:“都是一样……”说话之间,竟然上岸而去。
方雪宜、安小萍相互一笑,随在宋孚身后上得岸来。
宋孚领着两人,穿过了几条热闹大街,来到一处府第之前,笑道:“到了。”
方雪宜抬目打量,只见这座府第的气派,十分不小,迎门的一块黑漆金匾,竟然是大书“宜昌第一家”五个字。”
方雪宜忖道:“这等口气,不嫌太大了吗?到底是江湖人物,难脱桀骜之气……”
寻思之间,宋孚已上前叩门。
不稍时,黑漆大门呀然开启,一名年纪五十望外白苍发,当门面立,他一眼瞧见了宋孚,立即堆上了笑容,连连作揖道:“老奴只道是谁,原来是宋大侠,快快请进!”
说话之间,肃客入内。
宋孚大笑道:“朱大侠可在府中吗?快快通报,就说宋某为他请来两位朋友……”
老苍头闻言,目光在方雪宜、安小萍身上一转笑道:“可是说两位公子?”
宋孚道:“不错!”
老苍头道:“宋老请稍待,老奴这就禀告东主!”转身入内而去。
宋孚微微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看来这长江三龙都在家中的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那老苍头并来说明,怎见得三人都在家中呢?”
他转念之间,忽然听得门内传来哈哈大笑道:“宋兄,什么风把你老吹来了?真是想煞兄弟了……”话音未已,只见一位白发白须貌相清瘦的中老年人,快步打门内行来。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你好呀!”
敢情这位年级七旬的老人,正是“飞龙无影”朱皓。
朱皓抱拳一笑道:“托宋兄的福,这一向顽躯倒也粗健地很。”说话之间,目光转向了二小,道:“适才老奴朱福言道宋老为兄弟领来二位少年佳宾,莫非就是这两位老弟吗?”
宋孚大笑道:“不错!”
朱皓目光在两人身上不停的转来转去,忽然大声笑道:“好资质,好禀赋……宋兄,这两位老弟怎么称呼?怎的不为兄弟介绍?”
宋孚大笑道:“朱兄,咱们入内讲话行吗?”
朱皓闻言失笑道:“是啊,兄弟真是糊涂了,哪有要客人在门口说话的道理?来,来,快请入内……”转身肃客入内。
三人入得大厅,分宾主坐定,立即有青衣小婢送上香茗。
朱皓容得三人润过了唇喉,笑道:“宋兄,这两位老弟,英华内蕴,显然是年轻一代中的高手,不知是哪啦高人子弟?”
宋孚微微一笑,替朱皓介绍了二小来历。
朱皓只听得呆了一呆,道:“这位方老弟乃是剑神的传人吗?”
方雪宜连连抱拳道:“朱老多多指教!”
朱皓突然长长一叹道:“不敢,不敢,剑神陈大侠大名,老朽耳闻已久,只是缘挫一面,引为终身憾事……”语音一顿,接道:“令师近来可好?”
方雪宜黯然应道:“朱老,家师也已过世了。”
朱皓怔得一怔,道:“什么?剑神陈大侠也已归道山了吗?”
方雪宜道:“正是,先师已在月前坐化了。”
朱皓不禁顿足长叹道:“好人不能长寿,真是天道何在啊!”话音一顿,回头向宋孚道:“宋兄,陈大侠仙去之事,那五大魔主可曾知晓?”
宋孚道:“知道了。”
朱皓脸色大变,道:“糟了!”
宋孚道:“糟什么?”
朱皓道:“想那五大魔主一直不敢明目张胆地为害武林,就因为有着剑神陈大侠在世之故,如今陈大侠一死,只怕那五大魔主,就要兴风作浪了。”
方雪宜忽然一笑道:“朱老,在下认为他们不敢。”
朱皓道:“老弟,你不知道那五魔的为人,他们一生一世,所怕的也只有令师一人而已,而今剑神竟然盛所早逝,他们已然别无所惧,只怕这武林之中,马上就要出现腥风血雨的局面了。”
宋孚闻大笑道:“朱兄,你也大胆小了,剑神大侠虽然仙去,但他还有传人在世,谅那五大魔主也不敢张狂到哪去了!”
朱皓闻言一呆道:“宋兄……”
宋孚道:“怎么?你莫非不信兄弟之言?”
朱皓接道:“不是不信,只是……”
宋孚道:“只是什么?你认为方老弟太年轻,不是五魔对手,是不是?”
朱皓苦笑道:“宋兄,果然说对了……”
宋孚道:“朱兄,有关五大魔头的事,你朱兄大可不用挂在心上,方老弟既是陈大侠弟子,自然不会放过五魔的了。”语音一顿指着安小萍:“朱兄,这位安老弟的先人,朱兄可能也曾有过耳闻。”
朱皓皱眉道:“但不知是哪一位?”
宋孚道:“数十年前,东海有一双奇人夫妇,进入中原,大败九门派之事你可记得?”
朱皓道:“记得……”忽然脸色一变,道:“莫非这位老弟,就是那双奇人夫妇的后代?”
宋孚道:“不错,那一双奇人,正是这位老弟台的祖父母。”
朱皓沉吟了一阵道:“奇人奇事,兄弟常常悔恨当日年幼,未能目睹那两位奇人的英武,不想数十年后,却能见到他们的子弟,真是平生莫大快事……”
安小萍这时略一欠身,笑道:“朱老过奖了。”
宋孚眼光一转,笑道:“朱兄,赵、崔两位老弟呢?怎地不曾见到?”
朱皓忽然一叹道:“宋兄,赵、崔两位贤弟因事去了中岳了。”
宋孚一怔道:“嵩山吗?”
朱皓道:“不错。”
宋孚道:“他们去那嵩山作什么?”
朱皓道:“少林寺方丈入云大师有佛贴到此,邀约我等前往相助,老朽因为与那寺中几位长老曾有恩怨,所以不曾前去,只由赵、崔二位贤弟应约而往。”
宋孚略一沉吟,笑道:“朱兄,那少林寺可是有什么麻烦?”
朱皓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转,道:“据那入云掌门人,在传柬之上传言,乃是五魔之中有人要霸占少林,作为号令中原的总坛!”
方雪宜只听得剑眉一扬,失声道:“他们好大的胆子,但不知是五魔中的哪一位?”
朱皓摇头道:“传柬之上并未说明。”
宋孚皱眉沉吟道:“看来这少林之事,果是十分紧迫的了。”
朱皓接道:“如不紧迫,那入云大师也不会传下佛贴,邀人相助了。”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宋老,晚辈先前没有说错吧?八成是那天魔女了。”
宋孚点头道:“不错,定然是天魔女作怪……”
朱皓闻言,脸色忽然一变,道:“天魔女吗?”
宋孚道:“正是此妹。”
朱皓长叹道:“宋兄,五魔之中,以那天魔女最为狡猾难斗,倘若这为祸少林之人,果真是她,中原武林道上,只怕终将沦入魔道了……”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方雪宜只看得心中大为感动,暗道:宋老没有说错,这长江三龙兄弟,倒也是正人君子,仅仅从他这等忧愁武林同道沦落之心,即可看出他们当非离亲叛道之人。
他思量之际,忽然听得安小萍笑道:“朱大侠,那天魔女虽然狡猾阴狠,但她如想残害武林,只怕还没有那等气候!”
朱皓闻言,呆了一呆,道:“安少侠此言,可是说那天魔女不足为害吗?”
安小萍道:“她本就不足为害嘛!”
朱皓怔怔地看看宋孚,苦笑了一声道:“宋兄,初生之犊不畏虎,这位老弟,可是豪爽得很。”
宋孚淡淡了笑道:“安老弟说得不差,那天魔女真想独霸武林,大概还差得很远。”
朱皓之意,本是讽刺安小萍口出狂言,碍于初见,不便宜指,这时听得宋孚竟然也帮着安小萍讲话,心中不收由得大为不解,皱眉道:“宋兄,别人的能耐,你可以推说不知,但这天魔女的一身武功,你这位大漠神手应是明白得很,如是她蓄意为祸,陈大侠而后,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她?宋兄,安老弟年轻气盛,不把那魔头看在眼中,乃是可喜之兆,但宋兄也这等想,岂非有点儿不明白了吗?”终于,他忍不住直截他说了心中所思。
宋孚闻言大笑道:“朱兄,你见过天魔女?”
朱皓道:“见过一次。”
宋孚道:“动过手吗?”
朱皓道:“不满十招,即遭惨败!”
宋孚大笑道:“这就难怪了,朱兄果然是被那天魔女吓破了胆子。”
朱皓老脸微微一红,讪讪接道:“宋兄,败兵之将,不敢言勇,宋兄取笑,兄弟也只好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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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孚大笑道:“朱兄莫要泄气,不是宋某在此狂言,天魔女武功固然高明,但当此之世,至少有两位比她更为高明之士。”
朱皓怔怔地道:“哪两位?”
宋孚道:“远在天边……”
朱皓目光一转,呆呆地道:“那是说近在眼前了?”
宋孚道:“不错!”
朱皓指着方雪宜道:“剑神传人方老弟?”
宋孚道:“算得上一位!”
朱皓又瞧了安小萍一眼道:“这位……安老弟也算是一位吗?”
宋孚笑道:“怎样?你似是不相信吗?”
朱皓心中果真不相信。但他口中却怎好说出?只能皱眉道:“这……委实大意外了一些。”
宋孚道:“朱兄,你不必觉得意外,这位安老弟的身世,你已然知道,何必还要奇怪,休说那天魔女不足畏,纵然五魔联手,老夫相信他们也无可作为的了。”
朱皓似是被迫,不得不相信,当下长叹道:“宋兄这么说,兄弟自是只好相信了。”
语音一顿,笑道:“后厅摆酒,且容老朽稍尽地主之谊如何?”说话间,就待肃客入内。
宋孚摇头道:“朱兄,酒饭倒是不必,如有那长程健马,能代为买上三匹,咱们就十分感激了。”
朱皓笑道:“舍下马棚之中,多的是上乘龙驹,稍用酒菜以后,兄弟叫他们准备打点便是。”
宋孚哈哈一笑道:“如此叨扰了……”
朱皓似是十分快慰,引着三人进入内厅,这一席酒饭,直到午夜方罢。
方雪宜心悬那天魔女的举措,酒饭一罢,立即向宋孚笑道:“宋老,咱们还是早些上路要紧啊!”
宋孚点头道:“不错,由此前往中岳,最快也得数日,咱们早一时是一时……”掉头向朱皓道:“朱兄,你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朱皓一怔道:“什么热闹?”
宋孚笑道:“少林寺中斗天魔呀?”
朱皓道:“不用了。”
宋孚瞧朱皓有些意兴索然,不觉诧异道:“朱兄,你怎么忽然变了?”
朱皓道:“兄弟几时变了?”
宋孚道:“昔日的朱兄,不似这般消沉啊!”
朱皓闻言,忽然长长一叹道:“宋兄,此事兄弟本来不想说将出去,但为不教宋兄误会,兄弟只好和盘托出,但望宋兄和两位老弟莫要见笑。”
宋孚心中暗道:这等口气,似是事情十分严重,但不知这老儿碰上了何等麻烦?……
动念之间,口中接道:“朱兄你莫非遇上了什么苦恼之事吗?”
朱皓点了点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兄弟正是遇上了一桩极其麻烦之事……”
语言一顿,又道:“至于兄弟不去少林,说是因寺中的几位长老曾有过节,那不过是骗人之言而已!”
宋孚道:“什么麻烦事呢?朱兄不妨快说,兄弟如能效劳,倒是甚想助你一臂之力!”
朱皓沉吟道:“这事说来话长……”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长话短叙,只把其中的要点讲明吧!”
朱皓道:“事情起源于中州三侠……”
他话音未已,方雪宜忽然一惊,脱口道:“朱老与中州三侠相熟?”
朱皓道:“何止相识?也算得是道义之交!”
忽然目光一转,道:“老弟,你……见过中州三侠吗?”
方雪宜连忙起身,重新见礼道:“中州三侠,俱是晚辈的长辈。。
朱皓怔得一怔,忽然大悟道:“你姓方,莫非是那方天成二侠的子弟?”
第十八回 跃马中原
方雪宜黯然道:“不错……方二侠正是晚生伯父!”
朱皓忽然掀髯一笑道:“如此说来,你算不得是外人了,方世兄,最近你见到你伯父没有?”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
语音一顿,接道:“我伯父,可是留下什么麻烦给了你老?”
朱皓皱眉道:“麻烦谈不上,只是……只是……这事叫人十分棘手而已!”
宋孚大笑道:“什么事?你何不快一些说出来?”
朱皓长叹了一声道:“这个……”
他看看方雪宜,接道:“方二侠失踪了!”
方雪宜神情十分镇定,点头道:“晚辈猜得到!”
朱皓见他丝毫没有惊讶悲伤之色,不由得大为奇怪,接道:“方世兄,你可早已知道了吗?”
方雪宜摇头道:“晚辈不知!”
朱皓皱眉道:“世兄不觉得难过吗?”
方雪宜本想说那方天成既有杀我之心,他失踪与否,我难过什么?
但他继而想到那多年扶养自己的伯母,心中一动,这等意气之言,就咽回口中。
当下淡淡应道:“难过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朱皓听得呆了一呆。
他完全弄不明白,这方雪宜怎会这等绝情寡义?
宋孚这时却大声道:“朱兄,关于方老弟的家中之事,你最好少管,倒是你自己眼下所讲难题,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再要不说,咱们可就懒得听了!”
朱皓怔怔地道:“宋兄!”
宋孚道:“什么事?”
朱皓指着方雪宜道:“他……真是方天成的侄儿吗?”
宋孚大笑道:“怎么?天下还有冒充别人晚辈的人吗?你到底怎么啦?这等奇奇怪怪的……”
朱皓道:“宋兄啊,他如是方天成的侄子,听到方天成失踪之事,他怎丝毫无动于衷呢?”
宋孚道:“这是他们方家的家务事,你管他这什么?”
语音一顿,接道:“朱兄,快说你自己的事吧!”
朱皓无可奈何地长叹道:“这真是怪事……”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朱老,天下有许多事本是不足为外人道,方兄的遭遇,正是那不足为人道的一例,你老最好别再为这个费心了!”
朱皓沉吟了一阵道:“老弟说得也对,老朽实在多事了!”
语音一顿,接道:“半月之前,老朽忽然接到剑门五鬼中成玄通的一纸书信,要老朽在本月十六日,前去剑门赴会……”
宋孚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啊!最多去叨扰他一顿而已,也值得这等烦闷吗?”
朱皓摇头道:“宋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成玄通书信之中提到,赴宴之时,必须携带一桩礼物……”
宋孚道:“礼物?阁下买一点花红绫缎不就成了?”
朱皓苦笑道:“如是这般简单,那倒用不着兄弟这等伤神了。”
宋孚道:“这么说,成玄通指定要你携带何种礼物前去,是吗?”
朱皓道:“不错!”
宋孚道:“什么样的礼物,难倒了尊驾?”
朱皓道:“成玄通要兄弟携带中州三侠的首级前去。”
方雪宜听得几乎跳了起来,脱口道:“有这等事?”
朱皓道:“那成玄通正是这等说的,试想我与那中州三侠算得上是道义之交,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宋孚却笑道:“不去算了!”
朱皓黯然一叹道:“不去怎么行?”
宋孚道:“为什么不行?”
朱皓道:“宋兄,兄弟眼下可真惹不起那剑门五鬼中的成老大了。”
宋孚道:“成玄通武功不错,但他也不见得比你老兄高明多少吧!”
朱皓道:“如果只是成玄通,兄弟自然是不怕的了!”
宋孚道:“怎么?那成玄通有了靠山?”
其实,宋孚早就知道那成玄通的底细,但他此刻故作不知地反问,乃要朱皓亲口说出来,好让方雪宜和安小萍知道。
朱皓果然点头道:“不错,那成玄通正是有了最好的靠山。”
方雪宜这时因为听说那成玄通居然要朱皓寻找中州三侠,取他们首级前去赴宴,心中自是十分关切,当下脱口道:“那姓成的靠山是什么人?”
朱皓长叹一声道:“五魔中人。”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怎么?又是五魔作怪?”
朱皓道:“那成玄通和董方两人,会合了金枪宗士义三人,在川中合创了三义门……”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这个……在下知道了!”
朱皓道:“老弟可知道这三义门是什么人在那幕后主持吗?”
方雪宜道:“正要请教!”
朱皓道:“柳媚娘和金长庚!”
方雪宜一怔道:“谁是金长庚!”
朱皓道:“五魔中的鼓魔啊!”
方雪宜暗道:“原来鼓魔叫做金长庚。”
但他口中却道:“那柳媚娘在下已经见过了”
朱皓这回可是怔得一怔,道:“老弟见过那柳媚娘魔女吗?”
方雪宜道:“见过了。”
朱皓道:“她……她没有跟你动手?”
方雪宜道:“动过手了!”
朱皓道:“结果如何?”
方雪宜道:“柳媚娘吓跑了。”
朱皓道:“吓跑了?老朽……”
显然,他十分难以相信。
宋孚大笑道:“还有什么可奇怪?方老弟眼下的功力,只怕比剑神陈大侠在世之日,还要高明不少呢!”
朱皓道:“宋兄此言当真?”
宋孚道:“当然是真的!”
朱皓忽然长长地呼一口气,道:“这可就好了!”
宋孚道:“老弟台莫非被五魔吓破了胆了吗?”
朱皓道:“宋兄,兄弟一人生命,又算得了什么?武林之中,如是无人能够强过那五大魔主,岂不是眼看就要血腥四起了吗?为武林同道千万生灵,兄弟怎不心急?”
宋孚大笑道:“很好啊,阁下倒是我佛心肠,慈悲为本!”
朱皓道:“宋兄,你呢?难道当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吗?”
宋孚道:“朱兄,老夫只是跟你玩笑而已!”
语音一顿,接道:“那成玄通的鸿门大宴,还有五日不知你朱兄有何打算?”
朱皓道:“没有什么打算,不去了!”
宋孚道:“不去是可以,但如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呢?你逃得了吗?”
朱皓长叹道:“朱某一家老少均在宜昌,他们不来则已,来了,朱某当全力一战!”
宋孚道:“主意不错,如仅是成玄通三人前来,你固然可以一战,便若柳媚娘和金长庚两人之中来了一位,你朱兄又怎会是他们之敌?”
朱皓凄然一笑道:“朱兄,大不了一死而已,兄弟适才已然说过了,兄弟一人生死本不足惜啊!”
宋孚大笑道:“老兄,你错了!匹夫之勇,根本于事无补啊!”
朱皓道:“兄弟明白,只是……”
宋孚道:“只是什么?”
朱皓道:“兄弟不能因为怕死,弱了长江三龙的名号呀!”
宋孚冷哼了一声,道:“命已不存,还要什么名?阁下笨得很!”
朱皓摇头道:“宋兄,这就是你的错了!”
宋孚道:“老夫错在何处?”
朱皓道:“宋兄当知豹死留皮,人死留名那名话!”
宋孚道:“老生常谈,俗不可耐,朱兄,人死留名本来不错,也得看看怎个死法才对!”
朱皓道:“这个……”
宋孚道:“朱兄,死有轻如鸿毛,也有重于泰山,你如是坐守宜昌,等那柳媚娘赶来杀你,又何不暂时退一步而想,留下有用之躯呢?”
朱皓道:“兄弟这么做,自觉并无不当,人死只求问心无愧而已,兄弟如是战死五魔刀下,自觉甚是心安理得!”
宋孚怒道:“阁下迂得很!”
方雪宜这时忽然笑道:“朱老,宋老没有说错,你老不必跟他们拚了。”
朱皓道:“老弟,你还年轻,不懂得武林成名的人求生不易,求死也很难的道理啊!”
方雪宜大笑道:“朱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一时之气,免百年之忧,这条简单的道理,你老都不明白了吗?晚生只不过要求朱老你暂时避避他们的锋锐,等待时机到来,再行与他们见个高低而已。”
安小萍这时忽然接道:“不错,方兄金玉良言,朱老何不三思?”
朱皓闻言,果真沉吟良久,未曾说话。
宋孚笑道:“朱兄,你必是觉得远走避祸,弱了长江三龙的名望,老夫到有一条两全之策。”
朱皓纵眉道:“什么两全之策?”
显然,他有些心动了。
宋孚道:“说来也十分简单,只要你朱兄也去嵩山一行,一来可算避祸,一来也可为武林正义效劳,朱兄仔细想想,这岂不是很好的方式吗?”
朱皓长长一叹道:“宋兄,兄弟如去少林,这一家大小呢?那柳媚娘又岂肯放过?”
宋孚笑道:“这太容易了!”
朱皓苦笑道:“倒要请教宋兄其中巧妙了!”
宋孚道:“暂时移居他处!”
朱皓呆了一呆道:“移居他处吗?”
宋孚道:“花不了一百两银子,你朱兄莫非还舍不得吗?”
朱皓只听得苦笑连连,接道:“宋兄,兄弟虽然家道不裕,在这宜昌地面之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首富之家,休说一百两纹银,纵是十倍此数,兄弟也出得起啊!只是……
唉,兄弟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宋孚道:“朱兄,老夫看你是存心找死了。”
朱皓忽然正色道:“宋兄,兄弟纵然一死,至少也要那成玄通和董方之中的一位陪葬!”
宋孚冷笑道:“好气节,老夫佩服得很!”
笑声一顿,掉头向方雪宜道:“老弟,咱们再多说也不会有用了,还是告辞为妙……”
站起身子,就待离去!
方雪宜一怔道:“这就走吗?”
宋孚道:“不走干么?跟这等于死了一大半的人说话,叫人心中烦得要命!”
方雪宜大笑道:“宋老,且慢起身,晚辈还有几句话要说。”
宋孚本已站起的身子,又慢慢地坐下来,接道:“老弟,你只怕还是白费唇舌了!”
方雪宜道:“不一定!”
回头向朱皓一笑,接道:“朱老,那中州三侠乃是在下的长辈,你应该知道的了?”
朱皓道:“老弟已然说过了。”
方雪宜道:“那成玄通既然要你带了中州三侠人头前去赴会,那显然就是在下长辈的仇家了?”
朱皓道:“照理算得上是令大伯的仇家。”
方雪宜道:“这就是了,为了在下的仇家,而连累了朱大侠,在下岂能不问?”
朱皓一怔道:“老弟有何打算?”
方雪宜道:“这个……在下只好放弃嵩山之行,先去找那成玄通和鼓王金长庚了!”
宋孚道:“使不得!”
方雪宜道:“为什么?”
宋孚笑道:“你老弟一回川西,大概安老弟也要跟你一道前去的了!”
方雪宜道:“安贤弟么?这可不是晚生作得了主,也许安贤弟不去……”
回顾了安小萍一眼,只见她大眼一眨,笑道:“为什么我不能去呢?方兄,你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既是你不去嵩山,我当然也不去的了!”
方雪宜皱了一皱眉头,宋孚接道:“方老弟,有一件事,你莫要忘了!”
方雪宜道:“什么事?”
宋孚道:“武林大义,应是重过私人仇恨!”
方雪宜道:“这个……”
安小萍笑道:“宋老,而今加上了朱大侠一家的生命财宝,可就算不得是方兄一人的私仇了啊!”
方雪宜笑道:“不错,贤弟倒是深得我心!”
他本是一句无心之言,但却叫安小萍听在耳中,喜在心中,羞在脸上,顿时,红着娇靥,低下头去。
宋孚呵呵一笑道:“你们两位老弟倒很有意思,一拉一唱,配合得蛮好啊!可惜的是,你们还是错了!”
方雪宜道:“错在何处?”
宋孚道:“一两家人,替代不了整个武林!”
方雪宜故意沉吟了一阵,道:“那……该怎么办才算不错呢?”
宋孚道:“先去嵩山,再决私仇!”
朱皓这一会儿一直在旁低头沉思,此刻忽然大声道:“宋兄!”
宋孚心想,你也该通窃说话了,但他口中却是接道:“宋兄有何高见?”
朱皓道:“兄弟想明白了!”
宋孚故作十分不解地笑道:“朱兄明白了什么?”
朱皓道:“兄弟那等顾忌私人声望的想法,果然是太迂腐了!”
宋孚道:“朱兄莫非是打算想死了?”
朱皓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宋兄,兄弟虽然愚蠢,但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三位这等苦口婆心相劝相讽,兄弟如是再不省悟,那真是禽兽不如了!”
宋孚道:“朱兄之意,是不再恋栈于宜昌城中的产业了!”
朱皓皱眉道:“宋兄,兄弟……唉,兄弟这就去交代他们安排一切,兄弟本人,则决定追随三位前往少林!”
话音一落,立即起身向后堂行去。
宋孚大笑道:“朱兄不失为明哲之士……”
这时,已有几名小厮送上了酒菜。
宋孚倒是老实得很,权充主人,要方雪宜和安小萍两人饱餐一顿。
三人刚刚吃了八成,朱皓已换上一身短打,从那后堂走了出来。双手抱拳,连连告罪。
宋孚放下了手中牙筷,抹了抹嘴,道:“咱们这就走吧!”
朱皓笑道:“宋兄,马匹均已备妥,随时皆可动身,你又何须急此一时?”
说话之间,已然拿起桌上的玉盏,斟满了一杯酒,向三人照了照,仰头一饮而尽,接道:“朱某若非遇着三位,只怕这一家大小,都将成为五魔刀下之鬼了!朱某有心要内室妇孺前来叩谢,只怕三位嫌我庸俗,就由朱某借这一杯水酒,向三位聊致敬意……”
方雪宜连忙拱手道:“不敢,朱老言重了!”
朱皓大笑道:“老弟,大恩不敢言谢,日后老弟但有用得到朱某之处,朱某这条老命,全交给你老弟了!”
方雪宜闻言,更是连连逊谢不迭。
宋孚目光转了一转,道:“朱兄,你不用多说这些废话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很,咱们赶快些吧!”
安小萍早就停著不用了,方雪宜闻言笑道:“朱老,咱们承蒙盛待,已然酒足饭饱,倒是朱老自己未曾进食……”
朱皓未等方雪宜再住下说,接道:“老弟,老朽不饿,要走就走,只是慢怠之罪尚盼莫要见怪才好啊!”
显然,我这老人又犯了客套毛病了。
宋孚大喝一声道:“算啦,咱们走!”
转身大步向外行去。
朱皓呆得一呆,但瞬即大笑道:“是啊,咱们果然是应该走了!”
四人鱼贯出了府门,只见四名健仆,拉了四匹长程健马,等在大门外的马石旁。
朱皓看得一怔道:“怎么?还要带他们去吗,不必了!”
闪身一跃,跳上了第一匹马鞍,一挥手,接道:“朱兄,咱们一旦放马疾行,他们就跟不上了,倒不如叫他们留下照顾家小为妙。”
朱皓闻言,立即向那四名健仆交代了几句,这才翻身上马,一抖丝缰,向那也已放蹄而去的宋孚、方雪宜、安小萍三人追上。
出了宜昌北门,四人顿时放蹄疾驰,沿着荆山,直向襄阳方向而去。
第四天,他们渡过了汉水,当夜进入河南省境。
此行虽是十分顺利,但进入了河南境内之后,就发现那荆洛官道之上,往来的行人,与那湖北大大不同。
他们前四天很少会遇到武林人物,但一过南阳不久,官道之上,就不时出现奇装异服的武林人物。
这些人个个都是面容沉肃,跟他们一般的赶程疾行,看样子,这些人中,大多也都是赶向嵩山。
方雪宜冷眼旁观,发现这一批批的武林人物之中,可谓是各色人等皆有,僧卜医道俗,老少妇尼,夹杂其间,看来倒也十分热闹。
宋孚身在马上,却是镇静得很,但那朱皓则显得有了紧张和不安之色!
安小萍一派天真,似是对这路上的各色人等,觉得相当好玩,不时指东划西地向方雪宜说笑。
他们俩是并骑走在两位老人身后,因此,他们两人说些什么,走在前面的宋孚和朱皓都不太明了。
一路之上,总算平安地度过,没有出什么麻烦。
这一天,一行四人已然抵达了汝州。
由此去至嵩山,已不足一日行程,依着朱皓之意,就不如连夜赶赴嵩山,午夜时分,当可抵达。
但宋孚却不同意。
安小萍也不同意,她认为不如在这汝州城稍作休息,明天也好在午时左右,再赶到少林寺。
安小萍倒无所谓,虽然此处离他故园不远,他反而显得格外的平静,没有丝毫乡情怯的表情。因之,他对去留之事,根本没有意见。
朱皓显然强不过宋孚,只好在汝州城中住下。
他们抵达汝州,大约在申西之间,容得他们好不容易地找到了一家客栈住下,已然是掌灯时分了。
四人略一漱洗,随便地叫了一些酒菜果腹,安小萍便独自一人进了内间歇息。
宋孚、朱皓、方雪宜等三人则共同在外间的一处大客房之中。
这家客栈,开在一个十分僻静的街坊,宋孚等人能够找到可以存身之处,就因为这间客栈座落在僻静之处。
即使这家客栈不大,但此刻也已然客满了。
二更过后,宋孚突然悄悄起身叫醒了方雪宜,低声道:“老弟,你可知道老朽今夜要留在汝州之意吗?”
方雪宜笑道:“猜不出来,但晚辈却知道,你老此举,必有深意。”
宋孚道:“深意倒不见得有,只是老朽却发现了一桩值得注意之事,所以才要留在汝州查上一查。”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什么奇怪之事?”
宋孚道:“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奇怪之事,只不过是江湖上人物留下的暗记而已。”
方雪宜道:“什么人留下的暗记啊?”
宋孚道:“丐帮弟子。”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丐帮也有人卷人这场是非之中了吗?”
宋孚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五魔如想逐鹿中原,想必是放不过他们的了!”
方雪宜道:“宋老,你打算怎么查访?”
宋孚笑道:“瞧那留下的暗记,明明指出丐帮已有重要人物在今夜抵达汝州,并且约定要丐帮弟子们三更时分,在城北的关王庙中聚会。”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老可也是丐帮中人?”
宋孚笑道:“不是啊!老弟,你怎会发此奇想?”
方雪宜道:“晚辈知道,武林各大门派的暗记除了他们门下子弟,别人是不会知道,你老若非丐帮中人,不知怎会知晓了他们的暗记?”
宋孚笑道:“老弟,你莫忘了老朽那大漠鬼手的匪号啊!倘若老朽决心要想知晓武林中哪一派的秘密,大概他们还无法瞒得了老朽!”
方雪宜笑道:“原来你老是愉听来的了!”
宋孚道:“差不了多少……”
这时,朱皓忽然睁开了眼来,怔了一怔,道:“两位怎么又起来了?”
宋孚笑道:“咱们睡不着,当然要起来聊聊。”
朱皓道:“看宋兄的神色,只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知宋兄是否愿意见告?”
宋孚道:“朱兄果然老练过人,老夫虽是与方老弟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朱兄可要小心照顾着里间的安姑娘……”
朱皓闻言一呆,道:“安姑娘?”
宋孚笑道:“不错,安老弟乃是位女儿之身!”
朱皓脸上的神色一变,道:“宋兄可是要兄弟留在此间,照顾安姑娘吗?”
宋孚道:“不错!”
朱皓似是颇为不安地道:“宋兄,兄弟的一身能耐,宋兄应是明白,安姑娘既是女儿之身,如是真有什么人前来滋事,兄弟只怕力难独支啊!”
宋孚闻言,大笑道:“阁下放心,不会有人胆敢前来生事的!”
朱皓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兄弟只好勉力以赴了。”
宋孚呵呵一笑,道:“有劳朱兄了。”
向方雪宜一招手,两人闪身由窗中穿了出去。
汝州地形,宋孚也似十分熟悉,随着方雪宜穿房越屋,迅快地向北门城外奔去。
盏茶时光不到,两人已出了北门。
宋孚略一打量,突然指着右手一片丛林,低声道:“那关王庙就在那片竹林之后,咱们前去,可得小心些才是,莫让丐帮弟子发现,多惹纠纷。”
方雪宜道:“晚辈知道了。”
两人仔细地度量了一番地势,发觉要进入这片竹林,如是林中有了守望之卜,纵是两人身法再快,也无法逃得过对方耳目,是以,依方雪宜的见解,莫如绕过那片竹林前去。
但未孚却持相反之见
方雪宜皱皱眉道:“宋老,咱们如从林中穿过,听怕一定瞒不过他们耳目啊!”
宋孚低声笑道:“不一定,老弟,如是老朽猜想得不错,这竹林之中的暗桩,必然比别的方位要少,咱们倘能迅快逼近竹林,再以极快的身法跃登林梢,则他们很难觉出的了!”
方雪宜道:“为什么?”
宋孚道:“他们不会想到有人胆敢从正面而来,是以,即令他们有此发现,如是我们稍快一点,那也很容易将他们瞒过,只道是什么飞鸟鹰之类啊!”
方雪宜道:“这倒也有道理,但不知咱们应该怎样逼近树林?”
宋孚笑道:“你老弟轻功身法,一口气可以跃进多远?”
方雪宜道:“五丈以内!”
宋孚道:“够了,老弟紧紧跟在我身后,咱们这就向那片竹林掩进……”
语音一顿,立即腾身向前奔去。
方雪宜但见他宛如一缕轻烟,眨眼之间,已去了十丈之外。
此刻他们存身之处,离开竹林约有三十余丈,宋孚这一奔行,也不过一转瞬之间,便已飞上林梢。
方雪宜不敢怠慢,一转身,也自赶了过去。
两人穿过了竹林,居然没有丝毫动静。
方雪宜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宋孚却视作理所当然,领着他从竹林的边缘,绕向庙后的天井之中。
他们刚自在那正殿左侧的一株树之上,隐好了身形,只见关王庙中,忽然灯火大明。
敢情,他们来得甚早,丐帮中的首要人物不但未来,那负责先行办理一切的弟子也不过刚刚抵达。
方雪宜心中恍然失笑道:“原来他们根本没有人来,我们真的担心得多了。”
寻思之间,凝目向大殿之中望去,只见十多名花子,正在殿中忙来忙去张罗着酒菜。
方雪宜暗道:“丐帮子弟,不讲究穿,倒是讲究吃,怪不得他们会这么穷啊……”
心念未已,耳中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步履之声。
转眼望去,那山门之外,已迅快地来了四位老人,虽然是在夜色之中,但那四位老人的眼神,却依然在灯光照射之人,闪闪生辉,显然,这四位老人都是身具绝顶内功的高手。
方雪宜不认识这四位老人是谁,正想用传声之法向身畔的宋孚探询,宋孚已抢先用传音向他说到:“老弟,这四位老人,乃是丐帮之中的四大长老,今日忽然同在这汝州城外的关王庙中出现,八成是丐帮的帮主到了!”
方雪宜一怔,传音接道:“丐帮帮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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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连丐帮帮主都不知道是谁。
宋孚传音道:“丐帮帮主姓霍,叫鸣风,武林之中,尊称他一声南华神乞!”
方雪宜道:“这四长老,你也认识吗?”
宋孚道:“有过数面之缘。”
语音一顿之间,那四位长老已进入大殿,仿佛均已入定。
方雪宜道:“宋老,他们怎的都不神话,连那些执事的弟子,怎么都噤若寒蝉啊?”
宋孚道:“丐帮的门规,在武林之中,列为最最严厉,长幼之分,可是丝毫差错不得,这四位长老的身份,在帮中仅次于帮主一人,这些弟子自然不敢说话的了。”
语音一顿,接道:“老弟,须知道丐帮子弟,遍布天下,号称武林第一大帮,如是他们门规不严,武林之中的其他门派,又怎能容得下他们?何况,这些人既然在乞讨之中,也必有其他的原因,像这等人若非全凭门规所制,任由他们胡为,岂不是要惹起天下大乱吗?”
方雪宜暗道:“这倒是不假,一个人没出息到去要饭,果然是容易干得出坏事来的了!”他寻思之间,不禁接道:“宋老,这么看来,这位丐帮帮主,必是雄才大略之士了?”
宋孚道:“不错,霍鸣风果然当得这四字。”
他们两人谈话,仍是用的传音之术,自是不会被外人听去。
方雪宜这时指着那四老中有一位,白髯过胸,神情十分清逸的黑衣老人,道:“宋老、这位长老好一派仙风道骨!”
宋孚道:“这是丐帮四老之首,乌衣神叟崔大公,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望呢!”
方雪宜道:“另外三位呢?比他差得很多吗?”
到底他年轻得多,脱口就问出这等十分可笑的话来。
宋孚道:“既是四老,当然相差不远的了!”
话音一顿,接道:“那位身躯最矮,圆脸短髯的老人,叫做矮方朔翁昆仑,此人一身气功,传说当今之世,无人匹敌。”
方雪宜看了那位翁昆仑一眼,道:“这位老人一脸都是滑稽之相,想必为人也很滑稽的了!”
宋孚道:“翁昆仑绰号矮方朔,正是因为他为人十分滑稽突梯之故,老弟将来如有机会,到不妨跟这位矮老人打打交道,保准你大为开心!”
方雪宜道:“晚辈甚愿有此机缘……”
宋孚这时指着坐在右手的两位老人,道:“那右侧的两位老人,身着短打的是擒龙手骆奇,骆奇身旁的那位脸色阴沉的瘦老人,名叫阴阳手吉威,此公为人,甚是机诈,是以武林中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方雪宜道:“可是他心术不正吗?”
宋孚道:“那也不是,不过,只因他城府太深,人家跟他打交道,决占不了便宜,所以就没有人敢跟他多所交往了!”
方雪宜心中暗暗地叹息了一声,接道:“其实,一个人只要心术不坏,纵然机诈一些,那也不足为过……”
宋孚道:“老弟说得固然不错,但武林中的朋友,都是心直口快的热血汉子,遇到这等心机过人之徒,他们避而远之,那也是很自然的事……”
余音未已,只见打那山门之外,迅快地进来一名彪形大汉,直趋四老,抱拳一揖,道:“帮主驾到!”
静坐中的四位长老,忽然一跃而起,垂手肃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那名彪形大汉,这时却缓缓地退到殿外,连那殿中执事的弟子,也全都退向殿角之处,垂手而立!
方雪宜举目向山门望去,只见一位身躯瘦长,神情甚是洒脱的中年白衣文士,大步走了进来。
此人进入殿中,立即向四位长老一笑,道:“有劳四位师叔久候了!”
方雪宜怔得一怔,传音道:“怎么?这位帮主比那四位长老还低上一辈吗?”
宋孚道:“不是,这人乃是霍呜风的首座大弟子尹敖,江湖上称他百衲剑!”
方雪宜暗道:“原来他不是原主……”
寻思之间,只见山门之外,又走来一名老人。
这老人身高七尺开外,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长衫,赤着一双脚,蓬着一头乱发,脸上一片风尘之色,扛着一根青色竹杖,快步走了进来。
尹敖转身迎了过去,低声说了一句话!
只见那蓬头老人呵呵一笑道:“知道了!”
这时,那四名老人已各自抱拳一礼,同时说道:“参见帮主!”
蓬头老人一摆左手,道:“各位辛苦了。”
目光四下里一转,忽然大声道:“中州分堂的吕堂主来了吗?”
话音甫落,却见那大殿左侧的偏门之中,闪出了一位中年大汉,急步上前,跪拜在地,道:“属下吕坤,也已恭候帮主很久了!”
方雪宜暗道:“原来丐帮在中州还有分堂吗?如是他们各地均有分堂,这丐帮之大,果真是称得上天下第一大帮了!”
他寻思之际,只见那丐帮帮主南华神乞霍鸣风哈哈一笑,道:“起来说话!”
自己却一矮身,盘膝坐在当中的蒲团之中。
两旁的四位长老,也坐了下来。
吕坤又拜了一拜,这才站起身手,说道:“属下遵命……”退后两步,垂手而立。
第十九回 剑震丐帮
霍鸣风沉吟了一下,道:“吕堂主见到郑大侠了?”
吕坤道:“属下于半月之前,见过了郑大侠一面。”
霍鸣风微微一笑,道:“郑大侠可有什么话要你转告本座?”
吕坤道:“郑大侠言道帮主如去少林,最好不要明地里与那天魔女相见!”
霍鸣风忽然双目精光暴射,喝道:“为什么?那郑大侠可曾对你说出其中道理?”
吕坤摇头道:“没有!当时属下也曾向郑大侠请,为何帮主不宜出面与天魔女相见,但郑大侠只是苦笑了一笑,不肯作答!”
霍鸣风沉吟道:“不对啊!”
吕坤怔得一怔,道:“属下说的句句实话,帮主不信,日后见到郑大侠之时,自可查询!”
霍鸣风摇头失笑道:“吕堂主,本座不是说你没有讲实话,而是觉得,以郑大刚的为人,不应该有话藏在心,不说出来!”
这时,隐身材上的方雪宜不禁浑身一震,暗道:“原来他们口中的郑大侠,果然说的是我那郑大伯父……”
敢情,在霍鸣风问那吕坤可曾在中州见到大侠之时,他就有些儿疑心,他们所指之人,会是郑大刚,此刻听得霍帮主提及郑大刚之名,自是心情大为激动的了!
宋孚对于方雪宜的激动之情,瞧得十分明白,当下忙用传音说道:“老弟,稍安毋躁,如是你要想见郑大伯父,最好待会儿上去找,那吕坤就行了,此时却莫要惊动了霍鸣风,别生枝节!”
方雪宜有些不以为然地传音接道:“为什么咱们不能去见见那霍帮主呢?他不是也应邀而来少林的吗?”他吝于武林世故,有了这等想法,本也无可厚非,但宋孚却不然,他知道武林各大帮派,均有一桩极大的忌讳,那就是他们的首脑人物,如有什么大事相商之时,切忌有那外人偷听,纵然是至交好友,也不能稍事通融!
是以方雪宜话音一落,宋孚立即传音道:“老弟,咱们此举,犯了他们极大的禁忌,如果此刻现身相见,霍鸣风将与老朽反脸成仇的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传音道:“咱们不能下去了?”
宋孚道:“不能!老弟,咱们还是耐心听一会儿吧!”
方雪宜心情激动,哪里再能安得下心来,睁着两眼,直盯着那位丐帮中州分坛吕坤,一脑袋全是想着郑大伯!
但宋孚却注视着四位长老对于眼前之事,恍若未闻,依旧闭目盘坐在蒲团上,直到吕坤也已退下,四人才同时睁开了双目。
乌衣神叟崔大公干咳了一声,道:“帮主对郑大刚之言,可是有了决定了?”
霍鸣风微微一笑道:“小弟对郑大刚的传言,深为困惑,崔师兄有何高见,何不说将出来?”
崔大公长长一叹道:“帮主才智过人,小兄哪里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不过……”
他忽然一顿话音,沉吟不语!
霍鸣风道:“师兄有话,请说元妨!”
崔大公接道:“帮主既知郑大刚为人,一向光明磊落,此刻竟然要吕堂主传言,请帮主莫与天魔女正面相对,小兄总觉得其中必有道理!”
霍鸣风道:“不错,这正是小弟不解之处……”
目光在那阴阳手吉威身上一转,笑道:“吉师弟,贤弟才思敏捷,料事一向如神,郑大刚这番用心,贤弟想必洞然于胸了!”
吉威神情冷漠地接道:“小弟猜他不外两种用心!”
霍鸣风脸色大霁,笑道:“哪两种用心?”
吉威道:“其一,是天魔女武功已然高出帮主,帮主与她正面相对,难免一战,郑大刚不忍多年故交,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在魔女手中,故而阻止帮主出面!”
霍鸣风眉头一皱,道:“另一种呢?”
吉威道:“隐身一侧,相机行事,利用群雄毕集少林之际,暗中出手,除去此魔!”
霍鸣风忽然哈哈大笑道:“贤弟的看法,想必是不会有错的了!”脸然蓦地一沉,笑容尽敛,接道:“但那郑大刚却是看错了人了!”
吉威本是木讷无情的面孔,这时忽然现出一丝激动之色,低声道:“帮主,那郑大刚乃是个血性男子,他如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怕也不会要那吕堂主对帮主说出这等话来了!”
霍鸣风冷笑道:“吉师弟,你认为本座该怎么办?听信那郑大刚的劝告,做那缩头的乌龟吗?”
吉威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小弟不敢妄作主张,只是,尚望帮主为全帮子弟保重!”
霍鸣风似是怔了一怔,看了吉威一眼,道:“师弟,你也要学那郑大刚,陷为兄于不义之境吗?”
吉威冷冷应道:“小弟不敢!”
霍鸣风忽然一挥手中竹杖,大声道:“我丐帮立身武林,向来就以一个义字为本,如是本座竟是当真不敢明地里出面,对付那天魔女一干邪恶之徒,武林之中,今后哪里还有本帮立足之地?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但求死得其所,虽死之日,宁非犹生之年?”一派豪壮之气,使人不敢逼视!
崔大公白眉扬了一扬,笑道:“帮主!”
霍鸣风回头接道:“师兄有话要讲吗?”
崔大公道:“帮主适间所言,小兄十分感动,但帮主身袭一帮命脉,不可徒逞匹夫之勇,这事以小兄愚见,还得仔细商量一番才好!”
霍鸣风淡淡一笑,道:“师兄,你也帮着吉师弟和郑大刚说话吗?”
崔大公摇头长叹道:“帮主误会了!想那郑大刚传言之意,乃是用心良苦,他不愿对吕坤说出原因,是为了顾全帮主和本帮的声望,帮主如能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其中道理,就不难明白!”
霍鸣风呵呵一笑道:“不必想了!”笑声一顿,接道:“本帮人才济济,素有武林第一大帮之称,小弟纵然战死在天魔女妖剑之下,本帮也不愁后继无人,师兄顾虑小弟安危,那是多余的了!”
显然,霍鸣风已然下定了决心,要与那天魔女全力一拚!
崔大公脸色黯然,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帮主已然下定决心了吗?”
霍鸣风道:“师兄莫再多功,小兄如是不能在少林手歼妖女,那就是小弟为武林同道,成仁取义之时!”
崔大公点头道:“帮主既已决定,小兄当然不便多劝,不过,小兄却有一个请求,尚望帮主见允!”
霍鸣风笑道:“什么事?”
崔大公道:“容小兄与帮主联手与那妖女一搏!”
霍鸣风闻言,呆了一呆,道:“那怎么可以?”
吉威冷笑接道:“为何不可?帮主莫要忘记,此战不独关系帮主个人声望,也关系到本帮今后的声望!何况,以郑大刚的个性,居然会劝阻帮主出面,足见那天魔女已然早有了制胜之机。”
霍鸣风闻言,勃然作色道:“吉师弟,你焉知不是那郑大刚已被天魔女淫威所胁,故意危言耸听,惑我军心呢?”
吉威怔了一怔,道:“帮主对郑大刚起了疑心吗?”
霍鸣风道:“本座与他交往数十年,多少次刀临颈头之间,郑大刚也未皱过一次眉头,为何这回竟会为子一个女人,变得畏缩起来?其中道理,师弟也当想想吧!”
吉威道:“这个,小弟认为还不致于!中州三侠虽然武功不高,但他们侠义之心,却是口碑载道!像那郑大刚不会这等下流!”
霍鸣风哈哈一笑,道:“吉师弟,你是很相信郑大刚的了!”
吉威道:“血性汉子,忠义男儿,自是应得人人相信敬爱啊”
吉威转头看了身边的擒龙手骆奇一眼,接道:“帮主,郑大刚与我等相识,乃是骆师兄引见,如是郑大刚为人真有可疑之处,骆师兄应明明白白……”
骆奇这时应声叹了口气,道:“吉师弟,这些已是过去的事了!郑大刚目前如何,小兄怎会知道?”
吉威原意,是要他帮着说几句郑大刚好话,来劝阻帮主,谁料他居然一口推得干干净净,显得圆滑到顶!顿时,使得吉威呆了半晌,不知如何应对!
霍鸣风却朗朗笑道:“贤弟,你听到了吧!连骆师弟也不敢说那郑大刚不曾被天魔女所笼络而称臣裙下了!”
古威冷漠的脸色,起了极大的变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骆师兄,你变得这般圆滑,真是叫人难过得很!”
骆奇淡淡一笑,道:“吉师弟,话不是这么说,那郑大刚虽然是持正不阿之士,但一个人到了面临生死关头之时,所谓气节两字,就得打上一点折扣了!”
吉威只听得冷笑连连道:“骆师弟,这是你的看法吗?”
骆奇似是并未想出吉威话中别的含意,点头笑道:“愚兄认为这乃人情之常……”
吉威道:“骆师兄的话,帮主是亲耳听到的了!”
霍鸣风道:“听到了!”
吉威陡然冷冷一笑,道:“我丐帮自从祖师建立帮规以来,一向标榜的,便是忠烈、节义之旨,适才骆师兄的这番活,犯了本帮大忌,帮主怎可容忍不言啊?”
霍鸣风怔了一怔,道:“骆奇犯了什么大忌?怎地小兄没有听出来?”
吉威冷冷接道:“帮主师兄与他想法差不了多少,自然是听不出骆师兄话中的用意了!”
霍鸣风皱眉沉吟道:“吉师弟,在小兄面前,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地才是!”
吉威道:“帮主要小弟直说,小弟自当遵命!”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骆师兄说过,一个人到了面临生死关头,那气节两字,就要大大地打上一点折扣,其中含蓄,与本帮那威武不能屈的戒条,岂非大不和谐吗?再说,这也显露骆师兄一旦被人所执,十之七八就会变节叛帮,投敌保命了!”
霍鸣风听得呆了一呆,道:“骆奇怎么会叛帮?这……小兄不敢相信……”
吉威忽然淡淡一笑,道:“话是骆师兄亲口所说,帮主还想代他掩过饰非,未免太不公平了!”
这时,骆奇陡然一跃而起,大声喝道:“吉师弟,你这等居心挑拨,离间帮主与骆某情分,依老夫看来,你已然抢先一步,作了本帮的叛徒了!”
霍鸣风正在抓着蓬头,还没想出怎么处理眼前之事,吉威也已冷冷一笑,指着骆奇道:“骆师兄,那些话乃是你自己说出口来,小弟只不过把你的用心,向帮主解说,怎会成了挑拨离间?到是骆师兄不识大体,只知自辞引见之咎,鼓动帮主逞那匹夫之勇,抛却好友净谏之言,如此行径,真是有心陷帮主于不义不智之地,究竟谁是叛帮之徒,小弟相信帮主和崔师兄必有明鉴……
他不但口齿犀利,而且理由光明正大,不由得不使那在旁边听到,大感有理!
所以,骆奇尚未开口,霍鸣风已然挥手向他说道:“骆师弟,你不必再说了!”回头向吉威大笑接道:“吉师弟,小兄到今天才知道,你仍是一个外冷内热,貌酷心善的好弟兄!这多年来小兄知人不明,真是该死得很……”说话之间,竟然抱拳向吉威一揖!
帮主长揖之礼,对吉威而言,确是有些太重,他连忙单膝一曲,还了一礼,道:
“帮主师兄这般抬举,小弟心中惶恐得很!”
霍呜风一笑道:“不是小兄抬举与你,实在是小兄终于明白了吉师弟的心性,不由得不油然生出敬佩之心。”话音一顿,向骆奇淡淡说道:“骆师弟,你认为那郑大刚果真会变节投向魔女吗?”
骆奇脸色依然忿忿,虽说帮主并未质讯他是否在生死关头,会变节事故,但他却大声接道:“帮主,骆奇不是郑大刚,郑大刚可以贪生保命,投靠魔女,但小弟却头可断,骨可摧,忠于本帮之志,决不可移……”
霍呜风闻言,皱眉道:“小兄知道你!你不必解说了!那郑大刚是否如你所猜,会投向魔女呢?”
骆奇闻言,拱了拱手道:“多谢帮主明见……至于郑大刚是否会变节投魔一事,小弟以为……以为他……”他忽然沉吟,不往下说!
此刻,隐身树上的方雪宜,只感心情激动无比,若非宋孚两次三番拉住他不放,早在骆奇第一次说话之时,他就要现身而出,狠狠地教训这位丐帮长老一番了!当那骆奇忽而沉吟不语之际,方雪宜忍不住用传音之术,向宋孚道:“宋老,如是这姓骆的再敢有半句话厚及我那大伯父的语句,晚辈是再也不能忍耐了!”
宋孚听得皱眉道:“老弟,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何必与丐帮结仇呢?”
方雪宜道:“宋老,晚辈只是找那姓骆的一个人理论,而且,也仅仅是要为郑大伯父洗刷清誉,怎会与那丐帮为敌?何况,那吉威等三位长老和霍帮主本人,不也是认为姓骆的错了吗?”
宋孚摇头长叹道:“老弟,只怕你这么想,终会铸成大错啊!”
方雪宜道:“什么大错?”
宋孚道:“武林各大门派,师兄弟之间纵然有什么争执,向例是不容外人插手其间,老弟如是过问了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只怕他们会联成一气,对付于你了!”
方雪宜皱眉道:“天下第一大帮,莫非也不讲求一个是非明白吗?晚辈有些不信!”
宋孚忽然长长的叹息,道:“老弟,看来你是决心要为郑大刚出面了?”
方雪宜道:“不错!不过……”
宋孚道:“不过怎样?”
方雪宜道:“如是那骆奇不作违心之论,不损郑大伯父忠义之名,晚辈就不用现身的了!”
宋孚苦笑道:“好吧!咱们就听那姓骆的怎么讲法吧。”
这时,霍鸣风等那骆奇半晌,未见他再说什么,不禁脸色一沉,道:“骆师弟,你到底以为那郑大刚的为人如何?快说!”
语气十分严厉,显然心中已是不快!
骆奇目光在殿内几人身上一转,神情甚是镇定地接道:“依小弟之见,郑大刚不失是一位血性好汉,但他却仍然未到勘破生死,超然物外的名家境界,是以,一旦真被魔女所执,必然难免有那贪生怕死之心了!”
霍鸣风闻言,呆了一呆,道:“你依旧不大相信郑大刚吗?”
骆奇道:“小弟确是不敢太过信任……”余音未绝,突然一声怒喝传来,只见一道人影,宛如天神自空而降,募然出现在那大殿之内!
双足沾地,这人已怒声喝道:“姓骆的,你自己贪怕死不说,却要硬说郑大侠不可信任,丐帮长老之中,居然有了你这等无耻之辈,真正叫人寒心得很!”
殿内的那位丐帮帮主和几位长老,俱是在大惊之下,举目望去,却见这位突如而来的人影,竟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文生打扮人物,不由得大感意外地愣在当地!敢情,方雪宜终于在听到骆奇这番话之后,忍不住跳入大殿之中来了!
骆奇在未曾看清来人是谁之前,心中甚是惊凛,但当他看到这站在自己身前不远之人,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娃娃,不禁惊凛之心大减,代之而起,乃是失笑之声!
方雪宜话声甫落,骆奇立即冷冷一笑,道:“什么人胆敢偷闯本帮长老聚会的禁地?
快快报上名来,也好领受本帮戒责!”
别瞧骆奇斗不过吉威,但他这几句话,可是厉害得很,轻描淡写地一举,就把方雪宜当作了全帮之敌!
方雪宜艺高人胆大,何况他已然抱了破釜沉舟之心而来,闻言却是板着脸,喝道:
“姓骆的,在下只是为了替郑大侠的清誉而来,你甩不着扯上丐帮全体!”
原来方雪宜在听到宋孪所说之后,心中已然有了打算,是以他一听到骆奇果真把自己引为冒闯丐帮长老聚会禁地的全帮之敌,也立即针锋相对地将来意揭明,使得骆奇的阴谋,无所遁迹!
两人一问一答之际,丐帮帮主已经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霍鸣风仔细地打量了方雪宜一眼,顿了顿手中那根青竹杖,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的身法很快啊!”
方雪宜见他含笑而言,连忙抱拳道:“帮主过奖了!雕虫小技,怎入方家法眼……”
霍鸣风听他谈吐不俗,益发不敢大意,当下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看你仪表不凡,身手不兹,想必是哪位高人的子弟了!不知小兄弟可否将大名奉告?尊师何人,也请一并说出!”
霍呜风在方雪宜现身之际,就已瞧出他那飞身掠地的轻功身法,似是有些与众不同,因之特别小心,想从方雪宜的师门,查出他来此用意,是友是敌!
方雪宜这时却抱拳道:“在下姓方,草字雪宜,武林未学后进,帮主不须这般客气!”
姓名他虽然报了出来,但师门来历,却是只字未吐,这不禁使得霍鸣风怔了一怔,暗道:“这娃儿很滑头……”
就在霍鸣风寻思之间,崔大公忽然大笑道:“树上的朋友是哪一位高人?何不现身人殿一叙?”
敢情那崔大公不但武功高强,为人也甚是细心,方雪宜飞身而来,他立即默运神功,暗自察看那树上是否尚有方雪宜的同党,由于宋孚并未注意到崔大公有此一着,是以未用龟息之法呼息,虽然那呼息之音细小,但仍然瞒不过像崔大公这等武林高手!
宋孚听得崔大公之言,不禁心中一惊,但这时却再也不能赖在树上不下来了,只好纵身一笑,纵落大殿之中。
霍呜风在崔大公说话之际,本是一惊,但宋孚现身以后,不由得又是一怔,脱口叫道:“原来是宋兄!”
宋孚连忙抱拳道:“不敢!霍帮主别来无恙,宋某冒失了!”
崔大公这时也走了过来,笑道:“老偷儿,咱们这一帮子人,皆是穷士,你要偷,也犯不着说话之间。”宋孚说道:“小弟说笑了!”
又向吉威、翁昆仑,骆奇等三人略一抱拳见礼!
霍鸣风微微一笑,指着方雪宜道:“宋兄,这位老弟,可是与你同来的吗?”
宋孚道:“不错!”语音一顿,接道:“打扰霍兄之罪,兄弟这厢愿领责罚!”
方雪宜闻言一怔,暗道:“这还要受罚?事情由我现身而起,怎能让他一人领责呢?
动念之间,口中大声道:“宋老,这事皆由晚辈一时不忍引起,如若霍帮主要罚,那也应该由晚辈一人领责!”
宋孚大笑道:“老弟,你别忘了,发现丐帮暗记,出主意来此的,可是老朽啊!所以,如要领责,那是轮不到你老弟的了!”
一老一少,居然抢着领罚,而霍鸣风根本就没有说出半个要他们受罚的字,叫人听来,未免好笑!
崔大公目光在方雪宜身上转来转去,忽然笑道:“宋兄,这位小兄弟是哪一位高人的门下?”
宋孚看了方雪宜一眼,道:“这个……”只因方雪宜适才自己并未报出师门,他如是代他说了出来,未免有着越俎代庖之嫌,故而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崔大公眉头一皱,霍鸣风已然笑道:“宋兄,这责罚两字,宋兄是不必再说了!到是这位方老弟的出身来历,兄弟必得弄个明白!”言下之意,那是要他们非得说明不可了!
宋孚心中明白,除非他知道了方雪宜的师门是谁,否则,自己也许他们不便如何,但对方雪宜只怕就不会客气的了!
当下衡量得失,掉头向方雪宜道:“老弟,霍帮主乃是正直之人,老弟似也不用太于见外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老前辈说的是!”忽然抱拳向霍鸣风一揖,接道:“先师陈希正,想必霍帮主不会见疑在下了吧!”
霍鸣风闻言呆了一呆,道:“剑神陈大侠?”
宋孚大笑道:“霍兄,你该放心了!”
霍鸣风目光如电,凝往在方雪宜身上,长长地吁了一口大气。
丐帮四位长老,也齐齐觉得有些意外,一瞬不瞬地把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刹那之间,大殿内静得不闻一丝声息!
宋孚愣愣地看了霍鸣风和四位长老一眼,蓦地呵呵大笑道:“霍兄,你们可是不信吗?”
霍鸣风伸手抓着蓬发,一顿竹杖,朗声道:“宋兄,兄弟等人只有觉得太过意外,哪有不信之理?”语音略顿,皱眉向方雪宜道:“方老弟,你口称剑神陈大侠为先师,莫非陈大侠已然驾返道山了?”
方雪宜黯然接道:“先师已于两月之前谢世了!”
霍鸣风忽然大喝一声,跌足长叹道:“好一个不公平的天道啊!像陈大侠这等正人君子,为什么上天就不让他多活几年呢?”
悲愤之情溢于言衷,只看得方雪宜大为感动。
崔大公也连声叹息,似是情不自己,但阴阳手吉威却双眉一扬,向方雪宜道:“方老弟!”
方雪宜回顾接道:“吉老有什么指教?”
吉威沉声道:“尊师陈大侠是怎样过世的?”
方雪宜心中暗道:“不愧阴阳手之名,他能在这等时刻,留心到师父怎么死去之事,可见得他的为人和心思仔细之处。”
转念之间,肃容接道:“先师乃是病死邛峡山中!”
吉威皱眉沉吟道:“这怎么可能……”
霍鸣风却是大叫道:“这就不公理了!像陈大侠这等武林怪杰,一代奇才,老天怎可要他辗转病榻,抱恨以终?老弟,你没有说错吗?”
方雪宜道:“先师过世之时,在下守在一旁亲自视殓,自然不会错了!”
霍鸣风垂下蓬首,喃喃自语道:“苍大无眼,叫人好不恼恨。”
吉威也双眉紧锁,沉吟道:“方老弟,像尊师这等武功之人,怎会被病魔逼倒床榻的呢?这事叫吉某好生不解,也无法相信!”
方雪宜长长一叹道:“吉老,先师之病,由来已久,二十年前,就种下祸因了!”
吉威陡然双目一亮,大声道:“二十年的老病吗?”
方雪宜道:“先师是这么告诉在下的!”
吉威点头道:“如此看来,令师果然不是真正病死的了!”
崔大公脸色一沉,接道:“师弟,你说陈大侠不是病死的吗?”
吉威道:“大师兄,休说剑神陈大侠那等武功之人,已到百病难侵境界,就算大师兄和小弟吧,这些年来,又何曾有过一日之病?”
崔大公点头道:“不错,任何病痛,果然伤害不了我们……”
语音一顿,迟疑了一下,接着:“如此说来,陈大侠的死因,必然别有缘故的了?”
吉威道:“如是小弟猜想的不错,剑神陈大侠的致死之因,八成是受了他人的暗算。”
霍鸣风蓦地抬头接道:“什么人暗算了他?”
吉威目光转向方雪宜,道:“这个可要问方老弟才能知晓了!”
方雪宜皱眉:“晚辈不知道!”
霍鸣风忽然脸色一沉,喝道:“不知道!你怎么能够连师父的死因,都不知道呢?”
他这等责骂,叫方雪宜大为尴尬!就理而言,自己身为弟子对于长者的死因,正应该明白才对!但师父自己不说,叫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下黯然叹息道:“晚辈知道自己不该,但先师不肯透露口风,晚辈也无可奈何……”
崔大公忽然冷哼了一声,道:“你该去查!否则,剑神又何必收你作为传人?”
方雪宜肃容道:“崔老前辈,晚辈这番行走江湖,正是为了这事!”
霍大公闻言,脸色以大见缓合,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只不知可有什么眉目?”
方雪宜摇头道:“尚无丝毫迹象可寻……”
吉威忽然干咳了一声,道:“方老弟,剑神陈大侠垂危之际,可有什么特别的症兆?”
方雪宜道:“体力大减,时而晕厥,全凭一种丹丸支持,才多活了数月!”
吉威点头道:“这就是了!剑神正是受了人家的暗算,仗着精纯的内功和药力,维持了二十年的生命……”
霍鸣风这时也怒意尽敛,向方雪宜道:“方老弟,老夫生性,向来急躁,适才冒犯老弟,可别挂在心上!”
此人果然与众不同,是非之念,分得极明!
方雪定躬身肃容道:“晚辈理会得!”
霍鸣风微微一笑,转向宋孚道:“宋兄,你和方老弟同行,眼下意欲何往?”
宋孚大笑道:“霍兄可愿猜上一猜?”
霍鸣风一怔道:“要兄弟猜吗?那可是难倒兄弟了……”
忽然一指吉威,接道:“有了,兄弟请吉师弟代猜一番如何?”
吉威闻言,未等宋孚表示可否,淡淡一笑,接道:“宋兄,你们此行,大概只有两处!”
宋孚笑道:“哪两处?”
吉威道:“一是嵩山少林,二是中州大侠郑大刚的住处!”
宋孚听得一怔,道:“吉兄何以见得咱们要去找那郑大刚?”
吉威望着方雪宜道:“这位方老弟所以现身,不就是为了骆师兄对那郑大刚口出不逊之故吗?如果方老弟与那郑大刚毫无牵连,他又怎会挺身而出?”
宋孚大笑道:“算你有道理!不过老朽要告诉你,咱们此来,主要的还是去会会那天魔女!”
吉威闻言一愣,道:“宋兄,好几年不见,想不到阁下竟然变得如此豪迈了,叫兄弟好生敬佩!”
霍鸣风也大笑道:“是啊!宋兄既有这等豪气会会那天魔女,兄弟则更是不能听那郑大刚之劝,畏缩不前的了!”
宋孚道:“要会天魔女的,不是我宋孚!”
吉威沉声接道:“不是宋兄,那会是谁?”
宋孚笑道:“是这位方老弟!”
几位老人闻言,同时一怔。
霍鸣风皱眉道:“方老弟要见那魔女作甚?”
宋孚心中暗暗失笑道:“这老儿问的真叫多余……”
但他也明白,他们对方雪宜的武功,估量得太低,所以,才在一听到找那天魔女之人乃是方雪宜,自然免不了要吃了一惊,多此一问了。念动之际,口中应道:“剑神大侠在世之日,五魔不敢蠢动,而今大侠已然作古,这阻止五魔作恶为非的大责,自是落在方老弟身上了!”
崔大公目光贮在方雪宜身上,沉声道:“这位老弟已得陈大侠几分真传?”果然宋孚没有料错,他们正是不放心方雪宜的武功。
宋孚淡淡一笑,接道:“十成左右!”
崔大公听得一怔,道:“宋老,这等时刻,岂是玩笑之时?”
宋孚道:“兄弟几时玩笑了?方老弟不但已得到剑神陈大侠的全部真传,甚至连他师祖留下的武功,也已全部习就了!”
霍鸣风大声道:“宋兄,你这话可是真的!”
宋孚道:“并无半名虚言,霍兄倘是不信,不妨出手试上一试!”
霍鸣风似是未曾料到宋孚会说出这等话来,当下呆了一呆,道:“这个……”显然,要他以丐帮帮主的身份,来与方雪宜动手,即便方雪宜是剑神陈大侠的衣钵传人,那也是十分不恰当的事,是故他无从回答可否……。
吉威这时哈哈一笑道:“宋兄,帮主怎可与方弟动手?你这是强人所难了!”
宋孚笑道:“那就不必试了!”语音一顿,接道:“各位之中,不知可有人与那柳媚娘动过手?”
矮方朔翁昆仑忽地哈大笑道:“宋老哥,那柳媚娘的武功,兄弟倒是见到过!”
宋孚道:“胜负如何?”
翁昆仑大笑道:“力战百招,输了一式!”
宋孚道:“翁兄不是她的对手了!”
翁昆仑呵呵笑道:“倘是拼命,也许能够挣得个两败俱伤!”
此人说话甚是风趣,引得宋孚大笑道:“兄弟相信翁兄有此能耐。”
语音一顿,接道:“兄弟说将出来,只怕几位兄台不信,兄弟在那嘉定府附近,亲眼到方老弟的三招之内,将那柳媚娘击败遁去!”
霍鸣风陡地大笑道:“足证英雄出少年,方老弟,老朽为你高兴!”敢情霍呜风帮主是相信了!
方雪宜闻言忙道:“不敢当得帮主赞誉,晚辈不过是一时侥幸而已!”
宋孚这时接道:“霍兄,那魔刀田远的武功,兄弟相信霍兄一定知晓了!”
霍鸣风点点头道:“魔刀田远的刀法之快,素有武林第一快刀之誉,兄弟也曾见识过的!”
宋孚笑道:“只可惜他空有第一快刀之誉了!方兄弟出手两剑,就将他开肠破肚了!”
霍鸣风听得一呆,耳中却听得吉威沉声道:“宋兄,那田远已然死在方老弟的剑下了吗?”
宋孚笑道:“老夫亲眼所见,自然错不了的!”
吉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望着方雪宜道:“如此说来,方老弟的剑法已得陈大侠的十成真传了!”
宋孚道:“宋某几时对人说过假话来着?吉兄等倘若仍然不信,何不联手一试?”
想不到宋孚说话越来越发难听,试想他们之中任谁一人出面试招,都已觉得不妥,何况他们联招一试?
四位老人脸上的神情,齐齐一变,心中那份窝囊,可真非言非语所可形容。
崔大公,吉威虽然脸上变色,但却强自忍耐下去了。
翁昆仑则呵呵一笑,自行解嘲,唯独那擒龙手骆奇忽然大喝一声道:“宋兄,你这般一再讽激兄弟等人,不知居心何在?”
宋孚笑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如是你们亲自出手一试,那胜过兄弟千言万语了!”
骆奇冷冷地看了宋孚一眼,道:“阁下是有心要咱们出手一试的了?”
宋孚大笑道:“兄弟决非有心如此,只要几位信得过宋某人自然可以免去动手啦!”
骆奇忽然大喝一声道:“别人信得过你,兄弟却有些不愿……”
掉头向方雪宜冷笑道:“骆某不才,倒要请教一下老弟的剑上工夫!”说话之间,已然打腰际取出一根尺许长短其粗径寸的铜棒,迎风一抖,竟然长了三倍有余,变成一根铜杖。
方雪宜本无动手之心,这时见他亮出丐帮独门兵刃伸缩青铜打狗棒,不由得剑眉一皱,道:“骆长老,晚辈所学,不及师父万一,咱们用不着比试了!”
骆奇闻言,却是不予理会,一挥手中青铜棒,冷冷喝道:“老弟不必自谦,骆某今天一定要领教一番!”话音顿了一顿,接道:“老弟赶快撤剑,骆某可要动手!”铜棒一扬,当胸点了过来。
方雪宜心中暗道:“他如此相逼于我,说不得只好让他们见只见识了!”心念一定,闪身让过骆奇的攻势,右手一按剑柄,呛啷一声,长剑已然出鞘。一剑在手,方雪宜的气势大不相同!
只见他凝神一志,目光注视着骆奇,微微一笑,道:“骆长老,请恕晚辈放肆了!”
长剑一举,晶光突现,平直直向骆奇刺去。
骆奇攻出一棒之后,并未再进,他抢先动手的用心,只不过要逼得方雪宜拔剑,对方既已亮剑,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再抢占先机了。
容得方雪宜挺剑刺来,骆奇不禁暗暗失笑忖道:“这般稀松平常的剑招,也能伤得了魔刀田远?显然那宋孚是在胡说八道了!”
转念之间,随手一振铜棒,向方雪宜剑身撞去。
他一念轻敌,终于招来莫大的羞辱。
方雪宜这一招剑法看来十分平淡无奇,但包含的变化之多,决非骆奇所能想象,眼见铜棒即将击中剑身的刹那,方雪宜陡然剑势一沉,极其轻灵地一转,剑尖已然指向骆奇胸前华盖穴部位。
骆奇心中一震,急急的一吸气,倒退一步。但见眼前品光暴长,漫天剑影,刹那间宛如一面巨网,将自己身躯,团团罩住。
那骆奇在丐邦之中,身为长老,武功本是不凡,他如是在动手之际,不存轻敌之心,一开始便能全力应战,方雪宜纵然高明,也难以一招就可将他击败。
但他却是心生轻敌之意,小看了方雪宜的绝世剑法,只道像那般稀松平常的剑招,只要自己铜棒一举,就可将对方长剑震得脱手而去。怎料他铜棒刚刚扫出,方雪宜剑势已变,剑棒一错而过,再想抢制先机,也已完全无望了。
只觉左胸膈骨一凉,觉得在方雪宜那重重剑影之中,不辨虚实的挨了一剑。这一剑刺得虽然不深,但已衣裂皮绽,鲜血溢出。
丐帮的几位长老,在骆奇叫战之时,包括帮主霍鸣风在内均未出声阻止,他们的用心,也就是想瞧瞧那方雪宜究竟有多少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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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雪宜出剑攻击的刹那,他们心中,也有着骆奇一般的想法,认为方雪宜这一招剑法,太过平常,宋孚之言,浮夸不实。
只不过瞬眼之间,四人却又同时八目狂睁,齐齐为之一呆。
方雪宜稀松的剑法,忽而绵绵洒出,连念头都未来得及转,骆奇已然衣衫破裂,鲜血染胸。
这一剑,只使得骆奇狼狈不堪,丐帮帮主心生骇然。
崔大公失声大叫道:“好剑法!”
方雪宜一剑得手,并未再进,抱剑当胸,淡淡一笑,向骆奇拱手道:“在下一时失手,请恕罪!”
骆奇闭目不语,任由胸前热血顺长衫滴落地上,双手一松,铜棒当的一声,跌落青石地面之上。
霍鸣风此时如同在大梦之中惊醒,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剑神传人,果然不同凡响,霍某今日方知,陈大侠一生令誉,决非幸致……”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方老弟承继衣钵,不负令师声威,眼见武林之中,又出少年奇士,老朽忧世之心,也要稍安了!”
一片诚意,使人感动。
方雪宜闻言连忙笑道:“帮主过奖,区区心中惭愧得很!”
吉威两眼之中,泛现着逼人的光彩,忽然仰天大笑道:“宋兄,你说得不错,那柳媚娘能够全身而退,那只是方老弟不曾起下杀她之心,否则,只怕十招不出,魔女定将授首。”
打从现身起,吉威就很少有过笑容,这时忽而大笑,那等衷心快慰之情,越发叫人看来舒畅。
宋孚点头道:“不错,方老弟如果存下诛杀之心,那柳媚娘自然是走不脱的了,不过……”他长叹了一声,接道:“天魔女较之柳媚娘,那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吉威闻言,笑容忽敛,沉声道:“宋兄,兄弟不信天魔女能比柳媚娘强出多少!”
宋孚道:“这个,兄弟也只是听人传言,天魔女在五魔之中最为难斗,至于是否真个要比柳媚娘高明多少,兄弟也不敢断言!只是……”
吉威道:“只是怎样?”
宋孚道:“只是那天魔女既然享名如此之盛,想必定有那过人之处!”吉威兀自对于宋孚之言,有些不满,冷笑道:“宋兄,你似乎被天魔女吓破了胆了!”
宋孚忽地脸上微露尴尬之色,苦笑道:“吉兄,你没有跟她碰过面吧?”
吉威冷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没有的了!不然,这世间之上,有了兄弟,就没有了天魔女了!”他重新恢复了那冰冷的神情,语言沉厉,使人听来,仿佛有些不寒面而栗。
宋孚眉头一皱,道:“吉兄很豪气啊!”
吉威陡然脸色大变,怒道:“宋兄莫非不情兄弟有那等决定?”
宋孚忽而大笑道:“不敢,兄弟算是信得过……”
显然,他言犹未尽,言下依然充满了不信之意。
吉威听得心中大不好受,正待发作,霍鸣风也已瞧出吉威的窘迫之情,他不想再生枝节,当下呵呵一笑道:“宋兄,你们似是用不着在此斗口,咱们还有很多重要事体,亟待商量呢!”
语音微微一顿,又向吉威笑道:“吉师弟,有一件事,愚兄要借重师弟的智……”
吉威听得帮主有事借重,连忙肃容道:“帮主有何差遣,小弟敬候教谕!”
霍鸣风笑道:“眼前局势,有了方老弟这等高手,咱们去那少林之日,郑大侠的传言,似乎不用考虑的了!”
吉威听得皱眉道:“这个……”
他这般沉吟,显然依旧有些不同意。
这时,那帮着骆奇裹伤上药的翁昆仑陡地掉头来,向吉威笑道:“吉师弟,小兄有一句话,不知说将出来,师弟愿不愿听?”
吉威道:“师兄有话,不妨见示!”
翁昆仑道:“师弟何不问问方兄弟和郑大侠的关系呢?”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吉威,方雪宜既是为了郑大刚被骆师兄言词所辱,方始挺身而来,只怕他与郑大刚之间,必然有着极其深厚的关系,是以,翁昆仑话音一落,他立即点头道:“师兄说的是,小弟果然忽略了……”
忽然向方雪宜抱拳道:“方兄弟……”
方雪宜见他神色之间,一片诚谨,连忙抱拳还礼,笑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吉威道:“想那中州三侠,乃侠义之士,方兄弟为了郑大刚之事,不惜现身搦战,想必方兄弟与那郑大侠之间,必然有着极为深远的渊源了?”
方雪宜肃容接道:“他乃是区区的大伯父!”
这时,霍鸣风忽然大声道:“郑大刚是你老弟的大伯父吗?”
方雪宜:“不错!”
霍鸣风怔得一怔,道:“这么说,你与方二侠方天成是一家了!”
方雪宜迟疑了一下,道:“不错!”
他一旦听到方天成之名,脑际就出现在那嘉定城外,自己险些丧命的景象,是以,他犹豫了一阵,方始回答霍鸣风所问。
吉威目睹这等景,心中不由得一动,脱口道:“方兄弟,那二侠是你什么人?”
方雪宜心中十分不愿地接道:“大伯!”
吉威见他说话之时,神情上比他叫出郑大刚是他大伯父之时,有着极大的不同,心中更是疑虑大起,有心问个明白,却又觉着不便启齿,只因为这事实是越出一般伦理常情,一言不慎,就许招来无谓的麻烦;何况,方雪宜既能为郑大刚辱而挺身,自然不是一个乖悻伦常的不肖之徒,他对方天成表示冷漠,只怕另有道理……
思念之间,耳中忽然听得霍鸣风大笑道:“方兄弟你是方天成的侄于?”
方雪宜皱眉道:“不错!”
显然,他对于方天成三字,有着无比的反感,故而对答之间,不肯多说一言半语。
如此冷淡的表情,使得霍帮主为之一呆。
但他也未便询问,心中暗道:“这孩子怎么了?怎地对自己大伯,反不如一位异姓的伯父来得亲切啊!”
吉威已然在心中有了打算,他知道关于方天成为何被这位侄儿所冷淡,必有很大的来历,急切之间,想要查问明白,那一定是很难的了!像这等叔侄间的恩怨,方雪宜八成也不会对外人言明,一旦问得太急,十之八九,便要多事了!
当下微微一笑,接道:“方兄弟,那郑大侠既是你的大怕父,对他的为人,方兄弟自是十分明白的了!”
方雪宜道:“区区与大伯父相聚之时,虽然年幼,但大伯父古道热肠,忠义凛烈之气,区区万分敬仰!”
吉威笑道:“这么说,方兄弟很同意吉某对郑大侠的看法了!”
方雪宜点头道:“老前辈所见,果是不差!想我那郑伯父的为人,纵然刀斧加身,也不会丧名求生的!”
吉威大感高兴,向霍鸣风抱拳道:“帮主,方兄弟所说,应可证明那郑大侠不会徒出空言,尚望帮主来日至少林,莫要逞那一时之仇忿……”他身为属下,言词之间,只可说到这等地步了。
霍鸣风浓眉耸动,大声笑道:“吉师弟,你这番好心,愚兄敬领了……”语音一顿,忽而长长一叹道:“丐帮之中,从无危难退缩之人,但三位兄弟如此相劝,我又怎能不听?这等事实在叫人为难得很啊!”
翁昆仑忽然呵呵大笑道:“帮主,小弟有一句话,只怕说将出来,帮主见怪!”
霍鸣风道:“有话直讲元妨,愚兄怎会见怪呢?”
翁昆仑道:“少林之事,帮主应该见机而为才是,师兄乃是一帮之主,自是不可陡逞匹夫之勇啊!”
霍鸣风沉了一阵,接道:“看来愚兄纵然不应允,那也是行不通的!”
崔大公这时忽然抱拳向霍鸣风一揖,道:“帮主有此明见,实是本帮之福……”
霍鸣风神情甚是激动,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转,长长地吁了一口大气,道:“小弟蒙大师兄这般爱护,真正叫人感激无已,如是我再不知自重,那岂非是太不通理了吗!”
崔大公目光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一转,沉声道:“帮主有没有指示?”
他这般语气,只听得霍鸣风一怔,道:“师兄有什么话要讲吗?”
崔大公道:“不错!”
忽然指着宋孚和方雪宜道:“他们两位犯了本帮大忌,偷窥本帮长老聚会,按律应该惩治,不知帮主可有什么打算?”
他竟然提出这等难题,不禁弄得霍鸣风愣在当地,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崔大公说的不错,宋孚和方雪宜果然是触犯了丐帮大忌,依照帮中规律,至少应亲自到丐帮总坛向祖师爷主谢罪。
但霍鸣风在知晓了方雪宜乃是剑神陈希正的传人以后,这等话又怎能说出口来?是以,刹那之间他倒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宋孚在听到崔大公所言,只不过淡淡地笑了一笑,方雪宜就有些不然,他呆了一呆,忖道:“这老花子怎会忽然间想起这事来了?莫非他们想藉口联手对付于我?……”
敢情,方雪宜误会崔大公乃是想袒护骆奇,并且为了挽回丐帮声誉,才提出此言。
思念之间,耳中忽然听得吉威冷冷说道:“帮主,此规乃是历代祖师手订,咱们可不能违背啊!”显然,他是火上加油了。
霍鸣风眉头连皱,苦笑道:“大师兄和吉师弟说的都不错,只是……”
站在远处的骆奇突然笑道:“帮主,这等规矩不会从你而断吧?”
方雪宜因是不知触犯了此等规戒,要受到何等惩罚,是以心中有些不快,闻言大声道:“霍帮主,这位骆大侠说的不错,你不可断送了丐帮的历代声望,方某冒犯之罪,也不想推卸,只消帮主说将出来,容方某思量思量如何?”
霍鸣风干咳了一声,道:“方老弟,此事叫霍某越发为难了!想那陈大侠仍是本帮的大恩人,对你老弟,霍某怎好提惩罚二字。”
方雪宜闻言冷笑道:“帮主盛情,区区心领了!如若为了在下,乱了贵帮家法,岂不是使得帮主成了叛帮的罪人了吗?何况,这几位长老就不会放过帮主呢?”
方雪宜已然动怒,霍鸣风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但事在两难,一时之间,叫他大有无从抉择之苦。
这时,宋孚在旁到是显得轻松地一笑道:“方老弟,你这般自找罪受,老朽可不大愿意呢!”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宋老,咱们犯了人家帮规,如果不愿受罚,不知是否有别的办法可想?”
宋孚大笑道:“当然有!”
方雪宜道:“你老说出来听听看!”
宋孚笑道:“老弟,老朽说出来,只怕你也不愿意做啊!”
方雪宜道:“晚辈行不行得,你老朽是不用言之过早,或许晚辈愿意一试那也说不定呢!”
宋孚目光在霍鸣风身上一溜而过,接道:“其实,只要你老弟武功足以击败他们帮中长老以上的人物,这等惩罚之事,应是可以免去的了!老弟,只看你肯不肯跟他们动手了!”
方雪宜闻言,略一沉吟,向霍鸣风道:“霍帮主,宋老之言,当真吗?”
霍鸣风点头道:“不错,本帮祖师在订定帮规之时也曾考虑到,如果是有那武功卓绝之士,犯了禁忌,总不能为了这等小事,倾全帮之力,作细微未节之事,甚至危及本帮全体子弟,是以特别规定,凡是武功胜过本帮长老之人,一旦犯禁,那位被击败的长老,就应代那犯禁之人受罚……”
方雪宜忖道:“如是依他所说,丐帮真有这等规矩,崔大公又何必当面提了出来呢?
想那骆奇乃是他们帮中长老身份,已然败在我的手中,纵然要罚,那也是要那骆奇去代我受罚好了!”
忖念之间,他却没有想到,崔大公所以提出这等帮规,正是为了对付骆奇。
霍鸣风话音顿了一顿,似是这才想起,那方雪宜曾经击败了骆奇,两眼神光暴现,凝视着骆奇,喝道:“骆师弟!”
骆奇暗暗一惊,抱拳道:“帮主有何教谕?”
霍鸣风道:“适才你与方老弟之战,是你输了!”
骆奇怔得一怔,道:“这个……小弟输是输了,但却输得有些不服。”
崔大公淡淡一笑,道:“怎的不服?莫非你还想再打一场吗?”
骆奇阴沉地扫了崔大公一眼,道:“小弟如知这一战乃是关系到犯禁之事,小弟就不会那等轻心大意了!”
霍鸣风皱眉道:“骆师弟,人贵有自知之明,陈大侠的剑法,岂是你我所能破解……”长叹一声,戛然而止。
他言下之意,是要那骆奇莫再丢人了!
骆奇冷冷接道:“帮主,小弟愿为本帮声望,与方少侠作一死战!”
霍鸣风闻言,两眼一瞪,正待说话,却听得方雪宜大声道:“尊驾不服,那就不妨再出手试上一试了!”
骆奇冷冷接道:“老夫正要与你决一死战,不知阁下可敢放手一拼?”
方雪宜回顾了霍鸣风一眼,道:“帮主,请恕晚辈放肆了!”
一振长剑,指着骆奇道:“尊驾可以出手了!”
骆奇掣动铜棒,大喝一声,有如泰山压顶一般,直向方雪宜劈来。骆奇似是存心这一棒就要置方雪宜于死地,是故来势之猛,使人看得独目惊心。
方雪宜却是神情十分从容,运剑一撩,由下往上反挡开去。
霍鸣风心中一震,暗叫不好,只因骆奇这一棒的力道,不下数百斤,方雪宜所用的宝剑,乃是轻的兵器,硬挡铜棒,实是十分不智之举。
但他却是不能说出来,一因自己身为帮主,二来方雪宜不是外人,自己倘是只助外人,那岂不叫帮中长老们笑话吗?
这时,丐帮中的几位长老,都有些儿紧张,只有宋孚知道方雪宜深浅,满脸含笑,视如未见一般,大声向霍鸣风道:“霍帮主,你这位骆师弟的棒法虽是很猛,但却不懂取巧之道,仅此一招,就怕方老弟已然占尽机先的了!”
霍鸣风闻言,心中一动,还没有转过念头来,耳中已听得方雪宜大笑之声,道:
“柔能克制,骆大侠这一招败得想必依然不服的了!”
举目望去,只见骆奇那根铜棒,竟然再度脱手!
原来方雪宜剑走轻灵,用了一手四两拨千钩的巧劲,顺势一引,将骆奇的铜棒拨得飞出五尺!
骆奇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移步拾起铜棒,缓缓向着方雪宜走了过来。
方雪宜一笑,接道:“骆大侠,这回你可要小心了,在下让了你先攻三招,眼下可要回攻你一式的了!”语音甫落,挥手运剑,猛刺而去。
骆奇知道,方雪宜剑招变化之多,招式之精,绝非自己所可以拟,唯一可以致胜之机,乃在自己仗恃功力深厚,将对方击退。
是以,方雪宜剑势一发,他立即双手抢棒,猛然向前撩去。
眼看剑棒即将相触,方雪宜陡然身形一转,迅快无比地踏出半步,宝剑一偏,穿透骆奇那深重的棒影,只听得嗤的一声骆奇前衣衫破裂,鲜血点点流出。
这一剑若非方雪宜心存忠厚,骆奇早已命丧当地了。
霍鸣风睹状大吃一惊,脱口道:“方老弟,手下留情……”
敢情,他怕方雪宜年轻气盛,一怒之下,就取了骆奇的性命。
方雪宜哈哈一笑道:“帮主放心,在下虽是卤莽,但也不是那般草菅人命之人。”
话音一顿,立即向宋孚道:“宋老,晚辈已经打败了丐帮一位长老,不知那犯禁之罪,是否可以免除了?”
他不问霍鸣风,而问宋孚,也正是他为人厚道之处。
宋孚大笑道:“霍兄,你意下如何?”
霍鸣风长长一叹道:“其实,方老弟不用二度出手,老朽也会要那骆师弟代他回带领罚了!”
宋孚大笑道:“霍兄果然是具有大智慧之士……”
崔大公这时抱拳道:“帮主,骆师弟既要代那方小侠受罚,何不立即令他回帮领责呢?”
霍鸣风瞧了那血染胸前的师弟一眼,道:“大师兄,骆师弟恐怕伤得不轻!”
崔大公道:“皮肉之伤,算得什么?方老弟仁人之心,只是点到而已,帮主不用担心了!”
霍鸣风沉吟了一下,向骆奇道:“骆师弟,你的伤势很重吗?”
骆奇有心装作但知道瞒不过崔大公,只好摇头道:“大师兄已然说过,只是皮肉之伤而已,中妨事的……”说话之间,探手自怀中取出一包金创药,撕开衣襟,敷了上去。
霍鸣风点了点头,向崔大公道:“大师兄,眼下前往少林,乃是极须用人之际,骆师弟如是回去,岂不少了一名好手?”
原来霍鸣风想留下骆奇对付魔徒们。
崔大公脸色一沉,道:“帮主,小兄有一句话,说了出来,尚望帮主莫要见怪!”
霍鸣风道:“大师兄有话请讲。”
崔大公道:“方少侠未来之前,咱们果然显得有些势孤力薄,少不得像骆师弟这等好手,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大大不同了,有了方少侠一人,纵然咱们四人完全不去,那也不妨事了!”
霍鸣风眉头一皱,道:“这个……”
吉威忽然冷冷接道:“帮主,大师兄所说不错,骆师兄答应回帮领罚!”
霍鸣风似是迫于无奈,长呼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叫骆师弟回帮吧!”目光一转,向骆奇道:“骆师弟!”
骆奇脸上神色甚是怪异,显然有些不愿,但又不得不装出恭敬的神态,道:“帮主!”
霍鸣风道:“刚才大师兄所言,你听到了?”
骆奇迟疑了一下,道:“听到了。”
霍鸣风道:“师弟速速回帮,在祖师神位之前,悔罪十日!”
骆奇呆了一呆,道:“十天吗?”
霍鸣风道:“不错!”
骆奇道:“帮主,照祖师爷戒律,只须三天啊!”
霍鸣风冷冷一笑道:“三天之罚,只是指的外人,如是本帮弟子代人领罚,就要十天了!”
骆奇默默地看了崔大公、吉威一眼,拾起铜棒,抱拳向霍鸣风道:“帮主令谕,属下不敢不遵,不知道是几时动身?”
霍鸣风道:“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骆奇应了一声遵命,转身向外行去。
方雪宜心中暗道:“瞧他一脸不高兴之色,显然他是不愿离去的,只是他为何又不愿离去呢?”
一时之间,他觉着有什么不对,只是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何在。
崔大公目睹骆奇离去,忽然向廓下的少年大喝道:“敖儿过来!”只见那威猛的少年尹敖,应声走了进来。
神态恭敬地向崔大公一礼,道:“大师伯有何见教?”
崔大公道:“跟在你骆师叔身后,看他去了哪里?”
尹敖道:“弟子要一直跟在他身后吗?”
崔大公道:“不错!”
尹敖道声:“遵命!”就待离去。
霍鸣风忽然笑道:“敖儿且慢!”转头向崔大公道:“大师兄,你要这孩子跟在骆师弟身后,不知用意何在?”
崔大公道:“这个……”
目光在宋孚和方雪宜身上一转,道:“帮主,愚兄是怕那骆师弟一怒之下,乱了心智,如是在半路之上被魔女手下遇上,必将穷于应付,有了敖儿在后暗暗护送,岂不是放心好多了?”
霍鸣风似是知道崔大公说的不是真话,但也未再多问,只点了点头道:“大师兄顾虑得也有道理!”微微一笑,向尹敖道:“小心护送你骆师叔,五日之后,可来少林覆命!”
尹敖恭敬地行了大礼,转身出门而去。
这时,宋孚忽然哈哈大笑道:“崔兄果然思虑周详,丐帮四老之首,确有过人之处!”
崔大公听得脸色一变,道:“宋兄抬举了……”
吉威却冷哼了一声,接道:“宋兄,这事乃是本帮自己的家务,尚盼宋兄莫再插手可好!”敢情,吉威也在拿话点醒宋孚!
原来崔大公要尹敖跟在骆奇身后,乃是他对骆奇生了疑心,以为他可能已然叛帮投向魔女,宋孚何等精明,自己也猜出来,这方始拿话明捧暗损的损了崔大公一句!这一来吉威才不得不暗暗点破,要宋孚莫再多管。
宋孚两眼一翻,大笑道:“当然!当然!兄弟不管便是……”
那丐帮帮主霍鸣风乃是一个耿直之人,听得三人言语,不由得脸色大变,失声道:
“大师兄,你说的是什么?莫非那骆师弟他……”显得他是有些不信,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
崔大公长叹了一声道:“帮主,不是小兄疑心太过,实是那骆师弟的举动,太叫人稀奇了!”
霍鸣风皱眉道:“大师兄,骆师弟身受恩师教诲栽培之德,他岂是那等忘恩负义,叛帮卖主之人!”
吉威接道:“帮主,三师兄言词闪烁,而且存心挑拨帮主与兄弟等情感,他纵无叛帮之嫌,也有背义之失!”
霍鸣风道:“那也用不着派敖儿跟踪于他啊!”
崔大公忽然大声道:“帮主,本帮在武林之中,名望不在那其他八大门派之下,就是为了本帮子最多,最杂,但却没有那不肖之徒,做出败坏之事!”
霍鸣风道:“师兄说的果然是实话!”
崔大公目光一黯,接遭:“帮主,这中间的道理,帮主可知为了什么?”
霍鸣风笑道:“本派一脉相承,长幼之间,亲如父子手足,自然人人都能重视全帮声誉了!”
崔大公道:“帮规极严,一有可疑,立即就追而不舍地查出原因!”
霍鸣风忽然脸色一变,大步向前,向崔大公抱拳长揖到地,说道:“大师兄惠我良多,小弟身受了!”
目光转到吉威道:“吉师弟,愚兄在这等事体之上,果真是失察太多,尚盼师弟此后能随时提醒于我!”
吉威慨然笑道:“帮主,这是小弟分内之事啊……”
宋孚目睹他们之间如此客气,心中大感快慰,失声笑道:“霍帮主大略雄才,几位又这等遇事谨慎,丐帮大展宏图之日,老朽可以试目而待了!”
吉威这时淡淡一笑,道:“帮主,咱们已命中州弟子备有酒菜,不知可否抬将上来?”
霍鸣风道:“快抬,快抬,愚兄今宵十分高兴,要与宋兄和方老弟等喝个痛快……”
吉威身向殿侧子弟交代一声,不一瞬便送上了一桌酒筵。
丐帮饮食,多非山珍海味,但调制手法之精,虽是大内御厨也难以望其项背。左右不过是鸡、蛇等几味,但却满满摆了一桌,做了不下十道大菜送出。
五老一少,一连吃到天已发白,方始散席。
几人在这关王庙中稍稍打坐调息,便入城会同了那安小萍和朱皓,一同前往少林而去。
当天未时左右,几人来到少林中天福地门牌坊之下,只见四名憎侣迎上前来,挡仲去路!他们也不言语,只是不让一行人过去。
安小萍瞧得甚是不解,向宋孚耳边说道:“宋老,这些和尚好不讲理啊!”
宋孚道:“怎见得?”
安小萍道:“他们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我们不是前来为他们排难解纷的吗?”
宋孚笑道:“咱们没有说明,他们自然不放心了!”
语音一顿,大步上前而去。
这时吉威已抢先冷冷喝道:“大师们可是少林门下的子弟吗?”
那四名中年僧人互望一眼,由左首那位瘦小僧人合十接道:“不错,贫僧等正是少林门下,不知几位施主怎么称呼?”
吉威道:“老夫丐帮阴阳手吉威,这位是霍帮主!”
那名僧人间言皱皱眉道:“霍帮主吗?”
吉威只听得脸色一变,怒道:“和尚,你怎么好像不信?”
憎人合十道:“贫僧果然有些不信!”
吉威怒哼了一声道:“和尚,你对长辈说话,可要小心些才是!”
只见那和尚忽然朗声一笑道:“施主自称长辈,不知凭了什么?”
吉威冷冷应道:“就凭老夫与入凡大师的交情,就称得是你们的长辈了!”
那和尚脸色一变,道:“施主,请问这武林之中有几位丐帮帮主?”
霍鸣风听和心中一震,脱口道:“丐帮帮主自然只有老夫一个人了!”
那和尚摇头道:“不像啊!”
崔大公也忍不住怒道:“和尚,你休要放肆,贵寺入云掌门见了帮主说话也不该如此大胆!”
和尚一笑道:“好说,只可惜各位来迟了!”
方雪宜目睹眼下情景,心中大吃一惊,暗道:少林向以清规戒法闻名天下,此刻见来,却是大不相称了……
他急思之间,听得那和尚说是他们来迟了,不禁全身一震,脱口喝道:“怎么来迟了?可是那天魔女将你们制服了吗?”
那和尚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转,冷笑道:“我少林寺是何等所在?那天魔女也配伤得了我们?”
吉威接道:“你这来迟之意何指?”
和尚道:“丐帮霍帮主早已在昨晚就抵达本寺了!”
和尚话音一落,霍鸣风等人不禁全部为之一呆!
第二十回 少林惊变
尤其是霍鸣风,内心的震动,简直难以形容!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他心中大叫!
自己既无分身之术,怎么可能在昨夜前来少林?
崔大公在一惊之后,立即喝道:“大和尚,你这话是真的吗?”
和尚合十道:“佛门弟子,自是不敢诳语欺人!”
吉威目光一转,掉头向霍鸣风道:“帮主,看来果真有人在与本帮为难了!”
霍鸣风道:“很好啊!本座倒要瞧瞧他是什么人?”语音一顿,双目精光四射,向那四名僧侣道:“举世之间,丐帮帮主,只有霍某一人,有劳大师快去通报入云掌门人,就说霍某应约而来!”
那和尚冷冷一笑,看身旁几人一眼,道:“这可就是怪事了……”
他身旁的一位粗壮和尚接道:“不错,这事果然十分奇怪,看来这几位的气势不凡,不似什么坏人啊!”
瘦小的和尚点头道:“师弟,咱们得商量一下!”
那粗壮的和尚道:“师兄,咱们要不要去通报一下呢?也许……这中间有了误会!”
瘦和尚沉吟道:“误会不一定,有真有假,那是必然的了!”
粗壮和尚大笑道:“谁是真的呢?”
瘦和尚道:“谁晓得?”
这时安小萍忍不住叫道:“当然这一位是真的了!你们难道瞎了眼?”
那粗壮和尚笑道:“小施主片面之词,贫僧怎能相信得了?”
安小萍道:“你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瘦和尚笑道:“十分简单,你们先行退去,等本寺掌门人查明一切,再行前来。”
瞿鸣风蓬发戟张,怒道:“胡说!老人怎会有人冒充?你们只怕是存心刁难的了?”
那粗壮和尚两眼一翻,喝道:“施主,你把少林寺的僧人看作武林宵小了吗?”
安小萍冷冷一笑道:“差不多?”
瘦和尚勃然作色道:“小施主,你胆敢蔑视少林僧侣,不怕本寺清规戒律之罚吗?”
安小萍一怔道:“你们的清规戒律,与我何干?”
瘦和尚接道:“要你入寺领罚,怎的无干?”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这是真的?”
她没有什么江湖阅历,对这些事自是不太明白。
方雪宜点头道:“这位大师说得不错,少林寺领袖武林,确是不许外人诬蔑!”
安小萍听处方雪宜这么一说,可就使上性子了!
当下笑道:“方兄,倘是兄弟不去领责呢?”
方雪宜道:“少林僧侣就会追拿于你!”
安小萍闻言,笑道:“他们想拿我?就凭这四个不起眼的和尚?”
方雪宜知道她乃是言出无心,顺嘴而说,殊不料,这一来可就更把少林僧人给得罪了!只好苦笑了一声,道:“贤弟,咱们远来是客,最好莫要先与主人发生纠纷才是!”
安小萍想了一想,忽然格格一笑道:“方兄,你既然不要我惹,那就饶了他们便了!”
这等口气,似乎那四名和尚全部要听她摆布一般!
方雪宜微微一笑,没有多说。
这时,崔大公却向那四名僧侣道:“丐帮帮主,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四位大师何不派人入内通报贵寺掌门入云大师,要那假冒之人,出来一见?”
那瘦和尚看了粗壮和尚一眼,道:“师兄,这位施主说的似是甚有道理呢!”
粗壮的僧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是好是请那知客师叔来此……”语音一顿,接道:“不过,这位小施主藐视本寺之事,咱们总不能不管吧!”
此刻那一直未曾说话的两名僧人,忽然大步上前,向安小萍走了过来,其中一名身材极其高大,貌相十分威猛,另一名却是一脸菜色,仿佛大病未愈一般。
那高大僧人走到安小萍身前,忽然大喝一声道:“小施主,你是自行受缚,还是由洒家亲自动手?”
安小萍扑哧一笑,道:“干吗?你和尚要跟我动手吗?”
高大的和高冷哼了一声,喝道:“洒家不跟你耍嘴皮子!你如想少吃点苦头,最好是自行受缚吧!”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和尚,你在作梦!”
那高大的和尚向身旁的那名僧人摆了摆手,两人忽然闪身上前,向安小萍逼了过来!
方雪宜站在安小萍身旁,但他并无出手之意,原来他倒真想看看安小萍的武功究竟如何!
两名僧侣突然相袭,安小萍全没有当作一会事,她微微一笑,容得二僧出手分抓自己两臂之际,这才咯咯一笑道:“你们两个和尚真不知羞,给我滚开些……”只见她双肩轻轻一摇,那两名僧侣顿时如遭重击,跌跌撞撞地向外倒窜而去。
两僧的右手俱皆下垂,显然是负了重伤!
霍鸣风睹状大吃一惊,喝道:“这位老弟好强的罡气工夫。”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帮主过奖!”
这时,那粗壮的僧人脸色一变道:“小施主,你闯下大祸了!”
安小萍道:“什么大祸?他们想伤我,却又没有那等武功,在下连手都没抬,难道还要怪我吗?”
崔大公也接道:“不错,少林寺卓立武林,素来有着博大谦冲的气度,今日一见,却教老夫得知,原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子事……”语音一顿,向那粗僧喝道:“和尚,你的两位同位已被这位安小弟罡气震伤,若不赶快回寺调治,那两条胳膊可就报废了!”
粗、瘦二僧似是有些不信,是故迟疑未答。
安小萍闻言,却是笑道:“崔老前辈,他们不是伤在罡气反震之下,再说,晚辈根本不曾练就护身罡气啊!”
方雪宜先前也只道安小萍练就了罡气,这时一听,不由笑道:“兄弟,你是怎生伤了他们?”
安小萍淡淡一笑道:“这是我的秘密,如是换了他人问及,我是不会回答的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兄弟……你如是不便说出,那就算了!”
安小萍笑道:“方兄既然是你相询,我当然要照实说将出来的了……”她顿了顿话音,接道:“其实,我只不过用那弹指点穴的方法,点了他们穴道而已!”
方雪宜闻言一怔,霍鸣风忍不住大声道:“安老弟,老夫没有瞧见你出手啊!”
安小萍道:“晚辈双手藏在袖中,曲指一弹,几位自然是瞧不见的了!”
霍鸣风纵然不信,却也不便问下去。
方雪宜也在心中将情将疑,只是,他省得在这么多人之前,安小萍如是不想说出这种武功,那也是人情之常,当下微微一笑,接道:“兄弟,这两位僧人的伤势,可是并不严重?”
安小萍道:“不重,两个时辰之后,穴道便可自解,不过……”她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如是无人能够能拍解我的点穴手法,他们最好莫要妄想替人解穴!”
敢情,这时那名瘦和尚已然在听得安小萍说是二僧人只是被她点了穴道,便走过去,想拍活二僧穴道。但他手未抬起,安小萍的后面几句话音已然入耳。顿时,他迅速的向退了两步。
那粗壮的僧人皱了皱眉,道:“小施主,你说两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这是真的吗?”
安小萍道:“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那粗壮的和尚呆了一呆,道:“小施主这等口气,是不把我少林弟子放在眼中了!”
安小萍道:“是又如何?你可是也尝尝在下弹穴手法的味道?”
那僧人被她说得十分难堪,眉一扬,正要说话,吉威忽然冷笑道:“和尚,你最好忍一口气,否则,你们四位全都……!”
那未曾受伤的二僧闻言,果然不敢再向安小萍多说什么,只讪讪一笑,挡在中天福地门巨坊之下,不让几人过去。
方雪宜睹状,有些恼怒,沉声道:“两位大师!”
二僧齐齐应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你们这等不言不语地挡住去路,不嫌有失少林子弟的身份吗?”
二僧闻言,互望一眼,当下由那瘦的一个接道:“小施主,贫僧等奉命在此镇守,不许任何人过去,纵然小施主用那激将之法,贫僧等也无所谓!”
方雪宜心中暗道:“好啊,他们想撒赖……”但他口中却道:“两位大师倒是有涵养的很!只是在下却没有两位这等耐性……”
陡然欺身上前,探手问那粗壮的僧人抓去,喝道:“既然好说不行,在下只有得罪了!”
那僧人见方雪宜曲指抓向自己脉门,冷哼了一声,反手倒扣方雪宜右腕!
出手到也很有几成火候。只是,他弄错对于,方雪宜抓出之势未变,只是向上一场,恰好按在那僧人的眉穴上。
那僧人脸色大变,闪身向后便退。
但方雪宜已然存下要硬闯之心,自然不会容他让得开去,忽听他沉声喝道:“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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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指力略发,那僧人果真僵立当地,连动也不动了!
瘦小的僧人,似是未曾料到方雪宜武功这等了得,呆了一呆,才道:“小施主果然有着过人的能耐,但贫僧不信你能进得了少林……”说话之间,忽然一拳击了过来。
方雪宜出指点了那粗壮僧人的穴道,心中就已猜到那瘦小的和尚不会坐视,对方举力甫发,方雪宜已右手一挥,回击过去。
他这一掌虽然轻描淡写一般拍出,但力道之强,却是那瘦小的僧人生平所仅见!
只听得那瘦和尚厉吼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咚的一声,倒向地上。
方雪宜回顾了霍鸣风一眼,道:“霍帮主,咱们不用他们报了!”
宋孚不等霍鸣风答话,大步向少林山门行去
霍鸣风似是料不到方雪宜出手竟有这般威力,怔得一怔,方始叹道:“小兄弟,你这掌力之强,真叫老朽叹为观止……”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咱们硬闯中天福地门,只怕那少林寺的和尚,会要激起众怒了!少时如是少林僧人责问此事,小兄弟不用插口,全由老朽担代如何?”
方雪宜闻言,剑眉暴扬,笑道:“帮主,晚辈此来虽是相助少林,但晚辈并非怕事之人,帮主一片好意,晚辈心领了!”
显然他是拒绝了霍鸣凤揽事之心,霍鸣凤也不便再行坚持,只好一笑道:“小兄弟与那少林相识之人不多,老朽光是相免去彼此仇视之心而已!既然小兄弟如此豪迈,老朽又能再说什么呢?”
笑声一敛,举步迎趋少林山门。
吉威经过那躺在地上的瘦小僧人身畔之时,却打怀中掏出一颗专疗内伤的丹丸,喂了他吃下去。
他这等举动,只看得方雪宜心中大为感动,暗道:“休瞧这吉威面色冷酷言语森厉,但他心地慈善,可是许多武林人物难及啊。”
寻思间,耳中听得安小萍轻轻一笑道:“方兄,你站在这儿发的什么呆?他们都走啦!”
方雪宜举目望去,只见宋孚和丐帮帮主等人,已然走的很远,不禁哑然失笑道:
“贤弟,咱们快追上他们,一块入寺……”
放步向前行去。
安小萍紧紧地踉在他身旁,口中低声道,“方兄,我好象听娘说过,那少林寺不许女人入内,不知是不是真的?”
方雪宜被他问得一呆。敢情,这事他自己也不明白。
当下皱眉道:“贤弟,你眼下穿的是男人衣物他们纵然有些规定,那也是不要紧的了!”
安小萍道:“方兄,我怕他们认得出来呀!”
方雪宜摇头道:“那怎么会?”
安小萍沉吟不语,两人已然抵达山门之前。
这时,少林寺的两扇山门,正缓缓地打了开来。
举目望去,只见一位高大的白发老僧,当门而立。
崔大公站在宋孚之前,一见那老和尚出现,立即双手抱拳,朗声道:“大师请了!”
老僧合掌当胸,道:“老施主,适才可是几位在这里大声喧闹吗?”
崔大公道:“不错……”
方雪宜在旁,心中有些不解,暗道:“怎样他们都不认识这位老和尚呢?”
原来他从霍鸣风口气之中,仿佛听出他们对于少林僧人,相识的不少,但此刻出现的僧人,显然他们不熟悉,心中自是难免奇怪了。
那高大的老僧看了崔大公一眼,冷冷接道:“老施主,你可知晓是什么所在?”
崔大公闻言似是一怔,道:“少林寺啊!老夫当然知道了!”
白发老僧合十道:“老施主既然知道这儿乃是少林禅寺,怎敢如此放肆?”
崔大公道:“老夫放肆了吗?”
老僧道:“咆哮山门,还能不是放肆吗?”
崔大公忽然呵呵大笑道:“大师可是少林僧侣?”
果然,崔大公不认得他!
看样子,连霍鸣风、宋孚也都不认识他。
那高大的僧人哈哈接道:“老衲自然是少林门下了!否则,怎会在这儿跟几位讲话。”
崔大公道:“大师面生得很,老夫与少林僧侣相识的极多,怎的从来未见过大师呢?”
老僧淡淡一笑,道:“老衲向来偏居蒲田下院,很少前来嵩山,诸位不识,也无甚惊奇之处!”
崔大公恍然道:“原来如此……”
宋孚这时忽然上前一步道:“大师怎么称呼?”
老僧看了宋孚一眼,道:“老衲入圣!”
宋孚闻言,呆了呆,道:“入圣大师?”
老僧道:“正是!”
宋孚道:“那入云掌门人是大师的什么人?”
老偕道:“掌门人乃是老衲的三师弟!”
宋孚连忙抱拳道:“这么说,大师就是那位昔年为了逊让掌门之位,假死遁世的高僧了?”
入圣大师目光一黯,似是有着无限感触地低声道:“往事已矣,老施主提它作甚?”
忽然间似是想起什么,略一沉吟,接道:“老施主尊姓大名,怎知老衲当年往事?”
宋孚道:“区区宋孚!”
入圣大师想了一想,道:“老衲自幼出家,虽然侧身师门,但却从未与武林人物来往,当年不敢接任掌门,也正是为了这等缘故,宋施主既知昔年之事,定然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了!”
宋孚道:“不敢,大师好说了!”
方雪宜这才明白,为何他们都不认识这位自发老僧,原来这位大师竟然从未与武林人物来往过。
宋孚话音顿了一顿,指着身旁的崔大公,接道:“大师,这位是丐帮长老乌衣神叟崔大公!”
崔大公抱拳一揖道:“大师当年盛德,崔某耳闻已久!”
入圣大师微微一笑,合十念佛道:“老衲乃是下驷之材,假死让贤,乃是分内之事,施主再提此事,那是诚心挖苦老衲了!”
话音微微一顿,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方雪宜只觉他两眼之中,别有一种慑人的神光,使人不能逼视,不禁黯道:“这和尚好精奥的内力玄功……”
耳中听得入圣大师道:“老施主,这几位檀樾,都是什么人?”
崔大公笑道:“这是本帮帮主!”
入圣大师呆了一呆,道:“丐帮帮主?”
霍鸣风抱拳道:“区区霍鸣风,见过大师!”
入圣大师皱眉道:“这就奇了!”
宋孚笑道:“大师有何惊讶不置?”
入圣大师道:“本寺方丈精室之内,现有一位丐帮帮主在座,怎地山门之外,又有了一位帮主呢?”
霍鸣风抱拳道:“丐帮帮主,天下只有一位,那就是不才霍某!”
入圣大师道:“老衲有些糊涂了!”
霍鸣风冷冷接道:“寺方丈之内,乃是假冒之人,大师不要被他们蒙骗了!”
入圣大师道:“怎见得他是假冒?老施主?这事老衲可分辨不清了!”
霍鸣风呆了一呆道:“这么说,大师到认定在下是假冒的了?”
入圣大师道为:“难说啊!”
吉威闻言,冷冷一笑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这等话也能说出口来,实在叫人失望得很!”
入圣皱眉道:“施主怎么称呼?”
吉威接道:“丐帮弟子吉威。”
入圣大师茫然一笑,道:“吉施主在丐帮之中,是什么职位?”
吉威道:“四大长老之一。”
入圣大师道:“地位很高了!”
吉威冷冷接道:“只怕比之大师在少林寺中的地位,还要差上不少!”
入圣大师合十一笑道:“不敢,施主过奖了!”
语音微微一顿,向霍鸣风道:“霍施主,你是否丐帮帮主之事,甚是容易解决,只是那伤了本寺门下弟子之人,不知是贵帮中的哪一位长老?”
霍鸣风两眼暴睁,哈哈一笑,道:“那伤了贵寺子弟之人,便是……”
他原意是要说出便是霍某,但话到口边,忽然想起方雪宜先前交代之话,不由得便顿了一顿,没有说将出来。
方雪宜闻言,心中一震,连忙接道:“大师,伤了贵寺子弟的,乃是在下。”
入圣大师呆了一呆,目光在方雪宜身上转动了半晌,笑道:“是小施主?”
看他那神情,却是并无多大敌意。方雪宜道:“不错,正是在下!”
入圣大师道:“小施主是那一派子弟?”
方雪宜摇头道:“在下不属武林九大门派!”
入圣大师似是有些不信,看了霍鸣风一眼,道:“这位小施主当真不是九大门派的弟子吗?”
霍鸣风哈哈一笑道:“他当然不是了!不过霍某倘是说出他的师门来历,大师必然是知道的了!”
入圣大师皱眉道:“这个……老衲对于武林中的人物全无交往,施主此言,只怕有些过分了!”
霍鸣风道:“陈希正陈大侠,大师可曾听说过?”
入圣大师忽然脸上神色大变,合十接道:“可就是称为剑神的陈大侠吗?”
霍鸣风道:“滔滔浊世,本来只有一位剑神陈希正,自是不会再有别人敢于假冒的了!”
言下不免有着忿忿之色。
入圣大师也不知听不出他话中之意,还是有心装作不懂,合掌向方雪宜道:“小施主,你真是剑神传人吗?”
方雪宜抱拳道:“剑神正是先师,大师认识吗?”
入圣大师道:“陈大侠之名,老衲已耳闻,只是未曾一睹芝颜,引为终身憾事……”
话音一顿,突然皱眉一怔,接道:“小施主,陈大侠仙逝了吗?”
方雪宜黯然道:“先师已在月前道成仙逝了!”
入圣大师不由长长地叹息了一阵,唏嘘道:“老衲无缘,此行竟然未能一睹剑神面目……”顿了一顿话音,接道:“小施主,你既是剑神传人,误伤本寺子弟之事,那就算了!”
方雪宜闻言,怔了一怔,暗道:“师父的威勇仁德,果然博得武林共同敬仰,连少林也如此看重师父,我今后可是半步不能走错了啊!”
当下口中却是十分恭敬地接道:“大师,在下一时失手,开罪贵寺之处,在下愿受责罚!”
入圣大师见他这等谦恭,显然甚是感动,忙道:“小施主,少林寺规虽严,少林子弟也向来不容他人欺辱,但本寺对于剑神陈大侠生前扶持武林正义之德,却是万分敬佩,是以小施主纵有触犯本寺戒律之处,那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他似是不想再谈此事,目光一转,向霍鸣风道:“施主,你既与剑神传人走在一起,想必真是丐帮帮主了!”
霍鸣风闻言,暗道:“好啊,这和尚居然对陈大侠如此信服,只怕其中必有缘……。”
此时此刻,他自然不好节外生枝地再问其他,当下一笑道:“大师倒是位明白人!
只是那现在贵寺方丈精室的另一位假冒之人,大师父又将如何区处呢?”
入圣大师似是未曾料到霍鸣风有此一问,顿时楞了一愣,道:“这个……老衲……
想掌门方丈自能安置于他,施主似是用不着担心了!”
霍鸣风笑道:“大师,霍某有一句话,说将出来大师可莫要见怪!”
入圣大师道:“施主请讲!”
霍鸣风道:“那假冒霍某之人,贵寺虽然不想为难于他,但霍某却不会放过于他!”
入圣大师显然对于江湖上的过节知道不多,闻言皱眉道:“为什么?”
霍鸣风心中暗暗失笑,口中接道:“霍某认定那人乃是本帮不肖之徒,霍某要揭穿他的面目,治以邦规,而敬效尤。
入圣大师似是恍然大悟,道“是啊!老衲怎的未曾想到呢?”
讪讪一笑,接道:“这是贵帮内部之事,老衲当然不便过问了!”
霍鸣风听他如此回答,心中暗道:“这和尚根本不懂江湖过节,他推说不便过问,却也算不得即是代表了少林一派的立场,我好歹得要他有个承诺,少时见了那入云掌门人也好讲话!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大师,你可是说少林一派不愿卷入敝帮内部之事吗?”
入圣大师一派纯真,自然不会想到霍鸣风言下之意,乃在撇开少林僧人,竟然微微一笑道:“贵派有了叛徒,少林不能代为念事,已是不当,岂会违反武林正义,助那叛帮之人呢!”
宋孚这时忽然接道:“大师,咱们可否入寺拜见贵寺方丈?”
入圣大师怔了一怔,道:“有何不可?”
宋孚笑道:“大师能代老朽等引见吗?”
入圣闻言,这才忽然哑然失笑道:“施主快请入内,老衲久坐禅关,竟然连应接的道理,几乎都忘怀了,真是罪过得很……”
霍地闪身,肃客入寺。
霍鸣风一拉方雪宜,大声道:“有劳大师了!”举步进了山门。
安小萍一拧娇躯,贴在方雪宜身旁,跟了过去。
宋孚等人,也迈步走进少林山门,只见沿着那古柏参天的石道,每隔五步,两边即各有一名手执禅杖的弟子。肃客鹄立。
显然,少林寺中,为了对付天魔女,戒备得甚是森严,全寺子弟,俱已出动,轮班守卫。
一行人转过了几重佛殿,打一片繁花似锦的小园之中,折向右侧一处疏竹满园的禅院。
方雪宜抬头望去,只见那间禅院的月门之前,每边站了四名抱剑沙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等一行。
入圣大师这时快走一步,向那八名沙弥道:“快快通报掌门人,就说真正的丐帮霍帮主到了!”
方雪宜剑眉不禁一皱,暗道:“这老和尚真是差劲得很,怎可这么说话呢?只怕方丈精室内的假帮主听得此言必将遁走了!”
他心中虽然觉得不妥,口中可是没有说将出来。
但霍鸣风却是失道:“大师,这么传话,只所有些不妥吧!”
入圣大师一怔道:“为什么?本来他就是假的呀!”
霍鸣风道:“大师,这等话听入那假冒之耳中,入云掌门人可就难以置身事外!大师尚请三思!”
入圣大师想了一想,道:“施主说得不无道理!老衲叫他们不这么说便是!”转头向那八名沙弥道:“快快禀告掌门人,就说剑神传人求见!”
那八名沙弥中左手前一名,合十一礼,转身入内而去。
不一瞬间,只见那名沙弥快步而来,大声道:“掌门人亲自出迎来了!”
少林掌门人亲自接人那可当真是武林中极为少有之事,照说,对于霍鸣风这等一帮帮主的身份,少林掌门人在礼教上自是应当出迎,但对一位武林后辈,他们似是不用如此谦恭,但他竟是亲自出迎,足见剑神在武林中的名望,又是何等受人景仰!
方雪宜闻言,吃了一惊,正待出言拦阻,却见那月门之内,已然出现了三位年纪都在七十开外的僧人。
当中的一位,人未走出月门,也已朗声说道:“哪一位施主是剑神弟子?老衲入云候驾了!”
方雪宜连忙上前,抱拳道:“晚辈方雪宜,拜见掌门大师!”
举目望去,只见这入云大师生的甚是高大,虽然须发皆白,但不见丝毫龙锺之态,眉宇之间,一派慈祥笑意。
入云大师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转,笑道:“小施主,剑神陈大侠安好吗?”
方雪宜神情一惨,低声道:“先师已然过世了!”
入云大师顿时呆了一呆,半晌方道:“怎么?陈大侠竟然是……竟然是……”他一连说了几个竟然是,未把下面之话,说出口来。
方雪宜黯然地把师父病逝之事,简略他说了一遍。
入云大师只听得神情激动,长叹连声,道:“一代大侠,竟尔不得永年,真叫老衲痛怀……”
语音未已,站在他左侧地那名白发垂肩的老和尚,忽然低声道:“此间不是说话所在,掌门人可愿让几位施主入内一叙?”
入云大师闻言,连忙向方雪宜等一行道:“几位施主快请入内说话……”
这时目光忽然停在霍鸣风、宋孚等身上,不由得怔了一怔,道:“这不是霍帮主吗?”
霍鸣风大笑道:“掌门人好眼力,你没有把区区忘记,总算是一桩叫人快慰之事!”
入云大师白眉连连翕动沉吟,道:“这就奇了!”
霍鸣风道:“什么奇了?可是有人假冒了区区!”
入云掌门摇头道:“不是假冒,而是……而是顶替了帮主身份!”
霍鸣风大声道:“此人何在?”
入云大师忽然脸色一沉,向身畔的那名白发老和尚,“入法师弟,快快时去留住那位冒名顶替之人……”
那入法大师应声向内行去。
入云掌门人长长一叹,接道:“想不到老衲竟会被那妖女一伙瞒住,若非霍施主亲身前来,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一顿,目光又转向了宋孚。
宋孚立即笑道:“掌门人,认得老偷儿吗?”
入云大师笑道:“施主乃是闲云野鹤,不知今日怎会驾临敝寺?达摩真经已然不在藏经楼内,施主如想下手,只怕难以如愿以偿了!”
宋孚汕汕一笑道:“掌门人,老偷儿此番前来,可不是打你的什么主意,就算你掌门人大开方便之门,双手捧上达摩真经,老偷儿也不会要的了!”
入云大师呵呵大笑道:“施主好说,老衲不过是跟施主多年不见,开个玩笑而已,施主千万莫要当真……”
语音一顿,移步肃客入内。
这时丐帮的三位长老和朱皓等,也上前跟入云掌门人见礼,瞧他们说话神态,原来多是相识之人。
走过一片竹林,迎面是一栋三开间,前后共有三进建筑宏伟的精舍。正面的一间,乃是一处佛殿,几个人刚刚跨上石阶,只见那入法大师已匆匆走了出来。
入云大师睹状,沉声道:“他们可是逃走了?”
入法大师点头道:“精舍之内,不见人影,不弟已然差令当值弟子传令搜查!”
入云大师点头道:“只怕还得有劳师弟亲自走上一遭了!”
入法大师合十道:“小弟遵命!”转身快步向外行去。
入云大师满含歉意地向霍鸣风道:“霍帮主,老衲一时不察,竟让他们遁去,真是罪过得很!”
霍鸣风心中虽然十分愤愤,但口中却不能不笑道:“掌门人好说,本帮居然出了这等不肖之陡,劳动贵寺子弟,霍某心中倒是惭愧得很……”
说话之间,已然走过一间禅房。
入云大师招呼了众人就这么坐定,方雪宜打量了这间禅房一眼,只觉得虽是四壁毫无装饰之物,但因那后壁的一幅佛祖绘像,栩栩如生,顿时使人有着心地祥和,了无一物之感,不禁自忖道:“这等清静之地,果然是修真的大好所在!”
寻息未已,耳中忽然听得入云掌门人笑道:“霍帮主,这位小施主可是你新收的弟子吗?”
敢情这么多人之中,只有安小萍还没有招呼。
霍鸣风闻言,摇头大笑道:“掌门人,霍某十生修行,只怕也收不到这等资质的弟子!”
入云大师呆了一呆,道:“这位小施主是哪位高人的门下!”
霍鸣风被他问得一怔,道:“这个,霍某可也不知道了!”
入云大师又是一怔,皱眉道:“你也不知道?”
霍鸣风笑着指向方雪宜道:“这位安公子乃是方老弟的至交,掌门人但问方老弟便可明白!”
方雪宜这时连忙抱拳道:“掌门人不必动疑,他果然是晚辈的好友,安……安萍兄弟!”他忽然间想到,安小萍乃是女孩儿家的名字,说出来必然引起他们猜疑,就把那小字略去了!
入云大师显然对方雪宜有着过人的信任,闻言笑道:“原来是安施主!”。
安小萍倒也乖巧,连忙起身见礼道:“晚辈安萍,见过掌门大师!”
入云大师合十还了僧礼,笑道:“安施主是哪一位高人门下?”
敢情他虽然相信方雪宜,但对安萍的出身来历,却是不能不问。
安萍微微一笑道:“晚辈一向家居南海,自幼虽然跟随先父习过几天拳棒,只不过是用来强身,大师下问,倒教晚辈不安了!”
她回答得甚是得体,居然连入云大师也未动疑。
这时宋孚忽然大笑道:“掌门人,咱们来此,不是为了聊天,你要是只是盘问人家出身家世,又不打算给他们做媒说亲,老朽可要告辞了!”
入云大师被他说得脸上讪讪,苦笑道:“施主不积口德,也不怕进那割舌地狱吗?”
宋孚大笑道:“大师好说,那是身后之事,在老朽看来,可不值得费心了!”目光一转,却见安小萍正在红脸怒视自己,心中一愣,又不由得放声大笑。
敢情他这句做媒,可把这位小姑娘说羞了!只因室内不知她乃是女儿之身的人甚多,安小萍即使怒极,也不便发作,宋孚一得意,是以忍不住纵声大笑!
方雪宜这时也觉得脸上有些讪讪的,张口想说话,但却没有说出声来。
幸而入云大师此刻已然接道:“老施主为何发笑?”
宋孚怎能说出自己为何发笑的原故呢?当下摇了摇头,道:“老夫不便说!”
入云大师道:“为什么?”
宋孚道:“说出来,……会有人不好意思!”
他本是一句实话,但听在安小萍耳中,却又刺人得很。
入云大师不知就里,怔得一收道:“怎么会?施主快说将出来。”
宋孚吟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宁可得罪少林僧侣,也不愿得罪这位安小萍姑娘,是以故作姿态地长长一叹,道:“老夫说将出来,掌门人当真不见怪吗?”
入云大师道:“佛门弟子,不敢妾犯嗔戒,施主直说吧!”
宋孚道:“既是掌门人有了这等胸襟,老朽不说,倒是不该的了!”
语音一顿,接道:“老朽失笑,实因忽然觉得,少林领袖武林,素为各方推重,今日一见,却叫人大有见面不如闻名之憾!”
入云大师脸色蓦然一变,道:“老施主,你……”
但他显然是想起,自己适才曾经说过,不起嗔戒,是故脸色一变之后,却连忙强自按捺,低眉合十,道:“老施主,我少林何事得罪了施主了?”
宋孚道:“没有啊,贵寺乃是武林名门正派,自然是不会有人得罪我这老偷儿了!”
话音一顿,接道:“但贵寺竟将丐帮的帮主都弄错了,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入云大师眉一皱,道:“这个……”
宋孚笑道:“掌门人,老偷儿说的可是不错吧!”
入云大师惭愧得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宋孚目光一转,见那另外的两位少林长老,全都一脸仇恨自己之色,心中暗道:
“玩笑不便开得太过了。”
当下哈哈一笑,道:“掌门人,老偷儿一向喜欢玩笑,你可莫把老偷儿的话当作真的!”
入云大师目光一黯,竟是长叹接道:“老施主,我少林一脉,如今果然是式微了!”
宋孚道:“掌门人好说!”
入云大师道:“老施主,不是老衲自责,自从当年入圣师兄假死,而要老朽接掌门事以来,老衲自知才智薄弱,事事谨慎小心,但又怎知这等谨慎的结果,却是给本寺带来了许多无妄之火,如今想来,契机所在,乃是老衲太过怕事之故……”
只见他一脸严肃,果真有着大彻大悟之心。
宋孚笑道:“掌门人,这些事不用多说了!老朽眼下就有一桩大事,想向掌门人请教!”
入云大师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宋孚道:“那天魔女几时前来?”
入云大师白眉一皱,道:“这个么?老衲只知她近日要来,但何时前来,老衲却无法知晓!”
这时霍鸣风忽然哈哈大笑道:“掌门人,那天魔女到底安的什么心?她这等指名叫阵用意,只怕不光是针对你们少林一派啊!”
入云大师黯然摇头,长长一叹,道:“施主所见,确有道理!老衲曾怀疑,这可能是天魔女的诡计!”
霍鸣风道:“什么诡计?”
入云大师道:“她或许是想藉此机会,先行歼灭武林之中一部高手!”
霍呜风皱眉道:“那天魔女的胆子不小啊!”
入圣大师忽然接道:“不错,这妖女胆子不小!不过……”顿了一顿话音,接道:
“老衲奇怪的是,她蛰居多年,怎的忽然间不见一丝征兆地出面邀战呢?”
霍鸣风摇头道:“大师,那天魔女蛰居不出的原因,你知道吗?”
入圣大师道:“不大明白!”
霍鸣风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转,道:“只因方老弟的师父陈大侠未死之故!”
入圣大师道:“原来如此!”
吉威忽然接道:“大师,有一件事你也料错了!”
入圣大师一怔道:“什么事错了?”
吉威道:“那天魔女早就在武林之中暗布实力了!”
入云大师点头道:“不错,本派不过首当其冲而已。”目光忽然一黯,接道:“我少林立身武林以来,享为各方敬仰,除了天魔女的手下,又有什么人敢于那等藐视本寺?”
听他之言,仿佛是少林已然吃过大亏了!
霍鸣风道:“掌门人,贵寺向有不许堂客入寺的规矩,那天魔女的手下,想必不会是男人了!”
入云大师道:“一名十七八岁的女施主!”
霍鸣风道:“此女可是武功很高?”
入云大师道:“很高,闯入本寺,连伤五名高手,而且……而且……”
他忽然一顿话音,不往下讲。显然,这等事,是十分丢人的了!
霍鸣风皱眉道:“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娃儿,哪能那等利害?老夫有些不信!”
这时,入圣大师道:“老施主,那女施主年纪虽轻,但一身武功,当真了得!”
入云大师又是一叹,道:“本寺因字辈高手,在她手下伤了五人之多,若非入法师弟亲自出手,还不知她要伤了我们多少人呢!”
霍鸣风道:“天魔女一个手下之人,就有这等武功?真正叫人难以相信!”
入云大师道:“帮主不信,那也不足为怪,就算老衲若非亲眼所见,也是不会相信的了!”
霍鸣风道:“她除了传信以外,还说了什么?”
入云大师脸色微微一变,沉吟了一阵,道:“帮主,非是老衲不说,实因这事乃是本门私事,未便再为外人道了!”
霍鸣风道:“掌门人既是不愿说出,那就算了!”
语音一顿,忽然向方雪宜道:“老弟,令师昔年在世之日,曾经击败过这五魔头,不知令师弥留之际,可曾告诉过你,那天魔女的武功,究竟如何高明?”
方雪宜摇摇头道:“这个吗?先师未曾提起。”
霍鸣风颇为意外地一怔道:“没提过?”
方雪宜道:“晚辈不敢欺骗帮主,先师确是未曾提过她们的武功高低!”
吉威在旁笑道:“老夫明白了!”
霍鸣风大概正是为此不解,皱眉沉吟,闻言接道:“贤弟明白什么?那陈大侠为何不提此事呢?”
吉威道:“那天魔女大概在陈大侠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霍鸣风呆了一呆,道:“这么简单?”
吉威道:“除此以外,小弟就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会使那陈大侠不在弟子面前来讲起这个魔头的武功了!”
入云大师忽然合十道:“老衲倒是想到了一点,不知是否正确!”
霍鸣风道:“掌门人请讲!”
入云大师道:“方施主年纪甚轻,初生之犊不畏虎,陈老施主不提五魔武功,也许要方施主不可冒险去找那五大魔主拼斗!”
霍鸣风笑道:“掌门人,你可真是说对了,老朽心中,也是这么盘算呢!”
方雪宜闻言,暗道:只怕你们都猜错了啊!先师不说,乃是因为我的武功已成,五魔便不是我的对手了……
他心中虽然在想,口中却不曾说出。
入云大师合十笑道:“帮主早已猜出,却是不肯言明,足见帮主谦雅之重,老衲身入佛门,依然不能净绝名利,真是罪过得很。”
余音未已,只见三名中年僧侣,在静室门外现身。
入云白眉一皱,道:“你们有什么事?”
当先的一僧,合十恭身道:“启禀掌门师伯,那冒充丐帮主之人,也已逃离本寺了!”
入云大师脸色一变,道:“逃走了?”
那中年僧人道:“在初祖庵前,曾被主持初祖庵的法果师兄发现,但对方武功极高,虽然法果师兄率领七名弟子拦截,仍被他遁去!”
入云大师道:“法果现在何处?”
中年僧人道:“法果师兄被他们击成重伤,现正在初祖庵中待救!”
入云大师脸色大变,道:“有这等事?”
显然,那法果和尚,在他心目中甚有份量。
这时入圣大师忽然沉声道:“巡山子弟,可有回报?”
那中年僧人摇头道:“尚无消息!”
入云大师冷哼了一声,喝道:“法因,传我口谕,要寺中不当课值的弟子,全部参加搜寻……”
那中年僧人合十道:“弟子遵命……”转身出院而去。
霍鸣风目光一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掌门人,为了本帮叛徒,竟然劳动了尊寺许多高僧,真是叫人心中不安得很!”
入云大师合十道:“帮主这么说,倒叫老衲感到不安了!这事说来惭愧,老衲辨识不明,才会使那假冒之徒溜走,本寺当真是愧对帮主得很!”
霍鸣风闻言,霍然站了起来,抱拳道:“掌门人,少林武林中,果然不是虚传,今日一见掌门人这等谦逊胸襟,真叫老朽钦佩无已!”
因是他起身长揖,连崔大公也连忙起身,垂手肃立,一派恭敬之色。
入云大师睹状,也起身还礼,朗朗笑道:“帮主,你这是太见外了……”
容得双方重新入座,宋孚忽然一笑道:“掌门人,老朽有一件事,在座前请教!”
入云大师笑道:“老施主有何见教?”
宋孚拍拍肚皮,大笑道:“区区的五脏庙似乎要修理了!”
方宜雪听得几乎失声笑了出来。
但入云大师却忍不住笑道:“施主问得好,老衲当真疏忽了!”
转头向外喝道:“快将素筵开在侧院之中!”
过不了多久,一桌极为精致的素筵,送了上来。
入云大师招呼了众人入座,宋孚迫不及待地捧起一口酒缸,一连灌了十余口,这才抹着嘴,叫道:“好酒,好酒!想不到少林寺中,竟然藏有这等桃子清酿……”
方雪宜很少饮酒,但今日也喝了两杯,一席吃罢,已是黄昏时分。
入云大师要小沙弥撤下残席,换上茶果,室中亮起灯火,正待作竟夜长谈,只见先前来过的中年僧人法因大师兄,匆匆赶了进来。入云掌门人一见,不禁眉头皱起,喝道:
“法因,什么事这等慌张?”
法因大师合十道:“启禀掌门人,本师派出的弟子,又有十人被害!”
入云掌门人闻言一怔,道:“可知何人下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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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因大师看了霍鸣风一眼;道:“那被害子弟的胸前多有一只掌印,据弟子猜想,可能是伤在对方极重的手法之下……”
入圣大师忽然冷哼了一声道:“法因,你想必已然瞧出那是何种武功了,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法因大师怔怔地道:“这个……弟子不敢乱说!”
入圣喝道:“为什么?”
法因又看了霍鸣风一眼,道:“这……霍帮主在此,弟子如是说出,岂不是……”
他忽然住口不语,似是有着难言之隐。
霍鸣风这时已猜出了大半,哈哈一笑,接道:“知客大师不用为难,那种掌法,颇似本帮武功摧心掌,是也不是?”
方雪宜暗道:“原来这位和尚乃是寺中知客!”
耳中听得法因知客接口,说道:“帮主所说甚是,晚辈果是疑心那种掌力,乃是贵帮摧心掌!”
入云掌门人脸色一沉,道:“法因,你是否亲眼看到了?”
法因道:“弟子亲眼瞧到了……”
入云大师道:“这么说,还是适才冒充霍帮主的那批人物了?”
法因合十道:“弟子猜想如此!”
入云大师道:“传我口谕,各堂长老,在罗汉堂聚齐,本座要亲自看看这位假冒霍帮主之人,究竟是谁……”
方雪宜暗道:这老和尚倒是动了真气了……
法因大师应了一声遵命,正待离去,只见霍鸣风忽然站了起来,喝道:“且慢!”
入云大师皱眉道:“帮主何故喝阻?”
霍鸣风道:“弊帮出了叛徒,连伤贵寺许多门下,老朽心中已是十分不安,如是再行惊动各堂长老,那岂不叫霍某更为负罪吗?是以……”他目光一转,看了迟疑未决,欲行未行的法因知客一眼,接道:“霍某认为,这事既然到了这等地步,应是交由霍某亲自前处理了!”
入云大师沉吟了一阵,道:“帮主,那寻事之人,确是贵帮叛徒,但滋事的对象,却是本寺僧侣,如是全面由帮主前去处理,只怕……只怕……”
霍鸣风睹状,不由得一愣,接道:“掌门人,只怕什么啊?说将出来,咱们也好商量!”
入云大师道:“帮主,少林声誉,总不能砸在贵帮这批叛徒身上,帮主认为老衲的想法可对吗?”
霍鸣风道:“这个……”
宋孚忽然大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老偷儿说句公道话,今日咱们既然来了少林,那都是为了对付魔道之人而来,任何风吹草动之事,咱们都有责任,要找出那滋事的叛徒,咱们也大伙儿有份,对不对?”
他话音一落,崔大公立即笑道:“宋兄说的不错,为了降魔冲道,咱们果真是人人有责的了!”
霍鸣风沉吟了一下,蓦地大笑道:“不错啊,咱们也该泯除门户之外,共同为维持武林正义,齐心协力以赴了!”
语音一顿,抱拳向入云大师道:“掌门人,今日一切,听你调度,老朽与帮主中子弟,悉候差遣便了!”
入云大师摇头道:“那怎么可以啊?帮主如此谦让,那是叫老衲下不了台了!”
霍鸣风道:“掌门人,今日之事,乃是发生在少林寺中,老朽自应候命差遣,异日如是有事发生在本帮总坛,到那时,只怕掌门人就不得不听命于老朽了呢!”
他这么一说,入云大师倒是不好再推谢了!
略一沉吟之际,宋孚已大声道:“两位,你们再是这么推来推去,少林子弟多死几人事小,只怕要让那叛徒逃出嵩山,再找可就迟啦!”
方雪宜闻言,暗道:“这倒是一针见血之言。”
很久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安小萍,忽然低声向方雪宜道:“方兄,咱们先出去看看可好?”
方雪宜一怔道:“那怎么行?咱们也得等那入云大师调度啊!”
安小萍皱眉道:“为什么?我们来此是客,干吗要听他指使?”
方雪宜道:“这个……贤弟,人家乃是一派掌门,再说年纪也比我们大了许多,咱们就算听命于他,那也不算丢人之事!”
安小萍道:“方兄,有一件事,只怕你没有想到!”
方雪宜道:“什么事呢?”
安小萍道:“少林僧众的武功不兹,尚且落得如此情况,就算丐帮这几位长老出手,是否可以一举击毙那么多人?”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这……贤弟可是认为那一批叛徒之中,还有武功极高之人吗?”
安小萍道:“当然是有啊!不然,他们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方雪宜沉吟道:“这么说,事情变得很复杂了?”
安小萍道:“早就很复杂了!方兄,你最好是向入云大师说一声,咱们不妨先出去看看!”
方雪宜道:“这……”
他迟疑了一下,接道:“不妥当吧!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啊!”
第二十一回 天魔女徒
方雪宜和安小萍虽是耳语,但却瞒不过在场的这群高手,方雪宜话音甫落,入云大师已哈哈一笑道:“两位小施主乃是本寺贵宾,一切行动,自是不受约束,本寺之中,除了那藏经楼而外,两位尽可进出自如的了!”
这就是说,你们可以任意去留的了!
安小萍闻言,立即拉了方雪宜,站起身来,笑道:“多谢掌门人厚待……”
转身便向外行去。
方雪宜仍些有些觉着不妥,正想再说什么,只听得宋孚大笑道:“老弟,你不用拘束那俗礼了!掌门人既已说出这等话,你更不用客气了!”
语音一顿接道:“掌门人,老朽想跟这两位老弟出去见识,见识,不知掌门人可否恩典老朽?”
入云大师笑道:“施主请便!”
宋孚一手拉了一人,大步走出那静静的禅院。
三人出了月门,只见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在树林竹之间,却隐约可见少林僧侣奔走不息。
宋孚低声道:“方老弟,他们戒备得很严密啊!”
方雪宜点头道:“不错,看来少林的僧侣,当真已经吃过他们的苦头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天魔女和那冒充丐帮帮主之人了!
安小萍这时却皱眉道:“方大哥,咱们去哪里?只在寺内行走吗?”
方雪宜笑道:“贤弟,这主意是你出的,当然由你来作主的了!”
安小萍笑道:“那我们就出寺一行!”
宋孚一怔道:“出寺何往?”
安小萍道:“找那假冒帮主之人呀!”
宋孚道:“嵩山占地数百里方圆,难道咱们要跑上一夜吗?”
安小萍笑道:“那倒不必了,晚辈相信,他们不会退离少林!在他们背后还有指使的人呢!”
方雪宜道:“贤弟认为他们逗留在少林附近,乃是仗恃着那大魔女吗?”
安小萍笑道:“为何不可?除了天魔女,又有谁敢与少林作对呢?”
方雪宜道:“这个吗,在我未曾见到那天魔女以前,还不敢相信!”
安小萍笑道:“宋老你相信晚辈的话吗?”
宋孚道:“怎敢不信?连那天魔女还要巴结你,老朽比那天魔女可就差多了!”
安小萍笑道:“宋老取笑了!”
方雪宜目光向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宋老咱们打什么方向走啊?”
敢情他未曾来过少林,自是被这一处一处的关卡给弄迷糊了!
安小萍也没有来过,这时,张了一双大眼,看看宋孚,接道:“宋老,方兄说得不错,这少林寺中,到处都是殿字佛像,咱们别闯错了地方可就不好啊!”
宋孚哈哈一笑道:“两位是打算去哪里?前面?还是后山?”
方雪宜望着安小萍一笑,道:“贤弟,你知道该去哪里吗?”
安小萍沉吟道:“初祖庵!”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初祖庵在哪里?咱们去那儿作甚?”
安小萍道:“方兄,你忘了那知客大师的话了吗?他不是说,少林门下,有不少人是在初祖庵附近被人重创而死嘛!”
方雪宜道:“这么说,咱们赶去,也许会碰到那天魔女本人了?”
安小萍道:“不一定,反正去试试嘛!”
宋孚这时笑道:“老位老弟,倘是你们要去初祖庵,咱们可得向回走了!”
霍地转身,回头而去。
安小萍、方雪宜怔了一怔,想不到宋孚说走就走,当下互望了一下,只好跟在宋孚身后行去。
绕过了那间方丈静室,三人直奔而行,约莫走了两里远近,便已出了少林寺的山门。
方雪宜皱眉道:“宋老,那初祖庵很远吗?”
宋孚指了指后山,道:“不远,就在那半山之上。”
三人放开脚步,急急奔去。
不消盏茶时光,已然来到一处斜坡,向上望去,只见一处疏落的庭园,掩映在林木之间。
一线灯光,打从枝叶云隙之中,露了出来。
宋孚指着那灯光之处道:“那便是初祖庵了!咱们要不要进内瞧瞧?”
方雪宜道:“当然要啊!”
但安小萍忽然摇头道:“咱们先在这四周查看一番……”
余音未绝,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咱们向那大石后避一避!”
一拉方雪宜,便向一旁闪去!
宋孚闻言,皱了一皱眉,也跟随两人向那石后躲去。
就在三人隐好身形的刹那,只见三名手执禅杖的僧侣,行了过来。
他们大约是在远处听到几人说话之声,方始赶了过来,但临到近前,却不见人迹,是以三人却在方雪宜等适才站之处,四下张望。
只听得其中一人道:“师兄,你刚才没有听错吧。”
另一人答道:“师弟莫非连愚兄都不相信了?明明有人在此说话,怎地咱们赶来就不见人影呢?”
先前那人道:“师兄,咱们要不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呢?也许……”
只听那位师兄接道:“师弟,咱们身在明处,自然是不便在此守株待兔般呆待了!”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这么办,咱们只当作不知,向山下巡查过去吧!”
三僧又附耳嘀咕了一阵,便向山下走去。
方雪宜暗道:“这些和尚果然机警得很,他们为何不向四下里找找呢?难道……”
忽然耳中传来宋孚传音道:“老弟,这批少林僧人,当真被天魔女吓坏了,瞧他们神态似是明知我们躲在这石后,却也不敢前来打扰,毋怪他们会伤亡那么多人了……”
方雪宜也用传音接道:“不错,这些和尚果真是愚笨得很,这等容易想到的事,为什么不会想及呢……”
余音未已,中见那几名僧人的来路尽头,又有几条人影快步行来。
宋孚忽然用传音道:“老弟,又有人来了,且看看他们是什么路数!”
三人屏声息气,举目望去,只见那行来的几条人影,身材不高,仿佛乃是女子一般,安小萍不禁低声道:“这不是和尚了!”
宋孚用传音接道:“不错,这些人身材这般矮小,想必乃是那天魔女的属下子弟了!”
方雪宜接道:“宋老,咱们要不要出去?”
宋孚道:“别忙,先看看他们于些什么再说!”
他语音未绝,只见那三名僧人忽然掉头奔了过来!
敢情,这三位僧人并不真笨,不过是用的声东击西的诱敌之计而已!
方雪宜见那三名少林僧侣,忽然折回头来,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低声道:“宋老,这三位僧人只怕要吃亏了!”
宋孚道:“不一定,瞧他们这等诱敌的方式,好像是有恃无恐,说不定他们早已有着制敌之策!”
安小萍轻轻一笑道:“宋老,我看有些不见得啊!”
宋孚道:“老弟有何发现?”
安小萍笑道:“你老何不试目以待呢?”
宋孚道:“姑娘你这是何意?莫非你认为那少林尚又要涉险吗?”
安小萍道:“不错,他们只怕难以逃过这五名魔女的掌手。”
敢情那几名现身的人影,已可清晰地看出来,乃是五名少女。
宋孚眉一皱道:“姑娘,咱们要不要助那和尚一臂之力?”
安小萍笑道:“依你老之见,咱们还是不妨出手相助的了?”
宋孚道:“不错!”
方雪宜忽然笑道:“宋老,这不是晚辈的意见吗?”
宋孚怔了一怔道:“怎么了?你们两位可是在找老朽的碴吗?”
安小萍失笑道:“不敢……”
余音未已,只见那三名少林僧侣大步向那五位少女走了过来。
其中一僧,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那五个纤细的人影,同时止步,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接道:“你是什么人?
赶快走过来让我瞧瞧!”
大概她这等反问之辞,大出少林僧侣意料之外,那三名僧人沉默了一阵,方始由先前喝问那人接道:“贫僧乃是少林巡山子弟,女施主是什么人门下?入夜尚在山中行走,不怕遇着虎狼之类吗?”
方雪宜闻言,暗道:“这和尚真是笨得很,这些女人既敢夜晚在深山行走,当然是那身具武功的人物,又怎会会害怕那豺狼虎豹呢?他们这等问法,岂不是等于白费吗?”
寻思之间,只听那少女冷笑道:“和尚,这篙山如有虎狼,那岂不是丢了你们少林寺的僧侣的人吗?”
语音一顿,接道:“和尚,你们不在庙里念经拜佛,跑到山上来瞎撞什么啊?”
安小萍听得失笑道:“问得好,不知道三个和尚要怎么回答才好!”
方雪宜接道:“好办得很,翻脸打一架而已!”果然他没有说错,只听得那和尚大声道:“贫僧等乃是负有巡山之责,女施主如是不肯说明来历,可莫怪贫僧等要将几位留下了!”
五名少女忽然齐齐笑出声来。
少林僧人一怔,其中一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笑什么?”
耳中却听得一个女人声音道:“姑娘笑你们夜郎自大,恬不知耻!”
那三名僧人显然被对方激怒,只见其中一僧,手持禅杖,越众而出,大步向那五女走去。
他心情激动,举步之间,自是十分深重,咚咚之声,震得静夜的山谷,如鸣巨鼓一般。
方雪宜尽中暗道:“这和尚的外门功夫,似乎不弱,不知那几个少女,怎样才能胜得了他手中的禅杖?”
思忖未已,五女之中,也有一人越众而出。
三人借着迷蒙的月色,虽然不能瞧得十分真切,但隐约之中,尚能分辨她们脸部的轮廓。这乃是三人目力过人之故。
只见那越众而来的少女,头上扎了一块青布,包住了黑发,一身红色劲装,裹在那曲玲珑的娇躯之外,显得窈窕动人,眉目虽是瞧不真切,但一线双明眸,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看上去也是功力不弱。
那手持禅杖的僧人,眼见有人向自己行来,立即一顿禅杖,驻足大喝道:“女施主,你们夜行荒山,必然不是什么好路数,快快报出来历,也免贫僧误伤了你!”
少林僧侣果然有着过人的耐性,虽然他早已动怒,却仍然强自按捺,再问一遍。
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们这帮少林和尚,可真个是迂腐透顶,姑娘本就是冲着你们少林寺而来,不在这嵩山行走,又要去哪儿呢?”
那和尚不料对方回答的如此干脆,竟然怔了一怔,半晌方始接道:“原来你们果然是一群妖女了!”
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妖女?和尚,姑娘劝你说话可要小心哩!”
少林僧人闻言,呆了一呆,道:“你们不是妖女?那是什么啊?”
安小萍听得一笑道:“方兄,这些和尚笨得很哩!”
方雪宜也忍不住在心中发笑,但他口中却道:“贤道,君子可以欺其方,少林寺的高僧们,一心向佛,拙于口齿,那也不足为羞啊……”
两人说话之间,只见那少女忽然闪身向前一跃,尖着噪子叫道:“和尚,你是少林寺中的第几代弟子?”
两声清脆的“拍……拍……”之声传来,那和尚没有答话,却抢起禅杖,向那少女砸了过去。
安小萍失望道:“宋老,那和尚吃了两个耳光,大概是真的动火了!”
宋孚也笑道:“是啊,这和尚不自量力,只怕还要吃大亏呢?”
他话音甫落,却见那和尚抢起的禅杖,已然向少女当头砸了下去。
方雪宜瞧得皱眉道:“这一杖力道不轻,不知那位姑娘怎生挡架……”
安小萍笑道:“方兄,你可是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一震,暗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忽然觉出自己这等想法,未免好笑,便摇头一笑,接道:“贤弟取笑了!”
安小萍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儿过份,扭头一笑,道:“方兄,那魔女已经把和尚震退了啦!”
方雪宜举目望去,却见那少女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娇躯一拧,打禅杖下面滑出,那高大的和尚,就在忽然间倒退了三步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另外的两名僧人,见状大吃一惊,两根禅杖高举,便向那少女击去。
这回只见那少女身形一侧,往一旁跃出,右手一抖,黑夜中虽然瞧不真切地打出了什么,但那两线银光,却是没有逃过方雪宜等三人的眼力,显然正是一种极为利害的暗器。
方雪宜连转念都未来得及,耳中已听得那两名僧人各自闷哼了一声,便倒向地上。
宋孚失声道:“好厉害的暗器!”
他这句话可不曾用传音之术,五名少女似是没有料到在那巨石之后,还藏着别人,同时惊咦了一声,闪电般向三人存身之处奔来。
十缕银光,电掠而至,她们人未到,暗器却已先发。
方雪宜看得心中大大不快,暗道:“这些妖女果然心肠歹毒得很,连石后是什么人都不问,便先下毒手,打出暗器,若不重创她们一番,只怕将来不知有多少人要丧在他们手下!”
拔出长剑,振臂一挥,一阵“叮叮”之声过处,数十缕银光尽行击落,长身而起,大步向外行去。
安小萍见他现身,便也站了起来,这时方雪宜已然走以五女身前。
原来那五名少子刚刚奔到巨石之前,方雪宜已然倒提长剑,走了出来,是以,五女一怔之下,同时止步。
那名身着淡红劲装的少女,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喝道:“你是少林门下?”
方雪宜打量了眼前五女一眼,只见她们另外四人,一律都是淡黄色劲装,手提宝剑,脸色惊讶地呆望着自己,心中不由忖着:“看来这红衣少女,是她们五人中的头了!”
但他口中却是沉声道:“区区不是少林门下!你们几位妇道人家,怎的对那少林高僧暴下毒手?可是彼此之间,有着什么仇恨吗?”
那红衣少女闻言,似是放心不少,脸色一缓,格格一笑,道:“公子不是少林门下?
不知怎么称呼?”
方雪宜闻言,灵机一动,暗道:“不知那柳媚娘是否已将我出现武林之事,告诉了天魔女?我如说出自己就是方雪宜,如若她变色,那就表示柳媚娘和天魔女之间的消息,传递得十分快捷,而且,也很可能打成了一气……”他忽然失出了这等试探之心,连自己也觉着甚为意外,当下脱口接道:“区区方雪宜!”
那红衣少女神色越发从容,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方公子,妾身这厢有礼了!”
说着福了一福。
方雪宜见她这等神情,便知柳媚娘并未将剑神有了传人出现之事,告知天魔女,不由心中暗喜,接道:“不敢,姑娘们怎么称谓?是哪位高人的门下呢?”
红衣少女格格一笑道:“方公子,你真的不是少林寺中的子弟吗?”
敢情她们还有些不相信方雪宜之言。
方雪宜笑道:“少林寺中,几时有过不出家的弟子?姑娘不用疑心了!”
那红衣少女点了点头,道:“不错啊!这些年来,少林寺都没有收过俗家子弟,方公子此说,想必不会假的了!”
方雪宜道:“本来就是实话!”
红放少女微微一笑,不曾回答方雪宜所问的话,反倒向方雪宜问道:“方公子,你是哪一门派的人呢?”
方雪宜暗道:“她怎么这么刁?反而问起我来了。”
心中念头一转,却道:“区区不属九大门派,姑娘是否放心了?”
红衣少女沉吟了一阵,方始接道:“妾身姊妹五人,乃是这山下大户人家的使女……”
她话没说完,方雪宜已哈哈大笑道:“姑娘,你如不肯直言相告,那也用不着编出一套假话来骗人啊!”
红衣少女呆了一呆,道:“公子知晓我们是什么人吗?”
方雪宜道:“区区如是知晓,那也不会问你了!”
红衣少女迟疑了一会,会头看了那四名黄衣少女一眼,这才淡淡一笑,道:“方公子,瞧你说话的神情,想必也是武林中人物了!”
方雪宜道:“不敢,粗通拳棒,强身壮体而已。”
红衣少女接道:“公子,武林中有一个金花帮,不知公子曾听人说过?”
方雪宜闻言一怔,暗道:“武林之中,几时又有了一个金花帮呢?难道……”
他忽然想起安小萍的两名侍儿,曾经说那天魔女给过他们一朵金花之事,不禁心头恍然,忖道:“八成这金花帮,就是天魔女所新组的帮会了!”
当下摇道:“区区甚少在江湖上行走,这金花帮么,还未听人说过!”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姑娘想必就是金花帮门下了?”
红衣少女笑道:“公子说的不错,妾身等正是金花帮中的弟子!”
方雪宜点了点头道:“这金花帮可是新近成立的吗?”
红衣少女略一犹豫,接道:“本帮成立已有九年,只是最近方始行走江湖而已!”
方雪宜暗道:“原来那天魔女早就在暗中作了准备,看来师父当年也被她瞒过了!”
他心中虽然在想,口中却道:“姑娘,金花帮的帮主,不知是哪位武林前辈?”
红衣少女道:“公子,本帮帮主,就是我的师父。”
方雪宜闻言一怔,心想:你师父又是谁?你不说将出来,又有谁知道呢?目光一转,笑道:“姑娘的尊师,在武林之中,想必大有名望了!”
红衣少女格格一笑道:“当然啊!天魔女三字,方公子一定知道吧!”
方雪宜大笑道:“闻名久矣!”
笑声忽然一敛,两眼冷电一般在那少女身上一转,接道:“原来那金花帮,乃是五大魔主所创,区区今日方知,真正是孤陋寡闻得很。”
那红衣少女被他这等神情,弄得愕了半晌,柳眉频聚,低声道:“方公子,你认识家师?”
方雪宜摇头道:“不认识!”
红衣少女脸上着急不安的神色,一扫而尽,笑道:“方公子,你可想认识家师?”
方雪宜心想,她这是何意?莫非想将我也引进她们金花帮中?这倒是打入天魔女身边的一个好机会哩……
寻思之间,忽然想起,安小萍既然已蒙天魔女那等器重,自己怎可自贬身价,作那天魔女的属下之臣?
一念及此,不由自主地摇头道:“不必了!”
红衣少女见他沉吟了那么久,竟然说出拒绝之言,芳心大为不快,冷冷一笑道:
“方公子,你好自大啊!”
方雪宜笑道:“是吗?区区倒不觉得……”
红衣少女冷笑道:“方公子,你可知道,当今武林之中,不知有多少成名之士,想一识家师而不得其门,公子今日竟然舍此良机不取,那是十分自大吗?”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人各有志,各自处世的目的也自然不同,姑娘的盛意,区区心领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姑娘,咱们说了半天话,尚未请教姑娘芳名,是怎么称呼呢?”
红衣少女见他问到自己的名姓,不由得露出一股少女的娇羞之态,眨动着大眼,低声道:“妾身姓,贱名一个芸字。不过,家师都叫我芸儿……”
方雪宜笑道:“原来是李芸儿姑娘!”
拱了拱手,接道:“姑娘在帮中,司何职守?”
李芸一笑道:“公子,你想打听本帮的机密吗?”
方雪宜暗道:这丫头很机警哩!
但他表现上却是微微地一笑道:“姑娘如是不便说出,那就算了!”
这等欲擒故纵的手法,果然大大有用,只见那李芸儿一笑,接道:“方公子,你莫非见怪了?”
方雪宜道:“区区不敢!”
李芸道:“其实,本帮既已公开在武林之中露面,也不怕什么人打听帮中的一切了……”
她忽然回眸一笑,接道:“妾身在金花帮中,并无固定的职守,一旦帮中有事,师父就会命妾身前去全权处理!”
方雪宜暗道:“听她之言,在帮中的地位倒是十分清高的了!”
故意地沉吟了一会,笑道:“姑娘在贵帮中的地位,是在各大堂主之上了!”
其实,方雪宜根本不知金花帮中有没有堂主的职位,给他顺口说出,倒也自觉有理!
李芸笑道:“妾身姊妹共有六人,除了大师姊有着固定的职司以外,其余五人,都不曾专掌一堂之事,公子猜想的倒也不错,本帮内外三堂的堂主,果然都要听受妾身姊妹节制!”
方雪宜暗暗吸了口气,失笑忖道:倒是被我撞对了!口中却是接道:“姑娘此番来到嵩山,可是奉了令师之命,要与那少林一派作对的吗?”
李芸似是没有料到方雪宜居然会这么单刀直入地问出自己此行目的,不禁呆了一呆,皱眉道:“方公子,你与少林寺有什么渊源没有?”
显然,她已动了疑念。
方雪宜笑道:“素无相识之人,怎会有什么渊源?”
他回答的十分干脆,倒叫李芸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沉吟道:“公子既与少林没有联系,妾身与少林一派的事,公子最好不用多问!”
方雪宜心想,这妖女适才伤人的手段,相当狠毒,这会儿变得如此委屈求全,回护于我,必然有着什么原因,只是,他却想不出什么原因何在!只因他年岁甚轻,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愫,否则,那李芸的眼色神情,处处对他露出爱慕之意,他不应瞧不出来。
方雪宜迟疑地想了一会,忽然大笑道:“姑娘,区区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李芸本是一脸企望关切之容,想得到他一句不再多问少林之事的回答,此刻见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得心中一震,皱眉道:“公子有什么话要说?只要不涉及少林僧侣,请说无妨!”
言下之意,不宣而喻。
方雪宜自然听得出来,她是要他不再参入此事之中,但方雪宜表面上却装作不懂,笑道:“姑娘适才连伤三位少林僧侣,不嫌下手狠了一些吗?”
李芸闻言,脸色一变,道:“方公子,彼此对敌,难道还谈得上慈悲为怀吗?”
方雪宜道:“这个……那也用不着那等心狠手辣,致人死地啊!”
李芸忽地格格一笑,道:“公子,倘若当时不是妾身下手极快,此刻跟公子说话的人,怕不是妾身,而是那少林寺中的和尚们了!”
方雪宜知道,她说的乃是实情,但因自己的立场不同,虽然李芸有理,也不能令他心服。
当下摇头一笑道:“姑娘,区区不信少林僧侣,会是那等残忍嗜杀之人!”
李芸闻言,眨着大眼,注视了方雪宜半晌,忽地冷笑了一声,道:“方公子,妾身想不到竟会被你骗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你才明白?可惜迟啦……
只是,他口中却是不认,沉声道:“姑娘,你这是何意呢?可是把方某当作少林寺中的帮手了吗?”
李芸见他神情甚是庄重,口气又十分严肃,不由沉吟道:“也许……妾身料错了!”
方雪宜道:“本来是错了!区区也已说过,不是少林门下之人,姑娘一定不信,叫方某心中好生难耐!”
李芸嫣然一笑,道:“公子,妾身给你陪个礼,公子莫要记在心上……”
她人本来就生得很美,月色朦胧之下,更显得娇艳动人,此刻有心卖弄,更是使人看来柔媚入骨!
安小萍藏在石后,越看越觉得此女可恼,不由得拉了一拉宋孚道:“宋老,你出手把那妖女赶走,好吗?”
宋孚道:“这个……咱们不能赶走她!”
安小萍道:“为什么?”
宋孚道:“咱们能将她们生擒,岂不胜过将她们吓走吗?”
安小萍想了一想道:“这也不错……”话音一落,就待站起身来。就在此际耳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她略一犹豫,宋孚已伸手拉了她一下,低声道:“姑娘,咱们再躲上一会儿,瞧瞧来的是什么人!”
安小萍倒也听话,独自按捺了一腔不快,重新蹲在那巨石之后。
这时,却见那四名黄衣少女迅速地向外散开,将那李芸和方雪宜留在当中。
方雪宜睹状,大声道:“姑娘,有人来了!”
李芸吃了一惊,将媚态收起,目光闪电般地四下里看了一看,道:“在哪里?”
敢情,她适才全心全意地想用媚术迷惑方雪宜,连那脚步之声,都未听到。
方雪宜笑道:“姑娘的四名属下,已然散开,纵然有人前来,也伤不到姑娘了!”
李芸脸上红晕乍现,低头一笑道:“多谢公子提醒了妾身……”
话音未已,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脆喝道:“什么人?”
显然,那向自己身后散去的属下,已然发现了来人!
那黄衣少女话音甫落,只听得一阵粗迈的大笑之声,传入耳,笑声未已,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接道:“姑娘又是什么人?深更半夜,跑来这荒山之中,不怕被那禽兽惊吓了吗?”
脚步之声,越来越沉,显然来人并朱止步。
李芸柳眉一扬,低声道:“公子,你莫要走,待妾身去瞧瞧……”
一扭娇躯,便向来路走去。
方雪宜暗道:你想我会走吗?不知利害的丫头,今儿你是倒定霉了……
他心中冷笑,目光却射向李芸的去处,只见她走了不到丈许便有两条人影,迅如电掠,向她奔来。
耳中听得李芸大喝一声道:“什么人?还不与姑娘站住!”
当先的那人先是呵呵大笑一阵,然后道:“姑娘,你凶巴巴的干什么?老夫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你怕什么?真是笑话……”
说话之间,两人已然走到了李芸身前。
方雪宜举目望去,虽然月色不明,但丈许距离,他还是能够瞧得十分真切!只是这两人乃是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文士,说话的人,就是那位老者。
李芸眼见两人到了自己身前五尺,方始止步,心中大为恼怒,换了平日,那“天毒银针”早已就暗暗射了出去,只因适才被方雪宜数说了几句,这才不愿再在方雪宜跟前,用那歹毒的暗器伤人!
但她虽然不会使用暗器,背后的长剑,却已出鞘,冷哼一声,喝道:“两位是什么人?”
那身着黄衫的高大老人,忽然哈哈一笑道:“姑娘,你问的是老夫吗?”
李芸冷冷接道:“这儿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你们莫非没有带耳朵吗?”
黄衫老人大笑道:“老夫天生一双招风耳,不说这点儿远,就是姑娘远在五里之外说话,老夫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站在黄衫老人身旁的中年文士,忽然微微一笑道:“董兄,咱们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她穷扯?还不如早些打发了她们吧!”
那黄衫老人大笑道:“不错!肖老弟,是老朽出手,还是你出手教训教训呢?”
那姓肖的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这妖女交给兄弟好了!另外那四位,可要偏劳董兄了!”
陡然见他一转身,扬手一挥,那守在他们身后丈许的一位黄衣少女,忽然嘤咛一声,一跤栽倒在地上!
方雪宜瞧得心中一震,暗道:“好厉害的指力!”
原来那黄衫老人转身之际,出手一指,用了隔空点穴的工夫,将那少女点倒在地!
李芸耳听两人一番对答,正在心中冷笑,满心想讽刺他们两句,话儿尚未出口,只见自己的属下,已有一人重伤倒地,骇然大震之下,连想都没想,皓腕一扬,举剑便向那白衣中年文士刺了过去!
这一剑不但去势极快,而且也是在对方毫无防范之际,贸然出手,李芸原以为对方纵在闪避,也必是弄的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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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上那中年文士却从容已极,李芸剑势甫出,他已然腾身跃起七尺,右手一抬,胁上宝剑也告出鞘;而且剑尖一指,迅快地向李芸还击了一剑!腾身,拔剑,反手攻敌,几乎是一气呵成,李芸虽是天魔女亲传弟子,也不禁被对方这等气势所震,匆忙中一连退了三步!
中年文士身形落地,淡淡一笑,道:“姑娘,你可是天魔女的门下?”
李芸出手一招,就被人家叫破了来历,不由得心中大惊,忖道:“这人是谁?武林见识很广啊!但是……”
她口中却接道:“是又如何?”
那中年文士这时蓦地朗朗一笑,道:“好啊!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李芸闻言,呆了一呆,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中年文士呵呵一笑道:“区区吗?姓肖名飒,蒙武林朋友瞧得起,送了区区一个绰号‘寒梅剑客’,姑娘可曾听说过了!”
李芸听他报出名号,不禁脸色大变,脱口道:“原来是昆仑派的肖大先生,妾身倒是失敬了!”
肖飒微微一笑道:“过奖了,姑娘怎么称谓?尊师天魔女可在这里?”
李芸道:“妾身李芸,家师吗,还没来!”
肖飒双眉一扬,道:“你师父几时来?”
李芸摇头道:“不知道!”
肖飒一怔道:“姑娘,你不愿说吗?”
李芸道:“妾身本来不知道,肖大先生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肖飒沉吟了一下,忽然向那黄衣老人大声道:“董兄,那天魔女尚未到嵩山,她的手下之人,咱们用不着为难她们了!”
那黄衫老人这时已然将四名黄衣少女点倒了三人,闻言呵呵一笑道:“肖老弟这么说,老夫就不为己甚……”
举手一掌,将那唯一未伤的黄衣少女震退三尺,转身便向肖飒立身之处行来。
肖飒向李芸冷冷说道:“这位乃是华山黄衫叟董千里,李姑娘想必不会不知吧!”
李芸心中又是一震,连忙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李芸,见过华山董长老!”
董千里掀髯一笑道:“罢了!你师父还没有来?”
李芸摇头道:“家师没有来……”
董千里不等她说完,忽然目光电射丈许之外的方雪宜,皱眉道:“那小子是你的什么人?”
李芸微微一笑道:“这位乃是方公子,小女子也是刚刚认识……”
方雪宜在听到董千里喝问之时,已然大步走了过来,应声接道:“李姑娘说的不错,区区方雪宜,适才走到此地,正好遇上了这位姑娘与少林子弟动手……”
他大模大样地走来,见了那董千里和肖飒,也只是拱了拱手!
董千里看得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喝道:“你小子乃是少林门下吗?一男数女,更深夜静,在这山野之处,谅也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方雪宜却没有想到,这董千里说话,居然如此难听,俊面一红,倏然心头怒起,冷冷地扫了董千里一眼,道:“尊驾说话怎生这般难听,方某不过是看不惯这几位姑娘出手太狠,这才出面与她们理论,劝她们不要仗着师门威望和武功,在武林中横行霸道,难道也有什么不是吗?”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何况,区区并不止一人在此,尊驾信口雌黄,真叫人听了好笑!”
他这几句话说得不轻,董千里只听得呆了一呆,道:“小子,你是说老夫吗?”
方雪宜冷笑道:“不敢,尊驾为老不尊,只怕怪不得别人讥刺于你了!”
董千里被他顶撞得大大难堪,怒哼一声,喝道:“好小子,你可知道老夫是谁?竟敢如此放肆?快快报出师门,老夫自会找你的尊长算帐……”
方雪宜忽然脸色一沉,道:“不用了!家师不巧,正好在月前仙逝去了……”
董千里一怔,道:“这么巧?你师父是谁?”
方雪宜冷笑道:“这个吗?恕难奉告!”
董千里只道他有心跟自己过不去,勃然大怒道:“黄毛未退,乳臭未干,你居然敢寻老夫开心吗?”喝骂声中,举手一掌,便向方雪宜拍来。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尊驾好不讲理……”
曲指一弹,一股劲风,宛如利箭一般,击向董千里的时节。
董千里骇然一震,拍出的掌势一收,斜跨一步,探手又向方雪宜右腕抓来。
方雪宜见他这一抓之势,十分凶狠,心中道:“不让他吃一点苦头,那是决然不会罢体的了!”
转念之间,反手一掌,击了过去。
董千里睹状,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果真不自量力得很……”
但他笑声只发出了一半,蓦然大吼一声,飞快的向后倒退五尺,一脸惊凛之色,左手握右腕,直瞧着方雪宜发愣!
寒梅剑客肖飒脸色十分奇怪,他看了看方雪宜,这才一闪身,行到董千里身前,问道:“董兄,怎么了?”
董千里忽然皱眉沉吟,道:“我……被这小子的妖法伤了!”
他这话出口,只把李芸听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须知妖法无凭,人世之间,难得一见,以董千里乃是一派长老的身份,竟而说出这种话来,毋怪李芸听得忍不住失笑了!
肖飒剑眉一扬,摇头道:“董兄,这位小兄弟……只怕并不是使的妖法哩!”
董千里兀自不信,道:“不是妖法,又怎会伤得了老夫腕脉?”
肖飒不理会他之言,却是转身向方雪宜笑道:“小兄弟,你刚才这招手法,肖某曾经见过,不知可是……”
余音未已,忽然一阵大笑,自那巨石之后传来。
肖飒脸色一变,掉头喝道:“什么人?”
只见宋孚大步走了过来,笑道:“老偷儿宋孚!”
肖飒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意忽现,看了宋孚一眼,抱拳道:“当真是宋兄!久违了!”
宋孚大笑道:“肖兄,董兄,你们也好啊……”
语音一顿,接道:“两位可是应那入云掌门人之邀,前来嵩山的吗?”
肖飒道:“不错!宋兄呢?”
宋孚闻言大笑道:“我呜?说句不中听的话,谁见着我都要头疼不已,自然不会是被请来的了!”
董千里这时忽然大叫一声道:“宋兄,这小子可是跟你一道的?”
宋孚道:“是啊!哪里不对了?”
董千里道:“宋兄,你怎么跟那会妖法的人也走在一起了?真正没有出息!”
宋孚大笑道:“不敢!彼此,彼此……”
他说得十分奇兀,只听得方雪宜心中失笑!
敢情,仔细一想,宋孚把那没有出息四字,等于原封还了董千里!
肖飒这时皱了皱眉,道:“宋兄,这位小兄弟是你什么人?他适才那一招可是……”
宋孚徒然摆了摆手,不容他说明,接道:“肖兄你不用多说了!他这招手法,乃是老偷儿从别人处偷来的武功,说将出来,可叫我老偷儿丢人了!”
他适才忽然现身出来,就是怕泄漏了方雪宜出身,被李芸听去而转告了天魔女;说不定就会惹来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方雪宜心目中自是十分感激,向宋孚笑道:“宋老,你这一招掌法果然不凡,居然会让人家当成了妖法看,真正是大大值得高兴一番啊!”
宋孚笑道:“老弟,你莫要得好就卖乖……”
转脸向肖飒接道:“肖兄,入云大师此刻正和丐帮霍帮主一同在寺仙待敌,两位如是应邀而来最好快去与他们见见面!”
肖飒闻言,看了董千里一眼,道:“董兄意下如何?”
董千里沉吟了一下,接道:“宋兄说得不错,既然那霍帮主已然来到,咱们自然是快去见过他们才是!”
肖飒向宋孚拱了拱手,看了方雪宜一眼,便自转身向山下行去。
董千里也向宋孚招呼了一声,随着肖飒走了。
方雪宜目睹两人转过了山角,不禁笑道:“宋老,他们来得很突然,但去得可也真快啊!”
宋孚笑道:“妾自尊大,本该要他们吃你老弟一顿排头,煞煞他们的傲气,但老朽深恐日后彼此见面时不好交代,所就把他们劝走了,老弟,你不会嫌老朽多事吧?”
方雪宜笑道:“那怎么会?”
说话之间,李芸已然缓缓转过身来,向方雪宜盈盈一礼,道:“多谢公子仗义援手……相助之情,妾身只好容图后报了!”
那花般的双颊,忽然飞上一红晕。
方雪定似是并未注意到她那一股羞意,只淡淡接道:“姑娘不用放在心上了!”
宋孚眉头一皱,向李芸喝道:“李姑娘,你师父真个未曾来到嵩山?”
李芸道:“家师确实未来,不过……”
她忽然神秘地向方雪宜一笑,接道:“她的行踪向来飘忽,说不定,眼下就已来到,也未可知!”
宋孚微微一笑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芸道:“妾身只是打个比喻了!家师行动,向来很少对妾身等说明,老人家问我,我自然不知道的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干吗要兜那么大的圈子讲话呢?
他心中在想,口中却道:“姑娘,有一件事,在下想向你请教,只是……尚盼姑娘能照实回答!”
李芸笑道:“什么事啊?”
方雪宜道:“那少林寺的和尚,连日有不少,受到强敌截杀,不知是不是姑娘所为?”
李芸道:“妾身刚到此,不是姑娘所为。”
她沉吟了一下,接道:“不知两位可曾察看过那些僧侣的伤痕?”
宋孚摇头道:“没有!”
方雪宜道:“看那些僧人的伤痕作甚?”
李芸道:“认出被什么所伤啊!”
方雪宜道:“这个……好像是——”
他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般,是以半途中停住。
李芸一怔,道:“公子为何不说将出来?”
方雪宜迟疑了一阵,道:“说是姑娘刚来,那些少林僧人,定然是为他人所伤……”
他本想就这么含糊应付过去,但不料李芸两眼紧紧的盯在他身上,使他不得不往下说去。
他话音只是一顿,便自接道:“在下听说,那丐帮有了一位冒名帮主来此,想必是他们动的手了!”
李芸脸上有着极为诧异的神色,她盯着方雪宜道:“方公子你这话当真么?”
方雪宜笑道:“自然不会骗你!”
李芸仰头想了一想,忽然向方雪宜道:“公子,你见过那人是何等模样?”
说着,便向那负伤的三女行去。
宋孚这时忽然喝道:“站住!”
李芸一怔之下,果然站住不动,头也没回,接道:“什么事啊?”
宋孚道:“姑娘要去哪里?”
李芸仍然未曾口头,只冷冷接道:“这个不用你管!”
宋孚道:“老夫如是一定要问呢?”
李芸道:“永远是不到答复!”
显然,他们之间已然问僵了!
方雪宜剑眉一扬,寻思道:“这李芸急于离去,莫非是要将这等信息,告知天魔女吗?”
一念及此,正想要宋孚让她离去,然后自己三人,不妨暗中追踪,便可找到了天魔女隐身之所……”
耳中忽然听得宋孚大声道:“姑娘,你既是不愿说,那就算了,不过——老朽尚有一事请教!”
第二十二回 情海兴波
李芸道:“什么事?如果我不知道,恕妾身仍然无可奉答!”
宋孚道:“这事只怕姑娘一定知道的了!”
李芸道:“什么事?”
宋孚道:“令师派人前来少林送过一次信,这送信之人,可是姑娘吗?”
李芸摇头道:“不是!”
宋孚似是有些不信,接道:“不是姑娘吗?”
李芸道:“那送信之人,乃是妾身的二姊!”
宋孚道:“她的武功很高啊!”
李芸蓦地转身,淡淡一笑,道:“不错,妾身的二师姊武功,比那少林和尚高出不少。”
方雪宜插口道:“她眼下何在?”
李芸眉皱了一皱,眨动着大眼,低声道:“方公子可是想见她吗?”
方雪宜脱口道:“很想见识见识!”
李芸笑道:“她很美啊,公子不怕被她迷住?”
方雪宜闻言,不禁一怔,忖道:“她为何忽然想到美丑的问题上去了?”
但口中却道:“姑娘取笑了!在下只是想见识见识你那二姊的武功而已!”
李芸笑道:“公子,要见识她的武功,少不得非要见到她本人不可,妾身那二姊,在我们六妹妹当中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要是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够不为她动心,终于称臣裙下……”
方雪宜不等她多说,冷冷地一笑道:“姑娘如此多心,那就不用再说了!”
李芸依然笑道:“公子,妾身说的乃是实话,少林僧众那么多,居然不能将她扣留在少林寺中,只怕光是凭仗武功,二姐自己也难免不受伤残吧!可见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缘故了!”
宋孚呆了一呆,道:“姑娘可是说……那少林长老受伤,只因被他美色所惑?”
李芸道:“不错!”
方雪宜在旁却笑道:“宋老,那些和尚,俱是高僧,怎会向道之心,这等差劲呢?”
宋孚未答话,李芸已然笑道:“公子,妾身那二姊乃是人间尤物,休说少林寺的和尚,就算佛祖也难躲二姊的脂粉大劫!”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我却不信!”
李芸道:“公子不信,何不跟妾身一道去找她呢?”
先前,她似是有着拒绝方雪宜见她二师姊之意,此刻又自动提起要领他同去,不觉使得方雪宜大力困惑。
宋孚蓦地哈哈一笑道:“好啊!老朽却有些等不及了!姑娘快快带路!”
李芸笑道:“方公子,你要不要去呢?”
方雪宜沉吟了一下,暗道:“我如不去,只怕要被她耻笑了……”
剑眉一扬,正待答话,耳中忽传来一声冷笑,一条人影电惊而至。
方雪宜吃了一惊,举目望去,只见安小萍双眉带煞,站在李芸身前三尺不到,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不休。
宋孚睹状,暗道:“坏了,这丫头吃醋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方雪宜也在心中暗自嘀咕,不知安小萍打量李芸,将要弄出什么事来!不安的抬眼向李芸看去。
这一看,可把方雪宜看得如坠五里雾中,那李芸的脸上,竟是充满了怪异的神态,说不出是喜是惊,但暗淡的月色之下,方雪宜可以明地的看出李芸根本不曾对安小萍有着敌意和敌意和戒俱。
他不由地又呆了一呆,暗道:“女人的事,当真是奇怪的很啊!”
寻思未已,耳口忽然听得李芸妖滴滴地一笑,道:“这位公子……你贵姓啊?”
安小萍没有回答,一闪身,竟然转到那李芸的身后,向着她背影,又上上下下打量不己!
她这等行径,不独使得方雪宜和宋孚疑虑不解,连那李芸,这时也蓦然满脸通红,忸怩不安地转起娇躯,低声道:“公子,你……这是作什么啊……”
安小萍足足看了有半盏热茶之久,这才冷冷一笑道:“我只道你是怎样的一个美人胚子,想不到你不过是虚有其表的丫头!”
方雪宜闻言,忖道:“果然是了!她必是不满这李姑娘的妖娆举动了……”
李芸显然对安小萍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大为惊讶,先前安小萍忽地现身而来,李芸一眼瞧到了安小萍之际,芳心之中,被她那英俊的神貌所引,再经她一阵打量,更使李芸芳心起了奇妙的幻想,只道他会恭维自己一番,正如那些拜倒在自己二师姊裙下的男人一样,摇尾乞怜,驯如羔羊,殊不知安小萍看了半天,到头来却是连讽带骂地训了自己一顿,李芸自是禁不住要大吃一惊了。
此刻,李芸不止吃了一惊,芳心之中,却更如打翻五味油坛一般,酸甜苦辣,一齐泼了出来。
两只大眼之中,隐隐地现出泪光,一扭头,便顺着山径,向山上奔去!
宋孚一闪身,让开了去路。
但李芸刚奔及数丈,忽然眼前人影一花,安小萍居然后发先至,拦在李芸身前!
李芸怔了怔,站牢了身子,冷冷喝道:“公子,你这是干吗?”
安小萍闪身拦在李芸身前,冷哼道:“不许你走!”
李芸抬眼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又软了下来,低声道:“公子……有何见教?”
安小萍双目在她脸上一转,接道:“我也没有什么见教,只不过要告诉你一句话!”
李芸道:“什么话啊?”
安小萍道:“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见方公子!”
他拦住了李芸,却原来只是要告诉她这么一句话,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大一震!
只是,他虽然觉出这中间意义不同寻常,但他还未想到安小萍乃是一股醋意在作怪,只道她乃是关心自己去见妖女,或者为她们所暗算,如是他明白了安小萍本意所在,恐怕方雪宜再也不敢与她常在一起了。
这时只见李芸似是愣了一愣,方始接道:“公子叫住妾身,只是为了这一句话?”
安小萍道:“不错!”
李芸沉吟了一下,道:“公子,你贵姓大名啊?”
安小萍见她不答自己,却反倒问自己的姓名,不禁大大不快,怒道:“我的姓名吗?
你师父知道!”
李芸闻言,不禁一呆,道:“家师?公子认得家师?”
安小萍道:“你怎么不先回答我的话?”
李芸迟疑了一下,转眼看了方雪宜一眼,这才轻轻一笑道:“妾身答应公子了!”
敢情她发现安小萍更比方雪宜英俊,芳心之中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只要他认得师父,自己不愁日后没有接近他的机会,是以,更很快地答应不再与方雪宜见面!
安小萍见她一口答应,心中也就高兴了!当下挥手一笑道:“姑娘可以走了!”
李芸原想他可能会再向自己说几句客套话,不想他说出活来,却是逐客之令,一怔之下,李芸几乎气得想哭出声来。
如是换了别人,李芸不但早已开口相骂,甚至早已出手,取了对方的性命,但她因为安小萍曾说跟天魔女相识,纵然自己心中又气、又恨,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暗暗一咬银牙,看了安小萍一眼,扭头便走。
蓦然间宋孚大喝一声道:“姑娘慢走……”
须知那李芸本就想赖着不走,此刻猛然听得宋孚喝止,倒正是求之不得,去势一顿,转身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宋孚大步走了过来,笑道:“姑娘答应老朽去见你二师姊的事,怎么办?还去不去?”
李芸瞟了安小萍一眼,道:“老人家,这位公子可是跟你老一道的吗?”
宋孚道:“不错,正是跟老朽一道而来。”
李芸摇了摇头道:“这位公子应不应允呢?”
宋孚回头向安小萍笑道:“老弟,你想不想去?”
安小萍沉吟未语,方雪宜已接道:“当然要去啊!”
他如果不插口,或许安小萍还正在考虑,但方雪宜这么一说,只听安小萍冷冷一笑,道:“我不去!”
方雪宜怔得一怔道:“贤弟,你要去哪儿?”
安小萍转身便向山下行去,接道:“哪儿也不去!”
眨眼之间,已去了十丈!
宋孚适才也呆了一呆,这时眼见安小萍负气而去,不由得心中一急,飞身奔了过去,大声道:“安老弟,你等一等……”
三个起落,便已追了上去,
方雪宜双肩一摇,快若飘风,宋孚尚未赶到,方雪宜也已拦在安小萍的身前,挡住了安小萍的去路。
安小萍盛气之下一见方雪宜挡住去路,纤手一挥,便向方雪宜当胸拍去,口中大喝一声道:“让开我……”
但闻“咚……”的一声,方雪宜全身一震,晃了两晃,扭转头去,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敢情安小萍这一掌,使的劲道不小,竟是将那方雪宜的内腑震伤。
安小萍目睹此变,不由得大大一呆,跺脚道:“你为什么不躲啊……方兄……你伤得很重吗?”
上前一把扶住方雪宜,连声急问,一脸俱是惊惶悔惜之容。
宋孚适在这时赶到,睹状也吃了一惊,道:“方老弟怎么了?”
原来那安小萍掌伤方雪宜之时,因是遮住了宋孚的视线,故面他完全未曾发现。
安小萍苦着脸,道:“我……打伤了他了!”
宋孚怔怔的道:“你怎么打了他呢?安姑……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安小萍低声道:“宋老,我怎知他不躲不让啊……你老快看看嘛,他要紧吗?”
宋孚眼见方雪宜双目紧闭,剑眉深锁,屹立当地,抿着嘴唇,一动不动,显然自己正在运功疗伤,当下低声道:“他正在运功疗伤,老弟不要再打扰他了!”
安小萍皱眉道:“我不知道他不肯避让,不然我也不会下手那等重了……宋老,等方兄……他伤势治好,我陪他一道去见那个妖女使了……”
宋孚长长一叹,低声道:“咳!姑娘莫忘了,他可是为了武林正义的大事啊,你……
以后千万别再使这等小性子才好!”
安小萍跺脚道:“怎么会?我永远也不会了……”
只见方雪宜忽然缓缓睁开两眼,低声道:“贤弟,我这一掌可真不轻哟!”
安小萍听到他能够开口说话,不禁大喜,忙道:“方兄,你好了?”
方雪宜点头道:“完全好了!有劳贤弟和宋老担心了!”
宋孚笑道:“老弟,再运气试试,这等内腑的伤势,可不是儿戏啊!”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晚辈适时将那口淤血吐了出来,眼下已是不碍事了!”
语音一顿,对安小萍道:“贤弟,咱们跟那李姑娘走一趟如何?”
安小萍低下了头,接道:“你……当真不要紧吗?”
方雪宜笑道:“这一点小伤,就算不曾痊愈,也没有什么关系,贤弟不必挂在心上了!”
安小萍泫然接道:“方兄……这都是我不好……”
方雪宜不容她再往下说,拉起她右手,笑道:“贤弟,咱们这就走,可好?”
宋孚笑道:“是啊,李姑娘还在等着咱们呢!”
安小萍只觉一股热流,打他手上传遍全身,芳心一震,不禁羞得粉颈低垂,喃喃自语般说道:“方……兄你放开啊!”
方雪宜拉起她纤纤玉手,本来倒不会觉得有什么感觉,但此刻耳中听得安小萍这般发抖的语音,顿时心中为之一荡。只觉那安小萍的柔荑,宛如一团火般,炙得他身发烫。
方雪宜一惊之下,连忙松手,讪讪地接道:“贤弟,你愿意去了?”
安小萍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哼道:“小弟不敢不去……”
宋孚目睹两人脸上情景,本想打趣几句,但又怕羞了安小萍,再使起性子,可就误了大事了!当下干咳了一声,道:“两位老弟,那李姑娘还在等着我们呢!”
方雪宜红着脸一笑道:“宋老,请……”
语音未已,已经举步向那李芸行去。
那李芸见他们走来,嫣然一笑道:“妾身为三位带路!”当先向山上走去。
一行四人走了不足十丈,宋孚忽然笑道:“李姑娘,你忘了一桩大事!”
李芸一怔道:“什么大事?”
宋孚道:“你那三位属下,不要她们一道走吗?”
李芸闻言笑道:“老人家,不需管她们了,本帮稍时自会有人前来接应!”
宋孚不禁止步,回顾了四下里一眼,道:“姑娘……贵帮在这嵩山有多少人?”
李芸并未止步,口中接道:“不多,大约有两百多人左右!”
宋孚闻言,不禁呆了一呆!大步赶了上来,道:“姑娘,你……方才不是说,贵帮没有多少人来此吗?怎么这一会儿时间,又有了两百多人了?”
李芸笑道:“老人家,她们人数虽多,但都隐在暗处,没有妾身命令,她们不会出面现身,如是说她们不会来此,那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方雪宜暗道:“这不是强辞夺理吗?”
但宋孚却未反驳,只是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的吗?这就难怪了!”
语音一顿,接道:“姑娘,你可是已经通知她们现身去救那三名属下了?”
李芸道:“通知过了!”
说话之间,四人已然走了三四里之远。
方雪宜举目向上望去,只见离那少室绝顶也已不远,心中暗道:“难道她的二师姊会住在少室峰顶吗?”
耳中只听得安小萍道:“李姑娘,还有多远?”
李芸笑道:“不远了,妾身二姊就住在那少室峰绝面的旁边。”
忽然放快了脚步,向上奔去。
几人这一脚下用劲,几里山路,也不过眨眨眼的时光,便己抵达。
李芸站在一块巨石之旁,低声道:“到了!”
宋孚打量了一下,只见自己存身之处,离那少室绝顶,已然不足一箭之遥,山势甚是陡峭,四望也不见什么房舍篷帐,可资住人,不禁诧异地问道:“姑娘,你那二师姊住在哪里呢?”
方雪宜、安小萍也有着和宋孚一般的想法,这时闻言全都睁大了眼,瞧着李芸,等她回答。
李芸微微一笑,道:“就在这里!”顺手向那身边的大石,指了一指。
宋孚怔怔地道:“巨石之下吗?”
李芸道:“不错,老人家莫小觑了这块巨石,里面的地方可大着呢!”
说话之间,举手便向石上按去!
只听见一阵轧轧之声响过,那巨石底层,忽然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洞门来。
方雪宜暗道:“这倒颇似那巫山石府了,只不知内里的一切如何。”
思念之间,不由得向安小萍看了一眼。
那安小萍似是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一见到李芸举手向石上按去,便瞪大眼睛,瞧着李芸的举动,容得那巨石之下的小门露出,她不禁也微笑着向方雪宜望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虽在朦胧月色之下,依然可以瞧出,那安小萍粉脸一红,迅快地低下头去。
这时,只听得一阵碎步传来,打那小洞之内,露出一个头抄双譬的少女脸孔,低声问道:“可是四姑娘吗?”
李芸道:“是小翠吗?你家姑娘在吗?”
那少女接道:“姑娘刚刚回来……”
她忽然发现了方雪宜等三人,不禁一怔,道:“四姑娘,他们是谁呢?”
李芸笑道:“都是我的朋友,他们要见你家姑娘,小翠,快快去禀告二姑娘一声,莫叫人家在外面站得腿酸!”
那小翠娇笑了一声,道:“四姑娘,你别发急,小翠这就去给你通禀……”一扭头,便缩入了洞里。
宋孚瞧得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知你那二师姊的姓名可否先行见告?”
李芸道:“当然可以了!”
看了方雪宜一眼,接道:“妾身的二师姊叫尹梦荷,武林中有些好事的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做荷花仙姑,其实,二师姊自己倒并不喜欢这个名号呢……”
宋孚道:“荷花仙姑吗?这名儿倒是挺干净的……”不由得发出一阵呵呵大笑。
安小萍眼见宋孚忽然大笑,甚为奇怪,笑道:“宋老,你为什么这等高兴?荷花仙姑四个字,晚辈倒是觉得挺好嘛!”
宋孚闻言,呆了一呆,但他又不便说明自己发笑的原因,只能讪讪地接道:“这个……老朽只是忽然觉得可笑,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了……”
李芸、方雪宜虽听出了宋孚发笑的原因,但方雪宜是碍于安小萍乃是女儿之身,像这等讽笑那尹梦荷名号干净,实际上为人倘如李芸先前所言,则定然十分淫荡之辈,他自是不好说明。
李芸则是一心想巴结安小萍,付他的欢心,她自然更不肯说出来了。
安小萍见宋孚这么回答,倒也未再深究,只是低声问方雪宜道:“方兄,那尹梦荷如果是个妖女人,你会不会杀了她?”
在人家门口居然说出这等话来,叫方雪宜只听得怔了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李芸也呆了一呆,看了安小萍一眼,芳心之中,不住怦怦震动!
她心中暗道:“这位安公子怎地这等口没遮拦呢?这话倘是被二师姊听以,那还了得……”
她寻思未已,忽然听得那石洞之内,传出一阵婉如黄莺出谷一般的格格笑声,大惊之下,却又听得一个悦耳的声音发话道:“芸妹妹,你的朋友是些什么人啊?请恕愚姊来迟一步,千万莫要见罪!快快进来说话吧!”
李芸心中怦怦乱跳,忙道:“二姊,小妹前来打扰,你不见怪就好了……”
说话之间,也己俯身向洞内行去,口中接道:“宋老和两位公子,快随妾身入内!”
她此刻不知道尹梦荷是否已经听到安小萍所问的那一句活,但表面上,都是装得很镇定。
宋孚、安小萍、方雪宜鱼贯随在那李芸身后,向洞内行去。
这石洞入口之处虽小,但下去丈许,就豁然开朗,一条长长的石梯,直往地下深入,一直走了约有十丈,方始现出一间石室。
洞内因是悬了明珠,是以倒也十分光亮。
四人走到那石室门前,却见一位身着淡蓝罗衫,长发披肩,气质高雅,容貌出落得宛如芙蓉般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门边,望着四人,启唇微笑。
李芸莲步轻移,趋前福了一福,道:“小妹见过二师姊!”
原来这蓝衫少女,便是尹梦荷。
尹梦荷娇笑额首,笑道:“四妹不用多礼,快快请三位佳宾进来说话!”
娇躯轻移,闪身肃客。
宋孚一仰头,大步走了进去。
安小萍随在方雪宜身旁,昂然而行,入得室内,只见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四壁萧然,连个茶几也没有。
但靠里面的石壁之处,却有一张石榻,想必便是用来安息之处。
四人刚入内,便见那小翠姑娘打右手的一道小门中捧来了四盏清茶,放在桌上!
尹梦荷柳腰款摆,自行走到那榻之前,这才向李芸笑道:“芸妹妹,快请几位高朋入座用茶。”
李芸应了声是,便让三人坐下。
尹梦荷这时也盘膝坐到石榻之上,星目一转,笑道:“芸妹妹,你不给愚姊介绍一下吗?”
李芸似是对她十分畏惧,是故举措之间,都有些儿拘促,闻言笑道:“是啊,小妹该死……”
当下便为四人彼此介绍了一番。
尹梦荷浅浅一笑,道:“久仰了!妾身在这里只是借住几天,简陋得很,三位可莫要见笑……”
宋孚大笑道:“哪里,哪里,姑娘好说了!”
方雪宜趁着此时,才仔细的打量了这位尹梦荷一眼,果然觉出她与那李芸大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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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薄施脂粉,淡扫蛾眉,长发垂落臂际,却在右鬓之上,簪了一朵素致的小白花,衬托得她那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越发别有风致。
宋孚笑声甫落,安小萍忽然大声道:“尹姑娘,你那位师父来了没有?”
尹梦荷先前并未留心到安小萍,只因她一向被男人捧惯了,所以,不把任何男人看在眼中,在她的心中,认为天下的男人,左右都是泥巴做的,纵有那出色的人物,也不过尔尔,这时安小萍竟然开口只问了她的师父,而没把她放在眼中,可使她心中微微一怔,星目转注在安小萍身上看了半晌,这才笑道:“安公子,家师未来……”
她语音顿了一顿,不自觉地举起皓腕,掠了一掠鬓发,接道:“公子可是与家师相识?”
安小萍冷冷地接道:“不太熟,见过一面而已!”
她转头看了方雪宜一眼,只见他竟是正襟危坐,闭目不言不动,心中不由得大为诧异,暗道:“他这是怎么了?莫非这妖女已然下了无形之毒,伤了我方大哥……”她关心方雪宜过切,不由急促地道:“方公子,你……怎么啦!”
方雪宜被她叫得缓缓睁开双目,道:“什么事?”
安小萍道:“你……可是不舒服了?”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啊!”
尹梦荷忽然低声道:“安公子,这位方公子只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快而已,你不用为他担心了!”
安小萍冷哼道:“你怎么知道?”
尹梦荷微微一笑,没有解说。
方雪宜这时却霍然暴睁双目,向尹梦荷道:“尹姑娘,那传信少林之人,可就是姑娘吗?”
尹梦荷闻言,怔了一怔,道:“公子是少林门下?”
方雪宜道:“不是!”
尹梦荷看了李芸一眼,道:“芸妹妹,这位方公子当真是不是少林门下?”
李芸怎么知道他当真是不是呢?
但她此刻不能不硬起头皮,接道:“方公子未与少林僧侣同行,那自然不是的了!”
尹梦荷蛾眉微聚,道:“方公子,你既非少林门下,不知为何要问那少林传信之事?”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那几位少林高僧,也是伤在你的手下了?”
尹梦荷忽地咯咯一笑,道:“不错啊!”
方雪宜道:“姑娘手段很恶毒……”
尹梦荷却是接道:“妾身只道那少林和尚们的功夫如何了得,不料当日一见,真是不如传闻之甚!”
她似是毫不留心方雪宜脸上不快之色,说话之间,更是一派自大的意味。
方雪宜道:“少林寺乃是当代武学宗府,姑娘居然进出自如,而且能一举伤了他们许多长老,足见姑娘一身武学,比他们更为高明的了!”
尹梦荷笑道:“不敢,公子过奖了!”
她笑得甚是好看,只把宋孚瞧得呆了一呆,暗道:“无怪乎那李芸说她颠倒武林众生,这女娃儿果真是生具媚相使人有着不可抗拒的被魁之感……”
但方雪宜此刻却丝毫不受影响,敢情他适才闭目而坐,便是潜心静虑,把自己那在初见到她的激动心情,完全抑制了下去。
尹梦荷笑容未敛,方雪宜立即接道:“尹姑娘,你是用剑吗?”
尹梦荷道:“妾身吗?刀剑皆用!”
李芸耳中听得两人对答,不禁心中大感奇讶,不知方雪宜究竟用心何在?
这时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区区不才,也曾学过几手剑法,姑娘肯不肯赏光,赐教几手高明?”
尹梦荷大感意外地怔了一怔,道:“怎么?公子要与妾身较量剑法吗尸?”
方雪宜道:“不错!”
尹梦荷一双媚眼膘了几瞟,笑道:“何必呢?公子与妾身无仇无怨,又何用争那一时之忿?”
她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再说,妾身乃是女流之辈,公子也犯不着跟我们逗气玩儿啊!”
方雪宜料不到她会说出这般话来,不由得暗道:“她这神态,到也不像心狠手辣之人嘛……”
安小萍忽然笑道:“方兄,你真要跟她比剑吗?”
方雪宜话已出口,自是不便收回,点头道:“兄弟确有此意!”
安小萍鼓掌道:“好啊,小弟倒可大开跟界了!”
显然,她这是十分赞成的了!
尹梦荷皱了一皱柳眉,低声道:“安公子,妾身不是方公子对手,比剑的事,不如作罢……”
安小萍道:“为什么?可是天魔女的门下,都是一些胆怯的小姑娘吗?”
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这时装得一派老成,说出话来,倒也蛮像那么回事。
尹梦荷和李芸的脸上,刹那间大大变色!
安小萍这一句话很伤人,她们自己可以忍受得了别人讥讽,但她们的师父,就决不会忍受!
是以,尹梦荷苦着娇容道:“安公子,你怎的骂起妾身的师门来了?”
安小萍身为女人,纵然尹梦荷的媚劲出人意表,但对她可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见她冷冷一笑接道:“姑娘,你师父我也见过,骂她两句,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你们居然如此胆怯,不敢眼方兄比剑之事,若被你师父知道,恐怕姑娘就大有晦气了!”
安小萍并不知道尹梦荷心中害怕的正是这一点,顺口胡扯,竟是扯到了节骨眼儿上,倒也巧得很。
那尹梦荷沉吟了一阵,道:“安公于,妾身答应跟那方公子较量剑法,但公子也得答应妾身一件事才好!”
安小萍道:“什么事?”
尹梦荷低声道:“公子千万不可将今日之事,告知家师!”
安小萍道:“这个……安某可要好好地想上一想!”
尹梦荷见他不作肯定回答,不禁有些着急,缓缓地自石榻上站起,顺手自墙上取下挂剑,暗道:“公子,你想好了吗?”
安小萍见她已然拔出宝剑,暗道:“只要她跟方雪宜动上手,谅她也不可能再迷惑得了方兄的心神了……”
当点下头道:“想好了!”
尹梦荷道:“公子是可答应了妾身?”
安小萍道:“不错,区区不准备将此间之事告诉令师,姑娘放心与方兄较量吧!”
尹梦荷抱剑在怀,欠了欠身,娇笑道:“多谢安公于雅量……”
妙目一转,向方雪宜道:“方公子,妾身只怕要献丑了!尚望公子剑下留情!”
她说来甚是婉转,神情更是楚楚动人。
方雪宜微微一笑,拔出身畔宝剑,接道:“室中地方不大,姑娘施展的开吗?”
这不过是顺口一提,在方雪宜看来场地大小,根本无妨于剑法的施为,原因是他已习过上乘剑道之故。
尹梦荷嫣然一笑,道:“不要紧,只要公子不嫌太小,那倒不用出洞了!”
方雪宜笑道:“如此甚好!姑娘请!”
这时,安小萍、李芸、宋孚三人,已然起身走到石榻边沿坐定。
尹梦荷听得方雪宜要她先出剑,当下哈哈一笑,道:“公子,你是客人,当然是你先请的了!”
虽说这是比剑,但他们心中都很明白,一动起手来,必然难免有失手和凶险,是以,这些客套话,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姑娘,在下身为堂堂男子汉,怎可抢先出手?还是姑娘请……”
尹梦荷自从见到方雪宜闭目静坐之后,居然对自己的媚术毫无反应,就已然明白,眼前这位年轻人,不是容易对付。这时方雪宜坚要她出手,她倒也不再推让,娇笑了一声,道:“如此,妾身就有僭了!”
宝剑一举,当脸刺了过来。
方雪宜挥剑一挡,笑道:“姑娘不用客气,在下乃是诚心请教,你不必隐技自珍了……”
宝剑一挡之后,竟是连出三招,攻了过去。
隔着一张石凳,这三招剑势虽快,但却并非制敌的招式,方雪宜的用心,无非迫她尽出全力而已。
果然,尹梦荷被他这三招剑法迫得连连退了三步,这一来,可引发了她的争强好胜之心,也不管眼前这少年人,正是自己不想得罪的俏朗君,竟然花容转厉,冷冷喝了一声,道:“公子好剑法,妾身可要回攻了……”
喝声中,猛然刺出五剑!
这五剑出手之快,比之方雪宜适才三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惊,忖道:“这天魔女门下的剑法,果真不凡!”
思念之间,长剑横架而出,一招“云断巫山”,洒出漫天剑幕,将那尹梦荷的五剑,一齐封了回去。
这一招施展得恰到好处,只看得安小萍大笑道:“方兄,这招‘云断巫山’,果然妙极,稳极……”
方雪宜听她这么一叫,忽然心中大大一震,暗道:“安小萍眼下尚在可敌可友阶段,我莫要泄尽了底,可就自找苦头了!”
一念及此,他便有了戒心,出之际,竟是大有分寸,不愿太过暴露自己实力。
他这等打法,自是给了尹梦荷不少方便。
只是她剑如激龙,招招都是枪攻的剑势。
反观方雪宜,则十招之中,倒有九招均是点到即止,本来他可以一剑磕飞对方宝剑,但双剑尚未相交,他便收剑变招,改攻为守。
二十招过去,谁也未曾沾到一丝胜机。
安小萍瞧得有些不解,低声向宋孚道:“宋老,方兄怎么了?为何每一招都是那等迟滞?”
宋孚瞧了半晌,也未瞧出什么道理,摇头道:“这个,老朽也糊涂了!”
安小萍闻言,不由心中大急,只道方雪宜又中了尹梦荷的什么花招,精神不能贯注,娇躯一扭,就待起身,助那方雪宜制敌。
宋孚到底要比安小萍老练,睹状吃了一惊,伸手按住安小萍,低声道:“老弟不可冒失!”
安小萍皱眉道:“宋老,你难道看不出那方兄有些力不从心吗?”
宋孚摇头道:“老弟,这事果然有些蹊跷,但老朽知道,方老弟剑招不曾意到剑到,只怕别有缘故了……”
李芸这时忽然失声道:“妾身明白了!”
安小萍瞪了她一眼,道:“你明白了什么?”
李芸道:“那方公子是……是……诚心诱我二师姊将师门的剑法尽量暴露啊!”
宋孚一抓那八字胡,道:“不错!不错!方老弟确是这等用心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当真这样吗?宋老,那是晚辈多余担心了!”
宋孚道:“老弟,如是换了老朽,那只怕真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了!不过,方老弟的剑法,老朽知之甚深,他……”
忽然看了李芸一眼,笑道:“连李姑娘上去联手,也无胜算的把握!”
李芸闻言,怔了一怔,她自然不会相信朱孚这番话,微微一笑道:“老人家不嫌太捧方公子吗?”
安小萍冷笑道:“你可是不信?”
李芸道:“妾身果真有些不敢相信!”
安小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若不信,等那到尹梦荷不支之时,何妨上去联手一战!”
李芸迟疑了一下,道:“公子,你不怕你那方兄一时失手,伤在我们暗器之下吗?”
安小萍闻言不禁一惊,忖道:“是啊,我怎地没有想到她们还有暗器呢?”
当下便再沉吟不语。
忽然间只见宋孚微微一笑,接道:“安老弟,你可曾见到过方老弟的剑法奥妙之处?”
安小萍摇头道:“未窥全貌!”
宋孚道:“那方老弟的剑法一旦施展,休说暗器,只怕连暴雨也攒不进去!”
安小萍笑道:“宋老,你是说方兄不怕她们的暗器吗?”
宋孚笑道:“自是不怕的了!”
安小萍目光一转,向李芸道:“姑娘,你听到了吗?”
李芸道:“妾身听到了,只是……”
安小萍接道:“只是什么?”
李芸道:“只是妾身的暗器非比寻常,除了天毒银针之外还有一种极厉害的暗器,方公子纵然剑法高强,那也无法抵挡的了
安小萍急道:“什么暗器?”
李芸忽然心中一震,暗道:这暗器乃是师门一大机密,怎可向外人言说?若被师父知晓,自己焉有命在?……
一念及此,竟是低头不语。
安小萍见她不说,不由十分着急,脱口道,“姑娘,你怎的不说话了?”
李芸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安小萍脸上一转,见他那等惶急地瞧着自己的神态,不觉得芳心一荡,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不是妾身不说,实是有着难言之隐!”
安小萍急道:“姑娘,你当真不愿讲出来吗?”
李芸那确实是难以说出的话儿,已然致了口边,但她目睹安小萍那一脸焦急之色,不知怎地竟然说不出口来,迟疑了一下,居然接道:“公子,妾身如是说出,公子可千万不能再告诉别人啊!”
安小萍道:“怎么会!”
语音一顿向宋孚道:“宋老你可也别向他人说出来啊!”
宋孚笑道:“老朽自然不会说的了!不过……”
李芸一惊道:“不过什么?”
宋孚道:“老朽可以不同任何人说出,但方老弟么,可得例外!”
安小萍笑道:“那是自然!”
李芸见安小萍答应要告诉方雪宜,却未反对,只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公子,你能否转请方公子不向别人提起呢?”
安小萍道:“当然可以,姑娘,你快说出来吧!”
李芸依然沉吟了一阵,方道:“妾身师门的这种暗器,乃是一种毒火之物……”
她语音未落,宋孚已失声道:“含毒的火器吗?”
李芸点头道:“不错!”
宋孚皱眉接道:“瞧姑娘这等神态,只怕那火器是十分狠毒的了?”
李芸道:“此物一旦发出,两丈之内皆为焦土,三丈之内毒雾弥漫,自然当得十分厉害了!”
宋孚听得心中大大一震,安小萍则是粉面为之失色!
显然,他们均未料到天魔女居然炼就了这歹毒之物,一时间到想不出有什么对付之法!
李芸话音一顿,目睹安小萍彷惶愁意之容,芳心大大不安,竟是低声接道:“公子,家师这烈火神珠虽然厉害,但也为数极少,连家师自己身上所藏,一共也不过只有四颗而已!”
安小萍脱口道:“只有四颗?”
第二十三回 智取神珠
李芸道:“妾不敢哄骗公子,是以,家师对此珠可谓视如至宝一般,非到生死关头,那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安小萍略感宽心,接道:“你身上有吗?”
李芸摇头道:“没有!不过,大师姊,和二师姊身上各藏了一颗!”
宋孚接道:“另外的两颗呢?”
李芸道:“家师自行保管了!”
宋孚这时忽然笑了一笑,道:“听姑娘之言,这烈火神珠当真无人可御的了……似这等珍珠之物,姑娘可得要你二师姊小心收藏起来啊……”
李芸笑道:“二师姊把它看得比性命还重,几乎连安寝之时,都揣在肚兜之内……”
想必是当着两个男人面前,脱口说出内衣的名称,令她大感羞惭,粉面红晕乍现,住口低下头去!
宋孚笑道:“正是,正是,这么贵重之物,理应贴身藏好……”
安小萍只觉宋孚这些话问得实在有些多余,笑道:“宋老,你老真是好多管闲事得很,人家把东西收藏得隐不隐秘,与你什么相干嘛?”
宋孚连声笑道:“是啊,老朽上了几岁年纪,说话免不了有些颠三倒四的了,老弟教训得不错……”话音一顿,竟然大笑了三声!
他这一笑,可把安小萍跟李芸全部笑愣了!
李芸呆呆地望着他,兀自纳闷,但安小萍却在一愣之后,忽然心中大大一震,暗道:
瞧他这等得意的神情,必然是什么高兴的事,但这顷刻之间,他又能有着什么可喜之事……
蓦然脑际灵光一现,失声道:“是了……”
李芸被他说得一惊,低声道:“公子,你怎么啦?”
安小萍对她笑了一笑,那句“宋老要偷你们的神珠”几字险些脱口讲了出来!
不过,她十分机警,话到口边却吞了回去,改口道:“在下忽然想通了方兄的剑法奥妙,也许能够克制那烈火神珠,是以失声大叫,姑娘可莫要见笑!”
李芸笑道:“妾身怎敢……”实则她此刻可是十分快慰,因为安小萍还是见面以来,头一遭跟她笑着说话,但她话音一顿,却又接道:“公子,那方公子的剑法,当真足以克制烈火神珠吗?”
安小萍本是信口胡说,她怎知那剑法能不能克制神珠。这时却像煞有介事地笑道:
“当然能,不过,究竟是要用哪一招,在下还不敢取代他决定!”
李芸正想再问下去,忽然听得宋孚大声道:“安老弟,你看方老弟这一招剑法是否有些不同了?”
安小萍正在弄得局促无奈之际,宋孚这一声大喝,可当真使她如遇大赦,忙道:
“哪里不同了?”
宋孚笑道:“反守为攻,自然是大不相同的了!”
原来此时方雪宜当真不再是像先前那般打法,而是抢占先机,一口气攻出了三剑之多!
这三剑出手的方位,各有不同,但剑势之快,只把那在一旁观战的李芸,惊得几乎叫了起来。
敢情,这三招手法,正是她师父的剑法,不知那方雪宜又怎会施展得如此纯熟?
呆了一呆之下,不禁脱口道:“这方公子……怎地会妾身师门的剑法呢呢?”
安小萍、宋孚无言,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倒是那身受方雪宜三招快剑攻的有些手忙脚乱,连退五步的尹梦荷,这时却失声叫道:“方公子,你这是什么剑法?妾身瞧的眼熟得很啊!”
方雪宜三招攻出,便自横剑不进,闻言大笑道:“天魔剑,你们没有听说过吗?”
实则天魔这套剑法,却是另外有个名称,叫做散花剑,方雪宜本不知道,这时顺口说出这套剑法叫做天魔剑,不禁使得尹梦荷和李芸全都为之一怔。
就在她们一怔之间,宋孚已哈哈大笑道:“不错啊,这套剑法正是天魔剑,专门克制你们天魔女一门人物,那位尹姑娘,你可要当心了!”
尹梦荷被他这么一说,倒激起了心中的怒意,失声道:“要你管,你最好说话小心一点……”
回手一剑,便向方雪宜攻来。
方雪宜剑眉一扬,笑道:“宋老,天魔剑只怕克制不了她们呢!”刷刷两剑,将那尹梦荷再度迫退。
尹梦荷这一会儿可是瞧真切了!她呆了一呆,喝道:“住手!”
方雪宜退了一步,笑道:“姑娘有什么见教?”
尹梦荷冷冷地盯着方雪宜道:“你使的这是什么剑法,谁传给你的?”
方雪宜暗自失笑,口中却道:“这套剑法的名称,区区不是已然说过了吗?叫做天魔剑啊!不过……”他忽然哈哈一笑,接道:“至于是何人听授,区区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尹梦荷道:“为什么?”
方雪宜道:“说出来了,只怕你也奈何他不了!”
尹梦荷道:“妾身不信……”
方雪宜笑道:“姑娘不信?区区不过是想为姑娘保全面子呢!”
他这么一讲,尹梦荷越发地忍不住道:“方公子,你最好莫要故作惊人之谈,妾身可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就凭公子这几句话,那可是吓不倒妾身!”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是吗?区区倒是少见多怪了!”
语音一落,又是一剑刺了出去,同时口中喝道:“姑娘可识得这一招?”
尹梦荷冷哼道:“怎的不识?此乃本门散花剑中的第二十招‘寒塘月影’……”
方雪宜心中暗道:“原来天魔女的这一套剑法叫做散花剑,果然有些道理,毋怪每一剑洒出,都有如飘飘欲飞一般……”
心中虽在转念,中中却道:“不错,这一招果然是寒塘月影,只是,却是区区天魔剑中的第二十二招,看来姑娘还是记错了!”
方雪宜迅快地顺口说出,倒叫那尹梦荷又是一怔。
李芸忽然在旁大叫道:“二师姐,咱们上了那方公子的当了!”
尹梦荷皱眉道:“上了什么当?”
李芸道:“这明明是咱们师傅剑法,方公子硬说不是,只怕……只怕……”她忽然不敢往下说去。
尹梦荷道:“只怕什么呢?”
李芸沉吟了一下,才道:“只怕……二师姊就是传授这套剑法的人呢?”
尹梦荷忽然娇容惨变,颤声道:“你……芸妹,这话从何说起的啊?”
李芸道:“小妹以为……方公子是从你学的本门散花剑法!”
尹梦荷大声道:“怎么会?我……与方公子根本从未见过面,又怎会传授了他的剑法?”
她忽然低头想了一想,格格一笑,接道:“是了,我明白了!”
李芸道:“二姊明白了什么?”
尹梦荷道:“八成这传剑的人不是我,而是四师妹你吧!”
李芸只听得大大一惊,道:“二姊,你怎会有了这等想法呢?小妹与方公子一共没有讲过几句话,哪里就能传了他的师门剑法?”
尹梦荷冷笑道:“是么?那我呢?不也是没有跟方公子讲过几句话吗?而且,这是四妹你亲眼见到的呀!”
李芸呆了一呆,道:“这就怪了,那是……”
她语音未已,安小萍忽然低声道:“李姑娘,这套剑法就是你二师姊传的!”
李芸皱眉道:“公子,妾身可糊涂了!”
安小萍道:“这有什么好糊涂的?适才你二师姊不是已然用这套剑法跟方兄打过一阵了吗?谁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的?依我看,她就是在偷愉地把那套剑法传给了方兄了!”
安小萍眼见二女对答之言,知道她们彼此正在推诿责任,想必天魔女对散花剑法甚是重视,不是自己弟子,决不容其习练,是以,二女才会不敢承当这等责任,她计上心来,便鼓动李芸,要她揭穿事实。
其实,李芸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敢肯定,此刻听得安小萍这么说,不由得有了勇气,大声道:“二姊,小妹已经知道方公子的剑法,是怎生学来的了!”
尹梦荷道:“你私相授受于他,是吗?”
这时,方雪宜却仗剑而立,冷笑地瞧着二女,看她彼此暗斗,心中却在发噱不已!
李芸闻言,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小妹,而是二姊你传给他的!”
尹梦荷忽然格格一笑,道:“好啊,四妹也学会了狡诈了吗?只怕见了师父,就容不得你抵赖了!”
李芸也嫣然一笑道:“二姊,有一件事你可莫忘记了!”
尹梦荷道:“什么事?”
李芸道:“这套散花剑法,小妹适才亲眼见到你一连施展了两次,结果并未将方公子击败!”
尹梦荷道:“不错,那又有什么关系?”
李芸道:“当然有关系!因为……谁能知道你不是借这机会,把散花剑法传给了方公子呢?”
尹梦荷粉脸之上忽地罩上寒霜,怒道:“四妹,你这等胡说不怕师父降罪吗?”
李芸道:“小妹说的本是实情嘛,就是告诉师父,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尹梦荷柳眉一皱,贬动着大眼,道:“四妹,你说这话可得要有证据才行……”
方雪穴这时蓦地大笑道:“有!李姑娘的话,没有说错,也许区区就愿意为她作证!”
语音一顿,蓦的又是一剑刺去,按道:“这一招,姑娘也不生疏吧?”
尹梦荷一拧娇躯,退了一步,道:“这是散化剑法中的三十九招‘花月争辉’,妾身当然知道!”
方雪宜笑道:“你知道就好!不过,这在天魔剑中,却是第十一招了!”
尹梦荷一怔;道:“方公子,你……这套剑法当真叫做天魔剑吗?”
敢情,连尹梦荷也被他弄糊涂了!
事实上,方雪宜的剑招,根本就是师门散花剑,但他偏说是什么天魔剑,一时之间,倒叫她无法决断了!
方雪宜这进点头一笑道:“不错!姑娘可是不信?”
尹梦荷当然不会相信,当下接道:“公子,这天魔剑一共有多少招呢?”
方雪宜道:“这个吗?大概五十招吧!”
尹梦荷心中一动,接道:“公子,你可否施展一遍,让妾身开开眼界!”
方雪宜大笑道:“有何不可?”
长剑一挥,正待刺出,忽然摇了一摇头,道:“不成啊,区区忽然想起来了,倘如尹姑娘存心想窥破区区剑法中的奥妙,我不是吃亏了吗?”
尹梦荷被他说得一愣,脱口道:“妾身岂是那等人?公子放心施为吧!”
方雪宜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区区倒是有了个变通法,这么办,区区施展剑法之时,不依顺序,而是倒序而宣,姑娘同意吗?”
尹梦荷这时一心只想瞧瞧这套剑法是不是散花剑,管他顺还是倒呢,当下接道:
“随公子的意便是了!”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姑娘倒是通情达理得很……”
他一顺手中长剑,倏地刺出一势,按道:“两位姑娘看仔细了。”
只见他剑势一起,刷刷之声,不绝于耳!
尹梦荷、李芸三女只瞧得芳心狂震,整个的人都全给愣往了!
这哪里是什么天魔剑?
里面的一招一式,全都是师傅剑法“散花剑”嘛。
倘若真如方雪宜所说,这一套天魔剑乃是倒序施展,那岂不就是说,天魔剑只个过是将那散花剑反过来发招而已吗?”
二女越看越心惊,尹梦荷的脸上,已然沁出了香汗。
这时,宋孚可是小心得很,他不但全身贯注在尹梦荷身上,而且,更悄悄地起身,向尹梦荷立身之处,走了过去。
同时,只见他嘴中念念有词,却没有声音出来。
但那正在全力施展倒着次序施展散花剑的方雪宜,耳中却传来了宋孚的传音之声,道:“方老弟,那尹梦荷身上藏着一支威力极大烈火神珠,据说此物出手,两丈方圆无物可免,你剑法施毕,不妨趁势给那妖女一剑,迫得她向老夫身前退来,最好能要她负伤惊倒,老朽便可施展鬼子,把那烈火神珠偷来了……”
方雪宜听得心中吃惊不小,当下暗中作了决定,那最后一招,改用自己的剑法,好趁势击倒尹梦荷。
他心中有了这等想法,手中的剑势,也就略为地缓了一缓,因为,他必须想好立身之处,必得一剑将那尹梦荷伤得不轻不重,恰好倒向宋李身前,好让宋老下手偷珠。
尹梦荷自然不曾想到,自己已然在人计算之中,只觉方雪宜的剑招忽地慢了下来,但是越到后面几招,越发的眼熟,顿时芳心之中,格外地吃惊不小,忖道:“他莫非当真是在适才与我动手之时,偷偷地记下了这一套师门剑法?否则,他怎会记得不太熟悉呢?”
李芸则越瞧越惊之外,心中更有了一份喜意,暗道:“只要这方公子的剑法果然是偷自二师姊,只怕师父一定不轻易地饶恕于她了……”
就在二女心中各怀鬼胎之际,方雪宜已然施展到第四十七招之上,忽然间,他剑光一收,皱眉道:“糟了,第四十八招,怎地忽然忘了?”
安小萍心中一急,不知道方雪宜别有所图,忙向身旁的李芸玉手上一把,低声道:
“姑娘,快快提醒方公子一声……”
李芸蓦然如遭雷击,脑际嗡地一声像着了迷一般,不暇思索,脱口道:“第四十八招,不是‘花谢花飞’吗?”
方雪宜本来乃是装模作样,闻言大笑道:“是啊!多谢姑娘提醒在下……
当下一晃长剑,便将四十八、四十九两招施出,剩下的最后一招,他却又顿了一顿,缓缓地向尹梦荷走进了一步,低声道:“姑娘,那最后一招,你愿提醒在下一声吗?”
尹梦荷呆了一呆,道:“这个……”
她连念头都未来的及转,方雪宜已然大笑了一声道:“不用了!在下想起来了……”
寒光巨闪,竟向尹梦荷当胸刺了过去。
尹梦荷作梦也没有想到,方雪宜竟在这等时机,猛向自己下了毒手,惊叫了一声,飞身便向后让去。
右手宝剑,也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撩。
方雪宜这一剑,诚心要置那尹梦荷于绝地,方好容得宋孚下手,是以出剑之狠、之准,迫得尹梦荷毫无还手解救之机,耳中只听得尹梦荷尖叫一声,左臂衣衫,已然片片碎裂。
一缕鲜血,顺罗衫滴落地上。
宋孚这时却疾步上前,一把搀住尹梦荷,大声向方雪宜喝道:“方老弟,不可伤人……”
说话之间,已然将尹梦荷横扶过来,自己立身挡住方雪宜面前。
方雪宜目光在宋孚脸上一转,顿时心头明白,大声道:“老前辈闪开,区区还要见识一下金花帮门下的绝学,尹姑娘不过是一时大意,那也算不得什么……”
宋孚大笑道:“老弟,你退后一步吧!”
不等方雪宜答话,立即向李芸喝道:“李姑娘,快将尹姑娘扶到后面去疗伤……”
那李芸不等宋孚招呼,早已走了过来,扶着尹梦荷向侧室行去。
宋孚目睹她们进入侧室,便用传音向方雪宜道:“老弟,东西到手了!咱们可要回转少林?”
方雪宜想了一想,笑道:“要回少林,咱们也得先将二女擒住!”
宋孚笑道:“好主意,只是有一桩,那少林寺中,可不容女人入内呢!”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老弟,还有一件事,咱们可不能忘了!”
方雪宜道:“什么事?”
宋孚道:“留她们在此,对咱们并无害处,何况,眼下她们也不明了咱们立场,但能在暗中相助少林,岂不比正式出面更好吗?”
方雪宜沉吟道:“这个……晚辈觉得可行!”
安小萍却皱眉道:“宋老,你要是要咱们暂时留在这儿吗?”
宋孚道:“怎么?你可是不愿吗?”
安小萍脸上露出不安之色,道:“晚辈觉得这两个妖女行为可憎,不想多跟她们留在一起。”
宋孚何等老练,闻言已然明白,她不过是不放心方雪宜与她们相处一起而已,当下淡淡一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妖女胆子再大,只怕她们也不敢勾引你们两位的了,至于老朽,谅她们也不会看得上眼!”
安小萍被他说得粉脸通红,低下头去。
方雪宜还剑入鞘,笑道:“宋老,咱们当真要留下来吗?”
宋孚道:“当然……”
这时,忽然听得一阵丝丝之声传来,宋孚止住话声,改用传音之术,接道:“老弟,这是什么声音?”
方雪宜略一凝神细听,摇头道:“不知道啊。”
但安小萍却暗暗的皱了皱眉头,道:“这声音有些奇怪,难道……”
余音未已,只见打那侧室之内,冒出一股浓烟。
宋孚大吃一惊,喝道:“两位快屏住呼吸……”
说话之间,人已跃退三尺,并且,迅快地向洞外奔去。
方雪宜,安小萍闻声知警,屏住听呼,就待移步退出石洞。
但耳中忽然听得李芸低声道:“三位不用慌张,这股浓烟,并非毒雾,乃是妾身烧来替二师姊疗伤的药物……”
方雪宜兀自有些不信,但眨眼之间,只见那浓烟也已散去,暗道:“听那李芸说话的声音,倒似不是假的……”试着略一呼吸,果真毫无异状,当下向宋孚笑道:“宋老,你不用走了,这股浓烟,并非毒物……”
宋孚在李芸说话之时,便已止住去势,闻言笑道:“老弟,老朽没有走啊……”
大步又走进洞来。
ㄒ×Т郃集 ㄒχㄒΗ亅、COM
这时,李芸已打侧室之中,走了过来,目光在方雪宜脸上一转,长长一叹道:“方公子,你好狠的心……”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区区伤的姑娘师姊不重,何尝用得上狠心两字呢?”
李芸摇头道:“公子可要入内看看吗?妾身那二师姊已经……已经……”
方雪宜忽然心中一震,接道:“已经怎么样了?”
李芸低声道:“奄奄一息,生机尽绝……”
方雪宜闻言,呆了一呆,道:“这怎么会?区区不过伤了她右臂皮肉,怎会已然绝了生机呢?”
李芸黯然的叹息了一声,道:“公子,你那剑上可是涂有巨毒的吗?”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啊!”
李芸皱眉道:“这就奇了!公子剑上如是无毒,二师姊怎会有了中毒之兆!而且,妾身用本门熏香解毒之法,都熏不去那重毒呢!”
经她这么一说,可把三人全都说愣了!
安小萍瞧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当真你那剑上无毒么?”
方雪宜道:“本来没有毒嘛!”
安小萍道:“这么说,那尹梦荷又是怎生中了巨毒呢?”
李芸接道:“是啊!方公子这把剑,只怕别有古怪……”
方雪宜冷哼了一声道:“师传宝剑,用不着姑娘过问,方某知道的应是比你清楚……”
宋孚这时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老朽明白了!”
李芸道:“你老明白了什么?”
宋孚道:“那尹姑娘果然是中了毒,只是,那毒却不是方老弟剑上的!”
方雪宜道:“原来不是在下宝剑有毒……”
安小萍怔怔地道:“宋老,那毒是从哪儿来的?”
宋孚看看李芸冷笑道:“问她!大概只有李姑娘才知道这毒是打何处来的了!”
李芸脸色一变,道:“你老这是怎么说?妾身怎会知晓那二师姊如何中的毒呢?”
安小萍皱起眉,低声道:“宋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
只听得方雪宜大声道:“是了……区区也明白了!好一个借刀杀人的狠毒手段……”
安小萍吃惊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说谁借刀杀人了?”
方雪宜目光在李芸身上一转,冷笑道:“除了李姑娘,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李姑娘?她……怎么会害她的师姐呢?”
宋孚这时忽然哈哈一笑道:“早知如此,老朽也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机了!方老弟,到底是妇人之心,跟我们男人不同,既狠又绝。”
安小萍这时突然冷哼了一声,道:“宋老,你说话可要积点儿德啊!不然当心要进割舌地狱!”
宋孚扮了个鬼脸,笑道:“是啊,老朽忘记了!老弟千万莫放在心上!”
安小萍纵然有气,当着方雪宜面前,却是不便多说什么,只哼了一声,道:“在下自然是不会见怪的了!只是宋老以后当心些才好!”
宋孚大笑道:“老朽记下了!”
此刻,李芸却缓缓地移动娇躯,向石洞门口走去。幸而,方雪宜对她一直甚有戒心,这时睹状,不由得大声喝道:“姑娘你想干什么?”
李芸在听得方雪宜说穿她借治伤为名,暗算了尹梦荷之事,芳心之中不但甚为震骇,而且竟然有着一不做二不休之想,居然连他们几人也想暗算在内。她移动身形,目的就是想溜出洞去,封闭洞门,将他们三人和两名丫头,活埋山腹之中。
但她却未料到,方雪宜并未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她离开洞门尚有丈许,就被方雪宜喝住,她呆了一呆,道:“妾身没有想做什么啊!”
方雪宜冷笑了一声,道:“姑娘,你如是想溜,在下也不会拦阻于你,但在令师尚未抵达嵩山之前,姑娘最好不要离去!”
李芸只听得芳心大震,脱口道:“公子,你……要告诉我师父吗?”
不消说,她已然自认害死那尹梦荷的了!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一定!别人害怕令师,但区区却不怕她!”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区区也不能被人当作剑上淬毒的小人之辈!”
李芸呆了半晌,道:“公子还是打算要将我扣留交给家师处置了!”
方雪宜皱眉道:“姑娘,你最好离那石门远些,否则在下一时疑心姑娘有那逃走之心,出剑追击,只怕难免要误伤姑娘了!”
他此言一出李芸大吃一惊,果真移动向内走了五尺,离那石门已然有了两丈远近。
敢情她在目睹方雪宜剑伤尹梦荷的那雷霆一击之威,心中明白,倘若他出手对自己,决不要十招,便可重伤自己!
宋孚这时笑道:“方老弟,你要扣留下李姑娘吗?”
方雪宜笑道:“扣留不敢,只是不许她弄鬼而已!”
这时那安小萍忽然纵身一闪,飘向李芸身前,举手一拍,封了李芸两处穴道,冷哼了一声,道:“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区区已然封了你两处大穴,最好是乖乖地坐在一旁莫要乱动,不然逆血攻心,可别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李芸心中狂震,但却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照着安小萍听说,坐在地上。
方雪宜瞧得皱眉道:“贤弟,咱们可是也陪着她在此干耗吗?”
安小萍笑道:“这个吗,可要问宋老了!”
方雪宜掉头望向宋孚,只见他正转身向那侧门走了进去,当下闪身赶了过去,大声道:“宋老,你要去看那尹姑娘毒伤吗?”
说话之间,两人已然进了那间石室。
举目望去,只见尹梦荷双目紧闭,脸色铁青,躺在一张小小的石榻之上,不住地喘息。
两名丫头,却不在室内。
方雪宜不由得心中一动,忖道:“那两个丫头呢?怎的不在室中?”
但他口中却道:“宋老,这尹姑娘毒伤很重吗?”
宋孚低头察看了一下那条剑痕,皱眉道:“小子你那剑上真的没有毒吗?”
敢情,他也怀疑了!
只因那尹梦荷的伤势,果真是十分像为人用毒剑破肌肤而中巨毒之故。
方雪宜闻言,心中甚是不快,接道:“宋老,连你也不相信我了?”
宋孚道:“不是老朽不信,老弟瞧瞧这道伤口,只怕你自己也要吃惊呢!”
方雪宜这时已经看到了尹梦荷的剑伤,伤口隐泛乌紫,果然是中毒之兆,当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位李姑娘的用心,实是相当机诈,看来那天魔女是一定相信,尹梦荷是死在区区剑下的了!”
宋孚笑道:“老弟,天魔女误解与否,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位姑娘所下的毒物,咱们最好能够查明……”
这时,安小萍也走了进来,接口笑道:“宋老,你要查明那李芸用的是何等毒物,不是容易得很吗?只要问她一句就得了!”
宋孚摇头道:“哪有这等容易的事?李芸只消顺口说出一种,咱们就难辨真假了!”
语音一顿,低头在那尹梦荷伤口之上锯指按去。
尹梦荷无力地哼了一声,显然甚是痛苦。
方雪宜上前一步,道:“宋老,晚辈倒有一个法子,可以查出李芸用的何等毒物!”
宋孚道:“什么法子?”
方雪宜道:“要尹姑娘说出来。”
宋孚怔了一怔,道:“尹姑娘吗?她……”
方雪宜迅快的出指,封了尹梦荷三处大穴,笑道:“宋老,这妖女如能不死,咱们就可以要她说出所中的是什么毒物了!”
宋孚道:“她的毒很重啊!”
方雪宜道:“咱们只要她说出中的是什么毒,纵然她活不了多久,那也无关要紧的了!”
宋孚摇头一笑道:“老弟,这个并不妥当!”
方雪宜道:“为什么?”
宋孚道:“天魔女自是不会相信咱们之言……除非咱们能使这位尹姑娘活到天魔女抵此之后!”
方雪宜皱眉道:“这个……如是要她激起一股生命残存的力量,说出几句话,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但若要她毒势延迟不发作,在下可就没有这等能耐了!”
宋孚道:“老朽也正是为此忧心……”
忽然,安小萍一笑道:“方兄,我有办法使她延长几天生命!”
方雪宜大喜道:“贤弟有什么妙法?”
安小萍道:“我娘教过我一种封穴闭脉的手法,能够将一个人的体内经穴脉胳,随意封闭,尹梦荷既然巨毒尚未攻心,我可以用这种手法,助她延长十天生命,不使那毒液流至心头!”
方雪宜道:“那很好啊!贤弟快快动手,也许那巨毒还在逆血上行!”
安小萍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尹梦荷身前,使出纤纤玉千,一连点了她左右双臂及胸前七处穴道。
她的动作很快,而且还自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喂给了那尹梦荷吞服下去。
方雪宜笑道:“贤弟,那是什么药丸?可是南海毒灵丹吗?”
安小萍笑道:“不是,我这颗灵丹只是护住她的心神,使她不至于血脉受阻而昏迷不醒。”
方雪宜笑道:“贤弟倒是细心得很!”
宋孚这时忽然笑道:“方老弟,老朽忽然想起,咱们如是待在此处,倒不如将这两个女娃儿弄到少林中更好!那天魔女来此,一定会去到少林寺找寻她们,咱们以逸待劳,岂不更妙!”
方雪宜笑道:“宋老认为这么做更好,那也使得!”
安小萍皱眉道:“不行啊!她们自己不能行动,谁来背她们呢?”
方雪宜笑道:“这等吃力的事,当然不用劳动贤弟了!”
安小萍闻言,皱眉摇头道:“错了,这事方兄可动不得手!”
方雪宜一怔道:“为什么?”
安小萍道:“男女授受不亲,方兄都不明白?”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这个……”
宋孚接道:“老弟,安姑娘说得不错,你不能背负她们,这背人之事,当然落在老朽肩头了!”
话音一顿,双手抓起躺在石榻上的尹梦荷,转身便向外间行去。
安小萍娇躯一转,抢先一步,奔了出去,拉起那坐在地上的李芸,挥手拍开她的穴道,顺手另外封了她两处经脉,这才冷哼了一声道:“姑娘,在下已封了你两处阳经脉络,如是你不想送命,最好是乖乖地跟着在下前去少林!”
那李芸怔了一怔,便却柔顺地一笑,接道:“公子吩咐,妾身惟命是从!”
一行人出了那石洞、但自赶向少林而去。
但走了不及半里,方雪宜忽然想起尹梦荷的两名侍女为何一直未见现身?
当下忍不住喝道:“宋老,贤弟,区区忽然想起一桩可疑这事来了?”
宋孚止步问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那尹姑娘的两个丫头呢?怎地未见到她们?”
宋孚怔了一怔,道:“是啊,不是老弟提起,咱们果真是忽略了!”
安小萍这时一把抓住了李芸,喝道:“这事李姑娘应该知道的了!”
李芸柳眉微扬,低道:“公子,二姊那两名丫头,早已不在嵩山了!”
安小萍一愣,怒道:“哪里去了?”
李芸道:“大概是……寻找家师去了!”
安小萍道:“她们知道天魔女何在吗?”
李芸道:“二姊最为家师宠爱,家师行踪,二姊自是知晓。”
安小萍皱眉向方雪宜道:“方兄,这事该怎么办?”
方雪宜道:“她们如是已然离开嵩山,咱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们,只好回到少林,再作计较了!”
宋孚略一沉吟,道:“是啊,咱们还是先回少林再作计较吧!”
三人脚下紧了几步直奔少林而去。
进得那方丈禅院,只见那丐帮帮主“南华神乞”霍鸣风正神情焦急地在院中张望,一眼瞥见三人回来,不禁大喜道:“老弟,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可真把霍某急坏了!”
第二十四回 怪事丛丛
方雪直抱拳笑道:“有劳帮主守候,不知寺中可有什么动静?”
霍鸣风目光在尹、李二女身上一转,吃了一惊,道:“老弟台,这两位姑娘,是哪里来的?”
方雪直笑道:“这是天魔女的两名爱徒,正巧被咱们遇上,顺手就擒了回来。”
霍鸣凤道:“她们真是天魔女的徒儿吗?”
方雪宜道:“自然是真的了!”
霍鸣风道:“这就好了!快快入内说话。”
几人进入方丈静室,只见那少林掌门人入云大师,正和入圣大师两人双掌互抵,盘膝坐在禅床之上。
方雪宜凝目望去,发现这两名老和尚的额际,隐隐升起一片白雾,眉目之间,显得甚为痛苦,不由得心中暗道:瞧他们的神态,好似正在比斗内力,只是在这强敌来犯之际,为何自己竟兄弟阅墙起来了呢?
寻思之间,宋率已将尹梦荷放在一只蒲之上,李芸则席地而坐,神情甚是乖顺。
安小萍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感,皱眉向霍鸣风道:“帮主,这两位大师怎地了?”
霍鸣风微微一笑道:“他们临时抱佛脚,正在练习一种武功,几位不用担心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暗暗失笑,付这:“这话倒是不假,少林高僧也被迫临时练功,足见天魔女果然有着过人之处……”他转念间,不由得在心中添了几分警惕!
宋孚没有瞧见丐帮的几位长老,不由得笑道:“霍兄,贵帮的几位长老呢?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霍鸣风苦笑了一声,道:“少林前寺来了强敌,他们又赶去相助寺中的和尚去了。”
宋李一怔道:“什么强敌?”
霍鸣风道:“老朽为替入云掌门人护法,未曾前去查看,据说也是五魔中人,只不知是哪一位魔主而已!”
方雪宜皱眉道:“这么巧吗?”
霍鸣风道:“可不?霍某也正是为此奇怪不已?”
宋孚略一沉吟道:“邵华山董千里,昆仑肖飒,可曾来到寺中?”
霍鸣凤道:‘哨、董二兄也去了前殿了!”
宋孚道:“不对啊!”
霍鸣风道:“什么事不对了?”
宋孚道:“寺中一片清静,不像有人生事嘛!”
霍鸣风道:“也许他们已然移到寺外去了!宋兄,入云掌门和入圣大师再有个把时辰,即可成功,这护法之事,敦请宋兄代劳一番如何?”
宋孚一怔道:“霍兄你呢?”
霍鸣风道:“兄弟前去查看一下……”
宋孚笑道:“那又何必?一事不烦二主,护法的事,仍由霍兄担代,兄弟和方老弟代劳到前寺一行便了!”
方雪宜笑道:“不错,区区这就前去瞧瞧!”
转身便待离去。
安小萍忽然笑道:“方兄,我陪你一道去……”
转头向宋孚一笑,接道:“这两位姑娘,交给宋老照顾了。”
宋孚愣了一愣,道:“把她们交给老朽吗?这么说,老朽也得守在这方丈静室了?”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不错,有劳宋老了!”
两人一先一后,出了方丈静室。
穿堂过殿,到了山门附近,却依然未曾见到有人,这不禁使得安小萍大感奇怪,忍不住问道:“方兄,怎么半个人影子也没有呢?那霍帮主骗了我们吗?”
方雪宜笑道:“霍帮主不会骗我们,只是,也许他们已经离寺他往……”
安小萍道:“怎么会?就算他们走了,寺中的和尚,也不该一个不见呀?”
方雪宜道:“贤弟说的是,看来,咱们还得去向霍帮主请教一番才成!”
安小萍摇头道:“那倒不用了!”
娇躯一拧,竟向寺外扑去。
方雪宜剑眉一皱,伸手拉住安小萍,喝道:“贤弟,你要去哪里?”
安小萍被抓得粉面一红,低声道:“方兄,咱们不是要找那丐帮几们长老吗?”
方雪宜道:“不错,咱们正是在寻找他们,只是,咱们总不能茫无头绪地乱跑呀?”
安小萍道:“方兄有何高见?”
方雪宜松开了右手,笑道:“贤弟,有一件事,你可是想到了?”
安小萍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就算丐帮那几位长老不在寺中,但寺中的僧侣,为何也一个不见?”
安小萍一怔道:“是啊,我怎的没有想到?难道说这些和尚全都……死了?”
方雪宜笑道:“不可能!”
安小萍道:“那……他们去了哪里?”
方雪宜道:“这就是耐人寻思之处了!如是兄弟料想得不差,只怕他们别有一处所在……”
语音未落,只见一名僧人飞奔而来。
安小萍道:“方兄,有人来了!”
方雪宜点了点头,容得那僧人走到近前,蓦地闪挡住去路,喝道:“大师请了!”
那僧人一路急行而来,却未料到在这山门左近,有人隐藏,顿时大吃一惊,脱口道:
“什么人?”
方雪宜目睹这和尚的神情,心中不禁犯疑,暗道:“此僧如此慌张,必有原故,我得留心他一二才好……
口中却道:“大师这般匆忙,意欲何往?”
那和尚定睛看去,见是两个不识的少年,当下胆子壮了不少,大声道,“小施主,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方雪宜笑道:“嵩山少林,区区自是知道的了!”
那僧人冷笑了一声,道:“施主既知是嵩山少林寺,就该明白这儿不是容人撒野之处!”
安小萍笑道:“我们几时在这儿撒野了?大和尚,你说话可得要客气些!”
那和尚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道:“施主,你们是怎样进寺来的?”
方雪宜笑道:“山门未闭,自己走进来的!不过,奇怪的是,怎的不见有接待香客的知客僧侣出现?大师父,贵寺的和尚都到哪里去了?”
那和尚又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接道:“本寺今晚有了极大之事,小施主如是无事,最好快快离开嵩山为妙,否则,如有伤损,可莫怪贫僧未曾告诫你们了!”
方雪宜听得心中暗暗好笑。
安小萍则觉得甚是有趣,笑道:“多谢大师父关照,不知大师父欲待何去?”
那和尚道:“贫僧奉了掌门人之命,出寺公干……”
安小萍道:“区区想见贵寺掌门人一面,不知要怎生才能见到?”
那和尚显然是急于离去,闻言摇头道:“小施主,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掌门人今晚也已入定,不会见客的了!”
安小萍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方兄,咱们真是佛缘太浅了些……”
说话之间,向方雪宜眨了一眨眼。
方雪宜知道她的用意,是要自己捉弄那和尚一番,但他此刻心中却已另外有了打算,当下笑道:“贤弟,咱们来得既是如此不巧,那就改日再来吧!”
一拉安小萍大步走出山门。
安小萍被他弄得惑然不解,走出山门丈许,越过小溪,不禁低声道:“方兄,你这是为何?”
方雪宜回头看了看少林山门,笑道:“贤弟,咱们等那和尚出来以后,便跟在他身后,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安小萍这才恍然笑道:“原来方兄也有心机啊……”
两人说笑间,远远望见那和尚探出头来,向四周打量不已,只因夜色甚浓,是以他才望不见方雪宜等两人站在树下未走,只道他们也已离去,竟是闪身出了寺门,向右侧山下行去。
方雪宜招呼了安小萍一声,两人展开身形,远远地盯在那和尚身后。
那名僧人一路疾奔,顺着少室左麓,径奔太室而去。
安小萍暗用传音之术,向方雪宜道:“方兄,这和尚轻功不差啊!”
方雪宜道:“不错,只是脚下稍嫌沉重,难以持久……”
一路行去,转眼之间,已有十里远近,只见那僧人忽然步履一缓,停了下来。
方雪宜、安小萍连忙矮身蹲入路旁草丛之中,暗暗望去,发现那名僧人正在向来路之上张望。
安小萍低声道:“好险,差点被他发觉了!”
方雪宜笑道:“可不是,这和尚很机警,咱们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安小萍点了点头,只见那和尚转过身去,斜刺里奔向一处树林。
方雪宜皱眉道:“贤弟,他为何舍了小径不走?”
安小萍道:“也许已经到了地头吧!”
方雪宜走出草丛,略一犹豫,拉着安小萍,便向那松林奔去。
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打那松林之中露出了一缕淡黄的灯光。
安小萍吃了一惊,低声道:“这儿住着有人!”
方雪宜却用传音之术接道:“贤弟,咱们再要说话,可千万不能出声,只可用传音之术……”
说话之间,举步向那灯光行去。
他们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行动十分小心,直至逼近那露出灯光的茅舍之下,屋内之人,仍未发觉。
方雪宜打量了茅舍一眼,向安小萍用传音说道:“贤弟,你到那窗下去瞧瞧,我就守在这正门的前面……”
安小萍点了点头,矮身便向窗下蛇行而去。
方雪宜目睹安小萍逼近窗台,自己也轻轻地移向那半掩的门。
他行动十分敏捷,靠近柴门,张目望去,只见门内寂然,一闪身,便贴着门缝,窜了进去。
室内除了一座神龛,和中间高挂的一盏万年灯而外,别无一物。
左右两侧各有一扇木门,却是关得很紧。
他缓缓地向右侧那门行去,贴耳一听,室内果然传来低语之声。
方雪宜暗道:“想必那和尚就在这间房中了……”
思念未已,忽然所得室内传来一声暴喝道:“什么人?”
接着是一阵砰砰之声,打室内响起。
方雪宜吃了一惊,连忙侧身退向门外,但木门未启,显然室内之人,并未发现自己!
但他转念一想,暗道:“糟了!八成安小萍暴露行迹了!”
一念及此,心中大为着急,举手一掌,便向那木门拍去。
轩然大震,木屑纷飞,那扇厚门,竟然被震得碎成八块!
跃入室内,只见室内已无一人。
但窗外却传来叱喝之声。
方雪宜来不及打量室内光景,长身一跃,便自那窗户窜出。
只条三条人影在窗外打在一起。
方雪宜略一注视,发现除了那和尚而外,还有一位中年壮汉,两人正合手围攻安小萍。
方雪宜看了一眼,便知安小萍应付这两人,实是绰绰有余,当下不再上前,却是转身向屋门行去,一掌振开那另一扇木门!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方雪宜倏然一惊,掩鼻连退三步。
自从他遇到宋孚以后,经验阅历,都增进了极多,鼻中嗅得异香,便不敢稍有大意,退开了三尺以后,深深的运了一口气,发觉并无异状,这才缓步向那房内行去。
人目所见,不禁使方雪宜大为吃惊!
果然不出自己猜想,这间小房,竟然是陈设的十分华丽,妆台椅镜,绣榻锦帐,直是大家闺阁的卧房一般。
方雪宜在卧房中巡视了一周,除了那些陈设之外,别无丝毫发现,只好退出室外。
但他依然觉得这栋茅舍,有着一种使人迷惑的感觉,好像看来看去,都意犹未尽,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自己未曾瞧出来,是以他在这茅舍四周,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四圈之多。
不过,方雪宜却是毫无所获!
这时,那一僧一俗和安小萍的苦斗,已进入十分紧张阶段,方雪宜贮立观战,心中暗道:“她为何不下煞手呢?这两人的武功,实是不堪她一击啊……”
寻思之间,只见那中年壮汉突然猛攻了两掌,回手自长衫之下,取出一对铁笔,大喝一声,一攻安小萍前心,一取安小萍小腹!
这等招式,如是对男人施展,并无不可,但因安小萍乃是一名少女,这些招式出手,正是全都犯了轻薄之忌!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家伙虽然不知安小萍乃是少女,但他这等招式,定将招来杀身之祸……”
果然方雪宜并未料错,那中年汉子的两招刚递出,只见安小萍脸色一变,怒叱一声道:“你这是找死……”
陡然间眼前白光乍闪,方雪宜还没看清楚安小萍用什么招术,就听得那位中年汉子厉吼一声,往后跌出了两丈远近。
他口中鲜血狂喷,两手拿不牢兵刃,一对铁笔重重地跌在地上,身子晃了两晃,终于向前栽倒下去。
那名僧侣大吃一惊,撤招退了五尺,愣在当地!
方雪宜这时也大大在心中狂震,失声道:“这不是天鹤门的武功吗?”
安小萍右手一扬,一幅柔若无物的白绫,电闪一般的掣了回去。
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缓缓地逼近那名僧侣,冷冷一笑道:“你想活命,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名僧人,这时已吓掉了三魂六魄,安小萍声音一落,他立即连声道:“施主请讲,小僧知无不言就是!”
安小萍点了点头,接道:“你在少林,责司何职!”
那僧人道:“小僧法智,在少林寺中执掌庙产庶务之职。”
安小萍皱眉道:“你……你可有心叛离少林了?”
那僧人失色道:“小僧不敢……”
安小萍冷笑道:“那中年汉子是什么人?”
法智迟疑了一下,接道:“他……是……八蛮鼓王金长庚的弟子!”
方雪宜这时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道:“贤弟,八蛮鼓王金长庚,也是五魔之一!”
安小萍道:“方兄,天魔女莫非已与他们联手了?”
方雪宜想起那茅舍之中,那间闺房之事,不禁笑道:“大有可能!”
语音一顿,向法智喝道:“金长庚的弟子,怎会与你相识?”
法智黯然低下头,长叹了一声道:“这是小僧的罪过……”
安小萍道:“谁管你罪过不罪过?你最好少这么吞吞吐吐的!”
法智合十道:“施主,他……乃是小僧俗家的兄长,是以,小僧不得不被他所胁迫!”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他叫什么名字?”
法智道:“苗大刚,武林中人称他一声铁笔怪客!”
安小萍道:“这可是与天魔女有什么勾结吗?”
法智摇头道:“这个……小僧全然不知!”
安小萍怒道:“我不信!”
法智长长一叹道:“施主不信,小僧也没有办法,其实,小僧每次见他,只是传递寺中动静而已!”
方雪宜道:“那茅舍之中,有着一间女人居住的闺房,你可知道?”
法智点头道:“公子可是指的进门左手的那间吗?”
方雪宜道:“不错!”
法智道:“那间闺房,乃是家嫂的卧室!”
方雪宜一怔道:“你嫂子?她是谁?”
法智道:“苗大刚的嫂子,至于她是什么出身,小僧从未过问,不过……小僧只知道她名叫小翠而已。”
安小萍忽然接道:“方兄,小翠不是那尹梦荷的两个使女中的一名吗?这么看来,天魔女和金长庚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方雪宜道:“也许是!但天下同名之人甚多,咱们可以慢慢从尹梦荷处探询……”
语音略略一帆接道:“贤弟,那苗大刚还有救吗?”
安小萍怒道:“他出手轻薄,我已废了他的一身武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向法智道:“大师,你由寺中出来之时,寺中的僧侣,都往哪里去了?”
法智道:“他们都在罗汉堂中!”
安小萍冷笑道:“丐帮的那几位长老呢?莫非也在罗汉堂?”
法智道:“小僧离开之时,他们果真全在罗汉堂内,因为……”
他迟疑了下,慨然一叹,接道:“那五大魔主之中的毒大夫,已然抢先一步,来到了寺中。”
方雪宜听得呆了一呆,道:“恶孔明吗?他已经来到少林?”
法智道:“可不?小僧赶来此处,就是向我长兄报明毒大夫已经抵达的消息!”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贤弟,咱们回寺去吧!”
安小萍道:“这和尚呢?”
方雪宜道:“听他之言,并非大恶之徒,咱们也不用对他下手了!”
语音一顿,向法智道:“大师乃是少林弟子,日拜长佛念经,想必明自,一错不可再错,令兄武功已废,你最好送他下山,助他作个安守己的良民,胜过再在武林之中兴风作浪,迟早难免身首异处之祸……”
法智闻言,大为感,合十顶礼,恭敬地应道:“小僧终身不忘施主大德……”
俯身抱起苗大刚,向两人略一为礼,大步走去。
安小萍有些不满方雪宜这等宽大为怀,低声道:“便宜了他们!”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贤弟,能罢手时且罢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又何必与他们斤斤计较呢?”
安小萍道:“咱们这就回寺吗?”
方雪宜道:“毒大夫已来,咱们少不得要去与他们周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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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萍道:“这栋茅舍呢?要不要放火烧了它?”
方雪宜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岂是杀人放火之徒?贤弟,咱们走吧!”
转身便向少林寺奔去。
哪消片刻时光,两人便已回到寺内。
方雪宜稍一打量,回顾安小萍道:“贤弟,那罗汉堂必是在咱们先前未曾到过之处,咱们就专走侧径,就不必去向宋老他们查问了!”
安小萍笑道:“不错啊,妾身也这么想……”
当下两人展开身形,便向右侧一带屋字寻去。
穿过几重院落,在一片林木重重掩映之下,终于找到了少林重地罗汉堂。
安小萍举目望去,只见那罗汉堂内,灯火雪亮,但因四周树木遮掩,不到近前,无从发现。
当下向安小萍道:“贤弟,咱们入内以后,非是万得不已,最好不要出手。”
安小萍一怔道:“为什么?”
方雪宜道:“这个……兄弟是想替少林僧侣,留一点面子!”
安小萍道:“如是他们不敌恶孔明时,咱们仍然一旁坐视不管吗?”
方雪宜道:“当真到了那等时候,自然又当别论了!不过,照我猜想,那恶孔明不会如此愚蠢。”
安小萍笑道:“方兄,这罗汉堂内灯光通明,为何不闻一丝打斗之声?莫非……他们全都伤在恶孔明的手下了吗?”
方雪宜摇头道:“不会吧!”
他口中虽然如此回答,但心中可也并无把握,当下一拉安小萍,接道:“贤弟,咱们快快入内!”
两人联袂跨上石阶,举目望去,不由得同时一呆。
只见那罗汉堂中,灯光如昼,但除了当中的神幔低垂,和两厢一十八尊罗汉塑像而外,根本没有半丝人影!
安小萍呆了一呆,立即怒道:“方兄,咱们上了那法智的当了!”
方雪宜道:“贤弟,那法智如是有心欺骗我们,只怕也不会愚笨得要咱们回到寺中呢?他大可以顺口说出寺中的任何一处所在,要咱们多跑一些冤枉路啊!”
安小萍道:“可是,这罗汉堂中明明没有一个人,这又怎么讲呢?”
安小萍道:“贤弟,恐怕眼下寺中又有了极大的变动了!”
安小萍皱眉道:“咱们怎么办?
方雪宜道:“回转方丈静室,看看掌门大师……”
两人不再逗留,转身便身方丈禅院奔去。
适才之事,对他们两人而言,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是以,一时之间,两人竟然忘了再在罗汉堂内察看一番。
否则,他们一定可以发觉那神龛之后,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两人匆忙地回到方丈禅院,心中可是甚为焦虑,只见到那宋孚正站在门外张望,才算放下心来。
宋孚目睹两人回来,不禁笑道:“老弟,你们此刻收获如何?”
方雪宜眉头一皱道:“宋老,方丈静室还可平安吗?”
宋孚道:“很好,入云掌门人大功即将告成了!”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是晚辈白担了心了!”
宋孚听得心中一动,笑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外间出了什么怪事吗?”
安小萍道:“不错,正是出了许多怪事。”
当下把此行经过,略略说了一遍。
宋孚只听得连连抓头道:“有这等事?老朽可是头一遭遇到……这全寺的僧人,怎会忽然不见了呢?”
方雪宜皱眉道:“宋老,那入云大师还要多久才可成功?”
宋孚道:“快了,大约……”
他话音未已,耳中忽然传来入云大师的声音道:“宋施主,老衲已然醒来,快请两位小施主入内说话!”
方雪宜、安小萍不等宋孚说话,抢先一步,便奔入了室内。
虽然方雪宜心中甚为发急,但他依然十分有礼地向入云大师抱拳道:“恭喜大师神功练就……”
入云大师长叹一声,道:“小施主好说,若非几位仗义相助,老衲又哪能安心习练……”
语音一顿,接道:“外间之事,想必偏旁小施主甚多了!”
方雪宜摇头,苦笑了一声,道:“掌门人,有一桩事,只怕区区说出来,掌门人也不会相信!”
入云大师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少林寺中,眼下竟然不见一名少林僧侣。”
入云大师闻言,果真是呆了一呆,道:“怎么会?小施主只怕看错了吧?”
方雪宜摇头道:“在下已然踏遍贵寺,就是不曾见到一人。”
当下把所遇到的事,略略说了一遍,但他心存忠厚,将那法智之事,却隐起未说。
入云掌门人听得怔了一怔,目注入圣大师,低声道:“师兄,这事当真不寻常了。”
入圣大师沉吟了一阵,道:“此事叫老衲不敢相信,若非方小施主有错,那必是别有重大之事发现,使得本寺子弟,全部出寺去了。”
方雪宜心中暗暗忖道:“看来他们是不相信了!”
但他并未多说,只因那位丐帮帮主“南华神乞”霍鸣风已然大声道:“方老弟,老朽的几位兄弟呢?莫非也不寺中了吗?”
方雪宜道:“晚辈并未见到他们!”
霍鸣风皱眉道:“他们不在寺中,那就更奇怪了!难道……”
他忽然一跃而起,向入云大师道:“掌门人,咱们必得亲自前去查看一番了!
入云大师点头道:“老衲亦有此心……”
入圣大师接道:“小施主,你说那罗汉堂中,也不曾发现有人吗?”
方雪宜道:“正是不见一人!”
入圣大师长叹了一声,道:“掌门师弟,本寺子弟,不少于五百,如是有人要一举残杀,那是不可能的了!”
入云大师道:“不错,何况他们都还有着一身武功!小弟不信他们业已被害!”
方雪直接道:“他们是否出了什么事,晚辈不敢妾加揣测,只是全寺杳无一人,确属事实。”
入云掌门人合十道:“小施主……”
他欲言又止,只叫了一声,就没往下再说。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什么事?”
入云大师摇了摇,道:“没有什么,老衲决定亲自查看一下……”
站起身来,向入圣大师道:“师兄,你也去吗?”
入圣道:“当然,此事如此蹊跷,怎可等闲视之?”
入云看了霍鸣风一眼,道:“霍帮主,你呢?”
霍鸣风大声道:“遇到这等怪事,霍某自然不甘人后,走……”
竟然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入云、入圣二僧,随在霍鸣风身后,出了方丈静室。
宋孚看了方雪宜、安小萍两人一眼,道:“咱们也一同去吧!”
方雪宜、安小萍两人心中疑思未解,自然是急欲想知道结果,当下接道:“当真要去的了!这等怪事,咱们怎能错过……”
说话间,人已抢先奔了出去。
一行人出了方丈,便直奔大殿。
正如方雪宜所言,少林全寺,当真不见一人,这等情形使得入云掌门人脸色大变,额际涔涔见汗。
霍鸣风则惊讶焦虑,兼而有之,只有宋孚十分冷静,当一行人重新转到那大殿之内时,他忽然大声道:“掌门人,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入云皱眉道:“施主,这是什么时候了?有话,尽管请说吧!”
入圣大师也接道:“今日之事,乃是少林百年未曾遇到过的怪事,施主如有所见,千万快快说出,老衲兄弟感激还来不及呢!”
宋孚点头道:“这一点,老朽明白,不过……”
入云掌门道:“施主,纵然你冲撞了本寺,老衲也不会怪你,施主放心快说吧!”
宋孚道:“掌门人这么说,老朽可就要直说了!”
语音顿了顿,接道:“就目下情况看来,贵寺子弟,如非被人诱离到一处很远的所在,那就是贵寺中有容人藏身之处,掌门尚未发现!”
他这话说了出来,只把方雪宜听得一怔,只觉得宋孚这话说的十分出奇,若说寺中僧侣全部被人诱离,就已不大可能,何况再说寺中还有那能够容纳数百人的地方,居然会连入云掌门人也不知晓?
他惑然地望着宋孚,心中忖道:“只不知那入云掌门人将怎生回答?”
那入云掌门在听得宋孚之言以后,竟是脸色一变,沉吟了半晌,方道:“宋施主,这第一点,老衲不大相信,因为……数百人行动,不会那等稍无声息,何况,他们之中,总不会连一个前来报信之人皆无啊!”
第二十五回 鬼王现身
宋孚向入云大师问道:“如此说,那是贵寺另有容人藏身之处了!”
入云大师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本寺确是有着一处可以隐藏千人以上的地下秘道,只是,老衲想不出他们为了何故,要隐身其间不出。”
方雪宜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少林寺中,也有藏人之所……”
寻思间,耳中听得宋孚笑道:“掌门人,这可不是你想得出想不出的时候了!最好,咱们去瞧瞧!”
入云一怔道:“哪里去瞧瞧?”
宋孚道:“那藏人的地道呀!”
入云大师忽然面现为难之色,道:“这个……”
霍鸣风看得心中大大不快,接道:“掌门人,你……怎么了?莫非贵寺之中,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入云大师痛苦地看了入圣大师一眼,没有回答。
入圣大师闭目合十的念了一阵佛,忽然双目暴睁,大声向入云大师道:“掌门师弟,带他们去,一切罪孽,都由小兄承担便是!”
两位两和尚这等表情,只把方雪宜和安小萍着得呆了半晌,甚至连宋孚那等老江湖,也觉得大为茫然。
入云大师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师兄,恩师佛谕,小弟如是不遵,就不配再作少林掌门,小弟愿意进入那地下秘道,但师兄必得应允小弟一桩大事!”
入圣大师道:“什么事?”
入云大师道:“小弟进入地道以后,师兄应允立即接掌少林门户!”
入圣闻言,呆了一呆,道:“掌门人,你这是从何说起?小兄如有此心,那也不会住在莆田分院数十年了!”
入云大师道:“师兄不答应,小弟怒难遵命!”
这时,霍鸣风忽然大声道:“两位倒真是客气得很啊!只是那少林数百名子弟的下落,你们就怎地全不放在心上呢?”
入云大师似是吃了一惊般的浑身一震,合十向入圣大师道:“师兄,为了少林声誉,师兄快些答应小弟吧!”
入圣大师摇头道:“这个小兄无法应允……”
显然,他们两个各持己见,谁都不肯让步。
霍鸣风冷笑了一声,道:“两位大师,老夫今日方始发现,你们真是迂蠢得可怜!
那地道入口何在?倘是你们少林弟子无法入内,告知老夫,且由老夫代你们入内如何?”
宋孚大声道:“是啊,霍帮主所见甚妙……”
方雪宜也觉得霍鸣风这个变通的办法很好。但不料那入圣大师忽然摇头道:“不成,那地道的入口,悬有上代掌门手谕,除了少林现任掌门,他人决不许入内,施主的意见,老衲无法接纳!”
霍呜风大为不解地怒道:“为什么?”
入云大师道:“这个……先师手谕,老衲等只是奉谕行事,为了什么,那就不是老衲所当问的了!”
方雪宜听得甚是奇怪,忍不住问道:“掌门人,倘是贵寺上一代掌门有此遗训,那你自己入内便是,怎地又要入圣大师答允接掌少林门户在先呢?”
入云大师为难地看看方雪宜,缓缓接道:“其中道理,老衲如不说出,小施主是不会明白的了!”
方雪宜道:“晚辈正要请教!”
入云大师道:“先师手谕言明,不但进入地道之人,要身为现任少林掌门,而且还特别指出,凡是进入地道的少林弟子,出来之后,就再也不许担任掌门职位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这是为何?”
入云大师道:“这个么?老衲也不明白为何了!先师既然如此交代,总有原故,老衲依然是遵命行事,是以大师兄不允接掌门户,老衲就不便入地道之中!”
霍鸣风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掌门人一再推诿拖延。”
他忽然目光转向入圣大师,接道:“大和尚,你为何不答应啊?”
入圣大师合十道:“老施主,入圣有自知之明,四十年前就曾为此而几遭逃禅之讥,如今又要入圣接掌少林门户,那岂不是大违初衷,有悖佛祖执一之德吗?”
霍鸣风怔了一怔,道:“大师,你可知道,你如不答应,眼下就无法查明贵寺那数百名子弟的下落了!”
入圣大师摇头道:“施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掌门人所说,乃是先师手谕不假,但先师正果之时,也曾特别告诉过老衲和掌门师弟,如是寺中有了什么重大变故,必须进入地道的话,还有一条变通的办法可遁!”
霍鸣风道:“什么办法?”
入圣大师道:“由本寺具有长老身份的弟子一人,在佛祖之前,发下独坐十年死关的宏愿以为开启地道赎罪……”
霍鸣风一怔道:“十年死关?”
入圣大师道:“不错!”
霍鸣道:“那很苦啊!”
入圣大师道:“老施主,这十年死关,在老衲面言,却不足以言苦!”
霍鸣风道:“既是如此,入云掌门又何为不允!”
入圣大师尚未说话,入云大师已然接道:“老施主,先师所指的那十年死关,是何等滋味,老施主想必不明白吧!”
霍鸣风道:“老夫不曾出家,自然不大明白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和尚坐关,乃是常事,就算十年死关很苦,在他们这等得道高僧看来,应也是算不得什么才是,为何这位入云掌门却看得这般严重呢?
入云大师这时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帮主,先师所指的十年死关,并非一般的禅关,而是十魔炼心,如坠轮回的寂灭关,身体发肤之苦,虽然难熬,但大师兄必能忍受,精神意志的煎炼,除非木石,必然无以承当,本寺从达摩祖师开山以来,能渡此十年死关的长老,九百多年,也只不过有寥寥三五人,其间因而毁却禅基,再坠轮回首,多达百名以上,大师兄甘冒这等大险大难,叫老衲怎能安心应允?”
霍鸣风怔了一怔,道:“当真这等艰难吗?”
入云大师道:“错非当真这等危险,老衲也不会阻止大师兄了!”
霍鸣风吟道:“倘是两位要一直坚持,老朽就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足以解决今日的局面了!’”
这时,安小萍忽然冷冷一笑道:“依我看,两位大师都自私得很啊!”
入圣大师自眉一皱,低声道:“小施主,老衲决心早下,几时自私了?”
安小萍道:“贵寺几百名的弟于下落不明,你们却不放在心上,而只是斤斤计较于什么先师遗命,佛祖遗规,区区看来,这不啻全是沽名钓誉的欺人之谈,只知自己而下顾门下子弟,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她说得振振有辞,只把入云、入圣两人说得心头猛震,敢情,安小萍并没有说惜,他们当真是错了!
只见那入云大师干咳了一声,道:“小施主教训得好,老衲明白了!”
入圣大师更是激动地走向入云大师身前,沉声道:“掌门师弟,今日之事,小兄可要勉强师弟一次了,掌门人尽管去那地道,其他的一切后果,都由小兄担代便是!”
入云大师合十道:“小弟遵命!”
转面向霍鸣风接道:“帮主,咱们一同前往如何?”
霍鸣风道:“老朽奉陪!”
宋孚大声道:“掌门人,要去,咱们都得去,倘是真有什么意外之事,也好多几个帮手啊!”
入云大师苦笑了一声,道:“有劳几位了……”
当下转身,大步迈向罗汉堂方向行去。
方雪宜暗道:“原来那罗汉堂中还有地道吗?这么看来,先前我倒太大意了一些了!”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罗汉、堂内。
只见那入云大师缓步上前,向正面的神龛拜了三拜,默祷了一阵,这才向那神龛之后行了过去。
不多时,忽然听得一阵轧轧之声,那神龛前的神案,突然迅快地向上升起,神龛的前方,露出了一道门户。
霍鸣风一闪身,便抢了过去。
宋孚眉头一皱,大喝道:“帮主小心……”他语音示已,却见一股轻烟起处,霍鸣风已然大袖双挥,暴喝一声,倒跃而回。
恰在此时,那入云大师也已从神龛之后走出来,目睹斯情,不由得脸色二变,脱口道:“帮主,那地道中有人吗?”
霍鸣风神情有些激动,目光凝注那地道入口,接道:“不错,看上去,有人抢先掌门人一步了!”
入云大师移步向那地道入口行去,一面接道:“霍帮主?老衲有些不信……”他口中虽然是说着不信,但步履之间,却显得甚是小心,离那入口尚有五尺,便已停了下来。
安小萍似是觉着甚是好玩,拉了拉方雪宜道:“方兄,咱们也过去瞧瞧,好吗?”
方雪宜早有此心,但因那入云掌门乃人是一派宗主,尤其是自己等人乃是少林作客,这等喧宾夺主的行动,他当然卞便贸然而行,这时听得安小萍如此一问,当下笑道:
“好,但咱们可不能抢在掌门人之先……”两人说话之间,移步向入云大师行去。
这时,入云大师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朗声向地道中的喝道:“什么人藏身在本寺秘道之中?还不快快出来见过本座。”
语音过后,久久不闻回响。
入云大师脸色又是一变,喝道:“何方高人擅入本寺秘道?尊驾再不出来,可莫怪老衲下手无情了!”
等了一会,依旧寂然。敢情,那地道中的人,根本不予置理。
那入云大师倒好像没有了主意,呆呆地看了入圣大师一眼,道:“大师兄!”
入圣大师道:“掌门人有何见教?”
入云大师道:“这秘道之中,莫非无人在内?”
入圣大师摇头道:“掌门人,霍帮主险遭暗算,如是地道无人,怎会如此?”
入云大师略一沉吟,突然举步向入口走去。
这时方雪宜拉着安小萍,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和那入云大师走了一个并排。三人行至那地道入口,入云大师正待探首张望,陡然一片白烟,自那洞口向上冒起。
霍鸣风适才是忽遇此变,立即闪身后边,入云大师却不好跟他一样了,就在那白雾腾起之际,他很快地挥出一拳,将那白烟震得向四下散开。
宋孚在远处失道:“当心白雾有毒,快快屏住呼吸!”
其实,三人不要他招呼,就早已屏住了呼吸,入云大师一掌拍散了那股白雾,方雪宜更是双掌连挥,对那白雾送向了神龛之后。
入云大师冷哼了一声,喝道:“施主是什么人?进了本寺秘道,为何不敢见人?你如再不出来,可莫怪本座下那毒手,逼你现身了”话音顿了一顿,掉头向入圣大师接道:
“大师兄,这地道内的施主再不出来,咱们说不得只好将那莲池水闸打开倒灌进去了。”
入圣大师合十道:“小兄遵命!”
这时那霍鸣风也大声道:“老朽也去帮帮忙……”
两人大步向外走去。
蓦然打那地道之内,传来了一声冷笑,道:“入云你好大的胆子,这地道之中,除了有着你门下弟子数百名,还有那丐帮几位长老,如果你敢开闸放水,只怕先死的就是他们了……”
这人的声音有些吵哑,好似故意做出来的假嗓子。
入云大师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反正他们已在你掌握之下,生死之间,已难抉择,本座且等地道水满之后,再为他们多念上千万遍往生咒便是!”
显然入云大师的这等回答,甚为出乎那地道中人的意料,只听那人道:“且馒……”
入云大师道:“施主何不出来一见?”
那人接道:“我当然要出来……”
忽然身影一闪,当真从那地道之中,冒出来了一人。
方雪宜举目望去,不觉脸上神色大变!
原来此人非他,乃是自己在嘉定府与他有过半夜长谈的庄捷。
宋孚显然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人竟会是那庄捷,不禁脱口道:“庄副堂主吗?”
庄捷也在看到了方雪宜之际,呆了一呆,但他很快地笑道:“原来方兄在这里,真是意想不到,幸会的很啊……”
方雪宜剑眉一扬,道:“庄副堂主,三义门来了多少人?何不全都出来啊?”
入云大师甚为意外,他决未想到方雪宜会跟这人相识,一时间到愣在当地,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那庄捷淡淡一笑道:“方兄,三义门只有庄某一位,但不属三义门的朋友,倒来了不少……”
方雪宜道:“那都是些什么人?”
庄捷目光在宋孚身上一转,皱了皱眉道:“原来宋老也到嵩山来了,难怪嘉定分堂的子弟们,几乎有两天都没有菜吃呢!”
宋孚大笑道:“好啊,老夫不下厨,难道你们就无人做饭了吗?其实——老夫那天临走之时,也只不过将米仓,菜库钥匙丢到毛坑里而已,你们没有饭吃,与老夫又有何干?”笑声一顿,接道:“庄副堂,有一件事老夫一直在猜,阁下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谁?而今不在嘉定,阁下似乎应该可以说出来了吧?”
庄捷闻言冷冷一笑道:“尊驾当真不知道?”
宋孚道:“老夫若是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方雪宜这时也十分关心地望着庄捷,等他说话。
但那庄捷却哈哈一笑,摇头道:“宋老,在嘉定分堂之日庄某对你可是恭敬得很啊!”
他答非所问,使得宋孚怔了一怔,道:“老夫年纪比你大了许多,你对老夫尊敬,那也是应该的,只不知道与阁下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庄捷道:“关系是没有,庄某告诉你宋老这句话,只要你知道,如果你自己想不出来庄某是何出身,庄某自己只怕也想不出来了!”
朱孚大笑道:“原来如此,很好,老夫不问便了!”
两人说话之间,入云大师已向方雪宜低声问明了庄捷和他相识的经过,这时,不禁插口道:“庄施主,本门子弟和丐帮的几位长老,可还在地道之中吗?”
庄捷道:“当然在!”
入云大师念了一声佛道:“施主可是在他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庄捷忽然大笑道:“掌门人太看得起庄某了!庄某如有这等能耐,那也不会受命在此守门了!”
入云大师皱眉道:“是什么人做的手脚?”
庄捷道:“掌门人,庄某认为你应该早已知晓才是,贵寺数百名子弟不说,仅是那丐帮几位长老,也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对付得了……”
霍鸣风忽然大喝道:“他们怎么了?”
庄捷一怔道:“谁?尊驾又是谁?”
霍鸣风被他问得一怔,怒道:“老夫霍鸣风,你没有听说过吗?”
庄捷大笑道:“霍帮主?失敬了。”
霍鸣风道:“阁下用不着客气,更别想讽刺老夫,老夫只要你说出几位师弟怎么样了!”
庄捷大笑道:“南华神乞原来也这么沉不住气,倒是大出庄某意料之外了!”
霍鸣风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哈哈大笑道:“霍某不过是丐帮的一位帮主,并非圣人,遇到这等怪事自是少不得要吃惊了。”
方雪宜这时忽然插口道:“庄兄,你说来了不少人,不知都是那些人?他们现在何处?”
庄捷略一沉吟道:“他们吗?此刻就在罗汉堂内!”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地道里面?”
庄捷道:“不全是……”话声顿了一顿,接道:“方兄,少林一派,与你可有什么渊源吗?”
方雪宜一怔道:“这个……庄兄问此作甚?”
庄捷道:“方兄如是与少林无渊源,兄弟倒有一言相告!”
方雪宜道:“什么事?”
庄捷道:“兄弟甚望方兄退出这场是非!”
方雪宜只听得心中好笑,但口中却道:“却是为何?兄弟能够遇上这等热闹之事,怎可退出?”
庄捷双眉一扬,道:“方兄,你要与兄弟作对吗?”
方雪宜突道:“那倒也不是,倘是庄兄不先存下与我们作对之心,咱们不就不用反目相向了吗?”
庄捷蓦地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方兄是诚心要与兄弟作对了!”
方雪宜也扬声大笑道:“庄兄倘是能够听信方某一言,那咱们可不必作对了!”
庄捷道:“什么一言?”
方雪宜道:“不再与少林作对,不再过问武林争权杀戮之事!”
庄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方雪宜一眼,这才接道:“方兄,话倒是两句良言,只是,方兄说得不是时候!”
方雪宜道:“为什么?”
庄捷突道:“迟了,庄某身不由己,只怕要违方兄之命了!”
方雪宜道:“庄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个人只要有着改过之心,没有什么迟早啊!”
庄捷摇头长叹道:“方兄,盛情兄弟心领了,庄某有生之年,会记得方兄这番心意便了。”
话音一顿,忽然向少林掌门入云大师道:“掌门人,贵寺数百弟的性命,掌门人想不想为他们保全?”
入云大师合十接道:“老衲身为掌门,自然是要保全他们了!”
庄捷笑道:“但他们现在生死之机,却是握在庄某等人的手上!”
入云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不信!”
庄捷笑道:“掌门人,你不信吗?不过……”
他忽然顿了一顿话音,有意无意地向罗汉堂中的四周罗汉佛像看了一看,接道:
“倘若掌门人真个有心要保全他们,那也不难!”
入云大师道:“老衲自信足以对付你们……”
庄捷忽然大笑道:“掌门人,你误会了!”
入云大师道:“老衲误会什么?你们如想仗恃武功,老夫一搏,那你们是自找苦吃了!”
庄捷道:“掌门人很自信啊!”
入云大师依然面含笑容,接道:“不错,对付你等,老衲尚有十成把握!”
庄捷剑眉倏地一扬,大笑道:“区区原以为少林掌门,必是通权达变之人,今日一见,方知不然!”
入云大师笑容一敛,沉声道:“施主,老衲的耐性有限,你如不再说出本寺弟子眼下究竟怎么样了,恕老衲要对施主无礼了!”
庄捷皱了皱眉,道:“执迷不悟,区区真为掌门人可惜得很。”
这时,霍鸣风大喝一声,插口道:“姓庄的,这儿不是你撒野之处,若非入云掌门人这好的耐性,换了老夫,早就将你拿下了!”
庄捷呵呵一笑,目光在霍鸣风身上一转,道:“帮主可是想动手吗?”
霍鸣风道:“怎么?你以为本座不敢?”
庄捷道:“不错!”
霍鸣风忽然大怒,举手一掌,横拍而去。但见一股劲风,直逼庄捷。
庄捷脸色微微一变,闪身让开霍鸣风的一击,大声道:“霍鸣风,你那几位师兄的性命,也不管了吗?”
霍鸣风第二掌刚刚扬起,闻言但觉心中一动,投鼠忌器之下只好收手,但却怒道:
“你把他们怎样了?”
庄捷眼见他果然不敢再攻,顿时笑道:“他们很好,只是暂时不能行动而已……”
方雪宜剑眉耸动,心中甚是气恼,他正想喝令庄捷快快把那地道!护的丐帮长老和少林子弟送出来,自己就不再与他计较时,只听得安小萍蓦地冷冷一笑道:“方兄,这姓庄的很无礼!”
方雪宜心想,可不是……但口中却道:“兄弟,他只是仗恃着我们有人被他所扣之故……”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低声道:“方兄,倘是我们能将他擒住呢?”
方雪宜道:“此人武功如何,兄弟虽不全知,但当真想将他擒住,只怕不易……”
安小萍笑道:“不难!”
方雪宜虽然见到她的不凡武功,但心想在眼前这等情况之下,如想一举将庄捷擒住,只怕不容易。
是以,他皱眉道:“兄弟,你不可冒失……”
安小萍笑道:“方兄,你让我试试好吗?”
方雪宜迟疑了一下,尚未说话,只听得庄捷仰天大笑道:“方兄,这位小兄弟好狂的口气,他是你什么人?”
方雪宜剑眉一扬,道:“方某拜弟安萍!”
庄捷道:“安兄弟?他似乎比你方兄要狂妄得多了……”
他语音未已,忽然听得安小萍沉声道:“姓庄的,你可要试试?”
庄捷对方雪宜确是有着几分忌惮,但对安小萍可并未放在眼中,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庄某真是不信,你安老弟如要逞强,庄某奉陪便了!”
安小萍柳眉一竖,缓步上前,道:“你放心了!”
庄捷大刺刺地笑道:“只怕要小心的不是我……”
余音未已,忽觉眼前白光一闪,但感全身一震,顿时立足不牢,轰然一声,被人摔了一个筋斗。
庄捷刚自摔倒,但立即挺身跃起,瞪大着双眼,望着安小萍直发呆!敢情,安小萍一抖手之间,就将他摔了一跤,实在是叫他不敢相信。
安小萍冷哼了一声,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摔一次试试?”
这时,连少林掌门、丐帮帮主也全部为此动容。
原来,安小萍这一出手,使得他们业已瞧出了她的武功来历。
霍鸣风大喝一声,道:“这是天鹤门武功啊……”
入云大师也合十长叹道:“南海奇功,想不到今日再现中原……”
安小萍向这两位一派宗主,点了点头,道:“这两位老人家过奖了!晚辈是不过稍懂皮毛而已!”她掉头向那发呆的庄捷喝道:“姓庄的,你要不要再尝尝摔跤的味道?”
庄捷虽然很自大,但南海天鹤门武功,他倒也是耳闻已久,何况,自己适才又尝过了苦头。
安小萍话音一落,他脸色连变,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庄某心中果然不服,但是……”
他顿了一顿话音,接道:“庄某与南海天鹤门无怨无仇,虽然吃了一点小亏,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这等说法,到把安小萍听得呆了一呆,道:“怎么了?你不打算再战?”
庄捷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转,最后却落在方雪宜身上,笑道:“方兄,今日之事,冲着你方兄和安老弟,庄某决心不再过问了!”
方雪宜颇为意外地一怔,“庄兄可是要退出这场是非了吗?”
庄捷道:“不错!”
语音顿了一顿,向方雪宜、安小萍一抱拳,接道:“少林子弟,丐帮长老,均在地道之中,他们只是中了一些迷神的药物,三个时辰之后,便可自动醒转,方兄可请少林掌门人入内料理,庄某告辞了!”一侧身躯,便向罗汉堂外行去。
方雪宜一怔之间,耳中忽听宋孚大喝道:“站住!”
庄捷这时正好走到霍鸣风耳边,闻育只是顿得一顿,身形,便忽然双肩一耸,飞身向外,疾掠而去。
宋孚脸色一变,喝道:“挡住他……”举步便追了过去。
霍鸣风离那庄捷近的甚多,就在庄捷迈步之际,举手一掌,拍向了庄捷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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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捷本是向外飞奔身形,被霍鸣风这一掌逼得不由得一斜,就这一步之差,方雪宜已飞身堵向门口了。
庄捷目光一转,忽然挥拳直向方雪宜当胸捣去,口中大喝道:“方兄,恕兄弟无礼了!”
方雪宜冷笑一声,亮掌直扣庄捷来拳,左手一招,五指如钩,猛如庄捷肩井。
庄捷一扬右肩,拳势急攻,左掌蓦地削向方雪宜腕脉,右手却变拳为掌,横拍方雪宜锁骨。
方雪宜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双臂一分,忽然间变招攻出了三掌五指。
一时间,两人各自抢攻,打在一起。
安小萍莲步轻移,走到宋孚身边,低声道:“宋老,你为什么不许那庄捷离去啊?”
宋孚恨恨地接道:“他在弄鬼!”
安小萍接道:“他敢?”
宋孚道:“老弟,老汉相信没有看走眼……”语音一顿,忽然向霍鸣风喝道:“霍兄,你快和入云大师将这罗汉爷佛像好好地检查一遍……”
霍鸣风和入云大师闻言,不禁互望了一眼,似是对宋孚这番话,大感奇怪,想不出他为何要他们检查这罗汉堂中的一十八尊佛像。
安小萍也被宋孚这活弄得一呆,脱口道:“宋老,这些佛像莫非有什么不对吗?”
宋孚顿足道:“当然有……”他后音未己,忽然掠身而起,迎向右侧一尊佛像奔了过去。只见他右手一拐,竟向那佛像拍出一掌。入云大师一见,脸色大变,喝道:“宋施主,使不得……这罗汉棠中的罗汉佛像,都是铁铸的武林高的……”
敢情,这少林罗汉堂乃是该寺论武之地,那一十八尊罗汉佛像,不但均是纯铜打就,而且还由机关操纵,可以行动自如,每一罗汉俱可施展一套拳掌武功,如是十八尊佛像同时发动,便是一座铜墙铁壁的罗汉大阵。少林子弟下山行道之前,必得在罗汉堂中试功,至少也得通过九尊佛像九种拳掌猛攻,方能独自下山行。否则就仍得留在寺中苦练武功。
是以,宋孚忽然举掌向那尊罗汉击去,入云大师自是惊得失声阻止了!
但他喝叫之声未已,却见那尊铁铸罗汉竟然一跃而起,平飞一丈,让开了宋孚的一击之势!
入云大师蓦地脸色一变,大吼一声道:“什么人竟然毁去了本寺罗汉佛像……”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显然这位掌门大师已是气急攻心了!
霍鸣风也瞧得大为惊凛,但他忽见入云大师这等形状,顾不得再瞧那罗汉佛像形状,连忙伸手按在入云大师后心命门穴上,低声道:“掌门人,快快运气调息……”
这时,安小萍可就呆了!
她几曾见过泥雕木塑的菩萨也能飞身而起的事?是以尖叫一声,退了五步!她这一退,却正好退到左边的第四尊佛像身前丈许不到之处,忽然那尊佛像两眼一动,右手竟是缓缓举起。
这一掌如是劈了下去,饶是那安小萍武功再好,只怕也要落得个横尸当地了!
眼看那尊佛像的右手就将下落之际,安小萍忽然飞身跃起,迅向前面扑了过去。
敢情,就在这时,那尊跃下佛座,和宋孚动手的罗汉佛像,已被宋孚一掌震倒在地,安小萍好奇心起,便直奔过来,想要瞧瞧尊佛像到底是人还是鬼,她自然未曾料到,只是一念好奇,却解了她一场大难!
安小萍奔到那倒地的佛像之前,凝目望去,只见那佛像脸上的金漆已然脱落了两三块之多,露出了一些发黑的包皮,不禁一怔道:“他不是菩萨嘛!”
宋孚笑道:“当然不是!老弟,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活人,不过,此刻只怕已经死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他……为什么装神装佛呢?宋老,剩下的这些呢……”她说话之时,不禁转身向那四周的佛像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安小萍忽然失声笑了!
原来她突然见到其中的一尊佛像的眼珠动了一动!
安小萍掉头看了看方雪宜和庄捷之战,只见庄捷已然落在下风,当下向宋孚招了招手,一语朱发,举步向那尊转动眼睛的佛像,缓缓行去。
宋孚见她移步向前,便知安小萍必有所见,当下暗中吸了一口气,功凝双臂,跟在安小萍身后,向着那一佛像走去。
安小萍走到离那佛像还有丈许,便停下身来,转头向身后的宋孚一笑道:“宋老,这尊佛像很好玩,凶霸霸的,哪里是个罗汉……”说话之间,忽然右手一扬,只见一继白光乍起,接着是轰的一声大震,那尊忍不住眨动眼睛的罗汉像,竟然一下打那佛座上掉了下来。
一阵阵呻吟,打他口中吐了出来,想是这一跤摔得不轻,头骨、劲骨全都断了!
宋孚大笑道:“好手法,天鹤七斩武功,果然高明得很啊!”
安小萍笑道:“宋老,这佛像也是个人呢!”
宋孚点头道:“老弟,照这么看来,只怕这罗汉堂中的佛像,个个都不是罗汉了……”
他余音未落,突然听得一声冷笑,打那佛龛之中传出,道:“不错,你宋老邪说对了!这儿没有一尊罗汉,个个都是你老邪的死对头……”只见布帘一闪,打那佛龛之中,跳落下一个五短身材,大头环目的怪人来。
安小萍吃了一惊,掉头望去,不禁暗暗称奇,只因这人不但长的脑袋甚大,而且那一张嘴也大得出奇,几乎占了他的脸孔的一半。
就在她惊讶之间,耳中听得宋孚大笑道:“果然是你童兄在此弄鬼!宋某早就猜到了!”
原来这大头嘴之人,正是那新近自称四灵教的大头鬼王童子奇!
童子奇咧嘴嘿嘿一笑道:“你早知道又怎么样?你可知道遇到老夫之人,结果如何吗?”
宋孚笑道:“明白得很,不过……宋某听说阁下曾向阵大侠发过誓,不再生裂活人,不再作那伤生之事,这活想是不会假的了?”
童子奇冷哼道:“宋老邪,你是听什么人说的?”
宋孚两眼一瞪,接道:“这事可说武林之中,人人皆知,我宋老邪知道,那又有什么奇怪?”
重子奇怒视了宋孚一眼,道:“宋孚,老夫有一句话,只怕你听不进耳中!”
宋孚道:“什么话?宋某一生,比你这大头鬼也好不了多少,挨骂也是挨的够了,不论什么难听和话,我宋某可说都不忌讳!”
童子奇道:“你配跟老夫比?姓宋的,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其实,老夫说你听不进耳中的那句话,只是要揭穿你刚才扯的那个谎而已!”
宋孚一怔道:“宋某哪一句话不实?”
童子奇道:“向陈大侠发誓之事!”
宋孚微微一笑,道:“实与不实,也没有多大关系啊!你童兄如此认真,看来倒是真的了!”
童子奇怒道:“是真的又怎么样?老夫知道,陈大侠胜过老夫之事,武林之中,确是人人知晓,但老夫以誓不再生裂活人之事,武林之中,知晓之人,不会超过七名!”
宋孚道:“十人,百人,又有多大分别?童兄这般斤斤计较,真是不怕失身份吗?”
童子奇脸色一变,道:“姓宋的,老夫今天非得查明谁人告你此事不可!”
宋孚见他认了真,不禁也引起了好奇之心,笑道:“为何你童兄一定要弄明白这事?”
童子奇大嘴一咧,叫道:“因为……老大要证实一桩事件!”
宋孚虽然心机灵敏过人,但这时却也想不出他要证实一桩什么事,不过,他知道如是自己先问他要证实什么事,童子奇一定不肯,而且,说不定他会动蛮,不惜一拚地来光逼自己说出是什么人告诉了他在陈大侠面前发誓,是以,心念一转,竟是反口问道:
“童兄,你说你在剑神陈大侠面前发誓之事,知晓之人,不会超过七人,焉知不是这七人中的一人告诉宋某的呢?”
童子奇大嘴一张,怪笑道:“那怎么会?”
宋孚道:“童兄莫太自信了!”
童子奇道:“天魔女,柳媚娘,孔兄和金兄那是决不会告知于你,至于陈大侠么,他乃是极讲信诺的正人君子,自然也不会告诉你的了!”
宋孚笑道:“不错,他们五位都不曾告诉过宋某,但还有别人啊!”
童子奇道:“剩下来的,只有两位了!”
宋孚笑道:“也许正是那两位之中的一位呢?”
童子奇大头一摇,道:“更不可能,因为……”
他忽然目光一寒,冷冷接道:“其中的一人,就是老夫自己!”
宋孚笑了一笑道:“但是还有一位!”
童子奇道:“那另一位吗?”
宋孚道:“不错!”
重子奇嘿嘿一笑,道:“就是你了!”
宋孚闻言不禁呆了一呆,讨道:“这个老魔头怎么了?他莫非气糊涂了?”但他口中却道:“童兄,你既然明白是宋某,那还问来问去作甚?”
重子奇突然上前一步,接道:“宋孚,别人不敢惹你,怕你的轻功身法高明,但老夫可不在乎你那两手见不得人的轻功,你明白吗?”
宋孚笑道:“童兄好说了!大头鬼王又身兼四灵教主,自然不会把宋某放在眼中的了!”
童子奇冷笑道:“你明白就好!”
他竟然语音一顿,又缓缓退了一步,这才接道:“如果你想知道老夫的轻功,比不得你大漠鬼手,咱们就试一试如何?”
显然这魔头十分自大,故意推开一步,以示大方。
宋孚心中却清楚的很,自己轻功虽好,但要跟五大魔主相比较,仅仗轻功,在这方圆不及十丈的罗汉堂内动手,那真是自找苦吃了!故而闻言之后,却淡淡一笑道:“不用试了,宋某尚有自知之明!”
童子奇脸上掠过一丝怪异的笑容,哼了一声,接道:“宋孚,你现在可知道了?老夫费了大半天唇舌,只不过告诉你,天下知晓老夫在陈大侠面前起誓之人,一共只得六位,而这六位都不会告诉你这桩事,你居然今日一见面就叫出这桩不为人知之事,显然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比你先知道的人了,嘿嘿……”
他说到此处,忽然大脑袋向前一倾,喝道:“宋孚,这人是谁?”
宋孚以为自己聪明过人,套出了重子奇说出实话,不料直到此刻,方知自己竟是坠入了童子奇的预设圈套之中!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怨道:“看来这五大魔主,果然都有着不同平凡的智慧……”
赞叹之间,心中迅快地寻思回答之方。
就在他尚未想出怎生回答才好之时,童子奇已迫不及待地沉声道:“可是那陈大侠的传人告诉了你吗?”
宋孚刚自要想点头,但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听他这等急切的语气,莫非还不知道陈大侠有了传人了吗?”
转念至此,他突然有了警惕,立即摇头道:“不是!”
童子奇细小的眉毛皱了一皱,颇为失望地接道:“不是?老夫有些不信!”
宋孚笑道:“不是就不是,你不相信也没有法子!不过,宋某可以告诉你,那转告此事之人是谁。”
重子奇大喜笑道:“此人是谁?”
宋孚道:“天魔女的弟子!”
此言一出,童子奇几乎跳了起来。
他张大了那张怪嘴,满口黄牙外露,叫道:“你这话是真的吗?”
宋孚一横心,接道:“当然真的!”
童子奇那张黄脸,变向发黑,大声道:“岂有此理!天魔女怎可如此肯信负义……”
宋孚冷冷一笑道:“童兄,你别把天魔女估计得太高了!”
童子奇狠狠地看了宋孚一眼,道:“老夫……仍然不信这天魔女会将此事说出!”
宋孚笑道:“人证尚在少林,童兄不信,可以问她!”
敢情宋孚这时已然断定,今日来到少林的人物之中,并无天魔女手下子弟,是以,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童子奇闻言怔了一怔,道:“那天魔女的弟子,怎会在这少林寺中?”
宋孚道:“在此养伤,又有何不可?”
他这么一说,在童子奇听来,简直是玄之又玄,他根本想不透,天魔女的弟子,又怎会跑到少林寺中养伤了,除非那天魔女已然收服了少林僧侣,或是那天魔女已然投靠了少林等九门派!”
一时之间,童子奇呆了半晌,方道:“那天魔女也在少林寺吗?”
宋孚心想,这可不能明白的回答了。
当下微微一笑,接道:“眼下是否仍在,宋某就不知道了?”
童子奇沉吟了一阵,皱眉道:“宋孚,那剑神陈大侠的弟子,你可见到过吗?”
宋孚迅快的看了尚在游斗中的方雪宜一眼,接道:“这个吗?童兄何不去问陈大侠呢?”
童子奇呆一呆,道:“陈大侠传闻也已亡故,你叫老夫到哪里去问?”
宋孚暗道:“他敢情还不大确定剑神已死,我索性吓他一下……”
当下哈哈一笑,接道:“谁告诉你剑神不在人世了?”
童子奇自然也不是那等容易被人唬住的,当下两眼一翻,道:“宋孚,你在打什么主意?”
宋孚笑道:“宋某在你童兄面前,还敢打什么鬼主意吗?不过是心中犯疑,想等尊驾证实那剑神陈大侠的生死之谜而已!”
童子奇道:“宋孚,你最近可见过陈希正了?”
宋孚道:“没有。”
童子奇道:“你熟悉武林朋友之中,可有人见过陈希正?”
宋孚道:“这个吗?宋某在武林中的朋友不算多,纵然他们没有见到过陈大侠,也不足以证明陈大侠已经不在人世了!”
童子奇笑道:“不错,有一件事,只怕你宋孚未曾想到!”
宋孚道:“什么事?”
童子奇道:“剑神陈大侠如若仍在人世,他可以什么人都不见,但却不能不见老夫等五人!”
宋孚道:“那也不见得吧!”
童子奇道:“宋孚,你莫要忘了,那剑神陈大侠曾经规定过,咱们五人,最少每隔三年,要见他一次,从上次分手以后,如今已有四年出头,仍然未见陈大侠有那手贴传来,这足可以证明一件事,就是剑神陈大侠已然不在人间了!”
宋孚闻言心中一惊,暗道:“这个老魔头果然是厉害得很。”
便他口中说道:“阁下就凭了这一点,断定那陈大侠也已仙逝了吗?”
童子奇道:“就此一点,已经很够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何况,陈大侠如在人世,怎会容许天魔女的弟子,在外胡作非为?”
童子奇这么一说,可把宋孚给驳住了!
他半晌却想不出有什么好理由难住他。
这时那方雪宜忽然大喝一声道:“庄兄,你如再不知趣,可莫怪兄弟不留情了!”
敢情,他们打了半天,方雪宜一直未曾下过杀手,否则,有十个庄捷,也要横尸当地的了!”
庄捷冷冷一笑道:“方兄,事到这般时候,兄弟也无法自己,咱们好歹得有一个躺下……”说话之间,竟然攻了三掌五指!
方雪宜两眼神功暴射,一面举手封架,一面冷冷地哼了一声,接道:“庄兄,看来你是逼得兄弟非向你下重手不可了……”
庄捷迅快地又攻出了三招,道:“不错,咱们不分出生死,决不罢手!”
方雪宜蓦地大笑道:“咱们无怨无仇,似是用不着分出生死吧……”语音顿了一顿,只见他双掌分出,连攻了庄捷两招,接道:“咱们只须打出个高低便成了!”
庄捷冷笑道:“也好……”
他那好字刚出口,方雪宜已然大喝一声道:“庄兄,且恕兄弟得罪了!”
只见他右臂乎伸,食中二指并立,蓦地圈转,然后向外劈出。
庄捷脸色一变,飞身向后退出。
但方雪宜这一招手,乃是势在必得,所以庄捷飞身后退的虽然甚快,结果却并未闪避得了!耳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庄捷但感胸前一震,顿时立足不稳,一跤摔倒在地。
敢情,方雪宜这一招乃是用的以指代剑的师门剑法,出手点中了庄捷胸前穴道。
他俯下身去,一把将庄捷抓起,放在靠墙的角落坐好,沉声道:“庄兄,你穴道受制,最好不要妄自运气冲穴,否则伤了内腑,莫怪兄弟言之不预……”不等庄捷有所表示,转身大步向宋孚走来。
宋孚本是在皱眉苦思,怎样回答那童子奇之言,这时忽见方雪宜走来,不禁忍不住道:“兄弟,那庄捷的武功不坏嘛!居然跟你打了这么久……”
方雪宜道:“宋老,这位老人家是谁?”
宋孚见他答非所问地反问自己一句,只好笑道:“五大魔主之中的一位,大头鬼王童子奇!”
方雪宜适才与庄捷对敌之时,就已把两人对答之言,听的清清楚楚,他出言相询,只不过是不想显露自己而已,闻言立即接道:“原来是童老……”
双手抱拳,向童子奇作了一揖。
童子奇大脑袋一晃,两眼一翻,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人的门下?瞧你能将庄捷击败,足见你的武功不错啊!”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话,倒是大出宋孚意料之外,只因童子奇和那八蛮鼓干金长庚两人,在五魔之中,素来是最不喜开口多说几句话的人,今日从他现身,就一直大反常情,足见其中必有缘故!
方雪宜闻言,看了宋孚一眼,接道:“区区姓方,草字雪宜,至于何人门下,恕方某歉难奉告!”
宋孚见他忽然报出了真实姓名,不由呆了一呆,暗道:“这位老弟真不够机警,如是这魔头与那柳媚娘见过面,一听方雪宜三字,不就知了你是剑神陈大侠的唯一传人了吗?”
他心中一急,不禁脱口道:“方老弟……”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宋老有何指教?”
宋孚皱眉吁了口气,道:“老弟,当五大魔主的面前,你说话可得小心一些才是!”
方雪宜心中明白宋孚话中之意,但他的想法,却与宋孚不同,师父在武林之中,被人称为剑神,自己又怎能躲躲藏藏,是以,宋孚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这个,晚辈明白!你老不用放在心上!”
那童子奇目光一转,冷笑了一声道:“老夫见你武功不错,才会动问你的师门,小子,你别要不识抬举,老夫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纵然你是九大门派掌门的弟子,老夫一样可以取你之命……”
方雪宜闻言,心中一怔,暗道:这人到底是个魔头,好象一个人的性命,在他眼中,贱得比那鸡犬不如……
他心中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有着一份怒意,当下脸色一沉,怒道:“尊驾可是拿杀人当作儿戏吗?”
童子奇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可是初出道吗?”
方雪宜道:“是又如何?”
童子奇道:“你如不是刚刚出道,想必就不会对老夫的适才那句话感到惊异了!”
方雪宜冷哼了一声道:“听阁下之言,一个人的生命,在你眼中是一文不值的了!”
童子奇道:“小子,如是你那等贪生怕死,当年你就不应投师学艺,想在武林之中,扬名争胜了!”
方雪宜忽然淡淡一笑,道:“童子奇,有一桩事,不知阁下可曾想到过?”
童子奇大嘴一咧,狂笑道:“小子,你胆子真不小,老夫的名号,也是你叫得的吗?”
他笑声一顿,又点了点头,接道:“武林之中出了你这等大胆之徒,老夫真是佩服的很!”
方雪宜道:“能得尊驾佩服,倒是荣幸得很!”
童子奇哼了一声,道:“小子,你说有一桩事要问老夫,不知是什么事?”
方雪宜笑道:“很简单的一桩事,尊驾这一生之中,可曾面临过死亡的威胁?”
童子奇呆了一呆,完全没有想到,方雪宜问的,竟是这么一句话,是以沉吟了半晌,方始接道:“没有!”
他身为五大魔主之人,纵然当年剑神陈大侠降服他们之时,使他有过死亡的恐惧,但要他亲口向别人说出,那可比要他的老命更难!
方雪宜闻言,也不由地怔了一怔,暗道:“他回答得这等干脆,如是换了别人,只怕不得不相信他了!”
当下脸色一沉,冷冷的接道:“当真没有过?”
童子奇道:“老夫岂是骗人之人?小子,你这等小视老夫,老夫到要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的门下?”
第二十六回 神剑施威
方雪宜看了宋孚一眼,只见他正在朝自己皱眉,顿时略一沉吟,笑道:“童子奇,你真想知道吗?”
童子奇道:“不错,老夫今天非得弄明白不可!”
方雪宜回顾了那两位一派宗主一眼,忽然笑道:“区区有个条件!”
童子奇脸色一沉,道:“什么条件,你竟然在老夫面前耍什么花样?”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尊驾不答应吗?”
童子奇冷笑道:“老夫岂是受人胁制之人?”
方雪宜大笑道:“既然尊驾不愿,那就算了!恕区区无法说出师门名号了!”
童子奇大怒道:“姓方的小子,你不怕死吗?”
方雪宜笑道:“区区出道以来,还没有碰到过一个足以制我于死地之人,尊驾口出此言,可是认为区区的武功不能自保吗?”
童子奇咧开大嘴,笑道:“不错!老夫要取尔性命,当真是易如反掌。”
方雪宜剑眉一扬,笑道:“区区不信!”
童子奇大脑袋一晃,冷哼道:“不信何不试上一试?”
方雪宜这时已知那柳媚娘这一段时日并未与重子奇见面,而且,那艾东海和高无故也未和他碰头,否则,童子奇就不会为了要查明自己师门是谁,会说出这等极有威胁意味的话来了!
一时之间,他忽然有了计较,微微一笑,接道:“童子奇,咱们打上一个赌如何?”
童子奇一怔道:“打赌?赌什么?”
方雪宜道:“赌你胜不了区区!”
童子奇听得一呆道:“胜不了你?”
方雪宜道:“不错!你敢不敢?”
童子奇忽然狂笑道:“敢!敢!老夫如是不敢,那还算得五大魔主之一吗?”
他笑声一顿,接道:“小子,这么办,老夫给你一个便宜,咱们订上一个招数限制如何?”
方雪宜道:“好!一千招吧!”
童子奇大嘴一张,半晌没有合了拢来!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方雪宜,久久不出声。
方雪宜一笑,接道:“怎么了?可是嫌少吗?”
童子奇长长地吸了一口大气,道:“少?太多了小子,你狂得很啊!”
方雪宜故意沉吟了一下,接道:“五百招如何?”
童子奇道:“仍然太多了!”
他不再等方雪宜说话,很快地接道:“这么办,老夫与你动手,只以五十招为限,如是五十招之内,老夫胜不了你,那就一切任凭你小子处置便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暗暗失笑!
宋孚、安小萍、霍鸣风三人也在一旁暗感得意,只有入云大师未曾真正见识过方雪宜的武功,听他竟向童子奇挑战,已然吃了一惊,这时见那童子奇说出两人动手,以五十招为限,方雪宜居然面露不快,还似嫌他说得太少之意,不由得大为惊心。
入云大师白眉略皱,正待说话,耳中只听得宋孚大声道:“掌门人,你不用担心!
方老弟不会输的!”
童子奇哼了一声遁;“宋孚,你敢作保?”
宋孚笑道:“有何不敢?”
方雪宜接道:“宋老,你不用作保,只是有劳你代为记一下动手的招数便是!”
宋孚大笑道:“理应效劳……”
童子奇忽然冷冷一笑道:“宋孚,有一件事,你可得牢牢记下!”
宋孚道:“什么事?可是怕宋某记错了招数吗?”
童子奇道:“宋孚,这小子如果落败,老夫只怕也饶不了你!”
宋孚故意一呆,摸了摸脖子,笑道:“莫非你童兄对宋某的人头,有了兴趣吗?”
童子奇大笑道:“不错,老夫叫他们饲养了几头藏犬,阁下的人头,大概可以让它们饱餐一顿!”
宋孚伸了伸舌头,向霍呜风笑道:“霍帮主,看来要再劳帮主用那打狗棒子!”
霍鸣凤笑道:“老朽随时候命如何?”
宋孚道:“多谢帮主助我杀那恶犬了……”
两人说话之间,方雪宜已亮出了宝剑。
童子奇两只小跟一瞪,盯着方雪宜手中的宝剑,脸上似是有着惊奇之色,不禁脱口问道:“小子,你这只宝剑是打哪儿来的?”
方雪宜心中一动,暗道:看来师父这柄长剑,在他的心,有着很深的印象了……
口中却道:“区区这只宝剑,乃是一位前辈相赠!”
童子奇急急接道:“可是陈希正?”
方雪宜微微一笑,看了宝剑一眼,接道:“这个吗?且等尊驾在五十招之内,胜了区区,那时自当相告!”
童子奇怔了一怔,但他一想到自己快些将这个年轻人击败,即可知晓一切,便也不再迫问,冷哼了一声,道:“好,老夫就空手试试你的剑法!小子,快些出手吧!”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尊驾如此自大,区区只好有僭了!”
唰的一剑刺了过去。
童子奇右手一翻,五指箕张,直向方雪宜剑身抓来。
这一手空手夺白刃的手法,十分奇妙,方雪宜虽然并未露出剑神传授的剑法,但他这一招,也不是平常的剑法,而童子奇一抓之下,竟是几乎将他的剑身抓住。
方雪宜微微一惊,暗道:这姓童的比那柳媚娘似乎高明不少!
转念间,已然撤回了长剑。
童子奇冷哼了一声,道:“小子,如是你只会这么几招剑法,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再比下去了!”
方雪宜冷然道:“为什么?”
童子奇道:“休说二百招,十招不到,你就要撒手弃剑了!”
方雪宜道:“区区的看法不然!”
说话之际,长剑一摆,平胸刺出。
重子奇这回倒未抓剑,而是曲指向着剑身弹来。
方雪宜剑势去的本是极慢,而且不见丝毫奇特之处,童子奇曲指弹剑,可说正是恰到好处,倘若方雪宜中途不变招式,准要被童子奇弹个正着。
眼见剑指即将相触的刹那,方雪宜忽然冷哼了一声,手腕一沉,长剑忽地变招向上,闪电般直抵童子奇的那张大嘴而去!
童子奇似是微觉意外地一怔,右手原式不变,也极快地向上一挥。
如他所想,这一挥之下,定然会将那方雪宜的长剑震脱了右手!
但事实上却非如此,那方雪宜手中的长剑,不但未曾脱手,反而寒光一闪,顺着重子奇的手势,拐了一拐,削向他的肘部而来。
童子奇大叫一声,道:“好剑法!”
横移三步,避开了碎时之危。
方雪宜却是淡淡一笑,道:“童子奇,你小心些,区区的宝剑很利啊!”
刷……刷…之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又攻出了三剑。
这一回童子奇可不敢稍存轻敌之念了!
敢情适才那一招剑法,对他有着似曾相识之感。若非方雪宜迅快的又攻出三剑,他定然可以有时间想出那一招剑法,正是剑神的路数。
两人交手十四五招,童子奇已然有些应付不了,但他身为五大魔主之一,大话已经出口,此刻即使要他取出兵刃,只怕他也有些不愿。
堪堪又打了七八招,童子奇忽然抓住一个间不容发的机会,双掌并出,猛攻了五式,大喝一声道:“住手!”
方雪宜闻声怔了一怔,立即收剑跃退,突道:“怎么?你可认输了?”
童子奇冷冷地睁大了小眼,道:“你是剑神陈大侠的弟子?”
方雪宜呆了一呆,暗道:他为何一定要查明我是不是剑神弟子,定然有着什么缘故……
寻思间,应声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童子奇道:“瞧你的剑法,正是剑神陈大侠的绝学龙行八剑,如果你不是陈大侠传人,又怎会学到了陈大侠的剑法?”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百招未满,尊驾也未胜得了区区,在下如是不说,那也不算违反彼此的约定了!”
童子奇忽然咧嘴咬牙道:“姓方的,有一件事,你应该明白!”
方雪宜道:“什么事?”
童子奇道:“剑神的威望,不容他后人毁坠,阁下如是剑神弟子,你如是在人前不敢承认,只怕阁下就有些愧对令师了!”
方雪宜一忖,怔道:“不错啊!虽然他是用的激将之法,要我表明身份,但师父的威名,果然是不容毁陨……”
转念至此,不禁沉声道:“方某正是剑神传人,尊驾不知有何打算?”
他终于承认了!
童子奇有些意外,但只是稍一迟疑,便即扬声大笑道:“你果然是剑神的弟子了!”
方雪宜道:“不错,尊驾这下总该心满意足了!”
童子奇忽然呆呆地看着方雪宜好久,长叹了一声,接道:“陈大侠当真是无所不通,终于调教出你这等传人出来了……”
方雪宜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听他话中之意,好象他们不信师父能找得到传人似的……”
但他口中却接道:“师父被武林中誉为剑神,只可惜区区才能有限,难得师父所传十分之一!”
童子奇大脑袋晃了两下,大声道:“这怎么可能?天魔女怎地如此愚笨啊!”
方雪宜一怔道:“这与天魔女何关?”
童子奇道:“怎地无关?”
他语音顿一顿,皱起双眉,沉吟道:“记得上次见过令师之后,咱们五人曾经有过一次聚会,据那毒大夫和大魔女所说,剑神陈大侠已然身染重病,必将不久于人世……”
方雪宜道:“你是在咒骂我师父吗?”
童于奇道:“恶孔明医道极精,当日在那金顶峰头,曾替令师把过了脉,恶孔明说,正如天魔女所料,令师也已病入膏盲,决难活过一年……”
方雪宜道:“胡说,倘是我师父活不过一年,又怎能传授我的武功?”
童子奇道:“不错啊!这正是叫老夫不解之处,按理,恶孔明应是不曾看走了眼,何况,令师并未得到金鲤胆,想要康复,那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方雪宜道:“一派胡言!”
童子奇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老弟,老夫问你一句活,希望你能照实告诉老夫!”
方雪宜道:“尊驾请讲!区区能够回答,自然会照实回答!”
童子奇道:“令师现在何处?”
方雪宜道:“邛崃山!”
童子奇道:“令师还在人世吧?他的身体如何?”
方雪直忽然面容一黯,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
童子奇道:“方老弟,你沉吟不语,可是剑神陈大侠已然仙逝了?”
他一连两次称呼他为老弟,显然已是完全承认了方雪宜的身份,相信了他是那剑神陈大侠的传人。
方雪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童于奇,只有此事恕区区无可奉告!”
童子奇愣了一愣,道:“你不愿说?”
方雪宜道:“无可奉告!”
童子奇蓦地仰大长笑道:“老夫明白了!”
方雪宜道:“你明白了什么?”
童子奇道:“陈大侠已然撒手归天了!”
方雪宜黯然低头,道:“这个……区区依然是无可奉告!”
童子奇道:“老弟,你这三句无可奉告,使老夫完全明白,令师陈大侠定然驾返道山了。”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对了,老夫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老弟了!”
方雪宜道:“什么事?”
童子奇道:“老夫等与你虽然不识,但对陈大侠的传人,却不能不识;只因十年前咱们五人一致协议,武林之中,只能有一个陈大侠,决不许有第二个陈大侠出现!”
方雪宜闻言,心中一震,暗道:“难道他们早就想到对付于我了?”
但他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师父将我作为弟子,至今也不过四年多,他们怎会早在十年前,就有协议来对付我呢?”
一时间,他不禁沉思不语。
童子奇冷笑了一声,接道:“怎么?你老弟可是有些不信吗?”
方雪宜缓缓地抬头;道:“正是有些不信!”
童子奇道:“如是老夫说明其中道理,你老弟就不会不信了!”
方雪宜道:“十年之前,区区尚未投入师门,你又怎能事先就有了协议,来对付方某?尊驾纵然有什么道理可说,那也不见得能令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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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奇大笑道:“方老弟,老夫说了出来,你自然就会相信了!”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不错,当年老夫等五人协议之时,你果然尚未投入陈希正大侠的门下,但咱们昔日计议之时,却并未知晓那会是何人,反正咱们决定过,陈大侠一有衣钵弟子,咱们就将不择手段地对付于他!”
方雪宜道:“你们的计议,一定是十分恶毒的了!”
童子奇道:“当年咱们计议之时,陈大侠尚在人世,如今么,陈大侠也已仙去,合咱们五人之力,对付于你,应是绰绰有余的了!”
方雪宜这才恍然一笑道:“不错,尊驾这等想法,倒也正是人情之常……”
他微微一顿话音,摇了摇头,一振手中宝剑,哈哈一笑,接道:“但区区却要告诉尊驾,方某手中这支长剑,正是恩师昔日扬威武林的神器,你们倘若认为对付方某绰绰有余,一旦成了剑下之鬼,那可别怪方某年轻气盛,比不得家师那等仁慈了!”
显然,他这凡句话中的含意,是要童子奇明白,一旦动起手来,自己不会轻易地放过了他们!
童子奇听得脸色微微一变,大嘴一张,冷笑道:“老弟,你比令师的谦虚,差了很远!”
方雪宜道:“本来如此!”
忽然间,他脸色一沉,喝道:“童子奇,那毒大夫和天魔女等人,现在何处?”
童子奇摇晃大脑袋,道:“不知道!”
方雪宜似是想不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干脆,微微一愣,道:“你怎地会不知道?你们五人不是常常聚首吗?”
童子奇听得哈哈怪笑道:“谁说的,这么看来,陈大侠好象没有把我们的底细全部告诉于你了!”
方雪宜皱了皱眉,冷哼道:“像你们这等人,家师本就不屑多谈!”
童子奇脸色又是一变,怒道:“岂有此理,当年陈大侠虽然有着诛杀我等之能,也未曾当着别人折厚过老夫,你这般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多逞口舌之快,实是叫老夫难以忍耐……”
方雪宜剑眉一扬,道:“尊驾如是觉得不顺耳,那就不用听了!”
一抖手中宝剑,接道:“但你如想不听,却也不易,至少先得胜过区区这支宝剑!”
童子奇大嘴咧了一咧,道:“怎么?你还想打?”
方雪宜道:“你如胆怯了,那就算了!”
童子奇如何受得了他这等讪笑,顿时大怒道:“老夫瞧你是陈大侠的弟子,才会对你这般客气,须知老夫虽然早有杀你之心,但未杀你之前,却是不想表现得那般小气,你居然如此不知自量,老夫说不得只好叫你尝尝死的滋味了!”
突然仰天发出一阵大笑。
不过,他笑声甫告出口,传入罗汉堂诸人之耳,忽又迅快的顿信,似是他的笑声,只是吹了一口气般的不费力。
但那罗汉堂中的屋瓦,却跌落了百十来片之多,一地劈拍之声,不绝于耳。
方雪宜暗暗吃了一惊,暗道:“这魔头的功力,果然不同凡响……”
但他脸上却是十分平静,笑道:“尊驾如是想用这等愚笨的方法,先声夺人,那可就错了!”
童子奇没有说话,却是探手自怀是取出一件兵刃。
方雪宜举目望去,只见他手中的这种兵刃,十分奇突,长短只有尺许左右,似笔非笔,似尺非尺,粗如儿臂一般,黑黝黝的光采,便人一望即知,乃是精钢打造。
童子奇挥了挥那根短棒之物,喝道:“你可认得老夫手中的兵器吗?”
方雪宜未曾听得师父说过,当然不知他这兵器的名称,当下摇头一笑,照实说道:
“区区眼皮甚浅,你这等似笔非笔,似尺非尺,宛如一根短棒的兵器,在下还是头一遭见到!”
童子奇冷冷一笑道:“大头鬼王的夺命棒,你都没有听说过,那真是孤陋寡闻得很了!”
他话音方落,宋孚已大声说道:“方老弟,这童老魔的夺命棒,不但可以伸缩自如,而且尚有其他歹毒暗器藏于棒身中间,你少时动手,可要当心一些才好。”
童子奇两眼一翻,冷哼道:“宋孚,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显然,宋孚叫破他手中兵刃的秘密,使他大为恼怒。
方雪宜却是心中大为感激,笑了一笑道:“多谢宋老……”
蓦地脸色一沉,向童子奇喝道:“尊驾莫要发狠迁怒,只要你胜得了方某手中之剑,你大可爱怎么办都行,否则,区区担心的却是你自己身首难保呢!”
童子奇冷冷一笑道:“当年老夫虽然不是你师父陈希正之敌,但老夫如是再斗不过他的传人,那岂不是白活在人世了吗?”
方雪宜笑道:“尊驾不用不信,稍时咱们动过手以手。你就明白了!”
童子奇这时忽然双目大睁,向方雪宜道:“有一件事,少在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
方雪宜道:“什么事?”
童子奇道:“咱们五人曾经决定,举世之间,决不容许第二个剑神出现!”
方雪宜笑道:“你讲过了!”
重子奇道:“那也就是说,陈大侠如有传人,那便是我们全力追杀的对象!”
方雪宜道:“区区早已猜想出来了,尊驾如有杀我之能,不妨下手!”
童子奇目光一转,接道:“不过,老夫也有了一桩事,心中甚为不解?”
方雪宜笑道:“很好,你如有什么不解之事,不妨早些说出,如是不幸丧身区区剑下,那就是永远没有明白的机会了!”
童子奇道:“这几年来,咱们曾经花了不少心血,打探听陈大侠隐身之处,结果却未查出!”
方雪宜大笑道:“我师父的行踪,岂是你们所能查探得出的?”
童子奇道:“老夫等人探陈大侠下落,目的就在找出他是否有了传人……”
方雪宜道:“区区便是!”
童子奇道:“不错,老夫已经想出来了……但老夫等到今日始知晓,实是湖涂得很!”
方雪宜道:“不迟啊,至少你在死前,还知道了这一桩事!”
童子奇道:“在武林之中,陈希正素以仁义正直为人称道,但老夫等人怎知,他也会做出那等卑鄙之事!”
方雪宜听他口中竟然说出自己师父做出了什么卑鄙之事。心中不由得大怒,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童子奇,你嘴里放干净些。”
童子奇道:“老夫没有说错,那陈希正做了一桩出人意表的事,才会使他有了传人,老夫等仍然不知!”
方雪宜冷笑道:“什么出人意表之事?”
童子奇道:“易容改扮,掩去了本来面目。”
方雪宜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一个人爱怎么打扮自己,别人也无法过问!”
童子奇大笑道:“不错,任何人都可以这么做,但是,剑神陈大侠如是这样做,那就不被谅解了!”
方雪宜道:“为什么?”
童子奇道:“剑神陈大侠在武林之中,受尽了举世人物的敬仰,他如也易容改扮,那就大错特错的了!”
方雪宜道:“笑话,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师父就不可以呢?”
童子奇大笑道:“不错,别人可以,因为别人不是剑神,不是受武林万人崇仰的仁义正直之人。”
他语音一顿,接道:“老弟,你此刻总该明白,老夫为何说你师父做了一桩卑鄙之事了吧!”
方雪宜笑道:“是么?但你莫要忘记,一个人遇到紧急之事时,也可通权达变啊!
家师为了对付你们五个魔头,不惜改装易容,那也不足为过啊!”
童子奇道:“放屁!为什么对付我们就不足为过?”
方雪宜道:“那可要问你们自己了!”
童予奇道:“老夫哪里不对吗?”
方雪宜道:“不错,你们五人,被武林同道奉承为五大魔主,足见你们双手血腥,造了多少的杀孽了!”
语间一顿,接道:“家师为了避开你等耳目,为武林苍生造福,一时不惜自贬身份,改装易容,作了人家奴仆,那也不是什么卑鄙之事啊!”
宋孚忽然拍手大笑道:“不错,不错,陈大侠这等举动,不但不足以玷污他那剑神名望,而且一旦传扬出去,就更要得到武林同道的饮佩!”
童子奇一时为之语塞,看了方雪宜一眼,道:“就算你说对了,但却叫老夫等人上了一次大当了!”
霍鸣风蓦地大笑道:“陈大侠倘若不能叫你们上当,武林之中,岂不是要遗害无穷了吗?”
方雪宜这时却剑眉一扬,笑道:“童子奇,你如今明白了吗?”
童子奇道:“老夫明白以后,也就是你活不久的时期到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但愿你如愿得偿。”忽地一振手中长剑,接道:“小心了!”
唰的一声,举剑平刺而去。
童子奇大脑袋一晃,挥手中铁棒,暴喝一声道:“你如不用剑神的剑法,也夫只需十招,就可制你死命……”
忽听“当”的一声,两人剑棒已然碰在一起!
方雪宜微觉手心一震,抽身退了一步!
重子奇觉出方雪宜的这一剑虽然平淡,但剑上的真力,却是极为强劲,自己手中的短棒,被震得歪向了一边!不禁心中大为惊讶,暗道:“看不出这小子的内力,居然如此之强,老夫倒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转念之间,两只小眼一瞪,一舞短棒,猛攻而来。
方雪宜便硬挡了一剑,心中已经明白,自己在内力方面,不比这魔头强,是以打定心意,不再跟他硬拚。
眼见童子奇一棒砸来,顿时身形迅快地一转,挥剑斜斜一挡,两人交错而过。
童子奇冷笑一声,喝道:“老弟,你这等打法,也不怕折辱了剑神的名号吗?”
又是一棒,迎头砸下。
方雪宜心中暗道:“你想激我与你硬饼?哼……”
剑走轻灵,却向童子奇的肩头削去。
两人搭上手,各自抢攻,眨眼之间,已过了十七八招之多。
宋孚等人,虽是站在丈许之外,依然觉出两人手中兵刃所发出的劲气,刺入肌肤,逼人眉发。
霍鸣风瞧了一阵,低声向宋孚道:“宋兄,这随同童子奇来此之人,咱们要不要下手将他们除去?”
宋孚看了少林寺掌门入云大师一眼,道:“这个……咱们最好问问入云掌门!”
霍鸣风知道他言下之意,乃是因为自己等人身在少林罗汉堂中,如是有什么举动,自然应该向少林掌门大师打上一个招呼!闻言之后,微微一笑道:“宋兄说的不错,咱们正该向入云掌门人说上一声才是……”
说话之间,就待向站在一边的入云大师行去。
但他刚自移步,便听得安小萍笑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多杀一个,就等于多行一桩善事,帮主又何必畏畏缩缩……”
语音未已,竟然飞身向一名大汉扑了过去。
霍呜风眉头一皱,正想喝阻,耳中已传来一声惨号,但见安小萍右手扬了一扬,那名大汉,已然就声倒地,气绝身死!
霍鸣风心中大吃一惊,暗道:“好快的手法,好狠毒的武功……”
也不过是他转念之间,安小萍也已一连击倒了三人!
那童子奇现身之时,也只有四个大汉,随他而来,此刻那剩下的一名,眼见同来的三人,全都被安小萍举手之间,便已击倒,只吓得脸色惨变,抱头向外奔去。
他跑得虽然不慢,但却未曾料到,那安小萍的身法,比他快了何止十倍!
那名大汉刚刚奔向罗汉堂的门前,眼前人影一花,耳中听得一声冷笑,连惊呼尚未出口,只觉胸前一震,双目发黑,一口鲜血喷出,人已倒地不起!
安小萍举手之间,便将童子奇的四大侍卫除去,休说霍鸣风瞧得失色心惊,连那宋孚和入云在师,也不禁为之神驰目眩,暗暗称奇。
此刻,童子奇似也见到随来之人,俱已丧生,不由得厉吼一声,短棒招式一变,猛向方雪宜攻出三棒。
这三棒力道之强,真足以劈山移海,但闻一阵阵锐啸生风,人人为之色变!
方雪宜目睹童子奇情急拼命,不由得心中叫道:“我若不重创于他,他必然不会甘心服输,弃棒认败的了!”
心念一转,手中剑招急尔一变。
刷!刷!两剑,幻起千朵剑花,将那童子奇全身罩住,他这两式剑法,正是剑神龙行八剑中的杀手,童子奇自然识得厉害,短棒狂挥,闪身往后便退!
但他终于又慢了一步!
方雪宜既是有了速战速决之心,自是不会再容他有那侥幸之机,但听他暴喝一声,道:“童子奇,你给我躺下吧……”
嗤的一声,长剑已将童子奇长衫划裂!
点点鲜血,顺着长衫滴落,但重子奇并未应声倒地,瞪着两只小眼,向方雪宜发愣。
方雪宜见他居然不管自己的伤势,睁着眼望着自己发呆,心中不由得怔了一怔;暗道:“他是怎么了?难道这伤势竟是出乎意外的严重吗?”
转念之间,只见那童子奇忽然厉啸一声,手中短棒一挥,当头直向方雪宜砸去!
他这样行动,大出在场诸人意料之外,安小萍虽然远在两丈以外,依然忍不住尖声惊叫起来。
但方雪宜自己却是十分镇静,丝毫不为童子奇这等冒失的举动所惊,手中长剑闪电般往外一挡,身形已然向后暴退三尺。
他身形微微一退,口中也同时大喝一声道:“童子奇,你当真是在找死了……”
大怒之下,手中宝剑一吐,一招“怒龙出岫”,疾快地向童子奇胸前刺去。
童子奇这时短棒已然撤了回去,方雪宜长剑尚未刺来,他已然长啸一声,舞棒奋拳,震破了罗汉堂的屋顶,向寺外逃去!
原来他适才迎头一棒,乃是以进为退之策。
第二十七回 神剑奇袭
在场的几人均是武林一流高手,此刻也不由得呆了一呆,望着那破去的屋顶,顿足发愣!
霍鸣风蓦地放声大笑道:“想不到五大魔主中的大头鬼王,居然也是无赖之辈……”
笑声一落,大步向人云大师走了过去。
入云大师这时正双手合十,闭目高诵佛号不止。
方雪宜似乎也被眼前的形状,弄得呆了好久,终于他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区区一时大意,不想竟被这魔头脱身而去了……”
宋孚在旁也不禁顿足长叹,他们似是谁也未曾料到,童子奇会用这等下下之策遁去。
安小萍这时冷哼一声,道:“五大魔主,也不过是抱头鼠窜之流,真是丢人……”
入云大师双目精光暴射,突然向霍鸣风道:“霍帮主,咱们快些去看看那地道之中的贵帮长老吧!”
霍鸣风皱了皱眉,道:“不错,咱们果然要赶快……”
但是,方雪宜忽然大声道:“两位且慢!”
他转身大步向庄捷走了过去。
入云大师和霍鸣风闻言,全都怔了一怔,止步不前,只见方雪宜走到庄捷身前,一掌拍开了他的穴道,冷冷一笑道:“庄兄,区区有几句话要请教,希望你照实回答才好!”
庄捷活动了下手脚,十分镇定地淡淡一笑,道:“方兄有何指教?”
方雪宜道:“那地道之中,还有什么人在内?”
庄捷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方雪宜道:“少林子弟和丐帮长老呢?”
庄捷道:“他们还在地道之中!”
方雪宜道:“你们可是点了他们的穴道?”
庄捷道:“不是点了他们的穴道,而是……”
他忽然沉吟不语。
方雪宜脸色一沉,喝道:“庄兄,你最好不要在区区面前弄鬼。”
庄捷忽然笑道:“方兄,连童子奇都不是你的对手,兄弟又怎敢在方兄弟面前弄鬼?”
方雪宜冷冷接道:“你知道就好!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庄捷道:“他们是中了毒,八个时辰之后,就会醒转过来。”
方雪宜道:“好!区区就相信你一次!”
这才回头向入云大师一笑道:“掌门人,如是这位庄兄没有说谎,贵寺的子弟和丐帮长老们必得等到几个时辰之后才会醒转的了!”
入云大师十分感激地合十道:“小施主相助之情,老衲永记在心中……”
这等时刻,他还在客套,只把方雪宜听得呆了一呆,心中暗道:“到底是佛门高僧,虽是面临这等大变,依然不拘小节,真是难得的很……”
但他口中却是接道:“掌门人好说!”
他语音一顿,接道:“掌门人,那地道中的各位大师,咱们还是先去看看他们才是!”
入云大师道:“不错,老衲等这就入内……”
语音未落,人已转身向那地道之内……
霍鸣风这时也快步跟了过去,宋孚看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你在外面等一等,老朽这也入内看看去。”
三位老人,一转眼全都进入了地道之中。
安小萍妙目一转,笑道:“方兄,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位庄大侠呀?”
方雪宜笑道:“委屈他等到那些少林大师醒来之后,放他离去便是。”
安小萍笑道:“方兄,你倒是仁慈得很啊!”
方雪宜笑道:“其实,这位庄兄倒不是怎样为非做歹之人,所以,兄弟不想为难于他。”
庄捷这时在旁忽然脸色一变,双目之中,隐隐地泛现泪光。
敢情方雪宜这几句话,使他大为感动。
安小萍两眼在那庄捷身上一转,笑道:“方兄,你这等胸襟,果然叫人佩服!”
她语音一顿,接道:“方兄,这位庄兄好像大受感动呢!”
方雪宜只道安小萍在说笑,掉头向庄捷走去,此时,他不由得一怔,心中暗道:
“果然他倒似有着悔悟之心了!”
心念一转,口中接道:“庄兄,你可是有些后悔吗?”
庄捷强自忍耐着心中的痛苦,勉强一笑道:“方兄,有许多事,不是一个人能自主啊!”
方雪宜心中一动,暗道:“看来他是有点动了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庄兄,兄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庄捷虽然知道他可能要说的是什么,但依然苦笑道:“方兄有话请说。”
方雪宜道:“庄兄请恕兄弟交浅言深,如是庄兄有何为难之处,只要你庄兄说出,兄弟定然尽力为你分忧解愁!”
庄捷眼中又有了泪光,抱拳一揖,幽幽地叹道:“方兄盛情,兄弟心领了……”
忽然目光一转,向那十八尊罗汉看了一眼,道:“方兄,这罗汉堂内,还有童子奇手下之人,不知方兄可曾发觉?”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在哪里?”
庄捷仰手一指那尚在神位之上的十七尊罗汉,道:“就是这些……”
他话音未已,那十七尊罗汉竟然呼啸一声,全都跃下神座,将三人围在当中。
方雪宜睹状,不禁剑眉暴扬,纵声大笑道:“就是这些装神弄鬼的角色?区区倒是想瞧瞧他们有什么能耐,是否比那童子奇还要高明。”
说话之间,陡然旋身拍出一掌。
但听得一声闷哼人耳,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罗汉,业已倒地不起!
显然,那十七个童子奇手下之人,都未粘到方雪宜竟会暴下杀手,一时之间,全都吓得退了一步。
安小萍妙目一转,向方雪宜道:“方兄,待我与你联手,看看谁杀的快,杀的多,好吗?”
方雪宜道:“好啊!你先出手吧!”
安小萍不用方雪宜催促,只见她格格一笑,双掌一错,直向那一群罗汉攻了过去。
方雪宜向庄捷笑了一笑,道:“有劳庄兄代我掠阵……”
霍地身形一旋,长剑插回鞘内,也自双臂一圈,向那十六名假扮的罗汉拍出两掌。
十六般兵刃同时出于,在声势上却也不凡。
但在方雪宜和安小萍的眼中,那十六般兵器简直如同十六件破铜烂铁一般的不屑一顾。
安小萍在他们未亮出兵刃以前,只是随手出掌攻敌,容得十六人的兵刃齐出,她不由得柳眉一扬,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道:“方兄,咱们还是速战速决,也好去救人啊!”
语音一顿,只见她右手一扬,一缕白光飞了过去。
但听得一串惊呼之声传出,迎面处的四名罗汉,业已摔倒地上,一阵颤动,看看是气绝身死了!
方雪宜一见安小萍出手之间便已杀却五人,两眼神光陡射,口中暴喝一声,反手拔出宝剑。一招“霄震九霄”,寒光过处,残刀断刃,酒了一地,三名假扮的罗汉,肢残、臂断、血流五步的摔死地上!
两人这一发狠,顿时苦了那几名童子奇的属下,也不过眨眼之间,十七人全都丧在两人白绫、长剑之下。
安小萍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皱眉道:“方兄,这些人怎地这般不堪一击啊?”
言下之意,似是兴犹未尽。
方雪宜笑道:“兄弟,十七条性命哩!”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方兄,他们死有余辜,你还为他们可惜吗?”
方雪宜长长一叹道:“兄弟,我并非为他们可惜,只是觉有些心中不忍……”
语音一顿,掉头向庄捷道:“庄兄,这十八名假冒罗汉之人,你可相识?”
庄捷摇头道:“这十八人均是那童子奇新收的属下,兄弟俱都不识!”
方雪宜道:“他们的武功都还很差,那童子奇怎会就放心带了他们出来?”
庄捷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方兄,这话可要看是怎么说了!倘若那童子奇不是遇到方兄,试问这少林寺中,又有什么能挡得他一击。”
方雪宜心中暗道:“不错,如是我和安姑娘不在,只怕少林寺的局面,已然不堪设想了!”
心念至此,不禁叹息道:“是啊!庄兄说的不假,他们跟随那童子奇亲自出马,自然想不到会丧命的了!”
安小萍在旁淡淡一笑,道:“方兄,咱们要不要去至地道中瞧瞧?”
方雪宜道:“这得要向庄兄请教一番了。”
庄捷慨然一笑道:“方兄,适才兄弟已见识过了两位武功,以两位之能,兄弟还有什么可效劳之处呢?”
方雪宜笑道:“庄兄夸奖了!兄弟想向庄兄请教之事,乃是想知道那地道中的少林门下,是否当真没有解药可救?”
庄捷闻言,沉吟一下,接道:“兄弟说的实话,那解药带在童子奇身上,别人没有!
不过么……”
安小萍道:“不过什么?”
庄捷道:“童子奇并非善于用毒之人,他听用的这种毒香,兄弟瞧他颇似江湖中下五门的五鼓断魂香,如是用冷水向那中毒之人喷酒,也许他们就会醒转!”
方雪宜道:“庄兄此言当真?”
庄捷道:“兄弟只是意测之言,是否有效,兄弟也没有把握。”
安小萍笑道:“方兄,不管是否有效,试上一试,那也不难啊!”
方雪宜道:“如此有劳庄兄一趟,咱们去抬一桶凉水前来试试可好?”
庄捷笑道:“兄弟自当效劳!”
方雪宜向安小萍道:“兄弟,你在这儿看守一下……”
两人转身向外行去。
不一会儿,他们已各人提了一桶冷水走了进来。
方雪宜向安小萍一笑道:“兄弟,有劳你在这儿守候一阵了。”
安小萍笑道:“方兄快些去吧!我会当心,不让别人前来打扰的!”
方雪宜笑了一笑,便和庄捷提了冷水向那地道之中行去。
两人踏入地道,只见那少林掌门入云大师,正在合十喃喃默祷,丐帮帮主霍鸣风则双手在乌衣神叟崔大公身上推来推去,显然,他们花了这么久时间,仍未将那地道中人救醒。
方雪宜和庄捷两人提了冷水入内,宋孚首先看到,不禁皱眉道:“老弟,你这是什么啊!”
方雪宜笑道:“宋老,晚辈适才曾与庄兄研究过了,那童子奇并非善于用毒之人,只怕他这种迷人的毒香,乃是江湖中下五门的熏香之类,如是用冷水一浇,可以救醒他们,也未可知!”
宋孚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吗!咱们果然不妨试上一试这时入云大师也张开了双目,口喧佛号,道:“小施主,你们手中提的可就是冷水吗?”
方雪宜道:“正是冷水!”
说话之间,提起手中那桶凉水,便向丐帮长老阴阳手吉威兜头浇了下去。
他对于这等冷水浇头之事,没有经验,一桶凉水,只浇一个人,倒是不嫌浪费!”
那霍鸣风这时也停了推拿,瞪大了双眼,看看那吉威的动静。
过了一瞬,只见那吉威忽然发出一声长叹,缓缓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宋孚瞧得拍手大笑道:“妙!妙啊!原来这冷水当真能够救他们……”
说话之间,伸手将庄捷手中的那一桶冷水接了过来,就待向那崔大公迎头泼去!
入云大师忽然一声道:“施主且慢!”
宋孚呆了一呆,道:“掌门人有何指教?”
入云大师道:“老施主,每人脸上只须一捧冷水即够,你不用一桶浇在崔施主身上了!”
宋孚听得哈哈大笑道:“不错,老朽一时高兴,倒把这等事忘记了!”
放下水桶,笑向庄捷和方雪宜道:“你们别闲着,咱们一齐动手吧!”
几乎立即各自捧水,向那地道中的僧侣和丐帮长老们洒去。
他们的行动虽然很快,但依然花了半个时辰,才将那些少林门下一一弄醒过来。
阴阳手吉成长眉一皱,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冷冷喝道:“那童子奇哪里去了?”
敢情,他们未中迷香之前,已然见到那童子奇了!
霍鸣风哈哈一笑道:“那重子奇吗?他已被方老弟听伤,逃走了!”
吉威道:“逃走了吗?便宜了这厮……”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各位是怎生中了他的诡计呢?看来这童子奇用的迷香,果然是一般的熏香之类……”
崔大公这时忽然长叹道:“君子可以欺其方!老夫等人哪里会想到,以童子奇这等身份的魔头,也会玩出那等下流手段来呢?”
入云大师合掌道:“老施主,这毒是童子奇亲手使出的吗?”
敢情这位老和尚还有些不信!实则,这本也叫人十分难以相信之事!试想,以童子奇那等五大魔主身份之人,一旦与人为敌,除了凭恃他的武功,还会用上江湖中的迷香,若非他们亲眼所见,只怕谁也不会相信了!
崔大公道:“不错,第一把迷香正是那老魔头自己洒出出来,否则,咱们民不会中了他的道儿了!”
霍鸣风哈哈一笑道:“崔兄,那童子奇总算还有自知之明,倘若他不是用毒,凭他一人之能,又怎会斗得少林诸位大师?”
入云大师合十道:“帮主好说,那童施主若非因为见到崔施主等在此,谅他也不会出此自毁声名的下策了!”
这等时刻,他们还在客套,只把那刚刚走进地道的安小萍听得格格笑出声来。
宋孚在旁却是大声道:“两位掌门,老朽认为,你们不必再彼此客气了!咱们还是赶快出去吧!”
入云大师道:“不错……”
他缓缓地转了身,只见那少林子弟,个个垂手肃立,一脸懊恼之容。
显然,这数百位少林僧侣,都为自己失手被那童子奇制服之事,大感羞忿难当。
入云大师叹息一声,一语未发地大步向外行去。方雪宜、安小萍、霍鸣风、宋孚、庄捷、翁昆仑等人,随在入云大师身后,也向外行去。
入云大师出了地道人口,一眼瞧见那地上的十八具罗汉尸体,不由得双手合十,连连口诵佛号不止。
宋孚睹状,也呆了一呆,道:“怎么这些罗汉的佛像,全都变成了活人呢?”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什么罗汉佛像,你没有眼见吗,他们全是那童子奇的属下呀!”
霍鸣风这时也走了过来,他逐一地看那十八具尸体一眼,接道:“掌门人,那童子奇想得倒是不错,要借这个堂,将贵寺僧众,一网打尽,但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一着,想不到剑神的传人,居然也在少林寺中,否则,今日的结局,可是不堪设想了。”
入云大师合十道:“老施主说的是,方小施主于本寺有着再造之恩,大德不敢言谢,今后只要小施主一句话,为了武林这事,哪怕是赴汤蹈火,本寺子弟,亦将全力以赴的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大是感动,忙道:“掌门人若有此心,实是武林之福……”
入云大师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忽然肃容道:“五魔蠢动之心已现,尤其是童子奇今日断羽而去,必然不会就此甘休,老衲想请各位再去静室小坐,也好商讨一下应对之策?”
霍鸣风笑道:“本该如此!”
入云大师转头向身后的入法大师嘱咐了几句,这才笑道:“此间之事,咱们不能过问了……”
话音未已,安小萍已然笑道:“掌门人,贵寺那十八尊佛祖像呢?莫非被那童子奇偷走了吗?”
入云大师摇头道:“没有!童子奇只是将那罗汉佛祖的圣像,移到地道之中去了!
老衲已然要寺中弟子重新装修,多谢小施主关怀了!”
安小萍知道:“原来如此,……我只知道那童子奇看上了那佛像金身,偷支换了银子呢!”
她这么一说,把在场的老人,全部说的笑了。
入云大师合十一礼,道一声:“老衲为各位领路……”
举步当先出了罗汉堂大门。
一行人鱼贯相随,向那方丈静室走去。
原来十分静寂少林,这时显得十分热闹起来了!几名小沙弥,奔走不停,不消一瞬时光,就在那方丈室中,摆下了一桌素席。
入云大师请那方雪宜坐了首位,虽然方雪宜一再推拖,终于还是却不过入云大师的盛意,坐了首席。
安小萍紧旁在方雪宜的身边。
坐定以后,入云大师以主人身份,敬了在座诸人一杯,这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
“本寺今日遭逢百年来未有的惨变,若非几位施主相助,老衲真不知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五大魔主,先后出现,只所他们当真是不再把剑神陈大侠的告诫放在心中了!”
霍鸣风双眉一扬,大声道:“掌门人,那童子奇的口气,似是对于陈大侠殡天之事,先前并不知晓,但他们却在不知陈大侠生死的情况下,就敢大胆妄为,足见他们早就没有把陈大侠的言语,放在心中了!掌门人还想指望他们不替武林带来纷扰,岂非是痴心妄想吗?”
入云大师沉声道:“帮主说得不错,老衲果然是太把他们当作正人君子了。”
宋孚这时忽然微微一笑,道:“两位,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霍呜风大笑道:“宋兄有话请说便是!”
入云大师也道:“施主有什么话不好说?”
宋孚道:“其实,老朽只是觉得,五大魔主此番发动,首先把目光指向少林,必然有着很深的用意!”
入云大师道:“什么用意!”
宋孚道:“老朽说出,掌门人可莫要见怪!”
入云大师道:“怎么会?施主快说吧!”
第二十八回 任重道远
宋孚道:“杀鸡敬猴,存心征服武林九大门派!”
入云大师怔了一怔,道:“他们……野心不小啊!”
霍鸣风这时也两眼一瞪,大声道:“他们也配?”
宋孚笑道:“这不是谁配不配的关系,两位若是不信何不问问这位庄老弟?”
霍鸣风双目一转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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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大师看了庄捷一眼,道:“施主可是童子奇的门下?”
庄捷微微一笑,抱拳道:“晚生并非真是那童子奇的门下!”
霍鸣风怔了一怔,道:“你老弟很神秘啊!”
庄捷笑道:“晚生乃是奉命打入三义门中,那童子奇虽然是成玄通等人的幕后支持之人,但晚生却算不得是他们的门下!”
入云大师合十道:“施主奉了何人之命,打入那三义门中?”
庄捷闻言,沉吟了一阵,方道:“这个……晚辈的出身,说将出来,只怕两位掌门人有些不信了!”
霍鸣风笑道:“为什么?”
庄捷道:“晚生乃是计通的师弟!”
入云大师闻言,呆了一呆,道:“计通,可是那毒大夫恶孔明么?”
庄捷道:“不错!”
霍鸣风大为意外地一怔道:“那恶孔明几时会有了一位师弟来了。”
庄捷笑道:“帮主可是不信?”
霍鸣风道:“正是,老夫不信那计通竟会还有像你这等年轻的师弟!”
庄捷笑道:“帮主不信,晚生也没有办法,不过,帮主可以设想得到,除了像我师兄那等人,又有谁能使兄弟混入童子奇手下,而不为他所觉。”
霍鸣风叹道:“原来如此。”
他皱了一皱眉头,接道:“庄老弟,你那师尊是哪一位高人?”
庄捷道:“家师祝高枫,人称天南怪叟!”
他话音一落,只把入云大师和霍鸣风听得大大一惊。
敢情那祝高枫之名,在武林之中,甚中响亮,而且,此人高蹈自隐,从不干预江湖事务,想不到此人竟是那五大魔主中的恶孔明的师父!”
但是方雪宜、安小萍两人,对于那祝高枫之名,却是从来未听人提过,倒也不曾有何惊讶之处!
这时宋孚却捏着那八字小胡,笑了一笑,道:“庄老弟,令师现在何处?”
庄捷笑道:“终南山中!”
霍鸣风双眉一皱,道:“那祝老仍在终南隐居吗?”
庄捷道:“家师一向住终南,从未他去。”
入云大师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祝老施主,一代大侠,怎会收了计通那等弟子,老衲有些难以相信了!”
宋孚接道:“掌门人,那恶孔明的为人,显然十分狠毒,心计也过人一筹,但据老朽所知,他似是尚未有过真正伤天害理的行为,是以,他虽是被人列为五大魔主之一,不过是因为他乖僻得太过分而已!”
入云大师道:“宋施主之意,那计通并不是坏人了?”
宋孚笑道:“不尽然,计通是坏人,但并非十足恶不可赦的坏人而已!”
霍鸣风冷冷一笑道:“宋兄,依你之见,咱们可以把毒大夫之名,自五魔中剔除的了!”
宋孚大笑道:“帮主先莫要意气,老朽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方雪宜这时忍不住笑道:“庄兄,令师想必是武林的前辈高人了!”
庄捷对于别人,都不时流露出一份傲意,唯独对方雪宜,却是十分尊敬,闻言笑道:
“方兄好说,家师如与剑神陈大侠的名望相较,那就如腐光萤光,不会和皓月争辉的了!”
方雪宜决来料到他会如此的谦逊,当下皱眉道:“庄兄,你太见外了!”
庄捷笑道:“方兄,兄弟说的乃是实言,在座的几位前辈,必然明白……”
方雪宜道:“庄兄言重了。”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祝老大名,兄弟虽然先前未听人说过,但从两位掌门中,兄弟已可明白不少……”
庄捷道:“方兄,有关家师的一切,世人知道的并不多,但兄弟只能说一句,他老人家的心地,十分善良!”
方雪宜道:“兄弟相信!”
霍鸣风这时长叹了一声,道:“庄老弟,令师对于计通的行为,可曾有过耳闻?”
庄捷道:“家师早就知晓,只是……”
他忽然沉吟不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入云大师道:“怎么,祝老施主,早就知道那计通的行为了?老衲奇怪的是,令师为何不出手制止于他呢?”
霍鸣风也道:“是啊,这就是令师的大错了。”
庄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这……家师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宋孚听得一怔,道:“为什么?”
庄捷道:“因为……家师一身武功,剩下十之五六,不是大师兄的对手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庄兄,祝老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暗算了。”
庄捷道:“不错!”
宋孚皱眉道:“庄老弟,你这话当真?”
庄捷道:“句句实言!”
方雪宜道:“什么人暗算了令师?”
庄捷竟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安小萍忍不住大声道:“不知道吗?天下哪有这种不通的道理?”
庄捷一怔道:“你……”
安小萍道:“怎样?可是认为我说错了吗?”
庄捷道:“庄某非是此意,在下不明白兄台所指不通的道理,是哪一点?”
安小萍笑道:“一个人如是受了他人暗算,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庄捷道:“在下说的乃是实话,家师正是因为不知道那暗算之人是谁,才会一直无法治好伤势!否则家师也不会拖到如今,依然不敢出山了。”
安小萍道:“这么说来,你那师父连是否跟人结仇怨,都记不得了吗?”
庄捷摇头道:“家师为人十分平淡,生平之中,并未与人有过恩怨。”
安小萍笑道:“这么说,令师是个好人啊!”
庄捷尚未说话,那宋孚已然笑道:“不错,那祝兄果然算得是一位大好人!”
方雪宜道:“兄弟,宋老这么说,那是不会错的了。”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笑了一笑,道:“方兄我并非不信啊!……只是,我怀疑那毒大夫,会不会就是暗算他自己师父之人!”
庄捷闻言,呆了一呆,道:“那怎么可能?”
方雪宜也皱眉道:“是啊!想那毒大夫心肠再狠,大概也不会对自己的师父下手吧!”
安小萍笑道:“那可不一定,一个人如是昧了良心,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入云大师合十道:“小施主,这等事来见明证之先,不可乱说啊!”
霍鸣风翻一翻眼,道:“掌门人,老朽的看法,只怕与你不同。”
入云大师道:“帮主有何高见?”
霍鸣风道:“老朽认为,计通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入云大师皱眉道:“人伦大道,岂可不顾,帮主,老衲认为什施主不会这等自绝于天下人之前!”
安小萍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掌门人,如果一个人被那名利心所昧,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她虽然年岁甚轻,但因自己父母的遭遇不同平凡,是以感慨良多,对于人性之恶,有着不同寻常的看法。
入云大师被她说得愣了一愣,道:“倘若真是如此,老衲真要为武林可悲了!”
霍鸣风道:“掌门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贵寺这些年来,除了入凡大师一人而外,甚少人在江湖走动,似这等闭关自保的举措,影响所及,岂不是正好授那邪魔外道以可乘之机吗?掌门人为武林可悲,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入云大师长叹一声道:“帮主,老衲等本是佛门弟子,戒关戒嗔之心,常在胸头,不敢卷入江湖是非,那也是万不得已之事……帮主如此相责,实令老衲有着进退两难之苦!”
霍鸣风双眉一扬,呵呵大笑道:“到了这等时刻,掌门人好似尚未领悟啊!”
入云大师道:“老衲……并非没有领悟,只是事情变化得太快,使老衲有着措手不及之感!”
阴阳手吉威忽然接道:“掌门人,少林寺一向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九大门派中的子弟,大半以贵寺举动马首是瞻,这些年来,贵寺虽然甚少过问武林中事,但因有了剑神陈大侠一手撑天,才使江湖上勉强维持了一个平安的局面,如今陈大侠业已亡故,陈大侠的传人方老弟武功虽高,但究竟年轻,以他一人之力,如想挽此狂澜,那可是强人所难得很,是以,吉威认为,大师应是出面号召武林同道的时候了!”
入云大师闻言心中大大一震,暗道:“果然是了!看来老衲非得出面不可了……”
他寻思之间,耳中听得那庄捷大声道:“听了这位安兄弟的一番话,使得庄某茅塞大开,几位前辈请恕庄某之罪,不能再在少林停留了!”
只见他站了起来,抱拳向方雪宜和安小萍一礼,道:“兄弟要赶往洛南,叩见恩师,查明一切之后,兄弟自会再出武林,安兄指点之际,兄弟只好容图后报了。”
语音一顿,大步向外行去。
方雪宜剑眉耸动,似是有话要讲,但他眼看庄捷已然出了房门,当下只是淡淡一笑,道:“庄兄慢走,恕兄弟不送了。”
说话之间,庄捷已然走的不见踪影。霍鸣风笑了一笑,道:“祝高枫一身武功虽然比不上剑神陈大侠,但他那手歧黄之术可称天下独步,倘若这老儿真能出山,对我武林同道而言,那可是很大的福气了!”
阴阳手吉威道:“不错,天南怪臾的医道,素有国手之誉,他能出山,定可救活不少人性命……
入云大师口喧佛号,道:“霍帮主,老衲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帮主愿否应允相助。”
霍鸣风闯言一怔,暗道:“这老和尚又有什么花样要耍?”
但他口中却是接道:“掌门人有何见教?霍某人力所能及,自当效命的了!”
入云大师道:“为了对付那五大魔主,咱们九大门派,自是义不容辞,但老衲身为我佛第子,不便多行那杀生伤人之事,老衲甚望霍帮主体谅老衲这等苦衷,主持目下之事,但有用的着老衲之处,老衲定将全力以赴!”
霍鸣风似是未曾料到,入云大师竟是将这主盟的责任,一下子扣到自己头上,顿时呆了一呆,道:“那怎么成?掌门人不肯出面,但在武当、华山等派,只怕也要像贵寺一般了,何况……霍某这区区丐帮,虽然脐身九大门派之中,但在武当、华山等人眼中,老夫依然是那野狐禅之流,如是由我主持,定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霍鸣风这番话,并非无礼。那入云大师闻言,沉吟了良久,方道:“帮主这番话,本是自谦之词,不过,老衲也知道武当、华山甚是高傲,如是只由帮主出面,他们倒也真个可能不子理会的……”
霍鸣风笑道:“掌门人明白就好!”
入云大师道:“老衲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帮主同不同意?”
霍鸣风道:“什么办法?”
入云大师道:“那主盟之人,可由方小施主担任,帮主和老衲作为他的助手,你看如何?”
霍鸣风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老朽正是此心,不曾说出,乃是恐怕大师不肯而已!”
两人这么一说,顿时叫那方雪宜心中大吃一惊,似这等大事,居然要他出面主盟,一时使他有着手足无措之感,当下连忙接道:“使不得,晚辈愿候两位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如是要我主持一切,那是折杀晚辈了!”
霍鸣风大笑道:“方老弟,你推不了的啦!”
入云大师也笑道:“小施主,你本是要继承令师陈大侠的衣钵,降魔行道,更是份内之事,你不允主持一切,那岂不是有悖令师的遗志了吗?”
方雪宜闻言,呆了一呆,道:“这个……晚辈从旁协助,候命差遣,那也是一样的啊!”
霍鸣风摇头道:“不一样,令师陈大侠在世之日,就能独当一面,凭一己之力,降服了五大魔主,你老弟既是陈大侠的衣钵弟子,应该义不容辞啊!你是不用再说什么了!”
入云大师合十一礼道:“不错,霍帮主所说,乃是实情,小施主倘是有心降魔除道,继承先师未完遗愿,可就不得再行推辞了。”
这时宋孚忽然一笑道:“老弟,你如有心为武林同道造福,这正是一个大好的良机,老朽不才,愿追随左右,望老弟三思而行。”
霍鸣风道:“不错,老弟如再推三阻四,就显得不够诚意了!”
方雪宜心中大为感动,暗道:“他们这样看重于我,倘是我再不应允,当真是要叫他们灰心了!”
当下略一沉吟,道:“既然三位如此器重晚非,晚辈如再不允,那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入云大师慈眉一扬,合十道:“小施主应允了?”
霍鸣风却是大笑道:“老弟,就是你这一句话,可就是为武林要造福不小!”
只有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你这才是真正的由衷之言。”
方雪宜道:“几位前辈这等爱护晚辈,晚辈纵然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但也不得不勉为其难了!”
安小萍本是一旁默坐未语,这时忽地一笑,道:“方兄,你眼下的身份,不是等于武林盟主一般吗?”
方雪宜原来只是觉得今后的任务,十分沉重,并未想到名望关系,这时被安小萍一提,倒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暗道:“可不是吗?我眼下虽无其名,却有其实,这真是一桩叫人为难的事啊……”
敢情他忽然想到,一旦自己有了武林盟主的身份,那可是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极大的拘束作用,倘是自己没有私事待办,那倒还好,只因自己还有着不少私事要办,所以,自己的行动,可万万不能受到世俗的限制,否则,那可与自己投师学武的初衷,大为相悻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向入云大师望了过去,道:“掌门人,晚辈有一件事,不得不事先说明!”
入云大师听得怔了一怔,道:“小施主莫非改变了初衷了?”
方雪宜道:“不是,晚辈只是想先把私人之事办毕,然后才好全心全意与那五大魔主周旋到底!”
入云大师道:“这个……小施主到底还有什么私人之事要办,老衲等不知可否代劳?”
方雪宜苦笑道:“不敢有劳大师……”
只因他不愿把自己父亲和堂叔之事告知其他人,是以,他一口拒绝入云大师的好意。
霍鸣风目光一转,道:“老弟,倘是你信得过老朽,老朽愿意助你先将私人之事办妥!”
方雪宜皱了皱眉,道:“多谢老前辈好心,晚辈自己的事,不敢有劳你老!”
他目光忽然射向安小萍和宋孚,道:“晚辈只想借重宋老和安兄之力,不知两位老前辈意下如何?”
入云大师沉吟道:“小施主执意如此,老衲等自当尊重小施主之意!”
霍鸣风笑道:“老弟,如果你是想找寻什么人,本帮弟子遍布天下、只须你老弟一句话,本帮定可帮你将那要找之人寻到。”
方雪宜闻言,心中大大一动,忖道:“丐帮子弟之多,果然是遍布天下,如果能够得到他们之助,说不定很快就可查出我娘下落……”
转念至此,他久久沉吟不语。
霍鸣风等人,睁着眼在等他,只因他的答复,关系着今后武林的兴衰。
方雪宜想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的盛情,晚辈这儿先行谢过了!”
霍鸣风闻言大喜道:“老弟应允了?”
方雪宜道:“老前辈子弟遍布天下,果然对晚辈之事,大有助益,是以,晚辈先行谢你老相助之德。”
霍鸣风道:“老弟,说出要找之人,老朽这就差人前去寻找。”
方雪宜忽然沉吟道:“这……晚辈要寻之人,乃是家母!”
霍鸣风道:“方夫人吗?老弟可知她落脚何方?”
方雪宜道:“这个吗?晚辈不知晓!但家母看破红尘,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之事,晚辈却是知晓!”
入云大师忽然合十道:“小施主,令堂既然落发皈依佛祖,不问世事,专心修行?
你……何必打扰于她?”
方雪宜摇头道:“掌门人有所不知,家母虽然皈依佛祖,但晚辈却不能不尽人子之心啊!何况……唉……”
他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入云大师道:“小施主可是还有什么话不便向老衲等人说出来吗?”
方雪宜道:“晚辈的先父,据恩师相告。似是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因此必得找到家母方可问明!”
入云大师道:“原来如此!”
霍鸣风忽然笑道:“老弟,令尊是武林之中人吗?”
方雪宜道:“算得上是!不过,家父弃养甚早,在武林之中,籍籍无名,说将出来,听怕老前辈也不识!”
霍鸣风笑道:“不二定,你那伯父方天成,老朽就与他相识!”
方雪宜道:“家父方天群你老认识吗?”
霍鸣风呆了一呆道:“方天群吗?”
方雪宜道:“你老定然不识的了!”
霍鸣风忽然大笑道:“谁说的?老弟,那方天群老弟台,与老夫乃是莫逆之交!”
方雪宜闻言怔了一怔,道:“真的吗?”
霍鸣风道:“老朽怎会骗你?老弟,今堂方夫人,说来更不是外人了?此事老朽一定可以为你办到了!”
方雪宜愣愣地望着霍鸣风道:“老前辈,你老也认识家母吗?”
霍鸣风笑道:“当然!”
他忽然回顾了崔大公一眼,道:“崔兄,本帮金陵分堂堂主江南神杖叶兄的幼妹,不就是嫁了方天群吗?”
崔大公笑道:“不错,不是帮主提起,兄弟可倒是忘记了。”
方雪宜闻言不由得呆了一呆,暗道:“原来我娘是丐帮金陵分堂主的妹妹吗,怎地二伯母从未向我提起过呢?”
他疑虑之间,耳中听得霍鸣风笑道:“老弟,你要寻找令堂之事,交给老朽了。”
方雪宜连忙抱拳一礼,道:“多谢老前辈!”
这时宋孚忽然向入云大师道:“掌门人,那中州三侠中的郑大侠可曾来到少林寺?”
入云大师摇头道:“这个,老衲不太明白!”
敢情他说的乃是实话,只因那郑大刚即使前来少林,以入云大师那掌门的身份,郑大刚也无法见到的了。
宋孚道:“大师可要寺中的大师们查问一下?”
入云大师道:“宋施主找那郑大侠吗?”
宋孚道:“不是我,是方老弟要找他?”
入云大师道:“既是如此,老衲这就叫他们去查问一下……”
举手击三掌,只见守在门外的一名小沙弥,大步走了进来。
入云大师交代了那名小沙弥几句,只见他迅速地走出静室,过了下一会,那入真大师,快步而来。
入云掌门沉声道:“入真师弟,那中州三侠中的郑大刚施主,可曾来过少林?”
入真大师道:“郑大施主来过少林!”
入云大师合十道:“尚在寺中吗?”
入真道:“不在,郑施主来去匆匆,未曾稍留!”
入云大师皱眉道:“你们为何不告知本座。”
入真大师怔了怔,道:“这……小弟不知掌门人与他相识,是以未曾惊动掌门师兄!”
入云大师似是知道自己一时性急,错怪了入真,当下长叹了一声,道:“师弟,本座与那郑大侠并不相识,只是方小施主要见他一面。”
入真大师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原来如此!”
但他口中却道:“掌门师兄可是要找那郑施主再来本寺吗?”
入云大师道:“师弟知晓他现在何处?”
入真大师道:“可由小弟派人出外打探,中州三侠乃是大有名望之士,谅必可以找得到!”
入云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有劳师弟辛苦一趟了!”
入真大师合十一礼,正待离去,只见那阴阳手吉威冷笑一声,喝道:“大师慢走!”
入真大师闻言,呆了一呆,脚下不由自主地站定,道:“施主唤的老衲吗?”
吉威道:“不错。”
入真大师皱眉道:“施主有何见教?”
吉威道:“大师不用费心找那郑大刚了!”
入真大师脸色微变,道:“怎么?施主可是认为老衲找不到郑施主吗?”
吉威道:“那倒不是,因为,那郑大刚眼下的身份,乃天魔女手下之人,只怕大师尽派寺中僧侣,也难以将他找到。”
入真大师道:“有这等事?老衲不信?”
吉威道:“大师,那郑大刚前来少林之时,不知大师可曾与他见过。”
入真大师道:“这个……老衲并未见到。”
吉威道:“这就是了,想必大师如是问问那位与郑大刚见面之人,就会明白吉某之言有理了!”
入真大师将信将疑地看了入云掌门人一眼,道:“吉施主,依你之见,本寺是不用差人出外寻找于他了。”
吉威道:“正是。”
这时那入云大师接道:“吉施主,方小施主急于见那郑大刚大侠,倘是本寺不派子弟出去寻找,那郑施主又怎会见得到方小施主?”
吉威道:“掌门人,这事吉某认为不必急在一时。”
入云大师看了宋孚一眼,道:“宋施主之见呢?”
敢情,这话由宋孚提出,当然还得等那宋孚决定了。
宋孚微微一笑道:“掌门人,方老弟所谓私人之事,实际上就是两件事,一是寻找他的母亲,另外一件,便是寻找中州三侠的下落,这寻母之事,已由霍帮主承担下来,只怕这寻找中州三侠之事,就要有劳掌门人了!”
入云大师道:“这寻找中州三侠的事,老衲本应效劳,不过,吉施主却说不必,究竟如何,倒叫老衲为难了。”
方雪宜眼见入云大师为难,不由得接口一笑道:“掌门人,这事果然如那吉老所说,就不用急在一时的了。”
入云大师一怔道:“小施主是说……目下不必派人出外寻找郑大刚吗?”
方雪宜道:“正是!”
入云大师向那人真大师道:“师弟,不用派人去找那郑施主了!不过,倘是郑施主再来少林,你们莫要忘了要他前来见过本座。”
入真大师合十一礼道:“小弟记下了!”转身大步而去。
此刻,这霍鸣风已然要那翁昆仑写下一道手书,去到前寺,叫守候的嵩山的丐帮弟子,用飞鸽传讯之方,通知金陵分堂,帮助寻找叶堂主的胞妹叶世芳!
等到翁昆仑回到静室,有关方雪宜的私人之事,算是有了一个段落。
当下那入云大师又言归正传,要方雪宜领衔,写就一封书信,通知武当、华山等九大门派,详细叙明五大魔主业已重出武林并且有心独霸江湖,逐个将九大门派颠覆,少林已然先起战机,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于两月之后的月半,前来嵩山少林聚会,共商对付五大魔主之策。
末尾的署名,乃是由方雪宜领衔,依次才是霍鸣风、入云大师、丐帮三老、少林长老和大漠神手宋孚等人。
书信拟就,已是天亮时分!”
入云大师捧着书信,亲手交代寺中经房弟子,依式腾写七份,然后又选了七名法字辈高僧,专程送至各大门派的总坛。
方雪宜等人,也就在少林住了下来,等着那两月之后的九大门派掌门人共同聚首的盛会。
这段日子之中,最先觉得不便的,就是安小萍。
她以一个女儿家的身份,住在少林寺中,说来应是前所未有的事,幸而方雪宜对她十分关照,许多小事,都代她料理,再加上宋孚深知底细,也不时在旁帮忙,总算未曾露出马脚。
这一天,方雪宜等人在寺中已住了一个月零三天,寺中午课方罢,安小萍拉着方雪宜,要到那太室峰头去探视她在那儿筑起的一座小鸟巢。
原来这些日子来,他们几乎每隔两天,便要去那太室峰头一趟,安小萍年轻好玩,她去那太室峰头,发现了一种金紫色的小雀,便在那石缝之中、拴了些枯枝野草,为那小雀儿们搭了一个鸟巢,希望那雀儿在巢内下蛋。
方雪宜比安小萍大不了多少,这等戏耍之事,倒也逗得起他的兴趣,故则安小萍一说要去,他也未加考虑,便答应下来。双双真奔太室峰头而去。
两人抵峰顶,忽然觉出有些不对。
方雪宜只觉这太室峰顶头,似是有了别人来过。
安小萍也有着这等感觉,当她伸手到石缝之中,抱出鸟巢以后,两人的疑虑,果然成了事实。
大室峰头,真是有什么人来过?
安小萍所搭起的鸟巢之中,此刻居然有了三枚十分怪异的小蛋。
本来,安小萍的原意,搭了鸟巢,就是想这鸟儿下蛋,巢内有了鸟蛋,自是应该欢喜才是。
但她却在见了那三枚鸟蛋以后,大为失色,几乎将手中的鸟巢都摔掉了,只因那鸟巢之下,搁了一张白笺。
鸟可以生蛋,但决不会生白笺来。
方雪宜发现了安小萍那失惊的脸色,连忙凑了过来,凝目向鸟巢之内望去,蓦然间,他怔了一怔,道:“怪啊!这是什么人放的鸟蛋?”
敢情他们都认为,这三只小蛋,不是那金紫色鸟雀所生!
安小萍摇头道:“我也不晓得!方兄,也许……这太室峰,来了专门捉乌的人,把那对雀鸟捕去了!”
她甚是喜爱那一对金雀,是以芳心之中,对那雀儿的安危,甚是挂虑。
方雪宜仔细地察看了那三枚蛋半晌,忽然失笑道:“贤弟,这是什么蛋,你瞧出来了吗?”
安小萍摇头道:“瞧不出来!”
方雪宜道:“好像鹌鹑蛋,是不是?”
安小萍皱眉道:“方兄,咱们怎么办?管他是什么蛋,我只要那—对金雀儿啊!”
方雪宜见她一脸都是愁急之色,不由得笑道:“贤弟,咱们在这儿等上一刻瞧瞧,也许,那对鸟儿乃是出外觅食去了!”
安小萍一想,忽然伸手将那三只鸟蛋抓起,放在一边的草丛之中,接道:“方兄,咱们就在这儿守着,如是这鸟蛋乃是那对金雀所生,它们回来之后,不见了鸟蛋,定然会飞旋寻找,如若它们不曾有所举动,那就有人来过这里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想得倒是不错,只怕那鸟儿若是被人捉走,咱们就等不到它们回来了!”
他心中虽作此想,口中却是不曾说出,只笑了一笑,道:“正是,咱们可以等着瞧上一瞧!”
当下两人便转身向那大石之后一处避风石窟,走了过去。
蓦然间,两人同时愣住了!
原来这个石窟之中,除了有几只猿猴过去常在其中戏耍而外,其户向来别无他物,但此刻两人目光所及,却是发现那石窟之中,躺了一个生人。
虽然那石窟之中,甚为阴暗,但因两人目力皆佳,足以一眼望去,便已看得明明白白,那躺在石窟中的生人,乃是一个蓬首垢面,衣衫不整的老者。
安小萍虽然胆子甚大,但忽然间在这等所在,见到了这等怪人,一时之间,禁不出惊叫一声!
她这一声惊叫,似是将那熟睡之中的老人,叫得醒了过来。
只见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缓缓地坐身起来,看了两人一眼,竟是一语未发,又躺了下去。
老人这等怪异的举动,使得方雪宜大为奇怪,暗道:“这人怎地如此镇定,而且,见到了我们,为何丝毫不觉得诧异呢?”
转念之间,只听安小萍已冷冷一笑,道:“喂,你是什么人,怎会跑到这里睡觉?”
那老人皱了皱长眉,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重新坐起身子,睁着一只眼睛,直愣愣地向两人望了过来。
只是,他依旧不曾说话。
安小萍被他看得有些胆怯,退了一步,大声道:“你怎么不讲话啊?莫非是个哑子吗?”
方雪宜这时却留心到了一件事,原来他发觉那老人的身下,横垫着一柄宝剑,单从那能够见到的剑鞘看来,那支宝剑,必是一支有名的古代利器。
他认为能够持有这等珍贵宝剑之人,必是武林之中,大有名望之士。
是以,安小萍话音一落,他立即低声道:“贤弟不可无礼!”
他双手抱拳,向那老人一礼。接道:“老前辈,晚辈方雪宜这厢有礼了。”
那老人目光一转,冷冷地开了腔道:“这个丫头,是你什么人?一个人若是娶了这等凶霸霸的媳妇,那岂不是倒毒透顶了?”
老人一开口,竟然是说出这等话来,不禁把那安小萍羞得粉面通红,半晌不敢抬头。
她那芳心之中,可是既羞又恼,满想回敬那老人几句,但怕方雪宜生气,只好隐忍着低头不语。
方雪宜似也大为意外得一怔,料不到连少林掌门和丐帮帮主都未瞧出安小萍乃是女儿之身,这老人只不过看她一眼,就已看破,足见这老人眼力之强,真是不同凡响。
方雪宜心中虽然甚为吃惊,但口中却道:“这位是安小萍姑娘……并非是……”
他本是想说,她并非晚辈的媳妇,但一眼瞧见安小萍那等含羞神情,便连忙止住了话音,把那要说之话,硬行咽了回去。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安姑娘吗?那她不是你小子的媳妇了?”
方雪宜道:“不错……”
他忽然觉得这位老人有些奇怪,这等别人之事,为何他偏要如此有兴趣地问来问去呢?
何况,这种事不但安小萍听来难受、害羞,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老人根本似是未曾瞧到方雪宜的不安,两眼翻了一翻,道:“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可是以为这儿没有人,跑来……”
方雪宜一听?觉得如容他再说下去,那必然是十分难听,是以连忙沉声道:“老前辈……”
那老人忽然双目一抬,寒光暴射,哼了一声,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老人家的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那老人看了一眼,蓦地大笑道:“你们想知道老夫的名号吗?”
方雪宜道:“原是要请教!”
那老人忽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大声道:“你们别忙着问老夫的名号,倒是你们为何跑到这太室峰绝顶来的,先得跟老夫说明!”
方雪宜暗道:“这就奇了!我们没有问他怎地来此,他倒先问起我们来了!”
但他口中却说:“晚辈眼下住在那少林寺中,每天均曾来此!”
老人大笑道:“怎么?你们天天来此?”
方雪宜道:“不错!”
老人笑道:“这么说来,那是老夫比你们后来了?”
方雪宜暗道:谁说不是呢?只是,他口中却不是这么回答,却道:“老前辈是今日方到此处的吗?”
老人摇了摇头,大声道:“不是!”
语音顿住,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可以为老夫是这太室峰顶的生客吗?”
方雪宜道:“难道不是?”
老人道:“当然不是。”
安小萍在旁,本是低头怕羞,不敢说话,这时听那老人说是他仿佛也常在这太室峰头,一时忍不住接道:“那怎地前几天没有见到你呢?”
老人笑道:“姑娘,你们未曾见到老夫,不见得就可说老夫不是常住太室峰的主人吧!”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不错!”
老人微微一笑,接道:“老夫离开太室,已经半年左右,昨夜方始归来。你们不知道,那也不足为怪的了!”
方雪宜笑道:“原来你老是出外云游去了。”
老人道:“老夫云游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只知贪玩,殊不知老夫此番出外,乃是在寻找一种世间少见的珍奇之物。”
他忽然伸手抓了抓那蓬散的乱发,道:“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老大找到了。”
方雪宜这时只觉这个老人的性格十分有趣,虽然年纪甚大,但言谈举止,却不失赤子天真,当下笑道:“老前辈找的是什么珍奇之物?”
他话已出口,方觉有些不妥。
试想,对方连姓名都不愿说出来,又怎会把那寻找的长达半年时光的珍奇之物,告诉自己呢?方雪宜刚自觉得问得有些唐突,殊不料那老人竟然哈哈大知道:“那珍奇之物吗?说来不值一笑!”
安小萍听得呆了一呆,暗道:“这是什么话?即是世间珍奇之物,又怎么会说来不值一笑?”
转念至此,不禁笑道:“老人家,你老这话叫人好生不懂啊!”
老人笑道:“为什么?姑娘认为老夫说错了?”
安小萍笑道:“那倒不是……,晚辈认为,举凡世上珍奇之物,必然不会是不值一笑,否则,那又有什么好珍贵的呢?”
老人闻言,点了点蓬首,道:“有道理!只是,其中有一关键,你却不会注意。”
安小萍道:“什么关键?”
老人道:“人之所好,各有不同,老夫认为稀世之物,或许在他人眼中,却是一文不值。也未可知了!”
安小萍一怔道:“但你老不知喜爱的何种事物?”
老人道:“奇种异鸟!”
安小萍听得心中一动,忖道:是了!看来那三只鸟蛋,似是这个老人家找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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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想,倒是没有想错!这时那老人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接道:“老夫有一件事,应该先谢谢两位!”
方雪宜闻言一愣,暗道:“我们与他素未谋面,怎地他忽然有事要谢谢我们呢?”
思忖间,不觉笑道:“老前辈指的是什么事?”
老人笑道:“老夫在这太室峰顶,曾经养了一对异种金雀,这次老夫回来,发觉有人替它们做了一个鸟巢,想必是出自两位之手了。”
方雪宜笑道:“原来那鸟儿是你老养的?”
老人道:“不错!你们可别小看了那一对金雀,老夫为了饲养它们,可真花费了不少心血呢?”
其实,不用那老人来说,他们也可以想象得出。这等金雀,饲养的太室绝顶之上,确是一桩不容易的事,是以安小萍立即笑道:“老前辈,晚辈早就猜到了,这一对金雀必是有主之物!”
老人笑道:“你早就猜到了吗?”
其实,安小萍哪里是猜到呢了她只是觉得,那一对金雀自己既然不能据为己有,就不如先说早已猜到,也好在心中好受一些。
原来她甚为喜爱那一对金雀,一旦听说乃是有主之物,芳心之中,自是不免甚是难过。
老人语音顿了一顿,也不等安小萍口答,兀自点了一点头,接道:“姑娘,你想必很喜欢老夫这一对金雀儿吧?”
安小萍低头道:“很喜欢!”
老人忽然笑了一笑,道:“老夫如是答应送给你,姑娘愿不收下?”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真的?”
显然,他不但有些意外,而且还不敢相信。
老人道:“老夫自然不会骗人!不过……”
他看了安小萍一瞬,接道:“老夫还有几个条件!”
安小萍喜出望外,当下迫不及待地笑道:“什么条件啊!”
老人淡淡一笑道:“姑娘,你瞧到那巢中的三只鸟蛋了吗?”
安小萍道:“瞧到了!”
老人道:“等那三只鸟蛋孵出以后,姑娘就地将那一对金雀捧去了。”
安小萍原以为他会提出一个十分刁难的条件,是故芳心之中,大是不安,但这时见他说出的条件,不过是要自己等他把鸟蛋孵出,不由得大喜道:“那个自然……”
方雪宜却是在旁寻思道:“倘是这位老前辈出外寻找的十分珍奇之物,便是那三只乌蛋,谅必这三只鸟蛋孵出的鸟儿,更是人间少见异种了!”
他一念及此,不禁接道:“老前辈,那三只鸟蛋可是你老出外寻找回来的吗?”
老人道:“不错!老大花了六个月时光,终于在北海冰源,找到了这三只蛋!”
方雪宜道:“老前辈。这三只鸟蛋,不知可也是这种金雀?”
老人大笑道:“不同!倘若就是这种金雀,那又何必要老夫费那么多时间心血?”
他语音微微一顿,沉吟了一阵,又复长长地吐了一口大气,方道:“这三只鸟蛋,可谓是世间极难见到之物,纵然是花费了老夫如许的精神,那也是值得的了!”
方雪宜见他似是自言自语,但也寻思道:“看来这三只鸟蛋当真是他十分心爱之物了?”
安小萍却是笑了一笑道:“老前辈,那三只乌蛋一旦孵出以后,不知是什么样的鸟儿?”
老人道:“好鸟儿吗?”
安小萍道:“是呀!它们会是什么样子?”
老人忽然大笑道:“姑娘,那鸟蛋很小,是不是?”
他这等答非所问,只把安小萍听得一愣,道:“是啊,那鸟蛋很小。”
老人道:“但考夫说出来,只怕姑娘不信!”
安小萍道:“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那三只鸟蛋虽小,但孵出来的鸟儿,却是不小的啊!”
安小萍道:“老前辈,这三只鸟蛋,孵出来的,又是什么鸟儿呢?”
老人笑了一笑,道:“鹤!”
安小萍怔了怔,道:“仙鹤吗?”
老人道:“不错!”
安小萍回顾方雪宜一眼,道:“方大哥,你见过那仙鹤孵蛋吗?”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
安小萍向老人道:“老前辈,你这鹤蛋,是打哪儿捡来的?”
老人大笑道:“小丫头,你几时捡到过鹤蛋来着?老夫乃是花了半年之久,在长白山上找来的啊!”
安小萍忽然失声叫道:“怎么?这是天鹤蛋?”
老人道:“不错!”
安小萍道:“那就不足为奇了!”
老人两眼一翻,怒道:“不足为奇?你那丫头,一生之中,又见过多少天鹤?”
安小萍笑道:“我见过多少?老前辈又见过多少?”
老人道:“老夫吗?一生之中,见过四次!”
安小萍忽然格格一笑道:“我一天就不止见过五次,老前辈,你说多不多?”
老人间言呆了一呆,道:“姑娘莫非饲养过这等天鹤吗?”
安小萍笑道:“差不多!”
老人道:“姑娘,你……老夫不信!”
安小萍道:“老人家不信,那就算了!”
方雪宜在旁听得暗暗笑道:“看来这位老人要上安贤妹的当了!”
寻思之间,耳中听得老人道:“姑娘,瞧你这么说,你饲有天鹤,那是真的了!”
安小萍道:“信不信由你!”
老人类道:“姑娘,老朽有一桩事想请教一番!”
安小萍道:“什么事?”
老人道:“那天鹤是怎生孵卵,姑娘可曾见过?”
安小萍道:“见过!”
老人道:“怎生孵法?姑娘可否说明?”
安小萍道:“这个……晚辈不大明白了!”
老人怔了一怔,道:“姑娘不知道?”
第二十九回 巧妙安排
安小萍笑道:“不知道!那天鹤孵蛋之时,另外有人照顾,晚辈所以不知!”
老人道:“老夫听说,那天鹤从不自己孵卵,不知可是真的?”
安小萍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爷爷干吗还养了许多别种的仙鹤呢?”
她话已出口,仿佛已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道:“老前辈,你想套我的话吗?”
老人大笑道:“不敢,老夫已明白了!”他笑声一顿,目光在安小萍的身上转来转去,接道:“姑娘可是姓安?”
安小萍道:“是又怎样?”那鲜红的小嘴,已然鼓了起来。
老人点了点头道:“老大有一位故交,也是姓安,不知姑娘知不知道?”
安小萍道:“老前辈说将出来,晚辈如是知晓,定然相告!”
老人道:“海外有一处天心岛,老朽这位故交,人称天心岛主,姑娘想必认识的了?”
安小萍脸色大大一变,瞪着一双大眼,在那老人身上不停地打量,半晌却是没有说话,方雪宜只瞧得有些惑然,暗道:“这位老人不知究竟是什么人?他似乎对安家的一切,甚是熟悉……”心念一转,忍不住抱拳道:“老前辈,你老的大名,晚辈尚未请教!”
那老人却是未答方雪宜所问,大声向安小萍道:“姑娘你为何不说话了?”
安小萍皱了皱眉,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那是我爹爹!”
那老人顿时呆了一呆,道:“安振武是你爹爹?”
他语音顿一顿,忽地长长一叹道:“想不到姑娘已经这么大了!老朽昔年见到姑娘之时,大概姑娘只有半岁左右,如今算来,已经十六年了!”
安小萍听得老人提及自己儿时之事,立即重新向那老人一礼,低声道:“老前辈与先父很熟吗?晚辈竟然不认识你老,真是罪过得很!”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姑娘不用客气了……”
他忽然笑声一敛,楞了一愣,大声道:“姑娘,你爹莫非已经仙去了吗?”
安小萍黯然道:“先父见弃,已经有十年了!”
那老人呆了一呆,半晌方道:“已经有十年了?怎地老朽一点都不知道?令堂呢?
还在天心岛?”
安小萍似是不愿多说母亲之事,当下摇头道:“家母不在天心岛也很久了!”她语音一顿,接道:“老老前辈怎么称呼?”
显然,安小萍为了不再多谈自己的身家,才会这等向老人反问。
那老人抓了抓长发,道:“老夫祝公明,姑娘可曾听过令尊提及?”
安小萍闻言,呆了一呆,忽然重又检首为礼,道:“原来是祝公公,晚辈先前不知,失礼得很啊!”
祝公明摇头道:“姑娘不用客气……”
这时,方雪宜也趋前抱拳一揖,道:“天台樵叟祝老大名,晚辈也曾久闻,不想今日会在嵩山拜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天台樵叟祝公明怔了一征,道:“你……老弟也知道老夫?怪了!老夫一生,甚少涉足江湖,知道老夫的人,那可是少之又少,如此看来,令师必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了!”
方雪宜神色一怔道:“先师陈希正!”
天台樵叟忽地双目神光暴射,呵呵大笑道:“你是剑神陈兄的弟子?”
方雪宜道:“不肖的很!”
祝公明笑道:“老夫不久之前,方始听说令师陈大侠已然撒手西去,也曾听说剑神的传人,单身支剑,行道江湖,不料原来就是你老弟……”语音顿了一顿,看了那安小萍一眼,接道:“但不知你们怎会来到嵩山?”
方雪宜微微一笑,把那天魔女的野心,略略他说了一遍!
祝公明只听得双盾一扬,道:“天魔女的胆子不小,竟然起下吞并武林之心了?”
方雪宜笑道:“可不?先师未曾去世之前,他们似乎还有着少许顾忌,如今?他们恰如出山之战,早就不把世人放在眼中!”
祝公明忽地冷冷一笑道:“她敢?武林之中,武功高过她们五魔的人,不见得全都死光了啊!”
安小萍在旁格格一笑道:“不错,在武林之中,倒是有着不少武功高过他们之人,只是人人都是洁身自保,纵然活的人再多,还不是等于死了一般?”
祝公明闻言,忍不住失声道:“是啊!姑娘一语可把老朽给提醒了!”
他语音一落,大步走出那座石洞,打量偏西的月色一眼,这才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老朽打今日也要改改脾气了!”
方雪宜心中一动,忖道:“师父曾经说过,这天台樵叟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只因此人一向不肯过问是非,武林之中,才会知者不多,倘是此老真个有心出山,那倒真是一大喜讯!”
一念及此,不由得趋前抱拳道:“老前辈若能出山主持一切,那真是武林同道,莫大的福气了!”
祝公明回顾了方雪宜一眼,道:“孩子,你的意思,要老夫出面,指挥一切吗?”
方雪宜道:“如是你老主持,自是事半功倍了!”
祝公明摇头道:“不成啊!”
安小萍道:“为什么?”
祝公明道:“老夫一向闲云野鹤,漫无拘束的日子过惯了,如是要老夫尽一份心,出一份力,那倒不难,但如要老夫统率三军,号令一切,那便是连你们都变成乌合之众了。”
方雪宜暗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当下抱拳道:“老前辈如是不愿主持一切,晚辈倒也不敢勉强,只是……晚辈等如事相商,却又怎能找得到你老?”
祝公明道:“这个容易,老夫在这太室峰头,住了已有十年,一时之间嘛,还不会离去,你们如有用得着老夫之处,只差人来此相召,老夫就会立即赶去。”
方雪宜原想把他请到少林,也好随时向他请领教益,但在听得祝公明这番话以后,也就不再勉强,笑了一笑,接道:“如此也好,晚辈若是有事,定会亲自前来这太室峰间促驾!”
祝公明大笑道:“不必!老夫既然应允了你们,自然不会变,你又何必自己跑来?”
语音一顿,却是掉头向安小萍道:“姑娘,你那两只金雀儿,还要不要?”
安小萍道:“老前辈不是要用它们来孵那天鹤蛋吗?晚辈如是要去,你老又用何物来孵卵呢?”
祝公明笑道:“那容易得很,等老夫将那天鹤孵出来之后,你再拿走,不就得了?”
安小萍道:“如此……晚辈就先谢过了!”
祝公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先别谢,须知老夫这等措施,还有下文未讲呢?”
安小萍笑道:“莫非你老还有什么条件交换?”
祝公明道:“不错,老夫慨赠金雀,不过是意在抛砖引玉而已!”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祝公明道:“老夫那三个天鹤蛋,不一定能够孵得出来是孵不出来,老夫可就要请姑娘帮忙的了!”
安小萍笑道:“晚辈明白了!”
祝公明道:“姑娘,你既然明白,就会相信,老夫这抛砖引玉之言,确是不假的了!”
安小萍道:“不错,晚辈相信你老果然没有骗人……这天鹤蛋如是孵不出来,只怕你老是想晚辈送你老一只天鹤的了!”
祝公明道:“姑娘聪明得很,老夫乃是一片私心,姑娘可莫要见笑!”
安小萍笑道:“怎么会?如是你老这三个鹤蛋孵不出来,将来就请你老去到天心岛随意挑选两只天鹤便了!”
祝公明大笑道:“看来,老朽可要先谢谢姑娘了!”
安小萍笑道:“老前辈客气了!”
方雪宜这时在旁笑道:“老前辈,你独居太室峰顶,这一日三餐,又将如何料理。”
祝公明大笑道:“老夫三日只吃一餐,自是容易打发得很,贤侄不用挂在心上了!”
方雪宜闻言,怔了一怔道:“老前辈已经能够辟彀了吗?”
祝公明大笑道:“谈何容易?老朽只不过是常吃仙果野味,至于辟彀二字,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安小萍道:“方兄你饿不饿呀?”
方雪宜道:“莫贤非弟已经饿了吗?”
安小萍道:“可不是!”
方雪宜道:“贤弟之意,是咱们先行回寺用饭了!”
安小萍笑道:“那又何必……”说话之间,探手打怀中取出一个革囊,阵阵香味自那革囊中透了出来。
方雪宜瞧的一呆,道:“怎么?贤弟居然带了食物来了?”
安小萍笑道:“大哥不喜欢吗?”
方雪宜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祝公明看着安小萍手中的革囊笑道:“姑娘,这革囊中可有酒?”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没有!”
祝公明道:“可惜呀可惜!姑娘这革囊之中,明明多半装有上好的鹿脯,倘若无酒佐餐,那多扫兴?”
祝公明话音刚落,忽然一声长啸,自山下传了上来。
安小萍愣了一愣道:“这是什么人?”
方雪宜道:“贤弟没有听出来?”
祝公明皱了皱眉,道:“贤侄听出了来人是谁?”
方雪宜道:“大漠神手宋孚。”
祝公明道:“宋偷儿?”
方雪宜道:“不错!老前辈认识他?”
祝公明道:“认识,不过已经有多年不见了。”
说话之间,那宋孚的身形,已在峰顶现身。
方雪宜大声道:“宋老有什么事?”
那宋孚上得峰顶,因是几人被那巨石挡住,是以并未发现他们,直到听得方雪宜呼唤,这才腾身向着三人走了过来。
同时,口中接道:“老弟,你们叫老偷儿好找……”
忽然他话音中途打住,目光在祝公明身上一转,大声叫道:“老怪物,是你吗?”
祝公明哈哈大笑道:“怎么?莫非你来得嵩山,老夫就来不得嵩山?这等大惊小怪作甚?”
宋孚双手在头上乱抓,接道:“妙啊!想不到你这老怪物居然也会来了嵩山,难得得很!难得得很啊!……”
祝公明笑道:“偷兄弟,近年来手气可好?大内的珍宝,又有几件到了你手?”
宋孚两眼一瞪道:“老偷儿金盆洗手,已经五年多了!老怪物可莫要冤枉好人!”
祝公明笑道:“原来你改了行?可贺可喜!这些年你在哪里发财?”
宋孚笑道:“寄人篱下,炊火烧饭而已!”
祝公明一怔道:“伙头军?”
宋孚道:“怎么,你可是瞧不起老偷儿的手艺?”
祝公明笑道:“不敢!你老偷儿兄弟的厨下工夫,武林称为一绝,老夫恐怕没有那等口福而已!哪里还敢瞧不起呢?”
宋孚呵呵一笑道:“老怪物,你可想尝尝老偷儿近年来的刀下工夫。”
祝公明道:“当然想?昔年那顿黄河鲜鲤大会。至今叫我提起尚且流涎三尺,焉有不想品尝之理?”
宋孚道:“那容易,你同我去至少林,老偷儿就为你再做一顿鲜鲤大会如何?”
祝公明笑道:“一定要打扰!不过,眼下可不行?”
宋孚:“为什么?”
祝公明道:“七日之内,老夫不能离开这太室峰头,所以这打扰之事,要等七日之后再讲了!”
宋孚一怔道:“老怪物有什么毛病?这等所在,又有什么可恋之处?”
祝公明笑道:“其中原因,日后你自己知道!眼下最好莫要多问!”
这时,安小萍已将那革囊打开,阵阵鹿脯香味,透鼻而入,宋孚耸了耸肩,大声道:
“姑娘,你怎么偷到老夫头上来了!”
安小萍轻轻笑道:“宋老,你一个人吃,多无聊啊!咱们大家帮帮忙岂不甚好?”
语音一顿,向祝公明道:“祝老前辈,请啊!”
祝公明笑道:“姑娘,这鹿脯原来是老偷儿的?”
安小萍道:“正是他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祝公明道:“那当然要吃!”
说着,便坐了下去,伸手抓了一块鹿脯,投入口中。
方雪宜、宋孚也坐了下来。
祝公明咬了几口,忽然拍手道:“如味道,宋偷儿,你的手艺当真百尺竿头,又进了一步了!”
宋孚苦笑道:“好说!可惜老偷儿的武功,却是与日俱下了。”
方雪宜眼见宋孚上得峰顶,并未说出因何来此,心中不觉得有些儿不安,趁着大家咬着鹿肉之际,低声道:“宋老,少林没有什么变故吗?”
宋孚道:“没有!”
方雪宜道:“若是无事,你老怎会找到这儿来了?”
宋孚道:“老朽在寺中闷得慌,想找你老弟聊聊,结果却是到处没有找到,所以只想独自一个爬上这太室峰头散散心,怎料你们都在此地。”
方雪宜闻言,这才略为放心,笑道:“你老忽然现身,倒叫晚辈吃了一惊!”
宋孚笑道:“你们怎会遇到这位祝老怪的?莫非他早就在这太室峰头吗?”
方雪宜道:“不错,祝老告诉晚辈,他在此已然在了一二十年了!”
宋孚目光转向祝公明,笑道:“真的吗?”
祝公明道:“当然是真的!老夫又不是什么偷盗之辈,怕人找到他的老窝,抓到官里坐牢,为何不说真话呢?”
宋孚两眼一瞪,大笑道:“老怪物,你说话似是有些带刺啊!”
祝公明笑道:“不好听?那你不用听便是了!”
宋孚摇头道:“尊驾这个脾气,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的啦!”
语音一顿,接道:“你说七日之内,不便离开,那又为了什么?”
祝公明呵呵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恕老夫要卖个关子了!”
一面说话,一面却向方雪宜和安小萍两人眨眼。
宋孚只听得皱眉道:“老怪居然也有秘密,到是大出老偷儿意料之外。”
祝公明笑道:“老夫行事,向来喜欢大出他人意料,老偷儿如是有兴趣,你就等着瞧好了!”
宋孚大笑道:“当然好,宋某就等着瞧……”
祝公明两眼一转,笑道:“你们这些人忽然在少林寺中聚头,除了五魔之事,还有别的事吗?”
宋孚闻言,怔了一怔道:“那五魔的事还不够叫人麻烦吗?”
祝公明笑道:“区区五个不入正流的跳梁小鬼,竟然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真叫老夫好笑……”
显然,这老人自视极高。
宋孚闻言,笑道:“老怪物几年不见,口气怎地也变得大起来了!”
祝公明道:“这有什么可惊之处?分别三日刮目相看,老夫与你已有二十年不见,当然是要有着很多的不同了。”
宋孚眉毛扬了一扬,暗道:“老怪物虽然向来爱说大话,但如真想将他说动,要他重入江湖,到未尝不是一桩好事。”转念至此,口中接道:“老怪物,你似乎不把那五魔放在眼中,是么?”
祝公明道:“本来就没有放在眼中,怎么,你老偷儿可是怕他们怕得很凶?”
宋孚笑道:“五大魔主的武功,各有过人之处,老大自忖,可有些惹他们不起!”
祝公明笑道:“没有出息!”
宋孚笑道:“老偷儿来没有你老怪物有出息,只是,像你这等缩在嵩山,不敢见人,却也不见得比我老偷儿高明多少!”
祝公明闻言,蓦然鼓大了两眼,道:“你说老夫不比你高明多少?”
宋孚笑遁:“本来高明不了多少?”
祝公明道:“好啊,只要那五魔敢到老夫面前,你瞧瞧老施展一些降魔手段给你看看!”
宋孚笑道:“等人家找上你的头上来,你老怪物才敢拼命?那还不是没出息。”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你要怎么办,才算比你不同?”
宋孚大笑道:“如是以我,老偷儿就踏遍天涯海角,把那五魔一个一个找到,除去。”
祝公明道:“要我下山去找他们?”
宋孚道:“不错!只怕你没有这等胆量。”
祝公明笑道:“如是老夫没有那等胆量,武林之中,就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方雪宜、安小萍两人在旁听得暗笑,心想,原来这宋老偷儿乃是用的激将之法,想将祝公明激得出山,只是!他却未曾想到,祝公明已然答应过自己两人,过了不多久,就会真的下山了!”
两人心中虽觉得好笑,但对宋孚这等用心,可也十分的敬佩。
故而,谁也不开口说破。
这时,宋孚微微一笑道:“老怪物,你自视有把握得很!”
祝公明道:“莫非不对?”
宋孚道:“不是不对,老偷儿相信,即使那五大魔主眼下就在嵩山,你老怪物也不见得就会降伏得了他们!”
祝公明一怔道:“为什么?”
宋孚道:“尊驾的武功,不一定比他们强,那又怎能降魔除道呢?”
祝公明变色道:“好哇,你果然把老夫看扁了!”
宋孚道:“不是老偷儿把你看扁了!实在是……你这等只说不做的高蹈隐自行为,叫人看来很差劲!”
祝公明道:“老偷儿,依你之见,老夫要怎么办?”
宋孚道:“容易得很,下山找他们一较高低!”
祝公明道:“就这样简单?”
宋孚道:“不错,就这么简单!”
祝公明笑道:“好!反正老夫已然答应这方小子和安姑娘,不日之后,就要下山……”
宋孚闻言一怔道:“你答应过他们下山?”
祝公明道:“不错!哪里又不对了?”
朱孚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对!”
他忽然回顾了方雪宜二人一眼,笑道:“两位老弟可是冤苦了老朽了!”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可别见怪,晚辈和安贤弟只是觉得,祝老虽然应允下山,但却要在很久以后,如是你老能劝他早日下山,那岂不更好?”
宋孚道:“老弟,你这是太看得起老偷儿了!只可惜这老怪物却依然要等到数日之后才肯下山,想起来当叫老朽奇怪……”
安小萍笑道:“宋老也不用奇怪,这中间道理,晚辈已经明白了!”
宋孚道:“你知道为了什么?”
安小萍道:“知道,不过,眼下却是不便说出来,你老也不用多问了!”
宋孚怔了一怔,道:“好!老朽不问便是!”
祝公明忽然笑道:“咱们快些吃点东西,老夫发觉有人上来了!”
方雪宜闻言,吃了一惊,暗道:“这老儿莫非练就了天耳通?怎地我一点声息都未觉出,他竟然会寻思之间,不觉地站起身来,就待向外查看。
祝公明挥手止住了他,摇头道:“不要出去,此人如是五魔中人,就由老朽先来对付……”
余音未已,果然有着一阵脚步之声,传了上来。
几人没出声,各自掂了一块鹿肉,放在口中咀嚼。
过了不多久,只见一条人影如飞般在峰顶之上出现。
这人在峰上略一张望,竟然自言自语道:“奇怪啊!明明有人,怎地老夫赶到此处,却又不见了呢?”
听他的口气,甚是苍老,也十分陌生。
方雪宜看了宋孚一眼,似是想试试他会不会听得出来人是1谁。
但宋孚却茫然地摇了一摇头,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了!
方雪宜眉扬了一扬,霍地站了起来。
敢情,他要出洞去瞧瞧那来人是谁了!
祝公明忽然一伸手,拉住了方雪宜,用传音之术说道:“老弟,别出去了!”
方雪宜心中虽然大为好奇,因目睹祝公明脸上的神色甚是严肃,只好一言不发,回身坐了下去。
此时,祝公明却双手把头发抓乱,又抓了一大把石苔抹在脸上,然后又迅快地把插在背后腰上的一柄板斧取了下来,藏在石洞的一角,这才坐到原处,看了三人一眼,用传音之术道:“少时那老人如是问到老夫是谁,你们可都得承认,我是丐帮的那位失踪长老哑丐黄冲!”
他们虽然想不出祝公明为了什么,但他既是如此慎重,那必然是很重要的道理了,当下,三人全都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重新抓起鹿脯食用之时,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洞口现身!
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见那老人髯发皓然,身材甚是瘦小,穿着一件褐色长衫,虽然甚是破败但却浆洗得甚为干净,脸色很清癯,双目神光充沛,宛如两盏明灯一般。
这老人站在石洞门口,也似是吃了一惊般呆住。
只因他却未想到这石洞之中,会有着这么多人。
但他略略一怔之余,立即大步走进洞内,目光迅快的扫视了四人一眼,沉声道: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口气十分不善,只听得安小萍在心中老大不快,若非祝公明及时看了她一眼,她就要想起来和这个老人开口了。
方雪宜却是抱了抱拳,道:“老丈是问的在下四人吗?”
那老人道:“不是你们是谁?”
方雪宜此刻的个性,显得甚是宽宏,老人虽然说话甚是难听,他却并未动怒,反倒笑道:“那真是抱歉得很,老丈不用动怒,有什么话,请坐下再说可好!”
那老人冷哼一声,目光在祝公明身上一转,大声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不问四人,只问祝公明一人,显然,这老儿乃是有所为而来的!”
方雪宜笑道:“这位老疯子吗?”
那老人一怔道:“他是疯子?”
方雪宜道:“何止是疯?老实说,他还是个哑巴哩!”
那老人呆了一呆,脸上尽是不信之情。
方雪宜见那老人没有说话,当下笑道:“怎么?你可是不信?”
那瘦老人道:“老夫有些不信!”
方雪宜笑道:“老丈既能上得太室峰头,而且,身上穿的这等单薄,必是一位武林中的人物了!”
那瘦老人道:“是又如何?”
方雪宜笑道:“武林之中,大大有名的丐帮,你知道吗?”
瘦老人道:“丐帮?那也算得有名?哼!”
方雪宜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老儿是什么人?他居然把整个丐帮都没放在眼中,倘是如此,那哑丐黄冲四字,又怎样能吓得了他?”
他心中固然这么想,但口中却是笑道:“老丈的口气不小啊!”
瘦人道:“不错……那南华神乞见了老夫还要磕头,小小一个丐帮,又能怎么样?”
方雪宜皱一皱眉,接道:“老丈,你既然比那丐帮帮主还要高了一辈,想必就是丐帮的一位长老之尊了!”
瘦老人间言,大怒道:“谁说老夫是丐帮的长老?混帐,难道你们连武林一怪的大名都没听过?”
敢情这瘦老人一怒之下,自己倒光报出名号来了。
方雪宜、安小萍虽然觉得这武林一怪四字,有点儿震惊,但因他们没有听人提过,故而远不如宋孚在听到这四字以后的震悸!
只见他两手按地,就待脚底揩油,开溜了!
但方雪宜却神色不动地笑道:“武林一怪可就是老丈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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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眼见四人听了自己名号,不如所料的惊慌,也有着意外之感,怒道:“不错!
老夫就是武林一怪辛柏公!”
安小萍听得微微一笑道:“这位老人家的辛柏公三字,倒是挺正直的名号,只是,加上武林一怪四字,可说难听得很了!”
辛柏公呆了一呆向安小萍道:“小丫头,你在胡说些什么?”
安小萍笑道:“我说你好好的一个辛柏公,为什么要加上武林一怪四字,使人听来怪里怪气的哩!”
辛柏公道:“不好听吗?”
安小萍道:“可不是?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要作怪物呢?”
辛柏公闻言呆了一呆,抬起头来,半晌没有说话。
宋孚这里可就在心中暗暗打鼓,只因他对武林一怪辛伯公的为人,知道的不少,当下连连施展眼色,想要安小萍别再多说下去,惹得这老怪物动了肝火,可就有些儿不好对付。
但安小萍却似全不知一般,抬起那张宜喜宜嗔的粉脸,接道:“辛老公公,你干吗不说话?”
辛柏公皱了皱眉,道:“丫头,老夫是在想,你这番话是有一点道理!”
安小萍道:“真的?那你老何不好好做人,不再做那怪物呢?”辛柏公两眼宛如冷电一般的射向安小萍身上,沉吟道:“这个吗?老夫还要想上一想!”
忽然向方雪宜瞪了一眼,道:“小子,你刚才提起丐帮,那究竟为了什么?”
方雪宜见他被安小萍几句话一顶,居然变得不再那么横蛮自傲,当下暗道:“此人虽然有着一怪之名,只怕并非真是那魔道之流……”
有了这等想法,他也就不再诚心调侃这老人,淡淡一笑道:“丐中有一位哑丐黄冲,不知辛老可知?”
辛柏公闻言,全身一震,大声道:“黄冲?他还没有死吗?”
方雪宜见他一听到黄冲之名,居然如此吃惊,也是有些奇怪,忙道:“谁说他死了,眼前这位又疯又哑之人,便是那位哑丐帮黄长老了。”
辛柏公有些儿不信,退了一步,瞪眼在祝公明身上转来转去。
足足有了盏茶之久,这才长长一叹道:“是真是假,老夫也瞧不出来了……”他语音一顿,忽然抱拳向祝公明一揖道:“当年在泰山南天门牌坊之下,承蒙黄兄助过老朽一臂之力,只因天色昏暗,未能记注黄兄的形貌,后来老朽虽然到处寻找黄兄,却一直是缘涩一面,叫人好生难过……”
安小萍笑道:“那又何必,黄长老不就在眼前吗?”
辛柏公笑道:“不错,老朽后来听说,黄冲已被他们自己帮中一名晚辈害死,故使老夫失却了报恩的机会,故而老夫对于丐帮弟子,向来不假辞色,想不到,原来黄兄长未过世!”
他这一番话,只把方雪宜听得呆了半晌。
直到此刻,他才悟出了祝公明冒充黄冲之意,敢情,乃是为了替丐帮化解一个强敌。
这时,那祝公明忽然抓着鹿脯,叽哩咕咯地向辛柏公指手划脚,乱叫了一阵。
辛柏公神态甚是恭谨,睹状向安小萍道,“小姑娘,你们既然与黄兄在一起,想必知道一些他的手势和哑语的了?”
安小萍顺口笑道:“当然!不然咱们怎会在一处吃肉聊天?”
方雪宜暗道:“她怎么这等信口开河?”
只听得辛柏公笑道:“姑娘,刚才黄兄说了什么?”
安小萍道:“你真的要听?”
辛柏公一怔道:“当然是真的,黄兄既是指点着老朽出声,那必然是对老朽在说话了!”
方雪宜在心中大为着急,因为祝公明刚才只不过是胡乱鬼叫了一阵,哪里说过什么?
安小萍居然如此说法,他真猜不透她要对辛柏公说些什么?”
安小萍在辛柏公语音一落之际,立即接道:“黄老是说,过去的事,都多少年了,还提他作甚?眼下如果你辛老哥存着报恩之心,却有两件事要做!”
辛柏公道:“两桩事?那时在南天门他只是助我一掌而已啊!”
安小萍失笑道:“好啊,原来你是假的报恩的吗?”
辛柏公道:“谁说是假的,老夫一片真心……”
安小萍道:“如果你是真心,那又何必计较一桩两桩?或是一掌两掌呢?”
辛柏公一呆道:“这个……倒是老夫错了!”
安小萍道:“当然是你错了!”
辛柏公抓了抓头,道:“姑娘,黄兄说的是哪两桩?”
安小萍笑道:“第一桩,他没有死,你此后对丐帮的弟子,可要客气些了!”
辛柏公大笑道:“这个当然!”话音一顿,接道:“第二桩呢?”
安小萍沉吟一下,道:“第二桩嘛,只怕辛老不愿答应了?”
辛柏公道:“不要紧,天下没有难得倒老夫之事,你只管说吧!”
安小萍目光在方雪宜脸上一转,方雪宜吃了一惊,暗道:“她千万不要把我扯进去才好……”
寻思间,安小萍己然笑道:“那黄老说,他与这位方公子乃是忘年之交,方公子眼下已被武林中推举为对抗五魔的主盟之人,要你辛老今后随在方公子身旁,助他降伏五魔。”
谁也不曾想到,她说出来的竟是这么一回事!不但方雪宜呆了一呆,连祝公明都几乎忘了自己乃是假的哑丐黄冲,而要失声叫了!
但辛柏公却白眉一皱,道:“这小子配吗?”
安小萍笑道:“配不配于你老无关,黄老既这么说,你老就应该要遵从!”
辛柏公呆了一呆,道:“老夫为何要遵从?”
安小萍笑道:“你想报恩,怎可不遵?”
辛柏公抓头道:“这个……老夫实在有些不服气。”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为什么不服气!”
辛柏公道:“这小子乳臭未干,他凭什么可以使唤老夫?”
安小萍道:“你好像瞧不起方兄是吗?”
辛柏公道:“黄口乳子,怎能叫老夫另眼相待?”
安小萍笑道:“有志不在年高,你老知道吗?”
辛柏公哼了一声,道:“丫头,老夫可用不着你来教训,若不是瞧在黄兄的份上,你这等顶撞老夫,就算有十条性命,也早活不成了!”
安小萍倒是忽然变得十分有耐性,闻言笑道:“看来你老倒是很喜欢杀人的了?”
辛柏公道:“是又如何?”
安小萍道:“不如何!只是……冤冤相报,你老也不怕别人杀你吗?”
辛柏公忽然哈哈大笑道:“杀我?武林中如有这等人,老夫还能活到今天?”
安小萍道:“你口气不小啊!”
辛柏公道:“老夫今天已经十分谦虚了,小丫头,你可知道,老夫往日说话根本不用细想呢?”
安小萍闻言,不禁格格一笑道:“一个人说话如果不用细想,那么必是很好玩?”
辛柏公道:“当然!不过……对于你们妇道人家,那可不大合适了!”
安小萍童心未泯,闻言大感兴趣,笑道:“为什么?人不都一样吗?”
辛柏公道:“当然不一样,女孩儿家如果胡乱说,纵然自己不害羞,别人听了也不大对劲啊!”
安小萍闻言,想了一想,道:“辛老,你还没有答应黄老的第二个条件呢!”
辛柏公眉一扬,看了方雪宜一眼,道:“好吧,老夫答应是可以,但至少可以叫老夫明白这小子凭什么能够有资格指使老夫!”
安小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柏公道:“很简单,老夫要较量较量他的武功!”
安小萍道:“你要较量方兄弟的武功吗?”
辛柏公道:“不错!”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意下如何?”
方雪宜本来就怕她把自己抬了出去和这辛柏公动手,这时闻言,不禁大声道:“贤弟你不要把我扯上!”
安小萍笑道:“方兄事到临头,你推不掉了!”
方雪宜道:“贤弟你……”
辛柏公这时却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九大门派推的主盟之人,竟然是一个怕事的黄毛乳子,真叫老夫笑掉了牙了!”
他这等奚落,听在方雪宜耳中,自然是不好受的了!
但方雪宜依然未曾发作。
安小萍柳眉却扬了一扬,道:“辛老,你说话不要太刺人了啊!”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怎么一点点男子气都没有了?”敢情,安小萍已经动火了!
方雪宜对于辛柏公的一再刺讽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难受,但安小萍的这句话,却使他的脸色大变,胸中大为气恼!
他双目暴睁,冷笑一声,道:“兄弟你别再给我找岔了!”
安小萍笑道:“方兄弟,这不是我找你的岔啊!”
她指了指辛柏公,道:“方兄,这位老人家认为你根本不够资格当主盟对付五大魔主,你为何不让他见识见识你的剑法呢?”
辛柏公闻言,忽然大声说道:“小子你用剑吗?”
方雪宜道:“不错!”
辛柏公道:“很好!老夫自认剑法第一,小子你敢与老夫试试!”
方雪宜闻言一怔,暗道:“他既然敢认剑法第一,狂得很啊!”
转念问,接道:“你剑法敢称武林第一吗?”
辛柏公道:“好小子,你要不信,何不试试?”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试不试,待会儿再讲,但在下却不信你的剑法在武林上第一!”
辛柏公道:“好小子,你不信老夫剑法是武林第一,你信谁是?”
方雪宜道:“这个……在下倒一时想不出来!”
安小萍忽然接道:“辛老,你说你自己剑法在武林第一,那么陈希正又是天下第几呢?”
辛柏公道:“小丫头,你是说陈希正比老夫的剑法要强吗?”
安小萍道:“人家称为剑神当比你高明的了!”
辛柏公道:“胡说。”
安小萍道:“辛老,只怕你自己才是胡说呢!”
方雪宜突然插口道:“辛老,你见过剑神陈大侠吗?”
辛柏公忽然摇摇头道:“没有!那陈希正的年纪,比老夫小了一二十岁,老夫岂肯与他这等启生晚辈动手?”
果然口气不小,连剑神在他的心目中也成了后生晚辈了!
方雪宜眉头一扬冷笑一声道:“尊驾既然未与陈大侠动过手,又怎知陈大侠的剑法,不比尊驾高明?”
辛柏公大笑道:“那还不容易吗?就凭老夫比他大了二十岁,就可知道他的剑法绝非老夫之敌!”
方雪宜暗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年纪大的人,就一定比年轻人强些吗?
寻思间,却听得安小萍笑道:“辛老,这话似乎是有些不通!”
辛柏公道:“哪里不通了?”
安小萍道:“一个人的武功高低,难道就是靠年纪来决定的吗?”
辛柏公道:“多练了二十多年,自然是要高出了一些了!”
安小萍蓦地格格一笑道:“我不信!”
辛柏公道:“不信就试试!”
安小萍杏眼圆瞪道:“你老要找我比剑?”
辛柏公道:“找你,那是你找死了!”
目光忽然转身向方雪宜,道:“小子,如果你是用剑,老夫今儿破例指点你几手剑法如何?”
这老人口气越来越大了!
方雪宜剑眉一扬,接道:“尊驾的口气,灼灼逼人,难道九大门派也不放在你眼中吗?”
辛柏公道:“你别以为被九大门派选出来,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其实在老夫看来,你还差得远呢!”
方雪宜双眉暴扬,接道:“尊驾果是要与在下动手的了!”
辛柏公道:“指点你几招剑法,叫你以后别再眼中无人!”
方雪宜再好的性子这时也无法忍受了!
他霍然立起,拔出了肩头长剑。
宋孚在旁边暗暗地摇了摇头,却是并未出声阻止。
祝公明依然在装哑,猛嚼鹿肉。
安小萍眼见这两位老人未作任何表示,当下也就笑了一声道:“方兄,你最好出手快一些,也好叫年纪大的人明白,年轻人并不是他所想的没有出息。”
方雪宜不笨,自然听得出来安小萍言外之意,那是要他一上来就不妨尽出绝招,也好杀杀辛柏公的骄气。
他微微一笑,道:“贤弟放心,这点明白!”
长剑一顿,向辛柏公道:“咱们要不要出洞。”
辛柏公大笑道:“不用了!”
回手在那长衫之下,掏了半天,才抓出一只短剑。
这剑长度只得一尺六七,比一般人的宝剑,要短了一尺,但退去剑鞘以后,却晶光闪闪,寒气侵人!
安小萍看得大声叫道:“好剑!”
辛柏公甚是得意地笑道:“小丫头,你看得出这剑不错,足见你还有几分眼力,只是,你可知道这支短剑叫什么名字?”
安小萍虽然瞧得出这支短剑是古物,但要叫出剑名,可就把她给问住了!
她怔了一怔,正要摇头说出自己不知,只听那宋孚用传音之术道:“安姑娘,这是越国五剑之中的第四口,名唤鱼肠!”
安小萍何等乖巧,一旦听得宋孚传音,立即沉吟了一阵,方道:“辛老,看此剑的长短,大概是鱼肠剑了!”
辛柏公呆了一呆,望着安小萍一会儿,忽然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丫头的见识,倒真的是广得很……”
他目光一转,又向方雪宜道:“鱼肠乃是春秋古物,小子,你那支剑如是凡铁,老夫就不用它了!”
方雪宜暗道:“人虽狂,但却也狂得甚有义气,他不肯用神物利器对我长剑足见此人心性并不是真的很坏!”
心中飞快地转念,口中却道:“不妨事,在下这支长剑,也是百炼精钢,鱼肠剑虽利,不一定伤得了它!”
辛柏公闻言,不自禁地看了方雪宜手中宝剑一眼,就算他眼力甚好,但也瞧不出方雪宜手中的宝剑,有何神奇,不怕鱼肠剑的锋利!
但他却不再多说,右手平握短剑,笑道:“小子,你先出手吧!”
方雪宜暗道:“他自诩剑法第一,当然不会抢先的了……”
当下一引剑诀,唰的一剑,平刺而出。
这一剑直刺而来,其中隐含十种变化。
辛柏公暗暗一惊,脱口叫道:“不错,你小子在剑法上,果然有点出息!”短剑一挥,由下而上,敲向方雪宜腕脉。
这一手倒是攻得恰到好处,无论方雪宜剑招有多少变化,手腕被制,则一切花招,都势将落空!”
方雪宜吃一惊,暗道:“这老儿的剑法,果然不差,出手招式倒是犀利得很!”
心中在想,手中长剑却是往下一沉,剑锋倏地一转,绕向辛柏公的右肘削去。
这一式变招极快,快得使辛柏公大叫一声,撤剑退了一步!
显然,辛柏公低估了方雪宜的武功,方雪宜变招又快,迫得他只有撇剑后退。
高手较剑,像这等情况出现,辛柏公按理就应罢手认输才对。
但辛柏公双目寒光乍射,大声道:“好小子,你用的可是陈希正的剑法?”
方雪宜道:“尊驾不是未曾和剑神动过手吗?怎地又认的出剑神的剑法?”
辛柏公怒哼了一声,道:“天下各种剑法,老夫都曾涉猎,区区龙行八剑,老夫自然认得出来。”
方雪宜暗道:“他口中说的只是龙行八剑,想必师祖加创的一招,他是不曾晓得了?”
一念及此,接口笑道:“尊驾既是认得出龙行八剑,想必也有那破解之法的了!”
辛柏公道:“不错,你小子可要试试!”
方雪宜笑道:“尊驾如是不愿认输,区区同意再打!”
辛柏公闻言,知道他话中含有讽刺之意,但他却故意装作不懂,呵呵一笑,道:
“小子,你如是不怕老大折了你手中长剑,再打十招八招,老夫也不反对。”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十招八招不必,咱们再试一招便了!”
话音一落,举剑平平刺了出去。
辛柏公扬眉大笑,一挥短剑,直向方雪宜的长剑撩来,口中却说道:“口气不小……”
他下面似乎还有未曾说完的话,但因方雪宜这一招剑法的变化,与龙行八剑大不相同,使得他吃惊之下,戛然住口!
短剑狂挥,一口气连连变了七式剑法刺出。
但他却没有一式剑法能将方雪宜的剑招化解。
只觉眼前晶光乍闪,右臂一麻,方雪宜的剑尖,已在自己曲池穴上点了一下。
辛柏公脸色大变,飞身倒退了三尺,人已立在洞口!
他迅快地运气调息,只觉那左臂被点的穴道,并无不适之处,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鱼肠剑一转,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刚才那一招,不是龙行八剑中的招式吗?”
方雪宜笑道:“谁说不是?”
辛柏公道:“老夫说不是!”忽然一抬步,挥剑直向方雪宜刺来,口中接道:“老夫要再试试你刚才的那一招。”
方雪宜知道他不曾就此罢手,当下笑道:“尊驾不服,再试一次也好!”
宝剑一扬,平平地点出。
两人虽然只是各出一招,但这一招之中,却有着无常的变仆。
只见辛柏公短剑快如灵蛇飞舞,在方雪宜那绵密的剑网之中,不住地闪动。
但方雪宜的这一招剑法之妙,却又与辛柏公大不相同,寒光遍布石洞之内,纵使那辛柏公剑势快逾飘风,却脱不出方雪宜层层剑幕笼罩。
短剑一收,疾快地退了三步。
方雪宜这时也手腕一沉,收住了剑势,笑道:“老前辈承让了。”
呛啷一声,寒光顿敛,长剑已然还鞘!
辛柏公收起短剑,抱拳道:“老弟,你这一招剑法,可当得武林第一招之誉,不知是什么剑法?”
方雪宜笑道:“龙行九剑!”
辛柏公闻言,呆了一呆道,“龙行九剑?还是剑神的剑法?”
方雪宜笑道:“不错!正是先师的剑法!”
辛柏公忽然一怔,大声道:“你……师父是陈希正?他莫非死了?”
方雪宜道:“先师在数月之前仙去了!”
辛柏公摇头道:“奇怪啊!”
方雪宜皱眉道:“老前辈不信吗?”
辛柏公道:“正是有些儿不信,令师年纪,比老夫少了二十左右,他怎会先死了呢?”
方雪宜脸色一黯,低叹道:“家师之死,乃是因为遭人暗算之故!”
辛柏公两眼一翻,摇头道:“那就更稀奇了!”
他语音一顿,接道:“别人如是受了他人暗算,老夫也许会相信,如说连剑神也会中人暗算,老夫却是不信!”
方雪宜幽幽地叹息道:“老前辈不信,也是没有办法,但先师确是因此而死,不过……”
辛柏公大声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道:“不过先师受人暗算之事已然有十多年了!”
辛柏公道:“老夫似乎未曾听人说过?”
方雪宜道:“先师为了不敢让五魔知晓,所以,一直极力隐瞒此事!”
辛柏公道:“原来如此,但不知剑神是受了什么暗算?你小子查出来了吗?”
方雪宜道:“没有!”
辛柏公沉声道:“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人子弟,怎可连师父的仇家都不查明呢?”
方雪宜抱拳道:“老前辈,不是晚辈不查,而是……而是……这事已由师叔一口应承了!”
辛柏公愣了半晌,道:“你还有一个师叔?剑神几时有了同门兄弟,他是哪一门武林高人?”
方雪宜沉吟道:“这个……晚辈暂时却不便说将出来,尚望前辈原谅!”
辛柏公倒也未曾追问,笑了一笑,接道:“老弟,你刚才点了老夫曲池穴的那一招剑法,当真是龙行剑法?”
方雪宜道:“晚辈说的乃是实话!”
辛柏公闻言,低头沉吟了一阵,又仰面想了想,这才注目问道:“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他这一问只把安小萍问得笑了!
辛柏公盾一皱,怒道:“你笑什么?”
安小萍依然笑着接道:“笑你!”
辛柏公道:“笑着老夫何来?”
安小萍道:“方大哥既是剑神的弟子,他的剑法,自然是剑神所教的了!你这么问,岂不可笑?”
辛柏公冷哼道:“丫头,老夫问的自有道理,不信你何不听听方老弟怎生回答?”
安小萍笑道:“不错,晚辈正要听听方大哥怎么说!”
方雪宜这时却抱歉地向安小萍一笑道:“兄弟,这一招剑法,果然不是我师父教的!”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真的不是剑神所授吗?”
方雪宜道:“不是!”
他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这一招剑法,乃是我那师叔所传授!”
辛柏公脸色一变,大声道:“老弟,这招剑法是你师叔传授的吗?”
方雪宜道:“正是在下师叔所授!”
辛柏公道:“也是龙行剑?”
方雪宜道:“同为师祖弟子,自然也是龙行剑了!”
辛柏公摇头道:“奇怪啊!”
安小萍两眼一翻,道:“奇怪什么?”
辛柏公笑道:“剑神的剑法,竟然不如他的师弟,未免叫人意外得很!”
第三十回 意外惊喜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你老不用奇怪,这一招剑法,乃是在下师祖晚年所研创,先师不知,那也不足为奇了!”
辛柏公抓了抓头,道:“老弟,照你眼下的武功看来,已然是青出于蓝而用胜蓝的了!”
方雪宜闻言一震,忙道:“在下才智有限,怎敢和先师相提并论!”
安小萍这时目光在宋孚身上一转,笑道:“辛老公公,哑巴前辈要你做的事,你应允不应允啊!”
辛柏公双眉一皱,看了那祝公明一眼,道:“黄兄于我有大恩,老夫如是不允,那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
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姑娘,如是你懂得哑语,请姑娘告诉黄兄,老朽应允了!”
安小萍忍不住拍手笑道:“这个不用你老耽心了……”
话音一落,只见她向着祝公明指手划脚,叽哩咕咕做了半天手势,好似在向哑丐说明什么?
其实,主雪宜等人心中明白,她这等手势,休说祝公明不懂,只怕举世的哑巴也无人知晓她讲的是什么!
但祝公明却装作会意之状,点了点头,咿咿唔唔地哼了几声!
安小萍格格地笑了一阵,向辛柏公道:“辛老,你打算几时履行允诺?”
辛柏公道:“这个……老朽尚有一点事儿,要三五天方能办好,至迟五天,老朽再来此如何?”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大哥,来得及吗?”
方雪宜暗道:多上一个帮手,那也没有什么不可……当下微微一笑,接道:“来得及!就请辛老五日之后,去至少林寺中相聚便了!”辛柏公扬了扬眉,向洞中众人略一抱拳,道:“老朽告辞了!五日之后,老朽定当赶来少林……”
蓦地转身,出洞而去。
安小萍叫了一声,道:“辛老慢走,恕晚辈不送了!”
辛柏公已出了石洞,但口中却道:“姑娘不用客气,五日之后,老朽定会起来!”
余音渐沓,显然他已下山而去。
憋了半天不能说话的祝公明,这时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笑道:“这老儿再不走,可要把老夫给闷死了!”
宋孚笑道:“闷死事小,老偷儿可想不出日后你们再要碰上,又能拿什么话圆其说啊!”
祝公明一怔道:“日后还要碰上吗?”
宋孚道:“当然那老怪物不是还要来吗?”
祝公明笑道:“他来他的,老夫不跟他照面,那就不结了吗?”
宋孚笑道:“怎么可能?你不是也要下山吗,你莫非忘了答应过安姑娘的话啊!”
祝公明闻言呆了一呆,道:“这……老夫倒是忘记了!老偷儿,你说这要怎么办?”
宋孚道:“我怎么知道!”
祝公明大声道:“你不知道,谁知道?这麻烦找来,可是大了!”
宋孚笑道:“这是你自己我的,怪谁?不过老夫倒是有一个说法,只不知你老儿愿不愿意!”
祝公明道:“什么办法?”
宋孚道:“改头换面,莫再这等装束!”
祝公明道:“你要老夫怎失打扮?”
宋孚道:“穿得干净一些,叫那老怪物认不出来!”
祝公明道:“瞒得了那怪物吗?”
宋孚道:“当然瞒得了!”
祝公明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只要能瞒得了那个老怪物,老夫只好改扮一番了!”
宋孚笑道:“其实,你老儿早该穿得干净一些了,也免得让人当真把你当作了丐帮的子弟啊!”
祝公明笑道:“不要紧,霍鸣风如果认我作他师叔,也无不可。”
笑声一敛,接道:“宋兄,那老怪物五天之后必来,但老夫却最快要等九天,到时如是彼此不再碰面,那可是最好没有,但愿宋兄想个法子,要方老弟将老怪物支遣离去,你看如何?”
宋孚笑道:“这可办不到了!”
祝公明道:“为什么办不到!”
宋孚道:“你没有听到安姑娘说的吗?那老怪物此后可能得随时守在方老弟的身边啊!”
祝公明皱眉道,“非见面不可了?”
宋孚道:“不但非见面不可,而且,还得长日相聚呢!你老儿最好是赶快换换衣服,去把头发整理一下吧!”
祝公明沉吟了一阵,苦笑了一笑,道:“老偷儿,如此说来,老夫是无法不与那老怪物常常见面的了!”
宋孚道:“不幸正是如此!”
祝公明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吧,老夫明日下山一行,买几件衣物便了!”
宋孚道:“你老儿如是不便下山,老夫代你跑一趟登封,也无不可!”
祝公明道:“不必了!老夫还要洗头呢。”
方雪宜这时站起身到洞口,看了看天色,大声道:“宋老,咱们该回寺去了!”
安小萍随在他身后,探头向洞外打量了一眼,笑道:“是啊,天都快黑了!”
宋孚一跃而起,大声道:“祝兄,这鹿脯够你今晚吃的了,咱们明晚再来,但愿你已换了装束!”
祝公明道:“老夫除非跟那老怪物打架,否则老夫岂有不换衣衫之理……”
说话间,宋孚也起身出了山洞。
三人回转少林,已是黄昏过后。
霍鸣风等人,似是正在为三人半天不知去向着急,眼见三人回来,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方雪宜见到了入云掌门人,忍不住问道:“掌门人,晚辈那郑大伯,近日可有消息?”
入云大师摇头道:“没有啊!”
入云大师微微一笑接道:“小施主,老衲早已派人去了!不过,已然有了这么多天,还不见回转,老衲只怕比小施主还要耽心呢!”
方雪宜听得一怔,道:“掌门人早已派人去了?”
入云大师笑道:“小施主为了本寺之事,费心费力,本寺为小施主稍效奔走那也应该的啊!”
方雪宜忽然觉得心中大为惭愧,暗道:“我是错怪了他们。”当下连忙抱拳道:
“有劳掌门人费心,晚辈只好日后再图报答了……”
入云大师道:“小施主好说,老衲感激小施主的可更多呢?”
说话之间,只见那入圣大师,匆匆忙忙地打外面闯了进来,一见方雪宜,便道:
“小施主,那太室峰上出现了二位老人,你和安施主可曾见到了?”
方雪宜不禁在心中暗笑,忖道:少林的高僧,似是也被五魔头吓破了胆了……,但他口中却道:“见到了!”
入圣大师道:“那人可是毒大夫?”
方雪宜道:“不是!”
入圣大师皱眉道:“奇怪,那恶孔明曾说在那童于奇之前,起来少林寺的,他怎地未曾在嵩山地带现身呢?”
方雪宜笑道:“也许那毒大夫故作此言,惑人听闻的吧!”
入圣大师道:“小施主,那峰顶之上的老人,不知小施主可知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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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笑道:“那位老人,乃是‘天台樵叟’祝公明前辈!”
入圣大师一怔,道:“祝老施主?”
安小萍笑道:“不是他还有谁?不信你可问问宋老!”
宋孚笑道:“祝老怪隐身太室峰,已然很久,怎的大师的门下,就没有人发现呢?”
入圣大师呆了一呆,道:“这个……”
他转头向入云掌门人,沉吟不语。
入云掌门人长叹一声,道:“老施主,本寺弟子虽然身在武林,但禅规甚严,少室之外,他们未奉谕令,从来不敢前去,那祝老施主虽然住在山上甚久,但因本寺子弟无人前去,自是不知晓的了!”
显然他这是藉词掩饰,少林寺没落老大之态,就在这几句话中,表露无遗。
宋孚闻言,只是笑了一笑,道:“祝老住在嵩山,对于贵寺倒也没有什么不利,大师不用挂在心上了!”
语音一落,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道:“掌门人,有一件事,老偷儿一直忘记了向你请教,那华山和昆仑的两位长老以及与老偷儿同来的‘飞龙无影”朱皓,怎的这此日子未曾见到?”
经他一提,方雪宜也觉出不对,那华山“黄衫叟”董千里,昆仑“寒梅剑客”肖飒二人,明明是说要前来少林,怪的是自己等抵此,却是未曾见到他们。
还有那朱皓,不知怎地也未见到!
入云大师双眉深锁,沉吟了一会,道:“他们已然离去了。”
宋孚一怔道:“走了!”
入云大师道:“不错,三位施主都已离去了!”
宋孚大为不解,目光在霍鸣风身上一转,道:“霍兄,这事叫兄弟好生不解……”
霍鸣风笑道:“宋兄,他们离去,那倒是事实,只因兄弟在少林还见到了他们。”
宋孚道:“他们去了哪里?”
霍鸣风回头看了入云掌门人一眼,道:“这个……老朽不便说将出来。”
方雪宜甚是奇怪,接道:“为什么啊!”
霍鸣风道:“其中关系到一桩极大的机密,老朽不说,实有不得已的原因……”他语音一顿,妾道:“但如果入云大师愿意说出,老朽倒也不反对!”
这位丐帮的帮主,居然如此不愿担当责任,显然是别有原因,否则,岂不是对他的为人,大大地不适合吗?”
方雪宜呆了一呆,暗道:听他这等吞吞吐吐,其中必是有了甚大的原因了……
寻思之间,只听得入云大师道:“宋施主,那朱施主等三位,目下甚是安全,施主不用放在心上,时机一到,老衲自会告知他们去向!”
宋孚略一迟疑,道:“其实,他们去了何方,老偷儿也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师既是不便说出,那就算了!”
语音一顿,大笑了一声,接道:“掌门人,不日之内,贵寺可能又来一位怪客,不知掌门人高兴不高兴?”
入云大师被他笑得一怔,合十道:“什么怪客?可是那五大魔主又请出了什么绝代的高人出山来了吗?”
宋孚摇摇头道:“不是!”他话音微微地顿了一顿,看了方雪宜一眼,笑道:“那位怪客,乃是为了方老弟而来!”
入云掌门脸上神情大为和缓,笑道:“既是为了方施主而来那不会是对头的人了!”
宋孚道:“不错,只是……这个老怪物可是别人惹不起的人物啊!”
霍鸣风闻言,皱眉道:“宋兄,你别卖关子好不好?口口声声那个老怪物不好惹,但不知他究竟是谁?”
宋孚笑了一笑道:“霍兄,此人是谁?老偷儿说了出来,只怕你老哥的心中要大吃一惊了!”
霍鸣风大笑道:“怎么会?”
宋孚道:“一定会!”他神秘地笑了一笑,接道:“霍兄,你还记得你那位师叔黄大侠吗?”
霍鸣风道:“黄师叔乃是兄弟长辈,焉有记不得之理?但他老人家业已撒手尘世多年了啊!”
宋孚笑道:“黄大侠仙去,老偷儿知道!”
霍鸣风苦笑道:“既是宋兄知道,忽然提起兄弟黄师叔,那又为了什么?”
宋孚笑道:“霍兄,黄大侠在世之日,可曾对你说过,他在那泰山南天门,暗中相助过一位武林怪人?”
霍鸣风闻言,脸色一变,道:“辛……柏公吗?”
敢情,那哑丐对他说过此事!
宋孚笑道:“不错,正是那武林一怪辛老儿要来!”
结果,不但霍鸣风用上变色,连入云大师,也露出不安的神态,合十道:“辛老施主大名,老衲久已耳闻,据说他为人行事,怪诞不霸,是非善忽之念,只在他自己喜怒之中,他前来少林,不知找寻方施主又为了何事?”
宋孚笑道:“掌门人可是不大欢迎他来此吗?”
入云大师纵然心中有一千个不欢迎之意,但碍在方雪宜的面上,却也为能说出,只讪讪地合十道:“老衲不敢,不过……这位老施主喜怒无常,甚是不好应付,他来了之后,咱们可得小心些说话才好!”
宋孚笑道:“掌门人倒是仔细得很,不过,据老夫所知,那辛老儿此番前来,倒是规矩得很了!”
他看方雪宜一眼接道:“方老弟年纪虽然不大,那辛老怪对他却是十分尊敬,只要有方老弟在此,谅那辛柏公也不敢做出什么任意胡为的事来。”
霍鸣风怔怔地道:“宋兄,你说了半天,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传闻之中,辛柏公早已死去,今日听你说来,他不但没有死,而且……似是还活得很健壮啊!”
宋孚笑道:“他本来活得很健壮嘛!”
霍鸣风道:“宋兄,到底那辛老怪来此为了什么?”
敢情他对辛柏公甚是忌讳,是以一再追问原因。
宋孚笑道:“霍兄,你这等喋喋不休地追问,可是昔日你得罪这位老怪物吗?”
霍鸣风摇头道:“没有,不过,本帮与他,却是有过一些小小的误会而已!”
宋孚大笑道:“我说呢!果然你是心中有鬼啊。”笑音一顿,接道:“不过,这一回你大可放心,那辛老怪来此之后,不但不会再跟你算旧帐,只怕还要给你带来不少的好处呢!”
霍鸣风意外地一怔道:“怎么可能?那辛老怪只要不记当年先师与他的误会,兄弟就当真感激不尽的了!”
宋孚笑道:“霍兄大可放心,这一回辛老怪乃是打赌输在方老弟手中,今后的一切,那老怪物必须听命于方老弟,只要方老弟告诉他一声,他又怎敢找你麻烦?”
霍鸣风瞧着方雪宜道:“老弟,这是真的?”
方雪宜笑道:“一半是真。”
入云大师失笑道:“怎的一半是真呢,小施主,其户经过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方雪宜道:“那辛老前辈在太室峰头,自诩他剑法为天下第一,连先师也不在他眼中,一时激起晚辈好胜之心,和他动手比量了几招剑法……”
入云大师道:“辛老施主的武功,老衲也曾听人提过,果然是高不可测,但他自夸剑法天下第一那就是有些不实了!”
霍鸣风笑道:“是啊!最少他并未获得剑神的雅号,可知他在剑法的造诣之上,比不得剑神陈大侠了!”
两位一派之尊,这等说法,那已是相信,方雪宜的师传剑法,必胜过那武林一怪辛柏公的了!
但方雪宜却据实摇头接道:“不然,那辛老前辈的剑法,果然不比先师稍逊……”
入云大师一怔道:“莫非小施主的剑法,不比那个辛老施主高明吗?”
宋孚道:“倘若方老弟的武功不比辛老怪物高强,那个老怪手又岂肯听命于他?”
霍鸣风道:“这倒不假!只是方老弟说辛柏公的剑法不在剑神陈大侠之下,又当怎样解说呢?”
方雪宜笑道:“这个吗?只因晚辈的剑法之中,有一招乃是师叔所传,而且这一招剑法,却是那辛老前辈无法还敌的缘故!”
入云大师道:“原来如此!敢情小施主还另有所学……”
言下之意,似是认为这一招剑法必然不是剑神陈希正同渊源的了……
方雪宜忙道:“掌门人,晚辈这一招剑法虽是由家师叔传授,但依然是先师的剑法中一招,不过,因为这一招剑法乃是先师祖晚年方始想了出来,是以先师未曾学的周全而已!”
入云大师笑道:“小施主,老衲失言了!”
究竟他不失为一派掌门,为人说话,光明得很。
方雪宜笑道:“哪里话,大师忒谦了!”
语言顿一顿,接道:“晚辈先师的龙行八剑,加上了师祖续创的这一招剑法,正式的名称应改为“龙行九剑”,晚辈就仗着那一招剑法,在太室峰头,侥幸地胜了辛老前辈!”
霍鸣风大笑道:“老弟,那老怪想必是吃惊不小的了!”
方雪宜笑道:“辛老前辈一时失手,自是有些惊讶,不过,他乃是武林长者,小挫之后,倒也慷慨得很,他应允了晚辈,全心全力,相助晚辈将那五大魔主除去。”
霍鸣风道:“真的吗?”
方雪宜笑道:“这是辛老前辈亲口应允之事,自然不会反悔的了!”
入云大师忽然合十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施主如能使那辛老施主从此洗心革面,不再任意作为,功德池中,小施主可谓造福不小啊……!”
方雪宜笑道:“大师过奖了!……”
安小萍在旁早已听得不些不耐,这时忍不住大声道:“那老头还没有来,你们干吗就谈的一个没完?宋老,咱们出来瞧瞧可好?”
宋孚笑道:“不好!”
安小萍一怔道:“你老怎么了?”
宋孚道:“不怎么,只是五脏有欠修理!”
他这话一出口,安小萍也失声道:“是啊,在下也觉着有些饿得慌,咱们不如去餐堂瞧瞧吧!”说话之间,就侍起身出去。
入云大师合十笑道:“两位施主请莫见怪,老衲一时糊涂,竟然忘了要他们准备晚餐了……”
转头向入圣大师道:“大师兄,快快要他们把斋饭送来方丈室便是了!”
入圣大师应了一声,迅快地出了静室。
不一会凡名小沙弥送来了斋饭,大伙儿便在方丈室中胡乱吃了一顿,闲聊一会,便再回去休歇!
又是三天过去,那五大魔主依然没有动静,安小萍似在寺中耽的有些不耐,第四大一早,便吵着要方雪宜陪她去登封玩玩。
但方雪宜却未应允,只因他耽心武林一怪辛柏公可能要来,同时,他更着急的却是想知晓郑大刚的下落。
安小萍见方雪宜不肯陪她去,一赌气,竟然独自一人,偷偷地溜出了少林。
直到这一大深夜,方雪宜和宋孚始发觉,安小萍离去,仍未回转。顿时,方雪宜大为焦虑,拉着宋孚,在少林寺内外找了一遍,依然未见踪影。
宋孚陪着方雪宜又连夜赶到太室峰顶,只见那祝公明蜷卧在山洞之中,呼呼大睡!
宋孚一把将他拖起,问他可曾见到了安小萍,祝公明揉着眼,连连摇头,骂道:
“老偷儿,老夫除了这一身破烂,啥子没有,你要想偷想抢,可别找错了地方!”
宋孚哪有心事跟他鬼扯?拉着方雪宜,便自掉头向山下奔去。
方雪宜一时之间也没有主意,皱眉道:“咱们莫非不找她了?”
宋孚道:“当然要找,不过,今天却是不行了!”
方雪宜道:“回寺吗?”
宋孚道:“只好先回去了!如是那安姑娘明日不回来,咱们再去登封,也不为迟!”
方雪宜虽然有些不愿,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当下只好随着宋孚回到少林寺。
鸡鸣甫起,方雪宜便叫起了宋孚,要去那登封城中寻找安小萍。
就在两人跨出山门,未及半里,只见安小萍正带着几名壮汉,抬了一人,直向寺中走来。
方雪宜长长吁了一口气,摇头道:“宋老,咱们可是白耽心啦!”
宋孚大笑道:“本来就是白耽心了啊!安小萍一身武功,不在你老弟之下,试想,武林之中,又有什么能够伤得她呢?如今她已回来,你老弟总可放心了吧!”
说话之间,安小萍已然疾步赶了过来。
她一见方雪宜,使大声道:“方兄,你猜我把什么人抬回来了!”
方雪宜心想,你不说出,我也不是神仙,又怎会知道她抬回来了什么人?
但他口中却道:“瞧你这等高兴,这人必是什么重要人物了!”
安小萍道:“可不是?他是你要找的郑大侠啊!”
方雪宜闻言,顿时呆了半晌,大声道:“是我那郑大伯父?”
安小萍道:“可不是!”
她嫣然一笑,接道:“方兄,我这一趟出门,可没有白费吧!”
方雪宜这时已大步抢上前去,走到那三名壮汉身前,只见那一扇门板之上,躺的正是“中州三侠”中的大侠郑大刚。
方雪宜趁着黎明的晨曦,注目望去,只见郑大刚双目紧闭,面如淡金,但幸而呼吸尚是匀称,显然乃是身受重伤之下,被安小萍救来。
两颗泪珠,忽然打方雪宜眼眶内滴落,他想起在嘉定府城外,若非郑大刚追踪而去,救了自己一条小命,自己早死在伯父方天成的掌下,作了冤死之鬼了!
他呆立了一瞬,只听得宋孚在身后低声道:“老弟,郑大侠似是受极重内伤,还是赶快抬入寺内设法救治要紧!”
方雪宜悚然一惊,忙道:“是啊……有劳三位快将郑大伯抬入寺内!”
转身领着三名壮汉,直向山门行去。
安小萍和宋孚紧紧地随在身后,一路低声而谈,方雪宜是惦记着郑大刚伤势,便也未曾留心他们说的什么。
郑大刚的伤势,显是不轻,抬入寺内以后,宋孚打发了那三名壮当,便细心地察看他的伤势,半晌没有说话。
方雪宜心中是着急,但又不好出口相询,只急得在房中转来转去,大有手足无措之感。
安小萍瞧他这等神情,不禁芳心大感不安,低声道:“方兄,你坐下来歇歇吧!”
方雪宜皱眉道:“贤弟,郑大伯怎么受的伤?你……在哪里发现了他?”
安小萍道:“登封城外的古庙之前。”她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方兄,咋日我不是要你陪我一道前去登封,你没有答应吗?”
方雪直接道:“我……贤弟,我并非不想前去,只是我怕天魔女在我等离去这之时起来,或是那辛老不速而至,我们如不在,岂不给少林寺平添不少麻烦?”
安小萍笑道:“是啊,所以我才一个人出去的嘛。”
方雪宜道:“贤弟怎么见到我大伯?”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说来可也真是巧得很,我昨儿在登封逛了一半天,实在觉得很无聊,初更一过,我便打算回来,谁知就在我出城之际,忽然瞧到了几个行迹可疑的武林人物,一时好奇,便跟在了他们身后……”
方雪宜道:“他们是什么人?”
安小萍道:“大概是五魔的手下吧!”
方雪宜一怔道:“贤弟竟是不知道吗?”
安小萍笑道:“我哪有闲工夫去问他们!”
她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我随着那六七名持刀带剑的人出城以后,发现他们竟然直奔城外的一座古庙。”
方雪宜道:“郑大怕就在古庙之中?”
安小萍道:“不错,郑大伯果然就在古庙之中……,不过,先前我并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而且,我也没有见过郑大怕呀!”
方雪宜道:“贤弟是怎生瞧出来郑大怕的?”
安小萍道:“我眼见这一伙进了古庙之后,竟然十分谨慎地散布开来,仿佛等候着什么人前来,心中便更为好奇,当下隐身在大殿的承梁之上,留心着他们一举一动……”
方雪宜皱眉道:“可是有人来了?”
安小萍笑道:“当然有人来了!”
方雪宜脱口道:“郑大怕父?”
安小萍道:“不是。”她摇了摇头,接道:“那来的人,乃是一个长像十分奇怪的头陀。”
方雪宜道:“想必是那庙中的主持僧人了?”
安小萍道:“这个……我也没有问,不过,这头陀进了庙宇以后,便直越大殿中,打那神案之下,钻了进去。”
方雪宜一怔道:“敢情那儿还有暗门的了!”
安小萍道:“不错,那神案之下,正是有着暗室,当时我正想飞身跃落,也跟进去查看一番,不料那头陀一转眼,又从神案之下,钻了出来。”
方雪宜没有接口,暗道:那座庙宇,只怕不是一个什么好所在。
安小萍这时接道:“那头陀因是生很又矮大胖,远远望去,直像是一个大球,我瞧他滚来流去,倒也十分好笑。”
说着就真的笑出来,想必那名头陀果然长得十分难看。
方雪宜道:“后来呢?”
安小萍道:“那头陀滚了出来不久,打那神案之下,又出来了三个人!”
方雪宜道:“什么人?”
安小萍道:“其中这一,便是郑大伯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怎么会?郑大伯不知是否当时业已受伤?”
安小萍道:“没有,那时是好生生的!”
方雪宜不禁转头看了郑大刚一眼,只见宋孚正以双掌在替他推拿,心中不由得忖道:
郑大伯又怎是投身魔主之人,只怕是小萍看差了……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却道:“贤弟,我这位郑大伯,为人十分正派啊!”
安小萍笑道:“若不是郑大怕为人十分正派,我又怎么出手将他救了回来呢?”
语音一顿,接道:“他们三人走出神案之后,那头陀便身郑大伯连声责骂,怪他把五大魔主要去少林之事,泄了出去。”
方雪宜道:“郑大伯怎么说?”
安小萍道:“一口否认!”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郑大怕不肯承认,那本是意料中事……”
他忽然剑眉一扬,道:“贤弟,那另外的两个人是谁?”
安小萍道:“不知道!”
方雪宜笑道:“你没有问吗?”
安小萍道:“他们的武功太差,我一出手,他们就没有命了,哪里还能多问?”
方雪宜道:“原来贤弟杀了他们?”
安小萍道:“为了要替方兄救下郑大伯父,我只好痛下杀手啊!”
方雪宜道:“那头陀可也被你杀了?”
安小萍道:“没有!那头陀一身武功很高,我一时没留心,竟然让他跑了!不过……”
方雪宜道:“不过什么?”
安小萍道:“他那左臂,却注定残废了!”
方雪宜望着安小萍笑问道:“贤弟可问过那头陀的名号?”
安小萍道:“没有问,不过,在郑大侠的口中,我却听出了他姓氏。”
方雪宜道:“姓什么?”
安小萍道:“郑大伯称他为龙尊老!”
方雪宜心中暗道:她刚对曾说,那和尚很胖,焉知不是称他为胖尊者呢?只是,他心中虽然这么想,口中却未说出。
安小萍眼见方雪宜沉吟不语,接道:“方兄,你可是不信那头陀叫龙尊者吗?”
方雪宜道:“不是!”
话音一顿,接道:“贤弟你是怎么探查知了郑大伯的身份?”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那不容易吗?自从郑大伯出来以后,那头陀便一口一声的叫他郑大刚,我自然知道他是你的大伯了!”
安小萍话音一落,方雪宜不禁抱拳道:“贤弟如此关心兄弟之事,真正叫人感激得很。”
安小萍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
方雪宜道:“贤弟,郑大伯怎样受了重伤呢?”
安小萍道:“这……只怪我当时太过大意,没有想到另外两个的心肠那么狠毒!”
方雪宜道:“不是那头陀亲伤郑大伯?”
安小萍道:“不是!”
她脸上掠过一丝恨恨之色,顿足道:“怪只怪我一时粗心,眼见那头陀不停喝骂责问郑大怕,就该想到,他们可能会对他下那毒手,但我却忽略了这一点,终于在那头陀暴怒喝令他们废了郑大刚之时,才匆忙出手相救,却叫郑大伯吃了不少的苦头……”
方雪宜心中虽然觉得安小萍真是有些不对,但转而一想,如果她不是无巧不巧碰上了这等事,郑大伯早已死在他们手下,自己还不知道呢!转念至此,不禁柔声道:“贤弟,这不是你的错,想必是郑大伯命中有着这等魔难,若非贤弟遇上,只怕郑大伯的性命也要难保了!”
安小萍松了一口气,道:“方兄,你没有怪我?”
方雪宜笑道:“我只有感激你救了郑大伯之心……”
安小萍嫣然回眸,笑道:“方兄不怪我,我就放心了啊!”
她笑意盈腮,显得甚是高兴。
方雪宜道:“贤弟,那散布在庙中的人呢?你把他们怎生处断了?”
安小萍道:“我在那头陀喝令站在郑大伯身旁之人,下手废了郑大伯之时,飞身跃下承梁,虽然将右边一人击出三丈,跌死当地,但左边的那人,却在伤了郑大伯一掌之后,才被我用指力点倒。”
见她这等激动之色,便可看出,当时的情景,何等的叫人震骇。
方雪宜笑道:“想必贤弟出手伤人之后,那些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安小萍道:“可不是?否则,那头陀也逃不了他那狗命了!”
方雪宜问道:“贤弟,那六七名武林人物的武功如何?”
安小萍道:“不堪一击!”
她沉吟了一下,接道:“不过,当时郑大伯已经被人在命穴上击了一掌,倒地不起,故而我只有先救郑大伯要紧,也就无法追赶那凶僧了!”
方雪宜道:“辛苦贤弟了!”
他忽然又道:“贤弟,那庙宇中的暗室,你可曾入内查看过?”
安小萍道:“看过了!”
方雪宜道:“那是什么所在?”
安小萍道:“一处地牢!”
方雪宜皱眉道:“那里面还囚有人吗?”
安小萍道:“有!”
她忽然笑一笑道:“如果不是那里面囚得有人,我还真找不到人把郑大伯抬回来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莫非那三名壮汉也是被囚在地牢中之人?”
安小萍笑道:“可不是?我放了他们出来,当然也要叫他们替我做一桩事报偿呀!”
方雪宜道:“真亏贤弟想得出来!只不知那座庙宇,可有主持之人?”
安小萍道:“好像没有,不过,我已经放了一把火把它烧了!”
方雪宜听得一怔道:“烧了?”
安小萍道:“那庙宇八成是五大魔主属下之人落脚之处,烧了它不是很好吗?”
方雪宜皱眉道:“杀人放火,岂是我等所为?贤弟,以后可千万使不得!”
安小萍白了他一眼,笑道:“下次不敢了!”
这时,只听得郑大刚长长地发出了一声低叹。敢情,他醒转过来了!
方雪宜迅快地转身,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大声道:“郑大怕郑大刚缓缓地睁开双目,盯在方雪宜身上良久,这才乏力地一笑,道:“你……可是瑜儿贤侄吗?”
方雪宜眼眶中热泪流转,低声道:“是啊!小侄正是方瑜。”
郑大刚脸上有着惊喜之色,道:“贤侄,你长得这般高大,叫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方雪宜道:“大伯,你老……好些了吗?”
郑大刚这才想起自己已然负伤之事,连忙掉头向那汗流满面的宋孚大声道:“多谢这位老人家相救……”
他忽然话音一顿,惊道:“你……莫非是宋兄?……”
敢情,他们中州三侠与宋孚原是老朋友。
宋孚笑道:“老弟还记得老偷儿吗?”
郑大刚一伸手,按在方雪宜肩头之上,缓缓地坐了起来,笑道:“兄弟当然不会忘记宋兄……”
宋孚这时也伸手扶住了郑大刚,两人同时用力,顿时将郑大刚架了起来。
安小萍适时地搬过来一只下有莲座的蒲团,让那郑大刚坐下。
郑大刚苦笑一笑,道:“谢谢宋兄!”他说了这一句话,似是甚为吃力竞是深深地喘了两三口大气。
宋孚笑道:“郑老弟,宋某才智有限,你这伤势,只怕不是宋某所能愈的了!”
郑大刚听说宋孚治不了自己伤势,并无丝毫失望之色,却是微微一笑,道:“宋兄盛意,兄弟已然感激不尽,死生由命,富贵在天,兄弟可从来不曾有过奢想,宋兄不用为兄弟的伤势耽心!”
宋孚笑道:“郑老弟的豪达,果然不亚当年……”
方雪宜这时却道:“大伯父,你的伤势必可治疗好的!你老不用耽心!”
郑大刚笑道:“贤侄,你以为你的郑大伯父是个怕死的人吗?”
方雪宜心中一惊,忙道:“侄没有这么想!”
郑大刚这才点了点头,接道:“那就对了!你想想,我如贪生怕死,也不会落得身受重伤的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话声,向方雪宜低声道:“贤侄,是谁把为伯从那登封救来少林?”
方雪宜道:“安姑娘!”
郑大刚一怔道:“安姑娘?她?……在哪里?”
敢情,郑大刚却瞧不出安小萍的本来面目。
方雪宜指着安小萍道:“就是她啊!”
安小萍这时已走了过来,抱拳道:“晚辈安小萍,见过郑大侠。”
郑大刚欠了欠身子,想坐起来还礼,但他却被方雪宜按住,一急之下,不禁连连的发出了几声干咳,叫道:“不敢……救命之恩,郑大刚终身不敢稍忘!”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笑道:“郑大伯,晚辈怎敢施恩图报呢?你老太客气啦!”
郑大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方雪宜道:“瑜儿,这几年,你都在哪里?瞧你这等神情,想是拜在那位高人门下,学来一身武功的了。”
方雪宜忙道:“大伯积极养身体要紧,这些事改日再谈也不迟啊!”
郑大刚皱眉道:“怎么了?你真把我当作那不中用的老人了?瑜儿,其实我才五十不到,比宋兄还差得很远呢!”
方雪宜笑道:“大伯,我可不曾这么想!只因大伯伤病未愈之前,似是不用多操心的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少林掌门人入云大师已然走了进来!
他双手合十,向方雪宜道:“小施主,郑大侠的伤势,可肯容老衲瞧瞧吗?”
敢情,他在方丈静室之中,听得寺中僧侣报信,方才赶来客堂。
方雪宜笑道:“怎敢劳动掌门人……”
人云大师道:“小施主客气了!”
举步便向郑大刚走了过去。
郑大刚欠了欠身子,笑道:“掌门人,郑某乃是一个粗俗的武夫,惊动佛驾,实是不安得很,又怎能麻烦掌门替郑某治疗伤痛……”
他说话之间,那入云大师已微微一笑,抓起他的右手切脉凝神。
过了约有盏茶时分,只见入云大师眉头一皱,道:“施主伤得不轻,气脉虚散,血象不宁,莫非被人用什么工夫伤了气脉血海吗?”
安小萍在旁笑道:“郑大侠乃是被人暗中一掌,击在命门穴上。”
入云大师点头道:“这就难怪了!”
方雪宜接道:“掌门人,我郑大伯父的伤势,可有办法治愈?”
入云大师笑道:“伤势虽重,但却并非不治之症!”
他忽然回转身来,向站中门外的知客大师法因道:“快去向监寺大师处,取一颗九转大还金丹交给本座。”
那法因大师闻言,先是愣了一楞,但很快地应了一声,“弟子遵命!”
宋孚这时却长笑一声,道:“掌门人,这九转大还金丹,乃是少林镇山三宝之一,郑大侠的伤势,能有九转金丹治疗,那是指日可愈的了!”
他故意叫出九转金丹乃是少林镇山之宝,不啻暗示方雪宜,入云大师是何等看重于他的了。
方雪宜听得心中大大一震。
他连忙向入云大师抱拳一礼,道:“大师对郑大伯的恩惠晚辈是感同身受了!”
入云大师笑道:“小施主为本寺之事,付出了莫大的心血,老衲为小施主效劳,那也是分内之事啊!”
说话之间,那法因大师,业已大步走了回来。
只见他递了一个小小的瓷瓶给了人云大师,入云大师立即接了过去,并从中倒出约有龙眼大小的黑色丹九,顺手将瓷瓶交还法因知客,将那颗丹九,塞进了郑大刚的口中。
宋孚在旁笑道:“九转金丹,乃是伤科圣药,可惜的是,少林似是只此一颗了吧!”
原来他瞧到那入云大师倒去丹九之时,瓶底业已朝上了!
入去大师却是一笑道:“老施主,你错了!这九转大还金丹,其有两种,传闻中的一种,只是武林中朋友的误传,其实,金丹虽然难以炼制,但药方并未失传。至于那误传的一种,则是根本没有的事,以讹传讹的结果,就把这种金丹,形成本寺三宝之一,其实,不瞒施主说,九转金丹的功效虽然好,但也不如传闻之甚……”
宋孚道:“原来外间传闻失实吗?那就难怪!”
入云大师向法因知客看了一眼,接道:“郑施主服药之后,应该调息一番,你可快将客房单独收拾好一间,好让郑施主休歇。”
法因知客合十道:“弟子早已准备好了!”
方雪宜闻言,忙和宋孚扶起郑大刚,随着知客法因大师去至左厢的禅房。
郑大刚服下九转大还金丹以后,脸色已然不再那等苍白,扶入禅房以后,就闭目坐在禅床之上调息。
宋孚看了方雪宜一眼,低声道:“老弟,咱们到外面去等吧!也许他这一顿调息,要花上几个时辰呢?”
方雪宜点了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入云大师在门外相候,见两人出来,低声道:“餐堂已然摆下了酒菜,几位施主也该用一些点心了!”
一行人转至餐堂,只见庄捷早在那里相候。
方雪宜一眼瞧见庄捷,不禁一呆,道:“庄兄,这几日你那里去了?”
庄捷笑道:“兄弟去了一趟关洛,只因临行匆忙,所以未向方兄言明。”
方雪宜笑道:“庄兄此行,必有所为的了!”
庄捷笑道:“奉命行事,不过,总算不虚此行……”
语音顿一顿,接道:“方兄,那高无敌眼下已然来到河南境内。”
方雪宜一怔道:“不是童子奇要他来的吗?”
庄捷道:“不是!”
话音微一顿,笑道:“这一回高无敌前来,乃是为了方兄之故……”
方雪宜一怔道:“为了兄弟吗?”
庄捷道:“正是如此……”
这时,入云大师已然请了众人入座,笑道:“小施主,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谈吧!”
方雪宜道了谢,吃了几口,忍不住问道:“庄兄,那高无敌为小弟的事而来?”
庄捷微微一笑道:“兄弟在洛阳遇到高兄,瞧他那等情况,显然是吃了童子奇很大的排头……”
方雪宜道:“庄兄差别过他吗?为了什么?”
庄捷道:“此事说来话长,方兄想必还记得在那田远的巢穴之中,助那高无敌和艾东海击退柳媚娘之事吧!”
方雪宜道:“当然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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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捷道:“关健就是出在这里了。”
他叹了一声,接道:“那艾东海竟在童子奇的面前搬弄是非,一口咬定高无敌是方兄的内应奸细……”
方雪宜一愣道:“有这等事?”
宋孚也忍不住笑道:“艾东海老兄,混帐得很,看来他是容不下那位神力天目高无敌了!”
庄捷笑道:“正是如此,那童子奇虽然对高无敌十分喜爱,但禁不住艾东海从中挑拨,终于一怒之下,几乎是将高无敌的一身武功毁去!”
宋孚一呆道:“那傻小子受伤了?”
庄捷笑道:“皮肉这伤,无关紧要……”
他语音一顿,接道:“据高兄相告,童子奇盛怒之下,本是要将他废去武功,但不知为何下手之时,居然未曾使出内力,是以,在表面看上去,高无敌当时已武功全废,但事实上只是略受皮肉之伤而已!”
第三十一回 乍闻噩耗
宋孚听了庄捷的叙述,大笑道:“童子奇怎地有了善心?莫非乃是苦肉计吗?”
庄捷笑道:“不会!倘若真是苦肉之计,他就不会下手留情了!”
方雪宜道:“庄兄,那高无敌当真是为了兄弟之事,来到洛阳吗?”
庄捷道:“高兄对我说过,他确是为了方兄弟之事而来,只因他此刻已然离开那童子奇的四灵教了!”
方雪宜道:“他可是要找兄弟?”
庄捷道:“不错,不过,眼下他还不能来此!”
方雪宜沉吟道:“他既是想找我,为什么眼下又不肯前来少林?”
庄捷笑道:“方兄,那程子望程庄主,方兄还记得他吗?”
方雪宜道:“当然记得!”
庄捷道:“高兄眼下正和程庄主走在一道!”
方雪宜哦了一声,道:“可是他们别有所图?”
庄捷道:“据高兄告知,他和程庄主正在进行一桩甚是神秘之事,事情未曾分晓之前,不愿来此相见!”
方雪宜怔了一怔,暗道:“这就怪了!他们如是有什么与人有关之事在暗中进行,又怎地不肯先行告知于我呢?难道那真是什么对我不利之事吗?”心中飞快地转动着念头,口中却道:“庄兄可曾探听过他们口气?”
庄捷笑道:“他们既是不愿说出来,多问也是枉然,是以兄弟并未追根究底……”
方雪宜想了一想,笑道:“这事倒把兄弟弄糊涂了!”
庄捷笑道:“方兄不必挂在心上!据兄弟看来,他们并无不利方兄之心……”
方雪宜笑道:“但愿如此!”
宋孚这时忽然笑道:“庄老弟,你前去洛阳,又为了什么事?”
庄捷看了入云大师一眼,“晚辈乃是奉了掌门人之命前去……”
入云大师淡淡一笑,接道:“老衲烦劳庄施主去到洛阳,乃是想打探中州三侠的下落!”
方雪宜感激地笑一笑道:“为了方某之事,要掌门人和庄兄费心,当真罪过得很!”
庄挺闻言,却是长叹一声,道:“方兄,有一桩事,只怕兄弟说出后,方兄必将不乐!”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什么事?可是有关中州三侠的事?”
庄捷道:“不错!”
方雪宜道:“中州三侠中的郑大伯,已然来在少林,庄兄想必知晓了!”
庄捷道:“兄弟适才已然听说!”
他顿一顿话音,接道:“但兄弟要说的,却是石三侠和方二侠夫妇啊!”
方雪宜脸色一变,大声道:“他们怎样了?”
庄捷道:“据小弟打听所知,方二侠和石三侠似乎忽然在人世之间,失去了踪迹!”
方雪宜道:“不可能吧!”
庄捷道:“兄弟原也抱着这等想法,认为他们不可能忽然失去消息,但是,结果却叫兄弟不得不相信!”
方雪宜放下手中竹筷,站了起来道:“庄兄必有发现的了?”
庄捷道:“不错,兄弟确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方雪宜道:“庄兄快讲……”
庄捷道:“兄弟在洛阳曾经按照帮主手谕,寻到了丐帮设在洛阳的分堂,我见了分堂主池天和前辈……”
方雪宜不禁掉头,向坐在一侧微笑的霍帮主望去。
霍呜风点了点头,道:“老弟,你且听庄老弟说下去!”
方雪宜没有插口,却听得庄捷接道:“兄弟对那池前辈说明来意之后,他竟然呆了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方雪宜一怔道:“为什么?”
庄捷道:“据池堂主相告,那方天成二侠,和石俊三侠,早在三年之前,便已过世了!”
方雪宜道:“怎么会?”他忽然剑眉一扬,接道:“我那二婶和珞兄弟呢?”
庄捷道:“这就是最为令人不解之处了!据池堂主相告,当日丐帮门下子弟,只见到了方二侠和石三侠两人的行踪,但却并未见到方夫人和方公子。”
方雪宜顿时呆了半晌,向庄捷道:“庄兄,那池堂主怎知我石三叔已死?”
庄捷道:“他们的后事乃是丐帮弟子代为料理,自然是不会错的了!”
方雪宜忽然大声道:“我不信!”陡转身子,便向斋堂之外奔去。安小萍粉脸之上充满了惊讶之色,尖叫一声道:“方兄,你到哪里去?”
她也起身跟了过去。
他们这么一走,顿时连入云大师也有些着了慌,全部跟在他们身后行去。
只见方雪宜一直奔向了那郑大刚调息的禅房,推开了守在门外的小沙弥,开门走了进去。
敢情,他乃是想向郑大刚查证那庄捷之言,是否属实。
幸而安小萍的步履极快,就在方雪宜走到郑大刚身前之时,她抢上前去,一把将他那伸出的右手架住。
方雪宜一怔之间,安小萍已低声说:“方兄,你不可惊扰郑大侠。”
方雪宜呆了一呆,突然吐了口大气,垂下手来。
安小萍伸手将他拉出禅房,笑道:“方兄,你快去歇歇吧!”
这时宋孚也在旁笑道:“老弟,有许多事是急不得的,你岂可因一时之急,误了大事呢?还是快些歇息一下,等那郑大侠伤愈之后再问也不迟啊!”
方雪宜剑眉耸动,长叹一声,道:“晚辈一时不察,几乎酿成大错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宋老,咱们回转客堂吧!”
一行人立即离开郑大刚调息之处,回到客堂。
庄捷摇了摇头,道:“方兄,这事端怪在兄弟未曾把它办好,但其中经过,兄弟尚未说完,方兄忽激动起来,真叫兄弟为难得很……”
方雪宜这时已然冷静下来,笑道:“庄兄好说!这事乃是兄弟操之过急了!”语音一顿,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庄兄,辛苦你了!”
庄捷抱拳道:“方兄,兄弟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方雪宜道:“庄兄请讲,兄弟洗耳恭听!”
庄捷道:“池天和在告知兄弟方二侠和石二侠死讯之时,他还说出一点十分可疑之事!”
方雪宜道:“什么可疑之事?”
庄捷道:“据池天和前辈说,寻那方二侠和石三侠的尸体,除了那身衣着之外,面目已然模糊不清,是以,他非常怀疑,那两具尸体,会不会真是方二侠和石三侠。”
方雪宜道:“这是池堂主说的?”
庄捷道:“兄弟岂会欺骗方兄?”
宋孚忽然笑道:“庄老弟,这真是池天和说的?”
庄捷道:“池老前辈确是如此相告。”
宋孚目光转向霍鸣风,笑道:“霍兄,这事你可是早已知道了?”
霍鸣风摇头道:“池天和没有向老朽报告,老朽并不知晓!”
宋孚道:“奇怪啊!”
霍鸣风道:“什么奇怪?”
宋孚道:“这等大事,池天和怎可不向你禀报?其中只怕别有原故了!”
霍鸣风这时却仰天大笑道:“宋兄,你怎的如此发急,莫非这事真的很要紧吗?”
宋孚道:“怎的不要紧?”
霍鸣风笑道:“宋兄,你如是觉着此事关系甚大,尚望你说得明白一些才好!”
宋孚道:“方老弟的那位伯父和石俊三侠,究竟是生是死,端在那池天和所说是真是假的份上,你老儿难道部不明白吗?”
霍鸣风笑道:“这个……老朽自然明白!”
宋孚道:“你既然明白,为何不留心那池天和所说,是否有诈呢?”
霍鸣风笑道:“池天和为人本分,决不会说假!”
宋孚道:“那是真的?”
霍鸣风道:“当然是真的!不过,老朽要告诉你,方天成和石俊的尸体,不是他们本人。”
方雪宜闻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满腔的希望,只是要知道,他们并未被害,是以,霍鸣风此言一出,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宋孚闻言,却是呆了一呆,道:“霍兄,你怎知那不是他们本人?”
霍鸣风笑道:“此事老朽早已差人查明在先,否则,池天和也不会不向老朽报告了!”
宋孚一呆,道:“你早就知道了?”
霍鸣风道:“本来就知道了啊!”
宋孚两眼一翻,怒道:“霍兄,你冤得我好苦啊!”
霍呜风笑道:“老朽不会冤你……这实际上是你自己找上身去的,却怪不得他!”
宋孚摇了摇头,长叹道:“怪不得你能当那丐帮的帮主,果然要比兄弟沉得住气多了!”
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霍兄,你既然知道那两具尸体不是方天成和石俊,方、石两位的下落,你想必也是知晓的了?”
霍鸣风笑道:“宋兄,你把我当作诸葛亮了?方、石二兄的尸体,可以从他们死状认明是与不是,至于他们两位究竟去了何处,兄弟可真是一点都不明白!”
宋孚皱眉道:“真的不知道?”
方雪宜这时不禁插口,道:“庄兄,那池堂主还对你说过什么吗?”
庄捷沉吟一下,接道:“池老只说,方天成和石俊两人很可能仍在洛阳附近……”
方雪宜道:“真的?”
庄捷道:“是否真的,兄弟也不敢妄下断语!只是,池堂主既有这等说法,那必然已有所见。”
方雪宜道:“庄兄,兄弟想拜托你一桩事,不知庄兄可愿相助?”
庄捷笑道:“方兄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兄弟在所不辞!”
方雪宜起身抱拳一揖,道:“庄兄,兄弟想请庄兄再去洛阳一行。”
庄捷闻言一怔,道:“再去洛阳?”
方雪宜道:“不错,庄兄可愿代兄弟分劳?”
庄捷大笑道:“有何不可?要兄弟前去作甚?方兄请先说明才好!”
方雪宜道:“兄弟想请庄兄再与那池堂主联系,请他相助庄兄,在洛阳附近追查兄弟的石三叔下落。”
庄捷道:“兄弟遵命……”
方雪宜深深一礼,道:“庄兄盛情,兄弟日后自当寻谋报答之途,一切都仰仗庄兄了!”
庄睫连忙答礼,笑道:“区区小事,方兄不用言谢……”转身便向外行去。
方雪宜目送庄捷离去,这才又向霍鸣风抱拳一揖道:“霍老,晚辈有着一点不情之请,不知霍老愿否相助?”
霍鸣风大笑道:“老弟,你不用客气,如有用得着老朽之处,老朽决不推诿!”
方雪宜深深一揖,道:“晚辈先行谢了!”他施过礼后,这才接道:“池天和久住洛阳,对于洛阳一切武林人物,应是知之甚详了!”
霍鸣凤笑道:“那是自然,否则,老朽也不会要他担任洛阳分堂的堂主,长达十年之久。”
方雪宜道:“晚辈想请你先要那池堂主出面,代晚辈在洛阳地带,寻找石三叔,不知你老可愿下此法谕?”
霍鸣风笑道:“有何不可?老朽就差人前去如何。”
方雪宜一怔道:“差人前去?”
霍鸣风道:“不错,老弟这样总该放心了吧!”
方雪宜笑道:“霍老,晚辈之意,只要你老交代他们一句即可,不必另外差人前的了!”
霍鸣风笑道:“老朽的几位师弟,尚在寺中,让他们去一趟,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他语音略略一顿,接道:“为了老弟台之事,老朽即令是自己奔走,那也没有什么不可。”
方雪宜道:“那就更不敢当了……”
霍鸣风哈哈一笑,大步向外行去。
不多时,吉威已随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敢情,他命阴阳手吉威,去至洛阳坐镇,指挥帮中弟子,寻访石俊的下落。
方雪宜大为感动举步上前,向吉威深深一礼,道:“有劳吉老前辈了……”
吉威那冷冷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道:“老弟不用客气,吉某能为老弟效劳,实是机会难得的很!”
方雪宜知道,吉威这句话也算得是由衷之言,当下抱拳道:“吉老盛情晚辈记下了!”
吉威哈哈一笑,转身出了客厅,向外行去。
庄捷、吉威两人一走,方雪宜似是放下了一桩心事,长长地叹一口气,道:“但望吉老和庄兄不会空跑!”
霍鸣风笑道:“老弟,你不用耽心,吉师弟的能耐,老朽明白得很!”
方雪宜道:“但愿如此!”语音一顿,向入云大师一礼道:“掌门人,贵寺诸多事务,都要掌门人处理,你老不用再在此间守候了!”
入云大师笑了一笑,也不谦让,点点头,合十道:“如此……老衲告退了!”转身退了客堂。
方雪宜看了一眼,道:“宋老,你老也该回房休息一下了!”
宋孚笑道:“老朽不累啊!老朽还是陪你老弟坐坐吧!”
方雪宜笑道:“宋老,晚辈很好,你也不用耽心了!”
宋孕笑道:“老弟,你赶老偷儿走,可是有什么要办?”
说话之间,却无意中把目光转向了安小萍。
这一来,可把方雪宜给弄得俊脸通红,连声道:“没有……没有事,你老爱留下,那就留下吧!”
安小萍却是蹬了宋孚一眼,道:“宋孚,你往后说话,可不许带刺啊!”
宋孚大笑道:“老朽记下了!”
语音一顿,接道:“姑娘,其实老朽也没有说错什么啊!”
安小萍道:“你还要说吗?”
宋孚笑道:“不敢,姑娘莫要动怒!”
安小萍笑道:“只要你不乱讲,我又何必生气呢?”
话音一顿,又道:“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跟方兄很清白,你们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宋孚听得先是呆了一呆,继而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别人说么,尽管让他们去说好了!”
安小萍道:“宋老,我可只是指的你啊!如果别人也说,我可就答应了!”
宋孚道:“老偷儿承情了!不过,霍帮主就在一旁,你这等对待于他,只怕他心里很不高兴啊!”
安小萍道:“那也不要紧,霍帮主也不列入便是!”
霍鸣风笑道:“姑娘……你如此厚待,倒叫老朽大感意料之外。”
安小萍道:“那也没有什么。因为你老是位长辈啊!”
她笑了一笑,接道:“何况,你老又是一帮之主呢?”
霍鸣风笑道:“这与一帮之主何关?姑娘,倒是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安小萍道:“什么话?”
霍鸣风道:“姑娘将来与方老弟大喜之日,老朽就算是一个证人如何?”
安小萍闻言,连颈子都羞红了!她身形一转,便向外跑了出去。
宋孚却忍不住呵呵大笑道:“妙啊!老偷儿也算得上一个才是呢?”
但安小萍此时已然去了很远了!
方雪宜脸上也是热热的,但却笑道:“宋老、霍老,你们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如是被少林僧侣知道了安贤弟乃是女儿之身,那可就麻烦了!”
宋孚道:“这话倒是不假……”
但霍鸣风笑道:“宋兄,你知道入云大师不知道安姑娘乃是女儿之身吗?”
宋孚呆了一呆,道:“他!莫非已然知晓了安姑娘乃是女流吗?”
霍鸣风笑道:“当然知道了,不过……”
他语音略略一顿,看了方雪宜一眼,接道:“若非近日方老弟和安姑娘显得甚是亲热,他们倒也不一定真能瞧得出来!”
方雪宜脸上更红,不禁低下头去。
宋孚皱眉道:“如是他们已然知道,又怎会不向我等提出来呢?少林寺不留女客,那是他们历代祖师遗命,入云大师怎可违背?”
霍呜风道:“事有权宜,难道你忘了吗?眼下少林已在炭发可危之秋,如是他们不假装不知道,将安姑娘送出寺外,只怕方老弟也会随她而去,那五位大魔主倘是来了,他们岂不是无法应付了吗?”
宋孚闻言,怔了一怔,忍不住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入云大师,也走到可悲的地步,只怕他心中之苦,决非我等可猜想得了!”
霍鸣凤道:“少林基业,总不能毁去啊……”
余音未已,只见安小萍一跳一蹦的又跑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竟然是那位武林一怪辛柏公。
宋孚连忙站了起来,迎将出去。
方雪宜也起身相迎,大声道:“辛老,想不到你老来得好快啊!”
辛柏公两眼一翻,大声道:“老夫既然应允了你,又何必拖拖拉拉呢?莫非你小子欢迎吗?”
方雪宜笑道:“怎么敢?晚辈盼望了几天啦!”
辛柏公纵声大笑道:“好小子,你说话怎的这么不切实际?咱们分开才几天?骗人可也不是这等骗法啊!”
方雪宜讪讪一笑道:“晚辈盼望你老前来,那总是真的啊!”
辛柏公道:“谢谢你了!小子,反正老犬在那五魔头未曾扫净之前,老夫不再离你一步便是!”
他语音一顿,接着向宋孚道:“老偷儿,那少林寺的掌门人呢?”
口气不小,似是要那少林掌门人前来拜见于他!
宋孚笑道:“安老弟没有对少林僧侣说过辛老哥已经抵达吗?”
安小萍笑道:“没有啊!”
宋孚道:“老朽去告诉他们!”一转身,便向外行去。
霍鸣风这时也走了过来,抱拳道:“辛大叔还记得小侄吗?”
说话之间,已然长长施了一礼。
方雪宜闻言,怔了一怔,暗道:“原来他当真比那霍帮主长了一辈。”他心中虽然吃惊,但口中却没有说出什么?
安小萍却不然了!她一听霍呜风叫那辛柏公叫为大叔,不禁失笑道:“霍老,你怎么比他小了一辈吗?”
霍鸣风道:“姑娘,辛大叔和霍某的恩师,乃是金兰之交,自然该是霍某的长辈了!”
辛柏公眉头一皱,沉声道:“小丫头,这些事说来说去都是你搞的鬼,老夫问你,那哑乞呢?还在嵩山吗?”
安小萍笑道:“当然在!不过,这两天是不是已然离去,晚辈就知道了!”
辛柏公看了霍鸣风一眼,道:“小花子,你相信不箱信?你那黄师叔还活在世上。”
霍呜风呆了一呆道:“黄师叔吗……”
此刻,安小萍直急得向霍鸣风连连眨眼,只是,霍鸣风却没有看到,兀自摇了摇头,道:“黄师叔仙去多年,大叔提他作甚?”
辛柏公大笑道:“老夫提他,只因数日之前,老夫居然碰到了他!”
霍鸣风道:“那怎么可能?”
辛柏公笑道:“老夫也知道不可能,不过,老夫知晓得迟了一些,才会被这丫头给骗了!”
他虽然口中在指责安小萍,神色中,倒也没有什么怒意,显然,对于此事,他并未十分见怪!
安小萍涨红了粉脸,在旁掩口抵笑。
霍鸣风却是怔怔的道:“辛大叔,安姑娘是怎生的说的?你老……”
辛怕公笑道:“其实,这事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老夫一生之中,受人最大的一点恩情,便是你那黄师叔了!可恨的很,直到那黄兄仙去,老夫却未见过他一面……”
他长叹了一口气,接道:“这丫头虽然是骗了老夫,但也未尝不是暗中相助了老夫一回!”
霍鸣风笑道:“大叔不会责怪安姑娘了?”
辛柏公道:“当然不会!否则,老夫岂肯前来少林?何况,陈希正的这个徒儿,老夫倒是十分喜欢他,如果今后能凭着老夫的一身所学,助他将五魔除去,一是不枉老夫有生之年的岁月,二来也算是报答了黄兄救我之德,这等两全其美之事,老夫又何乐而不为?”说到最后,老人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方雪宜在听到辛柏公识破黄冲早死之讯时,心中确是大大不安,手心中也捏了一把冷汗,但容得辛柏公把话说完,他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侥幸!
霍鸣风紧张的神色,也顿时一懈,笑道:“大叔,有你老相助,那真是太好了……”
辛柏公笑道:“小花子……”
他大概觉得霍鸣风胡发已然泛白,那个小字加在他头上,确是有些不妥,当下改口接道:“霍贤侄,你那黄师叔的坟莹何在?”
霍鸣风道:“黄师叔的遗蜕,葬在本帮历代长老的坟莹之中……”
辛柏公道:“那是在什么地方?”
霍鸣风道:“在长安城外的子午镇!”
辛柏公道:“贤侄,等到武林大事安定之日,你可得领着老夫前去祭奠一番!”
霍鸣风道:“小侄遵命!”
辛柏公呵呵一笑,掉头向安小萍道:“姑娘,老夫有一事不解,姑娘可否为老夫说明?”
安小萍一怔道:“什么事啊?”
辛柏公道:“你这等小小年纪,怎知老夫生平最大的恩人,乃是哑巴黄冲?”
安小萍一怔道:“这个吗?自然是别人告诉晚辈的了!”
辛柏公笑道:“什么人告诉你的,还有,那太室峰头的老儿,又是谁人?”
安小萍芳心一转,暗道:“瞧那祝公明当日一见他现身,便神色大变,只怕他们之间,有着极大的思怨,我如说了出来,岂不是更使祝老为难了吗?”
她一念及此,不由得嫣然一笑道:“老人家你老问这个作甚?”
辛柏公道:“老夫虽然不想见怪你骗了老夫,但你为何知道老夫来历之事,我总得弄个明白吧!”
安小萍笑道:“有关你老的来历,那是我爷爷对我说的!”
辛柏公一怔道:“你爷爷?他叫什么名字?”
安小萍笑道:“惊天叟啊!”
大概“惊天叟”三字十分惊人,那辛柏公一听,顿时愣了好久,两眼在安小萍身上转来转去,半晌方始大叫一声道:“你……来自东海?”
安小萍有些意外,偏着头笑道:“老前辈,有什么不对吗?”
辛柏公道:“不对?那倒没有!”
他忽地仰天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当真的想不到……”
霍鸣风暗暗吃惊,寻思道:“这安小萍的祖父,只怕跟他有着什么过节了……”
安小萍也呆了一呆,道:“老前辈,什么事想不到?莫非你老认识晚辈的爷爷……”
辛柏公大笑道:“岂止认得?咱们动过手,较量过武功,而且在你家那天心岛上作过客!”
安小萍先听他说与自己的祖父动过手,心中不禁一惊,但又听他说曾在天心岛上作过客,一时那悬在半空的小心灵,忽然大放,因为她知道,自己家中的天心岛,除非是爷爷的至交,别人是决去不成的了!何况,想不到自己这么乱说一通,居然蒙对了!
是以,她欢呼了一声,接道:“真的吗?如此晚辈要尊称你老一声辛公公了!”说着,便上前一步,深深一礼。
辛柏公大笑摇头道:“不要客气了,姑娘,老夫若早早知道你是那安九公兄台的孙女儿,也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唇舌了。”
只此一言,就可听出,安小萍猜想得没有错,辛柏公和安九公果然是有着很好的交情。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辛公公,晚辈……怎地没有跟你老在天心岛见过面呢?”
辛柏公只听得哈哈大笑,道:“你嘛?老夫到天心岛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呢!”
安小萍粉脸一红,低声不语。
辛柏公笑声一顿,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安小萍低声道:“晚辈叫小萍!”
辛柏公道:“那……老夫以后叫你萍儿可好?”
安小萍道:“你老爱怎么叫都好!”
辛柏公点头道:“就这么叫吧!萍儿,那太室峰间伪冒黄冲的老儿,他是谁?”
安小萍最怕的,就是他逼问那祝公明是谁,这时辛柏公果然提出相询,一时倒叫地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她沉吟了一下,道:“他……晚辈也不大明白!”
辛柏公听得一愣,皱眉道:“不知道?老夫不信!”
安小萍笑道:“真的嘛!晚辈没有说假话啊!”
辛柏公目光向方雪宜身上一转,接道:“老弟台,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方雪宜眼见安小萍不肯提那祝公明的名字,心中就想到,八成是她耽心辛柏公与祝公明之间,有着什么恩怨,才会不肯将那祝公明的来历说出……”转念至此,他也有些犹豫不定,拿不准主意,该不该将祝公明的名姓说出。
辛柏公见他也在沉吟,不禁有着不愉之色,大声道:“小子,你为什么不说?莫非那老头儿,乃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
方雪宜眉头一皱,冷哼道:“怎么会?天台樵叟虽然为人孤僻,但也不是坏人……”
他话说出,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辛柏公却是哈哈怪笑道:“我说呢!果然是祝公明这老儿耍的花样!”笑声一敛,接道:“老弟,你究竟年轻,火气大,老夫一激,可就把你激出来了!”
方雪宜甚是后悔,但一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
当下淡淡一笑道:“不错,那位老人正是祝公明,辛老也他相识吗?”
辛柏公道:“当然相识!”
他语音一顿,接道:“小子,老夫奇怪的是,你和萍儿怎的不愿说出他的名姓呢?可是那祝公明交代了你们什么话吗?”
方雪宜摇头道:“没有。晚辈等不愿说出,乃是不想两位因此弄得不快。”
辛柏公笑道:“不快,老夫怎么会?何况……”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道:“老大还欠了那祝老弟一点人情债呢!”
安小萍听得辛柏公这等说法,立即笑道:“辛公公,你跟祝老人并没有什么仇恨吗?”
辛柏公道:“没有!”
安小萍奇怪道:“真的没有?那……祝老人为什么有些不愿跟你见面呢?”
辛怕公道:“他……唉,这事说来话长,他不愿与老夫见面,只是不想老夫还他一件东西。”
方雪宜听得好奇心大发,笑道:“天下哪有这等怪事?老前辈,你要还他的是什么东西?”
辛柏公笑道:“那东西吗?只是一面小小的黄旗!”
方雪宜一怔道:“小小黄旗,作什么用的?”
辛柏公笑道:“老弟,你别小看了那小小的三角黄旗,它可以号令南七省的绿林豪杰呢!”
霍鸣风在旁听得脸色一变,插口道:“辛大叔,你老所说的黄旗,可是南七省的绿林盟主令旗?”
辛柏公道:“不错!”
安小萍显然也对这事大感兴趣,笑道:“辛公公,那盟主旗很威风吗?”
辛柏公道:“当然!萍儿,南七省的绿林豪杰,为数不下三千人,一旦手中有着这盟主令旗,当然是十分威风的了!”
安小萍道:“你老是向祝老借的吗?”辛柏公道:“不错,老夫为了救一个故交的弟子,才向他借了过来一用。”
安小萍道:“祝老怎会有那今旗?”
辛柏公笑道:“四十年前,那祝公明就是南七省绿林盟主祝彬的弟弟,祝彬一心想他接掌盟主之位,就把那令旗交给他保管,所以,老夫向他惜来一用!”
方雪宜笑道:“原来如此?这想必是很久的事了!”
辛柏公笑道:“三十五年了!这老儿居然躲了老夫三十五年之久,你说他恼人不恼人?”
方雪宜沉吟道:“辛老,那令旗既然被你借去,南七省的绿林盟主又是谁接替了呢?没有令旗,又怎么能号令得了那些豪侠之士?”
辛柏公笑道:“祝公明不接,当然只好由祝彬的大弟子杨冲暂时接掌了!”
安小萍笑道:“令旗呢?”
辛柏公道:“祝彬另外又仿制一面,不过,他留下遗言,祝公明几时收回令旗,他几时就要当那南七省的绿林盟主!”
方雪宜失笑道:“怪不得!敢情这中间还有如许的原故!”
他笑声一顿,接道:“其实,祝老大可不必躲避啊!”
安小萍笑道:“为什么?”
方雪宜道:“他只管收回令旗,将它转交给杨冲,不就结了吗?”
安小萍一怔道:“是啊!祝老怎地不这么想呢?”
辛柏公大笑道:“姑娘,你们不知那祝公明的为人,自然是会这么想的了!”
方雪宜笑道:“祝老为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辛柏公道:“不错,他的为人极为恭悌,他对祝彬一言一字,都是诚心听命,是以要他收回令旗,转给杨冲,那就不是要他违悖了他兄长的遗命么?在他而言,那比死了还要难过!”
方雪宜摇头道:“那就不对了!”
方雪宜道:“祝彬生前要他接掌绿林盟主,他不愿意,那不已然违背了他兄弟的愿了吗?”
辛柏公道:“不然,祝彬在世之日,他虽然曾接掌绿林盟主,他可也没有说过一句不愿,只是尽量口避提到这事,否则,他也不会把令旗借给老夫了!”
安小萍道:“如此说来,祝老果然是个恭悌心极重的人了!”
辛柏公笑道:“可不,否则,……老夫也早就把令旗还给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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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萍闻言,呆了一呆:“辛公公,你老是……有心找不到他吗?”
辛柏公笑道:“找别人不容易,找他么,那可不是难事,老夫为了成全他的夙愿,所以才装着找不到他而已!何况……老夫也早已把令旗还给了绿林盟主!”
安小萍问道:“哪个绿林盟主?”
辛柏公道:“杨冲啊!”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只可惜,祝老弟被蒙在鼓里足足有二十年之久……”
笑音未落,只见入云大师和宋孚已大步走来。
入云大师抢在前头,双手合十向辛柏公施礼道:“贫僧入云,参见辛老施主!”
辛柏公白眉一扬,沉声道:“罢了,掌门人这等口气,辛某可是担当不起……”
入云大师怔了一怔,道:“老施主乃是前辈高人,贫僧这等称谓,本是理所当然……”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贫僧不知老施主轩驾光临,未曾出寺相侯,失礼之罪,尚盼老施主见谅!”
辛柏公淡淡一笑,挥手道:“那就越发得不敢当了!掌门人既有这等心意,老夫心领盛情便是。”
语音一顿,接道:“你那大师兄可在寺中?”
入云大师道:“入圣大师兄已由莆田来此,贫僧这就差人告知于他……”
正待要那守在门外的小沙弥前去通知入圣大师,却见入圣大师已然走了进来。
辛柏公一见入圣大师,脸上立即堆了笑容,大声道:“和尚,你好吗?”
入圣大师却是合十当胸,神态恭敬地笑道:“多年不曾拜睹老菩萨容颜,老菩萨依然这等健壮,叫贫僧好生欢喜。”
辛柏公大笑道:“和尚好说,老夫都活得有些腻了!怎奈阎王不收,小鬼不敢拘拿,老夫自己也只好在世间受苦啦!”
笑声震耳,连那客堂上的屋瓦,都纷纷震动。
入圣大师笑道:“老菩萨取笑了!”语音一帆接道:“老菩萨一向不愿公然过问武林之事,如今忽然来到少林,不知为了何故?”
原来,入圣大师并不知晓辛柏公来此之故。
辛柏公闻言,指着方雪宜笑道:“都是为了这位老弟啊!”
入圣大师一怔,道:“为了方施主吗?但不知方施生与老菩萨有什么恩怨牵连?”言下之意似是甚为耽心。
辛柏公闻言笑道:“什么恩怨?说起来,只怕你老和尚有些不信!”
入圣太师道:“怎的了?难道老菩萨身上,发生了什么惊人之事吗?”
辛柏公道:“不错,老夫一生,还没有做过什么丢人之事,但这一回嘛,可丢人丢大了!”
入圣大师呆了一呆,接道:“老菩萨,你越说越叫贫僧糊涂了!”
辛柏公笑道:“和尚,老夫一生,大小经过千百场硬仗,几乎全胜而归……”
入圣大师道:“老菩萨功力通神,自是不会落败的了。”
辛柏公笑道:“那可不一定,老夫在这行将就木之年,可说败了一次!”
入圣大师呆了一呆,皱眉道:“有这种事?什么人居然胜过老菩萨?”
辛柏公道:“和尚,你都想不出来吗?”
入圣大师这时实际已然想出来,这胜他之人,必是方雪宜无疑,但他口中却道:“贫僧笨拙得很,还是请老菩萨明告。”
辛怕公道:“老夫三日之前,败在这位老弟手下了。”
入圣大师听得心中好笑,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愕然神色道:“贫僧不信……方施主武功得自名师传授,那本来不假,只是,他再强也强不过老菩萨啊!”
辛柏公两眼一瞪道:“老夫岂是说谎之人?方老弟胜了老夫,乃是千真万确之事……”
当下,他当着众人,便将自己和方雪且较量剑法,如何落败之事说了出来。
方雪宜在他话音一落之际,连忙接道:“大师,辛老前辈乃是有心成全晚辈,你们可莫当真。”
入圣大师笑道:“小施主不说,老衲也明白老菩萨乃是有心成全于你……”
辛柏公闻言,两眼一翻道:“好啊,你们当真把老夫看作举世无敌之人?”
入圣大师忽然口喧佛号,接道:“老施主功力通玄,乃是人所皆知之事,虽然天下无敌四字,失之过分,但就眼下武林而言,那是不会有人高过老施主了!”
辛柏公显然被他们说得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摇头叹道:“你们真是迂得很……”话音一顿,接道:“其实,老夫一主之中,除了失手在方老弟手下,还曾有过一次败绩……”
入圣大师可真的吃一惊了!
他皱眉道:“老菩萨,这……哪位高人居然能够击败过你老?”
辛柏公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老夫如若将那人名姓说出,只怕你们再也不会不相信了。”
入圣大师道:“贫僧洗耳恭听……”
辛柏公看了安小萍一眼道:“就是她爷爷!”
入圣大师怔了一怔,道:“安施主的爷爷吗?但不知此老的大名是……”
他余言未已,辛柏公已然接道:“东海惊天叟安九公,你们总不会不知道吧!”
果然,安九公三字,对他们似是有着极大的震慑作用,入圣大师闻言之后,竟是连连高喧佛号。
敢情,数十年的往事,还深刻在九大门派弟子的心灵之中。
十大高手在天台惨败之事,是中原武林的无比盛事,是以,辛柏公一说安九公之名,他们自然是相信的了!”
入圣大师忽然向安小萍合十道:“小施主,令祖还在东海纳福吗?”
安小萍摇头道:“先祖已然仙去多年了!”
入圣大师白眉耸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一代奇人,竟然撤手而去,可惜得很……”
辛柏公在旁笑了一笑,道:“老夫与安兄曾经动过一次手,表面上看来,到也是个不输不赢之局,但老夫明白,再打下去,老夫必败无疑。”
这回可是安小萍觉得奇怪了!她笑了一笑,道:“为什么?”辛柏公道:“道理是十分简单,当时老夫的剑招,已然回复使用了七次,而令祖却只用了一次,可见老夫已是黔驴技穷,而令祖却仍游刃有余,胜败之机,岂非是明白得很?”
安小萍笑道:“那也不一定哪!倘是你老还藏有绝招,一样足以扭转战局!”
辛柏公道:“老夫还有什么绝招?只可惜那时这方老弟的师祖不肯教我,否则,我倒可以反败为胜呢!”
他话音一落,忽然笑了一笑,道:“安九公后来才告诉老夫,他在天台之会,乃是败在方老弟的师祖手下……”
这些事,方雪宜曾经听得师父提过,是故并未露出什么惊奇之色,但对别人而言,都是有些前所未闻了!
是以,一时间,室内之人,全为之神往!
安小萍沉吟了一会,笑道:“方兄,这事我已知道,你师祖还去那东海玩了很久呢!”
方雪宜笑道:“贤弟说得不错,先师也曾对我提过这些……”
他语音顿了一顿,却是有意地岔开了话题,接道:“贤弟,那祝公明老人,不知今日会不会来?”
安小萍呆了一呆,失声道:“我怎么知道?今儿我也没去太室呀!”
方雪宜笑道:“咱们这就去看看可好?”
安小萍一听,格格笑道:“当然好!”
娇躯一拧,便向外奔去。
方雪宜却是向入圣大师一揖道:“晚辈去去就回……”也不招呼别人,便自出门而去。
辛柏公看得怔了一怔,忽然大叫道:“你们等我一道啊……”
只见他双肩一摇,人已飞出门外。
刹那间三人一去,室内诸人也就各自散去了!
宋孚向霍鸣风笑了一笑,要他留心那郑大刚几时醒来,竟也独自一人,出了少林山门。
敢情,他乃是在方雪宜、安小萍和辛柏公身后,奔向那嵩山太室峰头。
四人几乎同时到了那石洞的门前。
但安小萍却是第一个抢进洞内之人。
只见她娇躯一闪,忽地倒跃而出,大声道:“那祝老不在洞内。”
方雪宜皱眉道:“不在吗?”说话间,却已伸头向洞内张望。
果然洞内没有祝公明的身形。
宋孚笑道:“莫非他去喂鸟儿来的!”
安小萍道:“不会!我就是打那儿来的!”
辛柏公闻言,怔了怔,接道:“什么鸟儿?在什么地方?”
宋孚笑道:“祝公明这些年来,天天在嵩山中与鸟儿为伴,这太室峰顶,就有一只奇鸟,是他所养的!”
辛柏公恍然笑道:“原来如此!”
他回顾了安小萍一眼,道:“萍儿,那祝公明真的不在鸟巢所在之处吗?”
安小萍道:“我怎会哄骗辛公公呢?”
她忽然粉脸变色,失声叫道:“还有……那一只金雀怎的也不见了呢?”敢情,她才想起,不但祝公明不在那鸟巢之旁她经过鸟巢之时,连那只金鹊也不在巢内了!
宋孚闻言,寻思了一下,道:“是了!老朽明白了!”
安小萍道:“你明白什么?那祝老哪里去了?”
宋孚道:“他吗?大概另外找了个巢儿,把那只金鹊也移过去了!”
安小萍道:“那鹊巢在哪里?”
宋孚笑道:“不知道!不过,祝公明不会出了什么岔,那是一定的了!”
安小萍一听,似是稍稍地放了心,道:“想必你没有说错。”
辛柏公在旁皱眉道:“祝公明不在此处,又会去了哪里呢?”
他似是自言自语,也并未等得别人回答。
但方雪宜却接道:“辛老,会不会……祝老正好去了少林咱们中途错过了呢?”
辛柏公道:“这也可能……”
安小萍一听,转身便要下去。
但宋孚却笑道:“且慢,如那祝公明去了少林,咱们回去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了!”
安小萍笑道:“这倒不错,不过……你老要我们留在这山上,还有什么事吗?”
宋孚道:“老朽想看一下,也许,那祝公明在洞中留下有什么暗记!”
方雪宜失声道:“他如是去了少林,留下暗记,又有何用?”
宋孚笑道:“他去了少林,也只是我们揣测之词,倘是他并未曾去,咱们岂不又要重来此间查看了吗……”
说话之间,人已进入石洞之中。
他说是查看,倒真是看得十分仔细。
几乎连那洞内的一石一瓦,都要看上一会。
方雪宜见他如此用心细想,不由自主地也在四面洞壁之上浏览,不过,他却是瞧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时,宋孚已将整个石洞,都已走遍,忽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那祝兄没有出事,咱们不用耽心了!”
原来他看了半晌,乃是想查明祝公明是否出了事。
安小萍一怔道:“你……怎知道他并未出事?刚才你不是说他可能去了少林吗?”
宋孚笑道:“姑娘,我说他去了少林,本是猜想的事,至于我说他是不出事,乃是有着证据……”
安小萍道:“什么证据。”
宋孚指着石洞道:“这洞内一切井然有序,表示那祝兄临去之时,十分从容,并无荒乱之象……”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原来如此!但如祝老因为这一两日便要离去,早已将洞内整理得井然有序了呢?”
方雪宜听得暗道:“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
安小萍显然还有些不放心,摇头道:“晚辈不信,……”
宋孚似是还待解说,但方雪宜在旁笑道:“算了,咱们不必再在这儿空等了!”
辛柏公大笑道:“不错,老弟,咱们下山去。”
说着,当先向峰下奔去。
第三十二回 奇峰突起
安小萍一见辛柏公走了,当下也就不再多说,和方雪宜、宋孚一道出了洞来。就在他们准备向峰下行去之时,只见辛柏公已然双手横抱一人,向峰上奔来。
三人吃了一惊,凝目望去,宋孚忽然失声叫道:“糟了,这人不正是那祝兄吗?”敢情,祝公明那身衣衫,乃是他买来的,是以,远远地他一眼就可以瞧了出来。
安小萍大惊道:“真的吗?祝老莫非被人害了……”
两人说话之间,那辛柏公已然上了山峰。三人顿时围了过去。
方雪宜忍不住道:“辛老,这人可是祝公明?”
他话已出口,目光才看清了辛柏公手中所抱之人是谁!
原来那人年纪只有四十上下,自然不会是祝公明了!
宋孚、安小萍也瞧出这人不是祝公明!
只是,宋孚却连声叫道:“奇怪呀!奇怪,老偷儿为祝公明买的衣服,怎会穿到了这家伙身上呢?”
他这么一说,连方雪宜也忍不住失声称奇了!
因为,这事大过奇怪,若非祝公明被人所害,衣服又怎会穿到别人身上?”
辛柏公走到洞口,放下了手中尸体,皱眉道:“这人不是祝公明吧!”敢情,他也不敢确定这人是否是祝公明,想是他们分别甚久,辛柏公已不能确记祝公明的形貌了!
宋孚接道:“不是,这人起码比祝公明年轻了三十几出头,当然不会是他!”
方雪宜忍不住问道:“宋老,这一身衣着,当真是你为祝老所买的吗?”
宋孚笑道:“是老夫亲自买来,自是不会认错!不过,那祝老儿为何自己不穿,而要让别人穿上了呢?”
安小萍想了一想,笑道:“我知道了!”
宋孚道:“姑娘知道了什么?”
安小萍笑道:“这家伙八成是跟你老学过手艺吧!”
宋孚道:“偷,莫非你说这人偷了祝公明的衣服吗?”
安小萍道:“难道不是吗?”
宋孚道:“老朽倒真是迷糊了!这人凭什么能偷得到祝老哥的衣服?”
方雪宜笑道:“贤弟说得不错,这人倒是很可能偷了祝老的衣服呢!”
辛柏公这时已将那人的衣衫解开,查看他致死的原因,只见他忽然失声道:“这是什么掌力,竟然如此歹毒?”
方雪宜闻言,连忙低下头去,只觉那中年人的胸前果然有着一双红色的掌印,十分明确的留了下来。
宋孚也看到了那只掌印,脸色忽然大变,失声道:“赤焰掌!”
辛柏公道:“赤焰掌乃是天南怪叟祝高枫的独门武功,是吗?”
宋孚道:“正是那祝老的独门武功!”
辛柏公道:“此人是死在祝公明手下的了?”
宋孚道:“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
辛柏公纵眉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何要说可能是,又可能不是呢?”
宋孚道:“赤焰掌虽是祝家的独门武功,但那五魔之中的毒大夫恶孔明,正是祝高枫的弟子,辛老莫非不知道吗?”
辛柏公道:“毒大夫也会赤焰掌?”
宋孚道:“祝家的弟子,哪有不会之理?不过,宋某认为,恶孔明眼下只怕还不敢前来嵩山!”
辛柏公道:“为什么?”
宋孚道:“恶孔明为人,机诈百出,他如是没绝对的把握,那是一定不会前来的了!”
辛柏公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毒大夫如是未来此,这人八成是死在祝公明的手下了!”
宋孚道:“照说不该再有别人了!”
方雪宜终于忍不住了,他摇了摇头道:“宋老,这事在情理上似乎有些讲不通吧!?”
宋孚道:“哪些讲不通?”
方雪宜道:“这人如是因为偷了祝老的衣衫而激怒了祝老,那祝老怎么杀他之后,不将衣衫剥了下来呢?”
宋孚笑道:“如是老朽能明白这一点,岂不是一切都早就明白了吗?”
方雪宜道:“晚辈有一种想法,只不知能不能说出来……”
宋孚也道:“老弟请说无妨!”
方雪宜道:“晚辈认为,这人不是伤在祝老手下……”
辛柏公道:“何以见得?”
方雪宜道:“晚辈只是这么感觉而已!至于说是为什么,晚辈可就无法明白地说出来了!”
辛柏公笑道:“老弟,你这不等于没有说吗?”
方雪宜笑道:“晚辈因为觉得其中似有特殊之处……”
辛柏公道:“什么特殊之处?”
方雪宜道:“晚辈猜想,那祝老既非杀人之人,则这人之死,不会那等简单,其中可能有着很大的原因。”
辛柏公笑道:“不错!老夫也是这么想啊!”
安小萍忽然格格一笑道:“辛公公,你们俩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辛柏公笑道:“你又有什么高见?”
安小萍道:“高见没有,只是倒有一点儿不耐烦了!辛公公,咱们大概也该下山了吧!”
辛柏公道:“下山吗?”
安小萍道:“辛公公还不愿走吗?这山下既然不见祝老,咱们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宋孚笑道:“辛老,安姑娘说得不错,咱们果然没有再留在此间的必要了!”
辛柏公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你们都说留此无用,那咱们就下山吧!”他语音一顿,向宋孚接道:“老偷儿,咱们要不要把这人尸体弄下山去。”
宋孚摇头道:“不用了!就让他留在这山顶之上,也许更好!”
安小萍一怔道:“为什么更好?”
宋孚道:“此间比那寺中寒冷甚多,此人尸体留在山上,至少百日之内,不会腐烂。”
安小萍笑道:“原来如此!”
方雪宜忽然笑道:“宋老果然想得甚是周到,如是换上晚辈,只怕就要将这人尸体弄下山去了!”
安小萍闻言,呆了一呆道:“方大哥,为什么这人尸体不能运下山去呢?”
方雪宜笑道:“贤弟,倘是那祝老来,要想查看此人尸体,留在山上,必然不会腐烂,那岂不是比运下山去方便得多吗?”
安小萍这才恍然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到底还是我笨些……”
辛柏公忽然大笑道:“笨的只怕不只你一位,老夫不也是没有想到吗……”忽然闪身向山下奔去。
宋孚、方雪宜、安小萍三人也不再停留,跟在辛柏公身后,下了太室。
一行人回到少林,已是黄昏时分,只见少林寺内的各处,都已灯光能明,山门之外,更是排列了数十名僧侣,个个明灯执杖,如临大敌一般!
辛柏公首先抵达,看到这等情形,不由得停下步来。
这时,方雪宜等三人,也自赶到。
只见入圣大师已然打山门之前,迎了过来。
辛柏公两眼一瞪,大声道:“和尚,这是怎么了?”
入圣大师合十一叹道:“老菩萨,你们刚刚离去不久,竟然有人上少林滋事来了!”
辛柏公听得冷哼了一声:“那是什么人?你们可曾将他擒住了?”
入圣大师摇头道:“没有啊!那人在寺中伤了五名弟子,容得我们发现,却已找不到人影!”
辛柏公怒道:“你们怎的这等没有用?堂堂的一座少林寺,竟然让人家如入无人之境,说出来也不怕脸红?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混出来的名望!”
辛柏公越说越气,若非方雪宜适时干咳了一声,并且伸手抓住了辛柏公的右手,那入圣大师必然要挨辛柏公几个耳光了!”
安小萍也显得有些不快,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大师,你们摆下这等阵仗干吗?人家伤了你们的人,怕不早已溜得远远,还会回来等你们捉拿吗?”
入圣大师长叹了一叹声,道:“施主,这事贫僧等果然处理得有错,只是,来人武功十分高明,贫僧等兄弟,又正在藏经楼有事,只靠三代弟子们出面与来人周旋,容得敌人脱去,实也难以责怪他们了!”
辛怕公冷哼道:“霍鸣风和丐帮的两位长老呢?他们也不知道吗?”
入圣大师道:“他们全在客室中,看望着郑大刚施主,等到得讯赶去,敌人已然逸去了!”
辛柏公冷哼道:“可恼得很……”
语音一顿,接道:“那来犯之人,是什么路数?”
入圣大师讪讪地合十一笑道:“那几人来去如风,竟是不曾亮出身份……”
辛柏公闻言,只气得跺脚道:“脓包!你们这批和尚真是脓包到了家。”
方雪宜在旁笑了一笑,道:“大师,他们虽然不知来人的身份,至少也该看出他们的身材高低吧!”
入圣大师道:“小施主不说,贫僧到是忘记了!”
辛柏公不等他接口,立即喝道:“莫非有人瞧到了他们的面貌了?”
入圣大师道:“面貌倒不曾瞧见,只是,那一行人的身材,倒是被几名弟子看出来了!”
辛柏公冷哼道:“很能干啊!也不怕丢人!”
入圣大师合十道:“老菩萨,在你老面前,贫僧纵是多挨几句骂,那也算不得什么!”
话音顿了一顿,接道:“据那目击来人的弟子说,郊些人的身材,都十分纤细矮小,看来似是一群女施主模样!”
方雪宜笑道:“这么看来,那又是天魔女的闹什么花样了!”
辛柏公道:“好啊!只要她们胆敢再来,老夫要不将她们一个一个生擒活捉,老夫就把辛字从此倒写!”
只见他双目暴睁,一脸怒意,显然是十分气怒!
安小萍瞧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辛柏公两眼一翻,咆哮道:“你笑什么?”
安小萍道:“辛公公,我可不是笑……”
她嘴中虽说着不笑,但却又忍不住笑弯了腰!
辛柏公恼得连连顿足道:“你还敢笑?不怕辛公公扭断你的胳膊……”说着,便伸手去抓安小萍。
安小萍何等刁蛮,一听辛柏公要扭断她胳膊,娇躯一拧,早已奔进了少林寺内!
辛柏公皱了皱眉头,回头向入圣大师喝道:“和尚,还不快叫你的这些脓包子弟们去多念几遍佛?守在这儿,小心招了山风,受了凉啊……”话音一落,举步便跨入寺内。
宋孚这时才微微一笑,向入圣大师道:“大师,辛老说得不错,他们不用在这儿严阵以待了,纵然那天魔女的手下再来,有了方老弟和辛老在此,也不会再容她们放肆的了!”
入圣大师合十道:“老衲遵命……”
当下令那批列阵以待的僧侣,全部撤入寺内,只留下值更之人,小心巡查。
方雪宜进得寺来,急步抢到客堂,举目望去,只见郑大刚仍然打坐未醒。
他心中虽甚着急,但却又不能将他弄醒,只能负起双手,望着郑大刚发呆。
这时,辛柏公正自大步由外而来。
他进得这间客房,目光在郑大刚身上一转,扬眉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可是急于同他讲话吗?”
方雪宜苦笑道:“晚辈虽有此心,但郑大伯调息伤势未醒,着急也是没有用了!”
辛柏公笑了一笑道:“谁说着急没有用?老夫倒有办法,帮他早些醒转……”说话之间,只见他走到郑大刚身前,稍稍打量了郑大刚一眼,笑道:“待老夫试试!”
忽然坐在云床之上,举手按向郑大刚后心,闭上双目,运起内力,传入郑大刚体内。
敢情,他乃是以自己无比的功力,助那郑大刚疗伤!
郑大刚内伤虽重,但因少林灵丹的药性,正是举世难求的疗伤圣品,一粒入喉,已将伤势遏阻,经过半天的调息,本已好了十之七八,此刻忽然有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功力,进入体内,顺着全身经脉,催动药力,只觉浑身顿时命畅,积压在胸前的闷嗝之感,刹那间一扫而光。
也不过盏茶时光,郑大刚忽然长长的吐了一口大气,霍然睁开了双目。
辛柏公一收手,笑道:“方老弟,如何?老夫没有吹牛哟!”
方雪宜心中大为感激,连忙抱拳道:“多谢老前辈想助之德……”
辛柏公一跃下了云床,笑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话音一顿,却在一旁的一只蒲团之上坐下,接道:“老弟,有什么事,你可以跟他交谈了!”
方雪宜感激地笑了一笑,道:“晚辈遵命!”
趋前两步,屈膝便向郑大刚拜倒,口中接道:“郑大伯,还记得小侄吗?”
郑大刚目光在方雪宜身上转动,忽然双目之中,隐隐现出了泪光,低声道:“瑜儿,适才你已见过礼了!快快起来说话!”
方雪宜依然拜了一拜,这才起身,垂手肃立一旁。
郑大刚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阵,泪光闪闪,竟是仰天大笑道:“贤侄,恭喜你了!几年不见了,不但你长得这般结实,而且,又得明师收归门下练就了一身绝顶武功,真是不在愚伯在那林中救你一场了……”
方雪宜只觉鼻头一酸,悲从中来,低声道:“大伯救命之恩,侄儿一日不敢或忘……”
郑大刚摇了摇头,道:“瑜儿,这救命之恩四字,以后可不许再提了!”
方雪宜道:“大伯……你……”
郑大刚挥了挥手,接道:“为伯的一条命,眼下不也是因为你,才捡回来的吗?”语音一顿,闪身下了云床,迎向辛伯公长长一拜,道:“多谢老前辈相救大德,郑大刚有生之年,不敢稍忘。”
辛柏公冷冷哼一声道:“那倒不必!老夫是为了方老弟才出手助你,你如要谢,尽管谢你这位世侄吧!”
郑大刚被他回撞得愣了一愣,但他明白,眼前这位老人,自己虽然不识,不知他的名,而举手之间,便使自己霍然而愈,是位武林奇客,那是没有疑问的了!是以他并不觉得难过,反倒笑道:“老前辈虚怀若谷,更使郑大刚心中敬佩万分……”
方雪宜这时笑道:“大伯,这位老前辈,乃是当代奇人,辛柏公辛老前辈,大伯想必听说过的!”
郑大刚闻言,不禁呆了一呆!
显然,这老人居然会是“武林一怪”辛柏公,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郑大刚依稀记得,自己尚在童稚之年,就听说过这位老人的诸多侠踪怪事,想不到数十年后,他仍然还在人世,不但如此,他竟然与传闻中的怪癖大不相符,而出手相助自己提早治愈了伤势,岂不令他感到无比的惊愕?
郑大刚怔了半晌,方始又是一揖,恭声道:“原来是辛老前辈,晚辈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罪过得很……”
辛柏公皱了皱眉,道:“算啦!老夫不喜欢客套,你别再罗嗦了!方老弟还等着向你请教呢?”
郑大刚既然知道了这位老人就是武林一怪,对于他这等冷言相待自己,便是不觉得难过了!
他微微一笑,十分礼貌的抱拳道:“晚辈不敢打扰你老了!”
深深一礼。这才退到云床之前,向方雪宜了一笑,接道:“瑜儿,愚伯在那登封城外被囚,不知是哪位朋友将我救来此间?”
方雪宜道:“那是小侄的一位拜弟……”
郑大刚道:“他现在何处?”
方雪宜笑道:“安贤弟现在少林,大伯父可是要找他前来。”
郑大刚道:“救命之恩,自当拜谢,瑜儿你快去将他请来。”
方雪宜道:“小侄遵命!”转身便待去找那安小萍来此。
宋孚忽然插口道:“老弟,你不用去了,老朽代你走一趟吧!”
话音一顿,便转身走了出去。
方雪宜道:“有劳宋老了!”
郑大刚却皱了皱眉,道:“这怎么敢当?……”
那坐在一旁的辛柏公忽然笑道:“郑大刚,有许多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须知你这位世侄,眼下在武林之中,乃是举足轻重之人,就连老夫在内,也已决心听命于他,如是有人要因他之故,代你郑大刚做了什么?那你也不用感谢他们的了!”
郑大刚呆了一呆,道:“晚辈记下了!”
语音一顿,向方雪宜道:“瑜儿,那位东耳老人,可就是剑神陈大侠吗?”
方雪宜道:“不错,东耳老人正是剑神……”
郑大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愚伯等竟然有眼不识高人,要那剑神陈大侠成了中州三侠的驾车打杂之人,叫人知道,岂不是笑话我们失礼吗?”
方雪宜笑道:“大伯,先师倒不曾见怪,那是因为陈大侠乃是绝代高人之故……”
郑大刚忽然怔了一怔,接道:“贤侄,你刚才口称先师两字,莫非江湖传言,剑神陈大侠真的已然仙去了吗?”
方雪宜道:“大伯说得不错,师父已经在邛崃山中坐化了。”
郑大刚失声道:“武林乱象已炽,陈大侠仙去,真正叫人难过……”
方雪宜甚是悲戚地叹了一口气,道:“大伯说得不错,只是,先师伤势,早已无救,他老人家若不是为了小侄,只怕早在两年之前,就已谢世了!”
郑大刚听得呆了一呆,道:“怎么回事?听你之言,陈大侠莫非是受了伤吗?”
方雪宜道:“先师乃是受了他人的暗算。”
关队刚道:“这怎么可能?以剑神陈大侠之能,怎的会受了别人的暗算?”
方雪宜长叹了一声,道:“大伯,这事也正是小侄急待查明的啊!”
郑大刚顿足道:“师父之仇,不共戴大,这事瑜儿你当然要查问明白,代剑神陈大侠复仇才是!”
方雪宜道:“小侄知道……”
说话之间,宋孚和安小萍打外面快步而来。
安小萍还没有跨入室内,便自格格一笑道:“方兄,你找我吗?”
方雪宜道:“贤弟,郑大伯要向你当面道谢救命之恩啊……”
安小萍闻言,怔了一怔道:“郑大伯面谢我?那怎么敢当?”
郑大刚这时已大步上前,向安小萍急急一揖,道:“郑大刚不幸落入五魔之手,若非少侠相救,此刻早已葬身泥土之中,再造之恩,自当终身不敢稍忘……”
安小萍可是连忙闪身逊让,笑道:“郑大伯,休说方兄与小侄有过结义之情,就算不曾相识之人,小侄遇到这等事,也不会袖手不管啊!郑大伯如是这么一再言谢,那就是见外小侄了!”
郑大刚被他说得一怔。
但他乃是极为豪爽之人,愣了一愣之后,立即长叹了一声,道:“大恩不敢言报,日后安公子如有用得着郑某之处,郑某定当愿效犬马之劳。”
安小萍笑道:“大伯言重了!”
郑大刚又向安小萍施了一礼,缓缓退到云床的前面,接道:“宋老,你请坐啊!”
宋孚笑道:“郑老弟,你重伤初愈,先坐着歇歇吧!”
方雪宜这时也招呼几人坐定。
霍鸣风忽然笑道:“郑老弟,有一件事,不知老弟知道不知道?”
郑大刚道:“什么事?帮主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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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鸣风道:“那天魔女可在登封?”
郑大刚道:“天魔女来过登封,但前几天就已离去,何时会来,晚生却不知道了!”
霍鸣风道:“恶孔明呢?”
郑大刚道:“晚生不曾见到他在登封出现!”
宋孚笑道:“计通只怕暂时不敢公然现身的了!”
霍鸣风道:“为什么?”
宋孚道:“祝家有人在嵩山隐居,他当然是不敢公然露面的了!”
霍鸣风笑道:“恶孔明诡计多端,咱们还是防着他才好!”
辛柏公忽地双目暴睁,冷笑道:“霍鸣风!”
霍鸣风被他叫得一震,忙道:“大叔有何指示?”
辛柏公道:“你身为一帮之主,怎的却是这等胆小怕事呢?”
霍鸣风笑道:“大叔,我可不是怕事啊!只因计通的为人太坏,咱们明处不怕他,暗地里却是有些惹他不起啊!”
话音一落,向方雪宜道:“老弟,你不是有事要找郑大侠吧吗?怎的见了面,又什么都不讲了?”
方雪宜笑道:“是啊,晚辈果真有很多话要向郑大怕请教。”
郑大刚接道:“瑜儿,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方雪宜道:“大伯,小侄想知道珞兄弟和婶母的下落何在?”
郑大刚闻言,竟然长长一叹道:“瑜儿,你那婶母和珞兄弟,乃是和石三弟一道而去!”
方雪宜道:“大伯,你没有跟他他一道吗?”
郑大刚道:“我踉他们一道而行,但在返抵你家故居之前,因为出一点岔事,便先行离开了!”
方雪宜道:“大伯以后没有见过婶母和珞兄弟了?”
郑大刚道:“没有。”他忽然苦笑了一声,道:“愚伯自离开他们以后,也曾去了你家故居数次,但却未见到你婶母和石三弟,愚伯虽然易容改扮,在江湖上查访了很久,但结果依然没有头绪。”
方雪宜皱眉道:“这就奇了。”他沉吟一阵,接道:“大伯,石三叔和方天成有人在洛阳附近见到他们!”
郑大刚道:“真的?”
霍鸣风这时突然笑道:“本帮洛阳分堂曾经发现他们的尸体。”郑大刚呆了一呆道:
“石三弟死了?”
只见他脸色一变,两颗热泪,立刻顺腮流出。
霍鸣风意外地怔了一怔。暗道:“这郑大刚果然是个血性汉子,一听石三弟的死讯,立即这等伤心了……”
他心中虽然在感叹,口中却道:“郑兄,但据老夫所知,那石俊并未死去。”
郑大刚闻言,又是一呆,道:“帮主这是何意?既然贵帮洛阳分堂有人发现他们的尸体,又怎的说那石三弟并未死去呢?”
霍鸣风道:“郑兄不用心急,洛阳分堂虽然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但那人只是别人的伪装而已!”
郑大刚一脸疑虑之色,接道:“真的?”
方雪宜道:“大伯,帮主说的是真的,据分堂说,那两具尸体经过检查,不是石三叔!”
郑大刚道:“真的?”他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道:“三弟不是短命之相,看来那死去的人,不会是他了!”
方雪宜道:“大伯,这事很奇怪啊!”
郑大刚道:“不错,这事果然奇怪,方天成又怎会和石三弟在一起呢?”
方雪宜道:“大伯……”
郑大刚道:“你莫非想出了其中的道理吗?”
方雪宜道:“没有,不过,小侄认为,石三叔既然和方天成在一道,其中必有很大的原因……”
郑大刚道:“愚伯也这么想,只是,那又为了什么?石三弟明知方天成和我割袍断义了啊!”他沉吟了一下,接道:“瑜儿……”
方雪宜道:“大伯有何见教?”
郑大刚道:“你昔日在那树林中曾说,方瑜两字,已然不再用了,是吗?”
方雪宜道:“小侄一直是用先父所取的雪宜两字!”
郑大刚道:“很好,此后我也不再叫你瑜儿了!”
方雪宜道:“大伯,要叫那也没有关系!”
郑大刚道:“不叫了!愚伯此后叫你贤侄便了!”
方雪宜道:“任凭大伯便是……”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大伯,有关石三叔的事,霍帮主已然派人前去洛阳查问!倒是我那婶母和珞兄弟,而今又不知去了何处啊……?”
语音未已,也已然目中满孕了泪光!
郑大刚叹了一声,道:“贤侄,这事只怕非得等找到石三弟不可了!”
辛柏公仿佛有些不耐烦,大声道:“方老弟,你们说来说去,可曾说出什么结果了吗?”
方雪宜道:“辛老,说完了,剩下的事,要等到见到石三叔了!”
辛柏公笑道:“那很好,你们可以歇歇了,郑大刚大伤初愈,还是听老夫的话,少费神,多休息休息吧!”
郑大刚似是想说什么,但他看了辛柏公一眼.摇了摇头,抱拳道:“晚辈知道了!”当即在那云床之上,坐了下去。
辛柏公点了点头,笑道:“方考弟,咱们别打扰他,还是出去弄点什么吃的吧!”当先向外行去。
方雪宜道:“我依你老……”
说话之间,和霍鸣风、宋孚、安小萍也全部向外行去。
晚饭之后,方雪宜赶回到郑大刚歇息的客房,还没有坐下来,只见那入云大师匆匆地走入房中,合十道:“小施主,有位老人在藏经楼指名要见小施主,老衲掌门师弟,特命老衲前来相请。”
方雪宜闻言,呆了一呆,道:“大师可知那位老人是谁吗?”
入云大师摇头道:“老衲掌门师弟曾经问过他,但因他隐身在藏经楼的一座经柜之内,老衲等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又没有说出名姓,是以直到此刻,尚不知此老是谁!”
方雪宜只听得心中暗感奇怪,忖道:“这就奇了!什么人居然能够冯人少林寺藏经楼中隐匿。”
寻思问,不禁接道:“那位老人怎地进入藏经楼,难道楼上没有看守之人吗?”
入云大师道:“小施主,藏经楼乃是本寺最为森严之地,普通人都是上去不了的啊!”
他不等方雪宜再问,长叹一声,接直:“这个老施主的武功,看来不弱,否则,他决然无法隐瞒过长日坐镇楼上的入法等两位师弟了!”
方雪宜忖道:“果然是!这人若非武功极高,只怕入圣大师也不会差人前来邀约我等去的了。”他心中转动念头,心中却直:“那老人武功再高,只怕也无法胜得过大师们联手相逼呢!”
入云大师道:”小施主,那藏经楼珍藏了本寺历代相传的宝笈,一旦动手,倘是惹恼了那位老施主,毁去几柜经典,那岂不是老衲等罪孽通天了?”
方雪宜恍然道:“原来有着这等忌讳……”
语音一顿,向入云大师道:“晚辈这就前去!”
他回顾了尚在调息的郑大刚一眼,随在入云大师的身后,直向藏经楼奔去。
越过了三重佛殿,斜斜的穿出一处花圃,只见在那林木掩映之中,有着一栋灯光明亮的楼宇,那正是少林重地藏经楼了!
方雪宜随着入云大师上得楼去,只见在左首的一间满架经文的厢房之中,入圣掌门人正自兀立门首,向外张望不休。
他一眼瞧见方雪宜随在入云大师的身后行来,顿时脸上神色大为放松,双手合下道:
“小施主,老衲在此候驾甚久了!”
方雪宜疾步上前,抱拳道:“掌门人,那老人家可还在这厢房之中吗?”
入圣大师道:“这位老施主尚在房中……”
余音未已,只听得房中有人大笑道:“方老弟,你来了?”
却见左手的那层经柜的顶上,探出一个蓬首垢面的脑袋来了。”
方雪宜凝目望去,不禁大声道:“原来是你老?真是把人急坏了!”
入圣大师皱眉道:“小施主,你果然是认得这位老施主?”
敢情,这位掌门人先前还不信方雪宜与他相识呢!
方雪宜笑道:“当然认得!掌门人,这位老前辈,是那住在太室峰顶的老人啊!”
入圣大师一怔道:“祝老施主?”
方雪宜道:“可不是?”
原来那探头而出的老人,正是“天台樵叟”祝公明。
祝公明虽然探出了头来,但他仍然未曾全身而出,低声向方雪宜道:“老弟,那辛老怪来了没有?”
方雪宜道:“早已来了!”
祝公明顿时缩回了脑袋,说道:“老弟,他知不知道老夫隐居在太室峰顶?你们……没有告诉他老夫那天扮过哑丐黄冲吧!”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老儿躲在经柜之上,我如是照实说明,只怕他就不肯下来了!少不得我要骗他一骗,将他弄下来才好。”
心念一定,当下道:“辛老来此以后,根本未提当日之事,你老不用放在心上了!”
祝公明皱了皱眉,低声道:“老弟,你没有骗我?”
方雪宜笑道:“没有!”
祝公明缓缓地探出头来,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才又道:“老弟,那辛老儿现在何处?”
方雪宜笑道:“辛老现在前寺之中……”
祝公明笑道:“他不在这楼下吗?”
方雪宜笑道:“没有!晚辈乃是独自一人前来,辛老自是不会知道你老已在寺中的了!”
祝公明沉吟了一阵,这才探出半了个身子,说道:“老弟,你真的不曾对辛柏公说……”
方雪宜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自接道:“老前辈晚辈等人既是知道你老不愿让辛老知道你的身份,那自然是不会对他言明了……”似这等昧心之言,方雪宜口中虽然是说了出来,但俊脸之上,已暗暗感到发烧。
幸而祝公明只顾向着门外探看,未曾瞧到方雪宜赫然的神色!
祝公明这时大概看明白了门外并无辛柏公的身影,哈哈一笑,闪身打经柜之上,跳了下来。
入云大师在祝公明落地以后,便自走进门内,合十向他为礼,笑道:“贫僧入云,见过祝老施主!”
祝公明对那辛柏公虽然十分敬畏,但对入云掌门人却是摆出一副大刺刺的神色,摆了摆手,笑道:“掌门人免礼!”
他这等口气,只把方雪宜听得怔了一怔,暗道:“他怎可用这等口气,对待少林掌门呢?除非他是入云大师的长辈……”
思忖间,只见入圣大师也走了进来。
祝公明瞧见入圣,竟是皱眉道:“福建莆田下院,可是大和尚管的吗?”
入圣大师合十道:“老施主,莆田下院,已由贫僧弟子接掌方丈了!”
祝公明冷笑道:“大师似是十分放心那福建莆田下院的了!”
入圣大师道:“老施主……莫非老施主近日去过福建莆田下院吗?”
祝公明道:“老夫那有工夫跑到福建?不过,据老夫所知,大和尚来到嵩山以后,莆田少林就出了事了!”
入圣大师呆了一呆,道:“老施主既是未去福建,又怎的知晓莆田少林下院出了事?”
祝公明道:“老夫怎生知晓,你倒不必过问,反正,老夫没有骗你便是!”
入圣大师看了入云大师一眼,道:“掌门人,近日莆田可有消息传来?”
入云大师道:“昨日方始收到宏光师侄信息,倘是莆田那边出了什么事,那也不会再有信鸽前来的了!”
祝公明冷冷一笑道:“那信上怎么说的了?”
入云大师沉吟一下,方道:“那信上言道,寺中一切安谧如常!”
祝公明忽然大笑道:“掌门人,你们上当了!”
入云大师一怔道:“贫僧上了什么当?”
祝公明道:“那书信只怕不是你那宏光师侄所写的吧!”
入云大师道:“笔迹不错,怎会有假?”
祝公明笑道:“大师之意,那正是你师侄亲笔的函件吗?”
入云大师道:“不错……”
祝公明看了两位和尚一眼,笑道:“倘是有人仿造笔迹呢?”
入云大师道:“怎么会,想那宠光师侄为人精明能干,贫僧不信,他会被人蒙蔽……”
祝公明道:“蒙蔽自然不会,如是有人迫他书写这等平安信函,只怕又当别论了吧!”
他话音一落,入云大师不禁呆了一呆。
入圣大师脸色大变,接道:“老施主之言,是那莆田下院已然落在敌人的手中了吗?”
祝公明道:“也许没有,只是,老夫却听说到莆田下院已经被人控制了!”
入圣大师道:“怎么说的。”
祝公明道:“自然是五大魔主手下的人!”
入圣大师沉吟道:“但不知施主在何处听来的消息?那说出此事之人现在何处?”
祝公明道:“那人吗?他此刻只怕已经被人杀死了!”
方雪宜这时只听得心中一动,忖道:“莫非那说出此事之人,便是死在太室峰头的汉子了?”
他一念及此,不禁接道:“祝老,那人是死在你老的手下?”
祝公明笑道:“谁说的?老夫岂是随意杀人之人?老弟,你这话是从何而起?”
方雪宜笑道:“这个……晚辈在日落之前,曾经去过太室峰头一次……”
祝公明闻言,脸色一变,道:“你今天去过吗?”
方雪宜道:“你老不相信吗?”
祝公明道:“相信,一千个相信,一万个相信!”
方雪宜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明白,当下只是淡淡一笑,道:“祝老,晚辈发现,那死去之人,似是穿着那宋孚为你买的衣履呢!”
祝公明皱起了双眉,道:“老弟,这么说,那人当真的已然死掉了!”
方雪宜道:“死了!”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祝老,那人乃是死在一种叫做‘赤焰掌’的武功之下,不知能发出这‘赤焰掌’的人,是什么来路?”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赤焰掌吗?老夫当然知道这种武功来路啊!”他忽然长叹一声,接道:“唉!果然是他了!”
方雪宜道:“你老知道是谁呢?”
祝公明道:“必是五大魔主中的恶孔明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他也说是恶孔明,看来这五魔中的毒大夫果真也来到了嵩山了!转念之意,道:“祝老,那辛老前辈曾说,那人如非死在恶孔明之手,就是死在你老手中……”
他话未说完,祝公明已然神情大变了,叫道:“老弟,那辛老怪也去了太室峰?”
方雪宜道:“祝老,有一件事,晚辈要请你老见谅!”
祝公明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晚辈适才骗了你了!”
祝公明道:“什么事骗了老夫?”
方雪宜笑道:“有关你老隐居在嵩山之事,那辛老中已知道了!”
祝公明道:“他知道了?谁告诉了他了!”
方雪宜道:“谁也不曾说出来,那是他老人家自己想出来的!”
祝公明忽然闪身便待再向那壁橱之上跃去。
方雪宜在说话之时,就曾留心他的脸色,睹状忙道:“祝老,不用再躲避辛老了!”
祝公明一怔道:“为什么?你老弟知道老让他的原因吗?”
方雪宜笑道:“知道!不过,辛老他说,那面令旗他已然早就交回给你那位师侄杨冲了!
祝公明愣愣地道:“真的?”
方雪宜道:“辛老亲口所说,自然不会假的!”
祝公明忽然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忽然转头向入圣大师道:“和尚,那莆田下院眼下确已落人了五大魔主之手了!老夫刚才所说,多半是自那死在太室峰头的恶孔明手下之人口中听来!”
入圣大师脸色大变,道:“这……那宏光怎地如此糊涂?少林下院如果真已被人控制,他至少也该设法通知老衲才是……”
祝公明笑道:“和尚,你太低估了五魔的手段啦!他们既然有心要你们查不出莆田少林之事,只怕就是你和尚此刻亲自赶去,那也没有用处的了!”
入云大门人合十道:“老施主说得不错,那五魔行事,果然毒辣得很,眼下宏光师侄的处境,定然十分险恶的了!”
入圣大师道:“掌门人,愚兄想去福建一行……”
入云大师不等他往下再说,竟然摇头道:“师兄你去不得的了!”
入圣大师一怔道:“为什么?”
入云大师道:“师兄未曾回转莆田,也许宏光师侄等人,尚不至于送命,师兄一旦回去,会替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入圣大师自是不大相信,接道:“掌门人怎知他们此刻并未丧命?”
入云大师道:“五魔既然已然控制了莆田下院,却依然要那宏光师侄按时报讯,足见他们此举,乃是别有用心的了!”
入圣大师道:“掌门人高见!”
入云大师忽地长叹了一声道:“如是小弟想的不错,他们可能是想借用莆田下院的名义,在武林中另外掀起一声风波!”
入圣大师道:“那与小兄赶回福建又有何关?”
入云大师道:“当然有关的了!”语音略略一顿,接道:“宏光师侄在武林中的名望,自然难比师兄万一,是以,他们如想在东南武林制造什么纷乱,自然是要想到师兄!”
入圣大师一怔道:“想到愚兄什么?”
入云大师道:“等你回转莆田,利用于你!”
入圣大师道:“莆田无警,愚兄又怎会回去。”
入云大师长长一叹道:“师兄,这就是他们高明的地方了!他们不使莆田告急,乃是要松驰师兄戒备之心!”
入圣大师道:“掌门人,有一件事,掌门人应是知道,嵩山本寺剑拔弩张之下,愚兄决不会赶返莆田呀!”
入云大师道:“师兄,眼下嵩山情况,较之师兄来此之时,不是平静了很多吗?只怕他们再有数日按兵不动,师兄就会回转莆田的了!”
入圣大师怔了一怔,道;“这倒可能……”
入云大师道:“师兄明白便好!”
祝公明这时忽然向方雪宜道:“老弟,那辛柏公现在何处?”
方雪宜道:“就在少林寺中!”
祝公明道:“老弟,老朽该不该去见见他?”
方雪宜听得心中好笑,暗道:“去不去见他,怎地要问我呢?”
但他口中却道:“那辛老既然已将令旗交给了杨冲,你老又何必再怕见他呢?”
祝公明道:“老弟,那辛老怪不会骗人吗?”
方雪宜笑道:“祝老,晚辈猜想,那辛老不像是说谎的人,你老可以不必挂在心上了!”
祝公明闻言,依然沉吟了好一阵,这才点了点头,道:“丑媳妇也得见公婆,老朽躲避这辛老怪已然躲了数十年,实在是躲腻了,纵然他是骗人,老朽也不在乎了!”语音一顿,便向门口行去。
入云大师这时忽然合十道:“老施主!”
祝公明走到门外,闻育转身道:“什么?”
入云大师道:“老施主,关于少林下院之事,你老还有什么指点没有?”
祝公明哈哈一笑道:“没有了!不过,告诉你,在真像未明之前,你们最好莫要轻举妄动!”
入云大师道:“老衲受教了!”
入圣大师这时接道:“老施主,那说出莆田下院之事的人,现在何处?”
祝公明道:“太室峰头!”
入圣大师道:“多谢老施主相告!”
祝公明笑道:“不用了!”转身向楼下行去。
方雪宜一闪身,也跟在他身后行去,但他刚刚踏出门口,只见祝公明大步走了回来。
方雪宜一呆道:“祝老,您怎地又回来了?”
祝公明笑道:“老夫忘记一件事了!”
方雪宜心中有些不解,什么事使他去而复转,正想询问,只见祝公明已然向入圣大师道:“和尚,你可是想去太室峰头找人吗?”
入圣大师道:“是啊,老衲正想去看看那人,打听一下莆田下院之事!”
祝公明道:“你没有听到方老弟说,那人已经被人杀死了啊!”
入圣大师合十道:“老施主重上经楼,就是告贫僧这一件事吗?”
祝公明道:“不错,但老夫要你明白,那峰顶之人,不是死在老夫手下,因此,你如前去,可得小心,那儿有高手,你可莫要吃了亏,反怪老夫事先没有说明啊!”
入圣大师呆了一呆,道:“多往老施主!”
祝公明笑道:“听这大师这等口气,那是还想去至嵩山太室峰头了!”
入圣大师道:“贫僧正有此意!”
祝公明道:“和尚,你如果要去,老夫并不拦阻,但有一桩,你可要记牢。”
入圣大师道:“贫僧洗耳恭听!”
祝公明道:“莫要单独前去,以免中了恶孔明的什么害人手段!”
入圣大师道:“贫僧记下了!”
祝公明这才笑了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咱们去看辛老怪去。”两人大步下了经楼。
入云大师和入圣大师,随在两人身后,也下了经楼。
一行人很快的转到前院客堂,只见那客堂之中,竟然是高朋满座,坐了一屋子的人。
方雪宜和祝公明大步进了客堂,不禁大出在座诸人的意料,宋孚第一个忍不住失声道:
“祝兄,你……怎么和方老弟碰在一起了?”
那辛柏公却是闪身而起,直向祝公明走了过来,大声道:“老弟,你怎的变成这个怪样子了?怪不得那天在太室峰头,叫我都认你不出来啦……”
祝公明连忙抱拳道:“辛兄,咱们都老了,自然不比那二十年前长的英俊好看了!”
他话音一落,安小萍听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辛柏公闻言,似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祝老弟你这话说得不错,年纪大了,自然没有当年英俊,只是,据兄弟所知,你老弟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好看啊!”
祝公明笑道:“丑人心善,辛兄应是知道的了!”
语音一顿,看了霍鸣风一眼道:“这位可是丐帮的霍帮主?”
霍鸣风起身抱拳道:“不敢,晚生正是霍鸣风!”
祝公明笑道:“老朽曾经冒充贵帮黄长老一次,尚望帮主莫要见怪!”
霍鸣风在他们面前,却是只有晚辈自居的身份,闻言笑道:“祝老好说了!”
辛柏公转身招呼了祝公明坐定,这时,少林掌门入云大师和入圣大师,也进了客堂。
大伙儿分宾主就座以后,寺中僧侣已然送上香茗。
第三十三章 近乡情怯
祝公明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却向辛柏公道:“辛兄,刚才老弟曾说,那嵩山太室峰头,你已经去过了!”
辛柏公道:“去过了!”他语音一顿,接道:“老夫到了那峰头之后,却发现了一具尸体,祝兄知道吗?”
祝公明道:“方老弟说了!不过,那人虽然是死在赤焰掌之下,却非兄弟下的毒手!”
辛柏公道:“老夫也知道不是你下的毒手!”
他笑了一笑,接道:“以那人所受伤势而言,如是你老弟出手,那也未免叫人大大失望了!”
祝公明已然接道:“辛兄此话何指?”
辛柏公道:“三十年来,你老弟总不会放下了武功未练吧!老夫查看那人伤势,发现他致死的掌力,比你三十年前的功夫,还要差上一筹啊!”
祝公明忽地大笑道:“足见辛兄果然不同寻常……”
辛柏公却是两眼一翻道:“什么不同寻常?老朽不过是按情推理,任何人也瞧得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宋孚已然接道:“祝兄,有一件事叫老偷儿十分不解!”
祝公明道:“什么事?”
宋孚道:“那留在太室峰头的尸体,怎地会穿了兄弟为你买的衣衫呢?”
祝公明笑道:“这个吗?那是老夫自己替他穿上身去的!”
宋孚一怔道:“为什么?你怎地自己不穿呢?”
祝公明长长一叹道:“老夫不是不穿,只因老夫如是穿上那一套衣衫,此刻可能就不能在这儿与你们谈笑风生了!”
宋孚呆了一呆,道:“那又为了什么?”
祝公明道:“遭了他人暗算了!”
辛柏公笑道:“老夫明白了,想必那遗尸太室峰头之人,乃是作了你老弟的替死鬼了吗?”
祝公明道:“兄弟为此,正是有些不安!”
宋孚道:“祝兄,这中间却是为了何故?”
祝公明道:“这事说来也是有些凑巧,兄弟若非听到那人和抵此的同伴偷偷谈论,那老夫可真要吃了大亏了!”
宋孚道:“奠非那恶孔明竟是要对你下手吗?”
祝公明道:“不错!”他语音一顿,接道:“老夫在听到那人和他同伴的言谈以后,容那另外一人,下山去向恶孔明报信,老夫便将留在山上这人擒下,不但问出了恶孔明谋害老夫之心,同时也获悉那莆田少林禅院,已经落入了五魔的魔掌之中,成了他们在东南一带发号施令的所在!”
宋孚道:“有这等事?”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入圣大师一眼,道:“大师可已知道了?”
入圣大师道:“老施主已向贫僧说过了!”
祝公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接道:“老夫在问明了这些之后,便脱下穿在身上衣衫,换到那人身上,并且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放在石洞之中……”
安小萍听得大感兴趣,笑道:“祝老,那前来伤人的可是恶孔明自己?”
祝公明道:“不是!”
辛柏公一怔,道:“不是恶孔明自己,又有什么人能够施展赤焰掌呢?”
祝公明道:“兄弟说出,只怕辛兄不信,那前来下手之人,竟是我那师侄杨冲!”
辛柏公听得几乎跳了起来,大声道:“那怎么可能呢?”
祝公明道:“兄弟亲眼见他将那人一掌震毙,自然是不会错的了!”
辛柏公大怒道:“这杨冲怎敢如此逆伦犯上?老夫可算是瞎了眼了……”
祝公明道:“辛兄,这事不但你不敢相信,连兄弟也吃惊不小呢!”
辛柏公冷冷一笑道:“辛兄,这事可怪不得你,那杨冲的平日为人,忠厚谨慎,一点也瞧不出什么奸诈,若非这一会机缘凑巧,被兄弟识破,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得出他真正的为人了!”
辛柏公道:“你可曾将他拿下?”
祝公明摇了摇头道:“没有!”
辛柏公变色道:“像这等狼心狗肺之人,你为何还容他活在世上?”
祝公明道:“辛老莫要激动,兄弟不将他拿下,乃是别有原因!”
辛柏公道:“什么原因?”
祝公明道:“兄弟想查明他是否和那恶孔明有着牵连!”
辛柏公道:“只要将他拿住,还不是一问就明白了吗?”
祝公明道:“辛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倘是他宁可一死,也不愿说出来呢?是以,兄弟眼看他离去,却未惊动于他!”
辛柏公叹一声,道:“兄弟,你这桩事做得可不大高明呢!”
祝公明道:“怎见得?”
辛柏公道:“你放他离去以后,将来就是将他捕住,又怎能叫他承认曾在太室峰头,有过害你之心呢?”
祝公明笑道:“这个容易,兄弟既然有了将他拿下之心,到时也不怕他不承认了……”
语音一顿,接道:“兄弟这时不将他拿住,说穿了还有别种用心!”
辛柏公道:“什么用心?”
祝公明道:“放长线,钓大鱼啊!”
辛柏公沉吟了一下,接道:“你既然将他放走,老夫多说,那也是没有用处的了!不过……”他忽然摇了摇头,接道:“杨冲除非不再被老夫碰上,只要他被老夫碰上,祝兄弟,到时候要怎生处置于他,尚望祝老弟莫要过问了!”
祝公明笑道:“原来辛兄是要将他拿下?”
辛柏公笑道:“兄弟不是要将他拿下,而是要问问他,为何昧了良心,作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祝公明笑道:“辛兄,有许多事,可不是你我所能预知,这杨冲的为人,竟然如此之坏,那自然是大出我等意料,不过此事尚在开端,咱们用不着那等费心了!”
祝公明话竟刚落,方雪宜忍不住插口道:“祝老,像杨冲这等人,你老怎可宽恕于他呢?辛老说得不错,在那太室峰头你……果真不应容他离去啊!”
祝公明道:“老弟,你也认为老夫锗了?”
方雪宜道:“晚辈只是认为,像杨冲这等心地之人,委实不应放他脱走!”
祝公明道:“老弟说得也有道理,但老朽刚才已然说过,这杨冲之去,对老夫并无坏处啊!”
方雪宜道:“那也不会有多少好处吧!”
祝公明道:“这个吗?很难说了!”
方雪宜道:“祝老似是很有把握吗?”
祝公明笑道:“这不是把握的问题,老夫只是认为,这事若能真如老夫所料,则下上这一着棋,将来未必没有大用!”
方雪宜道:“什么用?”
祝公明道:“探明那江南绿林,是否也被五魔所控制,成了五魔的帮凶啊!”
方雪宜摇头道:“老前辈这赌注太大了!”
祝公明笑道:“为什么?”
方雪宜道:“你老几乎赔上一条自己的老命啊!”
祝公明笑道:“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何况,他根本要不了老夫的命呢!”
方雪宜道:“如是那杨冲已然被五魔主收归了门下,江南七省的绿林人物,岂不都成了五魔的弟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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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公明道:“不错!那正是老夫想查明白的事!”
辛柏公这时大声道:“方老弟莫要再说这些好吗?”
方雪宜笑道:“辛老有何高见?”
辛柏公道:“那杨冲不管怎样,老夫总有将他抓到手中的一天!老弟似是不用再费心想他的事了!“
方雪宜道:“既然辛老不愿再谈,晚辈自是遵命!”
辛柏公目光一转,落在安小萍身上。
宋孚心中一震,忖道:“这老怪一开口,准没有好话说,别让他将安小萍的女儿身份叫破,那可就麻烦了!”
一念及此,连忙用传音向辛柏公道:“辛老,少林寺中规矩很大,向来是不许堂客入内,你老可千万别将这丫头的身份揭穿啊!”
辛柏公本已张口,听得宋孚传音,立即点了点头,却向方雪宜道:“方老弟,你那郑大伯的病情,此刻定然大好了!”
他本是为了改口说话,自然是不曾想到这句话会叫方雪宜听得有些没头没脑了!是以,方雪宜闻言之后,果然呆了一呆,道:“老前辈可是要跟他讲话吗?”
辛柏公一怔,他忽然想起,自己既然那等向方雪宜,总得找个理由说明问出这话的道理才是,当下连忙接道:“老弟,老夫想起一什事情来了,也许郑大刚知道!”
方雪宜皱眉道:“老前辈要去见郑大伯?”
辛柏公道:“不错!”
方雪宜站起身来,跟在辛柏公身后,两人便出了那客堂向外行去。
那辛柏公出了客堂,并未向郑大刚休息之处行去,而是领着方雪宜,向那方丈静室的方位行去。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辛老,这不是郑大伯歇息之处啊!”
辛柏公笑道:“老弟,咱们不用去找郑大刚了!”
方雪宜一怔,道:“你老……”
辛柏公道:“老夫不过是找上一个借口,和你出来散散心而已!”
方雪宜道:“原来你老不是要去找郑大伯吗?晚辈倒是上当了!”
辛柏公道:“你上了什么当,老夫也没有骗你什么呀?”
方雪宜笑道:“因为……晚辈白耽了心啊!”
辛柏公大笑道:“一个人多劳一点心,那也不是坏事,老弟,你干吗这么一点年纪,就想偷懒?”
方雪宜笑道:“晚辈倒不是想偷懒,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辛柏公道:“你奇怪什么?”
方雪宜道:“你老好好的怎会忽然要出来散散心呢?这中间必有道理的了!”
辛柏他道:“原因当然有,不过老夫却不打算说出来……”
方雪宜道:“为什么?”
辛柏公道:“因为……”他沉吟一阵,尚未说话,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老弟,老夫的原因不用说,你且等着瞧吧!”
只见他右手一扬,举手拍出一掌。
方雪宜呆呆地向他举手抬的方位看去,只听得一声厉啸入耳,一条高大的人影,冲天而起,眨眼间,消逝在寺外。
方雪宜一怔道:“辛老,原来你老发现有了敌人潜入寺内吗?”
辛柏公心中暗道惭愧,口中却道:“可不?只是没有想到,来人武功,居然十分高明,被他遁去!”
方雪宜道:“那人是谁?”
辛柏公道:“老夫也没有瞧到,不过,他能在老夫掌力之下,不会受伤,只是受惊而遁,这人一身武功,果然是不同凡响的了!”
方雪宜道:“辛老,咱们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辛柏公摇头道:“不用了!他此时已然去远了!”
说话之间,祝公明等人,也出了客堂,向这儿奔行过来。
宋孚一眼瞧见方雪宜和辛柏公站在一株古柏之下,顿时收住了疾行之势,笑道:“辛老,刚才是什么人喝叫?”
辛柏公笑道:“一名奸细,但已被老夫吓走了!”
宋孚笑道:“你老真是神人,耳目之敏,当真叫人敬佩得很!”
辛柏公笑道:“老愉儿,你别损人,当心老夫给你好看!”
宋孚闻言,退了一步,笑道:“不敢……”
这时,入圣大师和入云大师随在祝公明身后,也赶了过来。
辛柏公不等他们询问,便将有人隐在对面的殿外窥伺之事,说了一遍。
入云大师却是怔了一怔道,“想不到少林寺内,竟然如同无人设防一般,真叫贫僧难过……”
辛柏公笑道:“掌门人,不是老夫泄你的气,适才来此之人,武功之高,只怕不在你掌门之下呢!”
入云大师呆了一呆,道:“那……会是什么人?”
辛柏公道:“只怕是五大魔主之一了!”
入云大师长长一叹,道:“老施主,这人可是已被你所伤?”
辛柏公摇头道:“没有!老夫一掌,只是将他惊退而已!”
语音一顿,接道:“不过,掌门人可得费心一下,要贵寺子弟,往后眼睛睁得大些才好!”
入云大师脸一红,但却合十道:“老施主教训得是,贫僧自当留心及此!”
安小萍这时走到方雪宜身边,低声道:“方大哥,刚才来的是什么人?我也没有瞧清楚?”
方雪宜摇头道:“那人去势极快,是以我跟辛老未曾瞧清楚他的面貌。”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这么说,那人武功果真是很强了!”
方雪宜道:“可不?那人若是武功稍差,只怕早被辛老一掌击毙在殿角之下了!”
辛柏公向那入云大师挥了挥手,道:“掌门人,这儿没有事了!你去召集寺中弟子告诫他们一番,老夫和祝兄等人,这就回转客堂歇息了!”
入云大师合十应是,领着入圣师兄,转身行去。
辛柏公等人,也就很快地回转了客室。
坐定以后,辛柏公忽然向宋孚道:“老偷儿,那五大魔主之中,什么人长得身材十分高大?”
宋孚笑道:“如论身材高大,定是八蛮鼓王金长庚!”
辛柏公道:“如此说来,那适才之人,定是那金长庚了!”
宋孚道:“那人身材十分细高吗?”
辛柏公道:“很高大!但是瘦是胖,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宋孚道:“如是五大魔主,那自然只有金长庚了!”
辛柏公沉吟道:“那金长庚如是前来,又怎会如此偷偷摸摸?宋兄,只怕不是他吧!”
宋孚道:“不是他,又能是谁?”
辛柏公道:“这事只怕要成疑案了!”话音一顿,哈哈大笑道:“不用再想了!反正他如再来,老夫定要将他留下!”
安小萍笑道:“是啊!只要他再来,那是走不了的了!”
这时祝公明忽然笑道:“辛兄,有一件事,倒叫兄弟甚为不解!”
辛柏公道:“什么事?”
祝公明道:“适才辛兄忽然要去找那郑大刚,莫非辛兄坐在此处,就发觉了那边有人侵入了吗?”
辛柏公疑迟了一下,这才大笑道:“祝兄,不瞒你说,适才之事,不过是误打误撞上而已!祝兄的眼光,果然厉害得很!”
祝公明笑了一笑道:“辛兄好说,这可不是兄弟的眼光厉害,而是辛兄自己泄了底而已!”
辛柏公皱眉道:“兄弟哪里泄了底?”
祝公明道:“辛兄说出要去见那郑大刚之先,原是要说什么别的,但因有人用那传音之术向你说了几句话,辛兄才改了主意,所以,兄弟才会觉出,辛兄并未已然发现有人潜入寺内啊……”辛柏公怔了一怔,道:“祝兄,你怎知有人用传音之术向兄弟说了些话呢?”
祝公明淡淡一笑道:“兄弟曾在那‘捕风捉音’工夫上花了十年苦功,眼下虽无大成,但在五丈之内,有人用传音之术说话,兄弟尚可听到八成。”
辛柏公呆了一呆道:“祝兄居然把那‘捕风捉音’的神功练就了?可喜可贺啊!”
祝公明苦笑道:“辛兄,兄弟只学会一点儿皮毛而已!”
辛柏公道:“祝兄,武林之中,能够练就这等武功之人,可谓凤毛麟角,祝兄已然练就,实是叫兄弟敬佩无已!”
祝公明长叹道:“辛兄过奖了!”
辛柏公道:“祝兄,看来适才宋兄对兄弟传音所说,你必已听到了!”
祝公明笑道:“听到了!”
辛柏公点了点头道:“此事若非宋兄说出来,兄弟可真要使安姑娘为难了……”
安小萍闻言一怔,道:“什么事扯到晚辈身上来了?”
辛柏公笑道:“事情不大,但关系姑娘能不能住在少林寺中,所以,宋兄才告诉老夫,千万不可将姑娘的身份泄漏出来。”
安小萍失笑道:“原来是为的这个吗?到叫晚辈吃了一惊。”
辛柏公笑道:“萍儿,这事并不严重,但老夫如果不留心说漏了嘴,那可就要给你惹来不少麻烦了。”
安小萍笑道:“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入云大师早已知晓晚辈的身份了!”
辛柏公道:“真的吗?”
安小萍道:“当然真的啊!”
辛柏公看了宋孚一眼,道:“宋兄安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宋孚道:“心照不宣,只是不便说出来而已!”
辛柏公道:“那是什么道理?掩耳盗铃吗?”
宋孚笑道:“辛老,这是面子上不好交代啊!咱们又何必揭穿呢?”
辛柏公大笑道:“很好!老夫以后记住就是。”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辛公公,这事不大,你老不用放在心上了!”
辛怕公笑道:“老夫本也不曾放在心上啊!但宋老儿既是说得那等郑重,老大又怎能不留心呢?”
谈笑之间,只见少林掌门人入云大师施施然走了进来,合十道:“辛老施主,老衲特来向你老致谢来了?”
他这话显得有些儿突兀,只把辛柏公听得呆了一呆道:“掌门人这是何意?”
入云大师道:“老衲适才曾去查询,方知那前来之人,不只一位……”
辛柏公道:“不只一位?”
入云大师道:“不错,老衲适才查询之下,方始明白,他们来了不少人,用心甚为恶毒,若非老施主将他们为首之人惊退,少林寺恐怕就要遭一场空前大劫了!”
辛柏公一怔道:“有这等事吗?真是叫人难信了!”
入云大师长叹一声,道:“说来只怕老施主不信,他们在本寺的四周,堆下了不少易燃之物,存心要一举将本寺毁去。”
祝公明怔了一怔,大声道:“这真是巧得很啦……?”
辛柏公笑道:“不错,这事果真很巧!若非咱们误打误撞的将他们的首领惊走,那可真要费上不少的手脚啦!”
宋孚目光一转,接道:“掌门人,那来此放火之人,可有什么痕迹留下来了?”
入云大师道:“没有!本寺弟了曾在各处查看,均无一些痕迹可找,看来,他们的手脚,倒是干净得很!”
宋孚道:“掌门人,贵寺目下似是在已强敌包围之下了!大师可得要他们当心一些才好!”
入云大师道:“老衲正有同感……”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既然诸位施主均在本寺,谅那五魔也不敢放手而为!”
方雪宜听得心中一怔,暗道:“这堂堂的少林掌门,怎么竟会说出这等依赖别人的话来?”他心中虽然这么想,不便说将出来。
祝公明却哼了一声,道:“掌门人,老夫等人虽然暂时住在贵寺,但不定哪天就会离去,少林如想维持在武林中的地位,只怕还得靠掌门人自己多多费心了!”
这几句话,只把入云师说得脸上泛现红晕。
他长叹一声,合十道:“老施主教训得很好,贫僧记下了!”
语音一顿向众人一礼道:“夜色已深,诸位施主就要安歇,恕贫僧不再找扰各位……”
转身大步而去。
辛柏公目光一转,笑道:“祝兄,咱们该休息啦!”
祝公明笑道:“不错,但兄弟却还得去那藏经楼过夜才成。”
话音一落,不等别人多说,身形一闪,竟是穿窗而去。
辛柏公呆了一呆,道:“奇怪啊!这老儿怎地要到藏经楼过夜呢?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古怪不成?”
方雪宜也是被那祝公明的行动,弄得一怔,暗道:“可不是?他为何要去藏经楼……?”
一时之间,客厅中的群雄,都有着摸不清头脑之感。
但安小萍却是嫣然一笑道:“辛公公,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藏经楼?”
辛柏公道:“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安小萍道:“他……一定是把那宝贝鸟儿弄在那藏经楼上了!”
辛柏公道:“什么鸟儿?这老儿在养什么奇种异鸟吗?”
安小萍道:“可不?”当下把她和方雪宜在太室逢顶发现了一对金雀之事说了一遍。
辛柏公听得恍然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好似猜对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方雪宜却是伴在郑大刚身边,一夜不曾合眼,直到寺中僧侣早课已罢,他才略为地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
容得他张开眼来,只见那郑大刚正在自己的身边含笑相待。
方雪宜不好意思地连忙起身;道:“大伯,你老可已痊愈了?”
郑大刚伸手拉着方雪宜,要他重新坐下,笑道:“好了!少林神丹,果然灵效得很!”
话音一顿,接道:“贤侄,少林之事何日可了?”
方雪宜一怔道:“大伯,你老可是要小侄跟你离去吗?”
郑大刚道:“不错!愚叔想同你去中州一行!”
方雪宜心中一震,脱口道:“回家?”
郑大刚道:“愚叔相信,你那伯母和珞兄弟,一定还在中州附近!”
方雪宜怔怔地道:“大伯这说,必有所见的了?”
郑大刚道:“愚叔倒不敢肯定他说有什么所见,但以愚叔猜想,你那伯母和珞兄弟很可能是摆脱了方天成的控制,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方雪宜道:“大伯说得对!小侄这就去同入云大师说明,陪同大伯去至中州一行可好?”
郑大刚皱了皱眉道:“贤侄,那少林安危,现在似乎是已全然落在你的肩上,你如离去,只怕不大妥当吧!”
方雪宜道:“大伯,有了辛、祝二老在此,小侄在不在此,已然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郑大刚沉吟道:“贤侄说得有道理,只是,愚叔总觉得,倘是先把少林的危机解除,咱们再去中州不迟!”
方雪宜似是想再说什么,但他尚未开口,那安小萍已然急急奔了进来。
郑大刚一见安小萍,立即迅快地起身,抱拳道:“恩公请坐!”
安小萍被他弄得一怔,讪讪笑道:“郑大伯,你这么说不是要把我折死了吗?”
郑大刚道:“恩公乃是郑某救命的恩人,郑某这一点敬意,乃是理所当然啊!”
安小萍道:“郑大伯,晚辈与方大哥情同兄弟,你老千万莫要这么说了……”
她语音一顿,向方雪宜道:“方大哥,辛公公找你去讲话啊!”
方雪宜道:“贤弟可知辛老找我何事?”
安小萍道:“不知道,但看他神色愤愤,大概又是什么人得罪了他了!”
方雪宜闻言,心中吃了一惊,忙向郑大刚道:“大伯,咱们一起去瞧瞧吧!”
郑大刚道:“辛老也是愚叔的恩人,自当前去拜谢……”
三人迅快地向前殿走去,敢情那辛怕公和祝公明二人,乃是在山门之外的小溪之畔,临流而坐,两人之间,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被他们用金刚指力,刻成了一面棋枰,只是,枰上却无棋子,对于三人到来,也未在意。
方雪宜看得呆了一呆,向安小萍道:“贤弟,这是怎么回事?”
安小萍道:“我也不晓得啊,刚才我出来找辛公公,他却大声向我吼叫,要我将你找来嘛……”
方雪宜皱眉道:“这就奇了!”
说话间,人已走到二老身边,目光在抨上一转,抱拳道:“辛老,你找晚辈吗?”
辛柏公点了点头,却是不曾说话。
安小萍柳眉一扬,叫道:“辛公公,你要我找方大哥前来,我已然把他找到,怎的你老却不说话了?”
辛柏公皱了皱眉,突然向祝公明道:“兄弟,咱们这局棋不用再下了!”
祝公明道:“辛兄,祝某已然有多年不曾下过这种无子心算的棋局了,再走下去,兄弟是输得更惨啦!”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辛柏公也自呵呵一笑,道:“辛某也是一样!”
目光转到方雪宜身上,忽地脸色一沉,道:“那五大魔主差人送信来了!”
方雪宜一怔,道:“在那里……”
辛怕公道:“在这里……”只见他衣袖一抖,飘出一张纸笺。
方雪宜伸手接到手中,凝目望去。陡然,他失声笑了。
安小萍跳了过来,一把抢过那张纸笺,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格格娇笑不已!
宋孚和郑大刚凑过来,向那纸笺上看去,却见那上面写着“方少侠雪宜,请转告老不死辛柏公、祝公明两人,于三日之后,去到少室峰头领死。”下面的署名,只是五大魔主四字。
郑大刚看得不禁有些皱眉,但宋孚却也忍不住笑了,大声道:“两位去不去?”
辛柏公冷笑道:“为什么不去?”
祝公明道:“老偷儿,老夫和辛兄如是不去,岂不是被那五个魔崽子笑话吗?”
辛柏公这时瞪眼接道:“宋孚,老夫本就要找他们,难得他们先找上了老夫,那自然很好的了!老夫三天之后定会叫他们下山来求饶!”
宋孚道:“老偷儿相信!”
方雪宜皱眉沉吟道:“辛老,如果他们不来呢?”
辛柏公闻言,呆了一呆,道:“不来?他们为什么不来?这纸笺不是他们自己差人造来的吗?”
方雪宜道:“不错,但晚辈认为他们也许只是诚心跟你老开一个玩笑!”辛柏公道:
“他们敢?”
祝公明笑道:“方兄弟,老夫相信五个魔头虽然胆子很大,但如要跟老夫和辛兄玩笑,谅他们也不敢!”
方雪宜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只因他明白,就是他再说,那也没有什么用处,但他心中却甚是明白,五魔眼下不会同时在嵩山出现,足见这一纸白笺,八成是有人在开玩笑。
当然,他无法明确的知晓是什么人开的玩笑,是以他不方便再往下说去。
辛柏公缓缓地站了起来,仿佛一腔怒气,尚未消除,竟然举手一掌,将那块棋抨击成粉碎。
安小萍伸了伸舌头,叫道:“辛公公,你这一掌的力道有多大?”
辛柏公道:“你说有多大?一千斤?还是五百斤?”
安小萍道:“晚辈猜想,若无千斤之力,这块巨石也不会碎到这等地步的!”
辛柏公道:“孩子,你眼力不错!”
话音一落,向祝公明道:“祝兄,咱们先去少室峰头看看可好?”
祝公明笑道:“当然好!”
两人话音一落,竟然同时举步,直奔而去。
安小萍看了看方雪宜一眼,道:“咱们要不要去?”
方雪宜看了郑大刚一眼,摇头道:“不去了!”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不去吗?方兄,这事也许关系很大。”
方雪宜道:“贤弟,我想……”他忽然沉吟一阵,不再往下说。
安小萍接道:“你想怎么样?”
方雪宜道:“贤弟,我想跟郑大伯去一趟中州。”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你要去洛阳?”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愚兄正是要去。”
安小萍看看郑大刚,道:“郑大伯,你们真的去洛阳一行么?”
关大刚道:“不错,只是……我想等那五大魔主来了以后再去!”
安小萍道:“那……方大哥怎么说呢?”
方雪宜摇摇头道:“大伯,咱们此去只要三天便可回来,这儿三天之内,想必是不会出事的了!”
郑大刚道:“贤侄,三大赶得及吗?”
方雪宜道:“来得及!”
目光在宋孚身上一转,接道:“宋老,少林一切,仰仗你和辛祝二老了!”
宋孚笑道:“老弟放心,有辛祝二老在此,少林不会有什么差错……”
安小萍忽然低声道:“方大哥,我呢?”
方雪宜道:“贤弟,自然是留在寺中了!”
安小萍脸色一变,道:“你……不要我去吗?”
方雪宜道:“贤弟,这是愚兄家中之事,怎好劳动贤弟奔走呢?”
安小萍道:“大哥,我要去!”
方雪宜瞧她一脸悻悻之色,欲待阻止,只怕又惹她不快,苦笑了一声,接道:“贤弟要去,愚兄也不拦阻,但愚兄却有一个条件!”
安小萍一听,欢呼一声道:“什么条件?只要不将我留在少林,什么条件都不要紧!”
方雪宜笑道:“贤弟,我们去至洛阳,并不是找人比斗,是以,你千万不可任性惹事!”
安小萍笑道:“这个容易,我一切听命大哥,大哥不要我讲话,我就不讲话,不要我动手,我就是被人打死,也不还手便是!”
方雪宜听得一呆,暗道:“她怎么连性自己的命也不放在心上了?”
但口中却道:“那倒不必啦,只要贤弟不多惹事非,愚兄也就放心了!”语音一顿,向郑大刚道:“大怕,咱们这就动身吧?”
郑大刚略一迟疑,终于点了点头,道:“早去早回也好!”
转向宋孚抱了抱拳,大步向山外行去。
三人脚程极快,而且走的又是捷径,是以午时甫过,便已抵达了洛阳。
方雪宜的故居,乃是在洛阳的西城之外五里,三人迅快地穿过了洛阳城,直奔向方家庄而行。
越走越近,方雪宜的脸色,也越发地显得紧张、苍白,容得已然望见那一片隐在柳林之中黑瓦白墙庄舍,他几乎连举步都有些儿沉重,一个人落后了好远。
安小萍见他举步很难,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向郑大刚道:“大伯,方大哥好像走不动啦!我们等他一下吧!”
郑大刚站定身子,低叹一声:“姑娘啊!这叫近乡情更怯,方贤侄心中的担子太重了!”
安小萍悄悄地道:“大伯,要我劝劝他吗?”
郑大刚徐徐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用劝他,姑娘,只要你不离开他身边,大概不会有什么关系……”
安小萍一怔道:“我……当然不会离开他的了!”
话儿出口,却是红着脸低下头去。
郑大刚叹息了一声,道:“姑娘,方贤侄能够遇到你,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两人说话之间,方雪宜慢慢地走了过来,目光有些儿呆滞,但却一直盯在前面里许之外的柳林。
容得他走到两人身前,郑大刚忽然大喝,道:“方贤侄!”
方雪宜已从两人身前跨了过去,闻言霍然一震,站定下来。
安小萍一闪身便到了他的身前,叫道:“方大哥,你怎么啦?”
方雪宜眨了眨眼,仿佛刚自梦中醒来一般,呆呆地望着安小萍道:“我……很好啊……”
郑大刚也走了过来,笑道:“贤侄,你可是想起了童年的一切吗?”
方雪宜点点头,仰天吁了一口大气道:“大怕,我……刚才仿佛做了一场梦!”
郑大刚笑道:“醒来了吗?”
方雪宜讪讪一笑道:“醒来了只是……心里好生难过!”
安小萍甚是焦虑地接道:“方大哥,你干吗要难过呢?回家看看,那不是很好吗?”
方雪宜道:“说来也是……只是我总是有些儿心中害怕!”
安小萍愣了一愣,道:“害怕?方大哥,这儿也没有强敌,你怎会害怕呢?”
郑大刚笑道:“姑娘,如是真有强敌,方贤侄倒也不会害怕了!”
方雪宜深深地叹了一声,剑眉一扬,大声道:“大伯,请啊!”
郑大刚见他双目之中,神光的的,知道他已抛去了那种近乡情怯之思,当下笑道:“随我来!”
三人迅快地向那柳林中的庄院行去。
到得门前,郑大刚举手向那个铜环之上叩去。
敢情,那庄院的黑漆大门,乃是关得紧紧的。
安小萍站在门外,心中正在寻思,不和达方家庄中,还有着方雪宜的啊些亲人在内,是以她那一双大眼,一直盯在门上,连一瞬都没有眨动。过不了多久,只听得呀然一声,大门打开,一个秃头老人当门而立。
但他一眼瞧到站在门外的竟是郑大刚,顿时笑道:“敢情是大老爷回来了吗?老奴可盼到啦……?”
瞧他那等喜悦之色,真不啻忽然接到财神爷般的高兴。
郑大刚笑道:“方福,这些年辛苦你啦!”
说话之间,三人已然进了屋内的大厅。
方福张罗了茶水,又叫厨下准备茶饭,忙得不亦乐乎。
郑大刚容得方福从厨下回来,这才笑道:“方福,你还记得二公子吗?”
方福一怔道:“二公子?哪位二公子?”
郑大刚指着方雪宜道:“瑜儿呀!”
方福睁大着两眼,道:“是瑜少爷?”
郑大刚道:“可不?长大了,是不是?”
方福忽然奔到方雪宜身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忽然大笑道:“果然是瑜少爷,你长得这么高,老奴真的认不出来啦!”
方雪宜热汪盈眶,拉春方福道:“大叔,你老这些年可好?家里还有什么人在?”
方福忽然脸色一黯,摇头道:“少爷,自从那年你跟大庄主、大奶奶和珞少爷离家之后,这家里由老奴和张师爷在管,这些年来,大奶奶和珞少爷虽是回来了一趟,但没住多久就又走了……”
方雪宜沉吟道:“大叔,我娘呢?有消息吗?”
方福摇头道:“没有!天可怜见,二奶奶怎的狠得下心,竟然连你也丢下不管……”想是他说到伤心之处,竟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方雪宜只觉心中一酸,两颗眼泪,顺腮滴落。
郑大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方福,石三弟回来过没有?”
方福擦了擦眼泪道:“回来过!就是那年跟大奶奶一道住了不到两个月!”
郑大刚道:“他可是跟大奶奶一道走的?”
喷福道:“是一道走的!”
郑大刚道:“以后没有回来过?”
方福道:“没有!”
郑大刚道:“可曾派人通过信息?”
方福道:“也没有……”
郑大刚皱眉道:“方福,听说那石三弟已在洛阳露面,你一点都不知道?”
方福道:“老奴没有听说过啊……”
方雪宜这时忽然方福道:“大叔,张师爷还在庄中吗?”
方福长长一叹道:“瑜少爷,那张师爷已然在前几年死啦!”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张大叔死了吗?”
方福道:“张师爷病了很久,老奴跑遍了省城,请遍了名医,都没有能治好……”
方雪宜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大叔,张师爷死了以后,庄中的帐目,是托的什么人经管呢?”
方福道:“是张师爷的儿子张兆在帮忙!”
方雪宜道:“那很好!”
这时,厨下已然送上了菜饭,方雪宜勉强地吃了一些,便在方福陪同下,在庄中到处察看了一番。
安小萍本来也要跟去,但郑大刚却阻止了她,两人便在厅中边吃边等。约莫过了个把进辰,方雪宜才和方福回到厅中。
郑大刚笑道:“贤侄,一切都还好吗?”
方雪宜笑道:“大伯,小侄真不知道怎生感谢方大叔……?”
方福忙道:“瑜少爷,这么说,岂不折杀了老奴?”
方雪宜道:“大叔,这个家没有你老,早已不知成个什么样子啦!……大叔,这个家就等于是你的了!”
方福脸色一变,道:“瑜少爷,你这是什么话?老奴自从三岁进庄,如今已是七十出头,哪一天不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的呢?瑜少爷,你这么说,老奴可承当不起啊!”
方雪宜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忙道:“大叔,你老想错啦!我是说……以后这个家就算是你老的了!”
方福听得呆了半晌,道:“你!瑜少爷可是不打算回来了?”
方雪宜道:“小侄一时只怕不能回来了!”
方福陡然失声道:“那怎么成呢?瑜少爷,你不回来,珞少爷呢?他回不回来?”
方雪宜道:“我会找他回来的!”
语音一顿,向郑大刚道:“大伯,咱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关大刚道:“如是你那石三叔不曾来过,咱们这一趟算是白跑啦!”
安小萍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然笑道:“郑大伯,咱们先去找那丐帮的吉长老可好?”
郑大刚笑道:“你可知他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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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萍道:“不知道……”
郑大刚道:“那怎么去找呢?”
安小萍道:“洛阳城中总有乞丐啊!”
郑大刚沉吟道:“不错,咱们如是找到乞丐,想必定可问出那吉老的下落了!”
方雪宜道:“大伯,咱们这就去?”
郑大刚点头道:“天色尚早,去城里看看也好!”
他回顾了方福一眼道:“老兄弟,麻烦你张罗一下宿处,我们可能要住上两天呢。”
方福一迭连声道:“老奴这就去打扫昔日你老住的屋子……”
他看了安小萍一眼,道:“大老爷,这位公子呢?他可是要跟瑜少爷住在一处吗?”
安小萍蓦然粉面通红,大叫道:“胡说!”
方福被他喝得呆了一呆,方雪宜连忙接道:“大叔,这位是安姑娘,你就把我娘的房间打扫一下,好让安姑娘安歇……”
话音一落,生怕那老人家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立即向郑大刚道:“大伯,咱们该走啦!”当先向外行去。
郑大刚笑了笑,向安小萍道:“姑娘,老人家不知者不怪罪,你可莫要放在心上了!”
安小萍摇了摇头,一拧娇躯,箭一般地向门外射去。
(此处缺少一段,如果谁有,希望能够补上!)
郑大刚道:“他们如果不说,姑娘又能如何?咱们总不能跟他们动武吧!”
安小萍悻悻地摇了摇头道:“郑大伯,你老干吗这么怕事呢?其实,晚辈认为……”
郑大刚道:“你不能去!”
他说得斩钉截铁,只把安小萍听得一呆。
方雪直接道:“贤弟,大伯说不能去,那就不要去了!”
安小萍这才笑了一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他们的来历呢?”
郑大刚道:“咱们还是先等一会儿,瞧他们五人的神情,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容他们所等之人到来,咱们再另想认识之法,也无不可!”
安小萍笑道:“那也好……”
说话之间,忽然打那楼梯人口之处,出现了三个人。
这三人形状甚为怪异,当中一人,生得又矮又胖,而那两旁的两人,则又生得极高,是以这三人站在一起,完全的不相称。
是以,这三人一旦现身,楼上的食客,全都把目光投望过去。
方雪宜剑眉一扬,低声道:“大伯,这三个人好像来历不对啊!”
郑大刚道:“不错,他们可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话音一顿之际,只见那三人竟是向那五人所坐的桌次走了过去。
安小萍笑道:“方大哥,他们果然是跟那五个人相识呢?”
方雪宜突道:“咱们等着瞧瞧吧!也许,咱们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出一点眉目来呢!”
郑大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人,只见他们走到那五人身前,一言不发,便在那桌上的空位上坐了下去。那五人也没有说话,仿佛不识一般,兀自只管吃自己的东西。
安小萍看得甚奇怪,若非方雪宜将她拉住,她又忍不住前去找麻烦了。
那三人与同桌之人不但不说话,并且连一点东西也不曾吃!
这情况,显然是太不合乎常情,如说他们相识,则他们这等不说话,未免奇怪,如果说他们不相识,则又怎地坐在一起呢!
方雪宜一直在心中寻思,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却又一直想不清楚。
就这么耗了足足有顿饭之久,楼上又传来一阵匆急的脚步之声。
安小萍听到这一阵脚步之声,顿时伸长了脖子,向楼口望去。
第三十四回 三绝五妖
只见脚步之声稍顿,一个形容猥琐的矮子,在楼梯入口之处现身。
此人身高比那三人中的那个矮子还矮,大概三尺不到,一头乱发,满身踉蹋,那件长衫及膝的长衫,下摆更是破烂不堪,赤着一只脚,若非他在这等时光跑上楼来,准要被人当作了乞丐。
但安小萍却发现他的不平凡之处。
他那双口睁翕之间,冷芒如电,直可射出尺许一般。
这不是普通高手能够练到的,双目寒光能够形成有形的光束,这表示此人武功之高,已到炉火纯青之境。
方雪宜也瞧出此人的眼神,心中不由暗道:“此人长得这等难看,想不到却是少见的高手。”
就在此人现身之际,那桌上的八人,脸色同时一变。
那矮子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当他的目光掠过方雪宜和安小萍两人时,似是眉头皱了一皱。
但他目光到那八人桌上时,则又笑了起来。
他笑容一敛,立即大声道:“好啊!老夫总算没有白跑,你们果然都在这大白居的楼上……”语音未已,举步便向那八人行去。
那八人之中,后来的那个矮子咧了咧嘴,冷冷接道:“找到了又怎样?”
那矮老人这时已站在他们桌前,闻言大笑:“怎么样?你还不明白吗?”
那胖矮子眉头一扬,道:“江某不明白!”
矮老人大声道:“你真不明白吗?”
胖矮子眉尖也扬了扬,冷笑道:“江某与你素无瓜葛,你找江某何事,江某自是不知的了!”
矮老人哈哈大笑道:“江天晓,你们天台三绝一向到也安份守己,所以老夫和那剑神陈老弟也就不曾找过你们……”
方雪宜听的呆了一呆,暗道:“这个矮老人是谁?他竟然称我师父为老弟?”
思忖之间,只听得胖矮老人身旁的那位高大的驼老人忽然站了起来,大喝一声道:“游兄,别人也许怕你这位千手神翁,须知余某却不怕你!”
原来这位矮老人乃是千手神翁游公玄!
方雪宜心中吃了一惊,他依稀记得,自己师父曾经说过,这千手神翁跟自己师祖剑圣龙超群乃是同时代的人物,游侠江湖,专管些武林不平之事,只因他武功不在剑圣之下,是以深受武林中白道人物的敬仰,跟自己的师祖被他们合称为天地二奇,想不到他居然还活在人世!
同时令方雪宜吃惊的是这天台三绝三位怪形怪状的老人,竟然对那游公玄称兄道弟,这等看来,这三人也是武林中隐居的老一辈人物了!一念及此,方雪宜不禁深感不安,莫非除了五大魔主之外,武林中又有新的什么魔头崛起,把这些老一辈的人物也会请了出来?
他正心中暗暗沉思,耳中却听得游公玄道:“驼子,你想威胁老夫吗?”
那姓余的驼子冷冷地接道:“游兄,余某人并无胁求游兄之意……不过,倘是你游兄太不给兄弟等面子,只怕兄弟等也不甘受辱。”这等色厉内茬的语气,直把安小萍听得几乎笑出声来
但她并未真的笑出来,只因此时此地,她到也懂得如何尽量地隐藏锋芒!
游公玄闻言淡淡一笑道:“余杰,你口气不小啊!”
那驼子姓余名杰,绰号“南崖驼龙”和他身边的另一位高大的老人“北峰尊者”李兆非乃是结拜的兄弟。
余杰两眼一瞪道:“口气不小,莫非又碍着游兄什么的?”
游公玄笑道:“老弟,这当然不碍老夫,只是老夫到想知道一点!”
余杰道:“哪一点?”
游公玄笑道:“你们三位躲躲藏藏的来到了洛阳,那是为了什么?”
余杰怒道:“说我们躲躲藏藏?余杰等不是坐在广庭大众之间吗?”
游公玄道:“不错,你们此刻果然是坐在大庭广众之间,只是,你们心里头想的什么,敢不敢说出来?”
余杰怔了一怔,尚未说话,北峰尊者李兆丰忽然冷笑道:“游兄,你一路上跟着咱们,这又为了什么?”
方雪宜暗道:原来这位游老前辈盯在他们身后,已经很久了,怪不得这三人很恼火!看来游老是有心在监视着他们的了!
游公玄却是呵呵一笑道:“李老弟,想不到你也学江矮子装佯吗?其实,他们即使不肯明说出来,老夫也知道你们为何而来的人!”
李兆非冷冷一笑道:“你知道吗?怎的不说出来?”
游公玄笑道:“老夫是说,那五个魔头邀请了你们前来洛阳,是不是?”
天台三绝同时脸色一变,江天晓皱眉接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等反问,不啻已然承认了游公玄没有说错。
游公玄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老弟,别人知道之后,也许不敢对你如何,但这等事既被老大获悉,那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了!”
江天晓道:“你!打算如何?”
游公玄笑道:“不打算如何!老夫要告诉你们,倘是你们真想助那五个不成才的魔头,老夫就少不得要伸手管上一管了!”
江天晓怔了一怔,道:“你要管吗?”
游公玄道:“不错!老夫正是要管上一管!”
余杰目光一转,冷冷接道:“游兄,你可是认为咱们一定怕你管这件事?”
游公玄道:“老夫并没有要你们怕!但你们如想老夫撒手不问,那却是办不到的了!”
语音一顿,向江天晓接道:“江矮子,倘若你们想保持一世美名,老夫到有一言相告!”
江天晓道:“什么话?”
游公玄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江天晓道:“这与江某等人何关?”
游公玄道:“当然有关!”他略一沉吟,接道:“武林人物的盛衰,也有定数,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老弟,咱们已经老了,有许多事,大可不用出头露面的了!”
江天晓呆了一呆,道:“游兄这是何意?”
游公玄道:“老夫奉劝你们,不要去助那五个不成才的魔头,免得弄得身败名裂!”
余杰一怔道:“你这……是说,武林的下一代之中,又有了什么杰出的高手,强过余某等人吗?”
游公玄道:“不错!老夫正是此意!”
李兆丰冷笑道:“李某不信……”
游公玄道:“你不信吗?老夫告诉你,这乃是千真万确之事,那就算老夫没有说便是了!”
江天晓见他神色甚为正经,不似玩笑,心中一动,忖道:“这老兄向来说话都是嘻嘻哈哈,今日这等郑重,只怕不是玩笑……”当下接道:“游兄,你……可知道那人叫什么?”
敢情他已然相信了游公玄之言,武林的下一代中,已然出了顶尖的高手。
江天晓语音甫落,游公玄立即接道:“你们可是想问出他的名号,设法去暗算人家吗?”
江天晓皱眉道:“兄弟岂是那等暗箭伤人之徒?”
游公玄道:“既然你们不会有那暗箭伤人之意,又何必要查问人家是谁呢?”
江天晓道:“兄弟只是有些好奇和不相信而已!”
游公玄大笑道:“相信不相信,那是你的事!至于好奇吗?老夫认为你大可不必了!”
李兆丰道:“为什么吗?”
游公玄道:“天下有许多人一世英名,在不知不觉之间丧失,究其原因,一半都是因为好奇之故!”
李兆丰道:“这与我等何关?”
游公玄道:“真的无关?倘是你们也好奇,只怕结果也要断送一世英名了!”
江天晓怔了一怔,道:“游兄,你这话到叫兄弟越发生出好奇之心了!”
游公玄道:“你真是不怕一世英名,付诸流水吗?”
江天晓笑道:“兄弟不信武林中会在突然之间,出现了那等高手!”
游公玄道:“老夫也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看来老夫这番心血,将是白费了!”
江天晓笑道:“游兄盛情,老弟等心领了!”
这时,那三人中驼背老人忽然一笑道:“游兄,余某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话出来?”
游公玄道:“南崖驼龙余杰,向来是一言九鼎之上,你如也有什么话要说,那必是十分重要的了!”
余杰笑道:“不敢,游兄过奖了!”他话音一顿,目光在身侧五人身上一转,接道:
“游兄,兄弟等天台三绝,在武林中一向薄有清誉,从来不曾作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一点想必游兄一定很清楚的了!”
游公玄笑道:“老夫若不明白,那也不会赶来多事的了!”
余杰道:“游兄既是明白,那也该知道,兄弟等三人来此,乃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了!”
游公玄道:“什么苦衷?”
余杰道:“受制于人,够不够?”
游公玄道;“你们受制于人?谁有这等能耐?”
余灰道:“说来应是十分丢人之事,但在游兄面前,老弟也只好直说了……”他忽然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游兄,咱们兄弟一向隐居天台,不问世事,怎知数月之前,那天魔女竟然上山找上咱们兄弟,硬逼咱们下山相助于她!”
游公玄笑道:“你们不曾拒绝吗?”
余杰道:“兄弟等人岂有不拒绝之理?只是,那天魔女竟然冷笑连声告诉咱们,如果我们不答应下山相助,不出一月,即将丧命天台!”
游公玄道:“有这种事?”
余杰道:“兄弟等人先前也是不信,但经天魔女说出其中原委,咱们却是不得不信了!”
游公玄呆了一呆,道:“什么?”
余杰道:“那妖女在我等身上,早已做了手脚!”
游公玄皱眉道:“你们……怎会被她做了手脚?奇怪啊,奇怪!”
余杰长长一叹道:“说来也是,若非那妖女说明,咱们真的要蒙在鼓里了!”
游公玄冷冷一笑,道:“那天魔女是不是在你们身上下了毒?”
余杰道:“那妖女买通了兄弟等人的厨师,是以,咱们每日食用之物,都被那妖女下了少量的毒物在内!”
游玄公忽然惊哦了一声,道:“是了!那妖女的心机,当真是厉害得很,她不曾下够毒物的份量,就是害怕你们在平日练功之时,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是吗?”
余杰道:“正是如此!”
游公玄道:“如此说来,你们自然是尚未获得解药了?”
余杰道:“可不!那妖女应允咱们兄弟,在她独霸武林,制服了九大门派之时,便是解除咱们身上毒物之时!”
游公玄忽然大笑道:“这是那天魔女说的吗?”
余杰道:“不错!”
游公玄道:“余兄,你们果然是糊涂得很!”
江天晓怔了一怔,道:“兄弟等人糊涂了什么?”
游公玄道:“那天魔女的话,你们相信吗?”
江大晓道:“游兄,这等事受制于别人之下,咱们又怎能不信呢?”
游公玄道:“你们相信,老夫可就不信了!”
江天晓怔怔地道:“游兄不信吗?那又为了什么?”
游公玄道:“那天魔女利用了三位之后,她为何还要给你们解药?兔死狗烹,你们都不明白吗?”
江天晓脸色一变,道:“游兄之意,那是说天魔女在成功之后,依然不曾给我们解药了?”
江天晓看了李兆丰、余杰两人一眼,道:“兄弟!游兄之说果然有理,只怕咱们真的要栽在那妖女手中了!”
李兆丰道:“江兄有何高见?兄弟和余兄一定遵命行事便是。”
江天晓道:“这事如果真如游兄所料,则咱们不但替那妖女卖力,结果必然还有要落得个毒发身死的结局,那咱们又何必将一世清白声誉,断送在这妖女手中?”
余杰道:“江兄之意,那是咱们不用再为这妖女出面和九大门派为敌了?”
江天晓道:“不错,咱们正是不用再为她卖力了!”
余杰道:“江兄,那咱们身上所中的毒物呢?”
江天晓道:“慢慢设法,总有解毒之日!”
余杰沉吟道:“江兄,既是你作了这等决定,兄弟和李兄自然没有话说了……”
游公玄笑道:“三位到底是明白人,老夫一点,你们就知悉其中利害,兄弟相信,你们身上所中之毒,亦必能够很快化解得了!”
江天晓忽然呵呵一笑道:“游兄,一个人纵然活了千岁,也将难免一死,兄弟等身上之毒,化解不化解得了,那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但那天魔女独霸武林之心,咱们却不能坐视不管的了……”
言下之意,到似是要反与天魔女为仇了!
游公玄闻言笑道:“老兄弟,你这是何意?”
江天晓笑道:“游兄适才的一番话,却使兄弟茅塞顿开,那天魔女如是当真要为祸武林,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游公玄大笑道:“这么说,三位是要倒戈相向的了?”
江天晓道:“不错,兄弟等正有此心!”
游天玄道:“那很好,老夫也算不枉此行了!”
江天晓道:“游兄就是为了我等赶来的吗?”
游公玄道:“若不是为了你们,老夫来此作甚?”
江天晓长叹一声道:“游兄,这么说来,兄弟等真是惭愧的很了……”
游公玄大笑道:“不必了!只要你们一心向善,老夫即是多跑些路,多出些汗,那也不算什么!”语音一顿,向那另外五位看了一眼,接道:“江老弟,这五位你可认识。”
江天晓道:“不曾见过!”
游公玄一怔道,“不认识?”
江天晓道:“正是不认识。”
游公玄沉吟道:“既是不识,你为何跟他们坐在一起?”
江天晓笑道:“这个……兄弟和那魔女约定赶来洛阳,就在这酒楼之上见面!”
游公玄道:“那与他们何关?”
江天晓忽然指着桌上一只倒扣的瓷碗,和摆在碗上的一只竹筷,接道:“这是咱们约定见面的暗号,兄弟等上得楼上,见到这等暗记,自然是要坐过来的!”
游公玄道:“他们五人是天魔女的属下?”
江天晓摇头道:“不是!”
这时方雪宜不禁觉得大感奇怪,看了郑大刚一眼,低声道:“这不是很奇怪?那五人如若不是天魔女手下,为何他们摆出那等暗记?”
郑大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安小萍却道:“是啊!这事果然有些奇怪,但那姓江的好像说的不是假话……”
她话音未已,只见游公玄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大笑道:“老夫明白了!”
安小萍怔了一怔,止住了话声,只听得游公玄接道:“他们只怕也和你们一般,也是应约来此之人了!”
安小萍这时向方雪宜一笑,道:“方大哥,他们猜了半天,大概是猜对了!只是,有一点我却不了解!”
方雪宜道:“哪一点不解?”
安小萍道:“他们问来问去,为何不直接问那五人呢?”
方雪宜失声笑道:“是啊,他们看来不如贤弟聪敏!”
安小萍忽然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敢情,她被方雪宜称赞的有些羞惭,但却乏着笑意,那是表示了内心欢悦。
郑大刚目睹斯情,心中大是高兴,暗道:“如是这两个孩子能够长相厮守,那真是武林中的一大佳话……”
他思忖之间,忽然听得那游公玄朗笑之声传来。
郑大刚迅快地定睛看去,只见那五人中一人,竟是站了起来,对那游公玄怒目瞪视,这人身子极高,大约不下八尺,是以看上去要比游公玄高出两尺多有余。
游公玄笑声一敛,向那大汉道:“你可是个出家人吗?”
郑大刚闻言一怔,暗道:“这人怎会是个出家人。”
话音未已,只见那大汉道:“不错,洒家大胜!”
原来这位身材高大之人,正是一个僧侣。
游公玄扬眉道:“在胜头陀吗?”
大胜头陀道:“不错。”
游公玄目光在另外四个身上一转,笑道:“五位想必是东海五妖了?”
“东海五妖”四字入耳,郑大刚脸色一变,失声道:“我早就该想出他们五人了!”
方雪宜道:“大伯,你认识他们?”
郑大刚道:“不认识,但愚叔却是知晓这五人的一切!”
安小萍道:“大伯,他们是坏人?”
郑大刚道:“这东海五妖的为人,果然甚坏!贤侄女一直居住东海,竟未听人说过吗?”
安小萍道:“没有。”
郑大刚道:“他们五人在武林中口碑极坏!三男二女,无恶不作,而且每人都有着过人的武功,是以,虽然他们作的坏事甚多,但却无人能够将他们制服!”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那……不又是五个魔头吗?”
郑大刚道:“可不是?”
安小萍忽然向方雪宜道:“方大哥,你师父怎的不连他们一道收服呢?”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这个……愚兄也有些不明白!但师父不曾找上他们,只怕别有原因了!”
郑大刚道:“这个……愚叔到是知道!”
安小萍道:“那是为了什么?”
郑大刚道:“这东海五妖,出道较迟,只怕陈大侠当时已然身受别人暗算,元力制住他们了!”
安小萍道:“那是说……他们出道尚未超过十年了!”
郑大刚道:“不错……”
他话音未已,忽然听得那大胜头陀大声道:“游老施主,他们天台三绝害怕,但洒家却是不怕!”
游公玄笑道:“老夫也没有说你们怕什么人啊!你何必这等大惊小怪?”
大胜头陀道:“你明白最好!”
游公玄笑道:“你们五位也是应邀前来的吗?”
大胜头陀道:“不错!”
游公玄道:“那天魔女也在你们身上做了手脚?”
大胜头陀道:“洒家等人与天台三绝不同,天魔女自然不会在我们身上下毒的了!”
游公玄笑道:“那可好啊!你们至少不用耽心自己活不久!”
大胜头陀道:“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老施主何必提出来一问?”
游公玄道:“这事当然很重要,最大的关键,那是在于你们没有中毒,但他们三位却中了毒啊!”
大胜头陀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取到解药,一切岂不迎刃而解吗?”
游公玄道:“你到是很轻松,是呜?但老夫的看法却不然了!”
大胜头陀道:“哪里不对?”
游公玄道:“一个人不到自己生死遇到威胁的时候,当然是不懂其中的不同之处了!”
大胜头陀目光忽然转注五人中的一位背插一柄弯把柴刀、瘦得如同猿猴的老人,道:
“冯施主,你明白他的话中含意何在吗?”
那姓冯的瘦子大笑道:“不懂!”
游公玄笑道:“你可是吸血鬼马刀雷?”
冯雷道:“天下除了冯某,还有谁用菜刀当作过兵器吗?”
游公玄道:“那是自然的了!天下不曾有人用你这等恶毒的鬼刀,老夫须瞧到像这柄弯把,内藏奸诈的鬼刀,就该认出来才对啊!”
冯雷大笑道:“不错,像你这等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一眼不曾瞧出区区来历,当真有些走眼了!”
游公玄大笑道:“冯雷,你已是将死之人,纵然讽笑老夫儿句,老夫也不会见怪于你的了!”
冯雷闻言呆了一呆,但瞬即大怒道:“你可是想向冯某挑战吗?别人怕你千手神翁,冯某可不怕!”
游公玄笑道:“老夫岂肯与你这等人动手?老夫说你活不了多久,那却是另有所指的了!”
冯雷又是一呆,道:“什么另有所指?”
游公玄道:“老夫可以跟你们打一个赌,如果你和那天魔女缠在一起,最后的一条路就是死!”
冯雷脸色一变,怒道:“一派胡言!”
游公玄道:“老夫是否胡言,尔等日后便知!其实,那天魔女虽然不会在你们身上下毒,但她却早已有了杀死你们之心……”
大胜头陀怒道:“施主这离间之术,似是不大高明啊!”
游公玄笑道:“你们是不信的了!’
冯雷道:“当然不信!”
游公玄道:“你们不信没有关系,老夫有一句话想向五位请教!”
冯雷道“什么话?”
游公玄道:“以你们五位的武功,如与那天魔女单打独斗,是你们强,还是天魔女强?”
冯雷沉吟了一阵,没有接话!
但那大胜头陀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这个……洒家认为,那天魔施主似是要比洒家等五人胜过一步!”
游公玄笑道:“这就是了!那天魔女明知你们武功不比她强,却要邀约你等前来相助,她的用心何在,各位还想不出来吗?”
这时那五人中的一位白衣少女忽然笑道:“游老人家,你说话怎地那么喜欢兜圈子呢?”
游公玄淡淡一笑道:“你可是玉无常白瑛吗?”
那白瑛嫣然一笑道:“正是贱妾!”
游公玄脸色一沉道;“你说老夫说话兜圈子吗?其实,老夫只是想令你们多明白一点而已!”
白瑛娇笑道:“多明白什么呢?”
这女人生具媚相,这时忽然这般娇笑,只把郑大刚瞧得心中大震,暗道:“这等淫荡的女人,活在世上,真不知要害死多少男人……”
他骇然之间,只听得游公玄冷冷接道:“老夫不过要你们明白,天魔乃是用的借刀杀人之计而已!”
白瑛道:“游老人家你以为我们不懂这等道理吗?”
游公玄道:“如是你们懂得,那又何必前来?”
白瑛格格一笑道:“那天魔女纵有借刀杀人之心,但她又怎知我等早已有了全身之策呢?”
游公玄怔了一怔,道:“你们似乎比老大想象中要聪明些啊!”
白瑛笑道:“那是自然的了!”语音一顿,接道:“其实,你老不说,妾身等也早有自知之明,像天魔女……”
她忽然住口不住下说了!
游公玄道:“听你之意,你们似已有备而来的了!”
白瑛道:“不错,贱妾等果然是有备的了!”
游公玄忽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那是老夫多虑了!但愿五位小心一些最好!”
那白瑛看了几人一眼,接着:“不劳费心……”
游公玄微微一笑,向江天晓等三人道:“江老弟,你们既已幡然省悟,那也不用坐在这张桌位之上了!”
江天晓忽然大笑道:“是啊,咱们果然不应再在这里坐下去了……”话音一落,大步向另外的一张座桌之上行去。
李兆丰,余杰和游公玄也跟了过去。
这时,酒楼之上的其余客人,早在他们大声喝叫之时,经那店家上得楼来,一一劝走,偌大的酒楼之上,除了游公玄,大台三绝,东海五妖之外,只剩下了方雪宜和郑大刚,安小萍等三人。
是以,游公玄等四人会定以后,都禁不住掉头向方雪宜等人看了一眼。
方雪宜和郑大刚兀自装作不知,自行饮酒,只有安小萍却甚是不快,小嘴已然鼓了出来。
恰好,这时那东海五妖人,也掉头看向方雪宜等人,那五妖之屯一直未曾开口的两人,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中年书生,另一位则青中裹头,一身湖绿劲装外罩淡黄罗衫的少女,这时,那玄衣书生在盯了安小萍一眼之后,忍不住失声道:“好一个标致的娘儿们?池某真是生平仅见……”
他话音一转,只见那玉无常白瑛冷冷一笑道:“你又在动歪主意了吗?妾身纵然大量,你也不能当着妾身的面前,这等夸赞别人吧!”
那玄衣书生伸了伸舌头,道:“不敢,娘子莫要误会,小生即使有天大的胆了,那也不会当着娘乎的面前打那别的女人主意啊!何况,这姑娘又是一个嫩货……”突然只见乌光一闪,那玄衣书生大叫一声,连人带椅子向后一跤栽倒!
白瑛脸色一变,伸手扶住了玄衣书生,一迭连声道:“池郎你怎么了……”目光过后,只见那玄衣书生的两腮,各自露出了两寸多长一截乌木筷子,鲜血正自那两腮渗了出来。
原来,是一根乌木筷子,穿透了此人的双腮。
那大胜头陀忽地拍桌而起,目光向游公玄望去,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出手伤人?还不与洒家滚了起来?”
游公玄见他望着自己一桌之人,不禁哈哈一笑。
大胜头陀被他笑的脸色一变,喝道:“你笑什么?是你干的好事?”
游公玄越发地仰天大笑不己,半晌方道:“头陀,你可曾仔细地瞧瞧咱们所坐之处,如是有人出手,会不会一筷横穿双腮?”
那大胜头陀看了一看,果然觉出了不对。
只因那游公玄等人所坐之处,玄衣书生乃是正面相对,倘是他们之中有着任何人要想出手,那也无法将木筷从玄衣书生腮边打入的了!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顿时掉头向方雪宜这一桌望来,这一望不要紧,大胜头陀顿时呆了一呆。
原来那安小萍正睁着一双大眼,狠狠地瞪着自己!
大胜头陀还未张口说话,只见“吸血鬼刀”冯雷已经霍然起身,大步向安小萍等人走了过来。
那大胜头陀跟在冯雷身后,人未到,业已先行张口大喝道:“洒家的朋友,可是你们手下所伤吗?”
安小萍本就是个无事找事的性子,闻言格格一笑道:“是又如何?”她原已被那玄衣书生的几句话说的一肚子怒火,方才顺手取了一根木筷击出,伤了那玄衣书生,但等见到那玄衣书生受伤后的情状,怒意已消走了一大半,否则,她此刻回话,就不会发出笑声了!
冯雷和大胜头陀走到方雪宜等人身前两尺,方始站了下来,那冯雷冷冷地一笑,道:
“老夫想不到,却被你们瞒过去了!刚才出手伤人,可是伤这位小姑娘吗?”
这冯雷的口气,已然不若大胜那等难听,显然他已觉出,眼前的这三人,俱皆不是好惹之人了!
安小萍却是微微一笑,道:“你们出口伤人在先,难道还要怪别人整戒于他吗?”
冯雷道:“那果然是姑娘出手的了?”
安小萍冷冷接道:“不错,正是姑娘教训了他!他如是再敢口出不逊之言,姑娘少不得就要取他性命了!”
大胜头陀忽然两眼一翻,刚要开口,冯雷已抢先摇了摇手,接道:“姑娘怎么称呼?这两位呢?”
安小萍道:“我叫安小萍,这两位!吗,一位是我郑大伯,一位是我方大哥!”
那冯雷眉头皱了一皱,道:“老夫想起来了,这位可就是中州三侠的老大,郑大刚?”
人家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号,郑大刚不好再不答话,当下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区区正是郑某,江湖上的无名小辈,到叫冯兄见笑了!”
郑大刚也有自知之明,东海五妖等人,错非适才安小萍出手伤人的手法,镇住了他们,仅仅是靠自己的中州三侠名头,那是吓不倒他们的了!是以,他才说出不卑不亢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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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雷哼一声,接道:“这位安姑娘……可是郑大侠的子弟?”
他如此反问,那是想探出安小萍的出身,郑大刚江湖阅历何等广泛,闻言笑道:“不是!她……只是郑某人的一位故友之女。”
郑大刚心中明白,那东海五妖能够看出安小萍女扮男装,就已显出他们眼力不弱,倘不是自己不小心应对,弄出什么差错,却是对他们二小的面子不大好看,因此,他对答之间,也就显的分外小心了。
冯雷双肩耸动,沉吟了一阵接道:“这位方老弟是哪一位大侠的子弟?”
他这等忍气的询问,甚是出于大胜头陀意料之外,终于忍不住大叫道:“冯施主,你如此喋喋不休地问来问去,那又是为了什么?这位姑娘伤了我们的心,那已是有目共睹之事,咱们找回过节不就得了吗?”
冯雷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声,道:“和尚,咱们问清楚了一切再动手,那也不迟啊!”语音一顿,目光转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可是方天成的儿子?”
方雪宜突然怒道:“不是!”
冯雷怔了一怔,他想不出方雪宜为什么突然发怒,皱了皱眉,道:“老弟为何发怒?冯某似是没有说错什么?”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你们可是决心相助那天魔女争霸武林吗?”
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反问之词,使得冯雷越发地心头狂震,暗道:事情果然越来越复杂了……,但他口中却道:“老弟与天魔女认识?”
方雪宜冷哼道:“这个你管不着,只要回答在下所问便是!”
冯雷似乎是为他的气势所慑,脱口道:“那还用问?冯某人既然来到洛阳,当然是应约而来助她的了!”
方雪宜扬了扬眉,道:“很好!你们先和安贤弟把过节揭过,区区还有别的事请教!”
大胜头忽然大喝一声,道:“不错,洒家就先将这丫头拿下!”
蓦地闪身上前,隔着方雪宜,便向安小萍抓去。
方雪宜换在乎日,一定会抢先出手拦住大胜头陀,但此刻他却端坐不动,眼看着大胜头陀向安小萍抓去,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意。
大胜头陀这一抓之力,似乎用的是鹰爪功,只见他右手电闪而来,一股强大的劝风,透衣而入。
安小萍显得无比镇静,直到大胜头陀的手指,已然触及她的衣衫,这才冷笑了一声,出指向那大指头陀的肘间一弹。
顿时,大胜头陀暴叫了一声,一连倒退了五步。
冯雷眉头一皱,道:“和尚,你怎么啦?”
大胜头陀一手按住右时,大叫道:“这丫头用的什么手法?洒家这条右臂似乎是完啦……”一脸怒意,但却不敢再上前去。
冯雷沉吟了一下,只见那外披黄衫的少女,业已姗姗举步走了过来。她脸上如罩寒霜,双目有似利刃般投注在安小萍的脸上,尖声道:“你可是用的天心指?”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你是谁?你……怎么会认得天心指?”
那黄衫少女脸上的寒霜,刹那间退走了一半,低声道:“你姓安?”
安小萍道:“不错啊!我刚才已经说过啦!”
黄衫少女闻言,竟是笑了一笑,道:“那天心岛主安大侠,是姑娘的什么人?”
安小萍瞪着大眼,道:“我爹爹!”
黄衫少女忽然趋前一步,福了一福道:“原来是小姐到了!婢子这厢拜见!”
她突然自称婢子,只把安小萍听得呆了!柳眉闪动,摇头道:“我不认得你啊!”
黄衫少女道:“婢子毕秋蓬,家母紫凤,及是小姐祖母老夫人房中的丫头,小姐还记得吗?”
安小萍怔了一怔,低头想了一会儿,道:“紫姑姑是你娘?”
毕秋莲笑道:“小姐想起来了?”
安小萍笑道:“你是毕大叔的女儿?”
毕秋莲道:“正是婢子!”
安小萍欢呼了一声,道:“毕大叔好吗?他……现在那里?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毕秋莲忽然脸色一黯,道:“小姐,我爹死啦!”
安小萍吃了一惊,道:“毕大叔过世了吗?怎地我没有听说?”
毕秋莲道:“爹爹过世不久,只怕送信的人去至岛上之时,小姐已然离开天心岛了!”
安小萍道:“原来如此!紫姑姑呢?她在哪里?”
毕秋莲道:“家母住在普陀,打从三月前爹爹去世之后,已然削发出家了!”
安小萍脸上有些惘然失望之色,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啊!紫姑姑怎会出了家呢?”
毕秋莲脸上略略露出一丝红晕,低声道:“小姐,这事婢子也不明白……”
她语音一转,回头向冯雷:“冯大叔,池大叔的仇,是不能报的了!”
冯雷听得两人对答,心中早已明了,铁扇子池彪的穿腮之恨,已然没有指望捞回面子了!是以,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贤侄女,这位安姑娘,眼下可是天心岛的主人了?”
毕秋莲道:“岛主夫妇已然过世,小姐是岛主夫妇的唯一骨肉,那当然是岛主了!”
大姓头陀忽然接道:“洒家认为,这位女施主既然是天心岛主,咱们就不用跟她计较了!”
冯雷失声道:“这还用你说吗?”
掉头向那白瑛道:“嫂夫人,池兄的仇,咱们是不能报复的了!”
白瑛粉脸上满是泪痕,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关或是摇头,使人想不透她究竟是安着怎样的心事!
毕秋莲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心中似是大为不悦,尖声道:“白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冯大叔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白瑛目光中含着许多怒意,但她却未曾发作出来,只因她有极大的忌讳,不敢对“天心岛”主人不敬。
是以毕秋莲这等相问,她顿时低下了头道:“听见了!小妹不用逼我,我明白不能报仇了!”
毕秋莲道:“谢谢你了……”
安小萍听得她们对答之辞,觉得有些奇怪,低低一笑道:“毕姐姐,她如是心中不服,我也不怕她找我报仇啊!”
毕秋莲道:“她怎么敢?”
安小萍道:“她为什么不敢呢?可是她武功太差吗?”
毕秋莲道:“小姐,休说她那微未的武功无法和你相比,就算她武功与小姐相差不多,她也不敢向你报仇啊!”
安小萍笑道:“那又为了什么?”
毕秋莲道:“小姐,婢子五人都是住在东海,据我爹说,当年若非老主人义出媛手,他们都已没有了性命,她们不与天心岛人为仇,那也不足为奇啊!”
安小萍道:“原来如此!”
毕秋莲道:“小姐,你到中原来,为了何事?”
安小萍道:“这个吗?跟你们相同!”
毕秋莲一怔道:“小姐也是被天魔女请来的吗?”
安小萍脸色一沉,道:“那倒不是!我的来意,却与你们正好相反。”
毕秋莲呆了一呆,但却没有说话。
方雪宜直到此刻方道:“贤弟,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安小萍道:“什么话?大哥请讲便是!”
方雪宜道:“想那天魔女如此兴师动众,不惜把这几位长年隐居的高人情出山来,她那独霸武林之心,吞并九大门派的举动,只怕已然迫在眉睫之间了!”
安小萍道:“不错啊!”
方雪宜道:“贤弟,我想……”他目光在毕秋莲和冯雷身上一转,低声说道:“贤弟,他们都是应那五大魔之主请而来,倘是咱们能要他们釜底抽薪,也许……对武林乃是一大助益!”
安小萍笑道:“就是这个事?”
方雪宜道:“是啊!贤弟可否跟他们说上一说?”
安小萍道:“当然行……”
她转头向毕秋莲道:“毕姐姐,你意下如何?”
毕秋莲嫣然一笑道:“小姐说的话,脾子怎敢不遵?不过,他们愿不愿意,婢子可就不敢保险了!”
安小萍听得脸色一变,道:“他们不答应?”
毕秋莲为难地看了冯雷一眼,冯雷装作没有瞧见,但那大胜头陀却笑道:“不错,洒家等人实难应允!”
安小萍双眼之中,忽然间寒光暴射,粉脸之下,泛起了红晕,显然,她又要使性子了!
方雪宜睹状,忙笑道:“贤弟,你切莫发作,这事由我来跟他们打个交道!”语音一顿,向那大胜头陀笑道:“大师,你们不答应,是否认为天魔女一定会成功?”
大胜头陀道:“洒家瞧不出魔女有何失策之处,是以洒家相信天魔女施主,九成能够如愿以偿!”
方雪宜笑道:“大师是认为九大门派无力支持的了?”
大胜头陀道:“不错!”
方雪宜笑道:“大师,你可曾将在下算计在内?”
大胜头陀一怔道:“小施主吗?”
方雪宜道:“不错!”
大胜头陀笑道:“小施主,你是哪一门派弟子?”
方雪宜道:“在下不属任何门派!”
大胜头陀大笑道:“小施主,你既然不是九大门派的弟子,洒家自然是不用把你计算在内了!”
方雪宜笑道:“大师,你可知道,那少林掌门人却把区区请到了少林寺中坐镇吗?”
大胜头陀呆了一呆,道:“小施主坐镇少林作甚?”
方雪宜道:“等那天魔女前来啊!”
大胜头陀笑道:“小施主,听你的口气,似是你比天魔女还要高明得多了!”
方雪宜道:“大师可是不信?”
大胜头陀笑道:“洒家正是有些不信!”
方雪宜道:“大师,以你的武功比那天魔女如何?”
大胜头陀笑道:“小施主,洒家的武功虽然不弱,但比起天魔女施主,那自然差得很远了!”
方雪宜笑道:“你们五位之中,哪一位的武功比那天魔女更好?”
他这等问法,只把郑大刚听得怔了一怔,暗道:“这孩子怎么会这么问呢?他们五人的武功,自然比不上天魔女的了!否则,那天魔女又怎能把他们叫来?”
大胜头陀闻言也怔了一怔,道:“小施主,咱们这位女施主的武功,自然是比不上天魔女的。”他忽然回头看了白瑛一眼,笑道:“小施主,咱们这位女施主的武功,比天魔女也差不了多少!”
方雪宜道:“差不了多少吗?”
大胜头陀道:“小施主,你如果想试试,何不出来向她叫阵?”
方雪宜笑道:“是啊!在下正有此心!”只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大胜头陀身前,接道:“大师,你们闪开了!”
大胜头陀拉一把冯雷,便向一旁闪了开去。
安小萍却向毕秋莲招了招手,笑道:“毕姐姐,你坐下啊!”
毕秋莲有些受庞若惊,怔了一怔之后,一边说了几个谢字,这才坐在安小萍身边。
方雪宜剑眉一扬,向那仍在掩面低泣的白瑛朗声道:“白瑛,你敢不敢跟区区较量一下?”
白瑛一腔怨怒正是无处发泄,闻言螓首一抬,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娇躯一闪而起,飘身走了过来。
她柳眉含煞,走到方雪宜身前,冷冷道:“你要找我动手吗?”
方雪宜笑道:“不错啊!姑娘敢不敢?”
白瑛冷冷地拔出身后双刀,喝道:“为什么不敢?你拔剑吧!”
方雪宜微微一笑,模了摸身边长剑,接道:“姑娘,在下如是拔剑,只怕你不是在下手中十合之将了。”
白瑛脸色一变,道:“你……狂得很啊!那天魔女也跟我开了百招,才胜我一招,你敢说十招之内,胜得了我?”
方雪宜笑道:“姑娘不信,咱们赌点什么如何?”
白瑛道:“赌什么?”
方雪宜道:“如果十招之内,方某胜了你,足见那天魔女的武功,与在下相差极远,你们也不用相助于他的了,是以,在下想赌的,便是这个!”
白瑛沉吟了一下,道:“这事只能限于妾身夫妇二人,大胜头陀三位,妾身可不敢代为答应。”
方雪宜笑道:“很好,方某就赌两位迟出吧!“白瑛冷冷一笑道:“妾身出道以来,大小数百战,也曾败过几次,但从未少于十五招,小兄弟如此狂傲,到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
方雪宜笑道:“你如不信,一试但见分晓了!”
白瑛一握双刀道:“拔剑吧!”
方雪宜微微一笑,缓缓地拔出长剑。
那毕秋莲不知方雪宜的武功高低,见他这等大言,不把白瑛放在眼中,芳心暗暗吃惊,掉头向安小萍道:“小姐,这位方公子武功很好吗?那白瑛可不容轻敌啊!”
安小萍笑道:“毕姐姐,白瑛武功虽好,但如想在方大哥手下走满十招,只怕还办不到呢!”
毕秋莲笑道:“真的?”
安小萍笑道:“当然是真的了!”
两人说话之间,方雪宜已然执剑在手,笑道:“白姑娘,咱们要不要找人计算一下招数?”
白瑛道:“当然要!”
她目光在冯雷身上一转,道:“冯兄,有劳你计数如何?”
冯雷笑道:“兄弟理应效劳……”
白瑛双臂一振,两柄单刀,闪起了一片银光,脆喝一声道:“方公子,动手啊!”
她究竟大了几岁年纪,不好意思抢先出手。
方雪宜心中暗道:“听她之言,那大魔女尚要百招之后,方可将她击败,想必这女人的一身武功,不在那柳媚娘之下,我如不抢先动手,当真是失了先机,那就上了她的大当了……”
转念至此,就不再谦让,一扬手中宝剑,笑道:“方某恭敬不如从命!”刷地一声,举剑平刺而出。
方雪宜一剑刺出,去势不见多快,但白瑛却是脸色大变,尖声道:“好剑法,公子果然武功高明得很……”
双刀并举,交叉向方雪宜剑上磕去。
敢情方雪宜这一剑乃是暗藏了几式变化的厉害的招术,白瑛倘是闪身退让,丈许之内,都将被方雪宜封断了去路,只怕一招之下,便要丢人了!
白瑛竟然在一瞥之间,使能瞧出这招剑法的厉害,足见她的眼力不弱。
方雪宜目睹双刀同出,似是要将自己的长剑夹住,心中暗暗失笑,忖道:“她只看得出我的前三式变化,却不知我这招剑法共有五式变招……”寻思之间,右腕一沉,宝剑忽然一穿而出。
由那白瑛的双刀之中脱出。
白瑛怔得一怔,吃了一惊,右手单刀一扬,护住了自己,左手的单刀,却是尽力向方雪宜剑身拍来,这一手变招,到也恰到好处,迫使方雪宜的宝剑,不敢再向前击。
方雪宜笑道:“好刀法!”长剑倏地抽回,大喝一声,接道:“第二招!”
但见晶光电舞,长剑斜飞而去。
这一招剑法出手,那“吸血鬼刀”冯雷不由得失声大叫道:“龙行八剑!”
大胜头陀诧道:“他是剑神的弟子?”
白瑛似是也看出这招剑法的厉害,不敢举刀拦架,却是飞身向后跃退了一步。
方雪宜有心立威,自然再也不怕炫耀,大喝一声道:“哪里走!”寒光乍动,丝丝冷气逼人眉宇。
显然,方雪宜这一剑如是刺实,那白瑛必将重创在他剑了!
但此时只听得那另一桌上的“千手神翁”游公玄大叫道:“老弟剑下留情!”
方雪宜耳闻游公玄喝声,手中剑势顿时一缓,虽是如此,仍然将那白瑛伤在剑锋之下,一片白衫跌落,几点鲜血,顺着左肩洒在白衫之上,白瑛忽然抛去双刀,右手紧拉着碎裂的白衫,向后连退五尺。
方雪宜宝剑入鞘,朗声一笑道:“承让了!”
游公玄这时大步走了过来,目光在那“铁扇子”池彪、“玉无常”白瑛两人身上一溜,冷冷喝道:“贤伉俪可以去了!”
白瑛恨恨地看了游公玄一眼,竟是一言不发,和那池彪站了起来,疾步下楼而去。
游公玄呵呵一笑道:“痛快!痛快,老朽劝动了天台三绝,老弟却气走了五妖中的二妖,看来天魔女可不利得很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向游公玄抱拳道:“老前辈好说,快请上座!”
游公玄摇了摇头,道:“不忙!老弟,你可是剑神陈兄的传人?”
方雪宜笑道:“不敢,晚辈顺得名师,但却不曾学得恩师武功十之二三,惭愧得很!”
游公玄道:“老弟,你倒是谦虚得很啊!”语音一顿,接道:“老朽与令师一别多年,目前曾闻传言,陈兄已归道山,不知是真是假?”
方雪宜道:“先师确然已经逝世了!”
游公玄长长地吁了口气,接道:“老弟,你既是陈兄弟子,那自然要继承你师父的遗志了!”
方雪宜道:“晚辈弩驷之材,只怕难当大任。”
游公玄笑道:“你不用自谦了!老朽刚才已经见识过你的剑法,功力或有不及陈兄之处,但变化之妙,显然已经超过陈兄不少!”
方雪宜道:“老前辈过奖了!”
游公玄目光一转,道:“老弟,咱们这楼上共有十人,何不叫店家并在一处落座?”
方雪宜笑道:“就依老前辈。”
那跑堂的伙计,虽然个个胆颤心惊,却仍然躲在角落里不敢离去,这时眼见们不再动手,年纪稍大的一两人,走了过来。
游公玄指点他们重新开上一桌酒菜,十人围在一张圆桌之上。
游公玄分别替几人引见之后,这才笑道:“天台三位老弟,已然决心不再相助天魔女了,池彪夫妇,也已生气退出,只不知冯老弟三位,又将如何打算?”显然,游公玄一心要将他们也拉拢过来。
他话音甫落,毕秋莲笑道:“婢子决定不去见那天魔女了!”
安小萍笑了一笑道:“毕姐姐,谢谢你啦。”
游公玄点头道:“姑娘明智得很!”
目光转向冯雷和大胜头陀,道:“两位呢?”
大胜头陀咧嘴一笑,正要说话,只见冯雷已然抢先说道:“冯某仍然要去见那天魔女!”
游公玄脸色一变,道:“你要去?”
冯雷道:“不错!”
安小萍忽然怒道:“你敢?姑娘叫你去不成,你就是去不成了!”
冯雷笑道:“不过,冯某和大胜头陀,仍将去见天魔女!”
他如此固执,显然大出安小萍意料之外。
方雪宜也觉着有些不对,笑道:“冯大侠,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冯雷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有一桩事,只怕你们都不曾留心啊!”
方雪宜道:“什么事?”
冯雷道:“在坐诸位可知究竟有多大势力?天魔女除了冯某等人而还请了那些人出山相助?”
方雪宜摇了摇头道:“这……区区却是不知!”
冯雷看了游公玄一眼,道:“游老呢?”
游公玄道:“老朽又不是天魔女肚中蛔虫,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了!”
冯雷道:“这就是了!”
安小萍道:“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冯雷道:“姑娘,古语说知已知彼,百战百胜,那天魔女有些什么人手,咱们一些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甚为冒失吗?”
安小萍笑道:“凭那天魔女,她又能请到什么高人助阵?”
冯雷道:“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武林之中,尽多奇才异能之士,咱们小心一些,总要好些!”
方雪宜这时已听出了冯雷言下之意,忙向安小萍道:“贤弟,你莫再说了,冯兄之意,愚兄已经明白了!”
安小萍道:“他是何意?”
方雪宜道:“冯兄想必是要和大胜头陀打入天魔女手下,探听他们的虚实。”
游公玄笑了一笑,道:“不错,冯老弟此举,到是不失上策。”
这时,江大晓忽然笑道:“有何不可?只是……咱们今日在酒楼之上一闹,如是天魔女手下有人见到,那岂不是糟透了吗?”
冯雷笑道:“不要紧,这等时刻,天魔女是不会派人前来的了!”
游公玄道:“怎见得?”
冯雷道:”咱们除了约定暗号之外,还曾约有时刻,时刻未到,只怕她不会差人来此。”
游公玄道:“你们约的是什么时刻?”
冯雷道:“初更左右!”
游公玄道:“那还早啊!”
方雪宜看看天色,这时黄昏未尽,离初更,还有个把时辰,当下笑道:“但愿冯兄猜想的不错,否则,冯兄和天台三老等人,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冯雷笑道:“老弟,这一点你不必挂在心上,咱们虽无敌那五魔之能,但却自信尚有自保之力!”
江大晓笑道:“不错,天魔女如想杀害我等,可也不是容易的事!”
游公玄道:“李、余两位老弟愿意吗?”
李兆丰、余杰同时笑道:“江兄既有这等豪气,老弟等自然愿附骥尾了!”
第三十五回 元凶授首
方雪宜闻言,心中甚是感动,暗道:“武林中正邪之辨,究竟胜过生死……”
思忖之间,只见游公玄举起面前酒斗,大声道:“游某先行敬你们一斗……”
冯雷、大胜头陀、天台三绝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方雪宜笑了一笑,也学着游公玄,敬了他们一斗。
安小萍沉吟一下,皱眉道:“方大哥,有一件事,我觉得不大妥当!”
方雪宜道:“什么事?”
安小萍道:“那白瑛夫妇忽然不曾前来应约,毕姐姐跟我们一边,恐怕天魔女这妖妇有了警惕啊!”
方雪宜道:“不错,这事果然有些破绽……”说话之间,忍不住向冯雷望去。
冯雷沉吟道:“这事确是容易起人疑心,但如在下稍稍小心,也就不会露出马脚了。”
安小萍道:“你打算怎生应对?”
冯雷道:“只说他们因故不能前来便可!”
安小萍扑哧一笑道,“这能骗得过大魔女吗?你们想得好天真啊!”
冯雷笑道:“光说因故,那当然不行,不过,区区如是说她们三人先行去对付‘千手神翁’,只怕天魔女就不会不信了!”
游公玄大笑道:“妙极!妙极!那天魔女一听说有人对付老夫,那自然是高兴得很了!”
安小萍笑道:“这倒行得通……”
说笑之间,十人各自痛饮了三杯,游公玄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江老弟,咱们可以分桌而坐了!”
众人计议已定,看天色不早,决定分桌而坐,大胜、冯雷、和天台三绝五人,立即招呼店家,在靠近楼梯入口之处,另外摆了一席。
游公玄这才叫过店家,吩咐掌灯,并且要店伙计快去将楼下的食客,全部移到楼上,刹那之间,冷冷清清的楼上,十分热闹起来。
郑大刚在这些人面前,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方始向游公玄道:“游老,晚辈郑大刚,敬你一杯!”
游公玄道:“不用了!那天魔女的手下,似乎已经来啦!”
郑大刚三人,顿时举目望去,只见在那楼梯入口处,出现了两男一女。他们向楼上略一张望,便径直朝江天晓和冯雷等五人所坐的桌子走了过去。
游公玄低声道:“天魔女行事,果然大胆得很,老夫相信,方老弟这一次必可完成剑神的夙愿了!”
方雪宜笑了一笑,欠身接道:“晚辈一人力量有限,还得游老大力支援啊!”
游公玄笑道:”老夫只有力能所及,定然相助老弟成此大功。”
说话之间,只见那二男一女已领着江天晓等五人下楼行去。
冯雷临去之时,却回手弹出一个小小纸团,被毕秋莲伸手接住。

安小萍道:“毕姐姐,那是什么?”
毕秋莲打开纸团,交到安小萍的手中道:“小姐请看!”
安小萍凝目望去,那团白纸之上,只写了几个小字:“如何联络,可问毕姑娘!”
毕秋莲这时也看到了纸上的字迹,不等安小萍询问,便道:“小姐,冯叔叔是怕咱们找不到他们下落,才特别说明联络方法,相信冯叔叔会在一路之上留下暗记,好让我们找到那天魔女在处了。”
游公玄大笑道:“吸血鬼刀果真心思细密得很,毕姑娘,此后可得借重你了!”
毕秋莲羞笑道:“老前辈言重了!”
郑大刚这时忽然笑向游公玄道:“游老,你老来到中州,住在何外?”
游公玄摇头道:“老夫尚无闲空寻找住处,你们呢?住在哪里?”
郑大刚笑道:“城西本是晚辈等故居,游老如不嫌弃,何不就去歇上一宿?”
游公玄失声笑道:“可不是吗?中州三侠,那自然是住在河南城里的了!老夫怎地忽然忘记了这一点……”笑声一顿,接道:“你们不是都在少林吗?为何不立即赶回少林呢?”
郑大刚道:“游老,只因方贤侄挂念他的大伯母下落,故而回来寻找!”
游公玄道:“可有眉目了?”
郑大刚笑道:“没有!”他沉吟了一下,接道:“游老,石三弟只要跟她在一起,那是不会当真出事的吗!”
游公玄道:“既是如此,找到石俊那不就可找到方夫人了么?”
方雪宜忽然长叹了一声,接道:“游老,关键就在这里了!那石三叔的下落,却是无人知晓啊!”
游公玄皱眉道:“有这等事?老夫不信此间竟是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
郑大刚道:“游老说得不错,郑某也有些不信,那石三弟为人甚是机警,倘若真有什么变故,他不会不托人告知晚辈的了!”
游公玄道:“老夫有一句话,说将来出,只怕郑老弟心中不信!”
郑大刚道:“什么话?游老前辈请说无妨!”
游公玄道:“那石三侠如是久久没有消息,只怕与那五大魔主有关!”
郑大刚闻言一呆道:“这……怎么会?”
方雪宜也皱起双眉,沉吟道:“游老,他们怎能与五大魔主有关呢!”
游公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弟,武林中的一切,眼下恐将都与五大魔主有关了!”
郑大刚道:“倘是如此,依你老之见,又当如何?”
游公玄笑道:“依老夫之见,那是暂时不用再去寻找了!”
郑大刚道:“为什么?”
游公玄道:“只消将五魔除去,老夫相信,必可找得出石三侠的下落。”
方雪宜道:“老前辈之意,是说我那石三叔等人,可能也被五魔所俘吗?”
游公玄道:“老夫正是此意!”
方雪宜道:“如若石三叔真被五魔所俘,老前辈之言,并无不当!”
游公玄道:“老弟别有所见?”
方雪宜道:“晚辈怕的是他们并未被五魔所掳,则事情就要煞费周章了!”
游公玄道:“老弟所虑,也不无道理!但老夫认为老弟应该以武林公理正义为重,先将五魔之事办好,再行去找你大伯母的下落!”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是啊!老前辈教训得是!”
郑大刚沉吟道:“游老前辈说得不错,贤侄应以武林大事为重,除去五魔,倒是不愁找不到那石三弟了!”
方雪宜长叹一声,道:“小侄记下了!”
当晚,他们回到方家庄歇息,一宿无话,第二天中午,一行五人,奔向少林。黄昏以后,他们便已抵达。
游公玄和那几位老一辈的人物,都是故交,相见之下,自是十分高兴,但安小萍和毕秋莲安宿,却使得少林和尚,煞费了不少心思!终于,入云大师在佛祖面前许下积修十万外功的心愿,破例在初祖庵中,腾出一间静室,作为二女住所。
一连两大,倒也没有什么事故,直到第三天的晌午时分,那入云大师,忽然差人将他们请到方丈禅室内。
辛柏公、祝公明、游公玄、霍鸣风、崔大公、翁昆仑、宋孚、郑大刚、庄捷、安小萍、毕秋莲、方雪宜,外加少林几位长老,几乎将方丈的那间禅堂坐满。
小沙弥奉上了清茶,辛柏公翻了翻眼,大声道:“方丈大师,你把老夫等人,全部请来,可是有着什么极为重大之事吗?”
入云大师合十一叹,说道:“对了,老施主,贫僧正是有着极为重大之事相告!”
祝公明道:“什么大事?”
入云大师道:“五魔的战书到了!”
霍鸣风怔了一怔,道:“会不会又是玩笑?”
他似是想起前几天的那桩子事。
入云大师摇头道:“这一回不是假的了!”
他缓缓地转身,从香案之下,取出一个大红封套,递给了辛柏公道:“这就是约战的书简了!”
辛柏公将那封书简取出,只见他看了一眼,便脸色一变,怒道:“好大的口气!这五个妖徒,只道世间当真无人是他们的敌手了!”顺手将书简交给了祝公明!
祝公明笑道:“辛兄火气当真不小……”但他说话间,目光触及书简上字迹,也不禁怔了一怔,道:“他们怎地这般大胆?”
游公玄似是被两人的神态惹得有些不耐烦,笑道:“两位怎么了?何不先将这上面写的什么读出来,也好让各人明白?”
祝公明道:“要读,游兄请读,老夫却越看越有火!”
游公玄笑道:“如此兄弟代为……”他接过书简,先看了一眼.笑道:“不错,他们果真是很狂妄……”略略一顿笑容,缓缓念道:“本教订于乙丑年甲申月望日在中岳庙召开武林大会,敬候各派光临,五圣教谨订。”
他刚刚读到这里,安小萍已然忍不住道:“这也很普通啊,两位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游公玄忽然笑道:“姑娘,这下面还有很多的话呢?”
安小萍道:“还有吗?快读啊!”
游公玄接简念道:“本次武林大会乃是本教主盟武林之始,接到此,不来赴会之人,就为本教之敌,本教定不宽赦……”他读到这里,霍鸣风似是也有些忍不住怒道:“霍某本来想去,听他们这么一说,本帮倒不用去了。霍某想看看他们又将如何对付本帮!”
祝公明笑道:“有道理!但霍老弟莫要忘了,这回你可非去不可啊!”
霍鸣风道:“为什么?”
祝公明道:“他们五个魔头不可能生离那中岳庙,你如不去,岂不少看了一场热闹?”
霍鸣风大笑道:“是啊!兄弟怎把这等热闹之事给忘记了呢?要去!那是一定要去的了!”
祝公明道:“老弟,你明白了吗?”
霍鸣风点头道:“明白了!”
这时,游公玄已接着往下念道:“本教召开此次武林大会,另外尚有一层深意,想我武林朋友,终日行走江湖彼此之间,难免结有怨仇,本教已在会场搭有一座“化解”台,专供结怨的朋友使用,不论任何大仇深恨,皆可惜此机会化解,盛会之后,武林己为本教的同盟,自是不容再有仇杀之事,如有违反,本教亦将诛杀不赦!”游公玄顿了一顿,笑道:
“他们以霸主的身份发出了这等请柬,真叫老夫不敢相信!”
安小萍皱眉道:“念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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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公玄道:“没有!”
他目光重新投到手中请柬之上,念道:“本教成立以来,最恨沽名钓誉之徒,陈希正现已伏法,剑神虚名,在本教首席教主慧眼之下,已被揭穿,凡我武林同道,应以陈希正行动为戒……”
他读到这里,只把方雪宜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剑神竟然成了沽名钓誉之徒,真不知武林中要怎样的人物,才是好人了!
辛柏公越听越有火,怒道:“游老头,你念快点不好吗?”
游公玄呵呵一笑,道:“不错,果真是应当念得快些才是!”
他略略一顿,接着念道:“此次武林大会召开之日,即是本教正式主盟武林之时,凡我武林同道,不论个人或全派全教子弟,若有不愿臣服,不妨在化解台上,与本教一较长短,只消能连胜三场,本教便不过问去留。”读到这里,游公玄吁了一口气,道:“完啊!”
辛柏公长长地吐了口大气,道:“无耻之尤!”
祝公明却是冷哼了一声道:“一派胡言!”
但那霍鸣风却道:“五魔自称五圣,他们果真不把九大派放在眼中了!”
少林掌门入云大师道:“霍施主,咱们去是不是?”
霍鸣风道:“为什么不去?咱们九大门派联手,难道还对他不过吗?”
入云大师点头合十道:“施主说的是,咱们届时前去便是。”
辛柏公目光一转,大声道:“掌门人,这封请柬,是什么人送来的?”
入云大师闻言,忽然脸色一变,长叹道:“贫僧没有见到送柬之人!”
辛柏公道:“你寺中的和尚,难道也元别人见到吗?”
人云大师道:“说来惭愧,据本寺值堂弟子报告,这封请柬,乃是摆在大殿的佛堂之前。”
辛柏公忽然脸色一沉,道:“掌门人,少林领袖武林,已历数世,怎地目下都是如此的不济事了?人家差人送了请柬来此,你们怎会发现不了的呢?”
游公玄却是沉吟道:“辛兄,兄弟倒是想到了一点可疑之处!”
辛柏公道:“什么可疑之处?”
游公玄道:“只怕少林有了内奸?”
辛柏公一跳而起,大声道:“不错!不错!”
但那人云大师却是变色道:“游施主!”
游公玄道:“掌门人有何见教?”
入云大师道:“少林子弟,都是佛祖弟子,怎会做出这等有辱师门的事来?”
游公玄道:“掌门人,请柬能够放在大殿佛前,决不会自己飞来,如是贵寺无人见到有人入内,那自然是寺内僧侣放上去的了!”
入云大师合十道:“贫僧依然不敢相信……”
辛柏公冷哼一声道:“不信有个屁用?这事已明明摆在眼前,那还有什么假的?”
祝公明接道:“掌门人,游兄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掌门人最好是查看一下……”
入云大师道:“这个……贫僧遵命!”
说话间,就待传令,要那全寺弟子前去大殿候查。
但是,宋孚忽然摇手道:“掌门人,你把全寺弟子集中到大殿以后,又将怎么查法?”
入云大师道:“贫僧当众宣称,本寺有了奸细,要他们面向佛祖反悔,如是具有奸细,他必然受不了良心重责,自行出面认罪了!”
他这等说法,只把辛柏公听得连连摇头,祝公明、游公玄不住长叹,安小萍则忍不住扑哧一笑出声。
入云大师一怔道:“怎么?可是贫僧说错了吗?”
安小萍却道,“掌门人,他们不会承认啊!”
入云大师道:“怎的不会承认?”
安小萍道:“他如是有心叛寺,哪里还有良心?”
宋孚也笑道:“掌门人,安姑娘说得不错,他们如有良心,那也不会背叛少林了!”
入云大师道:“依施主之见呢?”
宋孚道:”根本不用查问,且等参与那武林大会之后,不查也就自明了!”
入云大师沉吟道:“如是施主等认为这样最好,老衲自当遵命!”
辛柏公道:“自然是这么办了!否则,只怕你和尚不但找不出奸细,说不过还得贴上几条人命呢!”
入云大师只有合十口喧佛号不止。
霍呜风忽然浓眉一扬,大声道:“辛老前辈,大会为期不远,晚辈想要离寺三日,预作安排……”
他话未完,只见知客法因,急步走了进来。
躬身合十道:“辰州言家掌门有求见?”
入圣大师道:“言家的掌门人来此作甚?你不会将他接入客室吗?”
法因道:“他乃是找方施主!”
方雪宜道:“不错,言兄与晚辈乃是故交,尚望掌门人容他入内一晤!”
入云大师道:“既是小施主故交,法因快快有请!”
法因大师应声而去。不多时,只见言凤卿满面风尘地走了过来。
方雪宜起身迎了过去,双手拉住了言凤卿,笑道:“言兄,想煞小弟了!”
言凤卿目光如电,在方雪宜身上打量了一会,忽然朗声笑道:“兄弟,你长得如此强壮,若是在路上遇见,愚兄可真不敢相识了!”
方雪宜笑了一笑,立即为他介绍了在座诸人。
言凤卿年纪不大,自然与在座人中,相识者极少,方雪宜为他介绍以后,便一一上前拜见,然后坐在方雪宜身边。
方雪宜低声道:“言兄,中岳庙武林大会之事,你可接到请柬了?”
言凤卿接道:“接到了!兄弟,愚兄此来,本想邀你趁这机会,一同前去参与呢!”
方雪宜笑道:“很好啊!兄弟和诸位前辈,也正在商量此事!”
语音一顿,忽然想起言家门失落的武功之事,接道:“言兄,你去过黑龙潭吗?失去的武功,可曾寻着了?”
言凤卿长长一叹道:“去过了,只是……并未结果,看来是无法寻到了!”
方雪宜沉思了一会,道:“言兄,武林大会之后,兄弟陪你前去寻找失去的武功如何?”
辛柏公目光在言风卿身上一转,大声道:“辰州言家拳法的精髓,你学会了多少?”
言凤卿自然听过武林一怪之名,闻言忙道:“言家门历遭凶险,以致这几十年来,日趋没落,自从五十年前的那一代掌门人和十大高手相继死去之后,言家门武功精髓,已然全部失传,晚辈可说是半点门径也未得窥……”
辛柏公笑道:“你曾提过黑龙潭,不知是泰山的?还是云南的?”
言凤卿道:“泰山黑龙潭。”
辛柏公道:“贵门的武功,是失落在那里吗?”
言凤卿道:“晚辈多年追寻的结果,似是本门的武功精华,多半是留在‘黑龙潭’附近某一场所!”辛柏公道:“小娃儿,老夫有一句话,说将出来,你可莫要见怪!”
言凤卿道:“老前辈请说无妨!”
辛柏公道:“贵门武功精华,如是未曾失去,你自信全部学会以后,是否便足以和武林中一流高手相较?”
言风卿一时弄不清辛柏公问话的用意何在,迟疑了一下,接道:“这个……自然差了一筹!”
辛柏公笑道:“是了,既然你即使将失去的武功找回,依然不足以在武林中大放异彩,何不创求溪径,另闯门路呢?”
言凤卿皱眉道:“本门历代相传的武功,晚辈怎能容其埋没失落?何况……晚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足以重振本门声威!”
辛柏公看了祝公明一眼,笑道:“天下之人,多的是奇人异上,你如不去寻求,那自然是无从重振声威了!”
言凤卿闻言,心中一震,暗道:“听他之言,倒似有着弦外之意……”但他口中却道:
“老前辈有何指教?”
辛柏公道:“老夫借著代筹,眼下便有一人,足可助你重振声威!”
言凤卿心想,是了,他果然有了要我另投门师之意,只是,我身为一代掌门,这事又怎能使得,顿时,半晌没说话。
辛柏公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不相信,有人能使你扬名武林吗?”
言风卿长叹一声,道:“老前辈的盛意,晚辈十分感激,只是,要晚辈另投他人门下学艺,晚辈不敢允诺!”
辛柏公道:“为什么?”
言凤卿道:“武林大逆,莫过叛师之人,晚辈不敢自绝于门人之前。”
辛柏公道:“老夫几时说过要你叛师他投了?”
言凤卿道:“晚辈想错了吗?”
辛柏公道:“正是你想错了!老夫之意,只是替你找一个武功卓绝之士,指点你一番,使得你们言家门的武功更上层楼!”
言凤卿沉吟道:“这……算不算另投师门吧?”
方雪宜大声道:“当然不算!”
言凤卿感激地看了方雪宜一眼,这才向辛柏公道:“老前辈,你老要什么人指点晚辈?”
辛柏公道:“天鹤七斩的传人和祝老儿两人如何?”
他话音一落,安小萍几乎惊得跳了起来!尖声叫道:“辛公公,你老人家怎会找上了我嘛!”
方雪宜、言凤卿也都觉得甚为意外,但他们却没有开口说话。
辛柏公笑道:“姑娘,君子成人之美,那言家掌门,乃是你方大哥的好朋友,帮帮他的忙,有何不可?”
安小萍先是怔了一怔,随而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粉面一红,娇笑一声,低头道:“辛公公,只怕……晚辈助不了言大掌门啊!”
辛柏公大笑道:“助得了!那言家拳掌,本有一半是脱胎于天鹤七斩,姑娘指点于他,正是使他们言家门的武功,返补归真大有事半功倍之效!”
安小萍笑道:“当真如此吗?”
辛柏公道:“老夫几时骗过你们?”
祝公明这时却冷冷接道:“辛兄,好好的差事,大概是临不到兄弟的头上的了!”
辛柏公笑道:“祝兄弟,你可是不愿吗?”
祝公明道:“不是不愿,只是有些儿心所不甘!”
辛柏公道:“为什么?”
祝公明道:“如是你出面指点一番,岂不是要比兄弟强过甚多?”
辛柏公道:“兄弟,你错啦!”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怎么错了?”
辛柏公道:“令叔的赤焰掌,其中的招数,大半是源出于言家的掌法,你知道吗?”
祝公明道:“那倒不知!”
辛柏公道:“这就是了!那言家的武功,正如言凤卿所言,失落在泰山黑龙潭,其实,说他失落,那也不确,乃是言家的那位掌门人,在黑龙潭遇上了一名魔头,她不但夺取言家的武功,并且在短短的一月之中,将言家的十大高手扫数毒死……,其实,那名妖妇并非是想要言家的武功,她取得言家武功秘笈以后,竟是连着革囊,投入了黑龙潭中。”
言凤卿暗道:“原来投入了潭中去了,难怪五十年来找它不到!”
辛柏公道:“那娇妇原是苗疆的一位峒主的女儿,年轻时在中原走动,与言家门那掌门人相遇,结下不解之缘,后来却又闹翻,那位掌门另娶了妻室,妖女听说,便重履中原,终于下了毒手!”
祝公明道:“这与赤焰掌何关?”
辛柏公道:“当然有关,因为令叔在那妖妇沉下秘笈后的三年,偶然去了黑龙潭寻找一尾金鲤当作药引,金鲤不曾钓到,却把那包秘笈钓了上来。”
祝公明道:“莫非兄弟家传武功,就是言家门的武功吗?”
辛柏公道:“那也不是,令叔打开革囊一看,发现乃是言家武功和苗疆的武功……”
言凤卿一怔道:“老前辈,其中还有苗疆武功吗?”
辛柏公道:“那苗妇恨你那位长辈入骨,重入中原,便已有偕亡之心,是以沉下武功时,她把自己的武功也装入其中了!”
言凤卿暗道:“原来如此!”
辛柏公语音一顿,接道:“令叔得到秘笈,便将其中的武功,看了一遍,对于天南怪客而言,自然是很少看得上眼了,不过他却发现其中一套掌法,如是与苗疆武功合并,必可形成一种绝学,这就是赤焰掌创立的由来,兄弟你说老夫该不该要你指点于他?”
祝公明道:“既是如此,那是义不容辞的了!”
言凤卿却是甚为关心那秘笈下落,忙道:“辛老前辈,那祝大侠可曾说过把那些秘笈怎么处置了?”
辛柏公道:“这倒不知,不过,见到恶孔明计通之时,就可知晓!”
言凤卿怔了一怔,尚未来得及说话,安小萍已笑道:“辛公公,言家武功为何与天鹤七斩有关?”
辛柏公道:“其中详情,老夫也不甚清楚,不过,言家门武功,曾经融入大鹤七斩招式,乃是陈希正告知于我,想必定不会错的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剑神陈大侠说的吗?”
辛柏公道:“不错,据陈老弟说,姑娘家传武功,原非天鹤七斩,而是天鹤三剑,当年令祖夫妇进入中原所用的剑法,大概是不假!”
祝公明忽然笑道:“辛兄之言,一点不错,兄弟与那安公夫妇,两代至交;天鹤三剑正是安氏家传武功。”
安小萍道:“祝公公,既然天鹤三剑是我的家传武功,为何现在又成了天鹤七斩呢?”
祝公明道:“这个老朽就不太明白了!不过……”
安小萍道:“不过什么?”
祝公明道:“老朽也曾问过令祖,令祖笑而不答,倒是你祖母说了一句话,耐人寻思!”
安小萍道:“我奶奶说了什么?”
祝公明道:“你祖母说他夫妇另有遇合!”
安小萍一怔道:“莫非是言家门的武功?”
祝公明笑道:“老朽不敢说了!”
辛柏公忽然笑道:“祝兄,天鹤七斩不是出自辰州言家门,而是出自剑圣龙大侠……”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辛老前辈,你可是说的晚辈祖师?”
辛柏公道:“不错!”
祝公明沉吟道:“辛兄怎会想到他出自剑圣龙大侠的传授?”
辛柏公笑道:“当年安九公夫妇进入中原,曾将中原十大高手击败,后来不战而退之事,祝兄自是知道了……”
祝公明道:“不错,安兄也曾向我说过!他们乃是败在剑圣龙大侠的‘龙行剑法’之下,使回转东海去了!”
辛柏公道:“这就是啦!后来龙大侠曾经专程来到东海,探访过他们,祝兄也知道吗?”
祝公明道:“知道!安兄也曾提及过,但不知这事与天鹤七斩何关?”
辛柏公道:“当然有关,那安兄夫妇回到东海,纵然在武功上有所创造那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悟出这等高深的武功,是以老朽认为他们那句别有遇合,必是指的龙大侠!”
祝公明想了一想,蓦地大笑道:“是啊!兄弟为何早就不曾想到呢?此间除了剑圣龙大侠,又有谁能悟出那等高明武功?”
安小萍看了方雪宜一眼,笑道:“方大哥,这事是真的吗?”
方雪宜道:“这……大概不假!”
他这等回答,别人倒还犹可,安小萍听来,大大不感兴趣,哼了哼道:“什么大概不大概,方大哥,你倒说明一些嘛!”
方雪宜沉吟道:“先师曾经训示过,要我遇到东海武功,应该特别当心,师父言下之意,那是说祖师昔年去至东海以后,曾经留下另外的一套武学,用来制龙行剑法,以免以后出了不肖之徒,引起江湖杀劫!”
安小萍道:“这样说,天鹤七斩当真也出自方大哥祖师所授的了!”
方雪宜道:“正是如此!”安小萍忽然看了他二眼,笑道:“方大哥,如果你当真做了什么错事,我也不会用天鹤七斩伤你的啊!”
方雪宜呆了一呆,心中上阵激动,但他却是不曾说出什么,只因此时此地,他纵是想说,又怎么措词?
这时言凤卿忽然握拳道:“辛老前辈,照你老这么解说,我辰州言家武功,莫非与剑圣也有渊源?”
辛柏公道:“当然有!你爷爷的武功,有一半是得自剑圣的指点,否则,江湖上哪里还有言家立足之地?”
言凤卿道:“原来如此!”
他这才明白,辛柏公要安小萍助他的用意何在了!当下语音一顿,起身向辛柏公一揖。
接道:“老前辈指点迷津,晚辈终生不敢稍忘……”
辛柏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了,老夫甚望阁下能不忘祖训,好好光大辰州言家门风!”凤卿悚然动容,连声称是。
这时,入云大师已然要寺中膳房送上酒菜,就在众人酒过三巡之际,那奉命前往洛阳的丐帮长老吉威,兴冲冲地回转了少林。
随在他身后,另有一人,此人满脸风尘之色,似是经过一阵长途奔波。
霍鸣风一眼瞧见吉威身后之人,脸上忽露笑容,大声道:“叶堂主怎地也来了?”
敢情这位手持七尺铁杖的灰发老人,竟是那丐帮金陵公堂的堂主“江南神杖”叶世豪。
叶世豪大步上前,向霍鸣风一揖道:“老朽叩见帮主……”
他年纪比那霍鸣风似是大了十岁,瞧他这等称呼,班辈上似乎还在霍鸣风之下。
霍鸣风欠身还了半礼,笑道:“不敢,快快见过这几位高人!”
叶世豪,吉威和他们都曾有过一面之雅,是以也不须多多寒喧。但当叶世豪目光看到方雪宜身上之时,不由得怔了一怔,心中暗道:“他莫非便是那瑜儿?”
转念之间,禁不住便向方雪宜走了过去。
方雪宜在听他们互道寒喧之时,便也知晓眼前这位手持铁杖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娘舅,这时见他向自己走了过来,便连忙起身,上前拜倒,口中说道:“甥儿雪宜,叩见舅舅……”
叶世豪双目神光电射,呵呵一笑道:“孩子,果然是你啊!长得这么高了,真是难得,难得……”笑声未已,双目之中竟是隐隐现出泪光。
方雪宜拜了三拜,方始起身。
入云大师请那两人入座,叶世豪自是坐在方雪宜的身边,吉威却是挨道霍鸣风坐下,霍鸣风看了方雪宜一眼,低声道:“那洛阳城中,可曾打听出什么头绪?”
吉威道:“小弟已然查出一些眉目。”
郑大刚忍不住接道:“吉老查出石俊的下落了?”
吉威道:“不错,吉某幸不辱命,已将石三侠和方夫人的下落找到了!”
霍鸣风道:“师弟,他们现在何处?”
吉威道:“五圣教的总坛之中。”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似不曾觉得意外。
吉威接道:“那方天成也在该处,不过……”
郑大刚急问道:“不过什么?”
吉威道:“不过方天成与他们的地位不同!”
方雪宜也道:“哪里不同?”
吉威道:“石三侠和方夫人乃是阶下之囚,方天成却是座上佳宾!”
霍鸣风道:“贤弟,这是真的吗?”
吉威道:“小弟怎敢欺骗帮主?我中州分堂已派有十名子弟投身五魔手下任职,他们亲眼所见,自然不假。”
霍呜风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倒是真的了!”
吉威道:“小弟十分惭愧,那方天成究竟是否他本人,迄今无法查出。”
郑大刚长叹一声,道:“不消查了,郑某已然相信,他决不是方二弟本人!”
宋孚忍不住道:“郑兄认为他是谁?”
郑大刚道:“这……兄弟猜他可能是那‘化影人魔’苏小坡!”
宋孚闻言呆了一呆道:“苏小坡?他……速不是十七年前在泰山被剑神陈兄剑劈南天门山道之中了吗?”
郑大刚道:“传闻果是如此,只是无人见过他的尸体,而且,连陈大侠自己也不肯承认此事,是以,兄弟才会联想到可能是他!”
方雪宜皱眉:“大伯,这苏小坡是怎样的人?”
郑大刚双目寒射,道:“淫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祝公明忽然笑道:“不错,这评语甚合吾心!”
辛柏公却是冷笑了一声,道:“祝老,那苏小坡的武功你见识过吗?”
祝公明被他问得一怔道:“没有啊!”
辛柏公道:“郑大刚这句人人得而诛之,本是不错,只是,就老夫所知,那苏小坡一身武功之高,只怕休说人人无法诛之,即令你老哥子亲自出手,也不能取了他的性命!”
祝公明双肩耸动,心中似是甚为不服,大笑道:“兄弟不信!”
辛柏公道:“那容易,咱们前去赴会之时,只要那苏小坡也在,把他交你便是!”
霍鸣风忽地笑道:“辛老,倘是那方天成不是化影人魔苏小坡呢?”
辛柏公道:“如果不是,自然是不须祝兄动手的了!”
郑大刚却是一叹道:“必然是他的了!因为……苏小坡乃是方夫人的姻表之亲,方夫人嫁与天成二弟之前,苏小坡就曾托人说过多次亲啊!”
方雪宜闻言,呆了半晌。他迅快地想到嘉定城外林中的那一幕往事,心中忖道:“看来,这苏小坡八成是杀了我爹爹的凶手……”
等待中岳庙五圣教大会的这一段日子,少林寺中,却是十分的平静,天魔女也未再有什么骚扰的举动。
言凤卿却是在这一段时光之中,随着安小萍和祝公明勤练拳掌功夫,方雪宜也不时在旁协助。
辛柏公和祝公明,除了饮酒下棋便是连袂出外游耍,至于去了哪里,则无人知晓。
这一段时光,不但嵩山无事,甚至连整个的武林,也十分平静,只有一桩事困扰了少林僧侣,那就是莆田下院,确已证实落入了五圣教手中。
五圣教召开的武林大会前一天,少林第一高手入凡大师,也匆匆地云游归来,随他同来的人,还有武当白拂道长,以及几位武学大师。
武林九大门派,几乎全都有人赶来嵩山,稍有头脸的人物,少林全部将他们接待寺中。
少林寺内,一时显得热闹非凡。
方雪宜也趁着这一段时光,从他舅勇叶世豪的口中,知悉了母亲的景况,他计划着除去了五魔,杀却了苏小坡后,便将母亲接回中州方家庄居住,原来叶世豪告诉他,他母亲叶宜芳隐身空门,乃是躲避苏小坡的追杀。
这一夭的晚上,少林掌门在大殿中摆了数十桌酒筵,欢宴明日往中岳庙卦会的各派高手,这一餐宴,不啻是一次饮血盟誓,与宴的高手,个个都有着同仇敌忾之心,看不出有谁甘心服在五魔手下。
这对方雪宜而言,确是一颗定心丸,他一直耽心,倘是武林九大门派的长老和掌门人自己先乱了步法,自己的降魔之心,必将受到许多不必要的困扰!经此一宴,方雪宜少去了这一桩顾虑了。
这一晚,他睡得极好,这也是他心性过人之处,越是遇得大事越发显得镇定!即令他还是耿耿难忘师父被人暗算之事,但他此刻却已断定,师父所中之毒,必是五魔中一人所为。
因而,他把一切都扣向五魔头上,放心地睡了一觉。
凌晨寅时甫到,方雪宜忽然自梦中惊醒,半明半暗的天色中,他赫然发现,自己的云床之前,站了一个人。
方雪宜看看尚在另处两张云床上打坐的辛柏公、祝公明、宋孚和郑大刚四人一眼,陡然大大地吃了一惊,显然,这人进得房来,竟然连辛柏公也未发觉。
方雪官一惊一吓,正待张口喝问,只见那人低声道:“孩子,是我!”
方雪宜一听,忽然跳下云床,纳头便拜,口中高叫道:“师叔,你老人家也来了吗?”
敢情这人乃是剑神的师妹,金顶神尼。
神尼伸手拉起方雪宜,笑道:“今日乃是五魔举行武林大会之期,我自然是要赶来的了!”
两人这一说话,室内的四人,也同时惊觉。
辛柏公目光一转,突然大笑道:“原来是林姑娘吗?久违了!”
这金顶神尼,俗家姓林,名叫芷仙,辛柏公与她相识,乃是在出家之前,无怪他仍然称他林姑娘了。
金顶神尼闻言,却是微喟道:“老施主,贫尼已是方外之人,老施主叫我一声释门弟子心如足矣!”
祝公明忽然失声道:“怎么!金顶神尼心如大师原来是林……”他口中姑娘二字,却是及时忍了回去,改口道:“真是想不到得很啊?”
神尼合十道:“老施主好说!贫尼遁迹空门,本是图个猜静,但仍然惹得武林中朋友加上如许之多的称谓,真是大违贫尼初衷,有愧佛祖的熏陶了……”
辛柏公笑道:“师太赶来,可是为了五圣教的那个武林大会吗?”
神尼长长一叹:“舍此之外,贫尼还有一事要办!”
祝公明道:“什么事?”
神尼道:“替贫尼师兄报仇!”
祝公明呆了一呆,道:“可是替陈希正报仇吗?”
神尼道:“不错!”
辛柏公道:“陈老弟是死在什么人手中?”
神尼道:“说来只怕各位不信,贫尼师兄,乃被那少林第一高手在入凡大师所暗算!”
此言一出,只把辛、祝二老听得跳了起来。
方雪宜更是呆了一呆,道:“师叔,这是真的吗?”
神尼道:“当年我与你师父虽然为了一点小事,有了误会,但分手之时,愚叔曾经送了他一桩物事,但你师父死后,我却未发现那件东西……”
方雪宜道:“什么东西啊?”
神尼道:“一支匕首。”
方雪宜摇头道:“自从弟子随师以后,似乎从未见过师父有过匕首在身啊!”
神尼长叹道:“不错,他早在中人暗算之时,便已失去,你自是不曾见到的了!”
辛柏公插口道:“师太,那支匕首,可是十分珍贵?”
神尼黯然道:“老施主,游龙剑令,你想必听说过的了!”
辛柏公道:“那匕首是那游龙剑令?”
神尼道:“不错,否则我也不会送给师兄了!”
祝公明道:“老朽只说那游龙剑令已被圣龙大侠毁去了,怎的又到了师太手中。”
神尼道:“先师并未将剑令毁去,只是将它传给了贫尼而已!”
辛柏公道:“如此说来,那剑令是落入凡手中了?”
神尼道:“若非贫尼发现他持有剑令,贫尼也不会指认他是暗算剑神之人了。”
辛柏公皱眉道:“游龙剑令未毁,当真是大出老夫的意外。”
余音未已,祝公明已然大声道:“师太,但不知当年共立剑令的两张谱牌,是否还在?”
神尼道:“当然在!先师将剑令传给了贫尼,那两张谱牌,却已交给了陈师兄了!”
辛柏公道:“剑神死后,师太可曾找到那两张谱牌的藏处?”
神尼接头道:“没有,只怕也落在那入凡的手中了!”
辛柏公顿足道:“那岂不糟了?”
祝公明长叹道:“正是糟了……”
方雪宜对于游龙剑令之事,似是一无所知,怔怔地道:“那入凡大师就在寺中,师叔何不找他问上一问?”
神尼道:“他如不肯承认,岂不是打草惊蛇?愚叔之见,不如等到今日大会之上,那入凡亮出剑令之时,再行向她追回。”
辛柏公道:“那入凡如不肯承认,老夫就将他砍成肉泥,也要找出剑令和双谱。”
祝公明沉吟道:“辛兄,这可万万使不得。”
辛柏公道:“为什么?纵然三个入凡大师联手,老夫一样可以叫他血流五步,横尸少林。”
祝公明道:“辛兄,这可不是武功高低的问题!如是你杀了他,仍然找不出剑令和双谱又怎么办?”
辛柏公道:“老夫不信他宁死不说!”
祝公明道:“那可不一定,这个险咱们不宜冒啊!”
辛柏公道:“依祝兄之见,是同意师太做法?”
祝公明道:“不错,当年海内外正邪两道的二十名高手,一同签名天鹤群龙双谱,立下游龙剑令,原意乃是推崇剑圣一脉相传的子弟,掌此剑令,而维武林太平,如是剑令双谱落入他人手中,除了具名的二十人本人或派子弟代表,但均要扫数到齐,可以向那持令之人索回,此事辛兄应是记得的了!”
辛柏公道:“当然记得了,老夫也是签名之人啊!”
祝公明道:“这就是了!但如那二十人到不齐呢?”
辛柏公道:“如是立谱的二十人到不齐,当然只有剑圣的传人才有资格讨回了!”
祝公明道:“辛兄,正邪二十高手,今日已然不全在世间,他们的子弟,是否到齐,也颇有问题,何况,当年驰名的邪道人物中的五魔,根本很可能便是支持入凡大师之人,这联手讨剑令之事,岂非行不通?”
辛柏公想了一想道:“有道理,看来只有依着祝兄之见了!”
方雪宜听得有些迷糊,脱口道:“师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金顶神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孩子,此事说来话长,但今日如是不对你说明,少时要你出面追回剑令双谱,只怕要更费唇舌了!”
方雪宜道:“弟子敬候师叔指示。”
金顶神尼点了点头,当下说了一番经过。
原来当年剑圣龙超群,在安九公夫妇进入中原武林,天台斗败十高手之后,亲自赶去天台,“凉天叟”安九公夫妇,不出十招,便败在剑圣手中,自是使得安九公夫妇敬佩不已,但与那中原十大高手,以及当日也在山上,由安九公夫妇领头的一份十人,全是代表中原魔道高手,因是叫做“天鹤谱牌”,以辛柏公和少林上任掌门长眉大师为首的一份,则叫“群龙谱牌”,双谱之间,并由长眉大师写下序文,说明立谱立令经过,并且言明,凭此剑令,可以使双谱之上列名的各派各门人物,听令行事,当时,剑圣也曾反对,但因却不过二十名高手的盛举,也为了想维持武林暂时的宁静,剑圣终于接受,不过,剑圣提出一个条件,此令此谱,仅以五十年为限,五十年后,便须作废,二十名高手的后人,便可不再接受剑令的召唤了!
方雪宜闻说,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自己的师门,竟是还牵涉这许多武林恩怨在内。
辛柏公看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依照你师叔和祝老儿的见地,那剑令和双谱不但关系到你师父杀身之仇,而且关系到武林今后的大局,今日五圣教这大会之上,你少不得必须以剑圣再传弟子的身份,挺身而出,索还剑令双谱,否则,这尚有二十年的期限,可要弄得武林大乱,人人自危!”
方雪宜惊然动容,恭声道:“晚辈记下了……”
金顶神尼向辛柏公等合十道:“施主,贫尼不愿在少林逗留,午时三刻,咱们到中岳庙再见了。”语音一落,便转身离去。
祝公明看得摇头一叹道:“林姑娘的武功,当真是已入化境了!她现身室内,居然不曾惊动我等,错非到了飞行绝迹地步,又怎能瞒得过我等耳目?”
辛柏公道:“循迹空门,心无他顾,那自然是日有进益的了!”
他语音一顿,长长吁了一口气,看看窗外的天气,笑道:“各位,咱们也该去准备一下了!”
一行人便自前去大殿,少林掌门和几位长老,早已在其中等候,前往少林的各派人物聚齐以后,由辛柏公率领,浩浩荡荡向中岳庙行去。
中岳庙在太室东南黄盖峰下,翘制宏壮,碑石森立,游山之人,趋之若惊,但近年以来,因那五魔处心积虑,建立五圣教之故,中岳庙游人大为减少,不过,此刻却是不同,只见那山道之上,人妖不绝,就连庙门以外,也挤满了人群。
辛柏公等一行抵达庙门之前,便可望见那高高耸立的一座牌楼,牌楼之下,摆了不下百桌酒筵。
靠近牌楼的二十余席虽然还是空着,但那其余的席次,差不多俱已坐满。
五魔一人未见,出面接待的人物之中,方雪宜只认识艾东海和天台三绝,以及冯雷、大胜等人。
一伙人坐定以后,那入凡大师忽然笑道:“掌门人,那五魔成立五圣教之事,据说还有幕后策动之人,不知掌门人可曾知晓?”
入云大师摇了摇头道:“这……本座倒是未曾听说,不知师兄可已查出那幕后这人是谁。”
入凡笑道:“小兄尚未完全查出,不过……”
余音未已,忽然打那庙中传来三声钟磐之声。
一阵欢呼声中,五大魔主在天魔女领导之下,大步走出庙门,登上牌楼下方的一座木台。
恶孔明计通,目光在台下群豪身上一转,走到台口大声道:“五圣教承蒙君群豪光临,计某心中十分感佩!粗茶淡酒,不成敬意,尚盼诸位尽情吃用。”他语音一顿,笑了一笑,接道:“诸位之中,如有个人恩仇,或是不愿听命本教的朋友,不妨上台表演,本教函柬之上,说得明白,想必诸位也不用计某在此罗咦了!大会只有半日时光,诸位切切不可错过……”略一抱拳,便自转身回到后台的座位中坐下。
方雪宜看了辛柏公一眼,道:“辛老,晚辈上台去闹闹他们可好?”
辛柏公摇了摇头道:“不好!你最好莫要先上台,倒是对付五魔之事,应由老夫出面!”语音一落,突然长啸一声,直向台上跃落。
五魔一见有人上台,先是一怔,容得看清来人是谁,又不禁同时一惊。
辛柏公冷笑了一声,道:“天魔女,你们五个一齐上吧!老夫要代那陈老弟收拾你们了!”
天魔女皱了皱眉,正待说话,忽然又是一条人影,上得台来,敢好,这上台之人,竟是安小萍。
辛柏公哼一声,道:“你来做什么?”
安小萍道:“辛公公,晚辈来告诉你,他们五个已然没有动手的力气了!”
辛柏公道:“为什么?”
安小萍笑道:“刚才晚辈获悉,他们五人都已受了暗算,不与人动手,还不会毒发身死,只要一旦与人动手,不出半个时辰,必将命丧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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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柏公道:“真的吗?”
安小萍道:“毕姐姐和冯大叔碰过了头,冯大叔说的话,必是不假!”
五魔闻言,哪里相信?只见那八蛮鼓王金长庚大喝一声,挥拳便向辛柏公击来。
辛柏公怒目一瞪,举手拍出一拳。
这一掌力道之强,只震得坐在台上的几人,几乎存不住身。
八蛮鼓王脸色一变,连气都未曾喘得过来,便闷哼一声,摔倒台上!怪的是他竟然口中吐了一滩黑血!
这光景瞧得天魔女等四人大惊不已,脱口叫这:“金兄……你真的中了毒吗?”
安小萍笑道:“那还有假?天魔女,你如要想活命,姑娘倒有一个法子!”
天魔女此刻已然方寸大乱,想不到自己请来的朋友,竟然会是害了自己之人,当下接到:“姑娘什么条件?”
安小萍道:“你在天台三绝身上所下之毒,可有解药?只消你解去他们三人之毒,姑娘就要冯大叔解除你们身上之毒。”
安小萍话音一落,天魔女竟然想都不想,便取出三颗解药,递了过来。
安小萍向台下招手,天台三绝便上了木台,安小萍看看他们吞下解药,过了半盏茶时,方道:“三位觉得如何!”
江天晓忽然双目一眸道:“多了!多谢姑娘……”
目光一转,就待向天魔女行去。
安小萍忽然笑道:“三位前辈,今日之事,不劳三位动手了!”
天台三绝怔了一怔,但却依言走下台去!
辛柏公这时冷冷一笑道:“天魔女,五圣教是什么人鼓励尔等组成的?”
天魔女脸色一变,却向安小萍道:“姑娘,天台三绝的毒力已除,妾身等所中之毒,姑娘可否要冯兄高抬贵手……”
安小萍笑道:“别忙啊!辛公公的话还没讲完呢!”
天魔女沉吟了一下,道:“本教乃是奉游龙剑令之命组成,那发令之人,只怕是剑圣的后人了。”
辛柏公冷笑道:“他在哪里?”
天魔女道:“这个……妾身不知啊!”瞧她的神态,倒也不像做作。
辛柏公道:“如此说来,你们只是傀儡了?”
天魔女点了点头,不曾作声。
安小萍目光一转道:“你们既然不是正主,最好下去吧!”
天魔女等人一呆,计通接道:“姑娘,解药呢?”
安小萍道:“你们只要下台,并且发誓今后不再在武林中露面,自然有人会给你解药。”
天魔女等四人互看了一眼,再瞧气绝多时的八蛮鼓王的全身变成黑炭般发光,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真下台而去。
这时,只见又有三条人影,上了木台,他们正是金顶神尼和方雪宜、郑大刚等三人。
方雪宜向那辛柏公一揖道:“辛老,五魔的事,你老既然履行了诺言,剩下的事,由晚辈处理如何?”
辛柏公目光一转大笑道:“为什么?老夫也没有跟你约定,说不许老夫再管别的事吧!”话音一顿,忽然向台下的方天成大喝道:“苏小坡,你也该上台了!”
那假方天成呆了一呆,但却走上了木台!
辛柏公冷笑道:“方大宜和方天成都是死在你的手下?”
假方天成冷冷接道:“辛柏公,你怎会知晓区区便是那化影人魔?”
辛柏公笑道:“什么事能瞒得过老夫?姓苏的,你给我站一会儿,金顶神尼还有一点儿事,要先行办妥,你和方家的恩怨,咱们最好再来解决。”
这时,金顶神尼已双手合十,向台下叫道:“贫尼有请入凡大师说话。”
那入凡大师怔了一怔,迅快地起身,上了木台。
金顶神尼道:“大师,贫尼有一事不明,想向大师请教!”
入凡大师道:“师太有何见教?”
金顶神尼冷笑道:“游龙剑令和天鹤、群龙双谱,是否落在大师手中?”
入凡大师道:“不错,正在老衲身畔。”
金顶神尼道:“你是怎生得来的?”
入凡大师道:“老衲是从陈施主处得来!”
金顶神尼忽然双目之中,泪光闪现,叱道:“佛门弟子,想不到竟然会做出暗算伤人之事,贫尼今日……”
她话音未已,入凡大师已然接道:“师太,你莫非以为那陈大侠乃是老衲暗算的吗?”
金顶神尼道:“不是你又是谁?”
入凡大师目光在天魔女身上一转,合十笑道:“师大,这事可是你误会了,暗算陈大侠之人,乃是天魔女的一名弟子!”
金顶神尼道:“真的?”
入凡大师道:“老衲岂是骗人之徒!而且天魔女的弟子柴芳君,当时已然在老衲手下,陈大侠乃是亲目所见,自然是不会有假!”
方雪宜忽然插口道:“大师,这享有些不对!”
入凡大师道:“可是陈大侠说他不知什么人暗算于他的吗?”
方雪宜道:“不错!”
入凡大师道:“小施主,当时休说陈大侠不知柴芳君是何许人,就连老衲也不知她是谁!只因她装成了一名店家的妇人,陈大侠才会上了她的当!”
方雪宜道:“大师目下又怎知她是天魔女的第子?”
入凡大师道:“这个吗?那是因为老衲从天魔女另一位弟子口中获悉……小施主,老衲俗家姓白,天魔女的大弟子白玉蝶,乃是老衲的侄女,是以老衲才知其中原委!”
金顶神尼道:“我那师兄为何要把剑令给你?”
入凡大师探手取出了剑令和两张羊皮谱牌,恭敬地交给了方雪宜,这才接道:“陈大侠在中毒以后,似是自知生命不久,当时只有老衲和白拂道长在旁,陈大侠便将令谱交给老衲保管,言明暂以二十年为限,二十年后,如是他仍无传人出现,就要老衲将它毁去……”话音微顿,叹了一口气,接道:“至今已有十五年出头,方小施主行道江湖之讯传出,老衲心中十分欢喜,如非为了监视五魔,不许他们暗伤武林同道,老衲早在半年之前,便赶少林来了,不过,有一件事,老衲还得说明,这双谱乃是真的,但那剑令,老衲发现却是假的!”
金顶神尼合十道:“原来如此,那是贫尼错怪大师了,只不知真的剑令何在?”
入凡大师哈哈一笑道:“师太好说!老衲责任已尽,此后回转少林,便要坐那十年死关,武林同道,尚盼师太和小施主多多照应……至于真的剑令,只怕在那化影人魔身上了!”
话音一落,飞身下台,扬长而去。
方雪宜看了手中剑令和双谱一眼,顺手揣入怀中,忽然走向苏小坡道:“姓苏的,你把他们怎样了?我那伯母和珞兄弟现在何处?”
苏小坡冷冷一笑道:“他们母子均在中岳庙地牢之中,你如想见他们,不妨束手就缚,苏某带你前去!”
方雪宜冷哼了一声道:“先父和大伯父可是死在你手?剑令为何被你得去?”
苏小坡大笑道:“不错,方天成夺我之爱,方天宜却在我杀方天成之后,看出苏某本来面目,他们都有取死之道,苏某杀了他们,也不为过!至于剑令么?那是柴芳君偷来送给了区区!”
方雪宜忽然目毗欲裂,大喝一声道:“苏小坡,方某今日要取出你的心肝,奠祭先父和大伯父在天之灵……”
呛啷一声,长剑化成一缕精光,电闪而出。
他怒极出手,自然是凶猛无比,苏小坡吃了一惊,左手拍出一掌,右手撤出宝剑,向上架去。
方雪宜心中充满了怒焰,剑势一发,便如长江大河一般,只见寒光电闪,丝丝劲气,只迫得台上诸人,全都走向一边。
苏小坡的武功,比那郑大刚好不了多少,怎当得起这方雪宜的一轮猛攻?
十招不到,只听得方雪宜大喝一声道:“苏小坡,拿命来……”
紧跟着但闻叶通一声,苏小坡前胸洞穿了一个大孔!鲜血和着那五脏,流了一台。
方雪宜大步上前,一剑挑起苏小坡的心脏,并从他怀中找出真的剑令,转面向着台下群豪道:“五圣教已然瓦解冰消,化影人魔也已伏诛,武林中十年之后,想必不会有什么纷扰了!”
台下,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欢呼!
方雪宜看了辛柏公一眼道:“辛老,那天鹤、群龙二谱上列名之人,今日到了多少?”
辛柏公道:“除去已故之人,大概不足十人之数!”
方雪宜剑交左手,将那揣在怀中假游龙剑令和天鹤、群龙二张谱牌取出,忽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用那剑令将双谱斩得粉碎!
辛柏公看得呆了一呆,只见方雪宜又将那两支剑令抛向空中,曲指连弹,将那剑令震成十五六片!
辛柏公忽地大笑道:“老弟,你毁谱碎剑,其心可感可敬,老朽这厢先行谢过了!”
这时,白拂道长和少林掌门以及五魔中仅存的四魔,也全都肃然起座,连连念佛。
台下群豪,更是激动不已!
方雪宜向金顶神尼深深一礼,道:“师叔,弟子要去地牢之中救那大伯母,珞兄弟和石三叔,一月之后,弟子接了家母,打算去祖莹,奠祭先父和伯父在天之灵……”
金顶神尼凄然一笑道:“很好!你去吧!但莫忘记,贫尼已然请了当年列名天鹤、群龙二谱高手和他们的后人,在三月后,前往你师父埋身之处,家中事情办完,你和安姑娘要早些赶来!”
方雪宜恭应了一声:“弟子遵命……”回顾了安小萍一眼,在郑大刚和安小萍陪同之下,挑着那颗仇人的心脏步下木台,向岳庙走去!
群豪的欢呼之声,在他身后渐渐消失,只有安小萍幽幽的发香,冲散了血气腥味,缓缓地沁入了他的鼻中,当他打开地牢的石门以后,终于滴落了感奋的眼泪,发出了一声凄凉的苦笑!
(全书完·秋草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