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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翁大全集_3

  作者:明  湛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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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上用功,是有此理,然惟颜子能之,非至明至健者,不足以及此。汝辈初学,须且在随处体认上用功,他日有进步到高明处,则几上自可见。
  
   伏读自然铭章,始知明训即千古传心之秘,反而求之于心,其所谓无纤毫人力者,甚难。夫自然者,天然自有之中,道之体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道之功也。勿忘勿助之间,固难著意理会,然转移应变,不能无照管回顾之意。震求之久矣,未能如志,恐有点化至言,请益。
  
  自然道体,须于勿忘勿助之间求之,便是体道自然之功,此即是点化至言,更无别言。若云转移应变,不能无照管回顾之意,便不是。此意善自求之。
  
   郑经哲问:「窃疑漆雕开之对夫子曰:『吾斯之未能信。』此见开有慎独之功,不为自欺之学。斯者,指心之天理而言;未信者,择之未精、执之未固,天理未能实有诸己,未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苟在仕焉,未必廓然太公,物来顺应,功利之政得以牵制,习俗因循之论得以迁易,世变利害得以摇夺,此开之所自知而不敢仕,而非夫子所及知乎?」
  
  只这「斯」字,便见开灼见道体处;只说未能信,便见开自信处;只于其不求仕,便见开不自欺处。此章之指,吾契可仔细体认,谓「斯」指心之天理,说得是,但云择之未精、[执]之未固,开恐未必如此,若如此,便说此等话不得。
  
   方珙问:「天地无内外,心亦无内外;天地无穷尽,心亦无穷尽;心与天地一也。心也者,道也;天地也者,道之体也。非天地无以见吾心之弘,非吾心无以敛天地之约。弘也、约也,人之所以合内外之道者也,见此而存,存之则无事矣。明训所谓勿忘勿助、无在无不在、不离于物而不滞于物。存之之道,不偏不倚,中正之门路也,终日体验,渐见亲切。然否?」
  
  无在无不在,正在勿忘勿助之间,此是合内外功夫。吾子初学见此,切莫求之弘,只在约上用功,使此心常存,存则自见弘大之实体矣。若徒求之弘大,或出于想象,未免虚见无益也。勉之!
  
   经哲问:「窃闻孔以仁为教,曾子以仁为任,其曰:『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以文会友者,文非止文字文义云也,盖文者,仁之显,天地万物之理备于人,而散见于经传,可法可象者也。仁者,文之隐,乃心之天理、人之命脉,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者也。文与仁非二也,伊川先生所谓『隐显无间』也。君子会友以经以传,群而学焉、群而辨焉、群而思焉、群而问于师焉,朝斯、夕斯、日斯、月斯,不离索而废于斯,不盍簪而舍于斯。若此者,岂有他哉?欲其有所知,斯有所养;有所觉,斯有所存。克一念之仁,而复全体之仁;扩一事之仁,而为不可胜用之仁。虽为仁之机由己而不由人,而文会之功,所以警发人心之不死,而扶持天理之常存者,端在是也,岂文会为一事,而辅仁又别为功乎?易曰:『君子以朋友讲习。』讲习此仁也;记曰:『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学而寡陋焉,则为仁之功或息矣。孟子曰:『责善,朋友之道。』乃友之不得已也,非辅仁之良方也。此见友之为益甚大,不可以不会以文,会文当知所以辅仁,而非区区文义间也。由是而成则为德行,发于外则为文章、为功业,润于身而泽于人,皆辅仁之能事、文会之成功,友道其大矣哉!」
  
  朋友纪纲人伦,贤契此说甚好。故读书不如亲师友,师友讲习不如相观而善。能涵养德性、熏陶气质,其功甚大。可于馆中与朋友聚会行之。
  
   杨大中问:「伏领先生体认天理之教,全无所得,朝夕反求诸心,更无他物,惟觉有中正一念,无偏倚、无治惹,不睹不闻、无内无外。能敬以存之,则为天下之大本;推而行之,则为天下之达道。施诸父子则为亲,施诸君臣则为义,施诸兄弟夫妇朋友则为序、为别、为信,以至万事万化、随时随处,莫此体形见。白沙先生云:『得此杷柄入手,则往古来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舞雩三三两两,正在勿忘勿助之间。』疑以此耳。」
  
  「天理」二字,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无古无今、无往无来、无四方上下,只得一体,其要只在勿忘勿助之间,便是中正处,是之为把柄。寂时为大本,感时为达道,非有二物,亦非二事,万物万化、万善万有,只此一体,更无别体,得此把柄,不待穿纽而自穿纽,不劳收拾而自收拾,终日终身,只此一大事,更有何事?只在寂感,不待于推与施也。
  
   郑经哲问:「近读易遯卦曰:『遯亨,小利贞,浸而长也。』程子传曰:『遯者,阴长阳消,君子遯藏之时也。虽小人道长之时,君子知几退避,固善也。然事有不齐,与时消息,吾以刚阳之德,处中正之位,又下与六二以中正相应,阴柔方长而未至于甚盛,如卦之才,尚当随时消息,苟可以致其力,无不至诚自尽以扶持其道,不可大贞而尚利小贞也。』朱子本义曰:『九五当位而下有六二之应,若犹可以有为,但(一)[二]阴浸长于下,则其势不可以不遯。小人则利于守正,不可以浸长[之故]而遂侵迫于阳也。』程朱二先生皆深体乎易者,同卦同时,一主于迟留而存不忘斯世之仁,一主于勇退而决明哲洁身之义,其所见不同乃如此,不知何者为时中也?以哲管见,顾所处时位如何耳。盖遯者,阴之始长,未至于否也。如居大臣之位,任国家安危,则当存程子之仁,尚必致力于未极之间,强此之衰,艰彼之进,以扶持斯道。若为在下位,无可致力者,则当决朱子之义,有为之兆者,则可以去也。」
  
  一部易只在时与位耳,随时随位即道也,阴盛与未盛之时不同,大臣与新进之位不同,此仕止久速之时,惟达权者能之。吾世迪所见,取程子之说为是。
  
   向晚与诸友论孝,经哲曰:「看来学须是内外合一用功,方见得力,方是孔门正传。偏于外则忘本,固无自得之真;偏于内遗物,亦未免有师心自用之病。便曰自能广大高明,恐未然也。」有友曰:「如何为偏外?」经哲曰:「孔门之学莫若子夏,夫子斥之曰:『无为小人儒。』夫小人之名,至陋也,而加之以文学之子夏,何耶?盖学不本诸心性,虽极博洽,未能无恶也,焉得不为小人?」有友曰:「必如曾子专用心于内乎?」经哲曰:「曰忠、曰信、曰习,内也,传于师、交于友、谋于人,内外何尝不合一乎?曾子曰:『尊所闻则高明矣,行所知则光大矣。』此实得之学也,论今下手功夫,时而静坐,默观此也;时而读书,感通此也;时而讲论,精明此也;时而酬应,裁审此也;时而观山水、咏花木,宣畅此也。不驰不滞,神明其间,道无往而不在,功无时而可息,此随处体认天理之教也。」
  
  学须知合内外之道,何者?理无内外故也。知心性之本体,则知理无外矣。
  
   王元德问:「前读中庸『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一段工夫,尚未释然。窃意所不睹不闻之体是用之源,圣人之妙处当无间于动静也,戒慎恐惧之功,亦当无间于动静也,故曰『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今先生于难语乃言曰:『戒慎恐惧,动时功夫。』又曰:『此四言者之为义,非动而何?』何以独举动而言[之,而不合乎]静言之也?仰惟尊教云:『动以养其静也,[贯动静]也,动静无端也。』岂是动静二字,可以往来看乎?动时功夫,动以养静,[盖即合动静而言]之欤?彼世之动而汨乱,静而[归寂]者,亦皆谓之不知动时工夫,亦皆谓之不知动以养静也。人之静时,亦可谓之动以养静欤?不然,何以先生于戒惧工夫,独以动时言之,不合乎静而言之也?」
  
  程明道所谓「动亦定,静亦定」者,专为「定」字言之,故合动静而言动静皆定,统言之也。若吾之言「动以养静」,盖以实下功夫言之,盖道之全体不可以动静间也。先儒分戒慎恐惧一节为静存,以慎独一节为动省,故吾以为「戒慎恐惧」四字,何者是静?纔用功便是动,如终日乾乾、兢兢业业、惟几惟康,与中庸此二节,皆动时用功,慎动以养其静。静时不可著力,纔著力时便已是动了,动以养静,此正是动静合一处,吾子所谓贯动静者是矣,此孔门一贯之学也。既云动静无端,岂可往来看?天道常运不息,人心亦常生不息,不息者,动也,而静在其中矣。其余善自体认。
  
   元德问:「心,活物也,无无念之心;念,活机也,无可息之时。苟得其养,则为生生之仁,复其见天地之心,四端蔼然发见之初,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直有沛乎四海,洋溢上下,而莫御之势。苟失其养,则不知痛痒之人,自暴自弃,若火之灭、泉之塞,即有不保妻子之患。是故周子不除窗草,张子爱观驴鸣,曰:『与自家意思一般。』盖常欲心之生,不欲心之死,常欲得天之生意,不欲害天之生意也。是可易能哉?在积累涵养而已。故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大凡有所向者,情荡而动流,夫何以养生生之仁乎?动而无动、情而无情,斯可矣。动而无动,必有主也;情而无情,必有主也;其主何主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诗云『无声无臭』,记云『所不睹不闻』,皆是物也。昼夜之故由是,造化之迹由是,语默寝息之变由是,生生之仁由是,蔼然之端由是,扩充之以至于位育之全,亦无不由是。自昼夜之故以至于位育之全,皆其形而下也,其无声无臭之体乃形而上也。上下同一形字,元非二物,但欲尽其形而下者,非得其形而上者为之主不可也;但欲慎动以养其静者,非得其不闻不睹之体为之主不可也;譬则欲植树木之根,以达于枝叶花实者,非得天地元气之生意为之主不可也。(语论)[论语]曰:『孝弟为仁之本。』本其所以生也;孟子曰:『扩充四端。』在乎反求本心而尽之存之尔;中庸曰:『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只是诚之不可掩如此;程子曰:『中者,天下之正道。出则不是,惟敬而无失,则所以中也。』颜子非礼之勿,以参前倚衡之体为之主也;尧、舜之兢兢业业,以允执厥中为之本也;文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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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遑暇食,以昊天出王游衍故也;成汤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以顾諟天之明命故也。因觉学者之所求不可遽及高远汗漫,惟是反己守约而正其本,在于无声无臭是已。自初学以至于圣人,自幼以至于老,自静居以至于应天下,皆同此定体,皆同此工夫,无一时而可息,无一时而可异。存是定体,由是常功,必将逐日逐月、逐事逐物,无不有感通之妙。至于感通之极,格于神明,光于四海,则体用大备,斯成人矣。」
  
  要认得无声无臭,须是认得上天之载,体用隐显,一原无间。若只取无声无臭作深远题目看,便终无著实处。程明道亦云:「中庸言道,只消无声无臭四字,总括了多少。」又云:「中庸之语道,其本在于无声无臭,其用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自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复归于无声无臭,此言圣人心要处。」此数言切须理会,见得贯串,方是识心。
  
   史记问:「随处体认天理,工夫固然,奈何习心遮蔽,念头把持不定,用力操存,反复如故,又有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之病。近日求寻此心,稍觉有主,所使必由中出,似亦近理,然而不见本体者何?」
  
  所谓把持用力求心,皆是助长之病,如何得见本体?子可存心于勿忘勿助之间,久当自见之。
  
   刘昊问:「罗仲素曰:『观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作何气象。』程伊川曰:『喜怒哀乐未发之前而求所谓中者。』探二先生之言,是欲人静中察见本体,意固善矣。然学者不善体认,不以清虚为本体、以气定为天理者几希,天理本体何曾见得?昊向时亦落在此病。窃以观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作何气象,不若观戒慎恐惧之间是何气象之为得也。喜怒哀乐之前而求所谓中者,不若勿忘勿助之间而求所谓中者之为真也。如是体认,方有实地,动静皆在,否则终无了当。」
  
  说著求字便不是。但存心于勿忘勿助之间,天理便自然呈露于前,安用求乎!然能发此问,亦见吾子之用功路脉勿失。
  
   王元德问:「语曰:『求善于未可欲之前。』所谓未可欲之前,指寂然不动之理而言,非有外于可欲之端,而别求寂灭之地也,但即其萌动之几而存存焉,则其未可欲之前,即在其中矣,所谓静以上不容力,动以养其静者也。若必欲舍动处而别求静,以为未可欲之前,吾见天理于是乎息矣。可欲之几,正天理流行不息之处也,是以大学难语中有曰:『未接物之时,亦可以预格之乎?曰:有之,可欲之善而已。』亦可以见人心可欲之几,无间可容息者也。然而未可欲之前,浑然一体,体存则心生,心生则几动,自欲之、自得之,活泼泼地而弗可已矣。然则可欲之善,乃存其本然之体以得之,乃不求之求也。」
  
  说「不求之求」甚是。
  
  此即是勿忘勿助之间,著不得力处,随其感寂而吾不与,感则为之可欲之善,寂则为未可欲之前,求之则不是,盖可欲之善即善几也。
  
   视问:「诸生夜会于崇正堂,论及孔子、伯夷,或以为皆古圣人,譬诸皆足色之金,而分量不同;或以为性同学同而气质不同;或谓二圣人者,易地则皆然;或谓伯夷终不可为孔子。视以为大而化之之谓圣,夫惟大则与天高明、与地广大,惟化则与四时交通。是故孔子毋意毋必,无可无不可,去父母之道则迟迟吾行,去他国之道则接淅而行;磨而不磷、涅而不缁,则公山佛肸可往;辞孙而不卑、道存而不亢,则阳货可见。一张一弛,千载之下,人见其如太和元气之流行于四时而已。故夫一阴一阳,天道之中也;一刚一柔,地道之中也;一仁一义,人道之中也。道中而已矣,故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仁智合一,中立而不倚,实与天地参而四时同者,孔之之所以圣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勿忘勿助而天理见前,颜子其进于是矣。见其进而未见其止,故曰:『具体而微。』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子路不入,彼有以自守,贤人之德也,伯夷之清也。孟子所谓『皆古圣人』,孔子所谓『古之贤人』,盖意必固我,贤人所不能无。自颜子以上,则便不然,纔有一毫见识,则就执一边矣。是故以孔子而居伯夷之地,则内明外顺,以蒙大难,三分有二,以服事殷,当为文王之至德。文王之心,太伯之心也,夷齐扣马之心也,武未尽善,孔子惜之,是则同也。以伯夷而在孔子之时,则去齐去鲁,未必其能依乎中庸;而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则将与沮溺者滔滔矣。自伯夷观孔子,孔子为不恭;自孔子观伯夷,伯夷便隘,故曰:『商、周之际,道在箕子。』而不曰在伯夷者,盖不食周粟之道,与为周陈洪范者,弘狭不同,此其所以异也。守之则为贤,化之则为圣,孰与异地而皆然哉?盖合下气质之禀与孔子不同,而所学亦多了一个意必,故只成就得一节之圣,而谓之大而化之之圣,则未也。易曰:『仁者见之谓之仁。』谓仁非圣人之德不可也,惟夫有见于仁而无见于智,则只可谓仁之圣,而不可谓之通乎智而仁之圣也;智者见之谓之智,智,圣人之德也。惟夫有见于智而无见于仁,则只可谓智之圣,而不可谓通乎仁而智之圣也。中庸曰:『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夫有所不知,则有知矣;有所不能,则有能矣。伯夷知能之圣也,而孔子则空空然,,不识不知者矣。故圣一也,而偏与全之不齐者,则或相倍蓰十伯千万。譬诸金焉,则足色之金也,而其分量之轻重,则或相倍蓰十伯千万。先觉之训,岂诬也哉?然则伯夷终不可为孔子乎?本体原来至虚至灵,无思无为,故有所见则有所蔽,而不能适道,以其见而推致之,以其蔽而通融之,得其本体而顺应之,则将由一节之圣而进于颜子之微,而优于孔子之大之化,则将与天地同流,与万物同流。恶人之朝固 不可立,而辞命之至,则诸侯可就,不必于清而亦未尝不清,固将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矣,而尚同异之可言哉!夫谓伯夷不可为孔子者,(天)[夫]亦自其无致曲之功者言也,致曲而中正之道可见,是故圣学其深矣。」
  
  以足色之金喻说为近之。盖语圣则不异,语偏全则有异,由其工夫合下便异。都来在体认天理上用功,何异之有?体认之功在勿忘勿助之间,知行兼尽,大全而不偏,孔子之谓集大成也。从他说许多神妙高远,不能外此,可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矣。诸子勉之!
  
   视问:「礼之用,和为贵。礼也者,天理自然之节文,中节则和矣;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故守之贵,行之利,考之先王而不谬。知和而和,则非中节之和,是谓不和,不和则非达道,此其所以不可行也。」
  
  此节看得好。
  
   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德非至此而后有也。盖行道而有得于心之谓德,根本既立而多闻多见,所以灌溉培养之耳,故曰:「以我观书,则随处得益。」其此之谓与?
  
  本立而多闻多见,所以灌溉培养之,最是。
  
   经哲问:「近阅洪侍御书,深有感激,居官为学恳切如此,哲等有愧多矣。每接近时学者,多疑『天理』二字为障、为意见,窃谓天理之见,乃真见,非意见也,正是天神天明,照知四方,不落方体,不属形象。天理固无形影可想象,若廓然大公之体,生生自然之机,认以为障,必欲灭之,恐于日用之间,所知所行,孰为主宰?所谓学、问、思、辩、笃行,何处著落?大圣大贤,所谓参前倚衡,卓尔跃如者,是何物?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充塞流行,不朽不灭者,果何为?又疑心与天理为二物。窃谓天理是心之本体,乃真心也,非二也,若以空空灵觉者便为真心、为本体,则先儒既曰心,又曰理、曰性、曰命者何耶?岂亦以性命之理与心为二物乎?又曰:『不假思勉,不起意念为真得。』窃恐意念固不可起,而天理之念,不可须臾而或灭,能念念察见天理而存存之,自能不假思索、不须防检,否则未免有灭东生西,安能一了百了?又曰:『无声无臭,针针见血。』夫天理何有声臭?但本体元自有的。中庸曰『无声无臭』矣,又曰『淡、简、温』,曰『近』,曰『微』,曰『潜伏孔昭』,曰『不愧敬信』,岂无所指而云然耶?程子曰:『自无声无臭发而为三千三百,自三千三百复归诸无声无臭,一本也。』既谓之本,岂可谓一切全无乎?既欲灭见,又欲灭念,又欲灭本体,随其自感自寂、自动自静,圣学穷理尽性之功,未必如是。」
  
  吾世迪来问,与洪峻之侍御所答,皆不可易之说也。「天理」二字,乃天之所为,颠仆不破,诸贤当自信自力,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耳。阳明公初决信于长安,后乃鼓求外之言,而况于群儒区区者哉?殊不知以天理为外,即义外之说也,盖自堕于此而不自知耳,岂不可惜!
  
   王元德问:「伏读春秋正传,窃思春秋之义,即天之□也。惇典庸礼、命德讨罪、天叙天秩、天命天讨,皆由于天,己何与焉?此圣人酬世御物之心,发之于春秋而不显然言之,但直书旧史之文,使人读其文、考其事,而自知其义之所在。何也?圣心之义,天下古今人心之所同然也。惟去诸穿凿、全其浑沦,因其文以详其事,于己之心而取之,则□心之义,必有不得言而自喻者。此春秋所以为经为教,若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不比史书则专职载事而已矣,而况公谷之穿泥,恶可以观圣人之心!」
  
  如此看,乃知圣人之心同天无言,而四时行、百物生,自灿然不可掩矣。其义例至唐啖助、赵匡、陆淳,乃以书法凿而为例,吴草庐反以为自汉以来未或之先也,岂不谬哉?至宋大儒伊川者,尚未之知,乃云「大义数十,皎如日星」,犹溺信于义例而不信孟子之说,况其它乎?吾幸得之于思之不通,鬼神通之之余,贤辈不可不仔细玩也。
  
   刘昊问:「先生诗云:『惺惺不惺斯,长夜何时晓。』此『斯』字最宜亲切体认。此指吾心中正之本体而言,斯本体也,非滞于有,非涉于无,中庸道得分明,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谓之曰不睹不闻,则无形与声,而非滞于有可知;谓之曰其所不睹、其所不闻,则有实体而非涉于虚可知。颜子曰『如有所立卓尔』,孟子曰:『跃如也』,曰卓尔、曰跃,是有实见,亦非涉于虚也;曰如有、曰如也,是无形象,亦非滞于有也,此吾儒真惺惺处也。今学者多执己见,不见本来面目,或惺惺于[凭]空凿虚,或惺惺于推测想象,只是作梦。昊尝思,必有事焉者,惺惺之处,勿忘勿助者,惺惺之法。」
  
  「斯」字是指此天理而言,即漆雕开意思,汝说必有事勿助忘勿亦是。
  
   □□之问:「天理者,至公至大、至明至广,浑然而物不可杂者也。人同有此心,即同有此性,有此性即同有此理。此理非别理也,即天理也,既是天理,则不当外求而自养其心矣,若以此天理为别理而他求之,则理求之而不得,而反失其理矣,岂是求天理耶?盖天理不可外求,而可自养者也,若欲存天理,亦惟去吾心之欲、存吾心之正,则天□见前而遂得其理矣。然人之不肖而至于害其心者,只因是不曾去得吾心之欲,存得吾心之正而已。吾心之欲者何?一念之□便是吾心之欲,一念合理便是吾心之正,然否?渭崖公曰:『天理而以人体之,即仁也。』此非初学可骤语。明道云:『吾学虽有所传授,天理二字,却自家体贴出来。』体天理只自知自力,虽师不能为致力也,故曰天理只是自己的,非由外铄我也。初学虽知曰天理是自己物,不知人欲亦自己物也,故有认人欲作天理者;又有把天理作好话柄,作一段口语,验之身心,依旧人欲中作主者;有虽知天理为当体,然志不胜气,只从人欲上行者;有智识不明,虽口谈天理,及措诸用即错者。故读书究理,切己体认,猛省力践,不可一毫间断,又遇明师良友,互相证验,乃知得实力否也。不可惟曰『天理是自家的,知了便无事』,初学知此意固好,后面却有工夫在,知得时殆无驻足处也。」
  
  「天理」二字,天之所以与我,天亦不能夺,千古圣人不能外;终日终身行之,有不能尽。然得公数言,又锻炼得好,越有精神。若徒知此,不求有之于己,譬如数他财,于己何有毫毛之益?自己依旧是穷汉,是亦谓弃天。吾子与诸同志宜谨志之。
  
   又问:「君子之学,心学也,读书作文、事亲事兄、事师处友,莫非心也。然未知所以存心者,岂必待用功之久,然后识其存心之道欤?」
  
  汝言「君子之学心学」,及「读书作文、事亲事兄、事师处友,莫非心」,固是。但心顷刻存之便即存,顷刻放之便即不存,不待用功之久,然后识其存心之道。心存与不存,汝合下便自知,何待久乎?必久而后能,不待存而自无不存耳,只在时时提惺,万善皆由此出也。
  
   元德问:「本体功夫,只是一真切,如乍见孺子入井,怵惕恻隐之心,□□良知良能之心,是其真也,随处只是一个天□本来真切之心,随感而发而存存焉,[过]了一毫便不可,忽了一毫便不可,此之谓勿忘勿助之间,乃真切之至也。今之为勿忘勿助之学者,吾惑焉!率不得真切之体,而徒漫焉为之,是恶得为勿忘勿助之学?愚欲以是箴时弊,可否?」
  
  须于勿忘勿助之间停停当当,乃见真切,真切即天理本体也。今乃反于真切上求勿忘勿助之功,则所谓真切者,安知不为执滞之别耶?安知不为助长耶?吾非不传,子自不习,于勿忘勿助、体认天理之功,尚未见真切,未见得力,乃欲以箴时之弊,是反戈也。
  
   周以鲁问:「人者,天地万物之主,莫重者,人之道也。人之所以为人,心而已;心之所以为心,天理而已,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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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故也。若夫酒色,人好之至于疾病,知其亡身,可谓真矣,然犹有不能舍者,焉得为真知即行?知而不行,必其知之未真与?窃以为好酒色至疾病,知之真而犹不舍者,不致其知,昏昧之极也。人至昧之极,何所不至哉!所谓知行合一,自夫致知者论之也。致知则其真知时即是行之端,其实行时,即是知之充。人未见有孺子入井而不救之者,所谓合一如此。若夫众人,则知行背驰者多矣。是故知行一者,君子之为君子;知行二者,众人之为众人。此致知之功,在今日不可少有懈怠。
  
  此处难以一言尽者,吾畏多言也,吾亦欲无言而未能者也。可且以七条虚心静虑,濯去旧见,贯串理会,有得于心,涣然冰释后,自有以知此矣。
  
   又问:「圣贤之学,存天理,去人欲,求尽吾之性而已,无内外、无精粗,是故必有事焉,勿忘勿助。以之事父,则凡所以为孝者,无有欠缺,吾天理存于事父,吾性尽于事父也;以之事君,则凡所以为忠者,无有欠缺,吾天理存于事君,吾性尽于事君也;以之事兄交友,则凡所以为弟、为信者,无有欠缺,吾天理存于事兄交友,吾性尽于事兄交友也。自其迹观之,则君父兄友与吾有内外焉,吾之天理发而为忠孝弟信,有精粗焉;自吾尽性观之,则父兄君友,何有于外?吾身何有于内?天理何有于精?孝弟忠信何有于粗?所谓一以贯之者。彼求定念而不必求之君父兄友,以尽孝弟忠信者,是有内有精,非学也。其特行而必求之父兄君友,必如何而后可以为孝弟忠信者,是有外有粗,非学也,非合一之道也。」
  
  所见大略是如此,外天理二字不得,天理即性也,不可分为二。故明道先生曰:「性即理也。」此千古圣贤未发之指,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未发时,天理浑然,廓然太公;及其发也,随感而应,遇君父兄友而忠孝弟信始见,所谓物来顺应者。随寂随感、随静随动,只是一理,理无二故也。今人多分内外者,未识天理,岂不误了?又来问「存天理去人欲」一句,只是一段工夫,不是二事。常存天理,则人欲自去,非谓一边存天理,一边去人欲也。
  
   或者曰:「孩提之童,背己者知恶,向己者知喜,或有爱货私有者,岂习使之然?性亦未尝不恶。」或者辩之以为人之所以作恶,畏人知之,必伪焉,此真恶也。孩提不掩人知,无伪焉,非恶也。是亦不足以明,何也?孩提之无伪,固然也,独其见于好恶私爱,则于本来气象已自不同,于本来不同者而以无伪出之为非恶,则有人或愚昧、或自任,公然恣行,不掩人知,亦如孩提亦可以为无恶乎?窃以为好恶私爱,人之同情,情亦非自外至,自童子以至白首,自愚不肖以至君子皆有之,约之则天理存,纵之则人欲。彼孩提去取必不纵情、必不留滞,此即天理之象;但孩提初生,气质如此天游而不自知,不得谓之学。君子于一切人情,岂能灭绝?惟正情以定性,所存天理,如此而已。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夫赤子婴儿,情窦全未开者,本体混然,无毫厘夹杂,是何等气象!大人者,不问动静,不失此心而已。
  
  此贤辈正宜明辩,不可胡涂强说去,将来害事不小。孟子「良知良能」一章,正以指出孩童这一点孝弟初心、真心,欲人就此扩充以达之天下,而圣学之极功、圣人之能事毕矣,宇宙内复有何事!盖所谓知者,知觉也,佛氏与吾儒同;所谓良者,善也,爱亲敬长之真切也,乃无所为而为,自然而然者,即天理也,吾儒与佛氏异;所谓重耳无我之所有,我有重耳之所无者也。今若以知觉为学,而不究其所谓良者即天理,为大头脑处,乃反以外之,不亦异矣乎?贤契与同志者,其善知识明辩之,吾不欲多言矣。
  
   以鲁又问:「或谓戒慎恐惧便是必有事焉,加之意便是助,不加意便是忘。然戒慎恐惧似于检局,安得与鸢飞鱼跃同一活泼泼地?窃谓心之所以为心,天理而已,有一毫人欲,则此心便窒碍。故戒慎恐惧,则天理常存,天君湛然,何等光霁洒落!便与造化相为流通,至其极处,知天地之化育,亦在于此,与鸢飞鱼跃岂不同一活泼泼地?彼以正衣冠、端容静坐者,戒慎中一事耳。」
  
  圣贤之所谓戒慎恐惧,非常人之所谓戒慎恐惧,常人之所谓戒慎恐惧,便过于助长,失本心之中正了。先师石翁诗云:「戒慎与恐惧」,斯言未云偏;后儒不省事,差失毫厘间。」谓以「敬畏」畏字言也。愚昔会试程文,论中有云「不忘之谓戒,不怠之谓谨」云云,正以救其过耳。盖戒慎恐惧,即是勿忘勿助,元无丝毫人力,皆是自然,此与鸢飞鱼跃岂不同一活泼?此即是天理。谓之天理者,以其不出人力安排也,理只是一个理,惟不用安排,一出自然,故谓之天。贤善知识。
  
   时有动静,理无动静,存天理则无动无静皆能定矣。
  
  周子主静,静字毋亦指理之定而言,是否?
  
  吾契谓理无动静,存天理则动静皆定,则知或以体认天理为求于外之非矣。又谓周子主静指理之定而言,则知偏静偏内之非矣。不易见得,只要涵养,前面更有光景。勿惑群言,煞要自信,百代以俟圣人而不惑。
  
   或者曰:「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说者以为孔子以此勉人,非孔子之实历而以此勉人,是伪也,圣人岂为之?若以为实,然则『四十不惑』,三十不能不惑,安得谓生知安行?似未可知。窃以为三十而立即圣矣,立亦不可轻易,圣人志时岂不立,立时岂有惑?据其精纯名言之耳。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不踰矩,皆是圣不可知处。圣人生知安行,岂全不学?但其元来本体不待修为,合下昭然,而其经诣亦各有不同处,惟圣人能自名言,实不可测。」
  
  或谓此节圣人谦己以勉人者,非也。圣人无虚语,圣人实是学成。其谓生知安行者,盖生质之异,易于合道,犹孟子言良知良能,人而知之,便从此扩充去耳,非便谓已见成,更不用学也。圣人之学,惟圣人独觉,化而知裁,其所谓志立、不惑、知命、耳顺、从心不踰矩者,非常人所能知也。贤契谓「生知安行,岂全不学?」又曰:「惟圣人能自名言,实不可测。」皆得之,故「良知良能」一章,全在「达」字,达之者,学也,而谓不须学、问、思、辩、笃行,可乎?
  
   或谓:「今有尧、舜三代之君,欲复尧、舜三代之治,则井田封建肉刑,其必如古乎!」窃以为道则千圣一也,法则皇帝王已不相及,况后世乎!是故神而明之,与时宜之,不泥古、不悖今,期明明德于天下而已。大抵后世治道不立,皆由此学不讲、天理不明,故唐、虞、三代之治不可望。观天地之功业,日明星辰、河海岳渎,生生化化,何其广大!然只是一个不贰;观唐、虞、三代之功业,于变时雍,兆民允殖,何其广大!然只是一个道理。任论许大功业,自吾天理观之,只是家常茶饭。
  
  此节看得甚好。「天理」二字,全体大用,一齐都了,尧、舜事业也只在天理中流出,也只是一点浮云过目。井田肉刑虽不必拘其迹,然得其意可也。
  
   仰文定问:「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人一理也,其在天为命,命于人为性,在事为道,得于心为德,浑然之中有粲然之用,粲然之用不离浑然之体,无内外、无人己、无古今,至卑至崇、至微至显、至远至近、至高至明、至广至大,其究一理也。然道体无为,本于自然,不容纤毫人力,有心则失于矜持,无心则流于放肆,故或失则昧不高明矣,或失则隘不广大矣,而吾与天地便不相似,便与万物隔睽,所谓性命道德俱为虚器,日趋于下而不自知。是知立人莫如道,运道莫如心,道与心只是一个自然,自然是一条中路,自然是一个真心,心存则道存矣。千古圣贤只于心上用功,圣人由心之自然也,贤者勉心之自然也,学者求自然而已耳!求之之道,当知其始终于敬矣乎!当知其知行合一矣乎!始终于敬,敬此而已;知行合一,合一于此而已。是故恒知而恒觉,勿忘勿助,动静感应,夷狄患难,造次颠沛,皆此心也。如何?」
  
  说道之浑然粲然不相离,皆是。敬与知行皆为此,而勿忘勿助之间乃所以体此者也。若调停得熟,一了百了,宇宙内更有何事,须将旧见一齐弃去,乃有下手进步处,积之岁月,俛焉孜孜,乃可望也。若旧见旧习更留分毫,便依旧是这人。只观横渠既见二程,便尽弃其学而学焉,何等勇决!所以有成。
  
   谢知音问:「(大)[天]理本来实是完全,但为实心蔽障,一时难以察见,须是痛除习心。去习心之功,亦只是勿忘勿助,是以学者欲见天理亲切,须常调习此心于勿忘勿助之间,然后有得。天理虽无分于动静,惟愚初学,当先于静时体会有见,庶动时有所持循,是以每每于静时宁息思虑,扫除伪妄,不亟不徐,不倚不滞,则不知不觉此体呈露廓然,广大高明,彻天彻地,冲漠无朕,汪汪若千顷陂,与见在天地万物浑成一片,不知孰为吾身?孰为天地万物?大不足以言之,以为即此是天理,是本体。欲于此存之,又勿是作,动时终不得力。果习心蔽固之未尽除乎?抑功夫中正不常,有所出入而不自知乎?果病根按伏未拔乎?抑虚见而非实乎?」
  
  只如是体认,不分静时动时,动静一心也、一理也。
  
   问:「洪范曰『思曰睿』,易曰『思不出其位』,语曰『近思』,诗曰『思无邪』,记曰『慎思』,通书曰『思者,圣功之本』,先生又曰『中思』。看来只是一个思,然勿忘勿助之间,便是天理,似又不容思。意者勿忘勿助便是思,非谓思夫天理也,思天理又恐落于想象。」
  
  说勿忘勿助之间,便是天理,则不可;勿忘勿助之间即见天理耳!勿忘勿助即是中思。
  
   音详绎心性图说,窃谓天地万物一体者,即如吾身四肢百体,自然相为流通,非以性去体天地万物□。所谓包乎天地万物之外者,只是于未应事时,此心精精明明,与见天地万物不相忤而相安,无一毫躯壳之念,耳目所闻见者不滞,未见闻者不迎,而超然出于万物之上,即此便是包乎天地万物之外,便是即心而事在,非谓以心包天地万物也。所谓贯乎天地万物之中者,亦只是于应事时,此心中中正正,随事顺应,而澄然不动不累,即此便是贯乎天地万物之中,便是即事而心存,非谓以心贯天地万物也。然包贯实无动静之分,但动静如此涵养,不识然否?
  
  包贯只言其体之一、无内外耳,不可分看,只在体认,不在多言。
  
   霍渭?先生问:「近阅春秋正传,『单伯会伐宋』,先生从左氏以为王臣矣,及『单伯逆王姬』,又以单伯为鲁卿,何也?『秋大水,无麦苗』,以为夏之五月,然夏时暮春三月,则曰『于皇来麰』,四月则曰『农乃登麦』。五月无麦矣,八月乃劝种麦,皆夏时也,请示何如?」
  
  以后齐执单伯,单伯当为鲁臣。盖鲁大夫命于王,王赐之圻内邑以为□□。归国,有事则召而命之者也。迎王姬,初只据公羊「天子召而使之」之说耳。又左传齐陈□三国会伐宋,齐请师于周,而单伯往会之;承上请师之文,则似王召而使之往会也,不然,则请师之后无著落矣。四月既登麦,则五月亦争一月耳,不为相背。或地之东西南北,风气不同,如予往见安南正月末稻苗高二尺矣,遂载之交南赋。广去安南不满两月耳,有此不同,他可知矣。又先代之遗民,各用其正朔,而月数随之,诗多闾巷妇女童稚所作,故各因其俗,是以月数不同,不足为据。孟子七八月之间旱,则苗(稿)[槁]矣,文公谓周七八月,夏五六月,正合春秋「□大水无麦苗」以为夏之五月之说。夏之五月何尝无麦?盖是时周礼在鲁,鲁安得舍周而以夏时纪事乎?且纪事在史,不在孔子,若孔子周人,岂敢生今反古,舍周而用夏乎?此理之不易者矣。若信诗,则宜从执事夏时月数之说;若信春秋,则不□□从区区周时月数之说。二者异趋,是以往往不合于今昔之论也。公不信愚,请公信孔、孟。孔子言行夏之时,然周未尝行夏时也;孟子七八月之间旱,为夏之五六月,正农夫忧旱之时,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为夏之九月、十月,乃合民未病涉之候也。又曰:「晚蒙再示为感。」然昨续奉帖子,乃随后考定者,则前一时未及详。
  
   帖子宜不用矣,正传原似不谬,盖单伯之事与□□同,皆命之于天子,赐号邑于圻内,令其归国,天子有事则召而命之,故「单伯逆王姬」,公羊以为「召而命之,使鲁主之,命伐宋」,左氏谓「齐请师于周,单伯会之伐宋,取成而还」,非王命而何?故二经于单伯之上皆不言公命,断可识矣,至于正朔月数之说,区区前帖子尽之矣。
  
  泉翁大全集卷之七十五
  
  问疑录
  
  陈大章校刊
  
   王崇庆问:「鄙见谓小学不讲,而童蒙之道废,可悲莫大焉。人之幼也,良心浑然,导之善善,导之恶恶。是故易曰『养生』,书曰『初生』,礼曰『毋诳』,凡以为是物也。今之人不自其本而防之,顾乃姑息豢养,习成骄惰亢很之归,虽有善心,销铄无余,而欲冀其成人,难矣哉!尝见先生留意小学,无乃为此?故小学在今日不可不立。」
  
  答曰:「吾意正如此。盖小子之心乃真心也,乃初心也。语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孟子:『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赤子之心与途之人之心,途之人之心与禹之心,禹之心与尧、舜之心,皆是一心,更无别心。但途人之心斲丧之,必补复乃可至初真心。若赤子之心乃初真心,就此涵养,扩充盛大,广大高明,充实光辉,至熟处,便是化,故于作圣功夫为第一步也。」
  
   鄙见古者男子三十而娶,女子十五至二十而嫁,盖非先王不近人情,故使过时,以为阴阳必完实,而后可以施化,寿考长年之道也。今时则不然,往往年未及而强之婚姻,何哉?甚则童而配之,谓童养。则夫民多夭札,宜矣!故男女婚姻之一节,亦王道之大端也,其必革之如古而后可也。
  
  答曰:「亦是如此。不革今弊,不复古礼,而能成天下之化者,未之有也,是则然矣。又冠礼者,成人之始也。婚礼者,人道之始也。彼未至成立而即成婚,则首未知为人夫妇之道,次未知为人父母之道,人道之坏自此始矣。今之世又有未成童而举于乡、举于进士,又岂知为人臣之道乎!王道之坏,风俗之弊,未易一一言也。」
  
   鄙见人之气血大段止有此,故自少则曰未定,及其壮则曰方刚,及其老也则曰既衰。圣人酌其时而各有以戒之,寿生民之命脉者至矣!若乃观圣言而侮之,又且倡为不必戒之说,真罪人哉!三者,天下之通患,愚故申言之。
  
  答曰:「三戒一章非特为血气。血气者,人欲之根也。戒之者,即是心学、即是养志。志者,天理之根也。戒之者,所以存天理,遏人欲,立志以帅气,则凡血气之欲皆化为义理矣!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能践其形。』故不外气质而性存焉,非如佛老,必绝妻子、离人为、丧耳目,然后为性也。」
  
   鄙见死生者,人之始终、气之聚散,故子夏曰「有命」,言其数有定矣!方外之流乃有引年之论,可信乎?然程子与门人语,亦有「善摄生者,引既尽之年」,其又何也?愚谓一定之命,固不可不安;养生之道,亦不可不知。如是则亦庶乎其可矣!
  
  答曰:「气之聚散,说得甚好。审如是,则聚亦吾性,散亦吾性,故张子曰:『知死而不亡者,可与语性。』有聚有散者,即人物而语之也;死而不亡者,即天地而语之也。然则即天地宇宙胞内、上下四方、古今往来,只是一气,何聚散之有?故知此则知道矣!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何必为引年之说?纵使引年至千岁,不闻道,犹未生也。欲知道者,请于体认天理上求用其功,凡平生一切好乐一齐扫尽,非但去好利之心,尽去好名之心;非但去利欲之心,尽去私见之心,乃可入也。」
  
   鄙见谓学者动物必先积诚,穷理必先主静。然积诚非袭取,主静非禅空,故程子见人静坐,必叹其善学。盖静则心虚而理自见也。他日言不见听,亦自且究谓之诚心不足感人。圣贤之学盖如此。愚尝于待人应物,自谓不敢有伪,然欲习静定志,则未见其底宁,如之何而可也?先生必有以教我矣!
  
  答曰:「欲习静定志则未见其底宁者,正为不曾有真见。大学曰:『知止而后有定。』知止即是真见也。欲知止即当随处体认天理,天理即所谓止也。若见得,则所谓动亦定,静亦定,而习静不足言矣!若于习静而求定,愈见其不定也。此乃区区初年身亲经历处,非虚言也。孔孟以前论学,即事即心,未尝有静坐之说。明道亦动静皆定,至伊川乃倡静坐之说,末流鲜不入禅者,请于动静两忘,体认天理乃定,定久则诚。」
  
   鄙见先生大科训规揭图标人,始终条段无复渗漏,真学者之指南然。君子小人之判实本诸此,至究其大要,则在「体认天理,煎销习心」两句尽之。故尝谓:天下之人未有能体认天理而不煎销习心,亦未有煎销习心而不能体认天理者也。
  
  答曰:「如是!如是!其要又只在体认天理,体认天理乃煎销习心之功夫。盖天理与习心相为消长,养得天理长一分,习心便消了一分;天理长至十分,则习心便消至十分,即为大贤。熟而化之,即是圣人。圣人、贤人非有差别,同是一个天理,生熟之间耳。吾子于大科训中识得个要约如此,便知所从事矣!可喜!可喜!然见之非难,体之为难。」
  
   鄙见君臣之分虽殊,其当然之道一也。不然,周公虽圣,臣也,其思兼三王何为?以是见宇宙间事物无[一]而非君相之所当为。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所云『见宇宙间事物无一而非君相之所当为』,此语最好。盖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理当如此。认得如此,即知君臣之道矣!若夫周公思兼三王一章,乃是言周公继群圣之心学。四事者,四圣之事,非止上四条之事也。四圣之事,即四圣心学也,禹之好恶,汤之执立,文王之视民望道,武王之不泄不忘,乃心学也。各即一事以见其心学也。」
  
   鄙见舜、禹有天下而不与,所谓大行不加;颜子在陋巷而不改其乐,所谓穷居不损。故舜、禹、颜子易地则皆然,初无二也。今之人所谓穷,非若颜;所谓达,[非]若舜、禹;而往往淫于富贵,移于贫贱,岂所性固与古人殊哉?弗思而已。
  
  答曰:「今之人,其心固与舜、禹、颜子同,惟不学,不能见大,故因物有迁。欲知舜禹之不与,颜子之不改其乐,当学舜、禹、颜子之学,惟精、惟一,不迁、不贰,舜、禹、颜子之学乃心学也,皆是这个天理也。所谓见大者,见此而已矣!故视天下陋巷,均之为微尘耳。是故能不与然后知颜子之乐,知颜子之乐然后能不与,所谓易地皆然。如是而天下陋巷又不足言矣!」
  
   鄙见天地,其气之为清浊乎!日月,其气之为照临乎!寒暑,其气之为炎凉乎!山川,其气之为流峙乎!草木,其气之为荣悴乎!龙蛇,其气之为屈伸乎!鸟兽,其气之为飞走乎!水火,其气之为刚柔乎!人物,其气之为通塞乎!推之皆然。则夫气之时义博乎弘哉!而其理之所以然者,则至妙存矣!不可得而测也。故曰:「君子之道费而隐。」
  
  答曰:「天地、日月、寒暑、山川、草木、龙蛇、鸟兽、水火、人物,固是气,然即气即道,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同是一个形字,与道为体者也,更不须别说个所以然处,令人无处寻讨也。故孔子川上之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即指水是道,多少直截,不费辞说,令人易见。见此,则宇宙内开眼便见道体之流行,更不须寻个所以然也。幸深思之!」
  
   鄙见谓物莫贵于自然,事莫不祥于反常,故在人物曰怪,在天理曰不经,怪与不经,吾无取焉!自今论之,人之生也,智愚莫不各有当然之分。如知慧者挟平易以为善,如愚冥者安质直以有生,何不可也!惟夫知者之穷高极远,索隐行怪;愚人之厚貌深情,狡伪百出。故孔子曰:「今之愚也,诈而已矣!」孟子亦曰:「所恶于知,为其凿也。」非以其可恶甚乎!吾欲人之任自然而戒反常也。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天地之道,只是一个常,只是一个自然。圣人体天地之道,亦只是一个常,一个自然。自然与常即道也。此惟圣人为能尽之,学者之学圣人,法此而已!苟有好怪不经之心,即是逆天,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
  
   鄙见谓至险而难防者人心,指人欲也,故曰:「人心惟危」!至妙而难见者道心,指天理也,故曰:「道心惟微」!夫惟如是,此尧舜所以有精一之说乎!盖万世道学之源实昉于此。先生曰「煎销习心」,曰「体认天理」,虽其教人之常,而所论有吻合者,凡我同门宜潜心焉!
  
  答曰:「如是体会,自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以来,至于孔、孟,千圣千贤,万言万语,只是同归天理二字。吾契于吾言得此要约,极是难得。譬如认得正路,只须踏上路头行将去,将来光景渐渐不同,将来必有到处矣!若不力行令有诸己,则似闭门讲路,无益也。一日千里!一日千里!」
  
   鄙见尝谓陆象山天资颖迈,故其文字便捷,虽谓之见道彷佛可也。考亭则学力精纯,理义完粹,而终集诸儒之大成,宜矣!然谓象山之有客气,则诚不敢谓其无之,观其与考亭往反论辩者,当自见矣!然亦一时之杰然者,但忿气以争,诚如先生之所谓非天理矣!
  
  答曰:「所论朱子,其说甚长,非面莫既。所论象山良是,象山亦见个大头脑处,不可谓无见,然于体认天理之功未深,故客气时时发作,盖天理客气相为消长也。象山客气非特见于与文公往反之书,至以客气加其兄,又有甚义理了?今之学者多尊崇之,至以出于明道之上,此吾遵道录所以作也。其徒杨敬仲之学,近日人又尊之,只是厌常喜新耳!」
  
   鄙见谓孟子七篇纯粹精矣,王道之完书也。然其纯而又纯,粹而又粹,则莫如「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一句,仲尼之后,一人而已。
  
  答曰:「此句固极好,然亦要人善理会。若便以赤子之心为大人,更不须学问,便是生成的圣人,好佛、好径捷者据以为说,便至废学,其害岂小?其紧要只在不失,不失必须学问,学问之道无他焉,求其放心而已矣!学问所以求放心,是不失赤子之心也。盖赤子乃初心也,乃其真心。常人都是坏了纔补,若大人,则从做赤子时元初一点真心,学问养将去。只从这元初一点真心,耿耿虚灵,良知良能渐渐扩充,至于致广大极高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譬如一粒谷种子播在地上,又时时培养,由苗而秀,由秀而实,亦只是元初这一点生气扩充将去至此,非谓种子便是实也,故曰:『不能充之,不足以保妻子。』与此互相发。」
  
   鄙见谓人生意不诚,心不正,患莫大焉,则恬然无忧;至于名之未闻,身之未达,则昼夜焦然其不宁。可谓知重轻乎,此之谓失其本心矣!
  
  答曰:「人之生也直。直,生理也。意不诚、心不正则不直,不直则丧其生理矣![丧]生理者,岂非可忧之甚乎!孟子:『忧之何如?如舜而已!』吾犹以为说得尚缓。吾契知忧及此,充是心也,则不及人不为忧矣!」
  
   鄙见谓精气为物,言精气聚而成人也;游魂为变,言魂气散而为鬼也,得鬼神之情状矣!呜呼!庶几者其延陵季子乎!吾于旅葬之言有取焉!虽然,独人乎哉!物皆然。故尝以为一言而可以尽万物之理,曰:「聚散而已!」未知是否?
  
  答曰:「虽是,然亦有不聚不散者,如前章之说是也。又须实见得乃可,测度终不济事。人物鬼神元是一理,初无别理,不若且于体认天理上用功,则人道明,而万物鬼神之道不言而喻矣!故圣门之学只切问而近思。」
  
   鄙见谓学者所以学圣人也,人何可无志!故孟子曰:「有为若是」。又曰:「人皆可为尧舜。」故志虽不可不立,然希圣之功正不容以易言也。若不能纯一无伪,尽性命之理,而徒以声音、笑貌、言语、文字,曰「圣人」云云,祗见其妄而已矣!愚病学者好高自大而不务实也。
  
  答曰:「正是如此!今之人不是志不立,即是矜夸自大。然总而言之,只在不立志。若立志,则自不容自夸大矣!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盖吾之所谓立志者,异乎人之所谓立志。人之所谓立志者,谓有[必]为圣人之心;吾之所谓志者,即孔子所谓『志于道,志于学』,则志必有实功,教人入途辙去。大抵古人说志字不虚说,如春秋传曰:『吾志其目。』言欲射其目也。若今言志者,如求仙者只想仙,不做为仙功夫。又如临渊羡鱼,不去结网。」
  
   鄙见谓曾子承一贯之旨而应之速,盖真知夫子矣!观其因门人何谓之问,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可见。尝怪释之者谓一贯之道,妙而难言,故借忠恕之事,显而易见以明之,非本旨矣!盖曾子谓夫子一理贯通万事,不过以忠实之心流□恕之德,故施之无穷。
  
  夫子平生之道尽于此矣!所谓一贯者如此,非谓借忠恕以明之也。不然,他日夫子因子贡一言终身之问,何以曰「其恕乎?」因樊迟之问,何以曰「与人忠」乎?则忠恕二字未可易言,亦未可谓其不足为圣人事矣!
  
  答曰:「正如所疑。忠恕即是一贯,忠恕者,一贯之别名。言夫子之所谓一贯者乃忠恕也,故忠恕贯天下之道矣!尝细看论语中所言的说话,章章皆是一贯道理,皆是内外心事体用动静合一,但此只于曾子、子贡发出以启其问耳。曾子即不待问而唯之,子贡便不能问,以其无曾子功夫也。」
  
   鄙见谓孔子所谓恶利口之覆邦家,真万世至要之论。有人于此,言论便捷,巧发奇中,井然条理,则虽有聪明贤俊,鲜不惑矣!以其足以动人故也。夫常人之情胶于形气,圣人之心通乎显微,故夫子为司寇之七日而正卯诛,帝舜绍帝统之始年而四凶放。盖夫若是之人而万一用之,必至变乱是非而倾人家国故也。舜亦曰「朕疾谗说」,他日,夫子又曰「巧言乱德」,学者合而察之,思过半矣!
  
  答曰:「利口皆原于心之不仁,固可恶亦可怜!」
  
   愚尝坐食东轩,见所畜鸭群卧喘息,与自家之呼吸一同,默喜而叹,见天地万物真与吾一体。推斯义也,虽欲自私得乎?然则先生所谓「随处体认」,不识此亦一事否乎?
  
  答曰:「吾所谓体认天理者,体认此而已矣!能将此身与天地万物作一体看,即痛痒相关便是仁,便是天理也。如是涵养!」
  
   近见当世评韩昌黎与王河汾,乃谓昌黎为文人之雄,谓仲淹则曰儒之贤者,虽其各有攸取,然待韩者恐大削矣!夫以昌黎之排老佛,论者至谓其功齐孟子而力倍之,而谓文人之雄而已乎?且东坡他日尊之,亦有道济天下之溺之语,而谓文人之雄而已乎?虽然,仲淹续经,志在希孔,贤矣;昌黎如彼,而亦何可少哉?若究其志,则宰相之书、太颠之友,亦细故耳!愚恐学者不察古人之未可遽忽之也。未知是否?
  
  答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上宰相之书、太颠之友,岂是细故?盖理无大小故也。昌黎有文,河汾有行,皆窥大概;言于圣学,皆未有见。昌黎排佛是矣!至潮州失志时,又过尊太颠。盖平日未曾由圣学体认天理上用功,所以未能亲见佛之所以非处,徒以迹而排之,到见太颠便失错了。见太颠尚失错,又焉能辟佛比孟子?可见人不可不知学也。」
  
   鄙见谓三皇如日之方升,五帝如日之将午,三王如日之既午,五伯如日之既暮。故观夫方升之日而可以见三皇气象矣!观夫将午之日而可以见五帝气象矣!观既午之日而可以见三王气象矣!观既暮之日而可以见五伯气象矣!人之少、壮、老、死,大率一日亦可观焉。
  
  答曰:「以予观之,五伯当作夜矣!若非天理,即属阴,故三王没,万古如长夜。人若一有伯心,即是阴险小人,即不可以入皇帝三王之道。五伯不可三王并列,此是邵子?处。」
  
   鄙见谓天生贤圣,所以发天地人之至妙至妙也。故凡圣贤之有言,皆畏天而悲人,非得已而不已焉者也。昔晦翁学自延平,甘泉学自白沙,其致一也。然二夫子皆未尝著书,何也?无乃以身教乎?抑亦如尼父之无言,使学者自体察乎?玄天幽默,千载寂寥,因痛白沙之卒老于行,而又幸崇庆之窃续于甘泉也。有口号识焉:「大道虞唐日已远,支离末学转堪哀。白沙夫子今何在?摇落江门想钓台。」
  
  答曰:「圣贤之言,盖有不得已也。伊川云:『有是言则是理明,无是言则理缺焉!如彼陶冶之器,一不制则生人之理未备。今之言,有之无所益,无之无所缺,乃无用之虚言也!』夫如此,则语默各有其时。今之时人皆如醉如梦,大声而疾呼之犹不醒。痛痒相关者,能恝然忘言乎?使人皆如颜子默识,则孔子可无言矣!」
  
   鄙见谓学者聪明才辨不为不多,然任情使才、轻人傲物者,亦何可胜计!故吾尝叹一遇得志,与略知门路者,(辙)[辄]敢扬扬轻议古先人物,曰「某如何」曰「某如何」,而曾无一毫惮旦忌焉!及考其行,曾又弗若也,独何心!昔程子见人议前辈,曰:「汝辈且取其长处。」此其气象如何?然则今之议前辈,何加损焉!祗见其自昧良心,不知分量耳!
  
  答曰:「若肯切己用功,惟日不足,何暇点检他人耶?」
  
   鄙见谓国朝人物多矣!姑勿泛论,如宋景濂事载国史,有不必赘,观其徒方孝孺以节概重一时,亦伟男子矣!则濂可知也。孺之言曰:「公之量可以包天下,而天下不能容公之一身;公之识可以鉴一世,而举世不能知公之为人。」可谓名宗矣!然世且传孺之不遇,谓杀蛇之报。呜呼!妄哉!愚以是表出之。
  
  答曰:「二公固国朝伟人,惜乎未讲于圣学,终只在文章节气上立命耳!杀蛇之事,怪诞不可信。」
  
   鄙见谓毁誉者,爱憎之常情。死生者,聚散之常理。知此,则处之各顺其常,而心自安矣!人惟罹之而不加察,故誉则不胜其忻,毁则不胜其戚,不知原无加损也。父母兄弟之丧,妻妾儿女之没,哀之情也;然或有时而过,而遂因以伤其生,不知生死者数,理之恒无而有,有而无者也。吾痛夫吾尚困于是而未之脱然也。
  
  答曰:「须知无加损者何物。若未见得这物,只在躯壳上起念,是以不能不动于毁誉死生也。若见得,则死生毁誉元不相乾涉,其要只在体认。」
  
   鄙见谓本朝薛文清纯正清毅,亦一时之伟儒矣!其推尊许鲁斋者甚至,于吴先生草庐则未见如何。要之许与吴不害其为同,而心术隐微之间,与其事业德性之际,容亦有少异者,然非后人所敢轻论也。虽然,鲁斋劝元,谓天生孔子,所以代天教人,自是元遂知尊敬吾儒。只此一事,其功已自弘博矣!况其没也,朝野痛悼,以为斯民之不幸乎?则其人品不俟评矣!先生谓如何?
  
  答曰:「许、吴出处不同,鲁斋笃实,草庐更聪明过于鲁斋。要之,悟入亦要聪明见识,非聪明睿智不足以达天德,极在涵养。」
  
   鄙见谓梁武帝寿年最高,世俗以为奉佛之效,不知乃梁武自奉俭素中来耳!故尝谓人亦不可不俭素。盖俭素则气清而神完,寿之道也!然亦有不俭素而寿,与虽尝俭素而不寿者,此又理之变耳![君]子道常不道变也。未知是否?
  
  答曰:「学贵闻道,如闻道,则虽八珍九鼎,己无与焉;不闻道,则虽长年如武帝何益?素俭如武帝何益?气清神完何益?古今僧佛持戒入定者多矣,其不知道一也,岂但武帝哉!」
  
   鄙见谓人之恒情,责己不如责人之详,信贤不如信谤之笃,此其故何哉?愿夫子明以告我。
  
  答曰:「皆出于私耳!私故刻而?。若心公者,见人有过,闻人说人之过,惕然如疾痛在身,何忍口道而耳闻之乎!」
  
   鄙见谓圣贤之所学,理性情而已。天下之性情理,则天下平矣!典章刑政之类,可不必复用。然天下之人不能皆圣贤也,于是乎始有五教、五刑、五礼、六乐等制出矣!圣人不得已而为之者也,未知是否?
  
  答曰:「所云:『圣贤之学,理性情而已。』一句甚好,但谓天下之性情理,可无典章刑政之类,似未安。盖圣人典章刑政之设,乃所以理天下之性情也,舍此则又何所从理乎!」
  
   鄙见谓中国之有夷狄,理自如此,大段无如自治。夫惟自治,而后可以为御戎上策。考亭亦尝谓「其本不在边鄙而在朝廷,其实不在兵食而在纲纪」,至言矣!然所谓在朝廷、在纪纲,正自治云耳。曰不在兵食、不在边鄙,谓不专恃乎此。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边鄙、朝廷、兵食、纪纲,均之不可偏废。孔、孟论治亦自切实,足食、足兵,而后民信;五亩之宅、百亩之田,然后可[申]庠序之教。兵食岂可后乎?」
  
   鄙见谓老子、荀子、庄子、列子、杨子、文中子,世所谓六子者也。今其书固在,虽其流品各异,非圣贤至正之比,然天地间道理本自广大,况言亦无微可略,从而究之,亦格物之一事。故考亭尝评庄子为大秀才,因取其「嗜欲深天机浅」之言,而先儒亦谓老子得易之体,如此类甚多。至于文中子之续经希孔,事虽类妄,亦似有志。此愚所以不敢自隐而必以告先生也。先生谓如何?
  
  答曰:「道只是一个道,更无二道,二之者皆异端也,虽[异端]之言,时有一句[二]句偶中者,其大指则亦无取。吾道[自]足,何事旁求?至谓老子得易之体,尤无义理,此是康节不见道处,岂有得体而无用者?体用一原,此不易之论也,更不须惑志。」
  
   鄙见谓人生必先有性命,而后可以为人,然知之者鲜矣!故尝谓人能真知性之本体,则无时、无处、无事、无物,皆有以见其流行不息之妙,而未尝有二。譬之人知水之本体,则不问大而江淮河汉,小而沟渠池塘,同一水而已矣!观水之一,则知性之一,此崇庆年来所意见者,不知何如?
  
  答曰:「性即心之生理,即人之生理。若顷刻失之,则顷刻非人矣!须是实见得,则活泼泼地。若强探力索,即非实见也。其要在勿忘、勿助之间,可深体认之。」
  
   鄙见谓古者寓兵于农,此法、此意俱善。后世析兵农而二之,于是乎兵民始两困矣!然后世破坏古法,不独兵农,但据所见言耳。崇庆甲申在云中备官守巡,尝见边兵最贫且苦,马既多死,无复补养,食且多缺,不复运输,加之统[御者]又从而巧取之,而欲国威宣、边鄙宁,如之何其可得也?盖尝叹息无已,而力不能救。上下方且因循,日就颓靡,遂成不可破之疾。恐诸边类然。呜呼!此亦吾儒济用之学所不可忘情者也。先生谓如何?
  
  答曰:「三代之政出于一,所以治;后世之政出于二,所以不治。三代之学出于一,所以明;后世之学出于二,所以不明。吾观于治理学问,无一而非合一矣!岂独兵农也哉!所见良是。」
  
   鄙见谓易有太极,言造化变易之中而有至极之理。夫惟此理至极,是以天地万物万化万变因而生焉。濂溪更加无极二字,涉于费辞矣!及观考亭以「上天之载,无声无臭」释之,又若未尝以其说为病者,则虽与孔子所谓太极之言,两存可也。先生谓其说或为道家流所附,愚切疑之。敢请!
  
  答曰:「太极者,言其理之至极也,理又何形?理既无形,何须无极,若以太极为有形之物,则加无极可也;若谓无形,加之何用?此理甚明。」
  
   鄙见谓同年吕仲木以十三事自劾,出判解州,读书尽职,育蒙格俗,日见充裕,嚣然自乐,无异在史馆时,其学之有得者乎!昔者庆也尝见先生告仲木曰:「明德者通,进德者弘。」仲木果几此矣!敢不为门下庆。[庆近]以书投仲木,有「直己守道者,士之经;乐天知命者,圣之实;持盈以谦者,德之盛;遇险而顺者,仁之成」等语,仲木亦滥以其言为[近理],然而欲自寡其过,未也。因虑人生非隆师取友,终恐无成耳。南望建康,西望三晋,实劳我心。惟先生时复教之。
  
  答曰:「仲木别后困处解州,处困而亨,进德之地必有新德,非复旧仲木矣!但吾累有书,未见报,不知进修之次第何如耳!学以涵养为主,以变化为贵,以闻道为至。」
  
   鄙见谓天降时雨,山川出云,亦可以见天地交之理。盖天雨则阳乘阴而下于地,地出云则阴乘阳而升诸天。夫天地交者,二气和也,其道通也。若乃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则闭塞而成冬矣!否之道也。惟人亦然,本乎天者上,则气有升升之理;本乎地者下,则血有降降之理。养生者谓心火欲下,肾水欲上,其亦何可谓无稽者哉!然恐推是说而流于异也。
  
  答曰:「天地间只有『感应』二字,有相为感应者,有自感自应者,是以有屈伸消长之理生焉,是谓道,如云雨升降亦其一也。外家各窃一端以为说,然公私大不侔矣!学在知言。」
  
   鄙见谓天地间理气而已!薛文清谓理气不可分先后,尝伫立庭阶,仰见太空浮云往来流动如水,倏忽万状,因窃会造化之妙,机缄未尝有一息之停,此庄生所谓野马野马者与!百姓则日用而不知,囿于气也,胶于形也,然其理即此而在矣!故理气不可分先后也。先生谓何如?
  
  答曰:「理气亦是合一,故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同一个形字,便可见其合一。孟子曰:『形色天性也。』甚为直截,后儒说得太分别了,所以愈流于支离。」
  
   鄙见谓宋太祖以仁厚立国,精神命脉在能用文武上居多。观其闻窦仪辨镜之后,谓宰相须用读书人,自是遂注向儒臣矣!观貂裘赐全彬而将士感泣,自是遂杯酒释兵权矣!三百年来作兴鼓舞,谁谓有过此者?呜呼!是宜乎大臣得一文山,大将得一武穆,周、程、朱、张诸君子不俟论矣!
  
  答曰:「宰相要知学,宰相知学,则君与天下臣民皆知学,道德一,风俗同,何治不可成也!文山恐于圣学未通,观其用兵如此,虽做了宰相,未知成就如何?将亦不可不知学,将而知学,则六军之士皆知学,知学则知亲上死长之道矣!孟子之论有根原。」
  
   鄙见谓白沙先生有言:「人生具七尺之躯,除此心、此理之外,无可贵矣!」真至言哉!夫以人之所以异乎禽兽,参乎天地,赞乎化育,合乎鬼神,同乎日月,岂不以其有此具故耶?不然,失其良心,丧其天理,动为物累,惟欲之循,真一块血肉而已,几何其不与禽兽同也,而又安在其贵乎?故曰:白沙先生之言,至言也。
  
  答曰:「真是至言,吾契玩味至此,常常将来猛省,则自有必为之志矣!」
  
   鄙见谓学者力行为急,故尝申言,以为知得一丈,不若行得一尺。程子尝谓门人:「诸贤只是学某言。」大哉至矣!吾见世之聪慧者操笔为文,学汉、魏便类汉、魏,学离骚、左传便类离骚、左传,而扣其践履实用,则概乎其未之尽也,卒亦何所贵哉!此所谓学之言语者也。愚亦病此,因自警。
  
  答曰:「吾子知警省如此,则识见又长一格价矣!可喜!可喜!然力行固急,致知尤急。说命曰:『王忱不艰。』大学:『知止而后有定、静、安、虑。』忱者,知也;知止,知也;定、静、安、虑,行也。中庸学、问、思、(办)[辨]四者然后尽知之功,笃行一而已矣!可见知急乎行,知之至,则行自不费力。予尝曰:『天包乎地,知通乎行。』通乎行而知者,圣学之始终也。知行并进,如车两轮。」
  
   鄙见谓良医治疾,必知疾之所因。大匠用木,必知材之所宜。君相理国用人,苟推是以往,其几矣乎!然实有望于今日焉!
  
  答曰:「予前所谓君要知学者如此。」
  
   鄙见谓心之虚灵通乎昼夜,见天理无一息之停,如人于日用接人应事,固皆此心主之,至于夜之有梦,其所经涉履历,常变无恒,或见闻出于素所未有,此非心神主之,何以不昧如此?以此知人心通乎昼夜,即见天理无一息之停。人能昼夜操存,时时省察,无少间断,其亦养心之要与体认天理之功乎!未知是否?
  
  答曰:「如是体认涵养,令有诸己。不然,则是说话与意见而已矣!幸深潜默识。至祝!至祝!」
  
   鄙见尝谓万事万物无不出于自然,但人与物有通塞耳!惟通故全,惟塞故偏。即目前一事,鸡之抱卵也久之,雏出而子之,有食必呼,有侵必防,煦然怡然,何异人之抚养其子!然雏鸡羽毛稍全,则离而远之,如未尝为己出。人则自幼至壮,由壮而老,无不知有父母矣!此亦可以体认天理也!
  
  答曰:「然则人心可以一时不通乎?通原于虚,虚原于[一]。」
  
  鄙见谓天地间万物都一气贯之,无复空缺渗漏。夫气无一物不贯,即理无一物不具。尝渡淮、泗上下,见河水清浊不相乱者,其气一也。夫水之气一且不可乱,而谓吾儒养气独可夺乎?是亦可以体认天理矣!未知是否?
  
  答曰:「一气贯之最是,然气与理为体者也,元无二本。观川上之叹,鸢鱼之察,自可见。学须要识其一。」
  
   鄙见谓理学无如宋儒,其纯正莫如程、朱,故程、朱理学之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然二夫子皆不见大用于宋,殊可叹息。当时方且有伪学、伪党之谤,甚至于六经、四书为世大禁。呜呼!岂惟斯文之一厄,亦天运之一否耳!然而吾道初何尝加损乎?有志者默而会之可矣!
  
  答曰:「此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有何加损?会得则无事矣!」
  
   鄙见谓古者孝廉方正等科,以此待天下士,必求其竟,颇若近实。今日科目止是三场文字而已,未免是以言取人矣!然亦往往得人,卒亦有未可废者。然则奈何?其必如先生之所谓二业合一而后可也。
  
  答曰:「二业合一之学行,孝廉方正之科寓于科举之中矣!此正今日最紧要处。黄纶举人近新编二业合一训,可与贵州士人一共讲之。此学若兴,则世道可望。」
  
   鄙见谓发天理者莫大乎善言,溺人心者莫甚乎旨酒。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此之谓矣!吾未见好善言如好旨酒者也。盖切伤焉!
  
  答曰:「好善言,非乐道忘己者不能。许大神禹,孟子只云『恶旨酒而好善言』,直于好恶上断尽,禹之所以为圣,宜乎世之未见也!」
  
   鄙见谓以简御繁,以静制动,以寡服众,无如养心之为要。若操之无要,则何以有是?尝爱考亭谓:「人虽多,毕竟只是一个心。」以此推之,则所谓平天下者,真无如絜矩,而所谓「以寡服众」云云,思过半矣!
  
  答曰:「养心为要最好。己之心即天下之人之心。矩者,吾心好恶同然之则也,絜矩则物我两尽,明德新民两尽,即是格物,即是止至善。」
  
   鄙见谓人心不可一时一事无体认之功,如一念合理,即所谓道心,以其性分中流出故也。如一念悖理,即所谓人心,以其躯壳上起念故也。公私之间,天人之分,所谓同行异情,不可忽而不察。未知是否?
  
  答曰:「得之。如是涵养。」
  
   鄙见丘文庄最称博物洽闻,操概亦自表表。自今言之,大学衍义之补殊有关系,然不从祀尼庭,意者有谤乎?虽然,文庄之所以可多者固在,从祀与否不论焉矣!
  
  答曰:「文庄,吾之乡先达,平生只住一间小房,至极品不易,平生不交内臣,平生手不释卷,真有前辈之风。至于他不敢知,博物洽闻则有之,及著有大学衍义补,则吾自少时不悦。盖西山非遗天下国家事,而天下国家之事寓于格致诚正修之中,正所以明一本之意,最为深切。文庄乃欲补之,是所谓『漆了断文琴,规了方竹杖』也。然其书中有关于今日天下国家之事不可废,当时只合作别书名可也。」
  
   鄙见谓从老子之道,则是有阳无阴、有昼无夜、有生无死矣!从佛氏之道,则是无阳无阴、无昼无夜、无生无死矣!故老与佛,君子不由也。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其诸异乎老、佛之所谓道哉!是故昼夜、生死、阴阳之自然而已矣!知昼夜、生死而不失其正,其唯圣人乎!未知先生以为何如?
  
  答曰:「圣人只是自然,佛、老只是不自然,古称老、庄明自然,便是倒说了。」
  
   鄙见谓七情易发而难制者,莫如怒。程子谓「当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无乃以理御气!然忿怒为累亦自不细,寻常思欲察而制之,及怒时,又往往不能如程子所云者,窃念毕竟坐未尝实用其力故耳!先生往在京邸,亲见庆得心疾,言犹在耳,后王公济亦投书以为宜戒暴怒。今亦何敢谓发各当理,然所谓暴怒自谓鲜矣!师友之益人大哉!
  
  答曰:「圣贤之学只在性情上理会,故孔子不怨天,不尤人,颜子不迁怒,不贰过,其要只在平时时时存心体认,遇有怒即知,不发得暴。程子之言不过使初学如此体验耳!若学之功,岂可到这时节纔忘怒观理耶?患制怒不能者,只是心不存,体认之功疏耳!」
  
   鄙见谓天地之文章,如大而风云之变,小而草木之蕃,及山川委曲之类,皆可见之。常观亭前花上,蜂蝶丛积,五色互映,灿然烂然,因叹化工之妙,不可揣度,毕竟实理为之地耳!所谓「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者也,因成一诗并录焉:秋来五色菊如云,造化真成一段文,多少良工心独苦,可怜妆点自纷纷。
  
  答曰:「观其文亦是,更不如观其生意,即可知天地造化之(人)[大]。」
  
   鄙见谓寡欲清心不独穷理,亦可以养身。庆自丧室后,几三四年于兹,夜与次小儿希旦同一草榻,天未及旦,而户已启矣!盖自是率以为常,然实以勤励自习,恐日就荒惰,不堪事耳!登堂问母之余,日就后亭取昔所未读书玩之。暇则或与儿子希曾学书汉隶,或时作文字一二篇,应答亲朋,殊觉静中有益,然尚未能一也。及得先生书味之,一旦惕然始若少有得矣!然后知人不可不清心寡欲也,否则受善无由。后渠尝谓,必俟大本有立而后敢言,意亦如此。
  
  答曰:「心定静后读书有得,此是何故?盖书之所言不过是我心中理耳!更无别心!更无别理!德征之心即是我之心;我之心即是周、程、孔、孟、禹、汤、尧、舜之心。」
  
   鄙见谓天下之书固当无所不读,然吃紧者莫如四书、五经。天下之善固当无所不好,然吃紧者莫如孝弟。天下之事固当无所不理,然吃紧者莫如身心。古人所谓务本如此,乃若舍是而谓读书,舍是而谓好善,舍是而谓理事,何啻千里!
  
  答曰:「千言万语,千绪万端,只是为一个心。五经、四书说我心中之理,孝弟是我良心真切处,孟子博学详说之将以反说约。所以约者,此心也。圣贤言语,句句说心。」
  
   鄙见谓:万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即有可乐。然清而逸者莫如鹤,瘦而劲者莫如竹,淡而香者莫如梅、菊,远之可望,近之不厌,莫如山水。是故君子观鹤则思清逸之士,观竹则思孤介之士,观梅、菊则思隐遗之士,观山、水则思仁、智之士。不然,徒以物而已矣!不正为玩物丧志乎!未知是否?
  
  答曰:「以我观物则物物有益,以物迁我则物物丧志。故我立而后可以观物。欲立我者,存其心,体认天理是也。」
  
   鄙见谓先大夫渐斋先生讳纶,字大经,孝宗时钱福榜进士也。其宅心极坦率,其莅政极平易,其临事极小心。三仕为令尹,继判三衢,终守沁州,民无间言,惟群小时复有怨谤之者耳!然实于先大夫无损也。性亦好吟咏,然不屑屑声律,取遣兴而已。尝咏七夕牛女云:「常年有意无缘会,此夜如何有路通?」浮山祷雨云:「半亩华池含造化,万山民物赖神功。」题僧舍云:「花雨空门春布暖,松风禅坐夜生寒。」如此类殊多。然其浑厚和平而卒归诸正,绰有诗人风旨,虽不求工而自无不工矣!举业亦纯。夫以先大夫德厚而貌扬,然官不过刺史,年不过耳顺。呜呼!是亦崇庆十八九年之所窃疑而未决者也。
  
  答曰:「先君位不满德,今日吾契既弃官,又弃文艺,求圣贤之学,则先君之遗福于是乎在,官爵不足言也。」
  
   鄙见谓好为大言而不修实行,学者之公病;好为利己而不恤损人,万世之同情。是故圣人不贵多言,君子必先絜矩。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若絜矩即是格物,即是止至善,即是体认天理,则自无此病痛罪过矣!」
  
   鄙见谓苟知其贤,虽千人毁之,不易吾所好;苟知其不肖,虽千人誉之,不易吾所恶。此之谓能好人能恶人,天下古今鲜矣!呜呼!庶几焉者,其齐威之烹阿封即墨矣乎!
  
  答曰:「惟心正而后好恶得其公,惟有正心之学者能之。」
  
   鄙见谓必有天下之至诚,而后备天下之至德;必有天下之至德,而后成天下之至化;必有天下之至化,而后称天下之至人。夫以人而至人也,天下之能事毕矣!
  
  答曰:「要在立诚以崇德,而万化出矣!」
  
   鄙见谓至一也者,其乾乎!至二也者,其坤乎!夫乾则一矣!故一也者,天道也、君道也、父道也、夫道也。夫坤则二矣!故二也者,地道也、臣道也、子道也、妇道也。是故乾坤合一,谓之至神;天地合一,谓之至化;君臣合一,谓之至义;父子合一,谓之至亲;夫妇合一,谓之至别。圣学无余事矣!
  
  答曰:「凡此名理固好,但颇觉得无收拾处。吾为子添一脚注云:『内外合一,谓之至道;知行合一,谓之至学。』如是则天地、乾坤、君臣、父子、夫妇之道,在我矣!」
  
   鄙见谓邵尧夫之于数,犹程明道之于理,虽所学各殊,其致一也。然天地间物莫不各具自然之理,而亦莫不各有自然之数。尝窃料之:理者,性之至一;数者气之不齐。条理者谓之理,其浑沦者乎!脉络者谓之数,其纵横者乎!夫万物之与天地不可离者,理也;不可逃者,数也。穷理则可以见数矣!亦非有二也。是故,理为经,数为纬;经为常,纬为变;常为正,变为权。呜呼!此明道、尧夫之所以不同。宜乎明道之不学数。未知是否?
  
  答曰:「此段意思觉稍杂了,恐便信道不笃。天地间只是一个理,纵他死生荣辱得丧之数不齐,而吾之理未不一也。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所遭之数不齐,而吾行道之心一也,又何必论数?圣人知天命,必不如此。故邵尧夫以授明道,明道不受。伊川问:『知易数为知天?知易理为知天?』及雷起处起,足破其惑矣!」
  
   鄙见谓中庸者,至当归一之理。圣君代天而弘化,贤相代君以调元,未有舍此而能济者。刘元城尝言:「秤停之在今日,最宜致力。」夫其所谓秤停,谚所谓「斟酌停当」云耳,中庸之谓也。昔者汉有党锢,宋有党人,其故何也?」凡以过中失正有以激之也,卒亦何所益乎?故孔子他日亦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夫以圣人之意,岂不曰中庸本自可能,宜无难者,而民鲜能之,其殆至理矣乎?不然何以如此?则夫子待衰世者,悲矣,非谓中庸本为至极难行,而叹人之鲜能也。未知是否?
  
  答曰:「过中失正,即非天理。圣人作易,随时合道,非为诡世也。大易者,中庸之宗祖。」
  
   鄙见谓一人之人即万人之人,一物之物即万物之物,一事之事即万事之事,一世之世即万世之世。故吾以一人观万人,以一物观万物,以一事观万事,以一世观万世,莫之或殊矣!夫莫之或殊,是人、物、事、世之理同故也。故人我一,则仁民者博而不可有我矣!
  
  物我一,则爱物者推而不可二矣!事我者一,则吾之应事者有余地矣!世我一,则吾之处世者无遗情矣!是故君子会至一之理,达万变之妙,可以进德矣!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须实见得人、物、事、世之理同处,如是涵养,乃可进德。今虽说得是,亦恐尚似数他财宝也!」
  
   鄙见谓学有四病,德有五贼,治四病、迸五贼,德学其几矣!是故辞章之学陋,功利之学贪,虚无寂灭之学荒,权谋术数之学诈。姑息曰害仁,胶固曰害义,卑谄曰害礼,揣摩曰害智,期必曰害信。是故四病治而学其纯粹矣!五贼迸而德其中正矣!呜呼!纯粹中正,其圣学之太极乎?
  
  答曰:「且察见天理纯粹中正,将来涵养,则四病五贼自退舍矣!不然,旧习未去,恐不知不觉又落向时窠臼里也。」
  
   鄙见谓虚明专静者,理之地也。纯粹中正者,圣之本也。然而,无有以体之,则亦无有以知之。故曰:「神而明之,存乎人。」又曰:「待其人而后行。」未知是否?
  
  答曰:「纯粹中正者,天理也。理不可以静言。许大道理,只说『神而明之存乎人』,不是神明在我,乾我何事?要须切己!」
  
   鄙见谓:志欲大而心欲细,志大则可以任天下之事,心细则可以精天下之务。是故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其志大也。颜子不迁怒、不贰过,其心细也。学者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其亦庶乎其可也!先生以为如何?答曰:「志大心小,如云『智崇而礼卑』,可以合看,不须如此分说。志大无所不包,心小无所不贯,包与贯一也。」鄙见谓极天下之平易而井然有条理者,圣贤之道也。百姓则日用而不知。噫!久矣!
  
  答曰:「道本平铺,要人自识得,系于觉与不觉耳!」
  
   鄙见谓学不关诸实用,终为口耳;用不足达诸天下国家,终为私己。是故学以实用为本,用以公溥为贵,必如是,而后可以言学。
  
  答曰:「要求实用,须养实体。要造公溥,须去己私。然去己私,斯见实体矣!」
  
   鄙见谓大凡子弟才虽禀于天性,学实系乎人力,诚不可坐视。弱弟崇寿木讷,常惧羞不敢出门户,初甚怪之,谓其退废如此。一日陡病,遽出身后语,愚讶之,乃入室,抚其榻扣焉!愚叹曰:「病在房中,其甚乎!惧哉!惧哉!」而弟即情告曰:「如我见矣!」乃迎医饭粥,七日而后起。因叹此弟好色,不隐于其兄,亦见天资可以为善。又一日,小儿希曾写里人柩旌,其人以二币馈,愚即示儿返焉。盖随事规教,所以养之也,久久恐当有益。然尚虑其碌碌岁年,日复一日,深有可忧者耳。然则五柳诿之天运,然乎?
  
  答曰:「人有万般得丧荣枯不由己,惟学与教须由己,岂可诿之天运乎?孟子曰:『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是其得其失与之同矣!渊明终有旷达的意思在。」
  
   鄙见谓事不必泥其迹之同,而贵不失其同之意,则亦几矣!故井田虽未能行,但今日正其疆界,使民勿争而赋有常,亦可矣!封建虽未能立,但今日治其郡县,使官无私,足以保障民,可矣!推之皆然,不知此亦可以为时措之宜,遇变而通之否乎?
  
  答曰:「治不复先王之法,皆苟而已。然必行之有渐,不可强也。今日只须论圣学、成君德,以一道德、同风俗为本。孔子答哀公问政,亦从学上说起。」
  
   鄙见谓学者固当先理性情,若夫言动气象亦不可忽,然性情既理,即言动无不善。而庆也犹惓惓为初学忧耳!故尝以为辞气以宣心也,其必如礼所谓「安定辞」可也,如曾子所谓「远鄙倍」可也。容貌以范物也,其必如礼所谓「毋不敬」可也,如曾子所谓「远暴慢」可也。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所谓理性情者,由中以达外,无不理也,所谓合内外之道也,不得偏内偏外。」
  
   鄙见以为人生大节,莫大乎进退。孟子谓:「进以礼,退以义。」尝窃推其意,以为进以礼者,进必以正而不苟;退以义者,退必以正而不疑。夫惟不苟于进,故进可以行道。夫惟不疑于退,故退可以守身。呜呼!知此而不失其正者,其君子乎!
  
  答曰:「最是。谓之以礼、以义,则非苟然也。只是一个天理耳!圣人进退何容心哉?容心即非天理矣!」
  
   鄙见谓林见素始以刑曹著,终以刑曹著,可谓知大臣之道矣!不然,垂老遭际圣明,何以能此?昔者吾友何仲默寿西涯云:「十年天下先忧泪,五亩园中独乐身。」见素近之矣!
  
  答曰:「见素先生平生大节甚好,亦是伟人,惜其不得久大用。」
  
   鄙见谓孔子志在春秋,行在孝经。盖定天下之邪正,莫大乎春秋;兼万善之本根,莫大乎孝经故也。故愚以为不立小学则无以定蒙,不立孝经则无以定善。是故蒙不定,则恐世无成人矣!善不定,则恐世无成德矣!此崇庆之所以始疑问乎小学,终问乎孝经也。未知是否?
  
  答曰:「孝经多是格言,中亦不纯,想被后人杂了,不可不读。」
  
   问始于丙戌九月丁酉,成于辛卯。门人王崇庆谨识。
  
  问疑附录
  
   鄙见谓门人记孔子于乡党,恂恂似不能言。此门人最善形容圣人处乡党气象,然非圣人强之,盖至诚恻怛如此。因叹圣人所以圣,愚人所以愚者,有由矣。然而圣人不可得而见矣,得见忠厚亦可矣。薄俗振作尤难,白沙夫子之所以深叹也。先生谓如何?
  
  答曰:「欲知圣人从容中道处,当知圣人之盛德;欲求圣人之盛德,当求圣人之至学。」
  
   鄙见窃谓万物之生,形色各一其性,主之者,阴阳之理;感而成之者,五行之气。尝即亭前菊花观焉,其色白者,其性金;其色红者,其性火;其色黄者,其性土;推之诸花皆然。然总而论之,木气居多,故凡草木叶皆青。其始也,受阳之气居多,故花皆香。阳也。然细推之,五行又各具五行,如土有五色,云亦有五色之类,未知是否?
  
  答曰:「如此亦皆推得去,但不欲如此太析,恐日支离了。此朱子以后之弊,不可不知。观花只观天地生物之心即吾心也,如是涵养以有诸己。如周子庭草不除,张子闻驴鸣,程子观鸡雏,白沙先师曰:『领取乾坤生物意,[扶]留生耳木犀花』,皆此意。」
  
   鄙见宇宙如彼其无穷,事物之理孰非吾分?学者须知吾之所以后宇宙而不朽者何事?必如此乃有益。
  
  答曰:「当深玩程明道『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与吾心性图,自可见。」
  
   鄙见谓人生理会身心!其本体既明,则天地万物皆在我,虽不求与圣贤合,而自无不合矣。若本体未明,虽终日开卷,只是检阅故纸耳。盖先生所谓循行数墨之戒切矣。庆虽不敏,敢不吃紧。呜呼!庆之感于先生者深矣。
  
  答曰:「吾只戒人循行数墨,非禁人读书。若禁人读书,则所谓『学于古训』、『好古敏求』与『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及『韦编三绝』者,何故?盖圣人之书,只是唤醒良知,开发聪明,涵养本原。到成德后,行事皆当理耳。不可偏废,其要只在勿忘勿助之间。近有作广德州尊经阁记甚明。」
  
   鄙见天地万物止是此理,若此理自家体贴出来,多少洒落。窃意孔子所谓「乐以忘忧」,孟子所谓「手舞足蹈」,不过是物而已。故凡吾儒必以孔孟为准的,彼自暴自弃,方且视之为狂、为迂、为不可必到,正不必与校,而亦不暇校也。三十年来,精神全在问疑上努力,先生以为如何?」
  
  答曰:「此段认得此理甚好。今已跳身出辞章记诵之窠,自此这一著当努力拌了一生,死而后已。邵康节诗云:『施为要似千钧弩,磨砺当如百炼金。』」
  
   鄙见古人为死囚求生,此意甚美。若使天下无冤民,则天下和矣;天下和,则天下治矣。然往往有含冤而死者,岂不伤天地自然之和?庆常备员臬司,每恨不能留意是事,虽自谓不敢容私,然拘于成案,而因遂避嫌,不复与申辨者实多矣。今日以为必有至诚恻怛通乎神明,使天下无冤民,亦圣君贤相致中和之大端耳。夜偶梦见数囚,身荷重械,若赂愚求脱之状,而愚乃仰天誓呼以拒,俄而寤焉,亦录之以请先生。如何?
  
  答曰:「当时真见得民之受冤,即如疾痛在身,挺身力争。如濂溪所谓『杀人媚人,吾不为者』,可也。今悔之何及?用刑岂可以遗悔耶?」
  
   鄙见谓人之识见浅深,德业小大,自有一定之次序而不可躐等者,然亦不容躐等也。孟子所谓「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吁!非有德者,孰能与于斯?是亦庆之偶见,而未敢自以为然。义理无穷,他日尚有俟于专席之问。
  
  答曰:「义理无穷,不可自是,自是者自画也,自画者自弃也。吾契兴言及此,吾无忧矣。」
  
   鄙见谓天下有二能,天地能生圣人,圣人能体天地。是故圣人、天地非有二也。程子所谓「圣人者天地之用」可见矣。夫其始也,以中和生;其既生也,则致中和。所谓全而生之,全而归之者与!学者合而观焉,然后可以读西铭矣。
  
  答曰:「吾中庸测亦正如此,更取读之。」
  
   鄙见谓人生千能百巧,不如一诚,故诚者圣功之本。此先师白沙所谓「天下未有不本于自然而精光射来世者也。」大哉!诚乎!自然其至矣。庆愚人,何足以知之!然平生所得乎师友父兄者止此耳。
  
  答曰:「人之为学,希贤、希圣、希天只是一个诚。诚者,自然也。天本自然,自然二字,白沙先师发出,最于学者为有力。」
  
  泉翁大全集卷之七十六
  
  金陵答问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良知之说,隆闻师言,固洞然无疑矣。但恐阳明先生所谓致良知者,致之一字即孟子所谓扩充之意,而学者语之不莹,遂觉欠此意耳。
  
  良知之说出于孟子,夫复何疑?致字须兼学、问、思、辩、笃行之功,则所知无过不及而皆天理之知矣,天理之知则良矣。所谓达之天下者,达此者也。其与扩充四端章之意同,扩充者扩充乎此者也。若无学、问、思、辩功夫,则所知弗或过,则或不及。如杨氏之知为我,墨氏之知兼爱,皆知也。致其知,必至无父无君而为害之大者,又安得良?中庸言「聪明圣知」,知也,而必曰「达天德」。
  
   向见二程书,上蔡先生问明道先生鬼神之说,先生曰:「我向你道有,贤却向我要;向你道无,你如何信得及?」此说毕意是如何?又见文公集,门人有问先生,以为祭祀用告文,恐祖先不识字,如何令他感格得?先生曰:「公如何问得这等诧异?且道公知得不知得?」下面注云:「意谓子孙知得,则祖先亦自知得。」此意是否?
  
  宇宙内屈伸变化只此一气,气之伸者曰神,气之屈者曰鬼,皆与道为体者也。故曰合鬼与神,教之至也。学者要在察见此实体而以养之于己,则鬼神之情状可识矣。今说亦不济事。程、朱之云,盖以幽明始终一理,要有便有,要无便无,有无皆在我耳。孔子之告子路亦如此。
  
   今天下州郡之吏有有其职而无其人者,幕职掌故之官是也。有徒具员而实无职,阴阳、医学、僧道之官是也。僧道无庸言矣,阴阳以授时、正历、望氛祲、察灾祥,医以疗疡病、救夭札,固非无职。而今之为医者,犹知诵习三世之书以为业,则其职犹有可言者。独阴阳一官,则其所读之书,所习之业,自荐绅大夫以上且不知其故,而况其下者乎!无怪乎员具而无职,而且衣食于他役以为职也。若夫州郡幕职,则其立法之意,固欲检摄一州一郡之文案,使时省而考成焉,而今之文案,自朝廷大兴革、大建白以下,部下之省,省下之郡若县,其长一过目,即庋合供雀鼠啮耳。又否,则供吏人盗以饰承尘与绮疏帙册费耳。即使十年之后,长吏虽欲覆故牍、阅往事,如捕风影,胡可得哉?此其弊非独不得其人之患,而厌于长吏,夺于他务,固难望其职之举也。隆尝谓僧道之官,其有与无等耳。若阴阳、医学,苟责成于其省之提学宪臣,使素教而预养之。若医则以黄帝、秦越人内、难诸经及本草、方脉、河间、仲景之书;阴阳则以汉、晋天文志、郭璞葬经、星历、地志、卜筮诸书,与夫农桑种植先后之宜;使各占一经而肄习之。每三年一考,试其成,三考无失,县升之州,州升之府,府升之部,试其业精而有成劳者,差择之为三等。上焉者补钦天监、太医院之吏,中焉者以补州县阴阳、医官,下焉者则复其身,使待次于县,以俟再举而群试焉。则国家犹藉其用,比之员具而实无职者,固不同矣。若有幕职,则隆之意,以为其职虽若冗长,而考成稽故,使无废失,亦自与史事相关,亦须择其人稍有文学、知大体者,使为之长。每朝家行下文字,或其省若州郡之讼牒文案,但有关系足为劝戒者,文书到日,实时撮其节要登载于册,(扁)[扃]钥而府藏之。每三年给由,则誊录一通(甲)[申]之部,部阅其实,行以诛赏,且藏之以俟实录者考焉。至于六部诸司之幕职皆然。则吏人虽盗文书为奸欺,固弗可得已,而况于三考备述于史事,亦有助耶!此隆之见然耳,不知以为如何?
  
  此论责成幕职、阴阳、医官之职事,甚当。周官所以制小史、幕人、星人、卜人、医人、疗人,匪惟具官,乃惟其俱职耳。然必先之以大史、大士、大卜之属而次及焉。则其称职不称职,又胥系其在上者之智瘝也。其在上者之智之瘝,又在其君其相之仁哲之知所择焉耳。此等事俟有关睢、麟趾时一齐皆举耳。今预讲定,以俟公等他日之用,未可卒辩也。
  
   隆近提督武学,阅孙、吴诸书中间战陈攻守之法、奇正分合之变,与夫所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卑而骄之、乱而扰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等语,大抵亦是兵家道理宜尔。今且有虎豹蛇虺伤人,而人之所以攻之,使其不得纵逸以反噬人者,若圈槛虎落机矢之类,固当无所不用其极,是何也?是真知虎之可恶而杀之也。然则其为机矢圈槛也,岂云诈?而其杀之而寝处其皮也,岂曰不仁乎?圣人之所谓兵,想亦如是。夫以仁伐不仁,征以正人之不正,岂曰姑为之而姑试之,使其得逭于天诛,而或反至于噬人乎?圣人所谓兵决不如此。惟其不度可否,而概以是施之于私怒杀人,如所谓争地争城,杀人盈野者,则其所为,正所谓诡道耳,而孙、吴之流亦自视以为诡道。盖其操术则同,而其用心则有异耳。不然,则宋襄、陈余之徒皆可以为王道,而圣人之所谓兵者荒矣。故孙、吴谓兵为诡道,我则以为正道;孙、吴谓用兵必以诈乃胜,我则谓用兵必以诚乃胜耳。盖其心诚于恶恶,以除天下之害,故凡所以纵横百变以为之备者,其为谋不同;而其主于恶恶,以除天下之害者,其心则一而已矣。鄙见如此,不知何如?
  
  圣人用兵只在人心,观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吾有臣三千,惟一心,卒以此胜如林之旅;及孟子修孝弟忠信,可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汤武顺乎天而应乎人,故杀民而民不怨,毒天下而天下从之,东征西怨,南征北怨,此岂孙吴之谋所能及?而宋襄、陈余之所谓为仁义者,非汤、武之仁义也。
  
   戊(午)[子]岁,师考满来京,隆谒于东城旅舍。师问曰:「一向有何工夫?」隆曰:「也不曾作得工夫,只是去岁与唐枢、余胤绪相处,得见二业合一训,似若粗有闻见,觉得而今意思与往时自别。盖往时习惯疏懒,一旦骤当多事,意甚厌苦;后蒙教来,始知为学工夫必须就在这里用力,以求至当,方是著实学问。自此意绪稍安,觉得不但二业合一,天下之事以是心求之,皆是为学。」师曰:「晓得这意思便是了,虽处夷狄患难,以是心处之,何处非学?何往不乐?」此说是否?
  
  二业合一训,盖明心事合一之指,而立大中至正之矩也。学者煞要理会,于此理会得透,则一了百了,何事非学?何往非乐?学者病痛全在三截两截,读书时自读书,静坐时自静坐,酬应事变时又自酬应事变,憧憧往来,终无向进之理。能由此收拾得成片段,则动亦定、静亦定,而吾心广大高明之体日以复矣。至虚而至实,至近而至神,何洒落如之!
  
   师论及某人一向偃蹇落落,今来乃一岁两迁,可见人之通塞自有时,皆命为之,不必介意。若康节晓得数学,心自得安;常人未能若此,能委之于命,心亦可安。此说是否?
  
  通塞屈信之理,在天地人物尽然,一成于数,天亦不能易。若见得大意,心即定,心定则命在我立矣,何假于数而后定!假数而定,是定犹在数也。
  
   师尝谓:「贵省向学之士最多,而贵郡士子更好。」某尝见这般人,未尝不如见弟兄骨肉,但更得在上者同此意思,大家戮力,何患正学不明。此意如何?
  
  欲天下人人皆同归于善,此吾性分之愿也,特于湖省有感发耳。
  
   有人论地之外皆海者,师曰:「海之外亦地,地之外,大气举之;若云地之外皆水,水之外即天者,非是。」此说是否?
  
  吾未知天地,吾知吾身耳,请试反观吾身。吾身一小天地也,水犹血也,血在皮肤里,则水亦在里,不必求诸天地也。学贵切问而近思。
  
   昨见师语及唐子镇论李福达事,师问是唐子镇本司事否?世隆答以「非」,师默然。莫不以子镇此举仍未差否?
  
  古者谏必有官,然士庶人皆得言之。大抵语默亦有时与位,故曰默足以容,自是语默之道不可加一些意思。
  
   瓶儿王不知何许人,尝假宿于武昌王指挥家,天暖则就室中宿,稍凉冷则移就檐屋下,至冬时块卧风雪中,其卧处周遭皆无雪,每旦挈一瓶丐酒于市,比晚则取酒竟饮,或以其余倾于所挂吕真人画像口中,至竟瓶中酒,不见有沾湿,人皆异之,因号瓶儿王。一日于观音岩下投水洗浴,起复下者,凡二十四次,遂坐逝,遗言令焚其尸。将就火,视其发顶中有黄纸书偈语云:「赤膊臭肉团,奔波数十年,一朝心放下,吾命岂由天。了了了了,真个了了。空中粉碎,白云蓬岛。五十余年,辞世朗然。拨开天地,呵呵一场大笑,今日忽然归去。」后有人自他处来者云:「于是日见瓶儿王,寄声王指挥」,人始信其为尸解云。王指挥乃汉阳朱子宜道长之母舅,子宜时摄广西道事,予在观政,话此事甚悉,其事亦在成化初年,朱之母犹亲见之。朱名衣,号晴川,正德辛巳进士,有文学,善谈论,以议大礼去官,其言不诬。不知此事是如何?
  
  子所不知者,吾亦不知;吾所知者,子亦知之。子且须识其知者,其所不知者,圣人亦有所不知焉。故仲尼不语怪与神,而孔门贵切问而近思。
  
   古人于行刑之际,所以必三覆五奏者,盖寓慎刑之意,恐有无辜而死者也。今京师罪囚,既经法司详审,又经朝堂引审,又经三覆五奏,情真罪当,无可疑者。临刑之际,又准于鼓下称冤,御史押囚于市曹,至暮夜尚不敢决,必俟鼓状尽绝,得上有不必覆奏旨意,方敢行刑,至是已中夜矣。囚有亲戚投鼓状者皆免行刑,其处决者皆无鼓状者也。朱子宜言每年囚人四五十,止决得十余人,奸猾之徒知其如此,虽会审情真,无复怖畏,往往只觅一人下一鼓状,又得苟活,年复一年,终得老死狱中,免身首横分之患,是岂古人惩恶之意?又闻先年亦有于暮夜临刑之际,买嘱刽子手以丐者引决以抵换者;又有囚人惧死,夜深寒冷,防卫懈弛,自投于沟厕者,如此岂古人肆诸市朝之意?虽知其如此,然不敢论奏者,恐伤朝廷恻怛之意,然惩一人而千万人惧,其恻怛不既多乎?丁亥岁,同年周光载黄门疏论此弊后,至霜降决囚,覆奏三上,内批刑二十一人,一时鼓状皆不见理,盖惩往年之弊故也。当时仍疑其太快,今法却令囚家先期进鼓状,至押赴市曹时即不许奏扰,此似稳当,不知以为如何?
  
  古人慎择刑官,虞廷皋陶为士,吕刑明清公听,哲人惟刑。故刑不失罪,犹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故刑即决断可也。今之刑官未必其人,法虽详审引审、三覆五奏,特行故事如儿戏然。盖非皋陶明清哲人矣,刑安得当?经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圣人好生之德自是如此。
  
   国家纠仪之制,人臣有失仪者,则鸿胪寺或侍班御史奏某人失仪,合当拏问。上云:「著锦衣卫拏了。」则卫士二人遂于上前褫其冠巾捽发后,押至桥边,则又益二人持其肩脊押至午门外,以大铁索絷之,囚首跪于门外候旨下,至午后方得旨。或当时上云:「著锦衣卫拿送法司问。」则卫士捽出,不必候旨。此虽祖宗旧规,然殿庭之间衣冠俨如,而偶因微失,使人折辱如此,不惟上渎朝廷,而君臣之情亦似太隔绝矣。隆以为除奸恶大故外,其失仪等项只可使之自去其冠服,以归罪于有司,然后上命从而释之,则君臣之情岂不两得?而朝家之礼可比于三代矣。尝见户部主事王尚志差回复命,令吏人捧敕在东边宗蓬下俟候,后午门既开,尚志从群队门外朝见毕,遂从西掖门入缴敕。此吏人为卫士所拦,又午门正开,不得送敕过,尚志遂空手入见,为鸿胪寺官所纠。上命锦衣卫拿了,顷刻之间,?头网巾皆为卫士所捽破。又见一考满知县参见,上已御,奉天门、中门俱开了,各项谢恩朝见皆已入班,而此人后至,疾走入班,亦为鸿胪官所纠。上令锦衣卫拿送法司问,一时之间,卫士捽其发后,纱帽、网巾皆落地,满朝士夫见之,鲜不股栗。可见人臣朝见,一应冠带、鞋袜皆须谨饬,而复命之际,凡制敕题本应须亲捧,朝见、拜伏、致词、叩头、辞项,皆须一一记于笏板,方得不误。而祖宗四时朝仪如此其严,莫亦是自来如此?或是正统、天顺时不同否?拏者
  
  祖宗之法,犯者人臣之罪,固不得而轻议也。
  
  大礼一事,当时可且从上意未为过,盖是时上方向意文学,而一时宰相台谏不能固君心,端天下之本,往往掇拾琐碎,互相诋谤,使上意益厌苦之。至伏阙一事,?然叫诉,有哭泣者,似非人臣事君之礼。宋人所谓党锢之祸乃吾党自激成者,真可以为世戒也。此说是否?
  
  此臣下[之罪],所当自责,程子之言是也。
  
   往时阳明先生在辰州府龙兴寺讲学,时世隆与吴伯诗、张明卿、董道夫、汤伯循、董粹夫、李秀夫、刘易仲、田叔中俱时相从,每讲坐至夜分。一夕讲及好色者,众咸曰:「吴伯诗、张明卿恐难免此。」先生曰:「若一向这里过来,忽然悔悟,亦自决烈;若不曾经过,不能谨守,一旦陷入里面,往往多不能出头。尝见前辈有一二人,平时素称不饮酒、不好色,后来致仕家居,偶入妓者家饮酒,遂至倾家资与之,至老无所悔。此亦是不曾经过,不能谨守之故也。以此知人于此须是大段能决烈谨守,乃可免此耳。」此莫不亦只是戒人不能慎终之意,非必欲其经历此事以为学也。此意是否?
  
  阳明之意恐人轻易说了,及过此事又打不过。然学亦不须经历后乃知,但能见得天理时则外事皆轻,久则病根自拔去。若不如此,虽强制之,终是克伐怨欲不行,有时而发矣,乌能斩断病根乎!
  
   晋庵老先生言:「强盗招称未获同伴人姓名,虽要将见在各人一一隔别研审,令其供说未获人姓名、住址、乡贯、状貌、年岁、月日、赃仗多寡数目,一一相合,方与写入招内,不然则宁阙而不写,盖恐妄招有仇人及攀良人有势力者,以自求出脱故也。」此说如何?
  
  非特审盗为然,凡听狱之要,皆当于其辞之差而密察之,辞非情实,终必有差,故古人以明清察单辞,以中听两辞。曰明清、曰中,言听狱者必其权度精切,无私曲、无偏倚,则自得其情状,而无情者不得尽其辞矣,又安有求幸免、逮良民之患?
  
   温公作烘虱诗,觉得便自与荆公用心不同。荆公谓:「逃藏败絮尚欲索,埋没沉灰谁复课?熏心得祸尔莫悔,烂额收功吾可贺。犹残众虮恨未除,自许宁能久安卧。」充此意也,是以杀物为功,而非圣人哀矜勿喜之意。若温[公]心则不然,其言谓:「初虽快意终自咎,致尔歼夷非尔过,吾家箧笥本自贫,况复为人苦慵惰。体生鳞甲未能浴,衣不离身成脆破。朽缯败絮为渊薮,如粟如麻寖肥大。虚肠不免须侵人,肯学夷齐甘死饿?醯酸螭聚理固然,尔辈披攘我当坐,但以努力自洁清,群虱皆当远逋播。」这便有正本清源,自咎自责,多少仁厚意思在。虽均为烘虱,而意思仁暴迥然不同。故虽薄物细故,言语文字游戏,亦可以占知其人。尝见吴东湖先生勘事蛮中,乘小官舫深入永保地方,凡矢溺之类皆不于江中,必舣舟上岸寻僻静处自掘坑,矢溺其中,仍用土覆盖之。至于虮虱扪得,亦但弃之于地,不忍掐死,此莫不亦是温公之意否?或云:「此老信外教之言如此。」恐不是。
  
  以上烘虱诗见二公用心之不同,后来二公作人祸福亦如此。言语之道,诚之不可揜夫。明道先生放蝎颂云:「杀之非仁,放之非义。」亦此意。东湖放虱于地,且莫论其是信外教之意与否,亦是一点仁心。
  
   大凡各衙门事体不拘重大轻小,曾经前辈斟酌者,必自有说,不可骤议兴革。隆初入兵部时,见衙门题奏查处会同馆陈朽铺陈给散五城贫丐,意甚喜之。后见卢伯纪与隆言:「女直进贡,夷人一时至千人,至无铺陈给散。虽勉强借给,亦皆恶烂之物,不及前给与贫丐者之尚可用。然贫丐者得此亦自无用,只与市人易饼啖耳。」以此知前辈堆积此物,不为无谓。李文靖于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亦殊有见。然女直进贡,夷人一时容令一千,居京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恐于事体非便。隆谓宜与议处,敕令沿边守[臣]为之节制,每岁凡入贡几次,一次凡若乾人放入[贡]若同国者及与相邻之国同来,亦必俟先次入贡者[回]还交代方放。其称探信等项夷人,亦多假此[利于货买]剽掠,亦止令其在关外与译事人等传话答之,不许入关。如此似觉稳当。
  
  前论最是,后论节次夷人入贡之期,处置得亦是。吾昔[贰礼卿,知各边入贡,亦必有期有数,但]守臣见其来[求迫切,不能]守定,辄为题请,及[求取器物]亦然。此渐不[可长]。亦有夷人进贡,在境内数年不出者,五[胡]金元[之祸]亦起于渐耳。不严不纵,在守边大臣酌处之尔。仁以[柔]之,义以制之,以羁縻之,是处之之方也。[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石坡先生为东广参藩时,其长子概已举进士,次子槊并其二婿曹元礼、黎时雍皆已领乡荐。庚午乡试,先生二子渠、臬皆可中,先生独遣臬入试。梅田先生会先生于安庆,问其故。先生曰:「二子去皆可中,但人家不宜大盛,故遣臬行,留渠在后科,亦未为晚。」未几,臬与先生之婿孙从一皆领荐,渠亦领癸酉乡荐。辛巳渠、臬皆登进士归,概以谏南游捶死,槊亦病死,止得渠、臬在。臬与予同官刑曹,谨愿清苦,有文学,敦行谊,后改御史云。前辈所云若是,是他亦有见否?
  
  损益盈虚,天道之常,故前辈往往有恶处其盛者。
  
   运河搭船入京,率计主出一人挽船。时有一举人止携一仆,适供炊爨,不得去。众举人之仆皆以为我辈为尔挽船,尔岂是都举人耶?因哗然喧噪不已,主者不之禁。其举人闻之殊不怒,但令其仆以一诗达其主云:「满船尽骂举人都,蓬底衔杯到日晡,醉耳朦胧听不得,依稀似是念南无。」主者得之,哄然共发一笑,其仆乃已。唐子镇尝为予言其事,予以为事虽近戏,然推是以往,可以为处变者之法,不知何如?
  
  此人亦有雅量。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此人即同舟之师也。
  
   通政司每日奉天门奏事,唱诺节奏,殆类歌曲,殊失古意。又其所奏皆寻常小事,日日循袭一律,亦且使人厌闻。某谓通政职专出纳王命,当先期以所奏事总共凡目若乾,却视其中有关系者一一摽出,总具一说帖,开写某日中外大小臣民章奏凡若乾,内某事关系军国、人才、政事、风俗、灾异、宦官、戚里、权贵,俱关重大,合与大臣科道面议可否施行。待通政司奏事毕,却令鸿胪寺唱说各衙门官有事欲面奏者,许具说帖对仗面奏,如此庶下情上通,不至壅蔽,国家之利莫大于此。向见陆子潜奏云:「国初自公卿以下至庶人,无不得面奏者。后来始令通政司先期具奏,自春坊官拟旨上。盖春坊东宫之官,是时犹欲使太子知天下事,故凡奏启,先令太子知之,然后具奏,其意亦甚善,不至如后但止是摘取五事具奏,每日一律,闻者亦且厌之。」其言欲更其制,大凡人臣皆得面奏,人主时召百官讲论面说可否,其说亦甚好,恨当时寝不行耳。不知以为何如?
  
  国初各衙门面奏,御前亲决可否而奉行之,后来不同。然此朝廷之制,未可私议也。
  
   给事中阎闳常言:「阳明先生军中斩刘养正,狱中救冀元亨,此是阳明术之妙者。」予曰:「刘养正义当斩,冀元亨义当救,若以为术,则非知先生者矣。」阎不以为然,此说如何?
  
  义当斩而斩,义当救而救,我无容心,何术之巧?
  
   金吾舍人刘鉴尝捶其妻,其父刘雄止之,不听,捽其父推之门外,复捶其妻不已,为逻者所缚,欲寘之官。鉴欲贿免,乃向其父乞钱物,其父与之钱十四文,鉴嫌少,复欲脱父之衣以贷钱,父不与,至扯其衣断带。父号呼称冤,遂自缢。邻里执鉴于官,讯其捶妻之故,皆云:「鉴素不养其父,语其妻,令俟渠不在时,勿与父饮食,其妻以为不可,尝饮食之,鉴因是怒,遂欲捶之。又将日粮窃卖与人,止留其半自饮食之,不顾父之养。其父与之语,至殴其父折齿。」复讯其亲兄、族党,语皆合。然以其非亲告,乃坐鉴子殴父,比附律斩。狱成,时见山署刑部事,驳之曰:「刘鉴之父既与钱十四文,是犹有爱子之心,使非逻者索钱,父终不至死。」又以非亲告,驳下改问。世隆曰:「致其父之死,虽因逻者之索钱,然所以致逻者之索钱,则因刘鉴不听父之言乃尔。况其父既死,安得亲告?众证明白,即同狱成,系乾人伦,恐难轻贷。」遂复拟死罪上,后三覆奏上,实时命斩于都市。此意是否?
  
  王制制刑,必即天伦邮罚。丽于事,最天理人情之至当者。刘鉴只捽父推之门外,欲贷父衣而致号呼以自缢,已为逆天之罪,已在不赦,更不必问其素行之实不实、亲告非亲告也。
  
   嘉靖戊子春,指挥杨恭等拥众寇京师东北,所至之地,焚毁掠劫财物,强壮者胁之使从行。初获三人,兵部皆以为当死。后予讯之,三人者皆胁从在内,其二人为日颇久,一人被胁一夜半日,然以令甲有「强盗聚至百人以上,不分曾否伤人,俱枭首示众」事例,不得不拟死罪。后遇四月恩例,世隆以为,此人所犯事既出于仓卒,情有类乎迫胁,虽于强盗聚至百人事例有碍,然令甲之意,本谓原谋为盗者发,非谓良民在胁从者,况称未曾得财,其罪亦应末减,且贼党未尽,中间未免迫胁者多,若不原情定罪,不惟良民受戮者多,且风声传递,而益坚其从贼之意,其事非便。乃具白于大司寇胡晋庵先生,先生状上,得减死,编配山海从军。后桂总兵再获四十人,送刑部广西司,时闻此事,亦察其胁从凡二十人,俱得减死论。此事如何?
  
  此议处甚是,此便是恻隐之心,此便是仁术,由此心扩而充之,可保四海矣。体认天理之功,何往而不得力。
  
   大名府元城县强盗甲与乙,各因分赃不均,扬言将诉于官。同类者忌之,乃共杀乙死。甲闻之逃去,具以其情诉于官。官司缉捕各贼至,贼因称甲亦曾杀乙。按律,盗自首免罪,所以开人自新之路,且以散其党与。又云:「侵损于人,不准自首,所以惩其故怙,使不得复出为恶。」有司遂援此律,将甲问拟谋杀人死罪。狱既上,世隆曰:「甲首各贼杀人,各贼遂归罪于甲,中间别无证佐,恐出仇攀,难以凭信。况令甲谓『强盗若能捕获同伴首官,不惟但得免罪,且应与常人一体给赏。』乙系得财强盗,罪本应死,纵使甲果杀乙,亦难与谋杀平人同论。问拟前罪,不惟法有可疑,且绝人自新之路,亦于事体不便。」乃白于晋庵老先生,先生遂驳下,不准死论云。此意如何?
  
  甲与乙皆盗也,皆得财强盗也,律令有自首免罪之例,取其自新也。甲果以分赃不均而谋杀乙,非自新之类矣,且自首免坐之例,不谓免其谋杀之罪也,直免其为盗之罪耳,何谓难与谋杀平人同论乎?惟其谋杀之状别无证验,是或众贼忿甲首己而仇攀甲,则如所驳从末减宜也。
  
   内江刘希召太守与五清先生为举子时,每因贫窭赋诗自遣。尝记一联绝句有云:「我有穷坑万丈深,要填除是斗量金,流行坎止皆由命,且学韩豪自在吟。」诗虽近谑,亦庶乎谓知命之不可求,故自处以不求者矣,因附记于此。
  
  此诗亦似知命,然非实知命安义也。纵斗量金何补于性分之缺?言穷坑万丈是犹有苦贫之意,犹看得贫贱太重在,看得重则不得不为其所陷耳。惟是见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便我大而物小,我有余而物不足,我重如泰山,而物轻如鸿毛。此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亦何贫贱富贵之足累乎!
  
   嘉靖戊子七月间,京中大风霾三日夜,声如雷吼,天色如火赤焰,莫辩牛马。兵部吴职方入内阁见邃老,邃老问:「边上有声息否?」吴答以「无有。」邃老曰:「胡人寇边,时惟俟大风霾乃入。连日风霾大作,边上定有声息。」吴未答。次日边上果以变闻。此亦是在边久,知其事甚熟乃尔,非必有他术也。我朝边备虽甚严,然北失河套,南失交趾,议者至今惜之,不知此二地今仍可复否?
  
  风霾忧边寇,此人人知之,非特邃翁在边之久,非有他术也。交趾奉正朔、修职贡,不必取之,圣人公天下而不私也。河套之寇,吾尝深虑之,幸其未大著,若他日大著,则五胡、金、元之患,皆若此为之渐耳。
  
   尝闻阳明先生平宁贼后,朝廷遣二内官来监军,比至,闻先生已破贼,意甚忌之,至出不逊语与先生抗曰:「先生破贼有何能?」因欲请与先生较射。先生许之。期日至教场,弓矢已具,诸将吏皆在。先生令二内官偶射,先生在堂上自拥大座趺坐以观,二内官心不平,且怒且射,一中三矢,一仅中二矢。既已,先生下座后,邀二内官使上座,二内官怒稍解,先生乃往射,一发九矢皆中,二人始心服焉。二人平日善射者,至是皆下风,盖先生以怒激之,使其心志耳目皆不精专故尔。先生御小人之术如此,彼小人者政在范围中耳。向闻李秀夫言如此,不知此意如何?吾闻君子待小人不恶而严矣,未尝以术也。况此非能使二人心志耳目不精专而寡中也,有意激怒之,则己之心志亦先不精专矣,又何能九发皆中乎?还只是[善]射不善射。以上二十七条门人王世隆问
  
  泉翁大全集卷之七十七
  
  金台答问录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尝观蚁子营营往来庭砌间,其生死聚散,吾终日视之,未尝为之注意。窃意天地于人亦若此已,而谓物之生死聚散皆必有司之者,殆不可晓。或谓天地以生物为心,更无他事,故凡物之生死聚散,理势自尔相关,人虽亦具天地此心,但泥于有我之私,是以见己而不见物,惟其不见,故一膜之外便分胡越,宜物之生死聚散与己不相关也,天地之心却不如此。此说是否?
  
  此段体认得好。学者须识浑然与天地万物同体之意便是仁,仁便与人物痛痒相关,此关系甚大,非小小者。至于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亦只是此心。宜深体之,以自养自[修],非但求之言语可了也。
  
   天地之化,屈伸往来,无一息之停,朱子谓:「如沸汤中滚物,自不容已。」然则人之生死聚散,岂容毫发自私?窃意古圣贤于此,亦殆所谓「知其无可奈何而遂安之者」。尝窃作诗纪之曰:「花开花落总天谋,谁抱枝枝叶叶忧,老眼浮生堪一笑,两崖牛马百川秋。」又曰:「扰扰何殊跃(治)[冶]金,若观大藏等浮阴,生消起灭知多少,浩劫无端古又今。」此意是否?
  
  知其如此得真,皆不属我,元无一事,天下何思何虑!
  
   神仙之说尚矣,世之慕神仙者亦云多矣,岂其卒不可学哉!然尝观宋名臣录,昔钱浑成谒陈抟,抟曰:「当作神仙。」有紫阁老僧曰:「不然,他日但能急流中勇退耳。」张乖崖见抟,欲乞华山一半,而抟亦谓其做不得。以是知神仙有无虽不可知,假若有之,亦必出于骨相,如草木禽虫之有长短坚脆,出于天生,非由人力。今以蜉蝣夏虫之微,而欲与龟鹤相抗;蒲柳槿菌之倏生忽灭,而欲与松柏大椿为伍;虽日灌注之,无益也。推修养之说,则程子以为譬如一炉火,置之无风密室中则难过,置之风地则易过,而又谓修养之所以引年,皆工夫到这里,自有此效验。然则修养之说似不可废,而所谓神仙者,纵骨相有之,亦必待学而后可为也。此说是否?
  
  神仙之说固不可信,而修养引年亦未必然。盖年者定数,禀于有生之初,但人多?丧,是以不能全其所禀之数,如小则丧于酒色,大则与人斗死之类。若善养者于饮食男女去就交际,一谨于礼,岂有自伤其生之理?
  
   良知之学,向虽闻欧崇一论,未详,不知古人许多礼乐、名物、度数,还须与考究否?若仍须考究者,则吾心良知无所不具,奚为独暗于此而犹有待于考究也?若不须考究,但能致吾之知,则礼自我制,乐自我作,一切所为皆须是当,则涂之人皆可为禹,古之圣人当应无数,奚为颜子则未达一间,孟子则为亚圣,由、求、闵、赐则各得一体?岂其于兹良知犹有未释然也?不然则所谓良知者,无乃太茫荡而无归也?孔子曰「学而时习」,曰「学而弗思」,曰「学问思辩」,不知所谓学者将何所用力耶?而于所谓良知者当复相助或不相助?或又谓圣者不在于闻见广博,而在于心之至诚纯一,浑然天理而不杂以人欲,所谓良知者,知此而已。众人非无此心,而梏于人欲,是以不能致知、修身以入于圣;圣人则事事皆是此心,更无毫发间断,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夫尧舜之道大矣,而孟子以孝弟而已矣言之,复又引归于徐行后长,若是其易易者何也?盖凡人之徐行后长,其事虽微,而要其徐行后长之心则一,皆出于自然,更无毫发勉强,亦无毫发安排布置,亦非纳交要誉恶其声而然。即此一念观之,其与圣人何异?若能事事若是,即圣人矣。故阳明先生谓:「所谓圣者,即金银之足色也,而大小不同者,亦其分两不同然耳。故曰伯夷圣之清,伊尹圣之任,柳下惠圣之和。而人皆可以为尧舜者,盖谓此也。」此说是否?
  
  中心惑者其辞支,观所问此段前后稍殊,岂中心有惑乎?前一截所疑则善疑矣。今之为此说者与孟子[之]指不同,须观其全章乃有著落。孟子之教每每指[出人]之真心初心,欲人从[这一]点心扩充去,至于天地[同]体。故此章初说孩提之童爱亲敬兄这点良知良[能,欲]人从此充去,便是仁义。下文所谓达之天下,达之[即是]扩充也,扩充之功即学问思辩笃行也。今为此说乃专靠良知,不主学问,则途人皆禹,人皆尧舜,不须为矣,岂有此理?
  
   唐子镇尝为隆言:「阳明先生尝谓主一之谓敬,主一者主天理也。自天命之性,以至率性之道、修道之教,只是一个,更无他事,故谓之一;若有他念即谓二矣。子思谓天命之谓性,正谓发明此意。盖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诚者天之道也。天道至诚无伪,故凡出于天命之自然者,方谓之性,率此则谓之道,修此则谓之教,而凡出于人伪之私即非性矣。非性则道非所道,教非所教,谓之异端杂学,且莫大于放伐。而周人之赞武王伐商亦曰:『上帝临女,毋贰尔心。』盖上帝临女即是天理合下当尔,主此行之即是主一。若复涉于思虑拟议疑惑,即二心矣,二非性矣,故圣贤只教人主一,最是正当。」隆时闻其说,甚惕然有悟。不知是否?
  
  为此说者,徒知主一之谓敬,不知所谓无适之谓一,又足此上一句也。夫无适者,无所著也,夫然后谓之一。若谓主天理,即是有适,即是二矣。盖此心无适则是一,一则天理在其中矣。吾之说,子镇亦未之悉也,性命之真体,亦于心一时见得。
  
   魏师说给事论救南台诸公系狱,时隆往候之曰:「公今系狱时,此心何如?」师说曰:「亦是坚忍而已。凡遇患难须要坚忍,譬如烹饪硬物,火到方熟。虽圣人遇事亦如此,不然大舜圣人,岂不能即格顽父、嚚母、傲弟?然亦必须有许多坚忍节次,方得彼感格,以此知坚忍之功虽圣贤不可无也。」隆深以为然。后师说与隆会同志诸公,联辔道中,隆因话及此,为之叹赏。师说曰:「此非予之言,阳明老先生之言也。」此说如何?
  
  坚忍固好,初学者不可无,但恐终有强制袭取之意。若见理明后,知得是确乎不可拔,所谓见几而作,不俟终日,乃是圣人之学。且将「克伐怨欲不行,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及「清矣,忠矣,未知,焉得仁」诸章观之,自见所谓天理著不得一毫人力事。似天理矣,有意而为之,即非天理也。可善体认。
  
   阳明先生论动静二字不相离:「天地之化非是动了又静,静了又动。动静合一,静只在动中。且如天地之化,春而夏而秋而冬,而生长收藏,无一息之停,此便是动处。或春、或夏,或寒、或暖,或生长收藏、开花结子、青红绿白,年年若是,不差晷刻,不差毫厘,此便是静的意思。今人不知,谓动了又静,静了又动者非是。」此说隆闻之彭伯荩云:「先生在广中时,其论若此。」不知是否?
  
  大段是如此,然求之天地不若验之人心之为切近也。感处是动,寂处是静,寂感皆一心也。寂感不相离也,故周子动静之说及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之说,皆已见得此理了。可更于自心上体之,见此者谓之见易。若以天地之化、春夏秋冬、寒暑、花实不差看天地之静,则恐看得粗了,盖可见者动,其不可见者静。□□□□□□□无之,无截然为阴、为阳、为动、为静之理。
  
  「非礼勿视、听、言、动,不可不仔细理会。若谓非礼之色勿视,非礼之声勿听,即士人稍知义理者能之,何待于颜子也?审如是,则所谓非礼者为在外矣。在外既有非礼,抑又不知以何者为礼?孟子以告子谓『仁内义外』为非,然则礼又岂在外也?盖凡吾心天理自然之有条理者,即谓之礼,为仁工夫须要于这几微处审察,果出于吾心天理之自然否?由此而视而听而言动,即为仁之工夫。一或反是,即为人伪之私,而非天理之自然矣。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亦是于这念头萌处,审察其几微而已。」元宵夜,与梁伯纲、罗达夫、周文规、王仲行、王虞卿、曾汝忱、薛子修、沉静夫、翁仁夫、王汝中会饮于王伯丰宅,汝中之论若此,隆甚喜之,因附记于此,不知如何?
  
  四勿不可容易看。谓非礼声色,士人稍知义理者能之,何待颜子,则太容易了也。此义在孔门最精,圣人以告颜子,不以告门弟仲弓诸人,何也?此于几上用功,先天之学也,曰:「颜氏之子,其庶几乎!」非礼勿视、听、言、动,何分内外?感应疾于影响,若非礼之感,不知不觉,视听已过,如疾风迅雷之过耳,岂能安排得?惟此心常存,则感应几微,自能明决矣。
  
  罗达夫谓:「慈湖云:『血气有强弱,人心无强弱;思虑有断续,人心无断续。』此说如何?」曾汝忱云:「血气有强弱二句固是,至于思虑有断续、人心无断续二句,吾不能无疑。且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安得分心与思虑为二而更容其有断续也?」周文规云:「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然则思虑岂可有也?故凡人思虑则有断续,至于心则元无此,一天理之自然而已。」梁伯纲云:「既以思虑为不是则当断去,又安可使之续也?」王汝中云:「天下何思何虑,阳明先生谓:『所思所虑只是个天理,更别无思别虑耳,非谓无思无虑也。』盖人心良知出于自然天理,只是一个,更有何可思虑得?故殊涂同归,一致百虑,无非此个,更无安排,更无勉强,何待自私用智?正如日往月来、寒往暑来,亦是自然往来,不容思虑,所谓『心之官则思』,亦只是要复他本来自然之体用而已,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来。若有私意安排思虑,即憧憧矣,有憧憧则有起灭、有断续,殊不知人心元来却不如此。」此说觉颇尽,不知以为如何?
  
  看书须看前后四傍,通融贯串乃可,不可只从一路去,便恐有难通者,又当证以吾心之同然者乃为的当。如易所谓「天下何思何虑」,乃言心之本体也;孟子「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与书「思曰睿,睿作圣」,大学「安而后能虑」,乃言心之应用也。本体者,其寂然者也;应用者,乃其感通者也。寂有感,感有寂,安得就其一路而遂各执以为言,岂通论耶?心如明镜,镜之明定如心之体,何思何虑也;镜之光能照,物来而照之,如心之用,物感而应,其思虑生,所谓「思则得之」、「思而睿作圣」、「安而能虑」也。当其未照时,能照之光自在,静中动也;当其照时,而其本体自如,动中静也。心岂可以强弱、断续言耶?
  
   隆问阳明先生曰:「神仙之理恐须有之,但谓之不死则不可。想如程子修养引年者,则理或然耳。」先生曰:「固然。然谓之神仙须不死,死则非神仙矣。」隆闻此语时,先生年已三十九矣,不知后来定论如何?文公先生又谓:「神仙非是不死,然岁久亦自解融了。如前代所谓神仙,至后渐渐皆不见,此非融了而何?」隆窃意太虚中气如大洋海水,人于其中禀受此气,如取水于海,或以瓢、或以盂、或以缶,大小不同,各随其分量领受得去。若瓢不破,水不泄,则必无竭尽之理,若瓢破水泄,则其势自尽。然或瓢不破、水不竭,而值人倾跌,以至瓢破水竭者,则又似自有命也。列子所谓「张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非命之说与!神仙之理恐须如是。然其存与不存,则又似有司之者,而屈子乃欲后天不老凋三光,有是理与?不知以为如何?
  
  神仙死与不死、岁久融与不融、养内食外说,皆不可知。惟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言,「死而不亡」之说,为可信耳。
  
   吴伯诗问阳明先生:「寻常见美色,未有不生爱恋者,今欲去此念未得,如何?」先生曰:「此不难,但未曾与著实思量其究竟耳。且如见美色妇人,心生爱恋时,便与思曰:『此人今日少年时虽如此美,将来不免老了,既老则齿脱发白面皱,人见齿脱发白面皱老妪,可生爱恋否?』又为思曰:『此人不但如此而已,既老则不免死,死则骨肉臭腐虫出,又久则荡为灰土,但有白骨枯髅而已,人见臭腐枯骨,可复生爱恋否?』如此思之,久久见得,则自然有解脱处,不患其生爱恋矣。」此意如何?
  
  惟有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是了心处。夫惟不见其人,必有见者也;不获其身,必有获者也。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都不费许多思量。「憧憧往来,朋从尔思」,颜子知几,知几其神乎!何用尔劳劳攘攘?
  
  阳明先生寓辰州龙兴寺时,主僧有某者方学禅定,问先生。先生曰:「禅家有杂、昏、惺、性四字,汝知之乎?」僧未对,先生曰:「初学禅时,百念纷然杂兴,虽十年尘土之事,一时皆入心内,此之谓杂。思虑既多,莫或主宰,则一向昏了,此之谓昏。昏愦既久,稍稍渐知其非,与一一磨去,此之谓惺。尘念既去,则自然里面生出光明,始复元性,此之谓性。」僧拜谢去。此说如何?
  
  学者只是两端,非杂昏则惺性。然而圣人与释氏说性不同,圣人言性乃心之生理,故性之为字,从心从生;释氏言性,即指此心灵明处便是,更不知天理与心生者也。所谓心之生理者,如未发则有物跃如活泼而谓之中,及发则见孺子入井,怵惕恻隐之心生,与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皆是也。释氏以此生理反谓为障,是以灭绝伦理,去圣人之道远矣。阳明之说,惜乎当时只说里面生出光明,始复元性,未曾与之明辩所谓光明者何所谓,性者何物耳!光明者即可谓性乎?否也。
  
   人身之气与天地相为流通,自消自息,自行自止,如一条江水直下一般,更无他说。其或为寒暑喜怒所伤,政如江水为沙土所壅,或致溢出为患。医药之说是去其壅耳,修养之说是坚其防耳;要之端本清源,则亦惟在养心耳。故许鲁斋云:「万般补养皆虚伪,惟有操心是要规。」今乃欲于无疾时为导引辟谷,及百般修补之业,是无病而服药也,宁不逆水之性乎?天地之化,任其自消自息、自伸自屈,便是长生,若复少加私意助长,即非天地自[然]之道,虽谓之死,亦可也。隆尝作诗呈江郎先生云:「自然消息是长生,放下随他丹自成,若向我身拈起看,等闲坠落野狐精。」此说是否?
  
  是如此看。勿忘勿助,与天地自然通流,稍著安排,即与天地不相似矣。
  
   戊子岁,隆奉母夫人丧归,舟过南京上新河,风雪中,蒙师枉吊。坐顷,隆问:「寻常外事,此心殊觉容易放下,独于此生一念不能释然,往往觉得贪生恶死意思在,何也?」师曰:「此只就自家躯壳上起念故尔,若就天地万物上起念,则知天地之化,自生自死,自起自灭,于我了无乾涉,何忧何虑而贪生恶死?此等去处看破,则忧虑自然无矣。」隆于此念极去不得,每思邵子元会运世至人消物尽之说,不觉中夜拍床起坐,家人以为狂。闻师此说,纔觉去得一二分,然尚未能尽除。如何?
  
  只是如此,更无别事。朝闻夕死而可,只是闻此而已。体认愈深,愈见得精切,此是学者大头脑处,虽终身学之,亦不过此。以上十五条门人王世隆问
  
   体认天理之功,调停之于勿忘勿助之间。鸑于未感应时求之,颇若有见;至于一与事遇,茫然无复如是节度。返而调习之,又不免于强制有意之障,且于所应或照顾不及。岂应处即是心,应之以无所为而为之心,即是此节度欤?
  
  已应未应皆要勿忘勿助,则天理自见,忘助则天理灭矣。应处固是心,未应处亦是心;未应已应,元无所为。
  
   天理二字无形声可验,须于心得其中正时识取,而中正景象,一虚焉尽之,虚则澄然无事,其与程子必有事焉之功何以凑合?只澄然无思无虑而天理自见,则与佛氏色相皆空何以分别?敢问。
  
  中正则澄然无事是虚,天理呈见则必有事焉是实,虚实同体,圣贤之学也。佛氏虚而无实,为其以理为障而外之,得罪圣人正在乎此。
  
   二业合一,作文所以发吾心之理,读书所以明吾心之理,其实一也。尝试观之,心不专一时则无所得,心专一时似涉丧志,如夫子所谓万象涵太虚之意,岂所读不求其必记,所作不求其必工,但照之以吾心之虚明,而无著而无不著乎?
  
  太虚之涵万象,以其不与万象也;若与万象则非太虚矣,又焉能涵?心不与书及文,故能合一,能合一则不求记而自记,不求工而自工矣。人之为儿时,事事能记,以其心虚耳。
  
   此心纔收敛,则邪念自不能入,少有昏昧,则乘间而至。于此觉而除之,满腔纯是一团生意,此便是天理。然人心不能无念,必欲无念,又似槁灰。但于所当念者,随其发动之几而体认之,不为习心所障,自然有觉,其觉者亦自然有个恰好底道义出来,此是良知否?
  
  此心非自外收敛,邪念亦非自外而入来,但在于觉与不觉耳。此心觉时则生意蔼然,天理流行,纔不觉便如梦如痴,即是邪念。如所谓道心、人心只是一心,心岂有二,纔觉则天理,不觉则人欲耳。以上四条门人应云鸑问。
  
   有人问晦庵先生云:「如何是学者受用?」先生曰:「泼的几卓在屋下坐,便是学者的受用。」因举诗云:「贫家净扫地,贫女好梳头,下士晚闻道,庶以拙自修。」此莫不是随处体(以下缺)
  
  (原缺,部分据康熙二十年本补)
  
  星历之说起于古黄帝正名百物,必已有其名,而今之天文,若虎贲郎将、庶子之类,皆秦汉间官名,不知是汉人更定否?然并古名亦不复可见,或者古无其名而汉人始创为之耶?汉史谓天文星象,精本在地,而其象在天,其说甚善。后人以李淳风观乾象占武后事,亦谓事皆前定,殊不知武后在高祖入宫时,太宗悦其色,其精祲固已有相盛之理,其它时杀唐子孙殆尽者,固已造根于此,至太宗纳为妃时,天象兆见于上。岂非精本在地而象见于天之说欤?太凡事之前兆,必先有人造下根在那里,后至萌芽。或渐长时,其兆始见,浸淫不已,其事方应。究其所以,皆人为之感召也。不知如何?星象官名之说,吾素所不信。天道远,人事迩,故圣人所不言,圣门之学,惟切问近思而已矣。
  
   鬼神者天地之灵气,人之心亦只是这个气分来。故思虑未起,鬼神莫知;有思虑,即此气已动,鬼神自能知之。缘他与心是一气,故有相感之理。铜山西倾,洛钟东应,其理皆然,只缘他元是一气耳。尝闻有人作官,棰死强盗五人,当时心疑其非,只因初至要立威,遂乘快棰之至死。后此人患背疽,临革时眼中只见此五人来索命,呻吟旬日方死。此亦是此心已先疑其非,故鬼神亦自知之,其患背疽、见人索命,皆是此气之感召耳。道书谓:「淫者化为妇人,暴者化为猛虎。」亦言其理气感召有如此。此说是否?
  
  人与鬼神皆是一体,皆是宇宙中一气,故有感应。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著力惟自可知者始,不可知者付之于不可知,不失为智。故曰「敬鬼神而远之」,毋徒求之幽远也。
  
   隆偶读易,有数处隆妄意疑之,今并请教。坤卦辞:「先迷后得主利。」据文言:「后得主而有常。」恐仍是后得主作句,利字属下读亦通,不知程、朱必欲作主利读,何谓?
  
  安知不是利字别作一句?须以意求之,勿泥于文义,乃为善读易也。
  
  屯六二,程、朱说各不同。隆妄意谓二有正应在上,势可以进而制于初刚,故有屯邅班如之象。然初乃阳刚之德,虽制乎二,非为寇,不过欲使之缔思审处以得其正。如彼婚媾之义,守贞不字,至于十年乃字,乃为善也。盖屯难之世,虽有应可行,而未可轻进,以图万全者,阳刚之德然耳。此说如何?
  
  此说得之。
  
   屯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往字恐不是下往之义,谓阴柔才弱不能上进以济时之屯,故有班如之象,若能下求初九相应之才,而与之比力以往,则吉而无不利矣。盖云婚媾,此亦只是云亲昵比力之意。吕东莱先生说亦然,其言曰:「屯之六四,若能自知不足,下亲昵于初,与之同向前,共济天下之事,则吉无不利。」夫子释之曰:「求而往,明也。」明之一字最宜详玩,盖得时得位,肯自伏弱,求贤自助,非明者能之乎?此说如何?
  
  是如此看,然但求其义之通,无益于学易也。观此便须有求人受善自益之学,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虽己已强,亦有受益之道,非但弱者然也,非但济屯为然也。今日学绝道丧之余,自顾非豪之才,观象玩占亦当如此,乃能济也。
  
   蒙初九:「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隆妄意谓蒙在下而发之,非用刑人不可,桎梏者,所以刑也;若不用刑人而至于说桎梏以往,则吝矣。言发蒙之始,废法则吝也。是否?
  
  治蒙之初,非用刑则无以警其惰、破其愚,如朴作教刑是也。所以然者,使其蒙不至于终蒙,终蒙则过之甚,至于受桎梏之刑矣。故初之用教刑者,所以脱其桎梏之罪也。若往而深治之,便以桎梏治蒙则吝矣。
  
   「观颐,自求口实。」窃意是言观养之道不在乎他,在乎观其所自养而已。彖辞虽多一观字,亦是重言以申其意,非二义也。注作二义解,似以词害义,不知是否?
  
  是。如此看乃佳,更须玩索。「自求」二字亲切有味。
  
   大畜卦,下体乾,上体艮,初二二阳为四五二阴所畜,故初与二皆戒以勿进;三虽为上所畜,然皆阳也,故有良马逐之象焉;以四畜初,阴始萌也,故有童牛之戒;以五畜二,恶既成也,故有豮豕之义。易本扶阳抑阴,四畜初,五畜二,皆阴畜阳也,圣人以为不当使阴畜阳,故有童牛豮豕之义。今乃云止阳勿进,何谓也?
  
  圣人作易,全因天理之自然说出,示人以代天立教耳,故因象明义,圣人之心无与焉。而云「圣人以为不当使阴畜阳」,是不免有意也。更详之。
  
   读书有得,亦有与前人意相类者。向读左传颖考叔与郑庄公凿地及泉一节,甚非之,乃拟为之说曰:「父子之思非天所靳,鬼神有知,其听之矣!盟誓何赖焉?」后读东莱说,亦非颖考叔此一段说话,可见今古人未尝不相及,患在用心与不用心耳。不知以为如何?
  
  [固]是如此,然读书必须于言外得其意,乃为善读书者。盖庄公彼时执于誓言,虽有悔心,无从而发,以颖考叔之贤,岂不知盟誓之非,而全母子之道为大?故因庄公信泥盟誓,而姑为掘地及泉之说,以所明通其蔽,乃为善引其君也。如孟子好货好色之说,皆变而不失其正者也。
  
   春秋书「有年」、「大有年」,胡传以为二公当获水旱之应,而反有年,此传以为异故书。隆谓圣人之心恐不如此,恐亦是幸之也故书,不知是否?
  
  凡书「有年」、「大有年」,皆是志喜。圣人之心何等洒落,春秋一经皆被后儒以私心凿而坏之矣。
  
   春秋书纪伯姬卒,传以为贤之也故书。隆谓圣贤教人守礼,必有经权,若伯姬卒遇非理,几至失身,则虽死可也;若止是避火,圣人于此亦必有处,未应使之必死于火以为贤也。如仁者虽切于救人,若下井救人,正仁人亦不为耳,意亦疑之。后见胡氏注,谓亦罪乎当时臣子者耳。若伯姬守礼,固不可谓不贤,而当时臣子不能救之,使逮乎火而死,则圣人所不能不罪之者也。如此议论甚平正,不知如何?
  
  妇人之道以守节为正,难以达权责之。如伯夷、叔齐饿死首阳,亦非达权之道,圣人亦称之求仁得仁;伯姬妇女之卒,不宜书而书者,贤之也,贤其一节之贤也。若当待姆傅,不在而苟焉逃火以出,其幸不至于失身,亦失礼矣。
  
   天道福善祸淫,虽有迟速分数多少,然实不差毫厘。人虽至灵,然亦天地之一物耳,自天地视之,何啻蚍蜉蚁子!然具此灵气,且能无所不知不能,况于天地如是其大,雨露风雷变于顷刻,生长收藏不可名状,其聪明明畏若是,而昧者反视天为茫茫,凡祸福感应,一切以为与人事善恶若无与者,何不思之甚也!尝观诗、书所云天人之际,其祸福往往真若响应。盖圣人心通乎天,至诚无伪,知其理势有必然者,特不可以旦暮浅近期耳;然则今人有不畏天者,殆未能思天之所为耳。
  
  吾以为天地无心,人即天地之心。天何尝于人一一较量之,某人善,降之福;某人恶,降之祸;则天地为有心,其心亦劳耳。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孟子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人之为善自得福,人之为不善自得祸,天理当然,若天降之耳!如今人殴人即得殴人之罪,杀人即得杀人之罪,若天刑之也。
  
   向在梁伯纲宅,罗达夫、王虞卿谕凡人有过失能悔固好,然而被这念头留滞在心上亦未善,因云:「林子仁常言:『平生遇事,只恁率性行去,不会许多商量算计。』如此行去,虽差亦不悔,似亦脱洒。」梁伯纲云:「某平生遇事有差亦解悔。」据此,不知悔的是?不悔的是?隆意谓悔而能改,何害于悔?若悔而不能改,虽悔无益,徒留滞心中作病耳。王汝中云:「悔亦有真假,若是真悔,当时觉得,即便改过,何等伶俐!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乃是真悔。若只在人面皮上商量算计,恐怕人知,又恐怕不好看,即多少私意在此,便是假悔,宜其留滞而反为病也。」此说伶俐,不知以为如何?
  
  达夫、伯纲与晋叔之说各有一道,必兼之乃可。若汝中云「假悔」,则非所谓悔矣。悔未有不真者,向人前说悔,乃作伪耳,此心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况能有改乎!莫亦近时有如此者否?
  
   王汝中讲孟子口之于味一章,以为口之于味是人之生理当如是,然皆出于自然,不可思量计较,必求如何,故曰性也有命焉;若复商量计较即非自然,故君子必要立命,若不能立命,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这是天命自然,然却人之生理离不得,故曰命也有性焉,故君子必要尽性,若不能尽性,君子不谓命也。李邦良云:「此说极是,但以孟子文势观之,似必须补不能立命尽性二意在『君子不谓性、命也』上,方可说,似仍可疑。」隆次日思之,亦不须补,但顺说下亦自通。性也有命焉,是言人之生理俱有自然,不容商量算计;君子不谓性也,是言君子当立命也。命也有性焉,是言仁之于父子,不由商量算计,皆出自然,然皆人之生理少不得的;君子不谓命也,是言君子当尽性也。如此似不必添补而意自足。
  
  此一章吾每求其说而不得,即置之,积以岁月之久,忽若有冥会者。孟子以性命互言之,明性命合一之理也。
  
  性命是分不得的,后世不知,故有以性命为截然者。殊不知性者心之生理,命者乃生理之中正者,合二者互言之,然后为道也。如告子「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便认耳目口鼻四肢为性,而不知性有中正之命,乃为道之全也。故孟子言「形色天性也」,谓之天性,便有命在其中,故知道之君子,不以五者为性,而必兼命之中正,乃为天性也。仁义礼智圣人,固为天所付之中正,是命也,然此命何所付著?故知道君子必兼生之性言之,而其所谓生理者,乃为中正之命,乃为天命之性也。故专言性而遗命者,固不足以知道,专言命而遗性者,亦不足以知道,必合而言之,然后为得大道之全也。刘子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此言兼性命之全,乃为知道矣。盖天地之中者,命之谓也;生者,性之谓也。后孟子测与此大同小异。
  
   王汝中性命之说,隆因其言推之,且如「死生有命」,是死生有自然之理,但当立命,顺其自然行去即是,若贪生恶死,商量算计,即多少私意在,非死生有命之说也。「莫非命也,顺受其正」,亦立命之意,若桎梏岩墙而死,正缘不能立命,以至此耳。此于「性也有命」俱说得通。但仁之于父子,是「命也有性」,君子必当尽性。然尧、舜于朱、均,汤、武于桀、纣,非父子君臣乎?而何以尧、舜之不能不令其子不为朱、均?汤、武之不能不使其君不为桀、纣?岂尧、舜、汤、武亦容有不能尽性者乎?隆窃惑焉!王虞卿以为:「若如此说,是求诸人也,非求诸我也。夫子之不能不朱、均,君之不能不桀、纣者,是在人也,而吾不以子之不能不朱、均而废吾之仁,君之不能不桀、纣而废吾之义者,是圣人之所谓尽性也。」如此说似通,不知以为如何?
  
  后说为得。命字,更须默识。至于立命之说,以为顺受其正者,则太看得粗了,义见于前段。
  
   隆读传习录,见阳明先生书解数处甚停当,非臆说者。且如在亲民,程朱谓当作新,止据所引诗书之言为证,而阳明先生直以亲贤乐利絜矩好恶之说断之为亲,谓新字只主教一边,亲字则兼教养意,甚觉完备。又知止而后有定,朱子谓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而阳明先生直谓知至善惟在于吾心,则求之有定向,何等伶俐!又修道之谓教,朱子以礼乐刑政定说,而阳明先生直以自明诚谓之教、及修道以仁证之,似真有据。又孟子尽心章,朱子以尽心知性知天为知,存心养性为行,夭寿不贰一段为智之尽、仁之尽,似仍可疑;而阳明先生以尽心知性知天为生知安行,圣人之事,存心养性一节为学知利行,贤人之事,夭寿不贰一节为困知勉行,为下学之事,而谓知天则如知府知州,即已知一府一州之事,已与天为一矣,事天犹子之事父、臣之事君,犹有二也,立命则原不知有命而方创立之谓,似皆发前贤所未发者。不知以为如何?
  
  以亲作新,自伊川发此,朱紫阳遂从之,明道则不然,阳明与予之说皆同,晋叔未见吾大学古本训测及难语乎?修道之说则又别,他日面尽之。尽心存心二段正是知行并进之功,今观前段尽心知性知天皆知也,何尝有行?后段存心养性事天皆行也,何尝有知?若如晋叔所举,则圣人之学有知无行,贤人之学有行无知,既不知,行些行么?且知天事天,犹与天二,至立命则我与天为一,命自我立,我即天矣,而反以为困知勉行,为圣贤之次,可乎?濯去旧见,以来新知,学要如是。
  
   人身许多穴道各有名字处所,想亦是上古圣人为之,必皆各有意义,今欲各求其义,更无他书可考。圣人心细,百家技艺,如农圃、卜筮等项,其理一一皆须察得,未尝不知其故。今虽一身之间,其气血、经络、穴道、孔窍、爪生、发长、筋转、脉摇,且弗能尽知,而况其它乎?但心为一身之主,圣人且不欲困人以其所难知,只与提掇出养心之说来,其工夫已自玄。要则虽不必一一周知其孔窍血脉,而其道固已在矣。但其理则圣人未尝不欲人周知,而人自不能察,此则众人之见然耳,圣人之学初不如此。
  
  曲技圣人未必能以一身备之,故亦须问人,然且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故耻而不为。」故曰:「吾不如老农、老圃。」「尧、舜之知不能(偏)[遍]物,急先务也。」所谓先务者莫大乎此身、此心、此性。此身、心、性,万物皆备,尧、舜事业亦是其中一点浮云,惟恐人著眼不大,见人有一技之长,便被吓倒了,便每事去学他,是养一指而失肩背而不知也,尚求知其它乎?吾晋叔不可不察。以上十八条门人王世隆问
  
  泉翁大全集卷之七十八
  
  泉翁大全叙洪子问疑录后
  
  梓洪子问疑录成,涧乃谛观焉,喟然叹曰:兹录也,其足传乎!昔子夏读书既毕,见于夫子,夫子谓曰:「子何为于书?」子夏对曰:「书之论事也,昭昭然若日月之代明,离离然若星辰之错行,上有尧、舜之道,下有三王之义,凡商之所受于夫子者,志之于心弗敢忘。」夫子曰:「嘻!子殆可与言书矣!虽然其亦表之而已,未睹其里也。夫窥其门而不入其室,恶睹其宗庙之奥、百官之美乎?」夫兹录也,洪子之问也,吾师子湛子之答也,其子夏与夫子之遗意乎?其表里云者,则兹录精粗之一致也,显微之一机也,体用之一原也。夫精粗之一致、显微之一机、体用之一原,古昔先王之传也,学无遗法矣,是故兹录之足传也已。夫洪子复笺诗问于末焉,何居?夫诗,温柔敦厚也;书,疏通知远也;然其理则未之有异也,是故知书之旨则知诗之旨矣,斯亦洪子之见也已。
  
  嘉靖戊戌孟秋朔,门人江都葛涧顿首撰
  
  洪子问疑(绿)[录]
  
  门人王储、杨守诚同校
  
   问:尧典:「钦明文思安安。」朱子曰:「敬是彻上彻下功夫,做到圣人田地,也只放下这个敬不得。」故以钦字为体统说。若便以敬体明用分而言之,似于道理便欠周遍。意者钦明文思皆吾心性之本体,只缘当时未有仁义礼智信之说,故但以钦明文思状而名之。安安即本体之自然,正夫子所谓不著纤毫人力之处。自居处而言,谓之允恭;自应接而言,谓之克让。恭敬(生)[主]于心,畅于四肢,发于事业,曰允与克,非无一毫人欲之私不能也。以亲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钦若昊天,敬授人时,允厘百工,若时登庸,畴咨于采,治水巽位,命鲧试舜,皆恭让之事耳,是谓学之全体。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圣人至爱,著见变化之妙如此。或者以为烝烝乂不格奸,俱就舜自治其身而言,于学者亦为益,未知然否?
  
  此节吾素以为疑,吾契不易见得如此。曰「钦明文思」,心性之本体;「安安」,本体之自然,不著丝毫人力;「恭敬主于心,畅于四肢,发于事业」以下等语俱亲切。便见体用一原,与孔门一贯之指,中庸中和之理同。至于「烝烝乂不格奸」,自是神化格物事,若以为舜自治则不消得说格奸了。蔡氏既谓「钦明文思以德性言,允恭克让以行实言」,是矣;又云「敬体明用」,是又说到用上,便没来头了。吾契又提出钦字看,最是。敬是功夫,亦是心体之存存惺惺处,存存惺惺时,便昭昭不可欺,而明明即是明德之明,何必言用?文公言放下这敬不得,都似二物了,殊不知心体存存惺惺便是敬,敬与心是一物,何必言放下乎?吾契既见得体用一原,便终日终身体认涵养,直上达天德,以行王道,盛德大业,一齐扩充去,不是二事。
  
   问:舜典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皆极言圣人至德渊微精纯之处。自其所可见者言之则曰浚哲、曰文明、曰温恭、曰允塞,合而言之即是无声无臭之体,故曰玄德。舜典一书,其功业文章在此而已,故曰慎徽、曰克从、曰时叙、曰穆穆、曰钦恤、曰四罪而天下咸服、曰询四岳、曰柔能惇允、曰熙帝之载、曰播时百谷、曰敬敷五教在宽、曰惟明克允、曰往哉汝谐、曰钦哉惟时亮天功、曰庶绩咸熙、分北三苗,以至明时祀神、巡狩考绩,通篇无一字一事不自天德中流出,中庸所谓「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焉」者也。蔡氏深沉而有[智、文]理而光明纯粹而恭敬、诚信而笃实,又以玄德为幽潜之德等处,似尚未尽吻合。其命夔典乐一章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是有志而后有言,有言而后有歌,有歌而后有声,有声而后稽之于律,律正而八音备焉。俱由中以达外,广道以为器,未尝如后世屑屑以声音为重,较量丝毫而卒无得者也。夫元气之体不可模度,故假六律分数之正以为之则,是六律皆中气矣。然蔡氏之书,近世又或非之,以为与元声终卒未合,或者求之太密,故反有未得与?程子曰:「先王之乐,必须律以考其声。」今律既不可求人耳,又不可全信,正惟此为难。然则今欲复三代之治,以成制礼作乐之盛,必何如而后可?岂必先正己之志以正万物之志,而后达于声、成于律,悟其清浊之正,以为中和之制,而不在拘拘于毫忽之间乎?不然,则未有制作之先,有听凤凰之鸣而成十二筒者,不知有合于今之丝毫之算否也?
  
  此段看得亦是。古人言学、言政必有头脑,如树木之生,其枝叶花实必有根本,后世学不知本,又何望乎先生天德王道之懿?明道先生言:「中庸只无声无臭,该括了多少。」自无声无臭发而为三千三百,又自三千三百复归于无声无臭。舜典「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状舜至德之全。为说浚哲而不足,故又说文明,说浚哲文明而不足,故又说温恭、又说允塞,非是二事。吾契以为合而言之即无声无臭之体,故曰「玄德」,又曰「通篇无一言一字不自天德中流出来」等语,皆得之矣。史臣将叙大舜之功业,而必先之以此二句,可谓知本之论。得天德王道一贯之学,而其人亦非常人矣。至于制礼作乐,后世亦皆不知本,人而不仁,如礼乐何?礼乐在仁者心地中流出,而不为之用,即二之矣。后世心不中和、气不中和,从何处候气、制律、审声、被于八音乎?故必积德百年后兴也。
  
   问:「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此篇命脉全在克艰二字,下文许多功夫、许多事业都从此出,此古之圣人所以乾乾不息、纯亦不已者也。虚心默诵,使学者此心浑然,自不容有毫发夹杂之意,修己治人全是一段天理,为近来学者六件、八件析分破碎,便觉精采不及。蔡氏忘私、顺理、爱民、好士之至等语,亦深有得者,但于精一执中、不矜不伐、不自满假诸处,或未尽得头脑耳。心本一也,自其有蔽而言曰人心,自其本体而言曰道心,惟微者,本体之自然纯粹精者也,所谓可愿者是也。故非精以察之、一以体之,知行合进,何以克复本体而允执其中乎?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皆精一之功,是谓体认天理,是谓致良知。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极而至于惟口出好兴戎之戒,皆所以为精一者也。内外相资之说似尚未合。
  
  千圣千贤皆是随处体认天理,同条共贯,东海、西海、南海、北海有圣人出,亦不能外此,非但圣人不能外此,虽东、西、南、北海之人亦不能外此也。盖无别天、别性、别心故也。此个道理,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吾契于此篇云:「命脉全在克艰二字,下文许多功夫事业皆从此出。」又云「修己治人全是一段天理」及「精一为学问思辩笃行」、「知行合进」、「体认天理」、「内外相资之说尚未合」等语皆精切。盖道只是一本,更无二本、三本,二本、三本则支离矣。既见得,直须涵养以有之于己,不然犹是见他人财宝也,如何?如何?
  
   问:皋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思永之永恐即是恒久之道,即是天德,人特弗思耳。思永正是修身处;惇叙九族,修身之事也;庶明励翼,资乎贤人以成吾修身者也,即后篇弼直之意,故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知人安民,兢兢业业,敬哉有土,皆不过推广迪德,修身以治人而又归之修身焉耳。今以修身、家齐、国治、天下平各项分做,似尚牵合。
  
  此思字看得最好,旧传与身修对说未莹,吾契以为即修身之事,是也。此思字与洪范五事「思」字,论语「九思」、「未之思也」,易「思不出其位」,孟子「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诗「思无邪」同,最是紧要处。而慎字又是功夫最是紧要处,或忘或助,皆非慎;勿忘勿助之间,无丝毫人力,乃是慎,更走作不得。慎思则身修,敦叙九族则家齐,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则国治而天下平,自是一串功夫、一段道理,自住不得的。若独以为皆说修身事,则有体无用,而本文所谓迩远者何事?所谓在兹者何事?盖兹即身修也。此乃大学、孟子之指。后面「知人安民,兢兢业业,敬哉」,乃推广上文未尽之蕴而复归之敬,敬即上文所谓慎。敬慎一念,贯串首尾,体用一原。吾契得之,则便将来涵养,极为易简。
  
   问:皋陶谟:「安汝止,惟几惟康。」止者,吾心至善之本体,安之以立本也。惟几惟康,谨之于动,以安厥止者也。惟几非但审之念虑之发而已,乃廓然大公,物来顺应,中间接续调停不息之处。惟康者,几之成而不乖者也,中庸所谓和者是也。致和是也。致和以养中,慎动以养和,其此之谓乎。
  
  吾契谓「止者吾心至善之本体,安之所以(主本)[立]本」,又谓「惟几惟康,谨之于动,以安厥止」,又谓「动以养(静)[和]」等语,皆得之,只是这安字几字要体认得亲切。惟几者,于念头上做功夫,能(为)[惟]几乃能惟康,康者于事上做工夫。惟几便是颜子圣人之学,所谓乾道,所谓进德工夫,所谓乾知太始也;惟康便是仲弓贤人之学,所谓坤道,所谓修业功夫,所谓坤作成物也;及其至一也。故并言之者,是安功夫,但安字不可不仔细理会,后儒讲为学功夫皆不知此。盖安者自然之功夫也,止者自然之天理也,以自然功夫,乃可合自然道理,更容丝毫人力不得,即孟子勿忘勿助之间。惟明道先生知之,惟白沙先生知之。
  
   问:先儒谓「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十三字为衍文,盖以江、汉自汉阳军大别山下南流入江,混行至此已七百余里,不见有江、汉之分,又复各出而为中江、北江故也。禹之治水,此处固云不甚为力,然江、汉朝宗于海,其合行去处,经文皆已明白,不应至此又有误谬。垣意江、淮、河、汉四渎之大,记者逐条言之,必欲见其有所归之处,故于汉则曰「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于江则曰「东迤(比)[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参错互言,以见二水之俱入海耳,中江、北江也。禹贡一篇乃圣人尽性尽物之书,大德敦化、小德川流,便是此等道理,其功夫大致固不在文义之间,经文异论,未知更合考订否也?
  
  沧海桑田,自古为然,天长地久,其变者不可计也。江、淮、河、汉,其归不可变,其中间故道之变则不可考,如云伊、洛、?、涧既入于河,恐今亦不合。若黄河之故道,或百年或数十年,尚且变更不同,而况于天地长久乎?但圣人顺水之性,行所无事,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之意,应万事万变皆然,岂但治水也!孟子:「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徒故焉不可也,故而兼利焉,斯可矣。故使大禹在今日,治水亦有不同,亦必不泥其故而求其利矣。此圣人物来顺应之心,与为学同一枢机也。宜识此意,则禹贡篇之旨,至「祗台德先,不距朕行」,皆得之矣。
  
   问:「自周有终,相亦惟终。」朱子曰:「自周二字本不可晓。」观之注疏及国语,皆以周为忠信,又曰:「虽有周亲,岂[无仁人]。」
  
  「自周」如云周身之义,德备于身,无所遗缺也。谓忠信乃能自周则可,以忠信解自周则不可。
  
   问:自吾心之所本有者而言谓之德,自本体之所著见者而言谓之善,其实一德而已,故随处师人人之善,即随处而协吾心之一。广大精微之学本来如是,非有始终之序也,故曰:「德无常师,主善惟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协者合也,言浑合乎本体,而非辏合以成一也。「博而求之于不一之善,约而合之于至一之理」,二句善看亦自无妨,但云「圣学始终之序」,恐欠稳合。又曰:「天以一理赋之于人,散为万善;人君合天下之万善,而后理之一者可全也。」是尚有聚合之意,似亦未安。舜其大智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观此便自可见。盖匹夫匹妇不获自尽,即是尚有自私自利之心,此心便自小了,何以成厥功乎?以︿心性图说﹀玩之,较然可见。
  
  此天理也,更无二体,德与一指全体浑然,善指散殊粲然处。全体散殊非是二物,原是一本,但学者或只理会这理一处,便遗了分殊,如释氏之学,则连所谓理一者,非圣人之理一矣;又或只理会这分殊处,便遗了理一,如后世俗儒之学,则连所谓分殊者,亦非圣人之分殊矣。圣道分殊理一只是同体,更分不得。理一之中自具分殊,心性图正寓此意。昔吾尝有示学诗云:「万物宇宙间,浑沦同一气,充塞与流行,其体实无二。就中有粲然,即一为万理,外一以索万,舍身别求臂。」故伊尹告君,于此互言之,只是一本。言不可专师于理一之德,而必求师于分殊之善;又不可专主于万分之善,而必协于理一之体。博约并用,便为圣学之全功。吾契所谓广大精微之学非有始终之序者,是矣。
  
   问:「梦帝赉予良弼」,全在恭默思道上来,不然恐涉于诞。天地之间,人己物我都是一个命脉,故至诚如神,恐亦是精神纯粹自有明觉处,未知是否?
  
  吾契云「梦赉良弼,全在恭默思道上来」,甚好。天下古今只是感应而已矣。何以感之即应,疾于影响?宇宙内只是同一气、同一理,如人一身,呼吸相通、痛痒相关,刺一处则遍身皆不安。又如一池水,池中之鱼皆同在此水,击一方则各方之水皆动,群鱼皆惊跃。此与孔子梦周公同,以其气一理一也,否则何以能感应?此可以知道。
  
   问:「虑善以动,动惟厥时。」动不以时,犹为非善,善则无不时矣。近来学者因此便起理亦有障之说,恐终有弊。「惟口起羞」以下数节,先儒以为天聪明之条目,自今观来,天聪明即明觉之中正处,即是率性之道,谓之为宪天聪明之事亦可,其功夫全在诚明上,故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忱则知行合一矣。未审是否?
  
  此段亦看得好。道全在时字上,时即道也。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全是时上,孔子所以异于伯夷、伊尹、柳下惠而为圣之大成,亦时而已矣。明觉自然处正是天之聪明,即所谓天之理也,数条皆言此事。宪天聪明即是所谓体认天理,知行并进即是功夫,到熟处便合一矣,故曰「王忱不艰」,须自造诣到此田地,乃真见得。
  
   问:「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物即是己之全体,故曰:「惟?学半」,必推以教人而后自学之功方无欠缺,方为实事,故以半言之,非真谓有二物相半然也。「终始典于学」,是逊志时敏之功终始不息处。「监于先王成宪」,皆逊志时敏为学之事也。若以始为自学,终为教人,又云「言德虽造于罔觉,而法必监于先王」,恐或未然。
  
  己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故成则皆成,有一物不成,未为成己,其成物皆己于成己分上成了。︿中庸﹀言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人物之性皆于尽己之性上尽了。自时敏至于德修罔觉,至监于先王,皆是一本,吾契谓「始终不息」,得之。
  
   问:伊尹曰:「予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且其出处进退,与孔子汲汲皇皇,进礼退义相似,而犹以为任,何耶?近时同志亦或以今日之出处为疑者,盖未知孔子之义也。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又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是何等气象!观此可以知仁体矣。然在孔子则曰「时中」,在伊尹则曰「任」,岂伊尹于勿忘勿助之间尚有所未彻耶?
  
  孔子、伊尹皆见得与物同体、痛痒相关道理,但夫子仕止久速当其时,而己无与焉处到不得。伊尹只见得天之生斯民,使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将以斯道觉斯民,故治亦进、乱亦进,五就汤、五就桀,一向要乾天下事,心便死杀了,便有以己与之之意,不如夫子之活。是故圣人天理便活泼泼地,伊尹天理便硬了,若硬执定用与硬定不用一般,是以己与之之心,果哉!末之难矣。惟有圣人用行舍藏,随时卷舒之心,惟颜子知之,故曰:「惟我与尔有是夫!」孟子曰:「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问:先儒曰:「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则是已交手争竞了,纣固无道,然亦武王事势不相安,住不得了。仲虺告成汤曰:「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分明言事势不容住,我不诛彼,则彼将图我云云。夫以戡黎为武王之事,揆之事理,恐为得之。若谓二圣征伐出于事势所迫,似非天理之正。「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或亦是言桀之见恶于人,汤之得人心处,故曰「矧予之德,言足听闻」,言德之入于人也。只如此说,然否?
  
  我不诛他,则他必图我,文、武未必有此意。以文王三分有二以服事殷之心推之,则其戡黎,亦以黎助纣之恶,彼时得专征伐,故戡黎以剪其羽翼而恐动之,欲其改过未可知。若遂改过,则人心归而天命尚未绝,如何住不得?文武亦何心哉!视人心之去留,天命之改与未改耳!顺乎天、应乎人而己不与焉,此圣人之心也。若武成、泰誓等书,孟子已不尽信,然则于汤誓亦当如此。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书曰:「于汤有光。」则二圣人同心,未可以书词而定汤、武之优劣也,书词多有伪者。苏氏曰:「武王非圣人也,以其伐纣也。」予尝曰:「此武王之所以圣也。」非圣人无我,做此事不得,必纯乎天理,内省不疚,乃能行之。故使文王之时伐纣,亦非文王,使武王之时而不伐纣,亦非武王。
  
   问:「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乾谏而死,夫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之去是矣。箕子、比乾皆诸父也,微子询问之时,何独曰「比乾安于义之当死而无言」耶?朱子曰:「仁者至诚恻怛之谓。」若有至诚恻怛之心,而不真见夫当死当生之正,又安得以为仁乎?故曰:「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是其心真各有以自见夫当生、当死、当留之实,纯为乎天理之自然,而非规格形体之可拟议者也,故曰「自靖自献」。延平曰:「比乾杀身,盖非得已,箕子亦偶未见杀耳,非有意于为奴也。使其先有杀身、强谏之心,则亦不得为仁矣。」「王子不出,我乃颠隮。」纣之必亡,二子知之,谓非先有死之之心,何也?
  
  三仁皆同道,皆欲存殷,若云执定死格子,各择一件去做,是皆出于有意之私,有所为而为矣,且又何补于殷之存亡?后儒只是看这天理不活了,延平之说为近之。盖三子皆纣之父兄贵戚,当时必皆谏诤。微子为兄,见谏而不听,则去位逃出,犹以去谏,冀纣悔悟,故箕子曰:「王子不出,我乃颠隮。」分明欲其以去谏而救殷之危亡也。其谓抱祭器归周以存宗祀,即此去者,非也。此乃克商之后,面缚衔璧,武王释之之时耳。箕子见其如此,犹谏而不已,纣怒而囚之,是时纣怒犹未甚,故未至死,因狂徉为奴,以冀纣之悔悟而改,故曰:「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言不忍居臣位而坐视其亡,而安于囚奴也。若以为不事二君之意,乃三子之优为,何必先言之?或以为道在箕子故不死,则是箕子自知有道,即非箕子矣。若比乾谏如初益切,故纣怒甚而杀之,比乾则安于死,亦以死谏,以冀纣之改而存宗社。事各有前后,所遭各有不同耳。死者非人臣之幸,若以为比乾安于义之当死而不言,则是有意于死而非天理之正,何得为自靖为仁乎?三仁同一存殷之心,无所为而为,天理之正者也,故三子易地则皆然。
  
   问:吴氏曰:「汤、武皆以兵受命,然汤之辞裕,武之辞迫;汤之数桀也恭,武之数纣也傲。疑其书之晚出,非尽当时之本文也。」自今观纣,天命已绝、人心已去,即是独夫,不妨于迫。然要之恐是武王之学未至于至精至熟之处在,文王处此,当另有说矣。
  
  街?此书多有伪作者,不可信也。?汤、武之心同一顺天应人而己不与焉,又同一非富天下之心。孟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册而已。」如此方善读书。读书要识得圣人之心。孟子:「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血之流杵?」连此亦不信,如此何用数其罪以誓师?誓师不过临事而惧之意,必不数纣之罪,又何用交兵?观前徒倒戈攻其后以北可见,又何至悬纣之头于
  
   问:「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此天命流行日用不息之处。厥居者,心之所止之本体也。「彝伦攸叙」,恐就修身尽伦而言,故曰:「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斁与叙,自鲧与禹身言之也,若以道之通塞治乱而言,似尚有未合者。
  
  此篇不必如此执泥文义看。吾尝读此有疑,元来只可浅浅看,不可太深了,反见窒碍不通。武王设问:「上天默定下民,使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相合以居,中间相接,又有秉彝人伦,秩然有叙,不知何故?」箕子殷人,所继者夏,故以夏事答之,非谓前古唐、虞时事便无可言者也。只以九范言者,盖以彝伦之叙寓于九畴,九畴之锡,盖天以禹治水成功;地平天成,故以龟畴锡之,以明大道也。以鲧对言者,言鲧之无道,故前此亦尝治水,上天不以此龟锡之,而此道不明也。尧、舜在上,鲧非能便斁天下彝伦,禹亦非能便叙天下彝伦,此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鲧、禹安能使之斁叙?盖有此洪范九畴则此道明,无此洪范九畴则此道晦,所以见洪范九畴原于天,为天下后世发其重如此,将为陈洪范张本也。
  
   问:「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而康而色曰:『予攸(予)[好]德』,汝则锡之福。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曰「康」、曰「攸好德」、曰「富」,本五福中事,故曰「寿」、曰「富」、曰「康宁」、曰「攸好德」、曰「考终命」。然注解「锡汝保极」曰:「民皆于君之极,与之保守,不敢失坠。」是犹君之有物,而民与之保之,非极与人同之意。于「而康而色」则曰:「见于外而有安和之色,发于中而有好德之言。」是又以言貌取人,而亦不见人君以德为锡福之[本]。「既富方谷」,则曰:「在官之人有禄可仰,然后可责其为善。」是以常人待之,而非正人为善之心也,且于锡字、而字、福字俱有未安。
  
  「锡汝保极」者,共保人君所陈之极也。保者,自保也。己之极即天之所以与我,君之所以教我者也。「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言与貌皆由中出者也,故可以观人。「既富方谷」,亦圣人恕以待物,必养然后可教之之意。
  
   问:偏陂好恶,己私之生于心;偏党反侧,己私之见于事;体来似或未然。「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是示之以作极之功。「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是又因皇极之功而推其本体以示之也。故曰「会其有极,归其有极」,以博而归之约,以复其本体而已,其实一极也,归即所为会者也。未知然否?
  
  此段看得是。前三句说功夫,后三句说道体,然此皆圣人之心学也。无偏陂好恶只是一心,义道路只是一理,后三句历赞其王之义道路之中正者皆是自然,分心与事说固不是,分会极与归极亦不是,自会而归,只是一熟耳。
  
   问:「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董氏谓周公之诛管、蔡与伊尹之放太甲,皆圣人之变,惟二公至诚无愧、正大光明,故行之不疑,以辟为致辟之辟,与孔氏之说合。然以当时事理观之,似难如此处措。且谓周公东征,罪人既得之后,成王之疑未释,周公未敢遽归,故作鸱枭诸诗以贻之,其间举动轻危,似又有非圣人之所为者,仍以辟为避是也。朱子谓「周公处兄弟骨肉之间,岂应以片言半语,便遽然兴师以诛之」,是也。然周公有托孤之寄,摄政之权,夫既避居东都矣,当此之时,万一成王不悟,武庚速反,天下因而震动,周公将何以处之乎?或以为有二公存焉,夫金縢之启,乃二公慎重,因事悟主之微意,似无可疑,然当时若无风雷之变,不知二公又将何以处之乎?居东二年,罪人斯得,二公又不闻启王罪之,以明周公之心,何也?成王之资不甚庸下,管、蔡流言之时,成王未必遽信,不闻周公以一言语之即委之以去,何也?孟子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叛。」蔡仲之命曰:「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云云,岂流言之时,武庚乘武王之丧,而叛形已见耶?
  
  古人云:「读书难字过。」可见古人善读书处。又云:「以我观书,处处得益;以书博我,则释卷而茫然。」观流言公将不利于孺子,则避之以释人之疑,乃安社稷以安宗庙也。成王亦是中材之主,否则以周公大圣,诚意岂不能素孚,而使之逃避以自明?乃又因风雷之变启金縢乃悟乎?来问谓当时若无风雷之变,不知二公何以处之?但吾以为以周公之圣德,人不知而天必知之,感应之理,自有风雷之变也;又有二公之启发,是天人协应,志之动气,其机自不能已。若在他人,无周公之至德,二公之启发,虽偶有风雷之变,亦无补于事矣。故学者观于天人相与之际,慎所感而已矣。其它未足较也。
  
   问:宋为王者之后,成汤之庙当用天子礼乐,虑有僣拟之失,故曰「谨其服命,率由典常。」今观「钦哉!往敷乃训,慎乃服命,率由典常」,又意似不如此,恐即康诰「明乃服命」之义,未知然否?
  
  此盖后儒因鲁僣差之事而云耳。还与康诰「明乃服命」之义同。
  
   问:康诰一篇,观朕弟、文考、寡兄之言,必非成王、周公之辞,然则「惟三月哉生魄」至「大诰治」当为脱误,而小序决非孔子之言乎!然或者又谓:「周公述武王原封康叔之诰以申之。」亦一说也。今观其大者曰「克明德慎罚」、曰「不敢」、曰「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曰「宅心知训」、曰「弘于天」、曰「恫瘝乃身」、曰「敬明乃罚」、曰「若有疾」、曰「若保赤子」、曰「未有逊事」、曰「惟文王之敬忌」、曰「我惟有及」、曰「蔽时忱,丕则敏德,用康乃心,顾乃德。」知行并进,博约兼尽,而中不外乎一敬,虽曰「我惟有及」,而汲汲不及之意可见。此圣贤明德、亲民,心学之要也。蔡氏曰「博学以聚之,集义以生之,真积力久,众理该通,此心之天理之所从出者,始恢廓而有余用」,与「明德谨罚,以德用罚,不用罚而用德」,诸处破碎分贴,恐有未合。
  
  康诰决是武王作,篇首一简决是洛诰之文所脱简者,蔡氏已明言之,不必更疑周公述武王之诰告康叔也。吾契以为不外乎一敬,以为明德、亲民,心学之要,能于言外求得要约处。而蔡传三言,以德与罚对说,似是二事,便支离了。元来只是一本,别无二本、三本,更善体认涵养。
  
   问:梓材「今王惟曰」以下,正义谓戒康叔已满三篇,其事将终,须有总结,因其政术言法于明王,上下相承,资以成治,故称今者王命告之,举庶邦丕享之事,欲康叔之法之也。蔡氏则以为上有脱误。未知是否?
  
  此乃完全一篇,要人善看耳!篇中所谓「明德」,所谓「肆王惟德用」者,即康诰曰:「明德慎罚」、曰「若德裕乃身」、曰「朕心朕德」、曰「殷先哲王德」,及酒诰「德将无醉」、曰「天若元德」、曰「经德秉哲」、曰「作稽中德」之德同。正义三篇终总结之言近之。云「今王惟曰」者,史臣记武王命康叔之辞,篇终又称王,更端以起其听也。曰「先王」、曰「肆王」者,称前人以申戒之也。「已若兹监」者,犹言若此封于卫以为监守者,欲康叔万年为王之子孙永保民也。如此看,则为全篇而非断简矣!
  
   问:「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正义以为诸侯享上之事亦多,郑氏以为享则朝觐会同之事,岂诸侯享上之事,于朝觐会同之间见之乎?御诸侯之道,于周官则曰「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方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今独以仪物言之,岂非欲成王端好尚之本乎?盖人君利欲一生,好尚失正,则将以诚为慢,以伪为敬,以有功为迂,以浮名为效,而天下日趋于伪矣!故曰:「明王慎德,四夷咸宾。」又曰:「后式典集,庶邦丕享。」其功夫总只一事,更无大小,识享与识不享,非但知识之识,必敬则本原澄彻,而利欲虚伪,自不得以入之也。
  
  云敬识者,上察识之也,此人君临御诸侯之道,于朝觐会同之时识之也。盖享礼以物,所以将诚敬也。若无诚敬,则徒物耳!然惟人主立诚敬于上,乃能识之,故曰敬识。若无诚敬以照之,以物之多为敬,则是教天下之诸侯以伪也。
  
   问:「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与成汤坐以待旦,恐只是圣人乾乾不息之心,与天偕行之意,所谓「徽柔懿恭」者是也。若少有一毫欲速之心,则便是助,便不是无逸。无逸与「乃逸,知小人之依」原是一体。未知然否?
  
  千古圣人只是终日乾乾,与法天行不息之心,不论有事无事时皆然。看书不可执泥文义,云文王不遑暇食,只甚言不以食息而间耳。若言文王连食亦不遑,则文王之心为有所累,非助则忘矣!「夫子无终食之间违仁」者何谓乎?
  
   问:君奭篇:「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殷,故殷礼陟配天,多历年所。」旧说有以为殷礼能升配天,有以为殷之先王终以德配天云云。今只以配祭之礼言之,文意鹘突,恐只是言殷之先王得贤臣之辅,故其德上配于天而多历年所也。如此,则礼字当作德礼之礼,未知然否?大段蔡氏说书,亦或有欠直截处,如曰:「汝明勖偶王,在亶,乘兹大命。」释之曰:「汝当明勉辅孺子,如耕之有偶也。在于相信,如车之有驭也。」偶字、乘字虽见意义,然觉牵于对待,而本文生生之意反不了然。意者观书更当通篇诵读玩味,将当时君臣诚敬之心、忠爱之实,战兢惕励,天理常存,人心不死之处,体认而有之于身,则为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之功,如此庶为有益。且以周公之告君奭言之曰:「有殷嗣,天灭威,今汝永念,则有固命。」曰:「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曰:「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曰:「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肆念我天威。」曰:「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闵于天越民」等语,顾諟明命之心,宛然可见,今之学者事君、处友之间,果有此命脉否乎?
  
  以礼字作德字,似觉牵强,德配天,与祭礼配天,皆同。盖有配天之德,乃可以享配天之礼祭也。如此看,则于礼字始有著落稳当也。偶字、乘字,所疑良是。又云「观书更当读诵」,至「庶有益」;又云:「顾諟明命之心,宛然可见,今之学者事君、处友之间,果有此命脉否乎?」数语皆亲切,命脉二字尤觉有味。「汝明勖偶王,在亶,乘兹大命」者,言明勉以偶助王之治,在于相信君臣一心一德而已,如是始可以共载天命。乘者,载也。
  
   问:蔡仲之命:「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惟忠惟孝,迈迹自身,恐即是敬哉中功夫。自身者,自求其在我者也。「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自中,吾所自有之中,乃本体也,正夫子所谓「不著纤毫人力」者。作聪明,则出于人力而非自中矣!不可以达天德,故曰:「无作聪明乱旧章。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与精一之功,正为吻合,非知行合进不可。
  
  谓忠孝迈迹即敬哉功夫则不可。忠孝克勤,迈迹垂宪,都从敬中出来。自身者,言忠孝克勤垂宪,其肇迹自我而始,以见前之不然也。自中者,天然自有之中,更不用丝毫人力,即是天理。所谓天之视听,天之聪明,与作聪明以侧言改度正相反,一以天,一以人,天人判矣。
  
   问:天地一气而已,更无二命,多方「惟大降尔四国民命」、「尔乃屑播天命」、「我惟祗告尔命」,不知总只此命否?
  
  天地虽是一气,其中自有万殊,所谓「理一而分殊」也。故命有在天,有在人,有在物,一人一物之命,亦谓之命,随在而观可也。
  
   问: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立政一篇,虽不言修身之事,而修身之道实存乎其中,曰「知恤」、曰「克用三宅三俊」、曰「克知三有宅心」、曰「文王惟克厥宅心」,曰「我其克灼知厥若」、曰「则克宅之,克由绎之」、曰「其克诘尔戎兵」、曰「继自今后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曰「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曰「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曰「继自今后王立政,其勿以憸人」、曰「惟子王矣!其勿误于庶狱」。曰克、曰罔、曰勿,必有所以克之、罔之、勿之者,非知人、知天而纯乎天理者,不能也。「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德之彦」,非纯乎天理而无一息之间者乎!「罔敢知于兹」,非真不敢有所知也,不敢以己意知之,是谓真知,是谓天理。吕氏曰:「不曰罔知,而言罔敢知,然后见文王敬畏思不出位之意。」深为得之。未知然否?
  
  千古圣贤皆是同条共贯,体认得透,在己在人,色色皆是这个,吾契此说得之。
  
   问:「一阴一阳之谓道」,凡礼乐、刑政、民物之本于心而顺乎时者,皆阴阳也,皆化也,皆天地之变动者也。今曰「论道经邦,燮理阴阳」,曰「二公弘化,寅亮天地」,亦以
  
   公孤之体言之耳!若以道为体,化为用,阴阳为气,天地为质,则所以论道与格君心者,将何事乎?公孤之职,盖互言之耳!云二公,则是同道孤。但二而助之,元非二事,岂谓公便只论道而不寅亮,孤便只寅亮而不论道乎?「论道」字与「寅」字是大头脑处,盖能论道能寅,则下以经邦弘化,上以燮理阴阳,[寅]亮天地,皆在此矣。格君之事,盛德大业,岂复舍此而外有求乎?
  
   问:「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曰「志」、曰「勤」、曰「果断」、恐即是一时并进行功夫。上文学古入官而曰「蓄疑败谋,怠忽荒政」,皆志勤果断之不足也。若曰「虽有二者,当几而不能果断,则志与勤虚用,而终蹈后艰云云」,恐或未然。夫当几而后果断,则所以立志者为无本,动静始终,此心已有间隔之时矣!意者果断乃乾龙不息之体,所以立志而用勤者也。未知然否?
  
  从古圣人之学只是一贯,一贯之言自夫子始发之耳!观尧、舜、禹之精一可见,何尝有二本、三本?吾契谓志勤果断是一时并进功夫,甚是。如知、仁、勇亦是如此看。若有其一而无其二,便是一偏之知、仁、勇矣!何足以入道!
  
   问:「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葛氏以成王为失言,然以义言之,嘉谋嘉猷入告于后,出归于君,人臣之体亦当如是。成王之与君陈上下一体,举而教之,如父子师弟然,恐亦未为非也!
  
  吾尝观此书,恐皆未然。盖欲君陈率群臣以入告谋猷也,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言谋猷乃君德之所系,故不可不入告也。故下文曰:「[人臣咸]若是,惟良显哉!」分明有欲相率入告之意,[成王急于]求言如此。此其德业为周之令主,而万[世人君所当]法也。
  
   问:康王之诰:「群公既皆听命,相揖趋出,王释冕,反丧服。」苏氏以为失礼矣。然当时礼制已备,君奭诸臣皆稽古元老,岂有以非礼而事其君者乎?使前无之,当以义起者也。何也?君天下者,以天下为公,有天之命,有祖之尊,受册者受之天[与祖也],为尊不可以卑服见也。朱子曰:「天子、诸侯之礼,与士庶人不同,如伊训『元祀十有二月朔』,亦是新丧,伊尹已奉嗣王祗见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汉、唐新主即位,皆行册礼,君臣亦皆吉服,追述先帝之命以告嗣王。韩文外集顺宗实录中有此事可考。盖易世传授,国之大事,当严礼,而王侯以国为家,虽先君之丧,犹以为己私服也。」垣以为此论得之。
  
  古者行冠、昏、丧、祭大礼,皆在庙堂。薨于正寝为正终,于丧所即位,朝群臣毕事,群臣皆出,释冕反丧服,公私皆得,岂为失礼!余说皆是。
  
   问:惟吕命:「王享国百年,耄荒,度作刑以诘四方。」先儒谓穆王巡游无度,财匮民劳,至其末年,无以为计,乃为此一切权宜之术以敛民财。夫子录之,盖以示戒云云。今观篇中曰「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彝」、曰「敬忌,罔有择言在身,惟克天德」、曰「虽畏勿畏,虽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曰「惟察惟法,其审克之」、曰「非佞折狱,惟良折狱,罔非在中」、曰「朕言多惧,朕敬于刑,有德惟刑」、曰「属于五极,咸中有庆。受王嘉师,监于兹祥刑。」告语谆切,似非知德者不能,岂穆王耄荒之时,壮心息而善念复萌乎?不然,夫子何有取也?五刑之赎,虽与舜典流宥五刑之意不同,然亦以其可疑者赎之耳。赎与流,当时或亦因人情而为之节文,并行不废,未可徒以为敛财之讦也。其曰「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曰「爰始淫为劓、刵、椓、黥」,岂当时肉刑已渐有不当于人情者?而况其可疑者耶?古注云:「度时世所宜,训作赎刑,以治天下四方之民。」恐为得之。
  
  穆王且未论其知德与否,但其时去先王之道未远,故吕刑一篇始终以德为用刑之本,视后世法吏但以刑绳人而不知本者远矣!至于赎之一节,如钧金束矢之类,虽非古刑,亦因流宥推类至义之尽也。
  
   问:朱子曰:「学者须是有业次,且如读尧、舜典,历象日月星辰、律度量衡、五乐五礼之类,禹贡[山川]、洪范九畴、须一一理会令透。今人只做得西汉[以下]功夫,无人就尧、舜三代原头处理会来。」垣意,尧、舜三代制度名物,恐只是天德充拓流行出来,至简至易,易知易从,无后世许多智术(□)[琐]碎处。今欲理会,亦只于本体广大精微处求之,当无不得。然古之物理,如璇玑玉衡、律吕之属,却亦有难理会者,岂吾人之本体功夫尚未至于净尽无瑕?抑亦古圣人之为另有简易之道,非如后人之所论也?
  
  以历象日月星辰、律度量衡、五礼五乐、山川九畴上理会为业次,何等烦难!非易简之学。所以文公后来诗云:「伊予昧前训,坐此枝叶繁。」又云:「发愤永刊落,奇功收一原。」乃悟易简功夫也。若理会尧、舜三代原头处只是精一执中,建中建极,括了多少礼乐制度!且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据何者而理会之?到得致中和时,万务万化皆成。吾契所谓尧、舜三代制度名物,只是天德充拓流行出来,至简至易,易知易从者,为得之矣!见得此,须是一味体认天理,涵养本原,培灌根荄,自见花实。
  
   问:朱子曰:「荆公不解洛诰,但云:『其间煞有不可强通处,今姑择其可晓者释之。』今人多说荆公穿凿,他却有此处,若后来人解书,则又却须要尽解云云。」尚书出于孔壁,又多伏生口授,中间安得全无差误?然为后儒解释成义,便觉容易,但于艰涩强解去处,恐终阙之为是。或者又曰:「伏氏书虽不尽通,辞义古奥,为上古之书无疑。梅赜所上二十五篇,体制如出一手,平缓卑弱,不类先汉文字,深为可疑。」然自今读之,梅赜所上二十五篇者,理意浑然,又非圣人不能作也。
  
  吾但信其可信,疑其可疑,本体莫非自然,如镜不动而物自明自晦,何等洒落!荆公平生只是强,只是执拗,使事事皆如此说,则荆公何可当也?梅赜所上书,亦宜随所疑所信处读之,待镜子大明后,自当有见也。可惜荆公遇周元公有所感发,可信从而不信从也,岂非千古之遗憾欤!
  
   问:郑、卫诸诗多淫奔之词,夫子曰:「郑声淫,佞人殆。」阳明先生因欲尽为删去,以为淫奔之录决非夫子之旧,诚为独见。然观丰四章曰:「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子思取其辞于中庸曰:「恶其文之著也。」将仲子篇曰:「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后世君子亦有取焉,以为畏心生而善念存矣!如此之类,俱于经典有关,谓非尽出夫子所定,恐亦不可。但桑中篇曰:「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褰裳篇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溱洧篇则曰:「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询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云云,则又实为淫奔之为者,不知何以言之?作诗者,岂或别有深意存耶?刘安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乱。」谓之不淫者,何也?
  
  子思取丰「衣锦尚絅」,乃断章取义耳!丰四章悔其不偕行而归,其与桑中、褰裳、溱洧皆淫诗,但中间诗语称士、称女、称伯、称叔、称子,未必为本人作,或当时诗人作诗讥刺,形容其情状如此,以为戒耳!惟有将仲子,于我园墙且不许其踰,?桑檀树且不许其折,而畏父母诸兄及人之多言,可谓绝之至矣!是即大序「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是为教。盖诗人之词微婉,温柔敦厚,而其意极类如此。非若后人作诗,便直说到底也。余皆宜以意观之。嗟夫!学诗之难也。
  
   问:垣昔侍坐,因诵诗论所疑,先生曰:「诗亦甚难看,比如『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舒而悦悦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厖也吠。』诸处亦便似不是贞女,不知何以又作如此解?」自今看来诚然。
  
  今观此,亦犹前章之意,帨与犬且不使之动而吠,况可污乎?文公以为凛然不可犯之意自见,是矣。盖诗人之词微婉,言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如此。观首「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则此诗亦是诗人作,以状女之不可犯者如此,盖美之也。
  
  吾近极欲无言,一切文字尽欲废之。念吾峻之之好学,强勉逐条具答。未知然否?戊戌二月十九日,甘泉翁水在锡龟亭。
  
  泉翁大全集
  
  杨子折衷
  
  资政大夫南京吏部尚书前国子祭酒翰林侍读同修国史增城湛若水撰
  
  或曰:「象山禅也,辞而摈之,宜也。」甘泉子曰:「象山非禅也,然而高矣。」西樵公曰:「如是!如是!」甘泉子曰:「象山非禅也,其流必至于禅矣。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和,非隘、不恭也,率其清和而流焉,则必至于隘、不恭矣,是故君子之学贵中正也。」或曰:「杨慈湖,象山弟子也,而高过于象山,于是众皆趍焉。」甘泉子曰:「象山高矣,然而未禅。今曰慈湖高过于象山,是何言欤?是何学欤?其得为中正欤?其得不为禅欤?」昔者箬溪顾子自江右寓新刻于南都焉,曰:「此象山入室弟子也。」甘泉子开卷阅之,则复之曰:「信斯言也,是累象山者也。然而吾得其肯綮矣!吾得其肯綮矣!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以为孔子之言也,一编之宗指不外是焉,然而非孔子之言也,外家者之流也。夫心之精神,人皆有之,然必得其精神之中正,乃可以语道,而遽以精神为圣,则牛马之奔奔、昆虫之欣欣,凡知觉运动者皆可谓曰圣矣,如蠢动含灵,皆可谓曰佛性矣,而可乎?故知非孔子之言也。」箬溪子报书曰:「子之言是矣。」又曰:「慈湖于圣,则用其言而不用其意,于禅则用其意不用其言,此何心也?曰:子之言是矣。」数年之间,其说盛行如炽,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不得已而为之辩也。吾惧此说行而天下皆以气为性也,吾惧此说行而天皆不知道也,皆不知学也,皆援古先圣王之指以入于夷狄也,为作︿杨子折衷﹀。或谓:「孔子予欲无言,子何言焉?」则应之者曰:「孟子之学先知言,故曰『诐淫邪遁之辞』,恐其蔽陷离穷乎我心也。又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讵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孟子何言焉!是故学者能知不好辩之心、不得已之心与欲无言之心,则于道心其几矣!于圣学其几矣。」
  
  泉翁大全录杨子折衷序
  
  吾师甘泉先生之宰南都也,每退食必燕坐时亭,坐次有慈湖杨子遗书,观焉,然惧其过于高而疾于正也,因折之以归于中,每卷终,辄出以示。誉奉而读之,亦每抚卷而窃叹曰:大哉圣人之道乎!不堕空寂,不落方体,是可以观中正之准矣。确哉先生之辨乎!析于毫厘,凛于鈇钺,是可以观取舍之极矣。至哉先生之心乎!忧生人则忧,忧来学则忧,是可以观救世之志矣。夫准立则道不忒,极立则学不谬。道不忒者,道原于天,合自然之准,非先生为之也,先生无与也。学不谬者,学以希天,入自然之门,非先生为之也,先生无与也。忧生人、来学者之好径欲速,反以自蹙以害先圣之教,非先生为之也,先生无与也。是可以观先生之有忧,忧人之忧矣,是可以观先生之忧非得已矣。因条节而谨录之,厘为六卷,将广其传以救世焉。先生折衷甫毕而是录亦完,然誉犹不能无惧焉,惧夫天下之观是录者,或不亮先生以天下之公心辨天下之公理,而以公诸天下之同是心者,而非以为厉也,以为厉也则戚矣。谨僣书于简端。嘉靖己亥孟秋朔日,门人永丰刘誉顿谨书。
  
  泉翁大全杨子折衷序
  
  子曰:「道之不行也,知者过之;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也。」知言其索隐,究理之不可知也;贤言其苦节,行人之所难能也。务其所不可知则妄诞售,倡其所难能则诡异兴,视近必疏,履常反略,非达之斯民者也。圣人忧之,而因彝以训中。若夫揉紫乱朱、鼓伪丧真,此不待教而放之矣。昔魏尚浮华,晋宗清谈,中华失道而夷据之。姚兴佞其胡神,译其文,梁衍惑于因果,习其法。达磨、曹溪论转切径,宋大慧授之张子韶,其徒得光,又授之陆子静。杨简者,子静之徒也,衍说诩章,益无忌惮,苟不当意,虽圣亦斥,未久皆绝不传。近年忽梓其书,崇尚之者,乃陋程朱已朽之物,重为道蠹,彼何人哉?整庵公辟陆、杨之谬,渭?之于陆,甘泉之于杨,则篇摘而缕数之,不赖三公,中华又其夷乎!铣尝观杨氏之书,其旨二,曰「心即道」,曰「灭意」;其援儒一,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抉三者之非,而其书不足辩也。惟天为虚,有形皆实,虚之所包无尽、形之所纳有限,是故圜中窍外,其方盈寸,心之舍也。神明居之,圆彻灵觉,斯之谓心,以涵一理而应万事,此无形上与(大)[太]虚,其窍流通而无间,浑为一体。理即性也,喜怒哀乐其实也,仁义其德也,性发为道,民共由之,谓心即道可乎?人之闲居不善,心之染也;见君子而著其善,性不泯也;珠溷污浊,其光自耀。夫心注拟曰志,其营谋曰意,志直而意岐,皆心也,无志曷为?志以道宁,意以道正,心而无意,其将为槁木乎?孟子曰:「心之官则思,此天之与我者也。」子思问于孔子曰:「物有形类,事有真伪,审之奚由?」子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数究理,不以物疑。」盖言心之妙用无不通也,故无不推也,能通者神,所通者理,岂如杨氏之言哉?杨子之父曰承奉者,遇事不乱,闻盗不惧,盖习于禅定者,一家之学思以易天下,而服儒衣、称儒名,乃借圣言之似者文之。单词片句,不审通指,改头换面,说向儒家,大慧之教然也。湛子之辩曰:「何思何虑在乎致一,不识不知在乎顺则,无声无臭言乎天载。」斯言也,学有的、进有地、终有止。夫纵意者众人也,诚意者君子也,无意者圣人也,无之云者不以我也,一也、则也、天之载也。舜之作歌,康哉豫矣,钦哉之衷自如;文王伐密,赫赫怒矣,穆穆之容固笃。学者拾级升阶,积步入室,水到渠成,匪聚行潦。乃其凌高猎远,暗亿袭取,顾在陷右,等非实地,譬之即空而见花,不食而觉饱,是病也。彼杨子者,攻课试以取官,穷籍典以博识,白功相之冤、争儒臣之贬,周迎使之仪,画宜民之政,发[虑]构规,非意孰尸之?轻诋古贤,过予所好,任同异为取舍,逐取舍为喜怒,斯其即心是道者邪?充其类,则夫子所谓一言丧邦;师心自作,近于起灭天地。然则杨子之无意,其诸自道乎?盖无诚意也。
  
  嘉靖己亥冬十二月丙寅,相台崔铣仲凫甫书于金陵官舍。
  
  读崔公后渠叙杨子折衷
  
   或曰:以心之精神是谓圣,此杨子立命处也,以非圣之言而误后学者也。后渠公之叙,美矣高矣,而不辨其非,则如攻贼者不破甚巢穴也。何居?曰:崔公急于辨其有知无行,尚明而遗推究也,故不暇他辨为也,犹孟子急于辨舜忧喜之真伪,而不暇乎谟盖入宫之辨之非实心。于文盖亦有之矣,然则何以知非孔子之言?曰:「以精神而不以中正,则予既理辨之详矣。」请益焉,曰:「孔子之训见于论语二十篇者,未尝有此义也。鲤之死也早,伋及于夫子之在也云。六岁后从学于曾子,曾子之父晢及孔门,参则后进,伋又后参,传言子思之作中庸也甚少,必在祖殁之后乎?祖孙未有同时作述者,焉知子思之幼能此问乎?夫子必骤语此乎?今观中庸无此语之义之类也,又可以知孔丛子载夫子语子思之伪也,况又考其时而知也。」
  
   嘉靖庚子正月廿二日,甘泉若水书
  
  湛子知言下
  
  泉翁大全集卷之七十九下
  
  杨子折衷□其非圣经诚意□丛子心之精神谓圣
  
  门人蕲水程辙校正
  
   至道在心,奚必远求?人心自善、自正、自无邪、自广大、自神明、自无所不通。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曰:「仁,人心也。」变化云为,兴观群怨,孰非是心?孰非是正?人心本正,起而为意而后昏。
  
  慈湖立命,全在「心之精神」一句,元非孔子之言,乃异教宗指也。不起而为意,便是寂灭。
  
   温州杨某深信人性皆善,皆可以为尧、舜,特动乎意则昏,日用平常实直之心无非大道。
  
  慈湖既以为人性皆善,人皆可以为尧、舜,是矣。却又以为特动乎意则昏,何耶?天道常运,人心常生,盖性者心之生理也,生理故活泼泼地,何尝不动?动则为意,但一寂一感,莫非实理,故性不分动静,理无动静故也。今以动意即非,是认尧、舜人性是死硬的物矣。可谓知道、知性乎?
  
   孔子曰:「人者天地之心。」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亦每道性善,又曰:「仁,人心也。」大哉斯言,启万世人心所自有之灵。人孰不爱敬其亲?有不爱敬其亲者非人也;人孰不知徐行后长者?不后长者非人也。此心人所自有也,不学而能也,不虑而知也。心之精神是谓圣,果如吾圣人之言也,其有不然者,非其心之罪也,惟民生厚,因物有迁,感于物而昏也。心之精神,无方、无体,至静而虚明,有变化而无营为,禹曰:「安女止」,明其本静止也,舜曰:「道心」,明此心即道也。
  
  此数语如鱼目之混明珠,有真有伪,有正有邪,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非知言之学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舜曰「道心」,明心即道也;则舜曰「人心」,而谓此心即人可乎?
  
   孔子曰:「吾未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今见其人矣,先公有焉,仲兄有焉。某亲见先公自悔自怨,至于泣下,至于自拳,如是者数数。仲兄亦深入其趣,尝告某曰:「吾今而后,知古训所谓内自讼者。予有过,实自讼,是以内讼名斋,亦如今之国学有斋曰自讼,有大过则居焉。」士耻之而仲兄乐之者,深入其趣也。大哉改过之道乎!有过则惮改者,不能自讼也,惟贤者为能自讼,惟贤者为能改过。
  
  既以自讼为是,而又以动意为非,自讼非动意乎?人心活的,自做槁木死灰不得也。故佛者欲静不得,终日强制,终日动意,故名心猿意马。若勿忘勿助、时静时动,莫非自然,何等洒落!
  
   四明杨某为浙西抚属,淳熙十一年八月朔既领事,而僦宅隘陋,外高中卑,无宴息之所,客至不可留,不可以奉亲。偶得在官僧屋于宝莲山之巅,帅君雅礼士为更其居,又便某惟意规摹之。乃创书室于高爽之地,东江、西湖,云山千里,幽人骚士来其上,无不曰奇、曰壮、曰快哉。
  
  其曰惟意规摹之,又知于高爽之地,又称曰奇、曰壮、曰快,非动意乎?是知天地未尝一时而不运行,人心未尝一息而不生生感应也,安得不动?虽慈湖说不动,亦即动心也,除死乃不动耳,故佛者终日学死。
  
   昔曾皙暮春沂水之咏,学者熟视不见泰山之形。恪也请书「咏春」以铭堂,又请?明其旨。予曰:「入而事亲,其旨也;出而事君,其旨也;兄而友、弟而恭,其旨也;夫妇之别,其旨也;朋友之信,其旨也;其视听,其旨也;其言其动,其旨也;儆戒兢业,其旨也;喜怒哀乐,其旨也;思虑详曲切至,其旨也;春秋冬夏、风雨霜露,其旨也;风霆流形、庶物露生,其旨也。」如是?明,可谓至明白、至详尽。或者犹疑焉,予又曰:「其疑者亦是旨也。乐哉!是宜曾皙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也。』」他日恪又请铭其堂之东房曰「时斋」。唐、虞而上,道之名未著,惟曰「时」,尧曰「畴咨若时」,时,是也,以不可得而名,姑曰「如是」。又咏春之旨也。请铭其西房曰「勿斋」,凡动乎意皆害道,凡意皆(易)[勿]大概无踰斯四者,入斯室者,能寂然不动如天地乎?则无庸服是药矣。又请铭其东院曰「熙光」,光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易曰:「知光大也。」又曰:「笃实辉光。」又曰:「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又曰:「君子之光,缉熙斯道,不动乎意,熙和而理。」亦咏春之旨也。其左曰「昭融」,昭明融一,即熙光。其右曰「修永」,修其永永而无息者,即熙光、即昭融、即咏春之旨。又其别室曰「喜哉」舜作歌曰:「股肱喜哉,斯喜不可思也。」曰「止所」,易曰:「止其所也。」斯止非止,斯所无所,是谓止得其所,皆咏春之旨也。斯止非难,无劳兴意;斯止非远,无劳索至,斯止在笔端,光照天地。[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慈湖遗书改字]
  
  一篇皆禅之宗指,而一一文之以圣人之言,人徒见其与圣人之言同,而不知其实与圣人之言异,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佛者每援毋意、必、固、我之说以自附,殊不知意、必、固、我皆人欲之私,是可无也,彼乃以一切意诚、心正皆宜无之,非诬圣人之言乎?胡康侯谓五峰曰:「佛者与圣人句句合、字字是,然而不同。」五峰问:「既曰合、曰是,如何又说不同?」康侯曰:「于此看得破,许你具一只眼。」康侯何谓卓有所见矣。
  
   人皆有此昭融之光而不自知,今夫目视、耳听、手持、足行、口言、心思,自备五常,君亲忠孝、兄弟弟良、夫妇倡从、宾主迎将、应酬交错,不可胜穷,而其实澄然寂然,变化孔彰。斯妙也,自古谓之心,又谓之神,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此心无体,虚明洞照如鉴,万象毕见其中而无所藏。惟动乎意则始昏,作好作恶,物我樊墙、是非短长,或探索幽遐、究源委、彻渊底,愈乖张,故孔子谆谆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以箴学者之膏肓,敛其雾露,出其昭明融一之光。
  
  此议已见前章,惟曰「此心无体」,即不识心,既曰「无体」,又焉有用?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应者何物乎?
  
   从游三千,独曰颜子好学,日至月至者不与。何谓至?至,止也,书曰:「安汝止。」良性寂然清明而不动,自知、自信、自清、自明、自寂、自止,虽万变万化交扰参错,而实无所动,故曰至、又曰止。至矣、止矣,何以学为?吁!本心虽明,故习尚熟,微蔽尚有,意虑萌蘗,即与道违。道不我违,我自违道,有我有违,无我无违,有我斯动,无我则无动,我本无我,意立而成我。日至之外犹有违,亦意起而动故也。月至则益熟矣,月至之外犹有违,亦意起而动故也。至于颜子三月不违,益精益一、三月而往,犹微有违,不远而复,纯一如故,不动如故,变化云为,皜皜精白。是谓时习而悦之学,是谓文王之德之纯,是谓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是谓吾道一以贯之,是谓天下万世生民自有之性。
  
  此皆以圣贤之格言文自己之邪说,所谓「句句合、字字是,然而不同,若看得破,许你具一只眼」者,此类也。且其言止不言动,言寂不言感,言清明而不言清明之体,大道之实,无间于清浊,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应,不知何故,岂得为知道乎?且谓所学者何事?所习者何事?为何而能悦?其文自有先后,而乃合学而时习悦而言之,亦异于圣人之言矣。独日至、月至,先得我心之同然,又不知所至者何事、何物?又以至为止也,亦引入彼之说也,不亦异乎!今学者见慈湖说皜皜,亦只说皜皜,而不理会「江汉以濯,秋阳以暴」功夫,彼说皜皜,如佛者说白牛露迥迥地。
  
   某行年七有八,日夜兢兢,一无所知,曷以称塞钦?惟舜曰「道心」,非心外复有道,道特无所不通之称。孔子语子思曰:「心之精神之谓圣。」圣亦无所不通之名。
  
  人皆有此心,此心未尝不圣,精神无体质、无际畔、无所不在、无所不通。易曰「范围天地」,果足以范围之也。中庸曰「发育万物」,果皆心之所发育也。百姓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长,无不知敬其兄,爱亲曰孝,敬兄曰弟,以此心事君曰忠,以此心事长曰顺,以此心与朋友交曰信,其敬曰礼,其和曰乐,其觉曰知及之,所觉至于纯明曰仁,言此心直而不支离曰德,其有义所当行不可移夺曰义。名谓纷纷,如耳目口鼻手足之不同而一人也,如根乾枝叶华实之不同而一木也。此心之虚明广大,无所不通如此,而孔子曰:「学而时习之。」谓其时时而习。又曰:「思而不学则殆。」何也?此心本无过,动于意斯有过,意动于声色故有过,意动于货利故有过,意动于物我故有过,千失万过皆由意动而生,故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态无越斯四者,故每每止绝学者。
  
  此段亦犹前说,而又谓精神无体是圣道,无体也何以有作用?
  
   道心大同,人自区别。人心自善,人心自灵,人心自明,人心即神,人心即道,安睹乖殊?圣贤非有余,愚鄙非不足,何以证其然?人皆有恻隐之心,皆有羞恶之心,皆有恭敬之心,皆有是非之心,恻隐仁,羞恶义,恭敬礼,是非知,仁义礼知愚夫愚妇咸有之,奚独圣人有之?人人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人人与天地同,又何以证其然?人心非气血、非形体,广大无际,变化无方,倏焉而视,又倏焉而听,倏焉而言,又倏焉而动,倏焉而至千里之外,又倏焉而穷九霄之上,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非神乎?不与天地同乎?
  
  首数句词气,正与檀经「何其自性」数言相类,其引「人皆有恻隐之心」等语,乃援儒入释者也。其「倏焉而视」数语,乃以知觉运动为性、为道也,岂不谬哉?
  
   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击磬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击磬也。君尊臣卑,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妇别,长幼顺,朋友信,无非击磬也。目之视,耳之听,心之思虑,口之言,四体之运动,无非击磬也。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皆击磬之旨也。
  
  此是佛家击磬以警动人心宗指,何足以知以圣人之心?使慈湖在当时闻之,则止于警动其心而已,又岂如荷篑者于击磬中知孔子不忘天下之心乎?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既圣矣,何俟乎复清之?孟子曰:「勿正心」,谓夫人心未始不正,无俟乎复正之。此心虚明无体,精神四达,至灵至明,是是非非,云为变化?能事亲、能事君上,能从兄,能友弟,能与朋友交,能泛应而曲当,不学而能,不虑而知,未尝不清明,何俟乎复清之清心?清心即正心,正心孟子之所戒也,而后人复违其教,何也?易上系曰:「圣人洗心。」大学曰:「先正其心。」故后学因之不察,夫上系之洗心,大学之正心,皆非孔子之言也。(下)[不][据慈湖遗书改字]系子曰之下,某二十有八而觉,三十有一而又觉,觉此心清明虚朗,断断乎无过失,过失皆起乎意,不动乎意,澄然虚明,过失何从而有?某深信此心之自清明,自无所不通,断断乎无俟乎复清之,于本虚本明无所不通之中而起清之之意,千失万过朋然而至,甚可畏也。
  
  若如此说不俟清之、正之,然则易、大学谓之洗、谓之正皆非矣,教与学皆可无矣,敢于非古圣人之言,得罪名教大矣。夫不欲动意,故不信诚意之说、正心之说,尚未晓程明道谓韩持国曰:「道不在克,却不是持国事。」持国佛者也,故其道何用克之说与慈湖同。
  
   思如此,不思则不如此,非永也,永非思之所可及也。
  
  而必曰思者,思夫不可得而思也者,斯永也。永非思之所可及也,思而忽觉,觉非思也,斯永也。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谓此也;曰「毋意」,谓此也;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谓此也。
  
  谓「思夫不可得而思也者,斯永也」,非动意乎?是索隐也。又谓「圣人无知」,便是死灰了,且其言自相矛盾矣。
  
   人有圣贤之异,道无圣贤之异。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此心初无圣贤、庸愚之间,百姓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禹曰「安女止」,本之不动,文王「缉熙敬止」即不动,孔子「为之不厌」,岂未觉而为哉?亦缉熙敬止,知及之后,观过精微,用力于仁守也。如鉴中象,交错纷然,而虚明未尝有动也。
  
  此犹前之说,慈湖意只以不动为体、为止,而不知循其本体之自然流行,各止其所者之为不动也。又以孔子为之不厌为已觉而为,他何惑于老、佛无为之说,而不知圣人之为,无所造作,非无为也,异乎佛、老之无为也。可类悟其非矣。易「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又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仁知之偏,日用之不察,皆以为道。何谓精?何谓一?
  
   孔子曰:「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矣。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某不胜起敬而赞之曰:「大哉圣言!」著庭以属辞比事为职,辞不胜其繁,事不胜其伙,何以不乱?乱生于意,意生纷然,意如云气,能障太虚之清明,能蔽日月之光明。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动乎意则为人心。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而每戒学者「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态万殊,而大概无踰斯四者,圣人深知意之害道也甚,故谆谆止绝学者。
  
  属辞比事及天有四时等语,皆非孔子之言。又以意譬云,以心譬太虚、日月,则心与意二物、三物矣,不知心与意即一物也。本体为心,动念为意,一感一应,其能寂灭乎?明心即道,辩见前,千言万语,只是意铸千万错。
  
   时者道之异名,尧典曰:「畴咨若时。」时是,音之讹也,是即此也,古未有道之名,惟曰「是」,舜命禹始曰「道心」,明此无所不通之心。后世去古(寝)[寖][据慈湖遗书改字]远,不曰时而曰道,此道所以不明于天下也。道不可思、不可名,舜曰「若不在时」,此时即后世所谓道,而不曰道。后世于心之外复求道,不知此心虚明广大无际畔,范围天地,发育万物即道也。孔子生于衰世,不得不随世而言,而曰「改而止」,谓改过即无容他求。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学者起意他求,则戒之曰「毋意」,又曰「哀乐相生」。不可见、不可闻,而可意、可求乎?
  
  「时者道之别名」一句近之,但又以时为此、为是,而混同于「若不在时」之时。又云「过改即止」,而卒归于无起意,而不知圣人之戒毋意,谓妄意也;诚意之意,谓本意也。慈湖于名义看皆不精,品题皆未当,而妄以己意改圣人之名理。又谓上古言时不言道,二典、三谟之前无书可考,何以见其不言道,言道后世所以不明者?即舜言「道心」,所以明道,未见其为不明。大抵慈湖只主张指心为道,而不知天命之谓性,性者在心;率性之谓道,道者路之名,发于事为道,岂可混也?大抵是禅之宗指,陷溺学者,岂不可惜!
  
   禹告舜曰:「安女止。」女谓舜也,言舜心本静止,惟安焉而已。奚独舜心,太甲本心亦静止,故伊尹告以「钦厥止」,厥犹女也。奚独太甲,举天下古今人心皆然,故孔子曰:「于止,知其所止。」于止,本止也。大学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此非圣人之言也,此以意为之,故有四者之序,不起乎意融明(浊)[澄][据慈湖遗书改字],恶睹四者?夫人皆有此止而不自知也。
  
  此未知止之理,即至善言之,亦禅宗戒定慧之定,乃虚定也、虚止也。知止最深,知止即得,有许多节次者,言其自然之势也。
  
   伯正是心可以通天地、贯古今,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又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孝友一也。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伯正皆有是心,是心皆具是圣。今伯正又能兢兢防谨于未然,某无能复措其辞,即兢兢无怠无荒,而伯仲日用皆中庸之妙矣。
  
  千言万语,只是被「心之精神」一句误了。
  
   先圣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者觉之始,仁者之纯,不觉不足以言知,觉虽非思之所及,而犹未精一,精一而后可以言仁,孔门觉者无几。
  
  此近径速之说,未能精,焉能知一?
  
   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皆吾心所自有。于父母自然孝,于兄弟自然友恭,于夫妇自然亲敬,于朋友自然信,出而事君,自竭忠,与宾客交际自然敬,其在乡党自谦恭,其在宗庙朝廷自敬。复者,复吾所自有之礼,非外取也。礼废乐坏,逾二千载,学者率求礼于外,先圣特曰「复」,所以针二千载之膏肓,发人心之所自有。周公谓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记亦曰:「著诚去伪」,深戒夫人徒徇其文为而不由中也。
  
  此段何等说得粗!理虽人人自有,然私欲蔽之,非学无以复其本体。若如此说,则人人便是圣人,又何须学?连杨子亦不须讲学矣。礼者理也,理无内外。
  
   禹告舜曰「安女止」,谓舜本静止不动,安之无动乎意。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人皆有是心,心未尝不圣,虚明无所不照,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视听言动皆变化而未尝动乎意,其有不安焉者,动乎意也。舜圣人,而禹犹致戒,而况于后世学者乎!安非意也,不动之谓安。孔子曰:「时习」者,安也,曰「用力于仁」者安也,安(曰)[据慈湖遗书改字]非思非为,是谓真为。舜曰「惟精惟一」者,常精明不昏,纯一而无间,即安也。尧安安,文王之德之纯一也。
  
  如此云者,必若槁木死灰而后可充其说也。然则大学之诚意皆非欤?盖止非静止之止,乃至善之极,所谓天理也。慈湖元不识天理,徒纷纷主其僻见之说以诬圣经。
  
   孔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又曰:「予欲无言。」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圣语昭然,而学者领圣人之旨者,在孔已甚无几,而况于后学乎!比来觉者何其多也?觉非言语心思所及。季思已觉矣,汨于事而昏。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谓季思之心已圣,何不信圣训而复疑,皆不复致问?季思以默识矣,季思平平守此默默,即不厌之学,即喜怒哀乐之妙,即天地四时变化之妙,即先圣默识之妙。
  
  「比来觉者之多」,多于孔门,岂有此理?乃一时几尽于禅矣。又云「平平守默默,即圣,即不厌之学云云」,岂援圣学功夫入于禅乎?
  
   子思曰:「天地之道,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孔子曰:「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又曰:「吾道一以贯之。」皆所以明著至神之道,无不通贯也。
  
  地载神气等语,决非孔子之言,乃不知道者妄言也。夫神气非有方所,包贯天地,何云地载?是天地之气二也。
  
   皋陶曰:「慎厥身修,思永。」永,久也。古者未有道之名,尧曰:「畴咨若时登庸。」时,是也、此也;若,顺也;言乎能顺是者将登用之。舜亦曰:「惟时惟几。」惟此为几也。至舜授禹始曰「道心」,皋陶曰「永」,亦名夫永永悠久,即所谓时,而实无名。道若大路然,舜特谓夫无所不通之心。至于通乎意则倚矣!碍矣!窒矣!非通也,故曰人心。
  
  皋陶全在慎字,既慎而永,永得其道。不能慎则猖狂自肆,虽长寂灭,亦非道矣!慎者无过不及。
  
   人皆有是心,是心皆虚明无体,无体则无际畔,天地万物尽在吾虚明无体之中,变化万状,而吾虚明无体者常一也。百姓日用此虚明无体之妙而不自知也。
  
  无体矣,安有用?是徒知见者之为体,而不知不见者之为体也。百姓日用不知,安睹本体?说得何等茅草。
  
   某尝读大戴所记孔子之言,谓「忠信为大道」。某不胜喜乐!某不胜喜乐!乐其深切著明。某自总角,承先大夫训迪,已知天下无他事,惟有此道而已矣!穷高深究,年三十有一,于富阳簿舍双明阁下侍象山先生坐。问答之间,某忽觉某心清明澄然无畔,又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之神,此心乃我所自有,未始有间断。于是知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孟子曰:「仁,人心也」,其旨同。孔子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某知人人本心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得圣人之言以证,以告学子,谓吾心即道,不可更求。
  
  「忠信为大道」一句便差了,下文以得之又得何物?「明心即道」一句又差了,上文「人心惟危」又指何心?「心之精神」一句已辩在前。
  
  孔子曰:「主忠信。」谓忠信即主本。渡河丈人亦曰:「吾之入于波流,忠信而已。其出也,亦忠信而已。」孔子使二、三子识之。乌乎!至哉!即吾与人忠,不妄语之心即道矣!丈人当日之言未必果曰忠信,往往曰:「吾出入于波流,吾心如是而已,无说也,无术也。始吾之入也,如是而入;其出也,如是而出。」世以如是而往,实直无伪,谓之忠信。忠信措吾躯是波流之中,而不敢用其私焉,故能入又能出也。
  
  认错主字。渡河丈人乃佛、老之言,安得滑稽如冯夷娶妇者,使慈湖出入河流,试看!
  
   孔子曰:「主忠信。」诸儒未有知其旨者。盖意谓忠信浅者尔,非道。舍浅而求深,离近而求远,置忠信于道之外,不知道一而已矣!忠信即道,何浅何深?何近何远!又有学者[知忠信不可浅求,遂深求之,推广其意,高妙其说,谓忠信必不止于不妄语而已!吁!其谬哉!舍不妄语,何以为道?人心即道,故书曰「道心」。此心无体,清明无际,直心而发,为事亲,为从兄,为事长上,为夫妇,为朋友,仕则事君临民。
  
  谓「人心即道」,何以有「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之说?且心发于五伦,亦有中正、不中正,中正为道,不中正即非道,安可概谓之道?
  
   人之心本自静止也。喜怒哀乐,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其事亲名曰孝,其从兄名曰弟,其恭敬曰礼,其羞恶曰义,其是是非非曰智,其虽千变化而常明曰仁,百姓日用而不知,不省庸常正平之心即道,离心求外,去道反远,殊可惜也。千尤万过皆生于离心而起意。谓之安女止,谓之忠信,谓之笃敬,谓之时习之学,谓之中庸,子思谓之至诚。夫忠信,即诚实而已矣!殆不必加「至」之一字,加「至」一字,则是平常诚实之外有又至焉者,无乃不可乎!是犹未信百姓日用之即道。
  
  以静止说心,而不知心常动变,非识心者也。百姓日用即道,辩见前。
  
   惟自信本心之虚明无限际。天者,吾之高明;地者,吾之博厚;日月四时,吾之变化;万物,吾之散殊。而后自信吾之事亲即天之经、地之义,吾之忠信即天下之大道,而非有未至焉者,而后信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而曾子谓之「忠恕」。忠即忠信,恕即恕物。先儒乃曰:「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是犹未信忠信宽恕之即道,未信忠信宽恕自广大通融,故为是譬喻推广之说。
  
  此看得太潦草了。慈湖心极粗,性极轻率,故敢粗大以天地四时万物皆其所有,如佛山河大地之说,乾你何事?孝弟、忠信皆其自有,无有不至者,便敢于非古圣贤之言、之教,率天下之人废学而乱天下者,必自慈湖始矣!
  
   忠信之心,无精粗、无本末、无内外、无所不通,但微起意即失之矣!
  
  不起意即是禅寂也,即是死的忠信,而非活的忠信也。
  
   人心自明,人心自灵,意起我立,必固碍塞,始丧其明,始失其灵。孔子与门弟从容问答,其谆谆告戒止绝学者之病,大略有四:曰意、曰必、曰固、曰我。门弟子有一于此,圣人必止绝之。毋者,止绝之辞。知夫人皆有至灵至明、广大圣智之性,不假外求,不由外得,自本自根,自神自明。微生意焉故蔽之,有必焉故蔽之,有固焉故蔽之,有我焉故蔽之,昏蔽之端尽由于此,故每每随其病之所形而止绝之,曰:「毋如此、毋如此。」圣人不能以道与人,能去人之蔽尔。
  
  绝四之说先得我心之同然,然四者既绝,即廓然大公、天理流行矣,不知天理流行犹是寂灭?犹是死的四绝?
  
   直翁见告以居处恭至难,且求其说。某曰:「直翁恭愿,其察之也久,岂直翁燕居亦不能申申夭夭邪?观圣言当通其道,恭言大概,至燕居申申夭夭,非不恭也,殆直翁求之过也。」
  
  看申申夭夭太容易了,慈湖心何等率易也。
  
   日本俊?律师言于宋朝著庭][据慈湖遗书补字]杨子,杨子举圣人之言而告之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此心虚明无体象,广大无际量,日用云为,虚灵变化,实不曾动、不曾静、不曾生、不曾死,而人谓之动、谓之静、谓之生、谓之死,昼夜常光明,起意则昏、则非。
  
  既曰不曾动,又曰不曾静,既曰不曾生,又曰不曾死,是遁词也。
  
   孔子又尝告子张以「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所见者何状耶?每每念曰:「此忠信笃敬。忠信之时,心无他意;笃敬之时,心亦无他意。所见非意象,昭明有融,荡荡平庸。学者往往率起意求说,不思圣人每每戒学者毋意。」
  
  参前倚衡,不思何物,而曰「何状」,而求之昭明有融、荡荡平庸,终无实体。忠信笃敬,非意而何?是好的意也,非毋意之意也。
  
   元度所自有,本自完成,何假更求?视听言动,不学而能,恻隐、羞耻、恭敬、是非,随感辄应,不待昭告。
  
  视听言动不学而能一节便错,若如此说,是运水搬柴,无非佛性矣。
  
   具位杨某敢释菜于至圣文宣王,某观戴德所记先圣谓忠信大道,某不胜其喜且慰。以某自幼而学,壮而始觉,觉此心澄然虚明无体,广大无际,日用云为无非变化,乃即日用平常实直之心即大道,而不敢轻以语人,惧其不孚且笑侮。及观戴德所记圣言以为证,曰:「乃今可以告学者矣。」学者因是多觉此先圣如天之大惠。布流四方,益传诸后。兹分牧东嘉,又将以告东嘉人士,当有觉者。觉者自觉,觉非外取,即日用平常实直之心,事亲自孝,事君自忠,于夫妇自别,于长幼自序,于朋友自信,日用万变无适而不上当天心,下合人心,此先圣如天之大惠,言之不可尽实,颂之不可尽者也。
  
  既以忠信即大道,则下文所谓得之、失之者何物?几于侮圣人之言矣。且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间,心不中正即便不实,便皆以为道可乎?毫厘之差便为悖教,得罪圣人,可不谨乎?
  
   祇惟梦奠两楹,垂光万世,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孰非先圣之教?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孰非先圣之教?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心之精神是谓圣,圣训昭明。某觉此,笃信此,兹分牧东嘉,将以此告东嘉人士,以平常日用即大道,惟毋动意立知,如兴云气,自翳其光明,当有觉者。某内外亲故,二十年来多觉者,亦盛矣,敢告。
  
  以非圣之言告圣人,真诬圣人哉!坏人心术,反谓有觉。
  
   某洪惟先圣之道,广大昭明,无所不包统,无所不贯通,在天为乾,在地为坤,在日月为明,在四时为变通,在万物为生,在某为心。心者,某之所自有而先圣之道在焉。实广、实大、实昭明、实无所不包贯,顺而达之,万善毕随,反而离之,百非斯集。某敢不敬养敬保,以敬事先圣。寡过诚难,况于某,又况于为(令)[今]之邑,必有谬差,祈神惠相之!
  
  以己心便谓是天地、日月、四时、万物,亦恐欺也。惟有谬差,祈神惠相之,尚有此意念也。
  
   某所以获执弟子之礼于先生门下,四方莫不闻矣。
  
  某所以获执弟子之礼于先生门下,四方实未之知。岂惟四方之士未之知,虽前乎此千万世之已往,后乎此千万世之未来,盈天地两间,皆高识深(志)[智]之士,竭意悉虑,穷日夜之力,亦将莫知。又岂惟尽古今与后世高识深(志)[智][据慈湖遗书改]之士莫能知,虽某不能自知。壬辰之岁,富春之簿廨双明阁之下,某本心问,先生举凌晨之扇讼是非,乃有澄然之清,莹然之明,匪思匪为,某实有之。无今昔之间,无须臾之离,简易和平,变化云为,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莫知其乡,莫穷其涯。此岂惟某独有之?举天下之人皆有之,为恻隐,为羞恶,为恭敬,为是非,可以事亲,可以事君,可以事长,可以与朋友交,可以行于妻子,可以与上,可以临民。天以是覆而高,地以是厚而卑,日月以是昭临,四时以是通变,鬼神以是灵,万物以是生,是虽可言而不可议,可省而不可思。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文王顺帝之则,亦自不识不知,况于某乎!况于四方之士乎!故圣人遏绝学者之意,以有意则有知;遏绝学者之必,以有必则有知;遏绝学者之固,以有固则有知;遏绝学者之我,以有我则有知。愈知愈离,愈思愈远,道不远人,人之知道而远人,不可以知道,不知犹远,而况于知乎!故夫先生平日之论,非学者之所知,非某之所知。虽然,先生之道亦既昭昭矣,何俟乎知!仰观乎上,先生确然示人易矣;俯察乎下,先生隤然示人简矣;垂象著明者,先生之著明;寒暑变化者,先生之变化;书者,先生之政事;诗者,先生之咏歌;礼者,先生之节文;春秋者,先生之是非;易者,先生之变化。学者之所日诵,百姓之所日用,何俟乎复知?何俟乎复思?勿思、勿知,不可度思,矧可射思?今先生释然而化矣,又岂学者之所知?某闻先生之讣,恸哭既绝而复续,续而又绝,绝而又复续,不敢伤生,微声竟哭,亟欲奔赴,病质岌岌,度不可支,循循历事,荒政方殷。今也略定,气血微强,矧闻襄大事之有期,求檄以来,庸畅中肠之悲,一奠祖行,荐以辞。先生之道不可思,此哀亦不可思。
  
  一篇虚夸之语,象山之心恐亦非安也。而云圣人之心无知,尤大害道。
  
   先生之道至矣、大矣,某安得而知之?惟某主富阳簿时,摄事临安府中,始承教于先生。及返富阳,又获从容侍诲。偶一夕,某发本心之问,先生举足是日扇讼是非以答,某忽省此心之清明,忽省此心之无始末,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某虽凡下,不足以识先生,而于是亦知先生之心非口说所能赞述,所略可得而言者。日月之明,先生之明也;四时之变化,先生之变化也;天地之广大,先生之广大也;鬼神之不可测,先生之不可测也。欲尽言之,虽穷万古,不可得而尽也。虽然,先生之心与万古之人心,一贯无二致,学者不可自弃。
  
  此等语亦是虚夸,自非大人上圣安得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虽本体则然,然全体未复,安能及此?
  
   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动乎意则为人心。孔子语子思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亦曰:「仁,人心也。」心可言而不可思,孔子知(闻)[门][据慈湖遗书改]弟子必多,以孔子为有知,明告之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知即思。又曰:「天下何思何虑。」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即思非思。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即惧非惧,即谋非谋。如鉴之照,大小美恶往来(差)[参][据慈湖遗书改]错,且有而实无。日月之光,万物毕照,入松穿竹,历历皎皎,而日月无思。
  
  都是种种之说,已辩在前。慈湖主张不动意,不用思,及不惧,至于周公仰思,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说不去了,又云「即思非思,即惧非惧,即谋非谋」,是遁词也。惟有中思、出谋戒惧最的当。
  
   人心自正,人心自善。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长无不知敬其兄,不学而能,不虑而知。人皆有恻隐之心,皆有羞恶之心,皆有恭敬之心,皆有是非之心。孔子语子思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人人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人心非血气,非形体,精神广大无际畔,范围天地,发育万物,何独圣人有之,人皆有之。时有古今,道无古今;形有古今,心无古今。百姓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以其意动而有过,故不自知。孔子曰:「改而止。」谓学者改过即止,无起意,无适无莫,蒙以养之。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文王不识不知。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意态有四?必、固、我皆意也。如蒙如愚,以养其正,作圣之功。
  
  辨已见前。「如蒙如愚,以养其正」,须知正者何物。中庸以聪明睿知达天德,若愚蒙的正是寂灭也,安达天德?
  
   吾之日用何如哉?如东山之晓色,苍茫无际,不可揽取,其间云气隐见,阳辉粲发,霞舒金锦,愈变而愈奇,云拖王龙,出没夭矫于万峰君翠之间,可观可骇,而须臾忽化,千态万状,莫绘莫画。又如江上之秋光,清光爽明,若甚近也,而不可执,若远也而不可追而及,清露濡之,霜月炯之,而无所损,无所益。又如松间之溪声,泠泠其鸣,其音甚清,的然可以听而闻,而不得夫音之形。
  
  此正是彷佛渺茫冥昧气象,皆是想象中来,乃幻心也,而以为得,不亦误乎!
  
   此道元来即是心,人人拋却去求深,不知求却翻成外,若是吾心底用寻。
  
  虽不用寻,亦自常放,此觅心了不得之说。
  
   谁省吾心即是仁,荷(池)[他][据慈湖遗书改]先哲为人深,分明说了犹疑在,更问如何是本心?
  
  岂以知觉运动之心即为仁乎?孟子「仁,人心也」,须善看。
  
   若问如何是此心?能思能索又能寻。汝心底用他人说,只是寻常用底心。
  
  寻常用的须分邪正。
  
   此心用处没踪由,拟待思量是讨愁,但只事亲兼事长,只如此去莫回头。
  
  事亲事长之心不得其中正即非道,思量讨愁,即五祖「纔商量著便不中用」。
  
   可笑禅流错用心,或思或罢两追寻,穷年费校精神后,陷入泥涂转转深。
  
  禅者正不用思量,正不费精神,慈湖恐是操戈入室。
  
   心里虚明著太空,乾坤日月总包笼,从来个片闲田地,难定西南与北东。
  
  虚明之中即有实理,何谓太空乎?
  
   莫将爱敬复雕镌,一片真纯幸自全,待得将心去钩索,旋栽荆棘向芝田。
  
  爱敬即是天理自然,何能雕镌?何假雕镌?
  
   勿认胸中一团气,一团气里空无地,既空何地更何义,此无广狭无一二。
  
  胸中本体何曾有气?有气非本体矣。
  
   回心三月不违仁,已后元曾小失真,一片雪花轻著水,冥冥不复省漓醇。
  
  颜子三月后只念头稍有不善,便觉便了无形,亦何谓小失?非如雪花著水,有形迹也。
  
   有心切勿去钩玄,钩得玄来在外边,何似罢休依本分,孝慈忠信乃天然。此天然处不亦妙,费尽思量却不到,有时父召急趋前,不觉不知造渊奥。此时合勒承认状,从古痴顽何不晓。
  
  父召急趋时,若心不存,不中不正,亦百姓日用不知,行之而不著,习矣而不察,何云便是道?且有时如此,未必人人时时如此,所以要学成之。
  
   曩疑先圣啬于言,何不明明细细传?今醒从前都错认,更加详后即纷然。
  
  恐有人更铸错也。
  
   诗痴正自不烦功,只为英才辄堕中,今日已成风俗后,后生个个入樊笼。
  
  吾所大忧者不在此耳。
  
   慈溪慈湖孝名美,即天之经地之义,子思不知万物我发育,推与圣人自固蔽,己自固蔽祸犹小,固蔽后学祸甚大。孔子没近二千年,未有一人指其愆,汨汨昏昏到今日,所幸慈湖却不然,灼见子思、孟子病同源。
  
  敢为异说乱教,祸后学乃自道也。
  
   大哉孔圣之言,哀乐相生不可见,倾耳听之不可闻,不见乃真见,不闻乃真闻。子夏虽曰「敢不承」,实莫之承终于昏,误认有子为师道。曾子觉虽小,而悟孔圣之皜皜,濯之暴之觉之亏,即濯即无不知。子思、孟子亦近之,惜乎小觉而大非,其言多害道。二子名声满天下,指其非者何其少?滋惑后学何时了?安得朝家专主孔圣言,尽削异说明大道。比一二年觉者寖寖多,几二百人,其天乎!
  
  不识子思、孟子,亦不识孔子矣。其言词气,狂妄自恣,所存可知。一、二十年所谓觉者,都被慈湖惑了。
  
  [湛子知言]下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下
  
  杨子折衷
  
  门人蕲水程辙校正
  
   易者,己也,非有他也。以易为书,不以易为己,不可也。以易为天地之变,不以易为己之变化,不可也。天地,我之天地,变化,我之变化,非他物也。私者裂之,私者自小也。包牺氏欲形容是己,不可得画而为一,于戏!是亦可以形容吾体之似矣!又谓是虽足以形容吾体,而吾体之中又有变化之殊焉,又无以形容之,画而为□。一者,吾之一也。□者,吾□也。可画而不可言也,可以默识而不可加知也。一者,吾之全也。 □者,吾之分也。全即分也,分即全也。
  
  他人食饭,己得无饥乎?张皇!张皇!可默识即知也,知识岂有二?圣人作易,画出道体,使人体之,其在书、在天地一也。
  
   形则有大小,道无大小,德则有优劣,道无优劣。
  
  分德与道不同,便已不识道德。
  
   既不曰义,又不曰用,止曰时而已矣!何以曰「大矣哉」?此正以明天地无一物一事一时之非易,学者溺于思虑,不求其义。圣人于颐、大过、解、革,尽捐义用正,言其时而叹之曰「大矣哉」,使学者无所求索,不容钩深,实时而悟大哉之妙,则事理一贯,精粗一体。孔子何思何虑?文王不识不知。信矣!
  
  何思何虑,全在同归一致上。不识不知,全在顺帝之则上。帝之则实时即天理也。
  
   汲古问:「易乾卦云:『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先儒谓学聚、问辨,进德也。宽居、仁行,修业也。此言如何?」先生曰:「学贵于博,不博则偏则孤。伯夷惟不博学,虽至于圣而偏于清;柳下惠惟不博学,虽至于圣而僻于和。学聚之,无所不学也。大畜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语曰:『君子博学于文。』学必有疑,疑必问,欲辨明其实也。辨而果得其实,则何患不宽?何患不仁?」
  
  此段庶几近之,然既知学、问、思、辨、笃行,如何常说不可动意?常说无思?可以推此,曲畅旁通而悟其非矣!
  
   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直心而往即易之道,意起则支而入于邪矣。直心而行,虽遇万变,未尝转易,是之谓方。凡物圆则转,方则不转,方者特明不转之义,非于直之外又有方也。夫道一而已矣,言之不同,初无二致。是道甚大,故曰「大」;是道非学习之所能,故曰「不习无不利」。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
  
  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习者勉强,本有者奚俟乎习?此虽人道,即地之道,故曰「地道光也」,光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无所不照,不光明者必入于意,必支而他,必不直方大,必昏必不利。
  
  此是死的方,圣人之方活泼泼地,道本不待习学,而人不习学则不足以去私而全道,习学非意乎!中正之意不可无也。
  
   汲古问:「《易》蒙卦象曰:『君子以果行育德。』何以谓之果?」先生曰:「果者,实之谓。德性人之所自有,不假于求,顺而行之,无有不善,有行实焉,行亏则德昏矣。德性无体,本无所动,本不磨灭,如珠混沙而失其明,如水不浊则性不失矣。顺本正之性而达之,是谓果行,所以育德。」
  
  无体即无用也,谓德性无体,便不识德性,且珠水岂无体乎?
  
   汲古问:「蒙何以养正?」先生曰:「蒙者,不识不知,以养正性。」
  
  正性亦必须识得、知得,何云不识、不知?不识、不知云者,谓邪知、邪识也。
  
   人所需待,多动乎意,非光也。光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无所不照,此之谓道。如此则人咸信之,故曰孚。如此则得所需矣,亨矣。得所需亨通,或放逸失正,故又曰贞,乃吉。孚与光与正,本非三事,以三言发明道心。一动乎意,则不孚、不光、不正,谓之人心,故舜曰:「人心惟危。」
  
  正意岂可无?大学诚意,何谓乎不动意?是死灰也。
  
   阳穷上剥尽矣,而忽反下而复生,其来无阶,其本无根,然则天地之心岂不昭然可见乎?天地之心即道,即易之道,即人之心,即天地,即万物,即万事,即万理,言之不尽,究之莫穷。视听言动、仁义礼智、变化云为,何始何终!一思既往,再思复生,思自何而来?思归于何所?莫究其所,莫知其自,非天地之心乎!非道心乎!
  
  以莫究、莫知、无阶、无根,为天地之心,即未知天地之心,未知天地之心,即未知仁,即未知道。
  
   众人见天下无非异,圣人见天下无非同。天地之间,万物纷扰,万事杂并,实一物也;而人以为天也、地也、万物也,不可得而一也,不可得而一者睽也,睽,异也。故不可得而一者,众人之常情;而未始不一者,圣人之独见。非圣人独立此见也,天地万物之体自未始不一也。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惟人执其途而不知其归,溺其虑而不知其致,夫是以见其末而不见其本,转移于事物而不得其会通。圣人惧天下遂梏于此而不得返,故发其义于睽之彖。夫天穹然而上,地隤然而下,可谓甚相绝,圣人则曰「其事同也」。今改天地之事,阳阴施生,同于变化,同于造物,谓之同,犹无足甚疑。至于男女断然不可以为一人,圣人将以明未始不一之理,则亦有可指之机,曰「其志未始不通也。」夫以男女之不可以为一人,而今也其志则通,通则一,然则谓之一可也。又岂特男女之若可以说合者为然,举天下万物,如鸢之飞,至于戾天,鱼之跃乃不离于渊,孰知鸢之所以飞者即鱼之所以跃者也?林木之乔耸,砌草之纤短判然,则性之不同而体质之殊绝也,孰知乎木之所以为乔而耸者,即草之所以为纤而短者也?苟于此而犹有疑,则试原其始。木之未芽,草之未甲,木果有异于草,草果有异于木乎?天者吾之高明,地者吾之博厚,男者吾之乾,女者吾之坤,万物者吾之散殊,一物也。一物而数名,谓之心,亦谓之道,亦谓之易,圣人谆谆言之者,欲使纷纷者约而归乎此也。
  
  饶他通篇说一了,终不及西铭理一而分殊也。盖知其浑然者,而不知其就中有粲然者也,毫厘之差也。
  
   先生曰:「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当如风雷之疾,如此则获益也。人谁无好善改过之心?或有以为难而不能迁改者,患在于动意。」
  
  动意亦惟动私意,故改过迁善为难;若夫能诚意,则意意念念皆天理,即至善也。何改过之难乎?
  
   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云云。」善止者行,善行者止。知止而不知行,实不知止;知行而不知止,实不知行。知行止之非二,而未能一一皆当其时,犹未为光明。人之精神尽在乎面,不在乎背;尽向乎前,不向乎后;凡此皆动乎意,逐乎物,失吾本有寂然不动之情。故圣人教之曰「艮其背」,使其面之所向,耳目口鼻手足之所为,一如其背,则得其道矣。虽有应用交错,扰扰万绪,未始不寂然矣。视听言动,心思曲折,如天地之变化矣。惟此为艮,惟此为止其所。苟艮其面,虽止犹动,知其动而刚止之,终不止也。惟艮其面,虽止犹动,知其动而刚止之,终不止也。惟艮其背,则面如背,前如后,动如静,寂然无我。不获其身,虽行其庭,与人交际,实不见其人。盖吾本有寂然不动之性,自是无思无为,如水鉴,如日月光明四达,靡所不照。目虽视而不流于色,耳虽听而不留于声,照用如此,虽谓之不获其身,不见其人,可也。水鉴之中万象毕见而实无也,万变毕见而实虚也。止得其所者,言不失其本止也,非果有其所也。
  
  此正邪说诬民也。何不于背后生耳目口鼻手足乎?掩塞其前之耳目口鼻手足,而能有知乎?形色天性,有物有则,圣人之大道也。其耳目口鼻手足之气,无尺寸之肤不相贯通,则无尺寸之肤刺之而即遍身皆痛也,何可无乎?易言背者,状所不见者心乎!耳听、目视、口食、鼻嗅、手持、足行,而不役心于视、食、嗅、持、行者,即止,即背也,乃是大手段也。大抵慈湖有见于禅之无为,而无见于圣学之为而未尝为,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者也。且人心是活物,如何与水鉴比?不动终是小伎俩,学者不可不知言。
  
   圣人治天下,禁民为非而已,无他事也。礼乐、刑政一本诸此,自子思、孟子之言,其失实也犹多,而况于下焉者乎!
  
  妄议大贤,未到他地位,安能识他!
  
   少读易大传,深爱「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窃自念学道必造此妙。及他日读论语,孔子哭颜渊至于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则孔子自不知其为恸,殆非所谓无思无为、寂然不动者,至于不自知,则又几于不清明。怀疑于中,往往一、二十年。及承教于象山陆先生,间举扇讼之是非,忽觉简心乃如此清明虚灵,妙用泛应,无不可者。及后居妣氏丧,哀恸切痛,不可云喻。既久,略省察曩正哀恸时,乃亦寂然不动,自然不自知,方悟孔子哭颜渊至于恸矣,而不自知,正合无思无为之妙,益信吾心有如此妙用,哀苦至于如此其极,乃其变化,故易大传又曰「变化云为」。不独简有此心,举天下万古之人皆有此心。
  
  徒知援儒入墨,而不知将孔子说坏了。孔子岂过哀越礼而不自知者?盖以慈湖说圣人矣。盖圣人之哀颜子,乃性情之正、之常,门人不及者,视之以为恸耳,其实待诸子一般,岂有厚薄?观请车为椁一事可知。
  
   汲古问:「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随寓而有,如何分上下?」先生曰:「此非孔子之言,盖道即器,若器非道则道有不通处。」
  
  不知此,是未知「形色,天性也」,未知上下只是一个形,是未知道也。
  
   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至哉!圣言实语也。而自孔子以来至于今,知之者寡。同归殊涂,取喻尔,非实有归有涂也。极上下四方之间,古往今来,万物变化,有无彼此,皆一体也,如人有耳目口鼻手足之不同,而皆一人也。自清浊分,人指轻清而高者曰天,于是靡然随之曰天;指重浊而下者曰地,于是又靡然从之曰地;到于今莫之改,而实一物也。清阳、浊阴二气感化,而为日,为月,为风雨,为人物于是生,皆一也。曰彼、曰此、曰动、曰静、曰有、曰无、皆是物也。何以思为?何以虑为?一致尔,人自有百虑。故又申言曰:「天下何思何虑!」
  
  知理一而未知分殊,连理一亦未识其所谓,一亦是死的一。
  
   尧典:「帝曰:『畴咨若时登庸。』」益稷「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又曰「庶顽谗说,若不在时。」尚书率以时为是,盖古语也。尧典上无所承,忽曰:「谁乎?嗟哉!有谁(是顺)[顺是][据慈湖遗书改字]者乎?吾将登用之。」盖时即道也,舜之所以光天下者,此也。黎献之所以有功者,此也。丹朱反此也。禹荒度土功,用此也。皋陶祇叙此也。祖考以此而来格,群后以此而德让,凤凰因此而来,百兽以此而舞,庶尹由此而谐敕正天命,惟此而已。惟此为几,谓为庶政之几。盖天地间惟有此道而已,三才、万化、万物、万事、万理皆不出此道,得此道则吉、则治,失此则凶、则乱。唐、虞君臣朝夕之所谋谟经营,无出此道,是犹此也。故当时相与诏告惟曰时,犹曰此也。时即道之异名、此道非言意之所能名,后乃取道路无所不通,人所共由之义。初无形体之可执,至于曰时,则尤不滞于言意。妙哉!时之为言也,非大圣畴能为是言!易多曰「此」,此实时,漆雕开亦曰:「吾斯之未能信。」是也,是音之轻清者,谓道也。古罕言道,虞、夏之际始间言之,舜曰:「若不在时」,又曰「惟时惟几」,皆所以言道。道之为言,终不若时之为义,浑然不分事理。帝知若时者诚未易得,故问其次谁能顺予事者?采,事也。次问事,则知时道也。
  
  慈湖极聪明,亦读书极多,但惜其先读他书有得这些意思,后将圣贤之言皆就己意上说了,且不知所谓时、所谓此者何物?慈湖之说,千篇一律,又好多言,谓之不动意,吾不信也。[据慈湖遗书改字]
  
   舜曰:「咨!女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夫舜所以咨命四岳九官十二牧者,孰不曰皆人为之功,而舜谕之曰:「钦哉!惟时亮天功。」时,是也。亮,信也。是,天也,非一付之自然而不为也,尽钦竭力,惟无入于意,茍动于意,即私即偏,而非道心。礼乐刑政一入于人为,则违道、违天,即可致患。故书曰:「天叙有典,天秩有礼,天命有德,天讨有罪。」箕子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王即天。又曰:「无偏无党,无反无侧。」箕子能辩之矣。孟子曰:「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是谓帝则,是谓帝载,由乎此则能懋勉,则五品逊、五刑明,则直、则清。直而不温则失此,宽而不栗则失此,刚而虐则失此,简而傲则失此,谗说殄行此皆失此。谗说者,似是而非之说,以其入乎意也。殄行者,大过殄绝之行,以其入乎意也。
  
  意得其中正者即不私,不偏,未闻一切意皆可无,无则(稿)[槁]木死灰矣。孔子所戒无意者,谓不好的私意耳。若好恶安可无得?惟作好作恶则私耳。孟子先知言,学者不可不知。
  
   书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猗欤至哉!此尧、舜、禹、皋、益相与讲论之大旨,而后世君臣往往下视此等语,以为特言其浅者耳!特言其见为临政事者耳!必别有妙者,如「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方可为至论。吁!尧、舜、禹、皋、益有二心乎?临民出政时有一心,穷深极微时又一心乎?人有二心,且不能以为人,而可以为尧、舜、禹、皋、益乎?精一之论卒于钦敬,卒于敬修,谓钦敬敬修,又特言其浅者,则有浅、有深,谓之一可乎?益曰:「戒哉,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佚,罔淫于乐。」又曰:「无怠无荒。」益岂侮其君,谓不足以语夫深者,而姑以其浅者告乎?皋陶[曰][据慈湖遗书补]:「谨厥身修。」又曰:「无教逸欲。」又曰:「兢兢业业。」又曰:「同寅协恭。」何数圣人者无他奇谋伟论,而谆谆惟以戒谨恐惧为首语也?于乎!尧之所以为尧,舜之所以为舜,禹之所以为禹,皋陶、益之所以为皋陶、益,岂非以此心而已乎?戒慎恐惧,此心存乎?放逸慢易,此心存乎?知放逸慢易心易失,则戒慎恐惧,此心之存可知矣。惟得此心者,方知此心之出入;惟识此心者,方知此心之存、不存。
  
  理无浅深远近,固不必言。其敬谨、兢业、寅恭、戒谨、恐惧非意乎?此便是好的意,岂可谓一切不动意?动心忍性何谓乎?故天运行健而常动,人心活泼而常动,惟勿忘勿助之间,则动而不动,有诚意而无私意矣。慈湖知言不精,大抵类此。
  
   士大夫学术如此,而遽议人主之难辅,未可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之难。人心自善,人心自明,人心自神,学士大夫既不自知己之心,故亦不知人主之心。舜、禹之心即是心已,是心四海之所同,万古之所同。克艰云者,不放逸之谓也,不放逸则不昏,不昏则本善、本明、本神之心无所不通,无所不治,无所不化,此道至易至简。
  
  句句似是,殊未睹易简之体。
  
   简自以为能稽众,舍己从人矣。每见他人多自用,简不敢自用,亦简自谓能舍己从人,意谓如此言亦可矣。一日,偶观大禹谟,知舜以克艰稽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尧能是,是谓己不能也。三复斯言,不胜叹息。舜心冲虚,不有己善,虽稽众舍己,亦自谓不能。呜呼!圣矣!舜岂不能稽众者,岂不能舍己从人?岂虐无告?岂废困穷?无告,常人之所不敢虐;困穷,常人之所不忍废;而今也圣人曰「己不能」。呜呼!圣矣!
  
  圣贤之心愈进愈虚,故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虚也。禹闻善言则拜,大虚也。大舜善与人同,乐取于人以为善,又大虚也。圣人只是至虚,至虚乃至实也。慈湖多少病痛,便以为能如此,后觉其未然,犹复以圣、以天自居,何也?为其徒见空空地虚,而未察见道体之无穷也。见道体之无穷则自不能不虚。
  
   懋哉者,是勉其无动乎意以行其私也。
  
  侮圣言以附己私,见多类此。
  
   汲古问:「舜欲观古人之象,命禹作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绘之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绣之于裳,是为十二章。至周则升三辰[于][据慈湖遗书补]旗,而衣五章、裳四章,是为九章。其取象增损不一,而论多不同,未明其义。」先生曰:「象服十二章,以舜之圣,犹未尽明,命禹明之。禹之所明又不传于后,后学可敢遽言?家语云:『心服衮职。』其义可明。人心即道,神明广大,无所不通,日月星辰皆光明,无思无为而无有不照,即此心之虚明光宅天下。山以象静止不动而发生庶物,龙以象变化不测而霈泽博施。由是心而发诸礼乐政事,焕乎其有文章,则华虫似矣。清明定澄,荡荡难名,即水之难于形容,姑绣以藻,则水可见矣。火之光照,象此心之照用。宗庙之彝尊,以其行道致孝。米以养人,而居心常患乎不博,粉而散之,则其(广惠)[惠广]及。黼为斧形,铁黑而刃白,如此心之刚断,柔而无刚亦足召乱。半白半黑者,即天时之秋冬,地之西北,二者之间乃乾之次,合于天道,非出于人为。(黼)[黻][据慈湖遗书补]形两已相背,其色半黑半青,北黑东青,东北艮位,万物之所成终成始,是为冬春之际,一岁之分,象此心之辩察,是是非非也。衮职如此,岂可不心服之?服事也,当从事乎斯道也。
  
  正见舜不自用处,而云舜未尽明,陋哉!自「人心即道」以下,逢人说这一套话,可谓默识之学乎?大抵皆是附会臆说也,而自以为明于大舜矣,可乎?
  
   舜曰:「庶顽谗说,若不在时,俟以明之,挞以记之。」此微觉治之太速,故禹有「俞哉」之言,后曰:「无若丹朱傲。」亦谓挞之遽,微有傲忽庶顽之意。意微起则浸而至于慢游,至于敖虐。其末流安知其不至于罔水行舟之类?甚言之,所谓惧舜。
  
  如此等说,便以为舜之傲慢,微起意便至于罔水行舟之类。固哉!其为书也。
  
   帝尧光宅天下之光,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寂然不动,而自足以默化天下之民,自足以默安天下之民。文王之不识不知,而德化自足以及广者,此光也。易言「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者」,此光也。谓之神者,言乎其不可以智,不可以力为也。然此非于聪明文思之外复有所谓光也。尧之聪明文思,非出于人为,非由于造作,耳不蔽于声而自聪,目不蔽于色而自明,聪自无所不闻,明自无所不见,使胸中微有意、有我,则外物必得以蔽之,惟其无意、无我,故虚故明,故不得而蔽,故无所不通。文者自此而发,有自然之文;思者以此而思,有自然之深智,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无思无为而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深悟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则默悟乎此矣。
  
  此说得尧是虚应的光,如佛说光耀耀地,而不知下文许多实处,如惇叙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及治历明时以下等事,皆实事也。虚实同体,既竭心思,继之以不忍人之政,有仁心、仁闻,必行先王之道。且以无知为圣人,正是禅宗。
  
   箫韶九成何以能使凤凰来仪?击石拊石何为能使百兽率舞?庶尹允谐,帝舜于是乎作歌曰:「惟是为几。」几,微也,动之微也,是为感动之几,犹机焉其发甚微,其应甚远,其道心之微乎!其精一之神乎!是几也,可言而不可见,可以略言而不可详言,欲知此几,即元首之起哉是也,即股肱之喜哉是也,即百工之熙哉是也。是几也,为正、为中、为和、为乐、为治、为熙、为敬、为钦、为善、为一。皋陶所谓念哉者,此也。率作兴事,谨乃宪钦哉[者][据慈湖遗书补],此也。所谓屡省乃成者,此也。所谓明、所谓良、所谓康者,此也。所谓丛脞、所谓惰、所谓隳者非此也。
  
  其以喜起熙为几,此即拈花竖拳之意。
  
   箕子曰:「思曰睿,睿作圣。」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曰:「仁,人心也。」后世学者率求道于心外,不悟吾心之即道也。故易大传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子思亦曰:「率性之谓道。」殆不必言率也,性即心,心即道,道即圣,圣即睿。言其本谓之性,言其精神思虑谓之心,言其天下莫不共由于是谓之道,皆是物也。孩提皆(是)[知][据慈湖遗书改]爱亲,及长皆知敬兄,不学而能,不虑而知,非圣乎!人惟不自知,故昏,故愚。孟子有存心养性之说,致学者多疑惑心与性之为二,此亦孟子之疵。
  
  百姓日用不知,本谓行习而不著察者也,乃以不知为道,何也?在道即不须言率,在人则安得不率?性者心之生理,故性字从心、从生,谓性即心,心即道,道即圣,可谓混而无别。试看中庸首三言何如?是未知孔门之学者。
  
   文王不大声以色,故曰「穆穆。」缉者,缉理于思为微细之间,熙有理顺之义,缉熙者,进退精微之谓。进德之实,非思也,非为也,惟可以言敬,敬非思为也;惟可以言止,止非思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而不属于思为,所谓不识不知者,此也。安女止者,此也。文王之所谓缉熙者,缉熙此也。惟不动乎意,不属乎思为,故缉熙。融释犹雪之融于水,犹云之散于大空,其缉熙于思为微细之间,融释于无思无为之妙如此,岂不是美而可叹服哉!故曰:「于惟其道,心不识不知。」故声音不大,形色亦不大,而见为穆穆也。
  
  「思无邪」非思乎?「思曰睿」、「九思」非思乎?正思岂可无?惟邪思不可有耳。此即寂灭之指。
  
   论春秋礼乐
  
  王荆公敢废古经而自是,以乱天下,观慈湖以圣自处,敢于非古圣贤之经训,若得荆公之权,乱岂减荆公哉!学者欲知言,当精择之。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又曰:「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既谆谆言无物之妙,而又曰:「守形」,陋矣!又自矛盾矣!
  
  此非孔子之言也,守形之说乃老子言也。截去同归殊途、一致百虑,而独言何思何虑,便是佛老之说也,不足辩也。
  
   毋不敬则常清、常明,俨然若有所思而非思也。无思非冥然而昏,如日月无所不照而非思也。孔子不知老之将至,皜皜乎不可尚已,纯然浑然,即此妙也。颜子三月不违仁,即此妙也。月至者,终月如此;日至者,终日如此。老子曰:「我独怕兮其未兆者,念虑之未形也。学者求斯须思虑暂止不能,而老子能久时之。曾子战战兢兢,亦入此也。
  
  老子宗指岂可与孔、颜、曾子同日而语?若有所思也,何谓无虑?勿忘勿助之间,此正思也。可见慈湖尚未善思。
  
   小戴曲礼篇曰:「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施报非德乎!」又曰:「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戴不思孔子之言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乎?行为先,文为后,天下之常理,圣贤之常言。而戴先文而后行,盖戴以文为本务,其心不主于善行,是谓本以文、行杂之;正犹汉宣帝曰:「本以霸、王道杂之。」大抵自汉以来,天下风俗本以利而杂以义,历千载而不变,皆戴之徒助成其俗也。此无他,人欲盛于中,度实行非己所长,姑从其所长于博闻强识而尚之。人之常情,多言己所长尔。论[语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此非孔子之言,亦非德行诸贤之言也。至于戴记之博闻强识,益陋益鄙矣,论语所谓文者讵如是乎?夫圣孔子不居,而戴以圣自名,其矜大昏闇状备见于此。
  
  慈湖之学可谓卤莽矣。本不知圣学之要惟在知行?必先知之乃可行,而妄疑圣贤经传,可谓乱教矣。而学者多宗之,岂不可惜!贵德者,得之于心而无所为而为者也。报施者,己受人之施而必报;人受己之施,亦必责其报,有所为也。博闻强记,知也。敦善行,行也。文,知也;行,行也;忠信则兼存乎知行之中。何得为悖?何得为非孔子之言?其以「圣」为名,或其父名之,未可知也,而遽以此为矜大乎?
  
   孔子适卫,遇旧馆人之丧,入而哭之哀,出使子贡脱骖而赙之,子贡曰:「于门人之丧,未有所脱骖,脱骖于馆,无乃已重乎?」孔子曰:「予向者入而哭之,(过)[遇][据慈湖遗书改]于一哀而出涕,吾恶夫涕之无从也,小子行之。」于是窥见圣人日用变化之妙,即如天地四时,[不无愆]阳伏阴之妙,是谓大德则踰也,小德则出入可也。子夏谓:「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是殆闻夫子诲而微失其辞。德本无小大,小大之言因学者而随施,初无实意也。天地变化,何大何小?子曰:「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是盖孔门诚有是论,然小大之论因人而遇施,谓其果有小大,不可也;谓其果无小大,亦不可也。孔子曰:「无可,无不可。」此诚有不可以言语解释之妙,不可以心思测识之旨。孔子自谓:「莫我知也夫。」比世好古学礼之士,观脱骖于旧馆之事,使不知其孔子,必以为轻重失伦,己所不为。今虽知其为孔子,亦莫喻孔子之心,往往以为流传之失实。夫流传之讹妄者有之矣,如谓子鼓琴,见猫取鼠,欲其得之,遂有幽沉贪得之音,此则讹妄矣。如谓尧、瞽瞍北面朝舜,孔子曰:「殆哉。」此则讹妄矣。脱骖之事非讹也。无妄之疾,勿药有喜,孔子曰:「无妄之药,不可试也。利欲之过,内讼可也。」脱骖之过,阴阳寒暑之为偏也,圣人日用,不识不知,纯纯皜皜,不知老至,遇于一哀而脱骖,天道之变也。不可度思,矧可射思?而后学以轻重多寡观,陋矣。
  
  哭旧馆人而脱骖,好事者为之也。圣人礼义之中正,以其心中正极,故不过其则也。且孔子哭颜子,比于旧馆人,其情义之厚薄何如耶?观孔子不以车赙颜子,则其不以骖赙旧馆人可知矣。用财自有一毫不易之理,岂可因其涕出之无从,乃以骖附会之耶?是伪也。而慈湖遂以为圣人不识不知,纯纯皜皜,不知老至,可度思,矧可射思?是圣人乃茫茫荡荡、猖狂自恣的人。又云:「脱骖之过,如阴阳寒暑之为偏也。」岂足以为孔子?
  
   明堂位曰:「灌尊,夏后氏以鸡彝,殷以斝,周以黄目。」罍之为象雷也,古雷三田字,雷犹云也。礼物多为云象,皆古列圣勤启诲后人之至。震动变化如雷如云,皆足以为道心变化之默证,非诲诂所能殚。孔子曰:「风雨霜露,神气风霆,无非教也。」
  
  慈湖言道心未尝不常明,惟蔽故昏,是也。但欲震动变化如雷如风霆,则未免有禅者杖喝警动之意。
  
  至于曰「酌于中而清明于外」,则几于可笑矣。不知道者之言,固宜其委曲于意象文义之末,而不悟本有之中也。是中,天地以之位,万物以之育,人以之灵。是中,人之所自有,中无实体,虚明发光,视听言动、喜怒哀乐皆其妙用,纯然浑然,何内何外?何思何虑?而言酌于中而清明于外,恶有是理也哉!
  
  酌于中而清明于外,是因黄目之象而释其义,亦何不可?如尧钦明文思,光被四表,是也。至云中无实体,大害道。既无实体,何以有视听言动、喜怒哀乐之妙用乎?言何思何虑而不言同归一致,殊未见道。
  
   孔子佩象环,五寸而綦组绶,至矣哉!大矣哉!可谓斡旋天地,运动四时,发育万物,而照[映]千古者也。郑康成谓「谦不比德,坐井观天。」至矣哉,象环之无声乎!佩无不玉,古之制也,行则闻佩玉之音,君子之礼也,吾圣人独异于是,佩无声之象环,后学莫之晓也。呜呼!至矣!举天下之所共视而莫之见也,举天下之所共听而莫之闻也。清明而健行者是也,博厚而静止者是也。春秋冬夏、风雨霜露,皆此也;风霆流形、庶物露生,皆此也;山以是峙,川以是流,草木以是华、以是实,禽以是飞,兽以是走,虫鱼以是动跃。天地间变化万状,皆象环之文理也,混圆而端也。五寸,五行也、五常也;错综成章,綦组绶也。天地万物万化非彼,孔子非此也。玉非有声,象非无声也,一以贯之也。一非寡,万非众也,是故天数五,地数五,一也。十百千万亿以至于无穷,一也。所以事亲是也,所以事君是也,所以尊卑、所以长幼、所以夫妇、所以朋友,是也。无庸加思焉而未尝离也,愈思而愈莫之及也,及不及一也,思不思一也,至矣哉!大矣哉!孔子之象环乎!可谓斡旋天地,运动四时,发育万物,而照映千古者也。不可赞也,不可论也,而愚不肖之所同有也,不自知其有尔。颜氏之子,其知之乎?月至日至者,其知之乎?知不知一也,知不知一者,孔子之象环也。
  
  圣人只是谦谦虚虚,何尝有自夸自大?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圣人自视不及天下之人,何尝有此自夸自大!乃慈湖自夸大,故附会其说尔。至于无声之说,及不及、思不思、知不知之说,愈远矣。
  
   知道则信,百姓日用斯道而不自知,百姓日用无非妙者,惟不自知故昏乱也,故曰物使之。然则全以为非,裂物我、析动静,害道多矣。礼乐无二道,吾心发于恭敬品节,应酬文为者,人名之曰礼;其恭敬文为之间,有和顺乐易之情,人名之曰乐。庸众生而执形动意,形不胜其多,意亦不胜其多,不知夫不执不动,则大道清明广博,天地位其中,万物育其中,万事万理交错其中。
  
  日用不知即是行之不著,习矣不察,即非君子之道,何以云妙?云大道清明广博而天地万物便位育?皆非圣人之指。位育亦要致中和,如何孔子中和之极而不位育?盖夫子不得邦家,无致之之地也。
  
   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孔子斯言见小戴记,学者厌观。熟诵圣诲,切的如是,而未闻有表而明之者。此[无他,无意之可]解,无说之[可求],如空之不可升,如金玉之不可钻。或者强为之[说,则]曰:「其相生有义焉。」噫噫!异哉!孔子曰:「乐之所至,哀亦至焉!」未有相生之言也,而亦曰「至」者,又何耶?至即不可见、不可闻,彼惟不知可见即不可见,可闻即不可闻,故弃粗而求精,弃一而求二。哀乐必有物,人以为必可见;哭笑必有声,人以为必可[闻],而孔子则曰:「不可见、不可闻。」非弃形而言义也,形即无形,无形即形;声即无声,无声即声;正不必作意以离之也。据实而论,不见其为二也。意作而始离二也。自孔门诸贤,犹率病乎意,故孔子谆谆止绝之曰「毋意」,而况于后世乎!意积见牢,故虽闻正实之言,反骇怪以为不可解。今学者诚尽屏胸中之意说,则自明自信矣。
  
  哀乐相生一语,便见皆非孔子之言。哀乐生于心,随感而应,岂有哀生乐、乐生哀之理?不可见闻,谓道体也,若用则何尝不可见。
  
   孔子闲居,子张、子贡、言游侍,论及于礼,子曰:「慎听之。女三人者,吾语女。礼犹有九焉,大飨有四焉,茍知此矣,虽在畎亩之中,是亦圣人已。两君相见,揖让而入门,入门而县兴。揖让而升堂,升堂而乐阕。下管象武家语作舞,夏钥序兴,陈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行中规,还中矩,和鸾中采齐家语作荠,客出以雍,彻以振羽。是故君子不必亲相与言也,以礼乐相示而已。」孔子又曰:「入门而金作,示情也。」然则县兴而金作,铿然而鸣,即吾之情也,何以言为也?又曰:「升歌清庙,示德也。」然则人声由中而发,文德由中而畅,即吾之德也,何以言为也?又曰:「下而管象,示事也。」然则堂下管钥,武舞、文舞,次序而兴,又即吾之事也,何必身亲之也?浑然天地万物皆吾之体也,纯然宫商节奏皆吾之用也。荐俎非外,百官非彼。行非行,夫孰知其所以行而自中规?还非还,夫孰知其所以还而自中矩?和鸾,车之和鸾也,而即吾之中采齐也,客出以雍,其彻也以振羽,庄敬和乐之妙,又何其始始终终而不可致诘也!畎亩之中无两君相见之礼也,而即两君相见之礼也。无金声之乐也,无管象夏钥也,而管象、夏钥之音舞,未尝不日奏于其前,而昧者不见不闻也。耒耜之器,耕艺之勤,良禾之欣荣,耘耔之仁,两目散日月之明,四体运天地之神,步中和鸾之节,声谐韶濩之音,此岂说合而强同之[哉?默而]识之当自知自信也,不可思也,不可言也,学道者(言)[率][据慈湖遗书改]以言而离,默而近。孔子引三子归之一默之中,庶乎默而成之矣。
  
  引孔子闲居一段,亦从他说。只内中以天地万物皆吾之体,纯然宫商节奏皆吾之用,以体用二字对说,便不是。谓天地万物同体,可也。而以为体用之体,则天地万物独无用乎?宫商节奏独无体乎?又谓畎亩之中,虽未尝有两君相见之礼,金声之乐,而管象夏钥之音舞,未尝不日奏乎前,此便见怪的话,即此僧虽不言,其声如雷之说,天地间有只是有,无只是无,何必如此说!
  
   大戴记公与孔子言而善,孔子曰:「君之言善,(就)[执]国之节也。」公曰:「是非吾之言也,吾一闻于师也。」子吁焉其色曰:「嘻!君行道矣。」公曰:「道耶?」子曰:「道也。」大哉圣言!发明道心,坦夷明白,至于此也。惜乎不载之论语,使万世人人知之庶其有觉者。道心人所自有,无俟乎求,惟私意蔽之,始昏、始惑。今公曰:「是非吾言也,吾一闻于师也。」私意尽无,纯诚著见,即道也。而公不自知其为道,故孔子吁焉其色,发叹而告曰:「君行道矣。」惟孔子知之,公乃不自知,故惊曰「道耶」,孔子安得不正言曰「道也」?此岂惟启明鲁公之道心,亦足以启明万世之道心。
  
  以一言许鲁公以道,孔子恐未有如此谀佞之风,慈湖盖以附会其说尔。
  
   简常读大戴所载孔子之言,谓「忠信为大道」,简不胜喜,乐其深切著明。简自总角,承大夫训迪,已知天下无他事,唯有道而已矣。穷高究深,年三十有二,于富阳簿舍双明阁下,侍象山陆先生坐,问答之间,忽觉简心精明,澄然无滓,又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神用,此心乃我所自有,未始有间断,于是知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孟子曰:「仁,人心也。」其旨同。孔子又曰:「心之精神是为圣。」简谓人本心知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得圣贤之言为证,以告学子,谓「吾心即道,不可更求」。曾子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程伯淳求之太过,曰:「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简谓:「忠者,与人忠;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吾庸常之心即道。」孔子曰:「主忠信。」谓忠信即主本。渡河丈人亦曰:「吾之入于波流,忠信而已;其出也,亦忠信而已。」孔子使二、三子识之。呜呼!至哉!即吾与人忠、不妄语之心即道。丈人当日之言未必果曰忠信,往往曰:「吾出入波流,吾心如是而已,无说也,无术也。始吾之入也,如是而入;其出也,亦如是而出。」世以如是而往,实直无他之心,谓之忠信,故使二三子识之,或传录失真而微差欤!后读大戴记孔子忠信大道之言,如获至宝,盖深喜得圣言为证,正平常实直之心即道。孟子亦以徐行后长即尧、舜之道。箕子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人心至灵至神,虚明无体,如日如鉴,万物毕照,故日用平常,不假思为,靡不中节,是为大道。微动意焉,为非为僻,始失其性。意消则本清本明,神用变化之妙,固自若也。无体无际,范围天地,发育万物之妙,固自若也。
  
  大学:「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中为忠,实心为信,心中正故实也。有此实心,故有此实事,故曰:「忠信以得之。」今言忠信为大道,异于圣贤之指矣。又忠恕虽同一实,然中心为忠,如心为恕,体用之谓,今不分别,反非程伯淳之言,盖未可以语此。其间「吾心即道」,「虚明无体」之言,尤害道。
  
   「乾知大始」是读作太始,又曰:「易有(太)[大]极[据慈湖遗书改],是生两仪」,辞意亦音太。自作系辞者已失孔子大旨,而况于后世乎?又曰:「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裂易与圣人为二,岂孔子一以贯之之旨?简尝曰:「幽明本无故,何必仰观而俯察也?死本无说,何必原始而反终也?」皆指系辞之蔽易。天地一也,何必言易与天地准?准,平也,言二者平齐,其辞意谓实二物而强[齐]之也。又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裂道[与]器,谓器在道之外耶?
  
  易字指得甚广,在人心之动静变化亦是。在天地之日月万物变化亦是,在卦画之奇偶变化亦是。此「易与天地准」,易字指书尔,若指道,何必言准?易言仰观俯察,亦圣人见天地之易而画卦尔。至于形而上下之疑,盖未知道器同形。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知学之道者,以时习而说;不知学之道者,以时习为劳苦。劳苦则安能时习?时习必不劳苦。今学者欲造无时不习之妙,断不可有毫厘劳苦之状,当知夫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但人放逸则劳他求,他求则成放,他求则成劳。是心有安有说,无劳无苦。是心初无奇、初无心,则吾目视耳听、手持足履、口语心思之心,此心非物,无形、无限量、无终始、无古今、无时不然,故曰无时不习。时习之习非智、非力,用智智有时而竭,用力力有时而息,不竭不息,至乐之域。
  
  不知学是学甚么?时习习甚么?[字]是指甚么?说是说甚么?便是无头脑的学问。今改经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而曰「以时习而说」,是以圣言附他说矣,不可不辨。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学者多疑所习何事?必有其说。吁!使所习之有说,则必不能时习矣。时习者,言乎时时而习,无时而不习也。使所习有说,则必有意,意作必有时而息,至于息则非时习也。惟其无意也,故能时时而习。时习之习乃易不习之习。易曰:「不习,无不利。」今学者患乎习之不能时者,正以其以思虑而习,智力而习,故不能时也。使果有说,果有可言之事,则孔子已明言之矣。孔子无所言,正以明时习之习非学者作辍之习也。正以明学者本有之心即道,而无俟乎复为也。
  
  孟子必有事焉,要知所事者何事,孔子下一之字,正欲人求所谓之所习者何事,若不知此事而习,是道家所谓「鼎内无真种子,如将水火煮空铛」也。时习与易不习之习不同,易直方大是成德者,故不习无不利也。由时习可以至此,何其察之不精耶?时习者不免有意,意是好意。至于不习无不利,则可以无意矣。然意岂能终无,无则死人矣。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孔子之学异乎他人之学,他人之学,冥行而妄学,孔子之学,明行而实学。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孔子于此深省天下何思何虑,实无可思虑者。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皆吾心中之物,无俟乎复思,无俟乎复虑。至于发愤忘食,虽愤而非起意也。好谋而成,虽谋而非动心也。终日变化云为而至静也,终身应酬交错而如一日也,是谓适道之学。
  
  陡然语及何思何虑,而不知同归一致之实,是禅而已。
  
  谓发愤非起意,好谋非动心,正如禅谓「终日食饭未尝咬破一粒粟,终日穿衣未尝挂一条丝」,岂有此理?圣人之学,虽愤虽谋,无非诚意之发,勿忘勿助之间,乃终日动意而未尝动也。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汲古问:「人既知觉,则无不通达,何孔子谓五十而知天命?」先生曰:「此圣人之学也。自十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学力进进有次第。志学之初,虽已知天性之本然,而习气间起,未纯乎天,日用应酬,人为未尽释,至五十始知皆天命,无俟乎人为,六十而耳顺,无所不顺,有顺无逆,纯乎天矣。
  
  观此则讲学徒以知觉即学,而不言进修、扩充之功者,非圣学矣。
  
   先生曰:「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温故则善有进无退,知新则善愈益而愈通。道不在他,善而已矣。」
  
  慈湖之学终未免支离,温故知新是一事,温故中自有知新之益。日新之谓盛德,如何分温故与知新作二事,圣人之学只是一段工夫。
  
   子谓子路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大哉圣言!夫不知而曰是知,何也?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又谓:「忠信为大道。」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不知为不知,诚实无他,无思无为,非道而何?圣言善于明道如此。
  
  此段所解皆非圣人本指,慈湖借以附己意尔,观者自知。
  
   孔子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人皆有是心,即(正)[平][据慈湖遗书改]常实直之心,空洞无形体、无际畔,变化云为,不可度思,矧可斁思?诚实之妙如此,复何求?即此即知。
  
  大舜之圣亦只是察于人伦,明于庶物,由仁义行尔。何必夸大许多神妙,无形无际。且山野愚夫亦有平常实在之心,果为知道乎?余辩见前。
  
   此不淫不伤之妙,至矣哉!至坦明、至简易,从心所知,自乐自不淫,自哀自不伤,自怒自不迁,自惧自不慑。人之本心自如此,不昏不放则常如此,微昏微放则不如此,意起则昏,意起则放。
  
  从心所知,自乐自不淫,自哀自不伤,虽颜子亦不敢如此说。须不迁怒、不贰过工夫熟后乃能如此。辩意起之说见前。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仁者欲恶与众人同,于不以其道得之则不处、不去,则与众人异。志于仁,用力于仁,则不必不处,不去,自古知道者大不易得,比一、二十年,觉者寖多。子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勉学者用力于仁也。盖知者虽觉而旧习久固,未精未一,唯纯明无间辍,始能尽仁。智者所觉,造次颠沛已无非妙用矣,然蒙养未精一与精一者不同,此曰必于是者,明精一也。圣言一字不苟,学者感圣训明切,罔极之恩,何以报也!
  
  慈湖谈何容易!孔门三千之徒亲炙圣人之道德,用行舍藏,可以与者惟有颜子。慈湖之德未及孔子,一、二十年之徒,未如颜子,安可云觉者寖多?恐这些门徒被惑入于佛之精一矣乎?舜云「惟精惟一」,两惟字可见不是混说的精一,必精以知之至,而又一以行之至,知行并进,上达天德,孔子所谓「不违仁,造次颠沛必于是」,如此做工夫熟后,及能得不处、不去之时几也。慈湖谈何容易!
  
   学者观孔子曰:「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往往切意饮食之外自有所谓仁之道,以此求仁,却行而求前也。不知夫举匙筴,仁也;咀嚼厌饫,仁也;别味知美恶,仁也;但于其中微起意焉,则心始动始迁,始不仁矣。仁,人心也。心清明澄然如鉴,万象毕照而不动焉。
  
  慈湖如此穿凿。至于起意之说,乃终日食饭未曾咬破一粒粟之说。
  
   孔子教学者惟言仁,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仁则常觉常明,如日月、如水鉴、如天地。中庸曰:「力行近乎仁。」仁非徒知不行之谓,果实核中之所藏曰仁,此仁无思无为而能发生,仁道亦然,圣人正名百物而寓教焉,其旨微矣。
  
  以常觉常明言仁,何啻千里!又言仁如果核之无思无为能发生,果核无知之物,人心有知之物,安可比而同之?以心如果核,是以心比槁木死灰矣。殊不知人心以生理为仁,果核以生意为仁。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精神虚明无体,未尝生、未尝死,人患不自觉尔。一日洞觉则知死生之非二矣,则为不虚矣。
  
  慈湖只是终身以这些来摆弄。精神虚明无体皆禅也。至于未尝生死,何以从古圣人有生死之说?只言有生死而无存亡便是矣。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此心在道则不在物,在物则不在道。耻恶衣恶食,是堕在事物中,为事物移换,未能格物而欲致知,是无理也。格物不可以穷理言,文曰格尔,虽有至义,何为乎转而为穷?文曰物尔,初无理字义,何为乎转而为理?据经直说,格有去义,格去其物尔。程氏倡穷理之说,其意盖谓物不必去,去物则反成伪。既以去物为不可,故不得不委曲迁就而为穷理之说。不知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古人谓欲致知者在乎格物,深病学者之溺于物而此心不明,故不得已为是说,岂曰尽取事物屏而去之耶?岂曰去物而就无物耶?有去有取,犹未离乎物也。格物之论,论吾心中事尔,吾心本无物,忽有物焉,格去之可也。物格则吾心自莹,尘去则鉴自明,滓去则水自清矣。天高地下,物生其中,十百千万,皆吾心尔,本无物也。
  
  不言理而言物,便是实理,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自是实理。舍物言理,便是虚理,与人伦不关涉,此释氏所以弃人伦,得罪于圣人也。慈湖谓有物则格而去之,则亦又起一意,此释氏所以必要去绝根尘,是又起一根尘硬把著,为徒劳、非易简自然之学也。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无适无莫,非学而至者也,君子之心本如此也。岂独君子之心如此,举天下人心皆本如此也。本如此而或者蔽之,故有偏倚、有适莫。若曰我欲如此,我不欲如此,吾方寸中窒矣、碍矣,安能惟义之从?君子之心如太虚,安得有适与莫也?人心皆然,识我之心则识君子之心。
  
  释氏无适莫与圣人之无适莫不同。释氏之无适莫,无主也;圣人之无适莫,有主也。何谓主?天理浑然,廓然大公也,故能因物顺应,义之与比。释氏去理障,只是空空地,故不能顺应,只是一切不动便了。差之毫厘,缪以千里,何啻千里!圣人是生的无适莫,释氏是死的无适莫。
  
   汲古又问:「曾子指忠恕为夫子一贯之道,则忠恕即道矣。至中庸却谓『忠恕违道不远』,如何?」先生曰:「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此语甚善。子思言『忠恕违道不远』,此言未安。忠恕即道,岂可外之?忠恕为违道,则何由一贯?一贯是片无间断。」
  
  中心为忠,如心为恕,忠恕有浅深。「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者,深者也;「忠恕违道不远」者,浅者也。若忠恕熟后即是道,去道不远,故曰「违道不远」,违者去也。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圣人如此明告,不知学者何为乎不省?视听言动者道也,俯仰屈伸者道也,寐如此、寤如此,动如此、止如此。徒以学者起意欲明道,反致昏塞;若不起意,妙不可言。若不起意,则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故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
  
  千言万语只是这个宗指,以视听言动为道,俯仰屈伸为道,即错认圣人也。以由户为道,是以器为道矣,运水搬柴无非佛性矣。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圣言如此明告,不知学者何为乎不醒?日用云为,无非变化,无非斯道。视者斯道,所视之形色亦斯道;听者斯道,所听之音声亦斯道;思者斯道,所思之人情事理亦斯道。自清浊未分,以至于既分,阴阳交而四时行、百物生,皆斯道,动静有无皆斯道。不劳思索,念念皆妙,曰天、曰人、曰物、曰事,名谓不同尔,何者不妙?学者惟毋动乎意。
  
  蔽犹前章。
  
   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而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何也?盖孔子之言,非谓中人下不可以为尧、舜,但其气质昏甚,难以语上。不可云者,难之辞也。又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亦非谓其断不可移也,特甚言下愚之不可告语,不肯为善,亦犹上智之不肯为不善,故曰不移。
  
  此节却是。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一下
  
  杨子折衷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圣人于此无以形容其妙,唯曰知者所乐者水,托象以示学者,惟觉者自觉。夫水流行,汨汨不息,至虚而无实体,至动而非思虑,如此解释亦未足以尽水之妙,亦莫能言知者之乐。又继之以动之一辞,虽言其动,亦不能言其所以动之者,得动中之妙,真不可度思。学者求道,率求之于静,徒观圣人之言曰:「天下何思何虑!」往往离动而求静,愈求愈远,而不知圣人未尝溺于静,惟能动者乃得之。必也酬应万务、扰扰胶胶而未始不寂然,不可以心知意度者,庶几乎。
  
  以汨汨不息,至虚而无实体,至动而非思虑言水,可谓取义穿凿矣。慈湖平日不喜人动意,今于水又言其动,何耶?是遁辞也。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默而识之,觉也。不可思、不可言也。故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
  
  不思识之,识个甚么?只说不可思、不可言,不知思言个甚么?
  
   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得即知,知与仁一也,皆觉也,惟常觉而后可以言仁。
  
  知与仁皆言觉,又云惟常觉而后可以言仁,皆禅之宗指。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门弟子往往多以孔子为有知,孔子语之曰:「吾无知。」人心即道,是谓道心,无体无方,清明静一,其变化云为虽有万不同,如水镜之毕照万物而非动也,如日月之溥照万物而非为也。世名之曰心,而非实有可执、可指之物也。言其无所不通而托喻于道,谓如道路之四通,人所共由,而非有可执、可指之物也。愤者,愤己德之未纯,而愤融融纯纯、非思非为也,故忘食。此惟亲履者自知之,此无思无为之妙,固无始终、无今古,则固不知老之至也。呜呼至矣!子又曰「我学不厌」者,此也。又曰:「用力于仁」者,此也。仁者,道心常觉常明之称;常觉常明者,常不昏而已,非思也。
  
  观此譊譊多言,与孔、颜无言如愚之道大异,是何气象云云,皆是禅宗。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此数语正画出圣门气象,混混融融,一片和气,唯无己私而后有此。己私无处即是道,即是吾心,唯众人亦时有此,心形见时,此便是道,而人不自省者多。吾友谓孔门诸贤大略如此。而近世士大夫多尚乎豪,与孔门气象冰炭矣。孔子温、良、恭、俭、让,殊非近世所谓豪。
  
  此节近是,只惜其大本错了,所谓虚不校者,又走别处去矣。
  
   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扣其两端而竭焉。」孔子知群弟子以我为有知也。故告之曰:「吾有知乎哉?无所知也。尝有鄙夫来问于我,鄙夫宜易于答,而我空空无所有,无以告之,我不过叩其一二端,而我已竭矣。」盖详言胸中实无所有,实无所知,而群弟子往往多谓孔子必有高识远见而不以明告,故疑孔子为隐。吁!使孔子有知,则无以为圣人矣。有知则有意,孔子每每戒门弟子曰「毋意」,则有意何以为孔子?其所以教人,特去人之蔽尔。
  
  只落一个无字,便解圣言迁就己见,惜哉!侮圣人之言也。圣人通达万变、通乎昼夜而知,岂可言孔子有知则无以为圣人,有知则有意乎?
  
   汲古问:「孔子云『空空如也』,其意当何如解?」先生曰:「孔子言:『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虽有鄙夫来问于我,我亦空空如也,无可为答,我不过扣问其一二端,而我已竭焉,无复可言矣。』言即不言,不言即言,知即不知,不知即知」
  
  言只是言,不言只是不言,知只是知,不知只是不知,今如此说遁辞也。释云:「此僧不言,其声如雷。」
  
   先生曰:「释徒多昏蔽,误读《梵纲戒经》,不礼拜君王、父母,大悖逆,大坏人心,大败风俗。」
  
  释者不礼君王、父母,悖逆人伦,皆有根因,岂一旦便至?此盖因以空无为道,但有这些秉彝不可灭者萌动,便以为动意,便以为理障,及习之之久,焉得不至于此?慈湖可谓恶影而行日下矣。戒之!戒之!《易》曰:「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此亦过犹不及之意。道心人所自有,本不必更求,或于其中生进意,或于其中生退意,进者去其进意,退者去其退意,则道[心]无恙矣。[注:据慈湖遗书补]
  
  终日生进退之心,所谓「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又言得定?不若存心于勿忘勿助之间,则本心常中常正,而进退两忘矣。慈湖不知出此。
  
   孔子又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知此所教之旨,则知孔子矣。
  
  此数语决非圣人之言,秦、汉间好事者为之,而不审其不类也。四时神气分天地言之,而又以风雨霜露属之天,以神气风霆流行发生属之地,皆非也。夫神气无不贯通天地,地何以载之?天地间无非神气,而独以风霆言之,何耶?易言「品物流形」,而此独言风霆流行,岂独风霆能流形?而风雨不能耶?又言庶物露生,岂上文皆是隐藏,至此而后露耶?文理皆不成矣,何亟称之而不知其不类也?可谓知言耶?
  
   意欲不作,清明和融,为爱敬,为博爱,为敬让,为不敢,为不骄,为不溢,为德义,为礼乐,为不敢遗小国之臣,为不敢侮鳏寡,为不敢失于臣妾,为不敢从父之令,惧其父得罪于乡党州闾,为补君之过,为哭不哀,礼无容,皆此心之变化,一以贯之也,不可以为彼粗此精也。曰粗、曰精者,意也,非吾所谓无所不通者也。其物以十、百、千、万,其实未尝十、百、千、万也。
  
  一精一粗皆理之自然也,今以分粗精者为意。物有一与十、百、千、万之不齐,物之情也,今欲无十、百、千、万,皆不虚无宗指。
  
   人心无体,无所不通
  
  心之中正即本体。何谓无体?无所不通,盗跖与尧、舜皆然,但尧、舜之无所不通者,得其中正,故天理浑全而为圣;盗跖之无所不通者,不中不正,故人欲横流而为恶,岂可不分!孝经之言无所不通,指孝弟之至耳,与慈湖言同而指异。
  
   言有似是而非,似深而浅,似精而粗,足以深入学者之意,其流毒肌肤、浃骨髓,未易遽拔者,正以其与学者心术之病同,故合。夫学者心术之中,其洁清无滓浊者寡矣。孔子诲仲由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学者以不知为知者,往往如是。盖其用力之久,积学之深,自以为穷高极远,蔑以加此。惟无诘焉,诘则必穷,否则好己胜而已矣。其中心亦岂能洞焉而无少留阻!自近世二程尊信大学之书,而学者靡然从之,伊川固出明道下,明道入德矣,而尤不能无阻,惟不能无阻,故无以识是书之疵。大学曰:「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判身与心而离之,病已露矣,犹未著白。至于又曰:「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噫!何其支也。孔子无此言,颜、曾亦无此言,孟子亦无此言。孔子曰「忠信」,曾子曰「忠恕」,孟子亦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而已。他日又曰:「仁,人心也。」未尝于心之外起故作意也。又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又曰:「而勿正心。」岂于心之外必诚其意,诚意之外又欲致知,致知之外又欲格物哉?取人大中至正之心纷然而凿之,岂不为毒?又曰:「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孔子临事而惧,作易者其有忧患,好贤乐善,何所不可而恶之也。是安知夫恐惧、好恶、忧患乃正性之变化而未始或动也。又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孔子谓:「心莫知其乡。」而此必曰「在」、「正」云者,正意象之凝结。孔子所以止绝学者之意者,谓是类也。又曰:「在止于至善。」夫所谓至善,即明德之(引)[别]称[注:据慈湖遗书改],非有二物,而又加止于之意。禹曰:「安汝止。」非外加止于之意也。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浑然圆贯,初无心外作意之态也。而大学于是又继之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大禹之安止,文王之敬止,岂顽然无用之止哉?其自见于事亲曰孝,见于与子曰慈,发于博爱曰仁,见于恭曰敬。而此曰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何其局而不通也?又曰:「无所不用其极。」是又意说也。致学于性外,积意而为道,异乎子思无入而不自得矣。胡不观箕子为武王陈洪范乎!箕子之言极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论极如箕子,诚足以发挥人心之极矣。盖人心即道,作好焉始失其道,作恶焉始失其道,微作意焉,辄偏辄党,始为非道,所以明人心之本善,所以明起意之为害。而大学之书则不然,曰:「无所不用其极。」曰:「止于至善。」曰:「必正其心。」曰:「必诚其意。」反以作意为善,反蔽人心本有之善,似是而非也,似深而浅也,似精而粗也。又曰:「道盛德至。」(善)[德][注:据慈湖遗书改]可以言至也,道不可以言盛也,于道言盛,是又积意之所加而非本也。又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吁!此膏肓之病也,道亦曷尝有浅深、有次第哉!浅深次第,学者入道自为是不同耳,是人也、非道也。学者学道奚必一一皆同,而欲以律天下万世,无益于明道,而反壅之,道无浅深、无次第而反裂之。人心自直、自一、自无他顾,作而起之,取而凿之,岂特大学之士不可以是告之,虽小学亦不可以是乱之也。小学虽未壮,其良心固未斲丧也,作是书者,固将以启佑后学,非欲以乱后学,而学者读之,愈积其意,愈植其山径之茅,愈丧其正也。孔子大圣,其启佑学者,当有造化之功,而三千之徒,犹尚勤圣人谆谆绝四之诲。有意态者,则绝之曰「毋意」;有必如此、必不如此者,又绝之曰「毋必」;有固执而不通者,绝之曰「毋固」;其胸中隐然有我者存,则又绝之曰「毋我」。如是者不胜其众,故门弟子总而记之曰:「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然则学者难乎脱是四者,自古则然,而况后世乎!然则无讶乎大学之书盛行于今,未闻有指其(庇)[疵][注:据慈湖遗书改]者,不可不论也。
  
  不知尊信大学之书,是未尝知学也。程氏兄弟学得其宗,故同有得于大学之书。慈湖疑之,惑矣、陋矣。昔吾五十时读庸、学于西樵山,忽一日疑孔门之学只是一贯,今大学何以有三纲领、八条目?疑孔子之学一传至曾子即失矣。复取大学古本白文熟读之,乃知明德亲民说此学体用之全,心事合一之理。又云在止于至善,又知前二者总会都于止至善上用功,止于至善只一体认天理便了,千了百了,明德、亲民皆了,原是一贯之指。下文自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直推其功至格物,又自物格顺驯其效至天下平,推上推下,推来推去,都只在格物上用功。格物即止至善之别名,原只是一贯之指,推便如此推,□教人逐节做功,功都在格物上也,(止)[上]文知止一节,即知行并进,即其功夫也。慈湖未得此个大头脑,只见如此节目而厌之,遂以为支,殊不知言语有节目,只是一段,殊非七段、八段、两段、三段,只是一本,殊无二本、三本也。慈湖乃疑正心、诚意之非,而不知心意人人所不能无也。又疑恐惧、好乐、忧患、忿懥之语,而不知心不可以有所也,其为此言,自与绝意之说矛盾矣。又疑止于仁之五语,而不知敬止则一,而所发有五也。何得为知言,何曾望见二程脚板耶?可见其用心尚未精,尚茅茅草草也。
  
  先生曰:「某少年不知礼记多非圣人语,甚喜大学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章,后因觉,却于此章知非知道者所作。夫忿懥则断不可有,至于恐惧,若以威武恐惧则不可,或 君父震怒而恐惧,何不可?好乐如好色、好货则不可,若好善、好学何不可?忧患如为贫 而忧、患失而忧则不可,若忧其不如舜,或忧虑国家,则何不可?盖不知道者率求道于乐寂灭,不知日用交错无非妙用,觉则于日用应酬交错间,自无毫发非礼处,故大学无子曰者,非圣人之言,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道性善,心未始不正,何用正其心?又何用诚其意?又何须格物?
  
  所谓恐惧、好乐、忧患、正谓不好的,如无意亦是不好的,余辩见前。不知格物,是不知学之头脑也。
  
  大学曰:「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吁!作大学者,其学亦陋矣。小人情状如此,何足发明慎独之学哉!苟不如此,则遂可以为慎独乎!疏略亦甚矣!学道者固如此乎?简少时不知大学非圣人语,甚喜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章,后因有觉,却于此章知其非知道者作。
  
  「小人情状如此,何足发明慎独之学!」观此章大茅草了。此章正直指小人之诚有不可终灭者,犹孟子指出乍见孺子入井之怵惕恻隐之心,欲人于这善端之微处涵养,故曰「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似是都无善端了,见君子之时,犹皆知掩不善而著善,其自视恐恐;如畏人见其肺肝,此无所益而为者,此何以故耶?乃其所得于天,这些秉彝终不可泯灭,乃诚之在中而形外,发于见君子之时也。此一点善端,独知之理也,能培养之则日长月盛,闲居与见君子皆如此,即是扩充四端功夫,可以保四海矣。此章正是妙处,慈湖疑之,误矣。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学者往往以中为实体而致意焉,则有所倚,即偏非中也。尧、舜允执厥中,亦不过不偏不倚尔,意微动则偏倚,即谓不中。
  
  中无实体,则所谓卓尔跃如,见其参前倚衡者,何耶?皆属虚无了。
  
   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孔子未尝如此分裂,子思何为如此分裂,此乃学自起如此意见,吾本心未尝有此意见。方喜怒哀乐之未发也,岂曰「此吾之中也?」谓此为中,则已发之于意矣,非未发也。及喜怒哀乐之发也,岂曰:「吾今发而中节也?」发则即发,中则即中,皆不容私,大本达道亦皆学者徐立此名,吾心本无此名。
  
  虽分而言之,而未尝不一也,为学者立教也,故曰谓之中,谓之和,欲其养中以发乎和,何尝不一?以分为起意,则皆寂灭矣。
  
   汲古问:「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又曰:『中庸不可能。』何谓鲜能与不可能?」先生曰:「中庸能字,此子思闻孔子之言,不审孔子未尝云能,在论语止曰『民鲜久矣』,无能字。如子曰『中庸不可能也』,此能是用意矣,道无所能,有能即非道。」
  
  孔子曰:「君子之道四,我无能焉。」岂不言能乎?道无所能,何以又言不学而能?以能用意为非道,真禅学也。
  
   孔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至哉圣言!破万世学者心术之蔽,可谓切中。人心即道,学者自以为远。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惟其不知,故人以道为远,则求道于心外,不免于有所为。道在我而求诸彼,道不俟于为而求诸为,夫是以愈求愈远,愈为愈远,万世之学者,其蔽一也。舜曰「道心」,明心即道。易曰「日用」,奚俟复求?弃心而之外,弃道而入意,意虑纷然,有作有为,而益昏益妄矣。至于昏妄,是谓百姓日用而不知,是终日怀玉而告人以贫,终日饮食而自谓饥渴也。至近而自以为远,自有而自不认其有。夫其所以不自知者,昏也;所以昏者,动乎意也。如水焉,挠之斯浊矣,不动乎意,则本清、本明之性自不昏矣,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而自不乱矣。心无质体,无限量,而天地范围其中,万物发育其中矣。此无俟乎辨析而知之如此也,自觉自信,匪思匪为。孔子深惜夫中庸平易之道,人皆有之,因其为之,是以远之,复戒之曰「人不可以为道」,深知大患在乎为道,而已执柯伐柯,近矣;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者,终于二物也。为道如伐柯,终不近道,然而旧习难于遽消,有过不可不改,则亦不为而已乎?故孔子于是又曰:「改而止。」有过则改,如有病则加之药,病去则药可止,人欲已尽,则用力可止。
  
  转了为道而远,以附会其无为之说,老氏之宗指。
  
   孟子言舜、傅说、胶鬲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此止说孟子之学,而非所谓言舜之精一之学,非传说厥德修罔觉之旨也。
  
  圣贤之学同条共贯,都在天理上用功。其生知安行,学知利行,困知勉行,一也。精一与德,不过此心此性尔,岂有二哉!慈湖专取罔觉二字以附己意,禅者多开口便言精一,而不知舜言惟精一,是知行功夫。
  
   孟子又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道即义,不可言「与」,气即道,亦不可言「配」。孟子谓游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岂有自觉其言之未能无疵乎?
  
  言气即道,便不是。气得其中正,发于事物,即道、即义,非二物也。配者合一之名,非以二物相配也,在心为道,在事为义,非二物也。言非疵也。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且心非有体之物也,有体则有所,有所则可以言存。心本无体,无体则何所存焉,非其真者也。人心即道,喜怒哀乐,神用出入,初无体之可执,至虚至明,如水如鉴,寂然而变化,万象尽在其中,无毫发差也。彼昏迷妄肆,颠倒万状,而其寂然无体之道心自若也,道心自若而自昏自妄也,一日自觉而后自信吾日用未始不神灵也,未始动摇也。不觉其未始动摇者,而惟执其或存或不存者,是弃真而取伪也,此不可不明辩。
  
  成性存存之说何谓乎!
  
   孟子谓:「志至焉,气次焉,持其志无暴其气。」配义与道与存心养性之说同,孔子未尝有此论,唯曰:「忠信笃敬,参前倚衡。」未尝分裂本末,未尝循殊名而失一贯之实也。
  
  浑然粲然本同一体,何尝有异?慈湖盖未知道。
  
  孔子言:「志气塞乎天地。」志气亦天下之常言,未尝专指言气也,而孟子则专言乎气矣。孔子言塞乎天地,不言曩小而今大。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则言曩小而今大。曩小而今大者意也,气之实,未尝曩小而今大也。孔子曰:「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或曰天地,或曰神气,或曰气志,或曰人物,一物也,一物而殊称也。
  
  孟子即气言道,发千古未发之蕴。以曩小今大为意,则自可欲之善以至美大圣神者皆意矣,扩充四端以保四海皆意矣。非谓曩小而今大也,本大也,而人自小之,今养之复其本体尔。余见前辩。
  
   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老子之于道,殆入焉而未大通者也。动即静,静即动,动静未始不一贯,何以致守为?何以复归为?
  
  孔门得其门入者寡矣。老子正与圣人门路背驰,何谓殆入焉者乎?何其择之不精也。
  
   老子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语,复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曰混曰复归,疵病大露。混而为一,不知其本一也复归于无物,不知虚实之本一也。
  
  已与圣人大本不同,何谓疵病大露乎!
  
   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列子虽能御风行,乃清虚之功,其于道则未也。物物皆全,心心皆全,列子知异而不知同,不知一以贯之之妙。
  
  同异一体,不知同亦不知异,又岂知一贯!
  
   学者当先读孔子之书,俟心通德纯,而后可以观子史。学者道心未明而读非圣之书,溺心于似是而非之言,终其身汨汨,良可念矣。孔子之言奚可不精而思之,熟而复之?今孔子之言出于学者之所记录,[犹][注:据慈湖遗书补]或失真,况于非圣人之书,其害道者多欤!
  
  孔丛子「心之精神是谓圣」,此非孔子之言也。若然,则是知觉运动、蠢动含灵皆精神也,运水搬柴皆佛性也。慈湖何以读非圣之书而不精择之甚乎?知言是头一著事,岂宜草草?岂谓俟心信道明然后读书乎?
  
   非圣人之言,知道者寡,知道者而不尽其言,犹足以害道。然则以害道之言满天下,不害道之言甚无几,学者不宜泛观,必遭误惑。
  
  请慈湖以此自反可也。
  
   百圣传授唯曰一中,初疑其肤近,疑其庸,又疑其若未免乎意,而百圣一辞,莫知其所为。一日觉之,百圣之切谕明告,诚无以易斯。人心即道,故大舜曰「道心」,本无可疑,意起而昏,为非为僻,始知其有学者亦意起,又从而过之,凡思凡为,皆离皆非。
  
  一中岂云肤庸?惟人心即道、即心见性成佛,为可疑尔。
  
   学者通患,在思虑议论之多,而不行孔子忠信笃敬之训。
  
  句句似是,然而不同。
  
   学者初觉纵心所之无不元妙,往往遂足,不知进学,而旧习遽难消,未能念念不动,但谓此道无所复用其思为,虽自觉有过而不用其力,虚度岁月,终未造精一之地。日用云为,自谓变化,虽动而非动,正犹流水日夜不息,不值石险,流形不露,如澄沚不动而实流行。予自三十有二微觉已后,正堕斯病,后十余年,念年迈而德不进,殊为大害,偶得古圣遗训,谓学道之初,系心一致,久而精(纵)[纯][注:据慈湖遗书],思为自泯。予始敢观省,果觉微进,后又于梦中获古圣面训,谓简未离意象,觉而益通,纵所思为,全体全妙,其改过也,不动而自泯,泯然无际,不可以动静言。于是益信孔子学不厌,乃是知及之已后事,是谓用力于知者,虽动而得不动之妙,终未及仁者常觉、常明、常不动之为至静。
  
  不用思为,恐此患终不免。惟不知从事于勿忘勿助之间,岂得中正之路!说静便不是,终是说梦。
  
   程伯淳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若如或者以清虚一大为天道,此乃以器言,而非道也。」伯淳断然谓「以清虚一大为天道」为以器言,甚善,非知道者岂能道此?然未能见易大传「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非圣人之言,随世俗流传而遂信此,亦有此未至。
  
  未知一形字通上下言,又未知道亦器,器亦道,而肆意非圣人之言,皆属妄而不自知也。且又以明道之言传差了。
  
   濂溪通书亦尚有疵,自明乎道者观之,可以一见,决不劳多议。今自二程尊师之,其书盛行于天下,不得已姑指众人之所未晓者言之。濂溪曰:「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于天下至一之中,忽起通复之异说,穿凿为甚。又曰:「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异哉!裂一道而三之,诚未始不精,何必更精!诚即神,神即几,或曰诚,或曰神,或曰几,皆所以明道心之妙。如言玉之莹,又言其白,又言其润,非有三物。人之道心未尝不诚,未尝不神,其动之始曰几,此万古人心之所同,非圣人独有之。今周子又谓「诚、神、几」,曰「圣人」,是谓众人无之,此正孟子所谓:「谓其君不能者,是贼其君者也,谓其民不能者,是贼其民者也。」孔子明道,未尝有精粗之论,乃起于(以)[注:据慈湖遗书删]后学之意说,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为是之类也。周子又曰:「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诚动于此。」吁!洪范惟言思,未尝言无思,而濂溪必取乎无思者,是犹未识乎思也。「思曰睿」,明乎思,未尝不睿,未尝不妙,未尝不神,此不可以有无解,何复取乎无思哉!离思而取无思,是犹未悟百姓日用之即道也。孔子曰:「何莫由斯道也。」周子犹未悟思之即道,思之即无思也,况又裂几于彼,裂诚于此,至一之中而强分裂之,殊为害道。
  
  周子言诚则自精,神则自应,几则自微,诚、神、几非三事,只是一物,必三言而后尽。慈湖看错了,便疑周子以自高,此非私意乎!元、亨、利、贞分通复,比类言之以晓人尔。易系辞如此者甚多,其实一理也,何害道之有?
  
  横渠牖铭云:「居则存其心,曰:(有)[存][注:据慈湖遗书改]否?继否?无意否?」张子则勤矣,不草草矣,惜乎其未解,解者不如此。曾子之日三省异乎是矣。曾子之省,不过不忠、不信、传授弟子而虑未尝习之道,皆芸苗改过,未尝助长。如横渠乃揠苗助长之学也。化者自化,岂容问耶?自省本心者自无意,意岂屡省之所能无耶?自省其本心者,自未始有间断,何患乎不继耶?尧、舜虽有惟精惟一之功,要非继续之所可言。孟子之存心,又岂横渠之所云?欲存愈不存,欲继愈不继,欲化愈不化,欲无意愈不已。(不省已)[注:据慈湖遗书删]不省吾心自善,吾心自神,吾心自寂然不动,自无体,则无体、无始终,继不足以言之,云为变化自不凝滞,自不可至诘,夫是之谓自化。此不可以有无言,而况于意乎?此万古人心之所同也,顾自觉者寡尔。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横渠之以深自病其定性未能不动,正以其学未免乎助长也。
  
  日夜精思,横渠或未免于揠苗助长矣。慈湖谓吾心自善、自明、自神、自不动、自无体,则更不用功,不亦或至于不芸苗而忘者乎?
  
   子思问于夫子曰:「物有形类,事有真伪,必审之,奚由?」子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数究理,不以物疑;周其所察,圣人难诸!」孔子斯言见之子思子之书,世又谓之孔丛子,世罕诵习。乌虖!圣人有如此切至之诲而不载之论语,致学者求道于心外,岂不大害?简谨取而为集语,觊与我同志者,或未观孔丛子而偶见此书,庶早悟此心之即道,而不他求也。至哉,人心之灵乎!至神、至明、至刚、至健、至广、至大、至中、至正、至纯、至粹、至精,而不假外求也。
  
  「心之精神是谓圣」,此一言最害道之甚,乃出于孔丛子。慈湖取之以为终身独到之地,又以此惑学者,非徒误己,又以误人。夸耀不尽,岂有道者气象?岂默识之学?大类《檀经》诸禅籍辞气,自不觉发出来。
  
  虫之所以生成变化者,此也。万化万物虽自神、自灵而不自知,惟圣人自神、自灵而又自知。自知则明,明则通,通则无所不通,故四灵役于圣人。? 天地之间,非阳则阴,非阴则阳,阴阳之气虽二,而神灵之道则一。风雷电雾雨露霜雪霰雹之所以变化者,此也。羽毛鳞介
  
  开口便说神说灵,说明说通,道无精粗,只拣精的说,非但无此理,亦能令人可厌。
  
   先生曰:「人心何尝不正,但要改过,不必正心,一欲正心,便是起意。」
  
  然则一欲改过,亦非一起意乎?
  
   人性至善,人性至灵,人性至广至大、至高至明。人所自有,不待外求;人所自有,不待外学。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见牛觳觫,谁无不忍之心?见孺子匍匐将入井,谁无往救之心?是谓仁义之心,是谓良心,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心,即天地、日月、鬼神之心,人人皆有此心,而顾为庸庸逐逐、贪利禄、患得失者所熏灼。某切惜之,敢先以告,每谓教养兹邑,犹欲使举吾邑人皆为君子,况学者乎!诲之谆谆不倦,铲除气习,脱落意蔽,本心本自无恙。
  
  虽则人之本心皆然,失其本心故不得如圣人。良知良能亦人本心固有,然天下孝弟者少,不孝弟者比比,虽以圣人有多少礼乐刑政,立多少学问思辨笃行之教,尚不能复其本体,而云不待外学者,贼夫人之甚者也。
  
   先生首奏:陛下已自信有大道乎?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孔子曰:「心之精神是为圣。」孟子曰:「仁,人心也。」此心虚明无体,广大无际,日用云为,无非变化。故易曰「变化云为」,虚明泛应,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陛下已自有此有道。又圣性澹然,无所好嗜,宜清明举无失策,而犹有祸变云云者,臣恐意或微动,如云气之兴,故日月之光有不照之处。舜、禹相告,犹以精一为难,愿陛下兢兢业业,无起意。不起意则自然知柔知刚、知贤知不(省)[肖][注:据慈湖遗书改],洞见治乱之机,常清、常明,可以消天灾、弭祸乱。
  
  大臣务引君以当道,当道者中正之路,中正则仁矣。慈湖引君以虚明无体,无思无为,果中正之路乎?果体仁之实乎?
  
   又次言改过,圣贤之大德。近世士大夫多以改过为耻,故人亦不敢忠告。王安石本有非常之誉,诸贤兢议新法,决于去位,安石岂不动心致疑?而决策不回者,重于改过也。故其末流,小人类进,祸及国家。陛下取群臣之改过服义者表章升擢,使凡建议,不遂非饰辞,则集众智归于一是,国家何事不办,而尧、舜、禹、汤之大道复大明于今日矣。先生曩尝口奏陛下:「自信此心即大道乎?」上曰:「心即是道。」略无疑贰之色。问:「日用何如?」上曰:「止学定耳。」先生谓:「定无用学,但不起意,自然静定澄明。」上曰:「日用勿起意而已。」先生赞:「至善!至善!不起意则是非、贤否自明。」此日复奏陛下:「意念不起,已觉如太虚乎?」上曰:「是如此。」问:「贤否、是非已历历明照否?」上言:「朕已照破。」
  
  改过不吝,非成汤之大圣不能。此未可责之安石,安石只初学术之差,遂以为是,安望其改过?故知非乃能改过也。慈湖以虚无之学自信,而于古圣贤之言亦且不信矣。改过之言,谈何容易?若宁宗误听其言,只空荡荡地,其害岂小于安石也!故曰:「无以学术杀天下后世。」
  
   某之行年二十有八也,居太学之循理斋,时首秋入夜,斋仆以灯至,某坐于床,思先大人尝有训曰:「时复反观。」某方反观,忽觉空洞无内外、无际畔,三才万物、万化万事、幽明有无,通为一体,略无缝罅。畴昔意谓万象森罗,一理贯通而已,有象与理之分,有一与万之异;及反观后所见,元来某心体如此广大,天地有众、有形、有际畔,乃在某无际畔之中。易曰「范围天地之化」,中庸曰「发育万物」,灼(言)[然灼然!][注:据慈湖遗书改]始信人人心量皆如此广大。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即达磨谓从上诸佛惟以心传心,即心是佛,除此心外,更无别佛。汝问我即是汝心,我答汝即是我心,汝若无心,如何解问我?[我][注:据慈湖遗书补]若无心,如何解答汝?观此益验即日用平常之心,惟起意为不善,用力急改过,改即止,切毋他求,故子曰「改而止」。此心至妙,奚庸加损?日月星辰即是我,四时寒暑即是我,山川人物即是我,风雨霜露即是我,鸢飞鱼跃无非我。如人耳目鼻口手足之不同,而实一人,人心如此神妙,百姓自日用而不知。炳讲师作此表轴求书,故书。
  
  如此见解,立地即见,何难之有?只是虚见耳,非实见也。如梦升天耳,非实升天也。乃达磨之学。慈湖不知不觉发露出来,与圣贤所谓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自别,所谓「句句合,然而不同」者也。
  
   吾师[注:慈湖遗书作乡]日有数语曰:「吾两目散日月之光,四体动天地之和,步步欲风生云起,句句若龙吟凤鸣,其间周还中规,折还中矩,珠玑咳唾,兰蕙清芬。」此岂人力所能为哉?天机妙运,道体变通,我犹不得而自知,人又安得而诘我?
  
  此妄想耳,非动意之甚乎!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此圣,百姓日用而不知耳,而况于同邑君子翁彦阳有夷齐之行,非圣乎?
  
  种种只是此言,说圣何其容易,许人何其容易也!即此便是不中正之精神也。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于河梁而观焉,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不能道,□□不能居。有一丈夫方将厉之,孔子使人并流止之曰:「此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不能居也。意者难济也。」丈夫不措意,遂度而出。孔子问之曰:「巧乎?有道术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对曰:「始吾入也忠信,及吾之出也亦忠信。忠信措吾躯于波流,而吾不敢以用私,所以能入而复出也。」子曰:「二、三子识之,水犹可以忠信之身亲之,而况于人乎!」某读此,不胜起敬而叹曰:「有如此切至之言,先圣许可而诸儒未有表而明之者,甚矣,大道之不明也。」
  
  此即慈湖所谓非圣之书也,何其信之深乎!此及道家所谓入水不濡、入火不焚之说,荒诞之语也。慈湖何不请入水试之?不明理如此,而谓精神即圣可乎?异端害道,欺心欺人者也。
  
   梦协谓:「心之精神是谓圣,此圣人之言,何敢不信?但学者所造有浅深。」某谓道无浅深,先圣曰「改而止」,谓改过即止,无容他求。精神虚明,安有过失?意动过生,要道在不动乎意尔。
  
  从来见慈湖每每连篇累牍,皆以心之精神为圣,观此乃知所谓精神者虚明也,盖圣则虚明而止。谓虚明为圣,则释、道家皆圣矣,不亦误乎!
  
   于乎!道非心思言论之所及,虽圣人不能强人之必明。孔子大圣,其所启明,惟颜子三月不违,余则月至、日至,当是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曾子诸贤,余不能强也。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矣。」厥后孟子得不学而能之良能,寥寥千载,无所考见。我宋邵康节、程明道,至矣而偏,象山陆夫子生而清明。
  
  未必悟所谓皜皜者何物,徒取以附清明之说耳。以邵、程并称,未达也。又以为至矣而偏,夫至则不偏,又未达也,独以为象山清明,又未达也。孟子良能良知又必待扩充达之天下,乃为仁义,今乃便说是见的圣人,又未达也。
  
   某于淳安钱子,名时,字子是,至契。子是先以觉,惟向有微碍,某铲其碍,遂清明无间,无内外、无始终、无作止,日用光照,精神澄静,某深所敬爱。
  
  觉则无碍,碍则非一,铲碍便能无间、无内外、终始、作止。日用光照,精神澄静,此得非言下觉乎?虽颜子亦不能,亦必待循循善诱,博文约礼,竭才后乃见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慈湖谈何容易!
  
   简咨定远契好,长书细楷,远以见示,备著深(清)[情][注:据慈湖遗书改]跋语及大学,简所未安。大学非孔子之言,定远曰「体察」、曰「隐诸内心」,是未信此心之即道,故更体察,更隐也。体察与隐皆起意。孔子戒学者毋意,曰内、曰外皆起意,此与大学同病,曰止、曰定、曰静、曰安,皆意也。孟子曰「勿正心」,而大学曰「正其心」,又曰「先诚其意」、「先致其知」,又曰「在格物」,皆意也。益可验者,篇端无「子曰」。定远更需余言,然己易、闲居解亦详矣。
  
  敢于非古圣贤之书,非出于动意而然乎?
  
   耀再以书叩老先生,其略云:「平常正直之心,虽人所固有,然汨没斲丧,所存者几希!平时憧憧往来于利欲之涂,而牛羊斧斤,若是其濯濯。幸而闻大人先生之言,是为之涵养,为之克治,待其胶扰之暂息,清明之复还。于是良心之苗裔,善端之萌蘗,时时发见焉。必也体而察之,隐而度之,时循执守,久焉而后安止精熟,不失我心之本然。今惧其起意也,不敢体察,不敢隐度,坐听是心之所发,则天理与人欲并行,真诚与伪念交作,果何洞识其然否?恐放其心而欲求者不可以如是。窃尝深念,欲遵先生之教,全其平常正直之心,不体察、不隐度、不起意于中,又不可汨然无所事,若枯(稿)[槁][注:据慈湖遗书改]者之为也。
  
  此其门徒所质疑者良是。不动意则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者皆不可用矣,只终日冥冥茫茫、便是学矣,可乎?
  
  辩慈湖解孔子闲居
  
   孔子闲居,子夏侍,子夏曰:「敢问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何如斯可谓民之父母?」孔子曰:「夫民之父母乎,必达于礼乐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无,以横于天下,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民之父母矣。」子夏曰:「民之父母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为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此下慈湖解「志之所至,不可得而闻也」一节,曰:礼乐之原即五至,五至即三无,三无即五起,五起即能先知四方之败者。道不可言,孔子欲无言,不得已而有言,曰原足矣,何必言五至,五至多矣,又何必言三无!子夏沉溺于文义之渊薮,断非一语之所能晓,敷而明之,曲而畅之,庶几或触其机也。何谓至?人皆有心志,即志即至,无所复至。凡志之有所思焉,有所感焉,思亦何所思?感亦何所感?思无所思,人自以为思;感无所感,人自以为感。(条)[倏][注:据慈湖遗书改]然而思,思无所起,思而又思,思无所止,人自以为止。所止者何所?厥思亦何物?执之而无得,视之而无睹。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是之谓大同。(条)[倏][注:据慈湖遗书改]然而感,感无所起,感而又感,感无所止,人自以为止。所止者何所?厥感亦何物?执之而无得,视之而无睹。或曰气,气亦中无有;或曰心,心亦无本体。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是之谓大同。若然,则由志而为诗,诗亦然也;发于礼仪,礼亦然也;于是乎乐生,不知(乎)[手][注:据慈湖遗书改]之舞之、足之蹈之,则乐亦然也。人情亦岂能终月乐、终年乐?亦有哀焉。有所恻焉则哀,有所伤焉则哀。或哀焉,[或乐焉][注:据慈湖遗书补],哀乐相生,其变万状,于戏至哉!孔子曰:「此虽使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哀虽至于哭颜渊恸矣,而不自知。乐虽至于孟子喜而不寐,亦不可见、不可闻也。哀乐必有物,非不可见也;哭笑必有声,非不可闻也;而圣人断然曰不可见、不可闻。众人之乐皆不可见、不可闻也,而众人自有以为可见可闻也;众人之哀皆不可见、不可闻也,而众人自以为可见可闻也。哀与乐,名也;闻与见,亦名也;(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是名即实,是实即名,名与实,亦名也;惑其名[者][注:据慈湖遗书补],失其实也。志即诗,诗即礼,礼即乐,乐即哀。
  
  水尝谓戴记孔子闲居诸篇,只可何作传看,不可作经。作传,学者自择,犹可也,慈湖一概信之,误矣,何其择之不精,语之不详耶!盖圣人一言而可尽者即「止」,未尝因人而生出许多支辞,五至、三无、五起,皆非圣人之言,慈湖信之,惑矣。以心志解至,又非本义也。至于有思感、无思感等说又遁辞也。又云心无本体,是又未识心也。至于志之所至、诗亦至焉之说,此本于诗言志,志、诗本是一事,今以为二至,误矣。其礼未有因诗而至者也。哀乐相生之言,盖本于乐极生哀之说,然未有哀反生乐者也。哀乐皆生于心,当其未发、未生,以何者为乐?何者为哀?知其谬矣。所谓视之、听之二句,得圣人指,然未知所谓之者是何物,此解不睹不闻之道体,不可见闻者也,今以解哀乐不可见闻,全虚无了。
  
   志气塞乎天地,此之谓五至。子夏曰:「五至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谓三无?」孔子曰:「无声之乐,无体之礼,无服之丧,此之谓三无。」
  
   此下慈湖解「志气充塞」至「三无」一节,曰:志气即天地,谓之充塞,非过论也,谓天地合德可也,谓范围天地可也。其曰充塞,乃人心狭固,井蛙不可以骤语海,姑为是言也。圣人之言不可以一定论也。或曰礼乐之原,或曰五至,或曰三无,或曰致,或曰行,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圣人曰五至,吾曰六、曰七,可也。圣人曰三无,吾曰四、曰五,可也。诗与礼、与乐类也,忽继之以哀也,深明夫一体无二,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是故无声之乐即无体之礼,无体之礼即无服之丧。乐未尝无声,必曰无声,非无声也,即声也。礼未尝无体,必曰无体,非无体也,即体也。丧未尝无服,必曰无服,非无服也,即服也。声即无声,体即无体,服即无服,本无所异,何必言同?唯人徒执其声,故曰无声。徒执其礼,故曰无体。徒执其服,故曰无服。
  
  水谓乐未作,礼未行,服未定,则不可谓之礼、乐、丧服矣。至于无声即声,声即无声,无体即体,体即无体,无服即服,即无服之说,愈遁而支矣。
  
   子夏曰:「三无吾既得略而闻之矣,敢问何诗近之?」孔子曰:「『夙夜基命宥密』,无声之乐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无服之丧也。」子夏曰:「言则大矣,美矣,盛矣!言尽于此而已乎?」孔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之服之也,犹有五起焉。」子夏曰:「何如?」孔子曰:「无声之乐,(志气)[气志]不违[注:据慈湖遗书改];无体之礼,威仪迟迟;无服之丧,内恕孔悲;无声之乐,气志既得;无体之礼,威仪翼翼;无服之丧,施及四国;无声之乐,气志既从;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无服之丧,以畜万邦;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无体之礼,日就月将;无服之丧,纯德孔明;无声之乐,志气既起;无体之礼,施及四海;无服之丧,施于子孙。」
  
   此下慈湖解「何诗近之」至「施于子孙」,而附以己意曰:诗曰「夙夜基命宥密」,命何所基?命何所始?始无所始,无所穷际,谓之极宽、极宥,可也。不可得而见,不可得而闻,不可得而思,谓之至密,可也。曰基、曰宥、曰密,皆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声即无声,天下之至实也,而徇名与声者惑之。圣人曰无声,所以破学者牢不可破之定见也,非以无声为定论也。又虑学者无从而求之,使穷其本,始得其始,则得其终矣。曰基命,所以原始也。原声所始,始无所止,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果日闻四方矣。无声即声,声即无声,无体即体,无服即服,无本末,无精粗。威仪实无体,其曰不可选也,是诚不可选也。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是故无服之丧也,即齐斩功德缌之道也。于父斩衰,于母齐衰,兄弟期降,而功缌衰,诚有等差,皆一心之为也。即匍匐救丧之心,以丧其亲则为齐斩,为擗踊,为毁瘠,一也。非人之所为也,天也。天即人,人即天地,即日月,即四时,即鬼神,即礼乐之原。原无所本,亦无所末,本末之名因人心而生,本末之实不以人心而异。人谓之本末,则亦始从而谓之本末,人谓之天,则亦始从而谓之天,人谓之地,则亦始从而谓之地。人曰日月,吾亦可得不谓之日月?人曰四时,吾亦何得不谓之四时?人曰礼则曰礼,人曰乐则曰乐,人曰人则曰人,人曰道则曰道,曰气则曰气,曰志则曰志,有曰有,无曰无,号名纷然,意虑杂然,而未尝不浑然、寂然也,人自以为纷然、杂然也。故曰即哀乐之相生而实不可见、不可闻也。此非徇名者之所知也,亦非徇实者之所知也,实无所徇。实无所实,弃名而求实非实也;弃实而言名非名也。实非学者之所知也,名亦非学者之所知也,知则不知,不知则知,知则乱、则昏,不知则清明、则无所不知也。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子贡以为多学而识之,圣人以为非。孔子又曰:「天下何思何虑!」学者苟有意焉,夫子必曰「毋」,有必焉,必曰「毋」,有固焉,必曰「毋」,有我焉,必曰「毋」,微有意度,如云气之蔽太虚矣。四方有败,安能先众人而知之?先知四方之败者,必其不识不知者也。孔子曰:「不逆诈,不(忆)[亿][注:据慈湖遗书改]不信。」而亦自先觉,何也?意虑不作,而本清、本明之性自无所不照故也。此非口舌之所能道也,此非思为之所能到也。人心自清,人心自明,人心自无思无为,人心自寂然不动。思未尝思,人自以为思,为未尝为,人自以为为。清也、明也、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也、知也、不知也,皆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子夏闻三无之论曰:「言则大矣,美矣,盛矣。言尽于此而已乎?」是子夏未领吾圣人旨也。圣人之旨非美盛所可得而言也,亦非言所可得而尽也。故孔子又启之曰:「君子之服之也,又有五起焉。」服而念之,畅而明之,五起非有五者之不同也,五起犹五节,加焉而六可也,损焉而四亦可也。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无声之乐,气志不违,气志不违,气志即乐,匪异匪违。无体之礼,威仪迟迟,不可度思!无服之丧,内恕孔悲;其恕其悲,孰得而知?无声之乐,气志既得,得非有得,亦非无得。无体之礼,威仪翼翼,威仪翼翼,顺帝之则。无服之丧,施及四国。三者一旨,三者一得。无声之乐,气志既从,何异何同,昭然浑融。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此敬此恭,何所不通?无服之丧,以畜万邦,有安无危,有福无殃。无声之乐,日闻四方,人皆闻之,而曰不知。无体之礼,日就月将,不勉不强,从容有常。无服之丧,纯德孔明,皜皜精白,礼乐同情。无声之乐,气志既起,其起即止,变化不已。无体之礼,施及四海,此道大通,无远弗届。无服之丧,施于孙子。
  
  诗言「无声无臭」,而必曰「上天之载」,明有无虚实一体也。今一切说虚无,可乎?又说圣人以无声破学者定见,是圣人已堕在一偏,何以救人?救人惟在中正耳。圣人无二语,谓心即是服,则设有一人丧亲而不为服者,曰「吾服在心矣」,可乎?至于天地、日月、四时、礼乐、人道、气志、有无,皆一定不可易之名,设有在狂人指天谓为地,则亦可姑从而谓天为地乎?至于哀乐未生,诚无名矣,又何以谓之相生乎?又云「知则不知,不知则知,知则昏乱,不知则清明而无不知」,则孟子所谓良知皆非耶?而又援孔子无知,文王不识不知,以归附其说,益远矣。其四方有败,先众而知,死亦蜀山人之前知,非圣人之前知也。又云「五起加焉而六、损焉而四皆可」,若非圣人之言,则易言、烦言则可以损益得;若圣人之言,则如几子之有四脚,缺一不可。盖此类非圣人之言,故无声礼乐等,[吾重]叠言之,不过一理,更无浅深,何必多言?慈湖附会之,益见择之不精矣。
  
   子夏曰:「三王之德,参于天地,敢问何如斯可谓参天地矣?」孔子曰:「奉三无私以劳天下。」子夏曰:「敢问何谓三无私?」孔子曰:「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其在诗曰:『帝命不违,至于汤齐。降降不迟,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是汤之德也。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在诗曰:『嵩嵩维岳,峻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为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此文、武之德也。三代之王也,必先其令闻。诗云:『明明天子,令闻不已。』三代之德也。施其文德,协此四国,太王之德也。」子夏蹶然而起,负墙而立曰:「弟子敢不承乎!」
  
   此下慈湖又覆解「五至」、「三无」、「五起」,以释「天有四时」至「无非教也」。至终篇曰:礼亦如此,乐亦如此,三王之德如此,天地之德如此,日月之明如此。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人无私喜怒。天地、日月即人,人即天地、日月。以为异者,耳目、思虑之所及也;以为同者,非耳目、思虑之所及也。非是有非,非及不及,天人无违,故帝命之。人而违天,私意作之,故天命去之。得此道者谓之圣,圣无不敬,敬非人为,是谓日跻。为则堕矣,莫克进矣。进亦匪进,人言曰进,姑亦曰进,是进无私,是进无为,自然昭明,自然暇怡,寂然浑然,融融迟迟,所以顺帝则者在斯,所以作式于九围者在斯。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寂然浑然,其教我也昭然。自地而上,莫非神气之可指者,如风霆。风霆作芽甲形,庶物露生,寂然浑然,其教我也昭然。其在我也,为百骸,为九窍,为视听言动,为气志嗜欲,寂然浑然,又何其清明,又何其如神也!即人即神,姑曰如神。何以验其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宣王未出而临莅天下也,而岳先降神,生甫及申,何为乎?其神至如此。道通为一,其心甚神,神无方体,易曰「范围天地」,天地在吾心量中也。子思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者,圣人实育之也。此道非圣人独有而众人无也,天下之所同也,自此而上,千万亿年皆此心也;自此而下,千万亿年皆此心也。天者,宣王之高明;地者,宣王之博厚;山川,宣王之流峙;云雷风雨,宣王之震动;散润嵩岳,宣王之嵩岳;申甫,宣王之申甫。在古不为先,在今不为今,在后不为后,浑然、寂然,不澄治而常清,不思虑而常明,何独圣人为然?又何独宣王为然?乐平有老士王者,曩数年梦令遣胥致命,俾成先圣之宫,且召之食,期日二十有七,至是默符曩梦,期日正同,王老感异捐金特盛,此亦王老之有开必先也。于戏!人皆有是。至灵、至神,古今一贯之心,即天地之道,即礼乐之原,即文武之德,即三代之德,而不知自贵,不知自爱,殊可怜也。能自知者千无一,万无一。自知诚鲜,而常知、常明者又鲜。自知者,孔子谓之知及之;常知、常明,孔子谓之仁能守之。自知非意虑之所及,亦非舍意虑之所为,意虑交作,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人皆有是明德,而不能以自明,能自明而又不能常明,有时乎昏,则不可以为仁。仁者觉之之谓,医家之流谓四肢不觉为不仁,先儒常举此以明仁无一物之不觉,无一事之不觉,无斯须之不觉,如日月中天,如水鉴时明,常觉常明,自觉自明,昼夜通贯。颜子进乎此,故曰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日月至者,如仲弓之徒亦可以言仁,惟日月外,亦昏亦违,可以言仁,不可以言尽仁,颜子几尽于仁矣。孔子六十而耳顺,则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
  
  三无私即一无私,以为三者,不知道者之言也。谓人与天地、日月同体可也,其理一也。慈湖言人即是天地日月,混矣;知其浑然者而不知粲然者矣,知理一而不知分殊者矣。审如是,则或有呼人曰天,可应之乎?择之不精,语之不详矣。又闲居以四时、风雨、霜露属天,以神气风霆、庶物属地,不知天地一气,升降化生而无二,非知道者也。神气贯彻天地,而独云地载神气,莫非神气而云神气风霆,又云流形露生,皆不成道理,决非圣人之言矣。慈湖择之语之,果精果详乎?其余慈湖解,通篇神异虚无之说,且词气出自檀经,又引王老梦而言益荒唐矣。象山未尝有此言也,未尝道「心之精神谓圣」之语也。学者慎之!
  
  泉翁大全杨子折衷跋语
  
  嘉靖己亥秋闰月,珠谒我师甘泉先生于南大司马。同门刘子子实出所录杨子折衷示焉,珠捧而终读之,作而叹曰:「斯先生忧世之心,大不容已者乎!天下非独不知学者之可忧也,学大失其路者大可忧也。慈湖之说行而人皆乐于径捷,同声唱和,靡然而趋之,名之曰儒,而实学则禅也。自谓圣贤之徒,而实则异端之归也。夫杨、墨、佛、老之学,异端其名者也,人可知也。今之慈湖之学,儒其名而异端其学者也,人未易知也。未易知则其入人也,必幽隐而不自觉,必深痼而不可回,此先生所以忧之大而不容已于辨心也。此先生必即人心中正之同然而不容泯者,辨之详且切也。昔者杨、墨之害,时则有孟子者辞而辨之,故息;佛、老之害,时则有程子辞而辨之,故不行。今慈湖之学,时无先生出而辨之,则天下后世之害可胜言乎!然则先生之生斯世也,其殆非偶然者矣;刘子之录斯录也,其殆非徒然者矣。」是月四日门人广陵沈珠谨跋。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二
  
  书参赞行事首
  
  嘉靖己亥秋,南京太宰甘泉湛公受大司马之命,参赞机务。公矢诸神明,精心竭力,以其僚石江欧阳公率其属,提挈宏纲,分疏细目,达支循本,探端张绪。凡闻之上、喻之下,兴利去害,总若乾事,籍以示铣。夫其申圣谟,崇古礼,厉兵成武,率乃自躬,省费宽民,协之各署,养高年、饩困戎、逐游客、止火葬、劝农桑、联保伍、作义阡、坚定业,斯盖相天下之道焉,匪直参赞此邦尔,其诸真见天理而放诸有众者乎!昔在商季,一夫肆虐而周代之,殷墟故民,席宠怙侈,酗酒淫朋。周公迁迩王化,礼洽刑禁,三世始变。亡元以夷猾夏,斁我彝伦、紊我秩典,天地聿闭,品汇奚章?皇祖起而拯之,其艰十倍于周,究其源,自于燕安;程其委,会于贪纵。民榜之所申明、大诰之所惩艾,皆自此邦始。今世久熙,大纡小弛,浸致乱萌,振怠遏辟,非老臣伊其忧之。夫药不当病,犹无医也;化不革心,徒称劳也;公其知本矣乎!其属吴藩氏请推其长之美,反诸戎所。说以忘劳,教而用战,都哉!铣读前史,悲穷救瘼之术烂然,考其世则益衰,岂非无实之故与?易曰:「君子以申命行事。」故申而不行,则挂壁间贲楮上而已。是岁除日,嘉议大夫南京礼部右侍郎相台崔铣书。
  
  参赞事略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初任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告示
  
  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申严禁约事。照得本职由翰林升南京国子监祭酒,升南京吏部右侍郎,转北礼部右侍郎,升南京礼部尚书,转吏部尚书,以至今职,前后十余年,所接除斯文道义之外,别无私比,众皆知之。兹者伏蒙朝廷钦命,参赞守备机务重任,夙夜忧惶,自顾军旅之事,虽所未学,然文武一道,则存乎此心。乃自秉心恭默,夙夜战兢,莅任三日,既谒文庙,乃以九香,誓于都城隍神,有曰:「水自受命以来,即有视京畿军民如子之心,夙夜祗惧,惟恐未知所兴革之宜,以称上德意。惟明神默加启佑,孰兴孰革,默以启予,予有夙秉心竭力,而敢有一毫私谋者,惟明神察之殛之。」今既越月,恍如梦之渐觉,又赖三五贤哲明以告予,得非明神默有以启之欤?夫神之启之,非谆谆然语之也,乃启之明哲而告之也,神人一理也。所宜兴者,俟次第请命行之。兹有应合禁约者若乾事,布列于左方,百尔有官吏士军民兆姓,庶其悉心听之戒之,勿以视为虚语,自取罪咎。故示。
  
  一、禁革倚称,以全名节。本职自离祭酒以来,生徒屡欲谢绝不能,其间欺负之徒,虽圣人不保其往,亦不忍疑之。近访得福建一人,本名陈希元,又名陈大春,诈顶已死举人陈邦□,托称门生名目,又某某,阴为阳掩,互为假托,多行不善。本职知觉,痛拒绝之,诚恐犹匿京城,内外诓骗,为害不小。除密指名,已批付该城兵马官,访拿送官,追问假托,械递还籍外,照得本部武职,军政所关,自今或有倚称门下名目行诈者,五城兵马,不分真伪,拏送到职,以凭审究,或驱逐而去之,勿使玷坏名教。
  
  一、率先自禁和买,以安商人。本职十年以来,并不出票买物,止令小僮出铺平买,间有反被多取者,亦不为恤。访得南京大小衙门,及官豪势要之家,多有置买货物,出票召铺行,低估时价,强买和买,致使客商亏折本钱,败家逃亡,甚无抚安人民之道。除上请裁处行头一节外,合先行禁约,积年皂乾之徒,毋得拨置害人,违者许受害人赴告,先行拿治皂乾之徒,以警其余。
  
  一、明礼法,以杜侈靡。本职参赞守备之任,钦奉敕谕,内有抚安人民之责,无所不当理。照得南京承六朝陋习,虽以我太祖、成祖治化三四十年,余风未殄。其间俊杰之士固有,子弟侈靡浮夸致损败家业者亦多。如一丧葬之间,纸器诸物,或动费数百金,又好为酒食,与吉宴无异,以为不如是,人即议为不孝。又好用浮屠道士,作为斋醮,以超度父母,以糜破其家赀,以为不如是,人即议为不孝。不知父母生平有何罪恶,是以罪人待父母也。以诬妄之礼待父母,是欺其父母也,皆为大不孝也。故京畿富贵之家,少过三世者,大抵由此。合出示申严,仰五城兵马指挥官以理开谕,痛加禁革,但有如前谬妄,即便拿禀送治。
  
  一、禁用淫乐,以正风俗。夫教坊司之立,本为朝廷设乐之用,其乐妇亦止以备宫闱大婚暂用,其后相沿,用之于民家,甚非本意。或士夫之家,多用扮戏,至于公宴,每每用朝廷之乐工,于礼法未当,且助欲生悲,坏其心术。又有身衣冠,亦或游于非礼之地,以辱其家、丧其家者,怙侈灭义,风俗不美,莫大于此。至于教坊司买良家女为娼,南京礼部厘革,诚为至当。本职署事之时,亦申严之,许缉访首告,以为实罚。今参赞守备,抚安人民之道,宜无急于此者,仰五城兵马官一一如前禁止,以为兵马之能与否。
  
  一、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夫僧尼道士,不耕而食,不蚕而衣,不役而逸,诚为大蠹。屡奉钦依禁革,拆毁寺院,化之还俗,所以哀矜其不得为人世之四民,抑且有伤化理也。近该礼部拆毁,诚为遵时例、复古道之意,职前署事,亦切申严之。今忝参赞守备,此亦抚安人民之大端。访得各城无敕额庵寺,尚多隐匿者,非兵马及该县官吏不用命之咎乎?自今以后,许兵马官一一陆续报呈,以凭拆毁,以仰副朝廷化淳之治。兵马等官有仍前不用命,即记以为不职。
  
  一、查处优给优养,以恤孤幼。访得南京锦衣等卫所官舍及妇女,逐月例有优给、优养俸粮,多被亲族人等欺其幼弱,夺为己有,随手化费,及男至出幼、女至出嫁之时,全无所资;以致女误嫁期,至于失所;男误袭期,至于失职,甚为可悯。仰该司今后男优给,女优养,查系某人存养,每月应得粮,止许支与收养家五分之一,勾其衣食则止,其每月余银,送司验封印,收贮于该卫,立记簿册,每月委官查验。如本卫官盗费,即准在官钱粮监守自盗论罪。如此积待男袭职、女出嫁之时,已各有盘缠奁饰,而朝廷优恤之恩不孤矣。
  
  一、禁久隶从谀买物,以全各官名检。照得诸司贤哲,岂不皆知体国恤民,多因久惯隶卒从谀之,遂或有出票召铺户行头,低价奉承买物者,相沿为弊,流毒不小。后来主官因恬以谓当然,殊不自觉。各行市损价折本,商贾不来。去先王之时,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者,远矣。况此亦非体国检身之道,今后诸司买物私用,幸勿召铺户行头,直令家人亲将钱银到铺,亦不必称某官名头,平价与买,则市户称便而商贾来归,先王之治效见矣。其铺行亦要每月朔及每季,各其某官买过某物,赴于参赞衙门回报,以凭查咨部院。若各官买物平价,不出名头者,不报在内。于本月无有官买之货者,亦必要逐一回报。
  
  一、劝课农桑,以立治本。盖古之为治,必本于农。伏睹我太祖高皇帝屡有劝农之诏,仰惟圣明力兴内外籍田,是有亲蚕之教、豳风之作。盖周王业起于稼穑,是以诗载七月;周公陈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孟子言王道,必先树畜;至于商鞅之法虽不足言,然其力耕织以富国,至禁弃灰一节,亦不可废。且以苏、松之田,税粮最重,然赖务积粪、勤耕耨,非徒重粮不为累,由此反多致富。今观南京内外郊原,人民甚为懒惰,城中不耕者,不肯积灰积粪,其郊外农氓,又只自耕听天,不知治粪之法。每于暇时脱土皮带草者,置于牛栏脚下,使牛粪牛尿杂踏为坭,每月一出,堆积于外。又取新土带草者置之如前,积之一年,其土草牛粪发为好粪,又取灶灰兼布田中,加以人力芸耨,是为上农,谷不可胜用矣。合行该县差官老人,及守备厅差该城兵马官,于田时巡行阡陌,视农之勤惰,赏罚劝惩之。宅不毛者,必重罚之,如古之夫里之布。然此亦先王之政,而守备抚安人民之重事,不可视为细务而不屑为也。虽本职亦不为常例,时出视察兵马等官之行否,与民间疾苦,察民勤惰。惟兵马等官于巡行时,不许食民间一酒一饭,扰累农氓,反为虐政矣。伏闻圣祖时,有一巡按官滥食民间一鸡,即加刑戮,可不畏乎!若有犯者,计赃以为斥黜。
  
  一、申明礼制,以变风俗。照得朱文公家礼一书,仿括古礼而为之。我太祖高皇帝谕民遵行四礼,甚盛典也,所谓四礼者,冠、婚、丧、祭也。盖冠者,成人之道,冠礼不行,则天下人无成人矣。婚者,人道之始,婚礼不行,则天下人无人道矣。丧礼所以慎终、祭礼所以追远,丧祭无礼,则人无终始,不可以为子矣、不可以为人矣。南京乃国家根本之地,而为四方之观望者也。三礼既已鲜行,丧礼尤为太侈,今后于四礼之节,宜遵行文公之规,以钦承圣祖之训,则为盛世之良民善众矣。
  
  一、谨酒戒,以保身家。夫古之置酒,止为宾祭而设,非使人纵欲败德也。酒能为人合欢,亦能使人乱性,故禹恶旨酒,周书酒诰一篇,反复深陈丧德邦之祸,皆由于酒。我太祖高皇帝,初定天下,禁民种秫,以止酒祸,与先王之意相吻合矣。盖将以使人心不死,天理常存,所以慎德厚俗,置民于仁寿之域也。南京都城内外,酒店何止巨万?此酒米所以益多,饭米所以日耗,无怪乎人民之多穷困也。况一入酒店,即其父母妻子之养,又纵酒发狂,一言相忤,攘闹斗殴,或登时致死,或忿气自缢、投河投井,无日无之,多由于酒。或入酒店相约为盗,遂亡其躯,以及其亲,皆由于酒。仰五城兵马指挥司严加禁革,若系旧店,省令以渐立限收闭;若系新开店铺,即拏送守备厅以凭究治,若饭店不在禁内。
  
  一、禁打点诓骗,以杜奸弊。访得考选之年,有等无藉之徒,预先在外指称打点军政,及访察各官贤否为由,专一诓骗官人财物,俗名为撞太岁。今照嘉靖十九年例,该考选如有前项奸人指称打点诓骗者,著缉事衙门访出,拏送本部,照例参问边远充军。
  
  一、禁掯勒财物,以恤贫困。照得南京各卫所官舍旗丁来告,参赞袭职,优给优养,比试收旗,复役并鎗等项者,文书过本部,四司吏典多有勒取纸札钱银,多寡不等,访出定行问革。又各该卫所有等掌印佥书、指挥千百户等官,不与结勘,故为刁蹬掯勒财物,以致违误;又有因其掯勒,贫而无财乾理,致误过年岁,例不得袭职,失去父祖前程者,是谁之罪?若有此等,许受害之人指实具告,参究不恕。
  
  一、禁假公营私,以励职官。访得各卫所官,多有指称过江征收屯粮、并地租银两,及催征帮甲夫银为由,需索财物及鸡鹅米麦等项,廉耻丧心,为害不小。若有此等事发,定行参究,革去管事,不恕。
  
  一、禁军职擅接词讼,以安军民。访得屯田巡捕官,不肯守本等职业缉捕盗贼,专一在屯生事扰害军人,滥受词讼,擅拏平民,收监唬吓财物。今后如有再犯,许被害之人指实具告以凭,重究不恕。
  
  一、申明旧例,严禁管运内官索取船甲、料取帮甲财物。
  
  查得嘉靖六年圣旨:「管运进贡内官,务选老成安静的去,凡奸贪克剥、好生事端之人,俱不许差遣。」钦此。钦遵。嘉靖九年,该本部尚书王 题准:「今后南京管运内臣索要夫甲见面酒席帮钱等项银两,许被害夫甲就于两京兵部陈告参问,请旨发落。照依文臣受赃,革去职役,仍追原银给还夫甲。」本年十月内,南京兵部车驾司主事林文华奏准条例所载:「附搭私货小甲客商有刑,而内臣前站无罪。此内臣前站所以任意招商,无事得银入己,事发则归罪于商甲,刑罚不平,奸顽无畏。今后南京一应进贡,该用黄马快船装送者,先期半月行文南京兵部拨船之后,限五日以里起程。如或停船招商,揽有见货,许验装并巡城御史等官,先将招商前站旱船人等挐送法司,连小甲客商俱照前例,一体问发充军,所搭货物尽数入官。若非应捕之人,有能获者,就将货物全给告人充赏,管运内官参奏定夺。」前件节年事例甚严,但日久人玩,管运人员罔知遵守,凡遇起运,预先半年,或两三月前取拨船只,索取船甲面酒礼、打醮吹鼓手等项财物,及拨人夫听事抬轿役使。行至中途,附搭私货,索取帮钱,致害夫甲赔累困苦。相应申明前例,内守备衙门今后管运内臣,遵照明旨,务选老成安静之人,其取装载船只,文移内明开某日装扛、某日开行,本部即便拨船,一出告示禁约晓谕。如有管运内臣前站人等索取船甲财物,许被害人指实赴告,以凭从重参究。
  
  一、禁小甲造船需索花费,以宽帮甲。访得小甲于造船之时,百事不理,皆系帮甲出银,又率多设计取帮甲财物,又自起造之日,以至完成之时,每日令帮甲盛设酒殽,及作头木匠人等,朝夕令设酒饭,每造船一只,率花费数十两。小甲不思自己差出之时,曾被公差内官沿途掯害之苦,不能恕以处人,是无人心。今后但有仍前此等弊害,许帮甲赴告。本部痛治枷号于部门,以警其余。
  
  一、革点卯,以杜扰害。照得南京锦衣等四十卫快船小甲,专管出差,帮甲出银,修造船只,贴差余丁出差,将月粮与小甲关支外,又贴银六钱,雇人驾送回坞,每年出银三钱,雇人看船。各项事宜,俱有定规,人知遵守。访得各卫所近年以来,每月要甲余赴卫点卯一次,若求索不遂,虽遇寒暑农忙时节,亦不免;虽的亲子侄,不准替役;甚至延捱三四日,不得点销。以此勒掯取钱肥己,其甲余有住居四散,或离京三二百里者,未免亲身自来,误一卯,必重加责罚,只得以财求免,又索得各处土产之物乃已。或以修理公廨、到任公事等项科派,令其办钱。如指挥沈伦等,因以点卯为由,索取甲余赃私,已经参送千户常禄,不容亲男代父点卯,俱有可据,本司已经行文查革。卫所官员,以此觅利,莫知悛改,切应禁革。今后甲余,除勘问事情及修理船只,奉有部司明文,方许拘理外,其余点卯等项悉皆革去,如有卫所官员不行遵依,仍有求索科敛等情弊,许被害船甲指实赴告,以凭从重参究。
  
  一、禁革造修船只科害,以苏贫甲。照得快船帮甲之害,至惨至酷,吾甚悯焉。除已具本奏请,复其月粮、除革帮甲外,访得各卫马快船只造修,其间帮甲有往居远近不等,一时来迟,船已兴工。委官串同积年奸甲,捏开夹帐,妄称官银用尽,陪银若乾,以一开十,众人均认,及将原领出官价,共谋侵克入己,或委官索取造修常例,或三四至十两者有之,以至愚蠢贫甲倾家荡产、鬻男卖女,不得完船,情甚可恶,是困苦之中又加困苦焉。相应严禁,今后造修船只,把总指挥日逐将各船买过料物验实记帐,以便查筭。如有故违,仍前欺瞒,及委官索取财物,许被害人各甲指实赴部告理,以凭参问革职,求永不得管军管事。
  
  一、禁领马官军刁蹬害人。照得买马之害甚,若非得已,不宜轻买。凡本部每遇买补马疋,俵给各军领养,既领之后,多有奸顽军士,故将马疋饿损,却称本马有疾,或以石灰擦其马眼,即称本马眼瞎,告府告部,送还马户,百般刁蹬,勒取草料医药银钱,方肯领回,以故马户既有收买陪费之难,又有刁军掯害之苦,情甚不堪,切应禁革除。本部另行查例题取马户外,今且示各马户,如遇此等刁军计害,许即赴告,以拏问重治。
  
  一、选择殷实官军领马,以振作马政。照得近年各管骑操马疋,告倒死太多,皆由军士贫难,每将草料克减,不以喂马,以草卖钱、以豆自食,致马瘦损;又有极贫军人,无房拴系马只,风雨寒暑皆失其宜;又或系马爨舍,烟突入鼻伤眼,马多残疾无用。盖由各营把总官员,不以马政为重,每遇选军领马,殷实者,畏怕领马,听其用财买免;贫难者,欲马资身,又行纳贿得领,是一领马之间,而贫者富者左右皆为把总货谋,合行禁止。大小等营将概营军士,公审有房屋资产军人若乾,内某人有马、某人无马,其贫难借房安插者,共若乾,内某人有马、某人无马,备开花名造册,送部查考更换,乃痛革前项奸弊。如有恃顽不改其非,查访得出,定行从重参究。
  
  一、禁托名科取,以安闾閰。访得下人不知大体。因事倚称,科取小民。或谓出自本卫,其玷毁名节不小。如委官修公廨,千户因欠土坏,擅令兵马沿门每户科取土坏几块,以为小事。殊不知因小失大,甚为可恶。除知觉后斥责,速令逐户偿价外,但如此之事,后日难保其无,今特明示各街巷小民,今后但有此等情,许执票赴卫亲见陈告,治罪如律,决不少饶。
  
  一、禁巡逻官生事,以安地方。照得近该本部题准,差委巡逻指挥九员,带领各卫巡捕官,分管五城内外。止是巡逻奸盗风火,其一应民间事务,并不该乾预。访得各官近来渐不守法,夤缘谋差勘事,设计害人,指以巡逻为由,在于所属地方百般生事,扰害军民。近闻得淮清桥地方巡逻官捉获一奸细,不以禀送守备衙门,却令本奸供拥乐妇,吓取钱财放讫,谩禀巡视衙门了事。如此所为,非止一人一事,待询访得实究治。今后各官止许巡逻,不许预事,以勘问为由取财,如有仍前生事,许被害人之赴部陈告,以凭重治。
  
  一、禁科扰,以革奸弊。照得五城地方,军民杂处,设立铺舍排门,编佥火甲,轮流上宿,以防火贼。中间多有势豪之家,规避不肯应当,偏累贫户。盖因各城派拨各衙门当夫做工,及令出办各衙门家火等件,以致逃移失所。仰五城兵马逐一清查,均派火夫,不许总小甲纵放,遇有各处取拨人夫家火等项,务要呈禀部司允拨,如有阿谀奉承,仍蹈前弊,许诸人呈告,以凭究治。
  
  一、禁革弓兵生事,以安良善。照得五城兵马司编佥弓兵,本为捕盗而设,各有工食银两,按季关给。近有无藉之徒,假充弓兵名色,谋到各衙门差遣,勾摄公事,于各地方生事害人,需索财物,卖放盗贼,诬执平人,为害百端。仰各城即便禁革,毋得纵容光棍,仍前生事,如兵马纵容,即属不职,体访得出,一体参究。
  
  一、严门禁,以防不虞。切照京城内外门禁,并龙江、大胜二关,设立官军守把,盘讦奸细。访得有等官军不知法度,通同把守内官,但遇往来客商贩卖货物,专一拦阻,勒掯财物,其奸细横行,未见诘拏。昔之为关,将以御暴;今之为关,将以为暴,甚为可恶。仰各门各关内外等官,今后务要秉公,改易前非,若有故犯,轻则罚黜,重则参奏处置。
  
  一、禁克害军士,以苏困苦。查南京各卫所,军余差役浩繁,逃亡数多,具告收军替役,无日无之。访得该卫所官职人等,不能抚恤军士,往往私役占用,或扣减月粮,或包办月钱,一遇清解及补替军丁到卫,多方求索,逼迫逃窜,营伍缺少。今后各卫所官员,务要痛革前弊,抚恤贫军,如有似前作弊,访察得出,或被人告发,定行参问。
  
  一、严操备,以防不虞。切照各营操备官军,为因承平日久,武艺不精,一遇有警,何以御敌?访得近年遇操之时,止将鎗刀弓箭牌马平日习熟数十人,相递舞弄,以应故事,有同儿戏。自今为始,仰各营把总等官,逐一整搠,仍行各管队官,分别刀鎗、弓箭、滚牌、马队等军,各各教演,人人习熟本艺,不许仍前虚应儿戏。俱候本职按临看操之日,逐队叫名试验,如有比教不中者,定将管队并把总卫总等官,以军法从事,痛治不饶。中间若有私役克害,以致疏虞者,一体究治。
  
  一、禁剥削军士,以济工程。照得各监司局成造军器、织造段匹,并起运家火等项,俱系军民人匠应当,军匠则食粮八斗,民匠则食粮三斗,当事官每名每月令办钱三百五十文者有之。若有亲身做工,则各监局官不容著役,贫军难于出办,未免逃窜,及行来催取,无人拨补。再照窑烧造上用砖瓦,动经数百余万,工程紧急,不得不每日差拨操军数千,及在窑旗军应役。访得管工指挥等官不以工程为急,惟求钱财入己,轻减工程,甚者卖放数(夕)[多],以致工程耽误。今后各宜畏法,体恤军民,不许仍蹈前弊,除行各监局知会外,各该官员如有故违,查访得出,或被人告发,定行从参究。
  
  一、禁妄勾军丁,以革弊端。照得南京各卫所原领军士约共八万余名,近年以来,多有逃亡事故,每年造册发单清勾,而各卫掌印及亲管官不行用心清查,有原逃复役,不行住勾;有有丁在卫,妄行勾扰。不顾有司清理人丁,佥点长解,路途跋涉,费用寔多。及至解丁到卫,求索入己,又行放回,军民受害,不可胜言。似此奸弊,切宜查究,仰各卫所官员,今后务要用心清查,不许朦胧勾扰,如违,定行坐赃参问。
  
  一、考核各城兵马官纔放考满。查照会典该载,五城兵马指挥等官,系隶属兵部,是以考察之例,必由兵部去留。则凡兵马官,遇该给由之期,例应武库司呈堂考核,具由起送为当。但事属因循,日久法玩,朦胧宽纵,各官止为转行文书,取讨印信而已。今后切宜查照旧制,据事廉访,从公核实。若有素行卑污,贪声大著者,禀堂定夺,一如在外抚巡,准放各属给由等官事体,本部行咨南京吏部,明注不职考语,乃送考满,庶使官政有激,成宪有稽,德意可布,殊为有益。
  
  一、禁武学幼官越次奔(兢)[竞],及戒饬官生,各励行业。照得武学之设,盖储养将材,他日选举军政营总、把总、总兵诸官,实自此出。切见在学官生,其有资质近美、趣向可嘉者,颇知习文演武,以求超拔;其素悖训养、安于骄恣者,小则博奕饮酒,习以为常;大则攘窃奸宄,无所不至,使有志者耻与同列,虚糜廪食,宁无耻心!况司教者多有不能甄别,夫惰慢无警,何以激使立志?污庸不黜,何以警励清修?切宜明出告谕,大示劝惩。又凡遇各项委任,必须考其行实,循其资次,教官先行禀本司考具伦次,纔送守备厅择点差委任用,其有似前财嘱教官径送,不由本司轮选者,即是奔(兢)[竞]无耻之徒,有玷学校,并加黜罪,以励风教、以(饰)[饬]名节。
  
  一、示武学官生,必以齿序,以兴礼让。照得南京京卫武学,储养宗弁子弟,使之知方有勇。今见尚尔循溺旧习,班行坐次,惟有官者在前,未官者在后,使老生儒辈反居童官之末,伦序既斁,骄慢自生,涵养之本既无,忠孝之风安在?礼义之分不严,节制之师奚有?况古者虽以世子之贵,犹齿于学,而况其下此数等者乎?孟子「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以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非教之以本,何以能然乎?今既申明之后,其有诸生守迷故习,不肯改行者,师生各有罪咎,以为不率教典不职者之戒。
  
  一、审革无行官生还役,以励风教。盖官生幸在武学,沾朝廷教化,当读文经,文武兼资,励精二业,饬身修行,期取功名。前后访据本学申称,阮山、刘璋、王鉴、刘尹等,平日身虽冠巾,心陋市井,纵恶无赖,累有实迹,告发到官。除已前后革去除名,送还队伍,以备操役外,切谕凡在学官生深以为戒,不愿身有此行,以辱父母、以玷名教、以亏父祖前程。
  
  一、省灯烛,以宽居人。访得南京城中,居人至为贫困,且如各城铺夫、灯笼、火把,亦大难出,?上拔毛,犹可为也;心头剜肉,宁不痛乎?除本职躬先率行,已于本月初二日退回中城兵马所送灯笼火把,批示各城,今后不许再送外,然吾心虽已安,使人人同此心,不亦又安乎!仰各兵马官从容方便,以此禀各衙门官府,夜行须自备灯笼,不必更起各铺出办,以省小民一分之害,仁人君子,得无快于心乎!
  
  一、严更鼓,以一警备。尝观易称「重门击柝,以御暴客」,圣人自治之严如此。看得南京更鼓,甚为疏虞,皆由兵马巡捕等官不行用心觉察,设有暴客,何以防御?今后更夫南以钦天监为准,北以鼓楼为准,各门楼更铺,务要依二处更点相传支打,其钦天监鼓楼必设滴漏为则。若有不依者,五城兵马等官,一体重治。
  
  一、禁揭军粮及重展利息。访得京城内外,放债多有违例,取利五分,又行展转将利作本。官军贫民人等愚昧,多被笼络,人有衣服首饰房屋典当,官军则以月粮典当,展转本利,日久益深,衣服首饰房屋尽被取去,月粮随月入于人手,官军只拥空名,妻子父母无养,自己饥饿,气息奄奄,何以养其锐气以操备乎?本职于守备厅亲见达官一人,欺其本营指挥愚懦,陆续以钱银诱借,十余年月粮尽为所得,本管指挥空拥职名,不得自养,其形黑瘦、气息奄奄,已行痛责,不许再取本利。照得律例,放债不过利息三分,年月虽深,不过一本一利,如本有银一两,就使三年五年,亦不过一两三钱而已。自今以后,不许揭当军粮,及有违例多取利息,及将利作本,展转害人肥己者,许借债之人告官重治,将本没官。
  
  一、节细事,以息小民,以正大体,以遵明旨。尝闻老子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小鲜者,细鱼也,鱼至小也,而烹之以数牛刀焉,糜烂无有矣,治小民者,可不动心乎?照得南京下有两县五城兵马,其上设有巡视御史,又其上有三法司,及又设有守备衙门,上下体统相承,各有所司。若小民有事,加之以数衙门重叠问理,各执其见,供结纸札之费,邻证酒物之需,如是者几重,是军民亦犹小鲜之糜烂矣。近年以来,渐以侵紊。往岁,屡该刑部郎中萧璋、给事中秦鳌,及嘉靖九年,又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王 前后题奏,节奉明旨,不许下侵有司细务,以伤大体。仰体朝廷优重守备大臣不亲细事之盛心也,所宜遵施行。若谓参赞守备,奉有敕旨,于地方机密之外,均有抚按人民之责,虽于人命重情,不可不知,亦不宜不听理,但令兵马司官禀知,即送巡视衙门问理,参送法司,兵马官具由回报而已。本职莅任之初,即出告示,凡户婚、田土、斗殴等项细事,不许赴告,而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亦已出有告示,禁约斗殴、债负一应事情,俱赴巡视衙门等官处治,不谟而同,实为得体。诚恐左右人役依旧奉承,未能尽革前弊,以未称本职同舟共济之意,今后兵马巡捕逻等官,及掌案人役,毋得故违钧语,不恤明旨,辄将户婚、田土、斗殴、自缢人命等项细事计禀,以图冒滥事权,营私利己,取罪不便,须至出给告示者。
  
  请复快船月粮以除帮甲困苦疏
  
  南京兵部尚书臣湛若水等谨题,为恳乞天恩,怜悯船差,紧急查照旧例关支月粮,以苏军余困苦事。本部车驾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该南京通政司连状,据南京锦衣等四十卫快船军余李春等连名告称:先年卫所差拨驾送快船差,每船一只,随船余丁一十四名,旧例每名每月支粮米五斗,不分出差在外、回坞听差,常川关支。至嘉靖十年,蒙本部奏准将各衙门进贡船只省并,每年用船二百余只,空闲三年方轮一差,议将在坞无差年分,随船余丁退出回卫听差,月粮通行住支,遇差方与关支。此来修建陵宫,运送木石琉璃砖瓦等料,取载泾王宫春眷及钦往来官员乘座,并增添起运肥皂军器胖袄等件。今年二月奉钦[依],各船俱赴河南卫辉府地方驻泊听候不用。回还迎送圣母梓宫及修建显陵,运送包金白墡等土城[砖]琉璃砖瓦,节年额外起运用船数,多其月粮,止是出[差]照限关支。船口在坞看守修造,俱各无粮,负累困苦,日不聊生。乞赐垂怜船差,紧急查照旧例,将月粮议处[关支,庶免逃窜等情。送司查得南京]江淮济川二卫[原额大小马船]八百一十七只,[内]除漂流无存及奏革[广西失船]外,额大小马船三百一十七只,每船小甲一[名],随船[水]夫一十九名,与正军相同,每月支米一石,[又有]原籍工食银两,尚可支持应役。及查南京锦衣等四十[卫原籍]快船七百八十三只,每船小甲一名,系正军者月支米一石,系余丁者五斗;随船余丁一十名,旧例每名每月支米五斗。长差在京听守者,以十二个月违限,给行粮六个月;短差以八个月违限,给行粮四个月。每名每月该行粮三斗,俱折银预支。若限外不回者,将限外应支支月粮扣收送部,以为修船支用。嘉靖十八年四月十八日奉本部送准兵部咨,为计处快船粮差,以节冗费事。该本部尚书王廷相题前事,该兵部复议,看得南京兵部尚书王廷相题称:先年用船无度,差遣频繁,各船余丁逐月关支月粮米。近该奉部备将各衙门进贡船只可以省并事宜,题奉钦依定额,每岁用船二百余只,计快船七百八十三只,空闲三年,方轮一差。其船差回在坞,将驾快余丁一十四名退出回卫听差,月粮通行住支,遇有差拨,方将余丁补足月粮,行粮行南京户部关支。若限外不回,照旧扣收,卖银解部,收贮修船。嘉靖十年三月十日,该兵部左侍郎陈洪谟具题:本月十二日奉圣旨:是。钦此。除钦遵施行外,今据快船军余李春等告称,差遣频繁,受累困苦,在坞看守,听差修造,全无月粮支给,乞要查照旧例关支,相应议处呈乞施行等因,案呈到部。臣等查得大明会典,洪武初置江淮、济川二卫马船,及南京锦衣等卫快船,以备水军征进之用。既建北京,遂专以运送郊庙香币、上供品物、军需器仗,及听差遣,观此则初用习为水战,后用差以装载,其用均也,即今兼半差遣。其勤苦均也。但马船设有各省每岁解来工食,及船料银两,而快船则无有;马船甲夫尚照旧支有月粮,而快船则无有焉;是二样船只乐不均也。快船小甲当苦不过,其势不得不尽城中之余丁稍有衣饭者帮之,其名为「帮甲」,于是十年一次审编之例起矣。审帮之际,其法先从该卫而起,于是本管指挥等官,互相因缘,为奸贫稍富者卖放,取钱入己,其贫者无钱则报之应帮。都城居人民卜军,多是将偏城之人,不问贫富、不分应帮与免帮者,皆受骚扰困苦。人受困苦,则必皆有逃离之心;人有逃离避苦之心,则所恃以守都城者何人也?此甚非国家根本之地所利者,虽以本部该司屡经严察,犯必重治,然法遗奸,难保必无。臣等深忧过计,体察人情,看得嘉靖十年尚书王廷相因见差少闲多,奏省财用,为国至意,彼一时也。今计差遣频繁,数倍于前,帮甲累甚,人用愁苦,如在倒悬,此一时也。伏乞皇上因时通变,以宜人民,轸念今苦,时异势殊,而马快二船差遣既一,苦乐宜均。重念祖宗设立马快二船之深意,如养军者不惜千日之费,或赖其一日之用,亦不以其无一日之用而废其千日之养,特敕吏部再加详议,覆请圣裁乾断。为复快船旧例月粮,同于马船,一视同仁,人各得所矣。然议者或以未差夫甲,坐糜粮食为嫌,合无于未差之时,准照旧例于南京户部支取月粮,换折银两,积贮司库,不使一时坐食浪费,候该差轮到,即以库中所积本船月粮之折银,分别远近差遣定数以支给之,亦不使浪费,除免帮甲之害,以少舒其困苦。若无差船坏,亦察其成造折造之大中小修,于官价外,以此银给与,补助不足,则公私两得,费节适中,小甲不苦,而帮甲可免,流患可息。都城军余父母妻子感戴皇上之恩于无穷,而宗祖根本之地永固矣。虽前本部尚书王廷相建议为国惜财之意,亦在其中矣。臣等亦知所小费者,朝廷之财用,然又以所大得者,朝廷之人心。散财以得人,朝廷之大益也,故易曰:「损上益下,民说无疆。」夫民说无疆,则为大益而非损矣。收养人心固根本,以求亿万年无疆之休,莫大于是矣。留都之人幸甚!天下幸甚!臣等幸甚!缘系恳乞天恩,怜悯船差,紧急查照旧例关支月粮,以苏军余困苦事理。臣等未敢擅便,为此具本,专差冠带舍人潘章赍捧,谨题请旨。
  
  南京兵部参赞事宜疏
  
  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臣湛若水奏,为陈事宜以求图治安事。窃闻臣之事君,如子之事父,不可贰于心者也,故古之人臣将效力于其君也,先必有敷奏之言,而后可以期明试之功;人子将竭力以事父也,必先致天禀命之诚,而后可以尽乾蛊之力。故君父无内顾之怀,而臣子得忠孝之节。臣本以菲劣之材,在疏远之迹,误蒙圣明知眷,举之于众臣之中,任之以参赞之重,惠至渥也,古有为知己死者,况臣之于君乎?此臣所以中心感恩,自誓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臣到任三日,即斋心誓告于京都城隍之神,冀以默启佑臣之不逮,臣若知而不行,及有私顾者,明神必察殛之。既又以询之于贤智,谋之于寀僚,有所宜禁者,已出示禁约矣。今谨具所宜兴行者十事,敢先以陈请于陛下,亦古人敷奏试功,言可底行之意也。宋儒程子有言:「为政须要有纪纲文章,谨权、审量、读法、平价,皆不可阙。」又曰:「必有关睢、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故臣今所陈者,兼大小本末而具之也。洪惟我国家帝业之兴,远过于周,而治法体统损益,则周官而为之极备尽善矣,虽今之留都,亦若周之洛邑留后也。夫以周公□殷于始,君陈容和于中、毕公保厘于终,彼以三贤圣者继治化训,夫岂轻哉?此臣所以惧责任之重。窃惟纪纲文章不可不先定也,伏睹敕谕,有曰「整饬兵备,固守城池」,即周之慎固封守之义也;臣愚于是有以仰知圣明委臣以武防御之盛心也。有曰「抚安人民」,即周之润泽生民之义也;臣愚于是又有以仰知圣明委臣以文戢众之盛心也,至矣!此臣所以感激以有为,忘劣而从事也。臣之自揣,叨膺重命,何以图报?今臣所陈十事之中,一曰:宣圣谕以固十志,乃固守抚安文武兼用之要道也;二曰:躬骑操以作军气;三曰:修武教以养将材,此二者则皆整饬固守之先务也;四曰:编保甲以联人情;五曰:励兵马以敷教戒;六曰:定四民以恒志业;七曰:申礼制以驯民俗;八曰:平市价以苏铺行;九曰:急无告以弘惠泽;十曰:劝耕业以富邦本;此七者则皆抚安人民之先务也。凡此十事,一一皆出愚诚,凿凿似可施布。臣今未敢言中心必期功效有成,如周之式化厥训,世变风移,道洽政治,四方无虞;而我圣明无宵旰南顾之虑,而后臣之心乃尽,臣之分愿乃遂也。谨开立条款,具本上闻,伏惟宸断,敕下该部议拟。若果臣言不谬,乞赐敕行,使臣得展布四体而宣力焉,则留都之军民幸甚!国家幸甚!万世幸甚!缘系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理,未敢擅便,具本顺差千户杨评赍捧,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一、宣圣谕,以固士志。窃惟周书曰:「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言将士之心不可以不一也,心一乃有功也。孟子曰:「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故武王有臣三千惟一心,纣有亿兆夷人,惟亿兆心,苟一其心,何事不办?心苟不一,何事不散?此教习戎兵之先务之急者也。伏睹圣祖圣训有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其生理,毋作非为。」而我皇上宣谕承天府百姓有曰:「各要为子的尽孝道,为父的教训子孙,长者抚那幼的,幼的敬那长的,勤生理,做好人。依我此言语。」钦此。臣乞修举旧制,恭录前二训于板牌,令瞽者与无告者,以木铎徇于道路,每坊一人,日夜宣播于保甲之内。又时令兵马指挥之贤能者三令五申之,臣又以暇日亲诣各城,躬督其宣谕,如亲教之意然。久之则入耳感心,而军民之俗自将化而从善,以为强兵之本,如书与孟子所言矣。臣到任以来,军民老少男妇相斗死者、相忿争投水死者、自缢死者,日不下三四报,臣心惕焉,甚不忍闻。若此教行之既久,则百姓日相亲睦,纵小有言,同保甲互相和解,必无此事,是风俗亦由之而化淳矣。夫既可强兵,又可化俗,外侮不作、灾害不生,至大益也,故臣愚以为训兵抚民之首务焉。伏乞圣明俯鉴,则南京军民幸甚!
  
  上一条固守抚安之要道。
  
  一、躬骑操,以作军气。窃惟我朝设立南京大小、设立陆操水操教场,以简练卒伍,凡将士俱具军容。盖以行师之法,自大将而下,无不具军容、亲躬鞍马者。故马援虽老,攀鞍上马,孟之反奔殿,策马入门,何者?师以马为命,卒以将为表,故将以身先士卒,所以同其劳逸而作其气也。今或出看操练,必乘大轿,身肆便安,何以励人?臣请得以身率先躬骑,然后劝内外守备官,凡遇看操之时,[必务肃]军容,亲据鞍马,往还道路,令军士观之,必感慨相与言曰:「彼大官也,而与我同骑操,若此者何也?其心将与我同甘苦也,吾等可不思与之同死生乎?」人人将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则士气增百倍,而军声肃然大振矣。伏惟圣明裁断以行焉,军法幸甚!
  
  一、修武教,以养将材。窃闻克敌本于有勇,有勇本于知方。何谓知方?将士同尊君亲为心,是谓知方也。知方则万旅万众一心一德,自古未闻有一心一德而不能戡定厥功者也。我祖宗立法,凡将家子弟袭职袭爵者,小则储养于府州儒学,大则储养于国学,皆必三年而后已,正欲示以向方,使皆知以尊君亲上为心故也。京畿武学之设,专以武艺为主,然必立先师孔子文庙,又堂扁明伦,则实非岐文武为二道、分儒将为二心也。臣观近年司教武学者,专以习马箭、步箭,诵读孙、吴等书为主,每季则该司必以马、步二箭策论,以孙、吴等书试之,以定其高下;每岁考则亦必以此试之,而取其高第者,使应武举焉。但臣恐躬艺虽精,兵法虽习,使非有忠义之心,而欲望其谋效以出死力,盖亦难矣。臣愿自今凡司教武学者,令每于较阅步骑二箭、诵习孙、吴等书之余,多朝夕诲谕,使兼讲习圣贤之学,务在敦崇孝弟忠信之行。或于每月暇日,臣亦亲到武学稽考文武学业,而加以振德之功;每季则命该司放射箭兵法之外,所试论策兼以四书、孝经,以考其根本之学。至于武举,亦必于论策中,观其有根本之学与否,而定其去取焉。则人人向方,敦其孝弟忠信,皆知亲上死长,而良将之材,庶乎其可得矣。伏惟圣明裁断焉,武教幸甚!
  
                    上二条固守之先务。
  
  一、编保甲,以联人情。窃照会典载:太祖定五城兵马司事例,凡地方军匠人等,令各家俱于门前置粉壁一面,开写本家籍贯、人口、身役、营生,并写不敢窝藏逃军、逃匠、囚徒、盗贼等项,以凭挨究。立法周密,奸宄不容,至善也;况南京地旷且远,辇毂之下,故不得不如是也。臣请得申明圣祖旨意而推广之焉,每二十五家编为一甲,共立粉牌一面,备书二十五家姓名、户籍、丁口及某某为士、为农、为商、为工,其牌轮流收掌。每日诣访二十五家动静,如某家行某事善,则率二十四家共赞成之;某家行某事不善,则率二十四家共沮止之;或怠惰不务生理,及相攘闹斗殴者,则共戒释之,不听,则必继之以泣,务致欢乐。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平时则知尊君亲上,有事则同心即戎。二十五家之人,宛如一家父子兄弟,兴让兴仁,则百姓睦矣。其有肆为不善者,游手好闲者,与夫不务同心联属者,二十四家故纵,不肯实时举正,该兵马司官访出,定行连坐责罚焉。伏乞圣明裁断而行之,南都军民幸甚!
  
  一、励兵马以敷教戒。窃惟兵马之职,不为不重,近世多以卑官待之,而为兵马官者,亦往往以卑官自待,贪冒无耻,纵恣不忌,诚以自待既轻,则其势不得不至于此也。臣思其分虽微,而其官实为紧要,凡京城内外狱讼、大小事务,无不经由之者。苟非其人,则上不知承宣德意,下不知体悉民情,如此而望大化之协于京畿,不可得也。今臣所隶属近民之官,虽有五城兵马官,而至所赖以宣上德而达下情者,亦惟此五城兵马官。臣愿振其激励兵马之权,使人人各秉心修行,以为效用。观其有廉以持己、勤以办事者,令臣得以奖拔之;其有贪冒恣肆者,容臣得以参劾之;一如考察事例,而请上罢黜之。责望既重,戒饬既严,兵马之官自不容不濯磨奋励,宣上德、达下情,而用协厥邑之治,必有可以渐致者矣。伏乞 圣明裁断而遵行焉,激劝之政幸甚!
  
  一、定四民,以恒志业。窃惟昔者先王之处民也,士农工商各有其地,所以专其业也。地一则事专,事专则业专,业专则志定,民志定则天下治矣。斯义也,管仲犹能举行之。臣观城之中,浮民为众,士不务实学,农不习耕桑,工无定肆,商无定趋,习成散漫,肆为僣越,礼义不作,廉耻不兴,岂人人之性然哉?凡以民业之未定耳。臣愿令民年十五以上,择其材质可教者教之,不尚浮名,务崇实学;其不可教者,使之力耕务本;其无田可耕者,许令为工,且禁勿为滥恶之器以相欺;为商者,必禁伪腾贰价以困居民。如是行之,则人有定业,业有定守,守有定志。令二十五家之中,互相觉察,其有术业不专、游手坐食者,众共规戒之,不听则共告于兵马司官惩究焉。又访得福建三考官多有已给文引,不肯依例回籍省祭,潜住京城,放典贼赃,揭当军粮,教唆词讼,动千余家,悉宜驱遣,免紊民族。其兵马司能时常访究,去此浮人,使各城四民咸有定志者,则本部酌为考语,以旌其能,以凭升用。伏乞圣明裁断而行焉,南京居民幸甚!
  
  一、申礼制,以驯民俗。窃惟我朝品官士民,自有礼仪定式,而冠婚丧祭,悉令从宋儒文公朱熹家礼。今观南京风俗恶薄,除禁教坊司买良为娼,及良家子弟荒淫破家,及遵明旨,化僧还俗,拆毁尼僧庵寺,近该部已行,合申令五城兵马官,严加缉访究治外,其于四礼未尽遵行者,谨申明大义,使一一奉行,以体圣明齐礼之治。如古有冠礼,将责以成人之道,后世此礼尽废,何以责成其成人?照得南京士夫士庶民之家,尤为漫忽,合申令,自今有将冠者,必迎坊邻亲戚老成有行义者为宾,仿家礼仪式行之,约二十四家,少长聚而观之,其衣服只用布细,不许用锦绣;其飨宾果肉之数不许过五品;贫者不许备设衣服饮食,亦不许因贫而遂废礼节。又如婚礼实为人道之始,婚礼废,则何以成人道?古有问名、纳采、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谓之六礼,今只随俗成婚,甚是简率。照得南京士民嫁娶,相习弥文,虚糜财用,此礼节所以废弛,民俗所以不良也。今合修定礼制:纳采仪物,大约中户所费银不过二三两;纳征仪物,大约上户所费银不过十五二十两即可成礼;请期则但遣使通书而已;至于亲迎,不许奢侈送迎交馈,女家资妆不许僣用珠冠命服金银器皿之类。大约富者所费银不过三四十,贫者各称有无,不许揭借备物以败家产,女家不许过索财礼,婿家不许责备装奁。又如古之丧礼,凡居丧务以哀戚为主。照得南京居民,父母初丧,辄延聚亲宾饮酒作乐,名为散闲;送葬率用鼓吹杂剧纸人等物。中人之家所费亦不下数十金,有至数百金者,相袭成俗,谓不如是,人即以为不孝。殊不知因此荡家丧产,乃为不孝之大。自今合一切禁止,一依宋文公朱熹家礼,不许妄用纸器,荡家败俗。有不遵禁约者,二十四家共纠正之,兵马司亦时行察访出重治。则习行之久,人人皆乐从之,皆将诿曰:「此官司禁止,非子孙不孝俭亲之过矣。」又如豺獭之祭,尚知报本,故古人立庙祭四代,所以追远报本而厚民德也。南京士大夫固知致祭祖考,其农工商贾岂独无此心?但狃于习俗,多至忘本,反豺獭之不如,甚为可哀。自今各令兵马司三五申令,使中户以上士农工商,时祭略仿文公家礼,以时致祭,其贫者酌水炊菽,亦可致诚。其有弃而不祭者,是忘本之民,二十四家宜共戒之,兵马司亦时加访察戒饬之,有违者亦连及二十四家,则礼法可以翕然修举矣。伏乞圣明敕下有司,使四民遵守,以新旧俗,斯民幸甚!
  
  一、平物价,以苏铺行。窃惟财货百物,民用所资、民心所系,王者之商愿藏于其市者无他,有司无以病之故也。臣观南京大小衙门,凡百所需,俱属铺户,立有行头,每用一物,必批牌行取,铺行取货入官,减估时价,甚至有罄其所有以支应官府者,亦有支应不足而称贷以益之者。官价所估,既与时直不同,而价银在官,又不及时领给,延至一年、二年,往往支给未□而遂弃之以去者矣。此与昔人和买之害,又何异也?臣自官南京前后十余年,买物并不敢批牌行取,只令家人自与平买,又有被其多取者,亦不究也。已约各衙门官,有买货物公用私用者,只令本衙乾办人役及家人,将见银到铺,参酌时价,其物与价登时交易,不致强易减价,候领人难。每季地方总甲铺户,将某月某日,某衙门某官买过某物,呈报参赞守备巡视衙门,以凭转咨部院,其不倚官员名目自买者,不在此内。如此则铺行苏息,百货自通,而民用之利,京师万众不致有匮败逃离之忧矣。至于秤尺斗斛之器,一一官为印烙,悬之坊市,以平交易,以通民情。夫立市官、谨权量,亦圣人之大政也,岂可忽乎?再照市铺行头之编,本为神帛堂、南京内外织染局、内官监军器局、兵仗局、机房岁造传造段帛器皿,系该户工等部买办丝料等项,又各衙门重大纸札等物之用,累奉成祖、宪宗、武宗圣旨编审,岂有不善?但有司奉法不良,务于减克时价以为能,又令铺行见纳料物,不与见价,或至数年十年不得领给,有终委之而去者。如此铺行累乏,十铺九空、破家荡产,于是人畏铺行,如畏汤火,一次编著,扣地呼天,恸哭不忍闻,流弊至今极矣。说者谓当道变,宜民除去铺行,[专]用添价见价招商来贾,就当该部堂上,价银与料一齐当面交易,则商人争来趋利,而事易集矣。又或差部司官廉乾者一员,带识货经纪,照依访时价前去出产各物地方收买,亦见价与料物当时交易,则事易集、弊亦易革,而铺户行头亦可除去,以免斯民水火之患,及奸徒侵渔之害矣。然此系于祖宗累朝圣旨,臣所不敢擅议,惟我圣明察之断之耳。仰惟皇上厘正百王之事亦多矣。伏乞圣明垂赐一念焉,小民幸甚!
  
  一、急无告,以弘惠泽。伏睹我太祖平定之初,汲汲以[丐民为忧,养]济院舍饭,有司遵行到今,此实发于民牧同体之仁,即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之心也。近时奉行,视为故事,而内官主之,多有减克肥己,甚孤我祖宗加惠穷民之意。臣愿立为定法,于保甲二十伍家内,有鳏寡孤独者,或疾废不能生理者,使之摇铎宣圣谕,二十五家轮养之,死则收葬之。若此等之人数多,而二十五家力不足以养之,即令二十五家共立结,送入养济院,虽远方来寓、废疾无归者,亦依此处置。再乞敕令内外守备,南京都□□行该城,[将]□淫祠刘公庙作为义[阡漏泽园]葬之,则皇上之仁泽及枯骨矣。又访得南京居民崇信僧教,月有月□、日有日饭,凡京城内外有千僧人,俱籍此,坐食不匮。夫与其崇僧教以成其游手游食之习,孰若悯茕独以酬其持铎宣谕之劳。合戒令城中,自今有仍奉僧教而不恤穷民者,即是无人心之徒,不恤人命之死者,兵马司访出,重治不恕。伏乞圣明留神焉,穷民幸甚!
  
  一、[劝耕业,以固邦]本。窃惟国本于民,民本于食,食本于农,此[理]之必然者也。然人情恶[劳好逸],使上之人无以劝□而鼓舞之,欲使之各尽其力于耕[桑],盖亦难矣,此先王所以有劝农桑之政也。京城万众,不耕而食,使旦夕之间,商运不通,虽手执金玉,亦不可以充饥,必将坐以待毙乎!农氓衣食不足,则父子兄弟不相顾,故大饥之年,人有父子夫妻相食者,可见矣。如是而欲使之亲上死长,不亦难乎?此尤不可不为之虑也。臣观南京附郭田土与苏松之地,同在江南一块,其肥瘠非甚相远也,其岁收相去不啻十倍者,无他,其勤惰之不同矣。今观南京远近郊野甚为空旷,盖由民习趋游末而怠于耕桑,□□□方所以尽,每岁所以不收,而不免张口待餔于内郡也。虽以贵腴之田,使不疏凿沟渠以备旱潦,不勤力积粪以尽地力,则亦荒瘠而已矣。臣欲时委兵马司官,循行郊野,教以浥草为粪之法,以免于搬运之劳;又必教之植桑养蚕,自织为衣。兵马察其粪多者为上农,粪少者则为下农;宅有桑麻,则为勤民;不毛者,则为惰民而赏罚之,此亦先王之政之急务也。久则民皆务农桑,则粟米布帛不可胜用,而京师之本固矣。至于先王之政,山林川泽皆有所养,草木昆虫、鸟兽鱼鳖咸若,将次第讲行之。但近世有务为奔走承顺,簿书期会以为贤,闻臣农桑之言,必多指为迂阔,殊不知孟子答滕文公问为国,必首曰「民事不可缓也」;周之王业起于稼穑,故周公陈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而七月之诗所以垂于六经,非细事也。我皇上有内外籍田亲蚕之举,豳风、无逸之作,与先王之政吻合也,甚盛典也,但四方无与奉行之者耳。伏乞圣明留神裁断,使臣得以力行,以期成效焉,留都之军民幸甚!
  
                          上七条抚安之先务。
  
  己亥秋季武学试策问
  
  间尝闻兵之要道,有本有用,其所谓本与用者安在?武王之兵曰:「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又曰:「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孟子:「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其用安在?孙膑、吴起之兵所向无前,曹操、司马懿用兵如神,其视秦、楚之甲兵无异,其本安在?然史称「死诸葛□走生仲达」,其所以相胜负者安在?岂诸葛孔明果汤、武、孔、孟之俦欤?我国家设立武学以教养将材,甚盛典也,尔诸生涵育教化已久,必尝究心于此,可著于篇,以观文武兼资之学,毋泛。
  
  谕武学官生以齿札文
  
  南京兵部为学政事,武库清吏司案呈,照得南京京卫武学,储养武弁子弟,使知圣贤义理之学,以为文武兼具之本。其堂号既取于「明伦」,伦理莫先于序齿,今观旧日诸生班行坐次,惟有官者前、未官者在后,致使老生之辈,反居童官之末,伦序既斁,骄慢自生,作养之日虽深,变化之功未见。相应议行,本学教官即将在学官生,不分官与生,及入学先后,及资级崇卑,一切不论,各照年齿分别班次。每日卯酉升堂,讲背经书及作揖考较等项,以序进立,依次入坐,使之伦序日明,恭逊日发,足为涵养之本,庶成忠孝之风。礼义之分既严,节制之师自寓等因,案呈到部。看得该司所举,深得明伦之义,况古者虽以世子之贵,犹且入大学而齿于大学,欲其知长幼之义、君臣父子之道,以明伦也,而况下此数等者乎?孟子曰:「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用此道也。此既以首策诸生矣,合行本学,务要著实奉行,明出告示戒谕,毋得视为虚泛。其有守迷故习,不肯遵行者,许学官呈来黜退操役,以为不率教者之戒。教官若不举行,即以为不职者之规。仍备将官生照依斋分,以年序月,以月序日,造册送部,以凭查考施行。己亥闰七月二十一日。
  
  褒二生改正酒面店铺谕文
  
  堂上分付为酒禁事,于本月二十三日有应天府学生员白山、白岐告称:本家委系新开酒面铺店,事属违例,乞要改正等情到部,看得二生勇于从善改过,其意可嘉。夫酒之为祸,所关不少,若在京城酒铺皆能如二生改正,岂不美乎!已仰该城准令改正,庶使不糜食米、不伤民财,以除民祸外,合出示谕各城街张挂,一切酒店许令改正如二生者。嘉靖十八年九月  日。
  
  存省百年札文
  
  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存省百年事,据武选司郎中杨成呈禀,有南京鹰扬卫右所已故百户陈林母李氏,年跻一百令三岁,已无子孙,见依三山门地方伊婿叶琪家住,除已照例优免外,理合呈禀等因到部。看得李氏年一百令三岁,诚为国家之瑞,世所希有,礼宜存省。本衙内捐俸米一石、羊一只、酒一坛,特委西城兵马田贡同参随幼官曹昂,将前项礼物到其往舍,特加存省,致敬老之意焉。仍仰该城兵量以蠲免其婿排门火甲杂差,令其慎加保养之。
  
  行各衙门察军人冒他(后)[役]者
  
  [凡]武艺必须教习专一,乃能致精,儒生一日不执笔,则笔重十斤;军人一日不执鎗,则鎗重百斤。故在军操兵习御者,真军人也,坐坊市卖饼者,非军人矣。照得南京军人无出征之劳,止为[操备固守]之用,各守月粮,足以自养,却乃多有嗜酒贪饕之徒,替各衙门及兵马司顶顾皂隶弓兵等役,日逐[驰骛],跟随好闲游手。临操之时,虚应故事,即冒食军粮,又贪他役。正如一人学奕,一心射鹄,心不专一艺不精,语有由然。仰该司合用手本前去各大小衙门兵马司,一一查审,若有军人冒当某役者,即便惩治退出,具名送回本部,发司送卫营操备□习本艺,以为国家武备实用。
  
  批武库司吴主事揭帖后
  
  南京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吴藩呈,为劝农宣教事,照得本司以收辑军伍,提调武学为大务,近承部堂自参赞以来,敷示条约,布告远近,孜孜以劝农桑、惩励师生为务之急。观兹良法,惟在奉行,用陈菲愚,以裨盛美。所有合行事宜开具。一、劝课农桑。自京城四郊,已令兵马等官巡行宣谕,而三十六屯尤为军储之急。今□卫管屯等官,虽有钤辖,惟在征输。生长之日,不务滋培;催督之时,但知朘削。况江北地方空亩颇多,惰农桑甚众,一遇荒歉,便至流亡,深可悯恻。皆以播种之前无积粪,收获之余无积谷,以至此也。今后各处管屯等官,似宜申明晓谕,一准京城四郊积粪种树等法,仍于春秋耕敛之时,或札委本部空闲主事等官一员,省视屯官,令其各具某家积粪有无,某家种树有无。有者实时奖励之,无者惩戒之,其官有私混冒有无者重治之。盖屯田乃本兵足食重计,兵部属官,正宜承委参理。参赞机务兼总府部,则在本部乃系应委之官,若别委指挥等官,则反致纷扰,难免侵渔。一、惩励师生。在京卫武学已有条约,其江北应天等十卫,及各卫屯所,近则限一大江,远则踰数百里,其袭子弟皆令送入武学,则道路跋涉,供给甚难;强其必从,反见苦楚,何望进修?旧日江、淮等处,虽有教读之设,殊无遴选之精,其远在乡落,则纵有童蒙之师,率多游食之计,日需钱谷,偷坏人心,诵习舛讹,风俗粗陋。今后宜于各卫各屯,不拘军民生儒人等,但取严谨持身、清修好古之士,凭众推选。卫屯大者各置一人,小者会置一人,给付明文,立为教读。或即卫所空闲官舍,或择民居附近闲地,拆毁淫祠,起盖社学,使之日授生徒以文武经书之文,令知孝弟忠信之义,共以朔望日期讲习冠婚丧祭之仪,使礼义大节少明,则异端邪说自息,所谓经正则庶民兴也。仍以前项督课农桑委官兼董其事,以稽勤惰,以别贤愚、以行赏罚,庶几可以赞成风教等因。批:看得农桑学至为急务,本官乃能推广条约之意,以及于各屯、江北,以行教养,足见抚恤军民至意。仰司即行文,及将所刻积粪小票,教之树艺;及将见行武学规条,教之孝弟忠信。务在著实举行,以期大益。
  
  批孝陵卫申打放化人柴薪
  
  孝陵卫指挥使司韩勋为公务事,奉孝陵神宫监票帖,开称本年十月十六日前去山后黑门,打放化人柴薪五十斤,送纳内官亨堂应用等因到卫,未敢擅便,理合备具手本,前赴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处告禀施行,须至手本者。嘉靖十八年十月。批:看得孝陵切为禁地,取坯土者有罪,况砍伤其薪木乎?化人亦非善事,弃尸者有罪,况焚毁其形体乎?又况非实事,托此为名,以犯禁地乎?仰本卫掌印官,即便出示,严加禁止,除候奏革外,此缴。
  
  戒饬营阵檄文
  
  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为爱恤操军事,嘉靖十八年十月二十四日,爵等会同钦差南京守备司礼等监太监潘 等前去小教场阅操,比较间,营阵森严,万人属目,忽有一病军从营阵中柱杖匍行,自东而西,深可惊恻。夫军法甚严,不容宽贷,昔孙武子教习之初,以军法不严,斩王爱姬而军声大振,而况于凡人乎?且大将之偏裨,如身之于臂,臂之于指,一气贯通,乃能运用。今卒疾病,主将偏裨不知,譬如人身,一指之痛而不知,可得为仁乎?可得为智乎?为将固应如是乎?随将本营坐营刘寿从宽戒饬不赏外,仰将该管官员带来处治。续据坐营刘寿于本月二十五日开送该管卫总指挥刘钟、管队总旗张元,并患病军余萧銮各到厅,将该管卫总指挥刘钟等以不恤军士,除初犯量行惩戒责治外,看得军余萧銮既有疮疾,本管坐营即当存恤开报,却令柱杖行入营阵严肃之中,于军法在所不容轻贷。管队总旗张元不先开禀于卫总,卫总刘钟不行开报于坐营官,可见各官背厉,平素不肯爱恤军士,痛痒莫不相关,何以作起敢死之气,以为国家实用乎?法当参究。姑初犯,从轻省戒发落,仍行与本营各营痛加警戒,爱恤军士,拟合通行。为此仰各营抄案前去,照依案验内事理,今后但有军士患病疮残等项,管队官旗开报于卫总,卫总开报于把总,把总开呈于坐营验实,准令暂免差操,病痊之日,照旧操备。务要著实爱恤军士,用收人心,不许似前慢虐,致伤锐气。抄案官员先具遵行过缘由同不违,依准呈来。十月二十七日。
  
  清查北城漏泽园地檄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清查义阡地土事,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堂上钧语,分付本月初五日亲诣北城地方,踏看得神策门外原官设漏泽园地,二所相对,原有二十余亩,计今所存地止共约有五六亩,盖四年之无人清理,俱本处土工专以烧尸为业,将前项漏泽园地盗卖侵葬,冒为私业,是致漏泽义阡废丧,贫人无地,具得雇土工将尸烧焚,父子、夫妻、兄弟相焚,有伤天和,情甚可恶,相应清查究治等因,奉此拟合就行为,此除外牌,仰该城官吏,即便拘集二处附近知因军民侵葬人等到官,用刑严考土工盗卖及违例烧人情由,逐一查勘前项地土,何人侵葬占种,照旧清出在官,永为义阡,及查究得何土工盗卖?及各土工烧过人数若乾?得银若乾?痛加惩治。该城务查秉公用心,毋得徇私回护。如有似前混占,恃顽不服者,即便呈来,以凭究(洽)[治]施行。己亥十一月  日。
  
  批东城兵马司革免灯笼火把事
  
  嘉靖十八年十一月十五日,准南京东城兵马指挥司为禁约事。奉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禁约前事,内一款省灯笼以宽居人,备开访得居人贫困,各铺灯笼火把亦大难出,批示各城,今后不计再送,仰各兵马从容方以此禀各衙门官府,夜行须自备灯笼,不必各铺出办,以省小民一分之害等因奉此节。该八九十等月目,看操习仪等公务,蒙内守备潘 侯、徐通政使司、刘 、杨 等各发回不用。户科给事中高 节批送本司灯笼手本,蒙批:看得灯笼出自军民火夫,一经拨送,不惟有妨击柝,且油烛之费,虽贫不免。近兵部禁约,凡灯笼火把,各官自备,不许累及火夫,诚体恤军民至意,不可以事之小而弗之遵。该司犹仍宿弊呈送,不惟有违禁约,是视当职为不体兵部尚书湛 之盛心也。仰司即申兵部,用见良法美意,亦有能体而行之者,自后再不许送,仍将申呈过缘由并缴。蒙此。近遇长至令节,本城每次仍将拨送各该大小衙门灯笼一百个,今蒙行查,理合禀知,须至揭帖者。照得灯笼火把之革免,为贫民也,非为富人也。哿矣富人,哀此茕独。富者如拔?上毛,犹可为也;在贫者如剜心头之肉,宁不痛乎?是故不忍人之穷困也。此初一举而潘、徐、刘、杨诸公应之如响,而高黄门且致意谆切焉,其余尚多乐从者,各城未报耳。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岂让诸君子独为君子哉?南都堂属多达人长者,盖左右之人犹为故事,而各城兵马或多献谀而冒进之,勿或以告耳。夫小民蹙矣,而不以告者,不仁也;知其为同有是心而诬蔽之者,不智也;若不申明,则何以来潘、徐、刘、高之乐善,而发未告诸君子之本心?兹特再仰行各兵马一一申文,从容计禀内外守备、九卿卿寺、科道府县营卫等衙门知会,尽吾仁而已矣,不害吾智而已矣。夫自备灯笼火把,大约一次每员所费不过十钱,日续月累,所济不啻万家,其费约而济博,不亦仁乎!知费约济博而为之,不蔽于细言,不亦智乎!各兵马司仍将申呈各衙门事理具由回报。此缴。
  
  批行中城兵马等司议处义阡揭帖
  
  据南京中兵马指挥司为议处义冢,以便民贫乏,以厚风俗事。准本司指挥闵宜励关奉钧旨节,查二塔庵日地粮米数目回报奉此,依奉随拘江宁县凤西乡二□十甲里长陈聚良到官,据陈聚良手本,查得一户张明原买三塔庵官田六亩一分,每年该平米九斗四升,五合五勺;又官地二亩,平米二斗二升;官塘五分,平米七[合五勺];民田一十八亩五分,该平米七斗二升;民地[二亩,平米]四升;民塘三亩,平米四合五勺。除常年科则钱粮不等,照新例共该平米一石七斗三升七合五勺,民粮米一石七升,本县夫马徭役、红船杂差,俱在民米内取用。已上田地塘共三十二亩一分,原买价银[三十八两],递年办租白米一十二石外,又田地亩该租钱六百文,据此照得三塔庵基等地并荒官地,遵依改筑义阡,但周围不立界址,年久恐人侵占,欲令土工宗锦等周围等起土陂,约高四五尺,及化人厅木料,三城分拆,改造二处义阡冢牌坊。其庵院内,每城量给银三钱,买取柳株,土埂边周围栽插,以成义冢之规模。该城责令直月土工看管牌坊土埂柳株,无致被人侵毁,其赎回田地水塘,召令殷实之家承佃,每年除纳粮外,其余租米及地租钱,或令该城、或令两县收贮,供祀无主之坟,卖过庵价银六十一两一钱五分,除赎田银三十八两,买柳株银九钱,余银二十二两二钱五分,并钟鼓等件,遵照批词,解送南京礼部,未敢擅便,为此关司转达,等因准此。今将关到缘甲,合具揭帖,禀请定夺施行,须至揭帖者。到厅照各官拟议,除己经行咨南京礼部知会外,仰会同各兵马官,将庵科价银两二十九两赎回本庵僧私卖田段塘地,通作义阡,及立户牌坊等,用其税粮,呈立义阡户,以田户殷实者出名承户,纳粮之外,分祭各城、各义阡无主之坟。每岁供二祭,及支内银九钱作各阡种柳之费,仍责令新佥官土工出力,筑作周围堑埂,高五尺,留门,起盖某字号义阡牌坊一座,著令新佥官土工轮月看守,坏者责补。每该地方人死无地葬者,许告在该兵马司,责令直月土工照依行段签地与葬,仍立各姓名木牌为记,不许搀乱行次,各兵马司每月朔望,类具经葬过名数揭帖,赴守备厅南京礼部递,著为定例,余银待作请文立石,以垂永久。各官吏日后不许留难,及土工不许勒掯,多取葬人钱银,事发治罪。今后再有犯禁烧尸的,即将伊亲父子、兄弟、夫妻人等,及土工各治重刑。每月朔望,令土工递遵依报,结其尚余银二十二两钱五分,并钟鼓等件,可送南京礼部处置其银,俟有别处义阡公用,再行文支领。各城兵马抄案遵行。此缴。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三
  
  参赞事略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议处义阡咨南京礼部
  
  南京兵部为议处义冢,以便贫乏,以厚风俗事。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据南京中兵马司呈准本司指挥闵宜励关,奉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批。南京南城兵马司揭帖开称,先奉申严禁约告示,内一款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已经责令地方总甲查报未行拆尽僧尼庵寺去后,今奉前因,仍行凤台安德门总甲。又查依山官地便为义冢,随据凤台门外总甲张泰开报,本方查有未奉敕额三塔庵一所,内僧人明瓒等住守,及有尹奉在官荒芜空地一块,对面有化人厅五间,周围地一带宽大。卑职亲诣踏勘明白,合无将化人厅拆去南北,竖立义冢牌坊,以便贫穷埋葬。今将三塔庵殿,兼僧房并化人厅,及荒地数目,备开揭帖,禀乞议处等因奉批。照得古有炮烙之刑,千载戚焉,又有焚尸扬灰之法,大逆者乃加之。今人死则焚其尸,惨于炮烙而近于扬灰矣。今律例有丢弃人尸与支解人者,必加重罪。今人父母死,则子与土工恬然焚之无忌惮,则子与土工人罪,与支解人及丢弃父母人尸者,轻重何如?已行各城兵马严革,及各查处相应山地,堪为义阡者回报去后。今据南城兵马周岩申报,前来看得三塔庵既系违例私创,所宜照例拆毁。造有化人厅,显是明有僧人主张焚人之尸,即为罪首。又访得每焚一尸,主僧例得银若乾,似此悖理逆天,有乾天和,雨旸不时,灾疫岁至,实此之由。仰中东西三城兵马掌印官,前去会同周岩及该地方巡捕指挥等官,公同到三塔庵及化人厅荒地踏勘,即提各土工及主僧坊证人等,取供结呈报,以凭参问。先将化人厅及私造庵拆毁,改为义阡,以便京师南城内外居民无地者葬埋,以禁革焚尸之害,缴报奉此。依奉会同南京东城兵马司署印副指挥袁表、南京西城兵马司指挥田贡、南京南城兵马司指挥周岩,查得三塔庵坐落江宁县凤西乡,缘无巡捕指挥等官,各职公同前诣三塔庵荒地踏勘丈量明白,随提土工王裕等,并僧人明瓒等到官审。据明瓒供年五十一岁,系天界寺僧,状供洪武三十年间,本寺僧私创三塔庵一所,坐落凤台门外凤西乡二图。盖有山门一座计三间、天王殿三间、佛殿五间、地藏殿三间、斋堂房十五间、僧房十七间、厨房三间,又盖有化人厅五间。后瓒与本寺在官僧明章、祖能、圆荣俱在本庵栖住,瓒住数内房七间、明章住房四间、祖能住房三间、圆荣住房三间,遇有僧人病故,遵依佛教,俱将尸棺抬到化人厅,雇令土工焚烧,将骨埋葬。及有在官土工王裕、金广、徐付、周经、王林、王杲、张辅、王英、张钺、宗锦、笪景、蒋和、笪全经、笪方、徐辅、徐满、祁荣、陈聪、许奉俱在本坊居住。遇有京城内外贫苦军民之家,父母子孙病故无坟地者,亦将尸棺抬送土工家焚烧,每焚一尸,土工得银少三五分,多者不过一钱。有土工王裕、宗锦等,于嘉靖十七年八月内,奉南京礼部尚书老爷霍 发仰应天府问罪外,自后并不敢焚尸。今奉南城兵马司遵奉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老爷告示,内一款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本城随将本庵前项佛殿等房查明,开具揭帖呈禀。蒙批中东西三城掌印官,会同南城掌印官,前诣本庵踏勘,拘提瓒并土工王裕等到官查审前情,及将丈量过尹奉荒地一块,重复丈量,东西共长三十九弓、南北共阔二十八弓,与原量相同等情。缘奉批,仰会官踏勘事理,未敢擅便,理合具由申禀。当蒙钦差参赞机务兵部尚书湛 批:「看得各官所勘焚人事情,尚属含糊,尚有回护。且化人厅之设,系是何人为之?系是何人张主之者?土工烧人之利,必有分纳于庵,僧所得之利必有分纳于僧官,此理之必然者。谚云:『佛口蛇心』,不其然乎!此辈惟图小利,不顾大体,不知焚人则人气上升于天,伤天地之大和,为害不小。今据申文,皆不肯明白供称,又土工既云已经南京礼兵部问究之后,近日如何又不行悛改,仍复焚尸如故?显是再犯,便是故犯,兵马司容情托为已经问罪,欲得脱出再犯故犯情由,私弊可见。又本僧妄称依佛教将尸焚化,夫僧人既依西方之教,何不尽还西方行之?堂堂中国礼法之地,岂可行夷狄之教乎?又可公然创立化人厅,大开化人之门乎?又可因而惑众取财乎?又可设为斋堂,引人焚罢,非礼宴饮,男女混杂乎?又可擅将本庵田私卖与人,取价入己乎?凡此皆天理所不容,地理所不载,人理所由绝灭,而不容于尧、舜之世,在所必诛者也。仰西城兵马兼同南城副兵马杨琏、北城兵马谢仲贤、中城副兵马盛景曜等,再将各项事情严提各土工监禁取供,务见焚尸得利所入各门分数,明白呈来,不可迟违五日之外。本庵系私创淫祠,惑人已甚,照例即便拆毁,各料变卖取价,收赎私四田土,连庵基及化人厅基及三塔小庵地基,通作周围埂堑,共立一大门以为义阡,以济贫人无地葬者,以断焚尸之惨,以雪烈毒之冤魂,以致和气,以祈丰乐太平之休。他日尚欲用夏变夷,使天下众僧亦脱烈焚之祸,乃称同仁之心。其田租所入,三城兵马司以供各处义阡每年二祀无主之坟,其余剩银两,及佛像钟鼓等项,呈送南京礼部公用,庵僧明及章等听参发落,兵马司各申内外守备厅、南京礼部及该城巡视衙门知会,及行僧录司遵照施行。」奉此。依奉会同南京等四城兵马司指挥周岩、田贡、副指挥袁表、谢仲贤、杨琏、盛景曜会审,据明瓒即邹福保,年五十一岁,系应天府上元县民籍。福保自幼父母舍天界寺,与已故僧玄庆为徒,给度牒。先于洪武三十年间,本寺已故僧定藏私创三塔庵一所,坐落凤台门外凤西乡二图地方,盖有山门一座计三间,天王殿三间、佛殿五间、地藏殿三间、僧房十七间、厨房三间,置有田地三十九亩。后至永乐年间,有已故师祖行澄盖造化人厅五间,停留焚化人尸。正德十四年有已故师祖杲全,将前项田地卖与张守庆,有杲全得受价银四十八两,不合盖造斋房十五间,遇有京城内外军民之家,父母子孙亡故,抬到彼处焚罢,摆设酒席宴饮,男女混杂。后瓒与在官僧明章、祖能、圆荣俱在本庵居住,瓒住房七间、明章住房四间、祖能住房三间、圆荣住房二间。瓒等各不合照前焚烧觅利,摆设酒席宴饮,男女混杂,每焚一尸,稍有力者,得银一钱、或二钱、三钱,每银一钱,瓒与明章等分银三分、土工得银七分,瓒等每季供送已故僧官道香米一石。后有未到僧官德珵于嘉靖十七年八月内到任管事,亦不合仍照前情,每季亦得米一石。贫者抬送尸棺,就在土工家火场内焚化,每焚一尸,土工自得银,少四五分、多者七八分,一向不曾事发。至嘉靖十七年八月内,蒙南京礼部尚书老爷霍 明文行仰应天府,拘提在官土工宗锦等问罪,禁革摆斋外,后宗锦与在官土工汤太、金广、王景、徐付、蒋和、周经、笪全、许奉、王林、笪全经、陈聪、王杲、笪方、祁荣、张辅、徐满、王英、徐辅、张钺、王裕、笪景荣,各不合仍前焚尸,瓒等亦不合仍前分银。嘉靖十八年八月内,蒙南京兵部老爷告示晓谕,有宗锦等各不合故犯焚尸。今有南城兵马司遵行奉告示,内一款照例拆毁僧尼寺庵,以端治化。本城随将本庵前项斋堂房屋及化人厅查明开报,奉批仰中东西三城掌印官,会同南城掌印周兵马,前诣本庵踏勘,拘提瓒等到官查审问。瓒等并土工宗锦等又不合隐下前项实情,朦胧具供,致蒙准信,具由申禀。今奉驳批,及添委南城杨兵马、北城谢兵马、中城盛兵马,会同原委官闵兵马、田兵马、袁兵马,拘提瓒等到官会审,研究前情,不能隐讳,所供是实。及审明章、宗锦等各供相同,参照焚尸土工,非止宗锦等,其西北二城地方亦有土工岳文通、刘安等,俱系烧尸人犯,亦合有罪,应该尽革。其三塔庵化人厅基址,及前荒官地,待拆卖本庵房屋,得价改筑义阡围埂,赎回前田,供祀无主之坟,完日另行造册缴报,及知会合乾各该衙门并僧录司,一体遵行。除将明瓒、宗锦等通行监禁外,缘系会官审勘事理,今将审过缘由、申禀施行等因到部,案照前事,已经批仰该城会勘去后,今据前因,看得各犯既已供招明白,所据祠庵相应拆毁变卖,以为公用。缘系隶南京礼部掌行,合行知会,案呈到部,拟合就行,为此合咨贵部,烦为查照施行。
  
  逐遣省祭官还原籍告示
  
  钦差南京内外守备参赞衙门,为禁逐民害事,据五城兵马司申呈:南京盗贼不息,军士困饿,皆由福建等处省祭革职仓攒等官,问革吏典人等一二千家,各将索讨顶房等银,弃撇父母,不回家乡,专在京师潜住,放当取利,所当器物俱是违例,加倍取利,或限半月以里、或限一月之外,勒要取赎,一时不赎,即便任从变卖。又有一等久贼奸徒,或明火打劫,或钻穴窃盗,所分衣物,不敢回家,惟恐邻知发露,夤夜入省祭官等家当钱,贼人永不敢赎,得以灭迹;省祭得以贼物甘心,即与寄分;贼贼何以辩别?习惯为之,自谓得计,盗贼不息,皆此之由。又有贫困军民到家揭当,乘其紧急索利十分,愚人穷饿,如饥鱼吞钓,展转利息,十年不休,徒担军名,粮入人室,妻子冻馁,气息奄奄,何有锐气以为操备?军士饥饿,皆此之由。又有奸巧变诈百出,明开一铺于城中,暗赁一室于郊外,闪烁不定,赎当者无由访其踪迹,必求索利益,满意乃止,如此之人,甚为民殃,深为可恶。职等深知此弊,有往年举呈巡视衙门,后以事故去职,未能了事。理合会同具呈内外守备参赞台前,乞出给告示,县前挨捕以责总小甲,总小甲挨门以责邻佑,立限驱逐,违者连坐邻甲,邻甲容隐,不行举首者,与之同罪。其当收人民器物,限十日以里找筭明白,即速出城,如十日之外不行,地方总小甲邻佑人等,加刑比较,参送问罪。省祭官放当人等,违例取息,寄典贼赃,送问革退,等因各到厅。看得古人为政:虎北渡河,鳄鱼退避,蛟为斩除,蝗不入境,所以殃民者远矣。今此辈殃民,何异白额虎与鳄鱼之伤人,蛟之为患,蝗蝻之殃苗?为政者不能无愧。今合先以理开谕省祭官人等,不去有五不善,去有三善。一曰:忘遗父母,不祀父祖坟墓,离弃亲戚宗族;二曰:不供原籍户役;三曰:典买贼赃;四曰:展剥军粮;五曰:长其贪利鄙心;此不去有不善者五也。夫忘亲戚父母坟墓,非孝;躲避原籍差徭,非义;违例取利典买贼赃,而不知法吏犯法,必抵于重罪,知过于取利,不恤军士无粮,民人颠困,妻子冻饿以死,非仁;习为贪利,他日必以此去官,非廉。省祭官不思初为吏典,一过抚按,百无一成。昔者戴吏巾,别其乡而来,今成衣冠,嵯峨而归其乡,亦如衣锦昼行,岂不亦荣哉!省侍其父母,拜扫其父祖坟墓,于心得无恔乎!植尔田畴,教尔子弟,无去尔乡而流落他土,岂不有赖哉!此之谓归有三善。又闻兔有三穴,省祭亦有三穴:一穴在城中,一穴在下关,一穴在新河,闪藏其身,以要厚利,是何等人?如鬼如魅,有忝人天,恬不自觉。今特行案验示,仰上、江两县及五城兵马,出给告示,与省祭人等誓约,示下之后,限以五日不去,必限十日,十日不去,至半月不行,是终无去志也。兵马总小甲、左右邻舍容留者,必有罪:先责之该城官吏,该城官吏不行严访,被人告发者,有罪;次之该城责之各铺总小甲,总小甲不行举呈,被人所发者,有罪;又次责之左右邻舍,左右邻舍不以举呈,他日为人首发者,有罪。拟合通行。为此,仰五城兵马司抄案,著落当该官吏照依案验内事理,即便多出告示,于该管地方每铺门首一张,但一铺之内,若有福建等处省祭等官,革役吏典人等流藏京师潜住,故当贼赃违例倍利,兵马逐铺亲考,先尽邻佑,次及地方总小甲,作急举首,依限起行,自免罪戾,先具不违,依准呈来。
  
  批行牧马千户所军鲁长受状
  
  为违法剥削苦害贫军事,告被内使张绅等掯勒等情批。照得军人先前皆蒙朝廷厚恩恤养,将以差操备,守祖宗根本重地而设也。今访得内官累累剥削军人,不恤人死,如鲁长受所告者。不思朝廷设内外官职,本以安民,非以虐民也,况军士系本部掌管,人失其所,何忍闻之?何忍见之?该司便行手本内外守备衙门知会,禁革施行。
  
  告京都城隍之神
  
  维嘉靖十八年,岁次己亥,十二月甲子朔日,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谨以九香遣官赍告于南京都城隍之神:若水叨备参赞机务以来,凡四五阅月矣,夙夜孜孜,如恐弗逮弗明,以取大戾,无以抚按军民,虽死莫赎。维明神亦共有兹责,凡遇昧惑,有弗逮弗明,惟明神感而通之,惟明神默佑助之。今兹朔日,竭虔昭告,惟明神歆之。
  
  行各城禁革贫富人等不许元旦烧纸花费
  
  照得南京一城,承六朝夷鄙之化,人多信鬼,虽以我三祖化训四五十年,俗变风移,旧习未能悉殄。每岁元旦,自士庶军民之家,无不焚纸于天,俗谓之千张者,无所不至。马夫皂隶,每家焚纸至少不减四五钱银。夫四五钱银,军人一月之粮,皂夫一月之工食也,不以养其父母妻子,而令顷刻之间化而为灰烬,甚是可惜!甚是可怪!噫!亦惑甚矣。若谓求福,则焚纸者多军人皂夫,未尝见其得福化为富贵人也;若谓免祸,则不焚纸者皆士夫公卿,未尝见其得祸,化为贫贱人也。又幽明相隔,地天相悬,今天地八方,风俗不同,所用钱粮不一,远方有以海巴为钱者,今之纸钱,各处异样,所焚千张,安知与天神浩浩,所用果同乎否?果享用之乎否?福善祸淫,天之道也。因人之焚纸即福之,否则祸之,天神固如是之私乎?下土之人,矫诬天神之私,吾恐天神反怒而降之祸矣。仰五城兵马司,即出告示,晓谕愚民,各留纸钱银以养父母妻子,尽人道以祛鬼道,亦化俗之大端也。若有犯者,拿到官痛治,总小甲邻舍不首者有罚。
  
  移守备厅文
  
  照得六部,古天子之六相也,而大政总于天子,故政出于一而天下治矣。文职则用人皆出于吏部,不出吏部,则人必曰非正流矣;武职则用人皆出于兵部,不出于兵部,则人必曰非正流矣。故吏部推选文官之才者贤者,以请于天子,而天子断焉;兵部推选武官之才者能者,以请于天子,而天子断焉;故曰:「天下之政出于一。」今去朝廷已远,南京兵部有缺宜委补,则先命该司精选二员,引当堂拟定,取其尤者一员,故该司不得以容私,而堂官亦不得而售私,故上下皆不为人所疑,以保令名于永久矣。若守备厅有缺宜委补,则由本兵该司公心精选,多则二三四员,以手本送厅,守备参赞亦当堂拟定,如部堂之为,就中取其尤可者员而注之,故厅上与掾史不得而容私,则外人不得以私乾,而上下皆不为人所疑,以保令名于永久矣。仰该司合用手本呈中府,移本厅,著为定例,实府中部中一体,百世无弊之良图也。今新江口把总有缺,不知而来妄乾者已两三至矣。既皆以公应之,为此警惧而亟行此。己亥腊月初七日。
  
  行各城定义阡葬埋法式
  
  照得各城义阡既定,宜议葬埋之法。昔孔子为政三月,男女行者别于途。幽明本同一理,男女岂可无别?若使葬埋人棺,男女混杂,极非礼义。又或各家男女偶然葬处连畹,如夫妇并焉,岂不大害道理?仰各城兵马,既将原旧土工问罪去讫,合用公佥素日老实土工若乾人,著为定法,省令葬埋无地人民,棺尸必分左右,男左女右,皆从两隅而起,男则自左而右,女则自右而左,或有夫妻,则许合葬,葬令植木桩为记某姓名,令其子孙或可寻省其葬,须满一行乃别葬一行,自北而南,不许搀乱,以虚旷阡地。各兵马官起土工筑各义阡周围堑埂,植柳埂上,毋令地邻日久侵界。各令新佥土工分月看守,月递执结于各城兵马司,各兵马官月递手本报葬过人数于内外守备,及南京礼部该巡视衙门知会,率以为常。其有违错,及有留难告葬人索财者,各行巡视衙门参究治罪,仰该官吏土工人等各先具依准呈来。己亥十二月初七日行。
  
  行五城兵马通禁军民除夕元旦焚松盘天纸文
  
  照得于本年十二月  日,已行五城禁谕军民人等,不许于元旦妄焚天纸,此既一事矣。续访得京城内外民俗,非但元旦烧焚天纸,又于除夕烧焚松盘者。焚松,柴也。夫焚柴者,天子以祀昊天上帝,以行大报之礼者也,而庶人焚柴于天,僣也、罪也,此又一事矣。古者修和五行之气,使不极备极无,以调燮阴阳,以钦若天道,故阴阳顺、雨旸时、五谷登、人民育,天下相安于无事,此之谓大同大福。若焚松盘、焚天纸,满地烧天,则徒动助火德,火德盛炽,故多火灾,五行汨乱,阴阳不和,天时亢旱,旱极必涝,故雨旸不时,五谷不熟,人民不育,此又一事,非小矣。又其侈心类是,充类奢侈,财用必竭。富者竭之迟,贫者竭之速,则必揭债求称,则又速,本利展转,脂膏骨髓枯尽,则又速。将以求福,反以得祸,虽为乞丐、为饿殍,亦由是也。记云:「衣食不足,虽有慈父孝子,义夫顺妇,不能相顾,礼义廉耻之心丧,放僻邪侈之心滋,小则为乞丐、为饿殍,大则为奸、为盗,亦由是也,此又一事,非小小矣。仰该司行各城兵马司,通将前所禁天纸及松盘,一并出给告示于各街巷去处晓谕,又时差弓兵体察,勿违勿犯,取罪不便。己亥十二月十二日。
  
  行查各处烽墩还官
  
  照得军法贵神速,孟子「速于置邮而传命」,未为速也。军法有飞报、有羽箭、有烽火,贵速也。是故命怜足、足怜箭、箭怜目、目怜烽。故国家法制立有各处烽墩,使有声息,一时望见烽烟,可知预备,贵神速也。承平日久,法渐废弛,尽为邻近居民所占;况在南都,尤为重地,尤不可不为查理。仰职方司便行五城兵马及两县行各衙门之外,各乡村、各京畿县分,著落当该官吏及各图里老人等,速加查访,一一开报。有居人先前侵占者,许自首报官,免其本罪。若有占匿不肯首报,被害人及里老查发者,痛治不饶。十八年十二月十七日。
  
  行上元县取问邪神刘洞庙祝陈学罪名下帖
  
  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诛邪鬼,以昭大义,以正人心,以济鳏寡,以仰称朝廷泽及枯骨之仁等事。谨按吕刑曰:「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报虐以威,遏绝苗民,无世在下。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群后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鳏寡无盖。」宋大儒明道程先生为上元簿,其时邪说胥兴,人心迷惑,明道忧之,人有告茅山出小龙者,则命取,脯而食之;有告某寺佛头放光者,人争往观,则曰:「吾职事不能往。」令取佛头就而观之,自此无光。夫一圣三贤,汲汲乎此者,皆以息邪说,以正人心,庶可明明棐常,而地天不通,妖幻不作,人道兴而鬼道微,不求于鬼而求于人,则教化大行,庶戮不生,而苗民昏乱之化可遏绝也。若水德不类于前哲,钦承圣天子之敕命,以本职兼参赞守备于留都,重有抚安人民之责,夙夜恐惧,莫能报称,罪戾及焉。夫安人民莫先于正人心、息邪说、明常道也,访得京师西城地方,旧有刘公庙,相传云能祸福人,人人争趋信之,无问贵贱贤愚,焚香祭祀者,往往接踵,殆无虚日,男女混杂,有司莫敢谁何。邪说横流,莫甚于此时矣;人心不正,莫甚于此时矣;人民惶惑,费财祈祷,善恶祸福不明,莫大于此事矣。恭阅邸报及咨,十八年十一月初四日,该户部题覆该本职,奏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本月初八日奉圣旨:「准议内开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朽骨得以沾恩矣!」钦此。除查报本庙基地与城池等项无碍,及大砖城之外,土墙之内,各旧葬坟茔等因到部送司,理合便行拆毁,改造义阡,缘幽明一理,通达无间,必须案伏其罪,事乃有名。或曰:刘公本名洞,庐陵人,本无爵而僣受称公,一罪也。其本庙名号与事迹不少概见于一统、南畿、上元诸志之中,为邪人倡妄,遂附会之,谓有敕封,非也,本无敕封,以为敕封官爵,而冒冠裳以惑人,二罪也。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间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刘洞有一于是乎?果可与蒋卞忠烈刘忠肃等乎?无其功而妄享其祀,必有为怪诞妖幻之说,恐动愚人而冒取之者,三罪也。或曰:「洞本江西木客也,失其本殖,憔悴投河而死,其尸不僵,人以为神,遂起祠之。」或曰:「洞乘桴而来。」其云乘桴,可知为木客矣。又曰:「洞溺此河而死。」夫神则不溺河,溺河非神也。甘泉翁有门人安庆尹生唐者,失风溺江,亦能不僵,顾亦可为神矣。岂祠之矣乎?审如是,人之诬而不以自白自洁,四罪也。或曰:前时有欲议毁其庙者,神即放火焚毁马快船一。审如是,则放火者,贼人之行也,贼人非神也明矣,况以匹夫奋其私怨而焚毁天子之运船,五罪也。聪明正直者谓之神,犯此五不讳而不自知,聪明安在?邪媚取食,自六朝至今,久假而不归,正直安在?不聪明、不正直而冒神之名以临愚人,六罪也。邪淫横行,坏人心术,军民不安,鳏寡蔽盖,此在皇帝重黎之所遏绝,必诛而不以听者也,此在明道先生之所必取其首者也,七罪也。人与天地同体一气,故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刘洞纵容一城土工与人父子兄弟夫妇,及焚亲尸于傍,伤天地大和之气,以致水旱灾疫,人无安生,八罪也。孔子为政三月,男女行者别于途,明常道也,而刘洞因容焚尸,念经罢,则非礼宴饮,男女混杂,以害常道,九罪也。风之顺逆,器之成败,天地之气,神妙莫测,而云:「祷庙则风顺,否则风逆,祷则砖瓦不苦窳,否则苦窳。」是洞以匹夫矫诬上帝,擅天地之权,议朝廷御用之物,十罪也。呜呼!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三光照临,三才共愤,其罪其愆,曷其能逃?毁乃淫祠,建兹义阡,去邪以正,淫说遏绝,人心以正,风俗以淳,鳏寡得所,而可以敷圣天子明明之化,泽及枯骨肫肫之仁矣!除已行咨都城隍之神,以正阴教外,为此牌仰上元县著落当该官吏,照依牌内事理,作速行提本庙庙祝到官,究问取供,问拟刘洞及庙祝应得罪名,不扶结状申呈,钦遵圣天子明旨处置施行,先具不违,依准呈来。
  
  批上元县毁刘公庙作义阡申文
  
  应天府上元县呈:为诛邪鬼,以昭大义,以正人心,以济鳏寡,以仰称朝廷泽及枯骨之仁等事。依奉今将问完犯人陈学招罪缘由,理合开呈施行,须至呈者。一、问得一名陈学,年三十九岁,应天府上元县金弓陵乡二图军籍,祖系端公太保,今充刘公庙庙祝。状招南京砖城三山门外土城,江东门内茅公渡河边,原系焚尸坟坵一带,居民专一扛抬丧柩,停寄尸棺,土工生理。中有庙宇,大殿三间,塑三清大帝;二殿三间,塑观音诸佛;中殿三间,塑三官大帝;又中殿三间,塑东岳大帝;又殿三间,塑晏公龙王水神;门殿三间,立神马从人;东廊二十六间,塑十地阎王像、塑王魁跪桂英;东前廊房,塑痘儿哥哥、子孙娘娘;西廊二十六间,亦塑地岳等神。失记年月,有学故始祖陈成珊见得前项神像俱系各庙通共常祀之神,无以蛊惑人心,募化香钱不多。南唐开宝八年,有木簰客人刘洞,江西庐陵人,亏折本钱,溺死前庙河内,立浮水中七日,无人收尸。陈成珊就妄指为神,常塑刘洞小像,乌纱帽、革带胸背、织金红纱袍、圆领穿著,奉安龙王神位座东。但遇往来人等,陈成珊又设计假说灵验,以致远近军民男妇烧香不绝。又捏称刘洞溺死,英魂不散,能作妖怪,蛊合地方子弟打造龙舟,每于五月划船竞斗,吊慰刘洞,名为送瘟,以致远近军民男妇载酒往观。及又捏称刘洞为神灵,总管阳世阴间生死祸福。后殿三清、观音、三官、东岳阎王、痘儿哥哥、子孙娘娘等神,道家、释家、尼僧家、各教门祖师,俱收刘洞为将,先要奉祀刘洞一神,方得转各神,以致远近军民男妇女子,求男求女、祈福祈祷,立誓诅咒,只知刘公而不知有各神,亦只称刘公庙而不知三清、三官等庙。洪武年间,学故高祖陈友良又捏称成国公,大书「刘公庙」三字扁额庙门。又见得管烧琉璃失记姓名太监,易于扇惑,向伊捏说如今刘公甚是灵圣,可来求祈管烧异样极好琉璃。又见城兵马脱走强盗,京城人民得染疫疠,官民房屋被火,江河客船遭风,俱预庙祈祷,幸得无事,就归刘公显。学故高曾祖陈得兴,宣德八年十月内诱惑高总福舍铸铜钟一口。故曾祖陈彦俊、陈彦纲思得本庙系淫祠,无有敕封,景泰二年捏刻龙牌一座,金书「敕封感应刘公普济真君」在上。又恐难以取信,请不知姓名儒士,就将前项祸福纂称刘公德行感应聪明正直之神碑文一通,假书南京工部营缮郎中慈溪王用姓名职衔,刻石为记,以图日后子孙相继承祀。景泰五年六月内,学故祖陈遇春诱惑林源舍铸铁磬一口。景泰七年九月内,诱惑广州府东莞县人曾荣施舍铸铁钟一口。成化六年五月初五日,学故父陈方诱惑镇南卫梁端舍铸铁合面鼓一口。但时划船散瘟并烧香拜愿,撞钟击磬打鼓,致招四方军民男妇往赛不绝。正德十五年五月初五日,本庙例该划船散瘟,男妇争观,时值武宗南巡,江彬闻知,亦带军马到庙观看划船。陈芳因见三官殿倒塌,要得修盖,轻难动人发心,故捏江彬舍银一百两,借此为名,募化烧香往来客商军民男妇人等银钱修完。至嘉靖十一年间,本庙殿宇廊庑倾倒不一,要盖工程浩大,陈芳无由设法。知得尚膳监张内官平素好善,彼学不合与父向伊诱化做为领袖,招雇子弟十二人,在庙中殿右边搭席蓬高台,扮演喝戏,每一人进看要钱四文,筹一根,照放进庙看戏,日约取三四千文,俱修殿廊等费。后蒙巡视衙门访知禁革外,前项四外男妇仍来庙烧香赛愿不绝。似学前罪,遇蒙嘉靖十八年二月初四诏宥,又不合不行首正。本年三月初一日,本县程知县因往本庙地方检尸,得见烧香男妇不下千百余人,混杂喧嚷,亦有说词、弹唱、教拳、乞食、流徒之人化钱哭叫,挤碍路道。访查本庙邪神来历缘由,申禀南京礼部行间,学要得遮饰,仍将前项伪捏来历具状告部。蒙批所告事情俱无实迹可证,敕封真君,我朝革去[山]川封号,岂有又封真君之理?碑刻之言,显是传讹,并行本县查报。蒙县覆查,勘得刘洞原系客人,在生之日,并无功德可纪,又无忠义感人,碑文中所载曰:「盗亡祈祷即获,疾疫祈祷即安,狂风祈祷即息,陶(治)[冶]祈祷即美。」此俱系立庙之后,妄言祸福之词。又查得本庙所祀三清、三官、观音、东岳、龙王等神俱安正殿中位,刘洞塑在门殿龙王东位,委系本庙先有各神,而后捏添刘公,其庙额不书各神而书刘公,委系刘洞妖邪惑众。又查得先朝今代俱无敕封真君牒文,又无钦赐香鼓御祭告文,其称「公」、称「敕封」、称「感应普济真君」赠谥,皆伪捏僣称。又查得宋文丞相不受胜国之封,生死忠义,刘洞僣公僣敕封真君,香火血食多年,不能显灵辞避,实非聪明正直之神。及又查太常寺并不遣官,本府县亦不致祭。其庙收执纂修牒文,乃系太常寺通行各庙查勘有无事迹,不系纂修刘洞事迹申案。再查刘公坊厢系立国之初,随坊立图,因地取名,省令百姓照丁立户,随里当差,非以刘公而编排年坊甲。又查得本庙前后左右系土木之家,土木居室之外,前后左右系烧尸之坑,或以旧骨而燃新骨之火,或以旧棺而作新棺之卖,热炙之下,秽气熏天,煨烬之末,白骨载道,甚伤和气。本庙基地相应改作义冢,其本庙基地僻在江东门空野处所,与朝阳门东西相距三十余里,左右一带见葬军民夏林、钱钦、曹昂、李十、姚锦、朱善、朱辅、苗玑、周氏、乔英、陈锡、万浩、王三、沈隆、王七祉、王华、刘金胜实文歪嘴、张太保府、林裕、李裕、岳华、徐正、吴清、巴仲琛、王道人、姚英、孙道人、张汉、陈学,并何、朱、陈、黄四家,及无主坟二百余冢,前庙委系淫祠,相应拆毁。覆经申蒙本部照详,准将邪神刘洞塑身于初三日烧毁讫。学举家悲怨,至初七日,有三汶河湾泊黄马快船,不意失火。学就不合乘机捏称:只因烧了刘公,不忿降殃烧船,却以刘洞不合为首,学亦不合为从,扇惑失记姓名江西客人发心舍木,出备工食,雇令未到通济桥门外住雕銮匠熊高,明知刘洞前雕木身烧毁,亦不合故违,将木仍雕刻刘洞形像,学又不合置买乌纱帽、革带、皂靴、红纱做袍、圆领,俱与穿著,重立在庙,照前奉祀惑人,以致京城内外男妇人等,尤此妄言传惑,愈加烧香祈祷赛会。今蒙南京兵部议拆淫祠,题奉钦依事理,一面备咨焚烧京都城隍之神,以正阴教;一面通行本县,速提本庙祝陈学到官究问取供,逐条开拟刘洞及庙祝陈学应得罪名,具招申呈本部,以凭遵奉圣天子明旨,处置施行。蒙县掌印程知县差人将见雕刘洞木像锁拿到县,剥去衣冠,放置程明道祠内台下,听候明示烧毁,庙地改为义阡,即拘陈学等到官,逐一查审,照例开拟前情明白。今蒙取问实招罪犯,一议得陈学所犯,除不应并革前罪名不坐外,合依拟邪神妄称,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扇惑人民,为绞罪;刘洞从减等律,杖一百,流三千里。有大诰减等,杖一百,徒三年,系军籍审无力,照例免杖送南京工部做工,照徒年限满放,合候申详,允日发落。一照出陈学民纸一分,折银一钱二分五厘,追收贮库,听候本部作正支销。其邪神刘洞木像已拿锁本县,剥去衣冠,放置程明道祠内台下,听候明示烧毁,庙地改为义阡。有罪刘洞仍备申焚烧京都城隍之神,以正阴教处决。未到匠人熊高另行,余无再照。本年十二月十四日,招结粘连,申蒙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批,据该县申呈结状缘由,邪惑悉明,众心大晓,鬼道以微,人道以显,君子反经,庶民以兴,永无邪慝。诚足以昭我圣明厘正邪谬,鳏寡无盖之盛治矣。邪鬼刘洞木像既拿在程明道先生祠内前伏罪,明道先生簿上元,曾脯食幻龙,取观佛首,以息邪说,正人心,仰县可便将刘洞当祠前决杖一百,具申京都城隍之神,以听发遣。其邪像或焚烧毁,或即截毁,送养济饭堂供爨鳏寡之用。庙中一应非祭之鬼,尽行灭毁。邪巫陈学准拟发落逐出,永不许似前谋复。本县仍具申巡视衙门照奉钦依,径自委官将本淫祠拆毁基地再审,果该县各城兵马申文不缪无碍,改作义阡漏泽园,以体悉圣明泽及枯骨之仁。其庙宇各项料物估卖收价银,封寄应天府库内,以备修整各城义阡漏泽园四十余处围埂门牌立碑之用,本县仍具由回缴,以凭奉闻。
  
  咨南京内外守备及户礼工都察院毁刘公庙作漏泽园文
  
  南京兵部为诛邪鬼,以昭大义,以正人心,以济鳏寡,以仰称朝廷泽及枯骨之仁等事。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据应天府上元县申称;嘉靖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抄奉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案呈本部,送准钦[差]参赞机务兵部尚书湛 咨:谨按吕刑曰:「皇帝哀矜庶戮」云云,本县问议得云云,呈部批云云,申巡视京城监察御史杨 、王 批云云。照得前事,先经南京礼部尚书霍 ,准行上元县呈驳覆勘淫祠刘公庙该毁,作为义冢,明白在案。今该本部题奉钦依,又经备行查问去后,今据前因案呈到部,看得上元县知县程据巡视京城,监察御史杨逢春、王德纯各准查本地去孝陵官寝远在二三十里之外,且先有军民夏林等,及无主坟墓约有二百余冢可查,其视营国公及中山王等坟,其远又比多三分之二。况国初漏泽园二处在神策门外,逼近大城,其遗址尚在,可证实为无碍,堪作义阡漏泽园明白等因,拟合就行。为此,今将申来各项事情,及抄招申移,咨贵部烦为查照施行。
  
  行各城各门速行插柳于各义阡漏泽园埂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承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为修植义阡漏泽园埂木,以严界限事。该户部题覆: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已查无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又该本部推广德意,行各城查佥无碍地土,堪为义阡漏泽园,共三十所,每所皆合作围埂,栽柳为界,庶日后不致被人侵没。今见交春,生意将动,若待围埂完日,不无过时,难以植柳,仰该司行各城各起新佥土工,及各外城门官,各率守门军余时栽插,不许时刻迟违,不致萌动有误,栽插限二十四巳刻赴部回报,若恃顽误事,痛治不饶。其围埂待正月各各随柳筑围,听候本部堂上亲临看视,毋违,须至牌者。十二月廿七日。
  
  咨南京户部各衙门公移
  
  南京兵部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职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南京工部咨、准户部咨。该本部题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枯骨得以沾恩矣等因。备咨前来,已经通行拆毁去后,续伏睹嘉靖六年三月十三日诏书内一款一,崇文门外,原有漏泽园,近年多被势豪侵占,以致贫民无地藏掩,宜令有司清查各园边界,责令还官,及查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增置义冢。仍行五城兵马督率有主并有地者,令其安葬;无主者,官为掩埋,不许焚寄。仍出榜禁约,通行在外衙门,一体遵行。钦此,钦遵。今照本部具题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改为义阡,以便贫人安葬,正系遵奉诏书事理。又本地系近城淫祠地基,与诏旨明开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别无相悖,且僻在一隅,去三山门三里之远,其于接诏送表,原无妨碍,案呈到部,拟合通行。为此合咨贵部,烦为查照施行。
  
  檄大教场等营把总指挥不得私送火药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禁革事。嘉靖十九年正月初四日,承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钧语,为前事于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据大教场等四营把总指挥张重等各营,送到年例火药起火一百二十枝、炮丈四百个至本衙,当蒙老爹湛 批:可收回公用,不许私送等因,当令同具领状,就时领回讫,中间不致冒领等因到职。看得凡在官,而或私送,于理法既大不可,又况火药系该在官军机所用之物,朝廷严禁之器,比遇开操,必行文于内府,请迎以出,至为严谨,而辄以循私送,揆于理法,又大不可。夫世有事虽微而害理则大,众莫之觉者,此类是也。但此等系循例之弊,未经申明,情尚可恕,且姑记不究外。仰该司合用手本前去申明,戒饬各营把总官禁革,今后不得循例,将禁物私送,取罪不便,须至一本者。
  
  元宵不许妇女观灯禁约
  
  钦差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为禁革事,仰五城兵马速行誊出告示,张挂于各街巷,严禁元宵不许妇女出看灯楼,以致男女混杂,有伤风化,违者拿治不饶。嘉靖十九年正月十三日。
  
  禁妇女不得于元宵游梅将军庙烧香告示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禁革事,承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钧语:照得梅赜乃是先儒,曾传书经,系聪明正直之神,与刘洞邪鬼大有不同。访得南城寺僧先前创有梅将军祠庙,用以惑众祈求。人家妇女及娼优之人相杂往来,元宵之日,皆到本庙游戏烧香,因而混乱,不惟有伤风化,抑且亵渎名儒。合行南城兵马司著落当该官吏,速行禁止,凡岁时不许招引妇女娼优人等到庙烧香,因而杂乱,以伤风化等因到司。理合就行该城兵马,即日出给告示禁革,将本庙门封闭,仍取本寺僧人,及当地总小甲执结回缴,毋得故犯,取罪不便,须至牌者。
  
  行五城兵马区处放当省祭人等告示
  
  南京兵部职方清吏司为分别情伪,申严禁约事,奉钦差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钧语分付:照得福建处省祭官吏,在京开当害人,已同内外守备会议,奉钦依出告示驱逐还乡,仍立三限令,可收赎当物。今限期将满,合令作速照依限期催逐起程。又据有告称系是民人在京为商者,亦被兵马一概混在逐去数内,此兵马奉行之过,又恐有省祭官假称民人,欲图潜住情弊,五城兵马遇有此等来告者,即与审验文引开豁,毋使滥及。又有省祭官吏告称当物未赎,当主不容出城等语,此当主欺心之过,亦恐有省祭官吏托为此言,欲图复住情弊,各兵马宜令各省祭官吏及当物之人各各指实,赴兵马司告诉,即与拘审,若当人不能收赎,即判断批照付省祭官吏出城还籍,不许阻当,以致稽违钦依事例。若省祭官吏故托稽违住,兵马即便拿送本部,从重惩治,问以故违圣旨,解回原籍。奉此合行五城兵马著落当该官吏,即牌内事理出示,许其赴各司陈告。系人民商贾者,即与验引分豁;系省祭官吏当物未尽收赎,即责本主收赎,不能赎者,听其依限起行,仍差的当弓兵押送出城,本当主及守门内外官军,各不许阻当索财。若省祭官吏故违末限者,许兵马官亲带弓兵、本地方总小甲人等,公同捉拿,送部处置,问以应得罪名,追夺本官文引,毋致后悔。兵马仍禁弓兵及地方总小甲光棍人等,不许因而生事扰害,如治病者,病去而人不知,乃为尽善,须至牌者。庚子二月初二日。
  
  武学各季考试策题
  
  问:尝闻之,兵贵义勇兼致,是谓义理之勇。子路谓:「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是先勇而后义矣;孟子谓:「修其孝忠信,可使制梃以挞秦、楚。」是又先义而后勇矣;孔子谓「我战则克」,又何道以致之欤?一圣二贤,其所言之指,同欤?异欤?
  
  驳东中二兵马杨钟盛景曜申文
  
  查照案卷,先该东中二兵马杨钟等取具史伦供词,共索取馆夫银五百三十两入己,马驴夫头共二百三十两入己,缘何后又改供,止索取馆夫银三百五十四两,马驴夫头银一百一十两?非有刑逼,前后所赃数有此不一,及馆马等夫,既系积年包揽违法,如何史伦三年之上,不先申治,至被其告发,纔将抵饰加害?今后受害之人,谁敢控告?及照史伦除访白米,纳户索银未发外,今据明证,赃滥太多,皆称照常年例花费等语,显是原委兵马容私作弊,朦胧申报。又访得史伦多方财计,托人弥缝,欲得脱罪,于法难容。仰车驾司另调委南城兵马周岩、北城兵马谢仲贤从公审问,取具归一,供结呈报,毋致似前扶同作弊取罪,亦不许横牵遮饰,重害人难。
  
  行内外守备改正祈祷礼仪文移
  
  南京兵部为祈祷雨泽事,准参赞机务本部尚书湛 咨武库清吏司,于本月初九日,准南京礼部祠祭清吏司手本前事,随抄到告文一道,内开所告,止有云雨风雷之神,境内山川之神,南京都城隍之神。续准内外守备祝文内,又加娑婆释迦文佛,于昊天玉皇上帝之神之上,又并列于云雨风雷,境内山川,都城隍之神之前。有此礼文不同,恐与南京礼部原发告文有碍,又释迦文佛固非儒者所宜祝告,而昊天上帝则惟天子乃得祀之,殊非人臣所敢僣告之渎也已。不敢佥名,以问于南京礼部,据右侍郎崔 回帖云:「本部手本该司发告文,并无二神之号,宜亟改正,否则贻笑于人。」等因。窃谓礼仪未当,神恐不歆,何以祈泽?深为未便,宜从改正,合咨本部,转行内外守备衙门,烦为查照改正,宜于露台上特设三神香案行礼,不必拜于佛前,以致亵渎不专,永为定规等因。准此合用手本,前去钦差南京内守备司礼监太监潘 等,钦差南京守备太子太保魏国公徐 等,烦为知会施行,须至手本者。嘉靖十九年四月初十日。
  
  奏请置各城漏泽园疏
  
  南京兵部尚书臣湛若水等谨奏,为推广德意,偏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本部职方清吏司案呈,嘉靖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奉本部送准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咨,同前事,本年十二月初十日,准南京工部咨,准户部咨,题覆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奏,为陈事宜,以求图治安事,奉圣旨准议。钦此。内一款,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朽骨得以沾恩矣。此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矣。又伏睹嘉靖六年二月十三日诏书内一款,崇文等门外有漏泽园,近年多被势豪侵占,以致贫民无地藏掩,宜令有司清查各园边界,责令还官,及查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增置义冢,仍行五城兵马督率有主并有地者,令其安葬;无主者,官为掩埋;不许焚寄。仍出榜禁约,及通行在外衙门一体遵行。钦此。此又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至矣。但近年诏旨,良法美意,有司少能仰承德意,多致缓废不行,人不被泽。今查前事,该户部咨南京户部都察院,各转行巡城监察御史,并应天府查行。本年十二月初三日,已到各衙门,随该南京户部、都察院札巡城监察御史王德纯等行查前地有无违碍。职又闻南京及直隶官人多惑护刘公邪鬼,熏心入骨,有倡为漏泽园防碍陵宫京城,及接诏送表之说。切照陵宫在极东北,本地在极西南,相去二十余里,又诏表经由之路在三山门,相去三里,又本庙左右前后旧有二百余坟,其为无碍,居然可见。职急于承奉德意,欲其早布而推广之,乃亦行县及五城兵马行查,又细检南畿等志,不载本庙。查出刘公即刘洞,该职数暴其十罪,以解愚民数百年之惑,亦息邪说、正人心之先务也。咨南京户、礼、工三部,并南京都察院,及行内外守备知会牌,仰上元县行提庙祝陈究问呈报,盖以知县程颇有风力明敏,可了此事。随勘据该县呈称,申奉巡视京城监察御史王德纯批,据申称:拆毁淫祠,改立义冢,乃仁人君子之用心,黜邪崇正之盛举也。仰该县掌印官遵照南京兵部衙门题奉钦依事理,合行五城兵马协力毁除,以杜后患,用昭我皇明泽及枯骨,惠爱鳏寡之意。余依拟行。监察御史杨逢春批,看得刘公庙既非祀典所载,系是淫祠,妖邪惑众,此类为甚。杖而毁之,彻其祠宇,以为义阡,以息妖邪,以泽枯骨,一举而二善具矣。且审地方偏僻,别无乾碍,仰程知县悉遵外,守备参赞衙门批示即日举行,用弘我圣明崇正黜邪,惠此无告之有终也。事完具报,仍查庙傍有无田地可广,此意呈来,以凭议处。及申呈抚按衙门各批准行作为漏泽园,等因到职。查得本地去孝陵宫城隔远,各无违碍,即行该县及五城兵马指挥等官,遵奉钦依,将邪像毁去,将祠毁拆。其各料行应天府,行上元县议卖,银两寄库公用,作正支销,及漏泽园新旧三十一处修理围埂,及各园口坊牌立碑等项,逐一行府支用,造册开报。将本庙基地作为漏泽园,盖恐有司曲为庇护,迟缓沮格,此职所以汲汲以急奉行,极力以主大义,乃幸有今成就也。职又推广德意,札委本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朱簠、员外郎赵伊督同各兵马官,博查各城郊外相应地土,作为义阡漏泽园。该职先访得南京风俗薄恶,人死多违诏旨,将尸棺寄土工家,又父子、兄弟、夫妻骨肉互相焚毁,秽气熏天,大伤天和,是致灾疫荐生。严示禁约外,又思此等相焚亲尸,彼岂无人心?但苦无地可葬,积习至此耳。既欲禁止,须预处义阡漏泽园以为永久之计,以仰称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以无虚负诏旨之盛典也。先该南城兵马周岩查呈私创三塔庵僧人明瓒等,又创有化人厅,违例招人焚尸取财,又行宴饮,男女混杂,行提取无,送应天府问罪,即将本庵及化人厅拆毁,基地作为义阡漏泽园。又该此城兵马谢仲贤、吏目周鼐等查访出神策门外,近城有旧漏泽园街东西二处,被土工张敬等先年私卖与刘浩等占为己地,提问清查还官。及通查计各城各门外地土,宜作义阡漏泽园,新旧共三十一所,中间荒地者多,间有纳租地土,职拟于本部该司查开荒地,补还前租。职又思前朝置立漏泽园,必多因表识不严,以致侵没,欲于前项漏泽园,拟将淫祠材料于各园门口作一两柱小坊牌表识,仍立碑石,用以昭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修复古先哲王掩[骼]埋胔之礼,永禁焚尸之惨,保全民间父子、兄弟、夫妇[之恩,以]笃厚人伦之道,调燮阴阳之理,全天地太和之气,致中和位育之功效,大矣哉。等因,咨部送司,案呈到部。臣等看得掩骼埋胔之礼,著在古典;禁焚义冢之令,明列诏条。先王泽及枯骨之仁,幸复见于今日。臣下奉承德意之恭,岂宜让以后时?为此具本开坐,乞赐钦定,永为继续,增置遵行。仍乞敕该部都察院行两京,及各省巡按监察御史行有司,各上紧遵奉诏旨,置漏泽园,葬无地之人,而究其有司之不奉行者,以覃放仁泽,实为天下无告万幸。缘系推广德意,遍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理,未敢擅便,具本专差千户王鸾赍捧,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计开
  
    西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三所:
  
     一号,淫祠刘公庙基地六亩,连对换庙祝陈学住地一亩五分,共七亩五分,无租税。奉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查该县五城兵马报称,本地僻在京城西南偏处,去陵宫约三十余里,多焚尸场,乱葬坟二百余所,又离三山门迎诏送表大三里余,俱各无碍。巡城监察御史及巡抚巡按衙门,各有批准作为义阡漏泽园。
  
     二号,淫祠下刘公庙基地三亩,连对换庙祝陈表住地一亩五分,无租税。先该知县程申巡抚提学,及守备等衙门拆毁淫祠取料,修府学谷仓,今以本庙基作义冢漏泽园。
  
  已上二庙祝住基,通将南城驯象门里刘煜无税荒地三亩抵补移住,就令抵纳原租。
  
     三号,江东门外河边地二十亩,前地空地一段,共约计二十亩。旧亦有坟墓傍河低下,议用淫祠价银筑埂,庶便埋葬。
  
    南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八所:
  
     一号,淫祠三塔庵、化人厅,并荒地三十亩。前地三塔庵系私创,又立化人厅,令土工招人于此焚尸得银,男女混杂,极坏风俗,已行问罪,将本庵拆卖,得银寄库,将二十八两赎回本僧私卖本庵田三十亩,该城兵马收租,每年二次,祭各园内无祀坟,合立漏泽户,收入免租。
  
     二号,凤台门外里口西墙下山一段,计九亩八分。前项山地原荒无税。
  
     三号,凤台门外东墙下地一段,计一百余亩。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四号,大安德门里西墙下地一段,计一十一亩八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五号,大安德门里南墙下地一段,计六亩七分。前地系周军保地,原荒无税。
  
     六号,凤台门外南墙下山一段,计四亩八分。前项山地原荒无税。
  
     七号,养虎仓南汪纪地一所,计五亩一分。前地系汪纪领种营地,租在本部交纳,合将收地内租银抵补。
  
     八号,养虎仓西刘杰地一段,计二十三亩五分。前地系刘杰领种营地,租在本部交纳,合将收地内租银抵补。
  
    东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十三所,除沧波高桥、麒麟三门,东西龙脉来处不敢置立外:
  
     一号,姚坊门外南墙下地一段,计六亩四分。前地原系荒无税。
  
     二号,姚坊门外南墙下地一段,计五亩六分。前地原系荒无税。
  
     三号,姚坊门里牧马所荒山一段,计一十三亩三分。前地山地原系荒山无税,去神烈山尚远。
  
     四号,仙鹤门外口南墙下地一段,计三亩七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五号,仙鹤门外口北墙下山一段,计四亩。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六号,仙鹤门外南墙下地一段,计一十二亩六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七号,沙子冈地一段,计四亩三分五厘。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八号,和尚桥东临河地一段,计三亩七分五厘。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九号,上坊门里西墙下山一段,计四亩。前项山地原荒无税。
  
  十号,上坊门里西徐指挥坟边山一段,计九亩。前项山原荒无税。
  
     十一号,夹冈门里东冈地一段,计四亩七分。前项冈地原荒无税。
  
     十二号,夹冈门外西墙下地一段,计六亩八分。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十三号,夹冈门里西墙下冈地一段,计二亩一分。前项冈地原荒无税。
  
    北城堪作漏泽园地共计五所:
  
     一号,金川门外草场东边,陈辅等营基地,共计一十六亩四分。前项营地租纳本部,合于新收地内租银抵补。
  
     二号,金川门外草场东边,陈细弟等营基地,共计一十一亩。前项营地租纳本部,合于新收地内租银抵补。
  
     三号,金川门外草场东北边,杨隆营基地,计一十九亩。前项地土前后一段,合为一段,有租在本部纳,合于新收租银抵补。
  
     四号,观音门外东千户颜奇等营基地,共七亩八分。前项地土有租在本部纳,合于新收租银取补。
  
     五号,上元门外,东西石灰山岥下王绣等地,一十四亩一分四厘六毫。前项地土原荒无税。
  
    计旧漏泽园二所:
  
     一号,在街西,六亩五分。前项旧漏泽园在神策门外横街西,被人私卖,近查出还官。
  
     二号,在街东,八亩三分三厘。前项旧漏泽园在神策门外街东,被人私卖,近查出还官。
  
  批东城兵马问出侵占烽缘由申文后
  
  南京东城兵马司指挥司,为行查烟事。准本司副指挥杨钟关奉南京兵部尚书湛 案验仰查烟回报。遵依查得夹冈门外烟二座迷失,行拘陈瑀等到官审问。陈瑀供年四十八岁,系江宁县民,嘉靖十一年,瑀价[买]李济坐落夹冈门外官山一亩四分,在官曹昺故父曹弼存日,亦价买屠玉官山二亩五分,俱收户粮差。前山原系迷失烟,相传卖佃年远,近蒙兵部老爷湛 明文行查瑀与曹昺,因系办粮,不合不行还官改正。四月二十三日,蒙兵部老爷湛 亲临本处劝农,见得前山高阜即系烟,当蒙钧语,委仰东城杨兵马行拘瑀等到官,研审前项迷失烟,照旧还官,其粮每亩一升五,合另行查处分豁。今蒙取供,所供是实,及审曹昺供同,缘奉行仰查报事理,未敢擅便,合就移关转解等因,准此理合具由,连人引禀施行,须至揭帖者。批,查南京各门外,远近皆有烽,以备外警。近年以来,止有近江一路该操江衙门管理,设夫瞭望声息,其在陆路各处,因有司瞭警之政废弛,皆被土豪侵占,以为己业;嘱里书飞税影射,嘉靖十八年已仰职方司行文东南西北等城兵马行查后,今陈瑀、曹昺等明知二处山系是烽地土,乡人皆知,岂能瞒昧?即当出首改正为是,□乃执迷不[行首官,图]谋欺占种作,起立淫祠惑众,不行首官改正,俱属违法欺罔。兵马既于承奉本部案临之初,已禀查出,众证明白,如何朦胧申来?仍行拘取卖主李济等供词,及查旧买上手文契,有无买卖属官烽之地,及行县查陈瑀、曹昺户内,是否割到二家官山?税亩退出还官,立石表识,以待修复台备瞭。其陈瑀、曹昺欺隐不首之罪,供结明白回报,以凭参问施行,其余再行各城兵马作急查报缴。嘉靖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
  
  定佥王云鹏补复新江口把总
  
  职方司为地方事,今将堪任新江口把总指挥姓名,开具于后等因。批,查得王钦、路正、张重皆是好官,而各已做把总。审得揭帖内一员王云鹏,原系新江口旧把总,止因提督操江安远侯多取人夫,本官执正,致被嗔怪,退回本卫。气节可嘉,众告司属宜佥补新江口把总王经员缺,复其旧物,以直公道。后凡有执正如本官者,吾皆与之,仰该司查行附卷。
  
  行改巡逻厅作社学文移
  
  为改置社学以立教基事,切照本职叨承参赞机务,钦奉敕旨,内有抚安人民之责。自兹以来,已及十月,日夜思惟所以报称者。窃惟抚安之职,教养而已矣。昔夫子在卫,告冉有「既庶而富之,既富而教之」,无余事也。劝课农桑,教之力田积粪,旧今两季已亲行之矣。若夫教事,止已行于武学,未及军民。查得前时所设巡逻官有厅九处,系该参赞本部尚书王 会同内外守备行礼部,取所毁淫祠庵庙以改立者。又该本部计辨钱粮修理。今照巡逻官已奉 钦依革去,各厅空闲,久将就废。拟将前厅改作社学,与巡抚提学衙门所建各处社学通同一体,稍加修饰,考选在京儒士素有行义,能通经书文义句读者,延为社学师,取各本坊小儿十五岁以下、七八岁以上者,令其教以安详恭敬、孝弟忠信。此外习礼歌诗,涵养其德性,熏陶其气质,以风比闾族党之人,以助成圣明化成复古之治,庶几塞责,以免罪戾。仰该司即便行内外守备、南京礼部、南京都察院、钦差巡抚提学等衙门知会,及行应天府,行上、江二县,一一遵行。二县即将巡抚提学衙门,先立各方社学、地名、学名,及社学师儒姓名问报,再加考定,以主比教。本职时于部事暇日,亦将亲临指授督勉焉。
  
  革省各衙门关文文移
  
  南京兵部为省关文以苏困苦事。车驾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据本司署员外郎事主事王畿、主事陈锭呈,称切照近来年成荒旱,驿递艰难,里河、凤阳、河南、山东、淮扬等处一带,民有饥色,野无青草,有官守之责者,诚省事节费,痛自裁抑,庶困穷稍苏。今本司关文起无虚日,多方称借名色,告讨廪给口粮,况原来手本止是由语,并未细开情节轻重,事属冗滥,漫无稽考。查得节年事例,如五府并鎗文册,例该并一府总类赍解;如各衙门季报文册,请给印信等项奏本人员,例该会同五六起、或三四起,总差一关。其余省文移,止从驿铺递送,非系钦差,不得擅自起关。近来相延假借,渐成废弛,致使文移不一,驿传纷纭,诚为未便,理合呈乞施行,等因呈部。奉批,除是进本及北部紧急咨文,裁酌给与,其余南北人情取关,皆不必滥应,以省国用等因送此奉此。案查先奉本部送准兵部咨,为陈愚见以裨治道事。内开查得赴京奏事公乾人员回还前项勘合内,应与站船,系官者两人与一只,非官者四人与一只,共关文一纸。应与红船,系官者四人与一只,非官者六人与一只,共关文一纸。又查得各边腹里镇守巡抚总兵巡按等衙门,除地方机密重情不及会本,听其各自差人星驰奏报,若重大事情应该会奏者,各自具本,共差一人,于批内开列会奏衙门职衔,其余常行事务,各衙门自行奏报者,必须积至四五起上,方许差人,亦于批内开坐事件。如违,先将差来人役,革其应得应付等因。已经通行去后,今呈前因案呈到部。看得为水一尺,其波倍之;狐假虎威,为害必大;物理固然,宜谨厥始。前项题有行事例,不为不严,但积弊既久,亏官损民,合咨行府部等衙门,烦为一体照依省并,除紧急奏本外,其并鎗季报、换给印信、鱼课勘合、催解药材等项,或三四起、五六起,皆并一关,其起关手本必须细开情节原由,便于稽查,庶事例有归而驿递无害矣。拟合通行,为此一咨南京吏、户、礼、刑、工部、都察院除外,合咨前去,烦为查照施行,一连送车驾清吏司[除]外,合就连送本司,仰即通行各该衙门查照施行。
  
  奉诏新建南京漏泽园西城一等号碑文
  
  惟皇建极十有九年四月十一日,南京兵部准户部咨,为推广德意,遍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该本部题广东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于工科,抄出南京兵部尚书湛 等奏,职方清吏司案呈嘉靖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奉本部送准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咨同前事,本年十二月初十日,准南京工部咨准户部咨,题覆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奏,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奉圣旨准议。钦此。内一款钦依拆毁淫祠刘公庙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庶仁政行而穷民不致失所,淫祠毁而朽骨得以沾恩矣。此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矣。又伏睹嘉靖六年三月十三日诏书内一款,崇文等门外原有漏泽园,近年多被势豪侵占,以致贫民无地藏掩,宜令有司清查各园边界,责令还官。及查近城相应空闲地土,增义置义冢,仍五城兵马督率有主并有地者,令其安葬;无主者,官为掩埋,不许焚寄。出榜禁约,及通行在外衙门一体遵行。钦此。又仰见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至矣。但近年诏旨,良法美意,有司少能仰承,多致缓废不行,人不被泽。今查前事,该户部咨南京户部都察院,转行巡城监察御史,并应天府查行,随该南京都察院札行巡城监察御史王德纯等,行查前地有无违碍。职又闻南京及直隶官人多惑护刘公邪鬼,熏心入骨,有倡为漏泽园妨碍陵宫京城,及接诏送表之说。切照陵宫在极东北,本地在极西南,相去二十余里,又诏表经由之路,在三山门中路,相去三里,又本庙左右前后旧有三百余坟,其为无碍,居然可见。职急于承奉德意,欲其早布而推广之,乃亦行县及五城兵马查勘。又细检南畿等志,不载本庙,照出刘公即刘洞,该职数暴其十罪,以解愚民五百年之惑,亦息邪说正人心之先务之急也。咨南京户、礼、工三部,并南京都察院及行内外守备知会牌,仰上元县行提庙祝陈学究问呈报,盖以知县程颇有风力明敏,可了此事。随据该县勘呈,称申奉巡视京城监察御史王德纯批,据申称拆毁淫祠,改立义冢,乃仁人君子之用心,黜邪崇正之盛举也。仰该县掌印官遵照南京兵部衙门题奉钦依事理,合行五城兵马协力毁除,以杜后患,用昭我圣明泽及枯骨,惠爱鳏寡之意,余依拟行。监察御史杨逢春批,看得刘公庙既非祀典所载,系是淫祠,妖邪惑众,此类为甚。杖而毁之,彻其祠宇,以为义阡,以息妖邪,以泽枯骨,一举而二善具矣。且审地方偏僻,别无乾碍,仰程知县悉遵外,守备参赞衙门批示,即日举行,用弘我圣明崇正黜邪,惠此无告之所有终也。事完具报,仍查傍有无田地可广此意呈来,以凭议处。及申呈抚按衙门,各批准行作为漏泽园等因到职。查得本地去孝陵宫城隔远,各无违碍,即行该县及五城兵马指挥等官,遵奉钦依,将邪像毁去,将祠宇毁拆,其各料行应天府,行上元县议卖,银两寄库公用,及作正支销,其漏泽园新旧三十一处,修理围埂,及园口坊牌立碑等项,逐一行府支用,造册开报,将本庙基地作为漏泽园。盖恐有司曲为庇护,迟缓沮格,此职所以汲汲以急奉行,极力以主大义,乃幸有今成就也。职又推广德意,札委本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朱簠、员外郎赵伊督同各兵马官,博查各郊外相应地土,作为义阡漏泽园。先该职访得南京风俗薄恶,人死多违诏旨,将尸棺寄土工家,又父子、兄弟、夫妻、骨肉互相焚毁,秽气熏天,大伤天和,是致灾疫荐生。严示禁约外,又思此等相焚亲尸,彼岂无人心?但苦无地可葬,积习至此耳。既欲禁止,须预处义阡漏泽园,以为永久之计,以仰称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以无虚负诏旨之盛典也。又该南城兵马周岩查呈三塔庵僧人明瓒等私创淫祠,又创有化人厅,违例招人焚尸取财,又宴饮于此,男女混杂,行提取供,送应天府问罪,追牒还俗,即将本庵及化人厅拆毁,基地作为义阡漏泽园。又该此城兵马谢仲贤、吏目周鼐,查访出神策门外,近城有旧漏泽园街东街西二处,先被土工张敬、刘安等先年私卖与刘浩等,占为己地,提问清查还官。及通查计各城各门外地土,宜作义阡漏泽园,新旧共三十一所,中间荒地者多,间有纳租地土,职拟于本部该司查新开荒地,补还前租。职又思前朝置立漏泽园,必多因表识不严,以致侵没,欲于前项漏泽园,拟将淫祠材料于各园门口作一两柱小坊牌表识,仍立碑石,用以昭我皇上泽及枯骨之仁,修复古先哲王掩骼埋胔之礼,永禁焚尸之惨,保全民间父子、兄弟、夫妇之恩,以笃厚人伦之道,调燮阴阳之理,全天地太和之气,致中和位育之功效大矣哉。等因,咨部送司,案呈到部。臣等看得掩骼埋胔之礼,著在古典;禁焚义冢之令,明列诏条。先王泽及枯骨之仁,幸复见于今日;臣下奉承德意之恭,岂宜让以后时?为此具本开坐,乞赐钦定,永为继续,增置遵行。仍乞敕该部都察院行两京,及各省巡按监察御史行有司,各上紧遵奉诏旨,置漏泽园,葬无地之人,而究其有司之不奉行者,以覃敷仁泽,实为天下无告万幸。缘系推广德意,遍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事理,未敢擅便,具本专差千户王鸾赍捧,谨具奏。奉圣旨:该衙门看了来说。钦此。钦遵。抄出到部送司,案查先为陈事宜,以永图治安事。该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 条陈内一款,急无告以弘惠泽,内称我太祖平定之初,汲汲以穷民为忧,养济有院,舍饭有寺,遵行到今。近时奉行,视为故事,乞要为定法,通将无告之人送入养济院收养。仍乞敕令内外守备、南京都察院行该城拆毁淫祠刘公庙,作为义阡漏泽园,以葬此死无所归之人,则皇上之仁泽及枯骨矣等因。该本部议拟刘公淫祠庙宇基地,查无违碍,准作义阡漏泽园,凡有穷民死无所归者,悉令于此葬埋,毋使暴露。等因。嘉靖十八年十一月初四日,覆题奉圣旨,准议。钦此。已经通行钦遵去后,今该前因案呈到部,看得南京兵部尚书湛 奏称:南京各城门外地土,宜作义冢漏泽园,新旧三十一所,中间荒地者多,间有纳租地土,于新开荒地补还前租,及于各园门口作一两柱小坊牌表识,仍立碑石以表识之,永为继续,增置遵行。仍乞敕该部都察院行两京及各省巡按御史,行有司各上紧迎奉诏旨,置漏泽园葬无地之人,而究其有司之不奉行者一节。为照修复义冢,禁革焚尸,俱于治化有裨。既该本官查勘明白,具奏前来,相应依拟欲候命下。本部移咨南京兵部,会同南京内外守备,并部院等衙门,转行该府县,即将后开刘公庙等项地基三十一所,再加集议,如果相应,别无违碍,通行改置义冢漏泽园,以葬死无所归之人。其该纳租税地土,就于新开荒地补还,仍将拆毁淫祠材料,于各园门口建立坊牌一座、碑记一通,以示永久。仍咨都察院,转行浙江等十三省,并南北直隶各巡按监察御史,严督所属府州县掌印官,各照例一体举行,违者悉听提问,参奏治罪,伏乞圣裁。缘系推广德意,漏泽枯骨,以调和气,以昭盛治,及奉钦依该衙门看了来说事理,未敢擅便等因。嘉靖十九年三月二十日,太子少保本部尚书梁 等具题,本月三十(三)日奉圣:旨准议行。钦此。钦遵。拟合通行,为此除外,合咨前去,烦照本部题奉钦依内事理,钦遵查照施行等因,到部送司,行内外守备及南京户礼等部,南京都察院等衙门知会,及行应天府、行上元县,再加详议查勘。回称再勘得淫祠刘公庙基地,在锦衣卫地土藕塘之东,藕塘在东街之东,东街在中街之东,俱在陵宫之西二十余里,又土城驯象门之外,赛公桥之外之西南,实为无碍,与三十处俱堪作为漏泽园。到部送司,仍行内外守备,及部院六科等各衙门知会。臣若水拜手稽首,言曰:「书称作善降祥,岂不信哉!伏惟我圣明盛德大业,厚泽深仁,格于天地,孚于人鬼,而漏泽园之命适至南都,而今年四月果有降祥,甘霖时应,二麦大熟,俄顷功化,捷于影响,人用欢腾,政用易兴,是宜刻之金石,传示无极,引之勿替。乃文立碑于西城一号漏泽焉,以此地方乃仁泽流行之始,根本之在也。西城漏泽园有三号:其一即此地,七亩五分;其二号曰淫祠下刘公庙基,四亩五分;三曰江东门外河边地,二十余亩。其词曰:『民生淳,因俗迁,熏心入骨知其然。惟江东六朝风,随风而靡俗以庞。我二圣,立民命,化训四纪民以定。嗟余沴,犹未殄,骨肉相弃如草莞。死相焚,恬不仁,父子、兄弟、夫妇交残。性贵人,气通天,臭秽臭秽达高旻。杀孝妇,天勿雨,感应可畏不可语。睹圣教,六年诏,禁焚停丧漏泽造。小臣水,仰德懿,刘庙毁,漏泽有旨。惟邪洞,受惑供,南唐以来五百懵。男女从,地天通,焚臭熏天民暵穷。风俗败,故习大,二祖之化敢尔背。臣水愤戚之,十罪暴殛之,臣铎赞翼之,臣铣且直之。拜疏实封,有司协同,告我仁圣诏久从。臣水无似,扩充德意,漏泽天下继增置,庶免相焚,彝伦可亲,敷施德化俗还纯。嘉靖追周、殷,掩骼治存,泽及枯骨汤称仁。后圣与先圣,其揆同此心,此心通达上格天。庚子交,夏春雨,泽祈不愆,睠省二麦大有年。圣化何其神,远近感圣恩,祝圣万寿德日新。」嘉靖庚子五月  日。
  
  行各城兵马分田租以祀各漏泽园无主坟墓
  
  照得本部毁三塔庵,以其本庵及化人厅基地作为义冢,以料价赎本僧私卖本庵田地塘共三十三亩二分,岁收田租米十二石,其地四亩,该租钱六百文。内除米四石,以供每岁纳粮之用,其余八石,及租钱六百文,以分祭四城二十九所漏泽园,祭每年无主之坟,以敷圣明之仁,泽及无告。已经奏奉钦依遵行。其田纳粮外,计余米八石,可直银四两,又地租钱六百文,可直银六钱九分,其三十一园,除神策门外街东西二旧漏泽园,自有本园迷占地租,可自备二处祭外,其余二十九园,每园该银一钱五分三厘。每岁收成之时,许各城自行具园数,至南城兵马司掌印官处支领,各于春秋二时,各买三牲果酒,总祭各园,庶厉鬼亦有所依托。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四
  
  泉翁大全厘正诗小序题辞
  
  或有问于甘泉子曰:「夫诗何为者也?经曰:『诗言志也。』何居?」曰:「诗其承也,志其之也。人之有心,其寂也,不能不感于物;感于物,不能无所之;有所之,不能不发而为声;声有高下,不能不成文,不能不承而为诗。诗也者,承其心之所之,以成文而为言者也。是故燮理乎性情之间以为教者,莫深乎诗。」「然则何以学夫诗?」曰:「大序明其本矣,小序明其迹矣。大序者,其子夏之徒,推夫子之意而为之者乎!小序者,其史臣之良,述作者之指而为之者乎!故大序曰:『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得失之迹,夫有所受之矣。是故大序废,则学诗者不知其本;小序废,则学诗者不知其迹。迹且不知,而况其本乎?是故沿流而求其源,诵言而得意,会意以畜其德,小序之谓矣。」曰:「然则小序之为纯也,固如是乎?」曰:「今夫珠玉非不纯也,坭沙混之,可以为美乎?故去其汉儒之杂之者,全其国史之本纯者,因迹以讽其言,因言而得其意,养其性情,合乎道义。是故『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乐也者,乐此者也,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是诗之教也,是诗之教必于小序乎权舆尔也。」「然则子朱子辩之也多矣,子之尊之也至矣,有说乎?」曰:「有。子朱子之辩之者,据诗而疑序;愚之尊之者,则因序而知诗。因序而知诗,是故明序不可无也;据诗而驳序,则又何贵乎序矣?是故爱礼而存羊,领恶而全好,使千古几坠仅存之典不至于磨灭,以一而废百也,奈何欲字驳而章弃之乎?而附之以千古之下之臆说乎?是故爱宝必洗其?矣,爱言者必理其淆矣。书曰:『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言为囚求生道也。吾之于斯文也,反复而思惟之,心潜而神会之,致曲以求其通,厘正以全其义,盖为序求是道也,良工心苦,谁则知之?觉山洪侍御闻之,屡替其成焉,吾病不欲多言也,又多言乎哉!」嘉靖二十年,岁在辛丑,二月四日后学甘泉子湛若水书。
  
  叙厘正诗小序后
  
  或曰:「泉翁先生曷莫说夫诗也?」曰:「诗不假说也。夫诗也者,所以可兴、可观、可怨、可群而事父君者也。今之读诗者,果能可兴以观、以怨以群,而事君父乎?未可知也。其不可[知]者何也?以诗求诗,求于有声之后也。求于有声之后者,□天之学不可逆,不可思者也。夫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孟子曰:『以意逆志,是为得之。』故学诗在诗先也,思与志,诗之先也。窃尝质诗疑于先生于天关,先生曰:『且[当]于小序求之。小序者,国史明得失之迹者也。得失之迹存乎心、萌乎意,心以迹见,意以序传,故序正而心符可逆可思,而诗不外是矣。后世之臆说,吾不敢信焉?』」垣由是得其要领,验之吾心,如在当时,无可疑者。遂请先生重加厘正,既成书以付予,又因以先生所尝语者数条录之于后。至其文委字义,则不欲致一辞,以俟读者因序而自得焉,而后古诗复见。此非所谓以意逆志而可思者乎?夫意在事先,思在几先,序在诗先,序也者,所以述意与思,以达诸诗者也。故学诗者,因意以正事,因思以审几,因小序以明诗,以正性情,以体志意,合内外之道,则于诗也深矣。噫!逆志审几之学,岂待言说乎哉?故曰:诗不假说也。
  
  嘉靖二十年三月朔旦,门人婺源觉山洪垣识。
  
  厘正诗经序
  
  周南
  
   ○关睢,文王后妃之德也。后妃,追称之词,从文公说。「后妃」上宜加「文王」 二字。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 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然则关睢、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 自北而来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二「公」字宜删去,乃附会者添杂。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关睢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睢之义也。宜删去二十一字,此国人乐文王之得后妃为配,而原文王思得贤女而果得之心而作也,云后亦词也。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宁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删去八字之杂者。
  
   ○卷耳,后妃之志也。{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删去三十字附会者。
  
   ○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焉。删去四字附会者。
  
  ○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删去三字之附会者。
  
   ○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则}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也。删去八字之附会者。
  
   ○兔?,后妃之化也。关睢之化行,则莫不好德,{贤人众多}也。删去四字之附会者,其义乃正。
  
   ○芣苜,后妃之美也。家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添一「家」字,义自明。
  
   ○汉广,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删去二字意自会。
  
   ○汝坟,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坟之国,妇人能闵其君子,犹勉之以正也。序是。
  
   ○麟之趾,关睢之应也。关睢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删去九字之附会者,其义乃明。
  
  召南
  
   ○鹊巢,夫人之德。{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删去二十七字之附会者。○采蘩,夫人不失职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矣。删去二字之杂烦者。
  
   ○草虫,大夫妻以礼自防也。未见而思夫之行发乎性情,既见而心平,止乎礼义也。
  
   ○采苹,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删去杂入首八字。
  
   ○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国。依序。
  
   ○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信之教兴,强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序是。
  
   ○羔羊,鹊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也。删去四字。
  
   ○殷其?,{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远行从政,不遑宁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从文公删去七字。
  
   ○摽有梅,男女及时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此诗人美之,非女子望也。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依序。
  
   ○江有汜,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删去七字,文理乃足。
  
  ,恶之也,皆诗人托女子之意,非真女子之词也。若是,则亦姑徐云尔。帨犹不得感,犬犹不许惊,而况可相及乎??,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指强暴如死? ○野有死
  
   ○何彼秾矣,美王姬也。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也。删去一「亦」字,其义自顺。
  
   ○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搜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此诗未见搜田以时之意,及驺虞田官,叹以美之也,宜去九字。
  
  邶
  
   ○?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文公谓此序作序者强立,但大序云:「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则小序必有据当时而云,若谓诗中必有此意乃可,是序因于诗,非诗以序明矣,可乎?
  
   ○绿衣,卫庄姜伤己也。妾上僣,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依序。
  
   ○燕燕,卫庄姜送归妾也。
  
   ○日月,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难,伤己不见答于先君,以至困穷之诗也。依序。
  
   ○终风,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依序。
  
   ○击鼓,怨州吁也。卫州吁用兵暴乱,使公孙文仲将而平陈与,宋国人怨其勇而无礼也。依序。
  
  诵诗略语
  
  孟子云:「诵其诗,读其书。」诗不可章解句释,只可吟咏。明道于诗,只添一二字,吟哦上下,以得其性情之正。盖得其性情之正,养吾性情之正,所谓畜也。古人多识前言往行,止为畜也,故吾于诗不加解说,只为一正小序。小序者,古人作诗之意也,得此意而吟咏,古人之意自见,善学诗者也。
  
  、汉广、汝坟、麟趾,文王正家及国之终,后妃化行时也。若以关睢为后妃不妒,求淑女以事文王,则考于古,诸侯一娶九女,同时俱归,无复如后世之选嫔妾然也,似不宜待后妃始归,乃为文王求妾媵也;又不宜诗人未叙后妃之归,而遽言求女也。且言「君子好逑」,逑者,匹配乎?又孔子云:「关睢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所谓「不淫」者,岂为后妃不淫乎?周南朱子之说皆可,惟兔?不宜以得人之盛杂于其间,乃亦其时彼文王后妃之化,女之嫁者咏之,乐得贤才之人,幸己有所依也。如此便见归一。?凡诗多当时诗人所作,未必一一是本人作也。关睢,文王正家之始,后妃始归时也;葛覃、卷耳、樛木、螽斯,文王正家之中,后妃居家时也;桃夭、兔?、芣
  
  卷耳,后妃以文王不在,思之而作此诗,皆托言也。首一章托言女之采卷耳而思君子,则不能采而寘其筐,思之切矣,所谓「发乎情」也;二三四章托言己欲乘马升高望君子,而山高马病不可登,盖妇不出捆,不直言之而托马之病,亦诗人温柔敦厚之意。既不可望,则酌酒自慰而不永伤怀,归乎正矣,所谓止乎礼义也。
  
  兔?,妇人所作,乐得贤才以为妇也。
  
  小序兔?,后妃之化也。关睢之化行,则莫不好德。盖妇人乐其夫有贤德,得所依而赋此诗。
  
  此篇妇人感时物,草虫、阜螽、蕨薇之生而思夫,既见则止乎礼义。小序云「大夫妻以礼自防」是也。
  
  夫子叙诗,不应以平王时诗插入在召南之中,传旧说为是。
  
  平王齐侯依朱传前说为是,孔子叙诗书不应失叙如此。
  
  以钧用丝纶比婚用礼聘,追称其得正始之道也。
  
  真有驺虞出,极是。朱传以仁心自然,真所谓驺虞,未安。或曰:「驺虞,田官。」亦通,叹息以美之也。
  
  茁、葭、五犯,非谓生物之多,乃于草生春田之际,忽然得驺虞,文王仁政之瑞,应可叹美。
  
  小序谓:「卫仁人不遇于君子而作。」必有所本。而诗意亦似。朱子泥于后相类,故以为妇人诗,然臣与妇一道也。
  
  今观诗词,泛舟敖游,皆男子事,孟子引「忧心」二句,亦言孔子之事,则小序为是。
  
  刺时者,刺时之淫风,盖由卫君无道、夫人无德,故国人化之而然。若关睢,则文王有道、后妃有德之所化也。
  
  顽反不如鹑鹊。
  
  渭?云:惠公嗣位,母淫于公子顽而不能止也,诗人以芃兰之支与童子佩?,寔无所知云。
  
  小序伯兮刺时者,非谓郑不当伐也。但礼:「天子讨而不伐。」方伯连帅不能举此义,而天子以亲伐焉,皆非礼矣,况又过时而不反乎?忧不但为天而已。
  
  诗人托其室家,念其夫行役之劳,作此诗以刺时。序云:「君子者,妇人称夫之词也。」刺过时耳,天子讨而不伐。伯兮。
  
  ?云:「凡诗之存淫奔,皆圣人拨乱反正,垂世立教之微旨,所以著明人君修身齐家之化也。若『列之乐官,以时肄焉。』则非也。」愚谓:「非存淫奔,乃刺淫奔也。」
  
  诵诗略语终
  
  ○凯风,美孝子也。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其孝道,以莫慰其母心而成其志尔。添一「莫」字,义乃完备,与诗词合矣。
  
   ○雄雉,刺卫宣公也,淫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旷,国人患之而作是诗。依序。
  
   ○匏有苦叶,刺卫宣公也。公与大夫并为淫乱。宜信国史,明得失之迹。
  
   ○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昏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国俗伤败焉。诗人托妇之意而作也。
  
   ○式微,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依序。
  
   ○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依序。
  
   ○简兮,刺不用贤也。卫之贤者仕于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序是。
  
   ○泉水,卫女思归也。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故作是诗以自见也。序是。
  
   ○北门,刺士不得志也。言卫之忠臣不得其志尔。序是。
  
   ○北风,刺虐也。卫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依序。
  
  ○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君与夫人无道无德,相与淫谑,故国人托言状淫谑之事以刺之,所谓「言之者无罪,闻之者知戒」,微婉不直致也。
  
   ○新台,刺卫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序是。
  
   ○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依序。
  
  墉
  
  ○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依序。
  
  ○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依序。
  
   ○君子偕老,刺卫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依序。
  
   ○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小序以为「刺奔」,是诗人作之,朱子以为淫奔者自作,非矣。诗人作诗刺之,必形容其相候期之事耳。
  
   ○鹑之奔奔,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依序。
  
  ○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之,国家殷富焉。「得其时制」非诗中所重,宜删去四字。
  
   ○蝃蝀,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依序。
  
   ○相鼠,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依序。
  
   ○乾旄,美好善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序是。
  
   ○载驰,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卫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露于漕邑。许穆夫人闵卫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序是。
  
  卫
  
   ○淇澳,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序是。
  
   ○考盘,刺庄公也。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依序。
  
   ○硕人,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僣,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序是。
  
   ○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风焉。{美反正,刺淫泆也}。删去七字。
  
   ○竹竿,卫女思归也。{适异国而不见答},思而能以礼者也。宜删去七字之杂。
  
   ○芃兰,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衣佩不循礼也。
  
   ○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依序。
  
   ○伯兮,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反焉。依序。
  
   ○有狐,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耦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依序。
  
  ○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依序。
  
  王
  
   ○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序是。
  
   ○君子行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亦诗人托其家室之意作此诗耳。
  
  ○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必有所据,[足见风]所系之重,非若寻常室家相念者也。
  
   ○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序是。
  
   ○中谷有蓷,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序是。
  
   ○免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依序。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小序明知当时事必有据。
  
   ○采葛,惧谗也。少不相见则谗邪间之,如岁月之久远,序言是也。
  
   ○大车,刺周大夫也。礼义陵迟,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不能听男女之讼焉。畏而不敢淫奔,以大夫在上,如日之明,皆指古也。陈古以见今之不然,乃刺法也,序未为不是。
  
   ○丘中有麻,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序言是也,思贤人之来而食,而遗我佩玖,思之至也。
  
  郑
  
   ○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
  
   ○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乱焉。序之言必有据,于?、桑、檀皆诗人忧叔将为国患也。父母指庄姜,人之多言指祭仲。
  
   ○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说而归之。序不差。此诗虽国人说之,乃诗人托之而作,然亦以见庄公之不能素处之以道矣。
  
   ○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义而得众也。序是也,庄公不能以礼处弟。
  
   ○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竟,陈其师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依序。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未见其不然者宜从之。
  
   ○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序言必有据,非淫乱诗也。
  
   ○女曰鸡鸣,刺不说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陈古义即是刺今俗。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去十一字之附会,其词理自顺。
  
   ○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是当时事。
  
  ○箨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从序是。若淫谑之词,圣人何取之?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是也。
  
   ○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宜从之。
  
   ○丰,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宜从序者,非淫奔,见前。
  
   ○东门之墠,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刺乱乃性情之正。
  
   ○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是也。
  
   ○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宜从序者,疏旷违教之叹。
  
   ○扬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宜从序,以兄弟喻君臣,若作淫奔之诗,是圣人教淫也。何以用之乡邦?
  
   ○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互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依序。
  
   ○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子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删去七字杂入者。
  
   ○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去八字之附会者。
  
  齐
  
   ○鸡鸣,思贤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全是,不必改。
  
   ○还,刺荒也。哀公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国人化之,遂成风俗。习于田猎谓之贤,闲于驰逐之好焉。依序。
  
   ○著,刺时也,时不亲迎。依序。
  
   ○东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礼化也。作刺,乃见圣人删诗之义,君臣失道乃其原也,有何不可?
  
   ○东方未明,刺无节也。朝廷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挈壸氏不能掌其职焉}。宜去九字之附会者,有九字则罪在挈壸矣。
  
   ○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删去一字。
  
   ○甫田,大夫刺襄公也。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诸侯,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也。宜从序。
  
   ○卢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古以风焉。宜从序。
  
   ○敝笱,刺文姜也。齐人恶鲁庄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从文公,改「桓」作「庄」。
  
   ○载驱,齐人刺襄公也。无礼义,故盛其车服,疾驱于信道大都,与文姜淫,播其恶于万民焉。序是。
  
  ○猗嗟,刺鲁庄公也。齐人伤鲁庄公有威仪技艺,然而不能以礼防闲其母,失子之道,人以为齐侯之子焉。序是。
  
  魏
  
   ○葛履,刺褊也。魏地狭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以将之。依序。
  
   ○汾沮洳,刺俭也。其君俭{以能勤,刺}不得礼也。删去四字。
  
   ○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右删四字。
  
   ○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国迫而数侵削,役乎大国,父母兄弟离散,而作是诗也。是也。
  
   ○十亩之间,刺时也。言其国削小,民无所居焉。序未为不是。国小不能容民,民思居止之地耳。
  
   ○伐檀,刺贪也。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述不素餐,刺素餐者也,序言不失。
  
   ○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言之者无罪,闻之者知戒,未为不可也。唐
  
  ○蟋蟀,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此晋也而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远,俭而用礼,乃有尧之遗风焉。删去十字之附会者。
  
   ○山有枢,刺晋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钟鼓不能{以自}乐,有朝廷不能洒扫,政荒民散,将以危亡,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国人作诗以刺之也。删去六字之杂入。
  
   ○扬之水,刺晋昭公也。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强,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焉。序是。
  
   ○椒聊,刺晋昭公也。君子见沃之盛强,能修其政,知其蕃衍盛大,子孙将有晋国焉。序必有所受之也。
  
   ○绸缪,刺晋乱也。国乱则昏姻不得其时焉。文公言此昏姻相得而喜之诗,有何取义?序言是也。
  
   ○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删去六字,余从序。
  
   ○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居居,其居其位。究究,自求其欲也。维子之故、之好,民望其恤己也。
  
   ○鸨羽,刺时也。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是诗也。是也。
  
   ○无衣,刺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朱文公之说正也,宜改「美」作「刺」。
  
  ○有杕之杜,刺晋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贤以自辅焉。此篇为刺,见前篇之美为误矣,言好贤而不饮食之,与共天禄也。
  
   ○葛生,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矣。依序。
  
   ○采苓,刺晋献公也,好听谗焉。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小序是也。秦
  
   ○车邻,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依序。
  
   ○驷铁,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焉。依序。
  
   ○小戎,美襄公也。备兵甲以讨西戎,西戎方强而征伐不休,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依序。
  
   ○兼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宜去十二字之误者。
  
   ○终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为诸侯受显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以戒劝之。序是。
  
   ○黄鸟,哀三良也。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也。序是。
  
   ○晨风,刺康公也。亡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焉。序是。
  
   ○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诗人微婉,言与之同未必乐也,序说不误。
  
   ○渭阳,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骊姬之难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诗也。去十四字之杂入者。
  
   ○权舆,刺康公也。忘先君之旧臣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也。依序。
  
  陈
  
   ○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乱,游荡无度焉。依序。
  
   ○东门之枌,疾乱也。幽公淫荒,风化之所行,男女弃其旧业,亟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依序。
  
   ○衡门,诱僖公也。愿而无立志,故作是诗以诱掖其君也。贤者自述其隐居之乐,以歆动其君,序言亦不差。
  
   ○东门之池,刺时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贤女以配君子也。诗称「淑」,即非淫女,序言是也。
  
   ○东门之杨,刺时也。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也。删去五字之杂入,义始明。
  
   ○墓门,刺陈佗也。陈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小序当时国史,指陈佗,有据也,而文公犹不信之。何耶?
  
   ○防有鹊巢,忧谗贼也。宣公多信谗,君子忧惧焉。序言是也。
  
   ○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德而说美色焉。序言是也。如朱说则导淫之诗矣,何取乎?余仿此。
  
  ○株林,刺灵公也。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实迹。
  
   ○泽陂,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依序。
  
  桧
  
   ○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国小而迫,君不用道,好洁其衣服,逍遥游燕而不能自强于政治,故作是诗也。序是。
  
   ○素冠,刺不能三年也。序是。
  
   ○隰有苌楚,疾恣也。国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无情欲者也。序言亦通。
  
   ○匪风,思周道也。国小政乱,忧及祸难而思周道焉。序采明言周之王道,以谓适国之道,亦未尝不通也。但凡小序义有可通者,不必改之,以其近古也。
  
  曹
  
   ○蜉蝣,刺奢也。昭公国小而迫,无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必有据也,从之。
  
   ○候人,刺近小人也。共公远君子而近小人焉。诗词与史同,何为不从之?
  
   ○鸤鸠,刺不壹也。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壹也。陈其一者,刺不一者,亦诗人忠厚之意也。
  
  ○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诗既系于国风,则止言一国之得失矣,文公之说未安。
  
  豳
  
   ○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遭变而陈先公王业之所起以风王,亦何不可?此讽犹微,鸱鸮则益切矣。
  
   ○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曰鸱鸮焉。实事。
  
   ○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四章乐男女之得及时也。君子之于人,序其情而闵其劳,所以说也。说以使民,民忘其死,其唯东山乎!大夫述周公之意而作是诗。
  
   ○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恶四国焉}。从朱说,去八字之杂入者。
  
   ○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美,无由而知其美。
  
   ○九罭,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庭之不知也}。删去十字之杂入者。
  
   ○狼跋,美周公也。周公摄政,远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序不差。
  
  小雅
  
  ○鹿鸣,燕群臣嘉宾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序是。
  
   ○四牡,劳使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说矣。依序。
  
   ○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删去十一字之杂入者。
  
   ○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依序。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依序。
  
   ○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序未见其差。
  
   ○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也。}删去十一字之衍文。
  
   ○出车,劳还率也。序是。
  
   ○杕杜,劳还役也。序是。
  
   ○鱼丽,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故美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无差。
  
   ○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笙诗也。依序。
  
   ○白华,孝子之洁白也。依序。
  
   ○华黍,时和岁丰,宜黍稷也,有其义而亡其辞。以上三篇,照次序以存旧,用则不拘。
  
   ○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删去三字之杂入者,义自顺。
  
   ○南山有台,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序亦无差。
  
   ○由庚,万物得其道也。笙诗,无辞。
  
   ○崇丘,万物得极其高大也。笙诗,无辞。
  
   ○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有其义而亡其辞。亦笙诗,同上二诗自为次第,不必以仪礼改之也。
  
   ○蓼萧,泽及四海也。序盖言天子以此燕诸侯,则泽及四海,中间或有缺文。何伤?
  
   ○湛露,天子燕诸侯也。依序。
  
   ○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依序。
  
  ○菁菁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删去十四字之附会者。
  
   ○六月,宣王北伐也。序是。
  
   鹿鸣废,则和乐缺矣;四牡废,则君臣缺矣;皇皇者华废,则忠信缺矣;常棣废,则兄弟缺矣;伐木废,则朋友缺矣;天保废,则福禄缺矣;采薇废,则征伐缺矣;出车废,则功力缺矣;杕杜废,则师众缺矣;鱼丽废,则法度缺矣;南陔废,则孝友缺矣;白华废,则廉耻缺矣;华黍废,则蓄积缺矣;由庚废,则阴阳失其所矣;南有嘉鱼废,则贤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废,则万物不遂矣;南山有台废,则为国之基坠矣;由仪废,则万物失其道理矣;蓼萧废,则恩泽乖矣;湛露废,则万国离矣;彤弓废,则诸夏衰矣;菁菁者莪废,则无礼仪矣;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依序。
  
   ○采芑,宣王南征也。依序。
  
   ○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竟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依序。
  
   ○吉日,美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慎微」言宣王,「自尽」言臣下,皆就田猎说,有何不可?
  
   ○鸿雁,美宣王也。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依序。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欲其常如此,故曰「箴之」。
  
   ○沔水,规宣王也。言忧乱亦以上也。
  
   ○鹤鸣,诲宣王也。欲其纳谏诲也。
  
   ○祈父,刺宣王也。失用将也。
  
   ○白驹,大夫刺宣王也。依序,贤人遯而不留也。
  
   ○黄鸟,刺宣王也。民将去之。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亲戚离弃,王化衰矣。
  
   ○斯乾,宣王考室也。依序。
  
   ○无羊,宣王考牧也。依序。
  
   ○节南山,{家父}刺幽王也。删去二字。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依序。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依序。
  
   ○雨无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删去十七字之杂入者。
  
   ○小旻,大夫刺幽王也。必有所据。
  
   ○小宛,大夫刺幽王也。必有所据。
  
   ○小弁,刺幽王也,太子之傅作焉。小序必一有所受。
  
   ○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谗,故作是诗也。依序。
  
   ○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而绝之。依序。
  
   ○巷伯,刺幽王也。寺人伤于谗,故作是诗也。序是。
  
   ○谷风,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绝焉。序是。
  
   ○蓼莪,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序是。
  
  ○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依序。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贪残,下国构祸,怨乱并兴焉序是。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己劳于从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序是。
  
   ○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此诗每章上下二句好说,正是此体,序不差。
  
   ○小明,大夫悔仕于乱世。依序。
  
   ○鼓钟,刺幽王也。序中多有不质事者,何足訾也。
  
   ○楚茨,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丧,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幽王之时也,伤时思古,见今之不然,所以善刺也,序不差,朱疑之,过矣。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不以曾孙指成王,只作追思成王缵禹之功,见今之不然以为刺,亦通。
  
   ○甫田,刺幽王也。君子伤今而思古焉。依序。
  
   ○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言寡妇之利,否则不利矣,刺之也。
  
   ○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诸侯,赏善罚恶焉}。陈古天子廷狩,泽及于人,而人爱慕颂美之,见今之不然也。删去十四字。
  
  ○裳裳者华,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则谗谄并进,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焉。陈古诸侯答颂天子之美,见今之不然也。
  
   ○桑扈,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动无礼文焉。说有礼文,所以风之也,序是。
  
   ○鸳鸯,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思古以伤今也,删十六字。
  
   ○颇弁,诸公刺幽王也。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是诗也。序似是,序原作诗 之由耳,何足议之!
  
   ○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无道并进,谗巧败国,德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依序。
  
   ○青蝇,大夫刺幽王也。序是。
  
   ○宾之初筵,卫武公刺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沉湎淫泆,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诗词陈谨酒,所以刺沉湎者也。毛是韩非。
  
   ○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去三字。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诸侯,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征会之,而无信义,君子见微而思古焉。依序。
  
  ○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依序。
  
   ○菀柳,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删去八字。
  
   ○都人士,周人刺衣服无常也。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德归一。伤今不复见古人也。序言是也。
  
   ○采绿,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诗人刺上之使人怨旷也。朱议之,过矣。
  
   ○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焉。陈召伯之美,所以刺王之不然也,不差。
  
   ○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去二字之赘入者自分明。「思见君子」以今之不见君子也。
  
   ○白华,周人刺幽王废申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为之作是诗也。删去十八字之杂入,义自明白,从汉书于「幽」字下补「王废申」三字。
  
   ○绵蛮,微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肯饮食教载之,故作是诗也。序亦通。
  
  ○瓠叶,大夫刺幽王也。上弃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微薄废礼焉。去十字之赘入者。
  
   ○渐渐之石,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将率东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诗。依序。
  
   ○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己逢之,故作是诗也。依序。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用兵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序是。
  
  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序是。
  
   ○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观诗意,只王文武而上溯王季、太任耳,序不差。
  
   ○绵,文王之兴,本由太王也。依序。
  
   ○棫朴,文王能官人也。诗中有作育贤才之意,不可谓序为非。
  
   ○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太王、王季},申以百福千禄焉。删去四字。
  
   ○思齐,文王所以圣也。序是。
  
   ○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依序。
  
  ○灵台,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德,以及鸟兽昆虫焉。民归周,虽久于作台,子来显然,始见民归之心,不可以文害词也。
  
   ○下武,继文也。武王有圣德,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序是。
  
   ○文王有声,继伐也。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卒其伐功也。序是。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序是。
  
   ○行苇,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删去九字,文理自顺。
  
   ○既醉,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序亦不差。
  
   ○凫鹥,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乐之也。神安乐,故祭毕宾饮而乐也。
  
   ○假乐,嘉成王也。安知其非嘉成王乎?文公驳序颇刻。
  
   ○公刘,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政,戒以民事,美公刘之厚于民,而献是诗也。序是。
  
   ○浻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依序。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求之所以用之也,吉士即贤也,不嫌于分两等,文相承也。
  
   ○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序是。
  
  ○板,凡伯刺厉王也。序是。
  
   ○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删去二字之杂入者。
  
   ○抑,卫武公刺厉王以自警也。从序。追刺厉王以自警,亦自通。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序是。
  
   ○云汉,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故作是诗也。序是,删去九字之杂入者。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焉。申伯功德归美于上,作美宣王,申伯在其中矣,序兼之,亦何不可?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效上。序不差。
  
   ○韩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依序。
  
   ○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依序。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序是,去八字。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序必有据。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删去三字之杂入者。
  
  周颂
  
   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序是。
  
   ○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删去二字自顺。
  
   ○维清,奏象舞也。乐有歌必有舞,此歌也。奏以象舞,歌舞并作,序不差。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即政者,原其祭之由也,以即政告也,何足深辨?序本不差。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先公」,衍文也,宜删去。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序义未详,然当时所序尚不相远,疑以「地」字为衍文,此当为成王郊天之乐诗。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序是。
  
   ○时迈,巡守祭告柴望也。序是。
  
   ○执竞,祀武王也。「成康」非成王、康王,盖言其盛德安康之德,岂不显著,故上帝命之为王也,序不差。
  
   ○思文,后稷配天也。序是。
  
   ○臣工,诸侯助祭遣于庙也。此将遣助祭,戒具敬事,而刈籍田之入以为祭也。序亦通。
  
   ○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此诗当为既祈谷后戒田官之言,止首二句是言成王。既祈谷而上帝昭格于汝矣,汝当尽心督耕耕云云尔也。
  
   ○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也。序是。
  
  ○丰年,秋冬报也。亦云报后赛田事之乐歌耳,序不差,但有缺文。
  
   ○有瞽,始作乐而合乎祖也。序是。
  
   ○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也。序是。
  
   ○雝,禘太祖也。禘喾于稷庙,而以稷配之,此歌以彻俎之诗也,后他庙通用者也。
  
   ○载见,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也。详诗词,序不差。
  
   ○有客,微子来见祖庙也。序是。
  
   ○武,奏大武也。序是。
  
   ○闵予小子,嗣王朝于庙也。序是。
  
   ○访落,嗣王谋于庙也。依序。
  
   ○敬之,群臣进戒嗣王也。序是。
  
   ○小毖,嗣王永助也。序是。
  
   ○载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序是。
  
   ○良耜,秋报社稷也。依序。
  
   ○丝衣,绎宾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删去八字之杂入者。宾尸,饮酒之诗也。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删去十二字之附会者。
  
   ○桓,讲武类禡也。{桓武志也}。删去四字之杂入者。
  
   ○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序是。
  
   ○般,巡守而祀四岳河海也。序是。
  
  鲁颂
  
   駧,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垧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序必有所据,不可每以臆说疑废之也。
  
   ○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在公明明,醉归胥乐,颂其有谷诒孙子,是君臣上下燕饮有道也。
  
   ○泮水,颂僖公能修泮宫也。所谓能修者,修其教也,如顺道屈丑之类皆是,盖落成而以此颂也。
  
  ○閟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宇亦祠宇,皆可称耳,文公乃媸以工宇而非之,何也?
  
  商颂
  
   那,祀成汤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以那为首。序是。
  
   ○烈祖,祀中宗也。诗语说汤孙,非祀汤者,文公务辟小序,过矣。
  
   ○玄鸟,祀高宗也。序是。
  
   ○长发,大禘也。依序。
  
   ○殷武,祀高宗也。序是。
  
  泉翁大全集卷之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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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嘉靖十九年五月二十八日,致仕命下,越六月十有三日,得邸报,喟然曰:「小子志之,此吾退之道也,而人未之知也。」或曰:「昔夫子舍之则藏,于齐君必曰:『老矣!不能用。』而后去,其在兹乎!上不失君,下不失己。」又曰:「天所以佑我者,不其厚乎!」是夜,灯下作得归吟云:「薄暮北使来,告我有好怀;天子念老臣,诏许故山归。怀归亦有年,欲乞不忍言;非惟不忍言,言之恐尤愆。屡感温旨留,许身以驰驱;摅怀尽所抱,竭尽无复余。神飞朱明庐,罗浮山第七洞天也,有山房焉。出门还踟蹰;顾恐有遗失,欲语徒欷嘘。平生进以礼,今日退以义;何以谓之义?顺命无留意。」是夜又作罗浮吟赠冼奕倩,云:「我作罗浮吟,携子入罗浮;罗浮我罗浮,岂伊汗漫游。万物我同体,天地我同流;巅□有九天,足底余九州。须弥一芥子,大行洒鸿毛;有时皆不存,兀兀只休休。罗浮如是观,君可与我不?」时奕倩养病以归,而予适遂归休,故有此约也。二十一日,诸同志户曹高君翀、董君汉儒、艾君希淳,礼曹赵君宪、姜君节、曾君汝檀、伦君以诜,兵曹苏君木,刑曹张君珪,太守郑君淮,锦衣徐君世礼,同饯于同人馆,作诗与之言别云:「物有声气同,千里翕然至;偕耦何能然?性天本无二。何名为性天?其体一而已;宇宙性体同,聚散何足异!临纸无别言,愿君秉初志。」○二十八日辞孝陵,辞文庙,以九香告将归于京都城隍之神曰:「水尝谓人神一理,通达无间,故莅事之初,即以告于明神,与明神一德同心,有大事必告,有疑事必质,每月朔以九香致归一心,冀神启助,赖神之力良多。今也谢事而归,仍以九香告别于神,庶终始此意,尚飨!」○七月初二日,出石城门登舟,外守备魏国公徐公鹏举、永康侯徐国公源饯于朝天宫内,守备潘公真、萧公通候饯于门,大小九卿同饯于灵应观。从容饮毕,拜辞,言曰:「吾归矣,愿诸公辅明主致太平,水愿为太平之人,以歌咏太平而已。」东园徐锦衣天赐饯于乌龙潭,朱氏尚书、熊公北原,同本部司务张君邦瑞、武选郎中杨君成、吴君麟、车驾员外君畿、苏君木、陈君锭、职方郎中赵君伊、主事陈君一贯,武库主事吴君藩,重饯于锦衣卫船厂。乡宦及门生户科何君彦、刑科杨君雷、侍御郭君文翰、张君存诚、锦衣经历莫君骏、户曹萧君强、劳君绍科、翟君镐、钟君久谦、礼曹伦君以诜、国子监学生李君山、应天府儒学司训刘君澄、陈君九鼎、武学教授黄君守谦,同饯于兵部船厂,遂登舟。移至祭江台,乃祭大江之神,其辞曰:「盖闻江、汉朝宗于海,而以利济润泽为神,其朝宗似忠,其润泽似仁。水也于斯有所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不竭忠效仁,有不以固祖宗基本,以善圣天子之泽者,有如此江。美哉汤汤!某之不济,此命也;某之济,此命也;某之济而不济,命也;某之济而不济,无所于济,亦命也。今也自济自归,无羞于神,惟尔明神至忠□□[至]聪至明,有以鉴之佑之,尚飨!」祭毕而行,泊舟龙江关。○初三日,张司厅、吴武选、王苏陈三车驾、陈职方、吴武库复饯于静海寺,徐锦衣世礼、郑太守淮,暨诸生王生奉、俞生介、苏生子奇、程生瑚、吴生楫、夏生仲、黄生牧、洪生梓、程生爵、共生球、王生维宁、程生镐、卢生尧俞,皆送至龙江。临别请教言,申忠信之指,曰:「此尽头话也。」檃括为诗示之,兼似秋官冼奕倩,盖奕倩登上新河舟相候十有七日矣,期同行,历观武夷名胜,又先移舟龙江关,至是乃聚会也。其诗云:「圣学主忠信,此外无余事。中心谓之忠,心中故无伪,别名为至诚,纯德合天地。问心何能中?休休无事是;不信临岐言,自观自然自。」是日阻风。○初四日犹阻风。○初五日至白鳝庙。○初六日稍移至燕子矶,留题诗云:「初飞锡杖出人间,前度游人今度闲;中夏劝农曾过此,新秋窈窕题诗还。」又叠韵酬冼奕倩云:「长啸声闻塞两间,纷纷万有到来闲;淹留廿载成何事?空载大江明月还。」三叠韵云:「江阁临江指顾间,江涛春天江阁闲;更有破舟凌万里,也能到岸得生还。」遂行至黄家荡,为逆风所阻而还。大浪中作只此心敷言云:「上元尹程子治上元三年,书『只此心』三字于座隅而治焉,以问于甘泉翁。于时甘泉翁去矣,莞矣而笑曰:『约哉义乎!博哉义乎!此心至微,而与天地万物一者也。只此心,只是一心,更无别心,自知自心,而天下之心得矣,又何问焉?且子之御吏,此心也;子之爱民,此心也;子之听讼,此心也;子之为祛刘洞之惑,此心也;子之为核田贡之罪,此心也;而人或有不然者,又何心焉?不然者之心,亦此心也。此心,天地之心也,有蔽之者耳,岂惟是哉?甘泉翁之参赞也,济贫困,禁焚祸,置义冢,毁淫祠,正人心,息邪说,美农桑,立社学,植人生,亦此心也;而人或有不然者,又何心焉?不然者之心,亦不能外此心也。此心,天地之心也,人不外天地以为生,又焉能自外乎此心?物有蔽之者耳。夜气之所息此心,又不能不萌矣,岂惟是哉?程明道之簿上元也,脯茅山之龙,折佛首之光,以息邪说,以正人心风俗,亦此心也;孔之汲汲、孟之皇皇,陈仁义、明王道,亦此心也;其时人有不然者,亦此心也;不能外此心以为人矣。岂惟是哉?虽周公慎始,君陈和中,毕公成终,三后协心同道,亦只此心也。殷人之不率者,岂能无此心哉?文王不遑暇食,汤武之放伐以安民,只此心也;尧舜禹相授一道,协和祗德,只此心也;其时有顽民四凶三苗之不然者,彼岂独无此心哉?有时而萌动发见如初者,即此心矣。故曰:此心,天地之心也。四海之内,四海之外,千万世之上,千万世之下,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同此一天地也,则同此一气也,则亦同此一心也。故程尹之心,即泉翁之心;泉翁之心,即明道之心;明道之心,即孔孟之心;孔孟之心,即周公、君陈、毕公之心;周公、君陈、毕公之心,即成、汤、文、武之心;成、汤、文、武之心,即尧、舜、大禹之心;更无别心,更无别气,更无别天地,故曰:只此心也。博哉义乎!约哉义乎!是在子心自尽焉尔,故尽心知性知天矣,存心养性事天矣,是在子心。』」○初六日,阻风于瓜埠,巡司与佥宪柯迁之乔船相左,盖柯候予于仪真仁日乃发,图会江上,不意至是相左也。○初七日,至仪真,王檗谷都宪来会,即以小舟至杨子桥。○初八日鸡鸣,访甘泉山乾卧于山房,盛蜀冈仆卿来会而去,遂留题山房诗,云:「我如笼中鸟,促促三十年;非无啄玉粒,所性有不存。一朝主开笼,万里快孤骞;脉脉念故林,遥遥访名山。托身贵得所,终结三珠缘。」是日回车,巡鹾侍御焦君琏邀会饮于甘泉山馆,对酌相欢如平生。日中,黄生云淡迎候于此。是暮,有留题与诸生语诗云:「朝跻甘泉山,暮憩甘泉麓;临岐语斯须,别绪乱心曲。大道贵默成,无言意自足;汨汨东川水,日夜注大渎。粲粲桃李花,成蹊继来躅;况有六字符,何用再三渎?天道靡声臭,万物自发育。」薄暮返舟。○初九日,还抵仪真,发舟至镇江,柯迁之走书来,道情甚切,答之诗云:「双华笔端语,读之乱心绪;何如待高秋,相约祝融去。」○初十日,过丹阳至常州,遇史吏部恭甫以舟迎。○十一日,同游张公洞、甘泉精舍、玉阳诸胜,武进毛生栓、杨生钧来同游,约奕倩以舟候于无锡。是暮宿湛渎桥,题诗云:「何年姓此渎?天设岂无因?五百年来我,题诗过暮津。」○十二日过东泛、入溪口,迤而进,有访史恭甫玉阳山房诗云:「天曹开洞府,到我得归年;秉烛将船入,通宵冒雨牵。望中迷去路,行处有开先;满洞皆瑶草,浑家是地僊。树灵知阅世,潭静学渊泉;借得一眠地,都忘七洞天。」遂访甘泉精舍,有诗云:「山下涓涓石下泉,惟应与尔洗心言;先生已在忘言处,一仟滔滔走大川。」又有据延佑残碑复名甘泉子洞诗云:「残断摩挲延佑碑,甘泉石下岂人为?碑云:「有甘泉出于石下。」祗应题复甘泉洞,笑共山灵一语之。」入观张公洞,题诗云:「千奇万怪不堪亲,混沌死矣谁凿之?若使公能回造化,不将混合此何为?」遂遍观玉阳诸水石台馆之胜。是暮宿借眠庵,题壁四首,一云:「我与名山有夙缘,今宵何宵此借眠;中天月欲近人语,莫是天上谪来僊。」一云:「延缘延缘且延缘,百尺空中抱月眠;一榻未曾分尔我,人间天上只凡僊。」三云:「自知凡骨非僊缘,玉佩珊珊聒我眠,三更月底排云出,尽是蓬莱妙众僊。」四云:「一笑人间已了缘,白头随处曲肱眠;道流火候无消息,忘助闲时不是僊。」○十三日至湖访黄生仲通艿庐,宜兴大参吴克学仕暨教谕樊君问仁、周生有容、有征见,于是问仁至舟中请执弟子礼。回至东泛,阻风。有三胜纪游诗云:「「三胜者:张公、甘泉、玉阳三洞也。」鸡鸣发湛渎,迤过五桥;平澜渡东泛,水怪不为妖。鸣桡入溪口,随处有幽讨。洒落观众胜,玉阳乃渊薮。舣舟湖陂,问津津自知;荒屋八九间,为仲通茅茨。濯缨甘泉头,濯足甘泉流;跏趺憩泉舍,于以澄心游。作诗诧张公,奇怪达虚空;高歌倚岩石,天为起悲风。驱车玉阳去,第一观灵树;如何藤累之?一千八百。水石处处光,玉潭蛟龙藏;安得鞭此龙?为世济旱荒。瑶台吾爱之,玉在石中辉;特献三刖足,卞生徒尔为。宴坐湛然堂,借眠在东房;诸子歌泬漻,眠云侍我傍。」眠云乃所题恭甫卧室也。○十四日恭甫送至黄上桥别去。杭都事奎以舟迓至其家,其叔洵出见,送至扁担河而还,奎送至前桥别去。○十五日返棹至无锡,与奕倩舟会。陈生量迓于途,登览惠山之上,酌第二泉,有诗云:「天一元生我,来看第二泉;平生观海意,此际更渊渊。」是日俞进士宪、王礼曹表、马进士拯皆来见。是日至姑苏,约魏庄渠、陆伯载会于虎丘,不至,有题磨剑池诗云:「磨剑剑气利,磨心心剑神;剑利一人敌,心神敌万人。荒哉吴王志,剑术与谁论?」遂与贰守郭君应奎、太守马君?饮于和靖读书台,秉烛还舟即发。○十六日驻舟于二十里之外,发疏入京。吏部侍郎徐同年崦、西缙、范文正公裔孙范 奎各来追会舟中,是夜□吴江县知县喻时来见,执弟子礼,问[学。答曰:]君名时,字中甫,即此是学。夫道莫大乎时,人心常中,勿忘勿助,则中立而时出。顾□□□□□[归]矣□。[○十七日至嘉兴府,大守王君学孔、推官严君光治迎会于舟。王君礼遇甚勤,走笔小诗谢之云:「未论通家好,先知太守贤;独惭二百使,空赋五言还。」○十八日,夜过桐乡。○十九日早过崇德,乡人辛通判绍佐署县事,闻报先去之,是日作别沉汝渊行云:「道行临别祝我言,须将麓事付汝渊;汝渊畴昔为司年,私囊未尝入一缗。儿童皆信司马君,艾陵积行三十春;彻底宋玉兼清温,大道可爱不可博。忘助一去合自然,亥子之际是天根;中夜一气如初春,安得此道还浑沦?吁嗟吁嗟艾陵子,无穷宇宙在一肩,不辞任重起斯文。」○二十日吴君克学遣使,以常州守张君志选书并所追陈裒匿义举白金二十两来,即作书,还其金于克学,俾同史恭甫、黄仲通共买附近精舍田二十亩,以给守舍道士之需,秋官冼奕倩作记,刻石精舍。是日暮至杭州北关,淛江藩臬诸司任君维贤、张君岳、娄君志德、萧君一中、邹君尧臣、张君鏊、庄君一俊、刘君望、王君玉等,皆见于北关,抽分厂主事黄君文炳礼之甚勤,且预为具是日湖船殽酒之供而不主,遂与冼君奕倩、沉生珠、王生元德、黄生云淡由北关城外陆至西门。方伯詹君瀚、张君岳来见,遇诸途。及西门登舟,览孤山、访俞氏书房,与经宪惠民偶相见,还舟泛中湖,有诗云:「肩舆何翻翻?晨趍钱塘门;逍遥湖上舟,三五同心言。歌鼓中湖发,四岸渺不闻;孤山故无恙,猿鹤可复存。逋仙骨已朽,湖月悬诗魂;古人不可见,念此令心烦。乐极乃生悲,维以整芳鐏。」遂舣长桥,登岸至天真精舍,以三香谒阳明先生,其词曰:「于乎!昔子期死,伯牙为之破琴绝弦,诚以知音者,世无其人。吾于先生,其亦云矣,故世无可与言而言,匪特言之不足以传,人必不以为然,小则尤愆,大则祸身,于乎!昔吾与先生倡起斯文,而一时亦既翕然其臻矣,自先生之逝,而斯道孤矣;自吾之归,而斯道隐矣;寥寥宇宙,谁与归矣?先生之灵,其亦知之矣乎?先生有知,其亦悲之矣乎?俯仰今昔,瞻像陈辞,告此衷曲,于乎怅而!尚其鉴之。」既又作诗题壁云:「迢迢访天真,历历登高堂;洒落南高峰,睥睨临钱塘。地位高且深,如道不可量;哲人久已逝,山水空遗光。龟畴列方左,显设天文章;平生未一试,千载怅相望。我来增感慨,久要不可忘;陈辞之不足,继以奠心香。」居舍诸生钱君泽、黄钟、冯黉、陆云鹏、诸葛逢、刘应元、连龙、何大恩、朱大章问学,答以尽心之要。是午,巡按侍御绅访于浙江下,不遇而还。○二十一日,将发,巡鹾侍御高君崶走三十里来见,再拜,又再拜,道平生企慕之勤,遣承差护送于广信。布政使詹君瀚、参政张君岳又来见。詹君差快手送至广信,金华大理寺丞虞君守愚来看叙旧,久之。辰刻,差官归祭品于天真,祭阳明公,并送杨子折衷书于精舍,以示往来诸生。于是太平谭生潜、祁门谢生显、余姚王生仁、江山柴生允中来送,精舍诸生钱君潭等九人来谒送舟次。有陆云鹏者,随至富阳,执弟子礼,问勿忘勿助之间之旨,答之:「只是自然停停当当。」方疑信而还。舟行二十余里,遇潮头,后至二舟辟其艕,几危乃定,谭、谢、黄、王随行,王子敦期送至增城,洪生章约候玉山,访武夷。谭见之、谢惟仁、黄仲通亦欣然从游,方生瓘则约侯于南昌,与子敦同至增城也。○二十二日,舟宿于泷日,去钓台十里。○二十三日,以三香汉征士子陵严先生祠,题诗云:「昔年过钓台,作诗憾光武;乃不知故人,谏议竟何取?狂奴昧平生,亦未以仁辅;安得起先生,与之论出处。有友如文叔、安忍以相负?而况天下君,一正万国度。怀仁辅义言,炳炳照今古;人己性两成,合内外之道。孔孟所皇皇,人孰知其故?」未刻至严州,即发,暮宿于小阳步。○二十四日早发,大书过钓台诗,自壬申及今二首,寄高侍御,付托杨太守成刻石祠下,是日至兰溪县,先致奠仪、牲酒、币帛于故师大宗伯文懿公枫山章先生。公子上舍恩生,接来迓于桥外,以刺拜大司马唐渔石龙、大司空章朴庵拯。唐来访舟中,章以居女步二十里之外,不及来。是夜宿兰溪下。浦江尹林时衷先遣一吏六皂迎至嘉兴府,约侯见于兰溪,先遣吏皂四人回报之。至之日,又遣二皂回报之,稍候至厥明。○二十五日晨不至,乃行龙游县,知县万松迎见,问是武陵人蒋佥宪卿实之亲。过午行,明日泊宿施家铺。○二十六日至衢州,知府李遂之子慕来见,遂送至常山,是夜宿黄铺。○二十七日,常山道中怀高侍御雅情,作诗一绝酬之,云:「骢马追寻浙水滨,百年怀抱见谁真;探囊欲报长生药,只恐区区药未神。」○二十八日至常山县,暮,开化林尹 、袁县丞缨俱见,浦江尹林追至厥明。○二十九日辰,见二林,送行至十里,拜别于 寺,过草萍关,感旧作诗云:「忆年逾知命,趋召过草萍;是时圣作初,万物睹休明。草木似欣若,邑民暂咸宁;往来二十载,惴惴复兹经。闾阎非故庐,山川失旧青;问此何为然?大吏多诛征。时节方白露,寒气早盈庭;只恐霜雪至,百卉同凋零。」是日至玉山,询洪章不至。○三十日至广信府,门人朱通判廷文来迎,是日尚憩广信,洪章犹不至。是日有三言诗云:「信之水,不可舟;臭厥载,津人愁。一]苇航,[乘浮桴]。」永丰刘全□□山涛来见。○八月初一日,访武夷,过南岩,谒文公祠,作诗云:「在昔紫阳子,偶尔观南岩;所至留胜迹,仰之如神僊。后贤何为尔?世远定其天。噫子倡斯道,鸾胶续断弦。一朝起祸阶,众欲杀其身;时贤何乃尔?时在势则然。古今如同天,古今何[异]□;炯炯是非心,三代见斯民。我来实感慨,感慨成长言;瞻像遶三匝,泪下如滴泉。」朱廷文刻崖石,永丰尹钱溪追见于途次。是夜冲雨,次车盘驿,驿丞吏迎候甚殷,作诗云:「一百八盘路,夜半到车盘,俯若入地户,仰若登天门。我心无俯仰,中夜恒存存。」○初二日过分水岭,作书所见诗云:「水性本平止,胡乃生怒涛?势亦不得已,前石后流驱。」薄暮至崇安县,署县事周节推琦来迎,即以弟子礼见。○初三日,同周节推游武夷,门人冼桂奇、谭潜、黄云淡、谢显、王元德从,题名响声岩石上,又作九曲棹歌,每曲令诸生歌之,歌云:「一曲歌兮歌发轫,长年执柁仗忠信;志学初终一以贯,大圣忘食犹发愤。慢亭一曲峰名。此去天无尽,天无尽兮路不岐,第一篙兮君体认。二曲歌兮歌继功,或暂止息圣狂同;一篙一篙至无终,潜渊或跃窥见龙。龙德龙德乃正中,君无留盻玉女峰。二曲峰名。君无唾潭君肃容,二歌赓兮君听聪。三曲歌兮歌渐高,把缆操舟下手牢;架壑船三曲胜景。前多怒涛,一篙一篙复一篙;日乾夕惕犹厉如,第三歌兮汝知乎?四曲歌兮歌将半,地位渐高流渐峻;我生安危以为断,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相继不容慢,金鸡四曲峰名。长鸣和我歌,四歌终兮为君劝。五曲歌兮歌半中,伏羲洞五曲洞名。口观飞龙;五曲峰名。鸱鸮不昼鸣,凤德亦峰名。不为隆,拄地撑天天柱峰;峰名。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相继终有通。五歌发兮警瞶聋。六曲歌兮歌不息,天行健兮乃天德;圣人定之以无极,苍屏六曲峰名。之下坐面壁;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竭力不辞劳;不辞劳兮力竭,六歌终兮末由得。七曲歌兮歌声希,驻桡倚棹如深思;行之不疾亦不徐,天壸丘公并七曲峰名。相招随;一篙一篙复一篙;一篙一篙复一篙;篙[法]莫传圣言微,七歌成兮试听之。八曲歌兮歌无辞,鼓钟岩鼓、钟楼并八曲岩名。下鬼神悲;圣人何思亦何为?一篙一篙复一篙;篙篙此后不为劳;倚樯独坐看溪流。九曲歌兮歌不多,天风为我宣天和;山花当舞鸟当歌,灵峰九曲峰名。兀坐微吟哦;为山成亏在一篑,掘井九仞如泉何?无所用力待旦过,篙篙篙篙不住篙,篙篙篙篙略逶迤;九歌□兮欲无声,上天之载自流行。」于五曲登文公书院,谒文公,作诗云:「泛泛武夷舟,进进五曲流;恢恢大隐屏,高高天柱头。陟彼大雅堂,展拜瞻前修;失时乃有得,在道不同谋。是孰与仲多?俎豆垂千秋。我来实仰止,卜邻宅一丘。仙掌所卜岩名。先相招,跨鹤从天游;后庵峰名。三香奠心曲,形行神已留。顾谓冼子辈,定策与我不?」及泝流至灵峰,浩歌而返。是夜有偶书与武夷宫连道士庆泽诗云:「棹歌歌罢夜燃灯,烧竹煎茶待我清;久欲黄冠归一曲,借眠今日得无情?。」○初四日,复至六曲卜筑天游之下、仙掌之间,有奠告土神文曰:「维嘉靖十有九年,岁次庚子,八月庚申朔,越四日癸亥,致仕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携门人主事冼桂奇、举人谭潜、儒生黄云淡,谢显、王元德等,谨以牲醴奠告于武夷山仙堂岩土地之神,曰:『昔闻武夷,天下奇特;碧水丹山,潆折翠嵂。往来余怀,积有月日;系组朝班,幽探未克。兹蒙圣恩,优我余力;问水寻山,行馆斯辟。天柱在南,天游在北;神灵攸司,永俾无斁。尚飨!』。」及午,返崇安县止宿,为周节推作梅崖二诗,云:「桃李非吾爱,崖君亦爱梅;暗香无俗韵,实鼎不凡材。」「倾盖真如旧,欣然得老怀,爱梅吾自性;君恰住梅崖。」奕倩以六曲卜筑之役托之,周慨然任之不辞。○初五日返分水岭,有问天之作,序云:「来时八月初二日过分水岭,归时初五日过分水岭,各南北晴雨分截,怪而问之。」诗云:「来时分水北,北雨南晴天;归时分水南,南雨北亦然。水分地势耳,雨分谁使焉?若谓云致雨,一山云何分?若谓天区别,荡荡理何研?」晚抵铅山县宿。○初六日还过鹅湖书院,有谒四先生诗云:「鹅湖亦蕞尔,大之三四公;天自并流运,人须别异同。无心云自在,得意水潜通;凭将观水术,到海看无穷。」途中文以「英雄回首是神僊」之句,分韵得「英」字,诗云:「余生千载下,缅怀三代英;大道方为公,人人信其情。宇宙何辽邈?忽逢三五更;惴惴畏人途,欲语复吞声。前村多荆榛,虎豹尤纵横;白日食人脑,我车行且停。」门人冼桂奇得「雄」字韵,诗云:「嗟余抱多病,尽然歌转蓬;采药来名山,探奇觅遐踪。清风九曲水,奕奕三层峰;漂渺宴仙坛,恍惚驾长虹。忆昔秦失鹿,天下群争雄;所以避世士,往往入其中。仙风日已远,蜕骨閟遗封;怀古有余悲,我心何忡忡!感兹凤鸟叹,缠绵忧思重;倘遇王子晋,借我云间鸿。」谭潜得「回」字韵,诗云:「昔慕武夷景,今始得追陪;童冠亦已集,好怀为之开。曲曲发棹歌,清风自徐来;历览九曲水,随山往复回。达人会其趣,于此重徘徊;洋洋九歌声,天日自昭回。愿言服师训,终焉志无摧。」黄云淡得「首」字韵,诗云:「忽忽念吾生,岁月真匪久;遑遑二千里,宵驰复晨走。岂无骨肉情?眷此良师友;税驾武夷山,十地五曲口。结屈绛霄中,诸曜为户牖;种芋效丹霞,饮以真一酒。熊虎变而驯,机息罢防守;默礼太清皇,绝意超无有。恍惚闻钧天,踌蹰自搔首;所愿偕赏音,凌空复招手。」谢显得「是」字韵,诗云:「天下境绝奇,武夷何处是?跛蹩末由前,寤寐徒仰止。道逢紫芝翁,为我频指示;一曲审发轫,直穷九曲溪。曲曲鼓棹歌,洋洋涤心[餐],感慨复奚为?啸歌且回首,出门泉一溪。」是夜犹宿于行窝,作诗示诸生云:「精舍帽峰下,舍下有行窝;初十依二贤,张、余也。亦期韶士过。鸡冠耸然来,翠华屏嵯峨;九鱼与莲花,双江合萦罗。床敷新月光,座遶清风和;揽衣步前除,沉吟正微酡。无言自超脱,乌用游无何?重行眺新台,天外放天歌。」○初七日,同奕倩、王通府、方时素、王子敦游南华寺度涌泉,径过马鞍山,至宿于南华寺之方丈,作诗云:「自我别兹境,于今廿九年;陈迹如梦寐,见景觉昭全。梦觉有去来,此心无后先;何以无后先?后先同一天。天岂外我哉?一体同浑然。我来拜焚香,为拜乡□□;肉身如不寐,吾将就正焉。」○初八日返舟,舟先候于蒙,王通府送至此,遂与别。已刻发蒙瀤,是暮至清溪驿宿。门人秦教谕志道、骆举人君举送会于此,访门人国子生二黄生绣、宸。○初九日,早观凤凰台,遂同秋官冼奕倩、教谕秦志道、举人骆君举、诸生方时素、王子敦、太学生黄生绣、黄生宸登高观灵泉,二黄生诸人皆云:「先是,泉竭二三月矣。」予将作诗嘲之,至则泉大涌,顷刻之间,乍细乍涌,其声如雷,诚灵泉也,遂题为「天下第一泉」,大书立石泉侧,为其灵也。有诗云:「兹晨风日佳,节遇登高期;携我六七友,依依度翠微。坐窥灵泉穴,喷玉(缺半页)□□防。若符侯之积心宣力,诚有功矣,过此以往,所以□□之心,约其情、正其性,使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若□□[得]于讲学斯院斯舍焉,侯得无思所以为之,以与兹堤同垂休光于不朽者哉?于是乡士夫邓知县觐、罗县丞缙、赵臬幕圭、潘上舍文恕、谭进士绍崧与郡民之耆,皆欣欣然曰:「若然,则符公之堤民甚于堤水也已。」遂因骆子寓书来,请记其事于石,以示后之士人,俾符侯之功德永永不忘云。○十一日发横石,过清远峡飞来寺,登半云亭,从弟功成、功钦、功武、朝阳,侄晓思、颜桂、冰耀、恒曦、玑沐、东洋、至公、应莲,孙积善、镇照、天润、一泾、绍鸣□□□□、辇绍、可见、龙潮、日章、复初,?黎玺、甥刘侃来迎至此,午过清远县,暮至宿于回岐驿。○十二日早发,午过胥江铎,至三水县西南驿,暮过于官?驿,夜至[宿]于金利巡检司。洪峻之遣官千户,以福山天泉书院二记来谒。○十三日早发,已刻抵五羊驿,谒文庙、谒白沙先师祠,访乡宦诸君,答巡按三司府县之相见者,而不入其公门。○十四日还甘泉之庐。○十五日。○十六日□□□□祭告白冈始祖墓,其文云:「维嘉靖十九年□□于九月己丑朔,越十七日乙巳,孝孙若水敢□□□□□□□□□祖考奉训大夫德庆路治中?滓;天游高插天,碧潭深彻底。大智会以神,众人梏形似;无形无所先,超然观太始。始终亦何言?惟吾一体尔;再拜谢棹歌,归来轻脱蓗。」王元德得「神」字韵,诗云:「远从武夷观,亦复观以神;如何观以神?所观贵得真。山上不属山,渊下更有渊;?山水各呈奇,摠括一浑沦。猗欤九棹歌,篙法指为人;自然无安排,九曲斯可臻。永言见伏羲,玩易过十春;独立天柱表,洒落胸中尘。独步与天游,周回天下津。」泉翁又作「仙」字韵诗云:「是凡不是凡,是仙不是仙;昔余得中路,正在仙凡间。自兹积阴功,七十有五年;中岁不如愿,牢笼堕风尘。恭承主嘉惠,诏许归田园;如复得我生,感激更何言?」时过午,归途中再访南岩僧家,乃作诗二绝云:「岩里僧禅二十家,岩前春夏万株花;岩花落尽僧无语,不道鸦归日又斜。」「禅家诸僧终未了,更须长钟作生涯;若教□了亦自足,肯羡钟鸣鼎食家。」永丰举人周生宗正道夫来送,偕刘全山翁迎于郭外。是夜宿皇华亭,奕倩以卜筑之费托朱通府致周节推。○初七日登舟,晚泊铅山之傍罗宿焉。○初八日,次啸岩贵溪丘生民敬以小艇候于中流,暮抵弋阳县,县尹门人祝君继伦、县丞梁君尚文来迎,见询故令增城吴君浍庙食在河岸者,云:「不存矣!」叹息久之。奕倩以董卜武夷之事付黄生云淡,遂辞归。○初九日发行,晚至贵溪县,门人张县丞鹗迎见,徽州、婺源、祁门门人黄生善、方生纯仁、谢生芊、方生瓘、韩生一芝、刘生昊久来候送,乃见祁门江生岗来,始执弟子礼。○初十日至安仁县,县令陈朝庆途迓桂生宸见于舟次,与丘生民敬随送至余乾而还,丘生领奕倩武夷之托于徐参议子直,江西参议朱君道澜候见途次。○十一日,道遇门人贵州兵备副使王君积子崇,叙旧,乃闻魏庄渠、陆伯载果于十六日至姑苏。是日宿于余乾,举人周生玑见,执弟子礼,门人参议王君玑在叔自县走十五里来见,致礼弊舟,以乘问学,请闻新教,答之:「只是旧事,未有脱驾。」且云:「近看得『忠信』二字尤切,圣人于易、于论语、大学每每道之示人,前辈亦尝举之,但未有发明,无下手处。某近与南都同志临岐言别请教,亦与分疏,且檃括为诗云云,此便有下手处。『勿忘勿助』乃是中心,心中便是实,乃为『忠信』。」都宪王克斋暐自县两以手帖来。○十二日至,宿于邬子驿。○十三日晨,途遇岑副使万得邓祁所,寄书过湖,至夜抵黄家渡。○十四日抵南昌,赵佥事维恒师德先期独以舟逆于十里之外,不遇而还,至是巡抚王克斋使来馈礼,还其币。巡按谢君九仪自科场三使来迎,且馈品物,受之。三司右方伯俞君夔、参议王君玑、宪副张君文奎、苏君佑、佥事孙君济、潘君徽、赵君维恒、都司张君鲸再来迎见馈礼,受食物辞币。乡宦故旧、王公弼臣,裘举人衍、符生治、叶生思忠、胡生 来见,晚移次别岸。○十五日发南昌,门人王少参在叔、佥宪赵师德孙 偕公弼、汝中饯送二十里之外,松隐、坚白、虚白诸殿下皆使致诗仪,辞其仪品。松隐以扇来求书,走笔答之,诗云:「维昔东平为善乐,乐善自天匪人作;畏天之威常俨若,畏乐相生自罔觉。好善忘势亦不薄,一握清风动封域。」是夜至宿于市?驛,秋官奕倩、方生時素、王生子敦賞月至三鼓乃就寢。韶州守符锡因骆举人尧知君举以书仪来谒修堤记,且闻符君为修帽峰精舍落成。息作存箴以示冼、方、王诸同志,云:「人心之神,俨乎天君。胡不守尔宅,而逐逐奔奔,形与神离?他乡莫知,出入无时,伊谁之为?匪出匪入,匪忘则执。窒尔天[窍],而不顺天之则。匪鼻端之白,匪周天之息,息与天通,与天无极,而存之乎呼吸。一息之呼,吾气通天,与天同舒,草木蕃敷。一息之息,天气通吾,与吾同翕,龙蛇藏蛰。靡吾靡天,通为一体,形分气牿,皮肤汝尔。一息一念,一念一天,是谓息存,与天浑然,是谓息至。自息至刻,至时至日,日至月至,三月不违,过此非我,天行无为。」○十六日行过丰城,暮至宿于临江府,故曹推官凤翔先委署新喻留书仪,[苏]驿丞来致。○十七日早发,犹乘顺风,已刻过新淦县;午发至宿于峡江县。○十八日早发于峡江,辰过白沙驿,大巡洪觉山峻之迓使以书。至午过吉水县,暮至宿于吉安。推官高君尚义体利迓于十里之外。○十九日,水司训教谕布君恒四里追见于螺川,执弟子礼。辰,因高推官周奕倩、布以道、方时素、王子敦游青原山寺,云是七祖道场,近为江西诸学子会讲之地。即席作诗,云:「昔闻青原山,未见青原境;见境何如闻?见之心自省。青者天之清,原者地之宁;天地我合德,上下自平成。裹粮去寻原,觅原了无得;不如且置之,复归于无极。」遂从永和登舟,夜至淘金驿。○二十日发淘金,午过泰和县,陈静斋都宪出会舟次,司训杨一中来见,执弟子礼。附寄整庵公罗冢宰书,兼杨子折衷,别纸论辨白沙先生非禅,及疑理气合一之说,云:「门生湛若水顿首大冢宰整庵翁罗老先生大人丞丈执事:水也奉违门下久矣,梦想常依左右,往年欲造讲席未遂,今蒙诏许归休,正拟得偿素愿,游武夷后,近病右足□疼痛,医治少愈,其根未除,尚未堪走五六十里之途,缘分浅薄,不得一瞻德容,引望怅然,奈何奈何!谨具启起居,兼近编杨子折衷一部,托县家差人呈上请教,诚以杨子援儒入禅,尽驱圣人之说以附己意,又敢于非诋正心诚意之大训,一时学士靡然从之,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虽杨、墨之祸不过此甚也。执事知言之学,素精于儒释之辨者,以为何如?幸终教之。谨启。」别纸又云:「水顿首言:人多言整庵翁、白沙先生师为禅,水谓白沙先生非禅也。第一指教之初,便以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为标的;又以明道学者须先识仁一段,末亦孟子此段为存之之法。水自思得,以书禀问:『天理二字,最为切要,明道云:「吾学虽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李延平教人默坐澄心,体认天理。水以为天理切须体认,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便合有得。』先师喜而以书答水曰:『得某月日书来,甚好!读之遂忘其病也。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著此一鞭,何患不到圣贤之佳处。』夫禅者以理为障,先师以天理之学为是,其不为禅也明矣。又将讲之初,发叹曰:『三十年不讲此学。』讲毕,水进问云:『张东所系门下高第,如何三十年不讲?』先生答云:『此学非是容易讲得,东所寻常来,只说些高话,渠不曾问,某亦不语之。自林缉熙出仕去后,遂无人问,某亦不讲矣。』水归羊城会东所,甚见喜,忽问曰:『白沙村有一古氏妇人,如何?』水答曰:『闻只坐忘,盖此妇孀居学佛静坐故也。』东所摇手云:『不然,不然,三教本同一道。』水于言下即知其未问白沙先生为的也。嗣后遂往往与之辨论儒释,彼不以为然,白沙先生闻之,面语水曰:『东所是禅矣,但其人气高,且莫攻之,恐渠不回头无益也。』据此,则白沙先生之非禅,又大明矣。以为禅者,皆起于江右前辈,白沙先师自得之学,发于言论,不蹈陈言,遂疑是禅。故胡敬轩居业录有二处:一以答东白先生书『藏而后发』之语为禅,水(办)[辨]之曰:『然则中庸溥博渊泉而时出之者,亦禅矣乎?』一以『静中养出端倪』之语为禅,水辩之曰:『然则孟子夜气之所息,及扩充四端之说,亦禅矣乎?』盖人之心,天理本体具存,梏之反复,则亦若无有矣,实未尝无也,夜气养之,则本体端倪,遂从此涵养扩充盛大,则天理流行矣,何以谓之禅?后世必有能辩之者。水非虑后世人遂以白沙先生为禅,是累白沙先生也;恐后世圣者复作,遂疑之者之未见也。至于疑水以理气合一之说,此说盖自水始发之,而具存于古训也。孟子曰『有物必有则』,物其气也,则其理也。又曰『形色天性也』,形色其气也,天性其理也。又曰『其为气是集义所生者』,气其气也,义其理也。又前所举『夜气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者』,平旦之气,其气也,好恶与人相近,理也。至于手容恭、足容重,手足气也,其恭重理也。一一合观之,理气何尝有二乎?今水也与函丈皆老矣,故既以不得面请教为歉,而以墨乡为道区区平昔之所欲言,三四十年之所积疑者,敢以附于起居之后,幸垂详焉。悚息悚息!谨具。」致欧南野鸿胪书有折衷,是夜三鼓,至宿浩溪驿,南野来访舟中,有来岁罗浮之约。二十一日发浩溪,南野送至二十里,共登望见其先君所卜宅兆而别。暮宿于万安县,县尹齐承爵途迓甚勤,门人刑部员外郎朱君衡来见舟次。○二十二日早发,朱君衡送将至皂口驿辞之,去即发皂口。是日凡过惶恐、漂神、绵津、大小蓼、武索六滩,夜宿于晓滩之下。○二十三日早发过攸镇驿,至宿于黄公坑。凡过晓滩、昆仑、梁滩、青洲、铜盘五滩。○二十四日早发,至宿于赣州,凡过洛濑、大壸、狗脚、小壸、天柱、横弦、鳖滩七滩,凡过十八滩,作十八叹,云:「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渴饮樵山水,饥餐樵山薇。乘命而起兮,谓三、五可期;?滪百折兮风波危,归舟囓兮不可矶;一叹初发兮过惶恐,淹留无成兮愧厚俸。右惶恐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后逢明时。圣作物睹兮万民熙熙,百妖千怪兮逞神奇,谓人可狎侮兮上天可欺。二叹继发兮过标神,神明昭昭兮于中夜存。右标神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一念乾乾兮惟微惟几,日复日、月复月兮,三百六十六;惟期天德纯不已兮,先天不违;三叹继发兮过绵津,于乎!绵绵大道兮畴问津。右绵津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豫禁逸欲,亲正人兮!辅弼丞疑,熏陶德性兮!心身不设乎衰奇,四叹发兮过大料,大畜大德兮化神妙。右大料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懿文德兮娴文辞,多修服美兮光陆离。进说慎德兮,曰力行之。五叹发兮过小料,丞相嗔兮东噪叫。右卜料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曰天下大舶兮,正尔舵桅;同载共济兮,曰维舟师;人与存亡兮,曷破凿之;自沉罔觉兮,知者其谁?六叹发兮武索之滩,朽索不武兮,六马弗闲。右武索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申圣学兮明微,大路孔一兮,行之不疑;恐中道兮,有其惑之;谓天盖高兮鉴余私;七叹发兮滩曰晓,旭日升兮照下土。右晓滩。我生初居无何,我生后明时遘。曰敛精伸兮已久祷,天下平兮四灵奏;元良贞兮邦本固,八叹也歌兮登昆仑,明有礼乐幽鬼神。右昆仑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饥知食兮寒知衣,世嚣嚣兮莫知由;斯衣食不继兮身死次之;学暂止息兮,心死莫大矣。吁其悲,谓衣食为矫兮,谓死为乐滔滔不疑。九叹度兮滩曰梁,我忧深兮浩叹长。右梁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逢明时兮不得一有为,谓我何求兮?孰知我心之悲;久淹留兮欲归不归,浮海知裁兮,将去此其安之?十叹滩过兮清洲,四海为家兮四夷。思不果兮迟迟。右清洲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日月照临天无私,奉三无私云蔽之,怅五百兮昌期,天欲平治兮,舍我其谁?十一叹兮过铜盘,覆大照兮谁之愆。右铜盘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世滔滔以诡随,咸怨老兮嗟卑,行道兮犹非,我心忧兮谁知?谓饕餮为贤兮,夷齐为痴,十二叹兮洛濑,挽天瓢兮一洗之。右洛濑滩。我生之初尚无思,我生之后逢大有。为天德王道兮进彤墀,日纯正有本兮蒙天鉴。知二竖为殃兮,天乎奚施纯德罔息兮,大化四驰。十三叹兮过大壸,扣天关兮惴怒涛。右大壸滩。我生之初尚无思,我生之后多忧虞。忧虞兮何为?,四代礼乐兮百王师。郑声不淫兮佞人不岐,群辟职职兮尧、舜垂衣。十四叹兮滩过狗脚,听听多狗兮声闻四国。右狗脚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多忧思。我之思兮在彤墀,圣躬万福兮圣学日跻。猗贤相兮夹辅帝帷,朝幄兮日日时。臣远江湖兮顾虑多遗,十五叹兮小壸滩,外臣巢由兮思克艰。右小壸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明时兮如何?思我思兮在南畿。殴贪吏兮毁淫祠,抚安人民兮恭命保厘,禁焚祸兮义冢规,恤士困兮正鄙夷,躬劝农兮麦秀岐岐。人谓不然兮赤子畴依,十六叹兮过天柱,天柱不支兮民困窭。右天柱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我所思兮在四夷,恭惟明时兮命讨无私,从天下兮,堂堂之章正正旗,孰敢不恭命兮,尔战尔圻。帝高拱兮无为,十七叹兮过横弦,弦横兮牛马归,思横弦[兮]帝威宣。右横弦滩。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明时。思垂拱兮无为,思天地平成兮禹执玄圭,[思]四灵呈祥兮苑龙麒,思九肋瑞世兮瑞无穷期。十八叹兮过鳖滩,我歌终兮天临平澜。」右鳖滩。是日,登储潭庙,临潭水、观大树,有二诗云:「十八滩穷十八叹,危途历尽此登临;天地啸歌乃何意?储潭潭水不如深。」「习礼当时曾伐木,蔽亏日月失阴晴;不知会有神僊过?试问祠前老树精。」○二十五日在赣台南,李都宪公显、兵备宪副孙君裕同燕于行台。午发由陆行,过九牛,宿于南康县。旧乡人陈衮来见,请教言,捉笔与诗云:「人情博爱殊乡人,炯炯双眸大笔神;收拾精神还性学,老怀能不为君欣。」旧门生崇安令郭瑞来见,用前韵与之诗云:「武夷东道是何人?山得贤侯山愈神,强项折腰人不见,山中荣木自欣欣。」瑞字明祥,有治声,予初游武夷时,奕倩意其为东道主,至则已为巡按所呵叱,即抗节解印而归,故云。○二十六日,由陆行过小溪驿,暮至宿于南安府。同年亚卿刘梅国迎于北门外,先遣二郎举人鲁、大学生音远迎于十余里外,旧门人南雄教谕陈君爵良贵度岭来迎,于此相见甚欢,盖爵弃官为学者也。○二十七日驻南安,太守林君介置公燕,同会于分司梅国,午后梅国请同奕倩燕于厅事。○二十八日犹止宿南安,广东三司方伯杨公铨、按察宪副?公健、韩公楷、督学吴公鹏、都司杨公忻遣三承差来迎至于此,是日犹止宿于南安。○廿九日犹止宿于南安。○九月初一日早度梅岭,刘梅国司寇与太守林君介送饯于梅关挂角寺。予谒张文献公祠,有诗云:「文献凿庾岭,功与九河同;河凿免鱼鳖,岭凿免兵锋。无险不负固,割据无奸雄;广民永安堵,腰领保善终。岂惟保善终,风气亦渐通;文运日以昌,中土争污隆。有功弘皇化,无田俎豆空;家徒千顷者,过此无赧容。」遂同梅国、奕倩、良贵、于乐、时素、子敦游梅花洞,作观梅花岩歌,歌云:「梅关西南梅花洞,玲珑奇怪地呈贡;步步如闻钟鼓音,怳怳若见神人动。伏狮当门交两首,卧麟列左生纹缝;徐知乳泉漏滴成,始悟成形如积冻。天地文章皆自然,雕镌斧凿竟何用?此洞当为天下先,善卷张公难伯仲。可惜不在大都间,遂令零乱同草莽。?世间贵贱在置身,美恶加损不足云。」遂同观白猿洞,有诗一绝云:「振衣千仞出梅扃,万仞铁桥归濯缨;异类莫言无感应,白猿出洞也来迎。」未刻,与梅国、林守分手南北。南雄同府裴君相委官肇庆通府夏君淳、诸有司途迓。南雄乡宦旧知门人,知州刘君沂、知县陈君升、其子监生同寿、县丞汪生鸾、监生曾生继穆来迎于十里外,是暮至宿于总府。○初二日登凌江舟。○初三日早发舟中,作李氏三代诰命诗,答赣南都宪李南台请也。诗云:「封诰已殊遇,况为岳伯君;薇沾三世雨,鹤绣九霄云。日月褒章耀,勋劳世德闻;伫看更貤玉,钟鼎与麒麟。」总督两广少司马都宪蔡公半洲经遣千户迎至修仁铺,且曰:「致礼焉。」未刻过黄塘驿,与羊城大行人李君兆龙舟过相访,是日舟宿于云团滩上。○初四日早发,征南大司马东塘毛公伯温遣使迓及于金匙滩,至平圃驿作书答之。韶通府王君用、曲江教谕秦君志道俱来迎。是日舟至宿于韶州芙蓉驿下,太守符君锡迎于十里之外。○初五日至精舍行窝,谒濂溪先生书院,谒文献祠、忠襄余公祠。是日,符太守邀游芙蓉山,有歌云:「芙蓉花发芙蓉山,花光遥映天地间;兴来冼子亦不悭,五马别驾同跻攀。山中何所有?玉井泉珊珊,井中何所有?十丈吐红烟。其下何所有?藕大大如船;惟其大如船,是生十丈莲。始知万物有根本,知本可与言先天;四人一笑下山去,世间此意谁与传?此意谁与传?谁与传?」是日卓午,再燕于燕誉楼,有诗云:「清晓歌芙蓉,卓午登燕誉;搴帷临清溪,列俎依瑞树。枯杨见生稊,千载复生意。嗟彼失人心,可以不言喻。为君且举白,排徊[徘徊]四山雾。」是夜宿行窝,从宿者:冼秋官奕倩、桂奇、教谕保昌县陈生爵、曲江教谕秦君志道、举人永丰刘生誉、婺源方生瓘、王生元德。○初六日,经营筑精舍后台,以托秦君志道,骆君尧知诸生。黄通府俟亭邀燕于帽峰之巅凤来之亭,有诗云:「万里历危途,芙蓉是小歇;幸逢地主贤,广燕开漻泬。拍手仪凤来,高歌韶石裂;九鱼入馔筵,两溪尊俎列。乐以忘主宾,天籁天际发。」是午再燕于舜祠,诗云:「始了凤来燕,清筵仍舜祠;当门见古树,宁不令人思!照临犹舜日,民庶尚舜遗;风化日已远,千古一伤悲。对食不能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
  
  甘泉先生大全续编序
  
  甘泉先生大全若乾卷,尝刻於羊城,先生官大司马以前之集也。今其续编若乾卷,则先生致政以后之集。中丞周潭汪公始莅虔台,即请於先生刻之,且辱以原帙贻示曰:「子宜有序。」奎既受读,作而叹曰:「先生之文,无远弗传,然而读之者,其亦知先生之学乎?先生之学,舍心性无可语者,而究其蕴则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而不可以内外动静判焉者也。是故曰『随处体认天理』、曰『慎独中养中』、 曰『勿忘勿助之间』、曰『无在不在』、曰『自然』、曰『浑沦』,言殊而指一,博约兼至也。先生自始领绪於江门,迄今六十余年而耄矣,而犹亹亹不倦,息存默识,天浑渊涌,即其所至,信有所谓安且成者。彼不知先生之学者,又恶足以窥先生之奥,而读先生之文哉!」或曰:「先生之文,应酬杂出,似有不必尽录者。」曰:「子谓应酬杂出者之不本於心性矣乎?即应酬杂出者之皆本於心性,此先生之文之所以异乎人之文,而不可以拣择去取者也。夫道不外於心性,然非日用应酬无以见之。若前后所编,文虽类分,实本先生日录,使有所拣择去取於其间,则日用应酬所不可对人言者不少矣,岂固先生之学哉?」或曰:「先生之文有心乎?抑无心乎?」曰:「一言一训,孰非由衷?妙道自然,不事工缀。故有心非也,无心亦非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先生之文亦若是焉耳!呜呼!此其所以为至文也。」奎也白首门墙,愧无能以发先生之蕴,顾勉承周潭中丞之命,而僭引於卷端,庶几后之读先生之文者,其亦知所以求之哉!
  
  嘉靖乙卯岁季冬之吉,赐进士第中顺大夫前嘉兴府知府门人泰和郭应奎顿首拜书。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
  
  甘泉先生大全续编序
  
  甘泉先生大全若乾卷,尝刻於羊城,先生官大司马以前之集也。今其续编若乾卷,则先生致政以后之集。中丞周潭汪公始莅虔台,即请於先生刻之,且辱以原帙贻示曰:「子宜有序。」奎既受读,作而叹曰:「先生之文,无远弗传,然而读之者,其亦知先生之学乎?先生之学,舍心性无可语者,而究其蕴则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而不可以内外动静判焉者也。是故曰『随处体认天理』、曰『慎独中养中』、 曰『勿忘勿助之间』、曰『无在不在』、曰『自然』、曰『浑沦』,言殊而指一,博约兼至也。先生自始领绪於江门,迄今六十余年而耄矣,而犹亹亹不倦,息存默识,天浑渊涌,即其所至,信有所谓安且成者。彼不知先生之学者,又恶足以窥先生之奥,而读先生之文哉!」或曰:「先生之文,应酬杂出,似有不必尽录者。」曰:「子谓应酬杂出者之不本於心性矣乎?即应酬杂出者之皆本於心性,此先生之文之所以异乎人之文,而不可以拣择去取者也。夫道不外於心性,然非日用应酬无以见之。若前后所编,文虽类分,实本先生日录,使有所拣择去取於其间,则日用应酬所不可对人言者不少矣,岂固先生之学哉?」或曰:「先生之文有心乎?抑无心乎?」曰:「一言一训,孰非由衷?妙道自然,不事工缀。故有心非也,无心亦非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先生之文亦若是焉耳!呜呼!此其所以为至文也。」奎也白首门墙,愧无能以发先生之蕴,顾勉承周潭中丞之命,而僭引於卷端,庶几后之读先生之文者,其亦知所以求之哉!
  
  嘉靖乙卯岁季冬之吉,赐进士第中顺大夫前嘉兴府知府门人泰和郭应奎顿首拜书。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一
  
  序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岭海舆图序
  
  甘泉子曰:以予观於岭海舆图,而知王政之易易也。夫岭海舆图何为者也?明心也,昭制也。明心也者,以言乎其致善也;昭制也者,以言乎其行法也。吾於岭海舆图之编也,而知泽山姚侍御之善於巡广之政之要也。故以千言之博,泛滥而寡要,不若一图之约,目击而意全,有叙有纪,皆所以明图也。是故观斯图者,其爱心忧国之心油然而生矣,虽欲勿善,得乎?其大纲小纪之制昭然而见矣,虽欲勿法,得乎?故泽山子本孟氏而言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一以治善,一以治法,法善兼全,政治毕举。故曰:以予观於是图,而知王政之易易也。吾於是编之简约也,而知泽山侍御之善於巡广之政之要也。人谓泽山公发奸摘伏如神者,非以是耶?考图抚景,自布按都三司,而府、而州、而县、而卫所、而合属?官,某也贤,某也否,而惩劝焉,则其职官率属,信民之政举之矣。入观其疆而考其山川,而物产、而田里、而户口、而钱粮课税之嬴缩,而振作焉,则其足食之政举之矣。观□□州县之官兵,考军人□壮之消长,马匹□□□□□而修举焉,则其足兵之政举之矣。於制森然,於[心惕]然,而善法具备,本末兼该,内圣外王之道举之矣。虽以措之天下、传之后世,可也,独岭海云乎哉!是故言不如观图,观图不如观意,故曰:「书不尽言,图不尽意,以意尽图,以图尽言。」后之君子当以是观。西村胡郡守存心善政,赞美斯图,请梓以广其传,乃俾陈司训大章走甘泉之野,求予叙其意於简端云。壬寅九月
  
  送大巡姚侍御泽山还朝序
  
  惟御史职重,无所不当,御[史]非老成成德君子,莫□酎酢适中,以协人心之公□集天下之事。是故[正以]直矣,又必观其忠以厚焉,[否]则或失之刻。忠而厚矣,又[必]观其明且[断]焉,[否]则[或]失之纵。有明断矣,又必观其先觉之神焉,[否]则或失之苛。夫正直之谓义,忠厚之谓仁,明[断]之谓智。义不孑孑,仁不煦煦,智不察察。义以[之,仁]以□之,智以成之,故物无遗情。是故君子先觉以成智,智以成仁,仁以成义,而巡御之道[备矣]。义仁智三者□□,谓之有德。黾斋毕子、璞斋[麦子]闻之,叹曰:「至哉言矣!世岂有斯人乎?其惟我大[巡]泽山子姚公乎!」请闻焉,毕子、麦子曰:「姚公优为之矣。是故姚公之所是,人皆是之;姚公之所非,人皆非之。是是非非,无所比私,谓之正以直也,非耶?然而不扬己以绝乎物,必隐恶以待其悛,谓之忠以厚也,非耶?行按高凉之间,为之兆矣。惊动乎诸郡之偷,发摘乎奸伏之事,盖十举而十不爽焉。人皆曰『如神』矣,谓之明以断也,非耶?夫是三德者,子之言备矣。敢问明断矣,而又必曰先觉者,何居?」甘泉子曰:「夫先觉者,诚而明也。周子曰:『明无疑焉,德之至也。』」毕、麦二子曰:「诚明无疑,泽山公以之。是故克成三德,泽此南国。」请书於轴以为代满还朝之赠,以系岭海士人去后之思。十二月
  
  送太守胡西村考绩之京序
  
  广之三学师儒造天关而告甘泉子曰:「维兹癸卯,维仲之秋,我郡尊大夫西村胡公三载考绩,讫试即行矣。西村公尝知於先生,维先生赠之言,宜也,吾等之愿也。」甘泉子曰:「嘻!吾之心也。於赠言也,礼亦宜之。夫古之公谓出於学,故断狱论材必於学焉。诸君请持公论以诵太守之德政,吾将载诸笔。」师儒曰:「太守公有居官三事焉。」曰:「曷谓三事?」「一曰清,二曰慎,三曰勤。」「曷谓清?」曰:「不使一芥污乎其身者之谓清。」「曷谓慎?」曰:「不使一事忽戾乎其心者之谓慎。」「曷谓勤?」曰:「不使一时怠荒乎政者之谓勤。」曰:「然则太守既优为之矣乎!夫清以为本,慎以为用,勤以为功,太守其既贤矣。」曰:「其清也,可得闻欤?」曰:「闻之白叟,白叟曰:『清矣』;闻之黄童,黄童亦曰『其清矣』;闻之士大夫,士大夫亦曰『其清矣』。故其谣曰:『山阴太守有一钱,广州太守无一钱。白日照然,遐愧青天。』」曰:「太守之清,风闻其声,则吾既如之矣。而其慎且勤也,吾多遁於荒野,不得与诸君者朝夕亲身见之也,可得闻欤?」又曰:「有如古之数马尾者乎?有服念五六日乎?至於旬时者乎?有则谓之慎矣。」曰:「西村公必优为之矣。」曰:「其勤也,有如古之懋德者乎?勤小物者乎?日勤以业广乎?日孜孜无逸豫者乎?有则谓之勤矣。」曰:「西村公必优为之矣,秉烛自程矣。」「夫清以治心,慎以治身,勤以治事。是故君子备斯三者,则知所以正心;知所以正心,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平其政,而万化出矣。」因请书其说为公颂,且以为公赠。癸卯八月
  
  又
  
  郡大夫西村子三加载觐,且考绩焉。告别於甘泉子曰:「吾既事归矣,不来矣。予将明农矣。」甘泉子喟然叹曰:「噫!此吾民之忧也。夫虐人也,民惟忧其去之迟;夫仁人也,民惟忧其来之迟。吾恐吾民闻之而忧也。夫仁人之於民也,犹父母之於赤子也。父母之於子,朝出而暮不来,则将倚门闾而望焉。子之於父母也,其心一也,父母朝出而暮不来,则将抚门闾而号焉,岂直望之已哉!西村子,民之父母也,此吾民所以忧其去而望其来也。忧其去而不来,则将号而遮道也。抑恐西村子之去而自此升耳!」於是贤僚同府程子先入京矣,别驾李子、马子,节推骆子来请赠言,且以祈其来也。程子旧有德言矣,李子曰:「惟公仁以育民,民之母也。母之慈也,故民曰胡母胡母云,恐其将自此升矣。将普其仁於天下矣乎?幸毋忘广民我母之望乎?来则固慰赤子之心也。」马子曰:「惟公义以正民,民之父也。父之严也,故民曰胡父胡父云,其恐将升自此矣。将普其义於天下矣乎?幸勿忘广民我父之望乎?来则固解赤子之忧也。」骆子曰:「惟仁惟义,恩威兼济,父母之道也,故民之谣曰:『我去胡父,我衣曷布?升我胡母,我粟曷釜?骑我竹马,遮五马载道。』君子闻[之]曰:『於此观之,诚仁人矣,义人矣,父母矣。』」甘泉子前□□三学公论之赠矣,辞而不获,於是复因群僚之□□郡民□□而□赠之,且以望公之来也。九月
  
  独冈赠言引
  
  [独]冈书院[有三生]同时而来者,其黄仲通,越人也。自[东]北而来问学焉,曰:「学何学矣?」甘泉子曰:「心。夫圣人之学,心学焉而已。尔谓心何如矣?」曰:「至虚至灵。」曰:「然。」[其]易吉夫,苍梧[人]也。自西南而来问学焉,曰:「学何学[矣]?」甘泉子曰:「心。[夫]学,心学也,尔谓心何如矣?」曰:「心至[应]而至变。」曰:「然。」其吴宗传,金陵人也。自中土而来问[学]焉,曰:「敢问学何学矣?」甘泉子曰:「心。圣人之学,心学也。夫学,学心而已矣,尔谓心何如?」曰:「夫心也者,虚灵应变而已。」曰:「然。」三子者出,弟惕斋问曰:「夫三子者,其言心若异,而夫子皆然之,何也?」甘泉子曰:「人有异乎?心有异乎?夫东西南北中央之人之心,一也。人者,天地之心也,天地有异乎?是故天地之极东,苟有人焉,同此心也;天地之极西,苟有人焉,同此心也;天地之南北中央,苟有人焉,同此心也。向也吾然其然而未语之[所]以然。」曰:「何居?」曰:「虚灵而止於虚灵焉,则空;应变而流於应变焉,则迹;知虚灵应变而滞於虚灵应变焉,则昧。昧与空迹皆不足以见道,非圣人之学也。[必]也虚灵以察道之体,应变以几道之用,兼[虚灵]应变而神之,天理得矣。天理得,夫是之谓天人,道之体用备矣。吾未之语者,非有爱也,待三子者之自得焉,以入於无言之妙耳。记曰:『归而求之,有余师。』」於是同门临江饯别者,咏之歌之,鼓之舞之,以尽神矣。甲辰七月
  
  周生洪范问序
  
  北周生明几学心从甘泉子学於甘泉、罗浮、西樵之间,盖十有一年矣。一旦有得乎洪范之指,以质於甘泉子。甘泉子曰:「然也,其几矣。子名学心,知心学矣。知心学则知此矣,夫何疑之问?古传有之:武王定天下,访箕子以天道。天也者,理也;理也者,心也。知心则知天矣。何莫非天也?天,一也,在五行为五行,在五事为五事,在八政为八政,在五纪为五纪,在皇极为皇极,在三德为三德,在稽疑为稽疑,在庶征为庶征,在福极为福极,是故九畴皆天道也。夫自天行人事,而政治,而五纪,而皇极,而三德,而稽疑,而福极,其顺布也。而云皇极所以立焉,而云皇极所以行焉,何居?政治即行矣,而云立焉,何居?自天而之人,自人而归诸天,顺逆数也。噫!明几此见,明其几矣,不易得也。甘泉子入樵闭关谢事,因命卒业,次第表而出之,自为一书,以为万世人君治天下之法,示天德王道之蕴,内□□□□□□□
  
  赠韶郡侯豹谷陈君入觐序
  
  [嘉靖]丙午,韶守豹谷子陈子已有入觐之期矣,[同]府胡君谋诸僚佐之彦,以联六邑之长,来请赠言於[西樵]之山,烟霞之洞。甘泉子方闭关而坐,呀然而笑曰:「夫诸君之赠言,岂必远求乎哉?求诸心焉止耳!」将命者曰:「以公知陈侯也。陈侯尝学心学於公矣,知陈侯之心者莫如公,惟公其有言辞之。」而至再焉。甘泉子曰:「嘻!久矣!吾之离索也。夫豹谷子今何为者也?」曰:「侯之莅韶也,与诸士庶讲学焉,故其言曰:『爱民一[念]可对神明。』故其行保甲之法,寓乡约之意,选六邑之秀,指示本心之良焉,如斯而已矣。」甘泉子曰:「善哉!是天德王道之学,畴昔吾所与豹谷子讲焉者也。吾[复]何言!夫一念质诸鬼神而无疑者,天德也。爱民之政保甲乡约之行、诸生本心之教,皆王道也。此内圣外[王之]蕴也。尽之矣,吾复何言!虽然,昔者子路问政,夫[子告]以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夫无倦之至,即至诚[无息]之心也,即纯亦不已之心也。豹谷子其尝闻之□□无倦之心即至诚无息之心,无息之心即纯亦[不]已之心,而与天一矣。且夫豹谷太守之心即胡同府之心,胡同府之心即戴通府、徐节推之心,戴通府、徐节推之心即六邑之长之心,六邑之长之心即士民之心,士民之心即鬼神天地之心也。太守惠韶人之心,其借寇复来,终遂也乎?其自此升而为蕃臬,为乡相矣乎?请诸僚属以不倦之心为太守赠,太守亦以爱民士之心为僚属诸君处焉!夫天道不已而百物生,圣德之纯而万民化,是故一体也。太守之朝京也,恭遇圣明前席而问焉,亦当以此对。丙午九月
  
  赠洪方二子归福山序
  
  觉山子洪子峻之与方子时素、谢子惟仁,皆福山六县道会之望也,盖领袖焉。洪侍御来巡东广而迁去,与甘泉翁、少汾子期曰:「垣也行必谢官,谢官必复来,卒学於罗浮西樵之间。」既守温三年,兴学致治有闻。时宰衔其畴昔劾疏之病己也,望风者因其杖弭饥民杀京宦之变。变时大患,如割毒在肤,间不容发。乃蒙见谓弭乱为酷,罢官而归。途寓书於两山之主曰:「即如约来卒业矣。」明年夏,乃裹粮束书,与方子沿星源,泛彭蠡,过洪都,溯十八滩,踰庾岭,度峡山而来。问甘泉子於西樵之墟,访烟霞之洞,入朱明之天,憩青霞之馆,蹬黄龙,步明月,与叙履历之途,叩进修之次。二子曰:「垣也,瓘也,别先生数年,惟遵天理之训,随处体认之功耳矣。而人或以为外也。」甘泉子曰:「然则体认之者心乎?外乎?内乎?天理在心乎?内乎?外乎?随处之者谁乎?外乎?心乎?随静、随动,随寂、随感,随造次颠沛,随家、随国、随天下,随患难、随夷狄,随跬步之内、随千万里之外,无非此心中正之规,天理自然之体,不离乎勿忘勿助之间。握其机者谁乎?心也。虽然,吾闻之师,心有所往,情随景迁,天理亡矣。性不迁故无不通,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万物而万物,通神明而神明,通四海而四海。且二子之来也,於星源,心迁於星源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不则不离斯於星源矣。於洪都,心迁於洪都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洪都矣。於十八滩之险,心迁於十八滩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十八滩矣。於梅关,心迁於梅关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梅关矣。於峡山,心迁於峡山乎?见斯乎?」曰:「或见之。」「见之则不离斯於峡山矣。夫无入而不自得,於心不离斯,斯之谓体认,果在内,非由外也。」又曰:「然则登樵山,游罗浮,心迁於西樵罗浮乎?而见斯乎?」曰:「吾心不迁矣,吾亦不见矣,吾见夫子之真而相忘矣。」凡三阅月,相□□□乎九十六峰之巅,四百三十二峰之上,嗒然内外之两忘也。而凡息存之觉,道义之门,天地宇宙变化之通,口可言者不靳於言,至於不可口授而可心授者,默然以神相通而已。思曰睿,睿其通也。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二子之归,其有思乎?思罗浮即罗浮矣,思西樵即西樵矣,思予即见予矣,思真予即见真予矣。惟中思也,故能无迁而无不通。语曰:「见尧於羹,见尧於墙。」言神受也。是故其可言者,口授也;其不可言者,神授也。耳得之者口授,心得之者神授。口授者,人之道也;神授者,天之道也。人之道可贤,天之道可圣。二子行矣,尚其思之归以告诸六县四方道会之同志者。邓默斋文集序甘泉子曰:此吾故友默斋诚之文集也。其子禨、等辑其平生所作诗若文若乾卷,□若乾首,以谒余序而梓之。予受而阅之曰:富矣哉言乎!盖默斋先我见白沙先生,吾又先乃弟□□□之拜石翁於白沙。贲斋得石翁手书,途遇□□□□立船头,恶少不加害,翁作诗与之。后予□□□□季同游西樵,伐鼓[霄]征,啸歌云月,则□□□□□□□[动]不[苟],私[语]曰:「是有德人也乎!」见其兄弟怡怡,互相推致,则[私语]曰:「是孝友人也乎!」及予以国史编修奉命安南,道出南宁,而默斋时由赣柳二州来判南宁,郡氓有歌,候迓有作,登高有怀,则又私语曰:「其忠信人也乎!」然吾徒知默齋為孝友忠信有德之人,又安知默齋?於文華詩詞,至於如此之富也!夫诗文,言也,言心之声也。有是心,不能不发於言;发於言,不能不相杂而为文,咨嗟而为诗。孔子曰:「词达而已矣。」「有德者必有言。」故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孝友之人,其言愉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确如也。」然则默斋之诗之文之言,其蔼如愉如确如者乎!殆可以传矣。因序诸简端,还邓氏。夫八十二衰翁,固任真而少文也。默斋之文,顾待吾文而传哉?默斋名德纯,字诚之,顺德水藤人。
  
  陈子至言序
  
  甘泉子曰:夫至言何为者也?言之至者也。辑白沙陈先生之言之至而为之,以示人约者也。曰:言何以为至也?言由中出者也,本乎其自然者也,白沙先生之言也。曰:夫道以天为至,言诣乎天曰至言,人诣乎天曰至人。必有至人,能立至言。尧舜周孔其至矣,下此其颜孟大贤欤!水也伏读先生之书,若文若诗,无虑数万言,曰:「博矣哉!如天之无不覆也,如地之无不载也。独惧夫学者读其书,诵其诗,而未必知约也。」乃命门人钟周辈辑其要约,以便初学之览,将以反说约也。凡八卷二十四章。古林何子见之曰:「宜题曰『陈子至言』。」盖本诸先生之语也。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人诣天也,夫斯之谓至人。白沙先生自然之学,非斯人之徒乎?书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於帝其训。」言诣天也,夫斯之谓至言。先生辅相皇极之言非撰乎!或曰:「何哉?子之阿於师也,拟伦之过大也。」曰:「非敢为大也,道一也。夫道一而已矣,何其大?天一而已矣,气一而已矣,人一而已矣,庶民於帝,其自然一而已矣。白沙先生自然之学与天一也,奚其大?」或曰:「子之言自然,是吾之惑滋甚!夫然则老庄先得之矣!」曰:「老庄,人为之私也,奚其自然?子谓天地之德,日月之明,四时之序,鬼神之幽,於帝之训,非自然乎?先生之言不用安排,非自然乎?昔者横渠张子曰:『人知道为自然,而不知自然之体。』明道程子曰:『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元无丝毫人力。』夫无人力者,自然之学也。皆灼见夫至道者也,奚其惑?是故君子能见自然之体而自得之,是亦至人已耳。言发乎自然,浑乎与天无作,是亦至言已耳。」遂谓九山汤子暨宝潭钟子诸子曰:「君等深知乎石翁自然之学之言乎?吾将与子相勉乎至人之道,入至言之训,默而成之,以归於无言,然后为至学也。孔子曰:『予欲无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夫无言者,教之至也。作至言序戊申正月
  
  非老子序
  
  叙曰:非老子何为者也?非老子之言也,非老子之作也。道其道,德其德,非吾圣人之所谓道德也,是以知其非老子聃之作也。聃称年踰几百,夫历年弥久,宜道德弥邵。古之称 耇老成人者,曰「其稽我古人之德」,曰「其有能稽谋自天」。今观老子道德上下篇,无一言概乎天理者,其能稽谋自天乎?无一言发明六经之指者,其能稽古人之德矣乎?非怪诞不经之语,则权谋术数之指。予故知非聃之所为作也。记聃为周柱下史,多闻博古,必贯穿三坟五典六经之奥者,而谓聃为此书乎?如聃为此书,则聃之志荒矣!异言流播,伪以传伪,而不知此书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忠信之薄」,是薄礼而不为者也,乃称孔子问礼焉,何居?又称犹龙焉,何居?夫问礼之言是,则薄礼之言非也;薄礼之言是,则问礼之言非也。故知上下篇决非聃之作也。又称关尹喜请作道德经五千余言,今观五千言可一言而尽之,曰「无」之一字足矣,奚以五千之游言,谍谍呶呶乎为哉?其必喜之徒伪为之也,其伪泰誓之类也乎?其汲冢之周书之为也乎?未可知也。世之悖圣离道之君子,又从而章解句释之,以圣经贤传之言附会其说,并称二圣。或援孔以入老,或推老以附孔,皆望风捉影之为。语曰:「河豚可食,命亦难舍。」其言可悲也夫!是无怪乎前此问礼犹龙之附会矣。今且不暇鸣鼓而攻之於庙庭也,特为此惧,闲先圣之道,又恐诐(谣)[淫]邪遁之言或蔽陷离穷乎我也。夫孟子之学必先於知言,学者常知言焉,则邪不能入之矣。故予忘其年之耋耄,词而非之。非之,所以明先圣之道也,实不得已也,予岂好辩哉?予岂好辩哉?戊申四月
  
  罗浮诸胜嘉会诗序
  
  罗浮诸胜嘉会诗者何以也?易曰:「嘉会足以合礼。」礼也者,理也;合也者,合也;合众人公共之理以观理,理斯著矣。甘泉子曰:观道者如观星矣,一人指之,不若十人指之之明也。古之言学者,有居学焉,有游息焉,然而居学不若游息之得於心之深也。昔者樊迟从游於舞雩之下,而闻崇德修慝辨惑之指,游息之学也。游焉息焉,乐发於山水之间,而不在於山水,何则?心会景融则乐,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故咨嗟之,咨嗟之不已,则形於言,言成声,则协而为诗。诗者,心之声也。心存乎乐,声成乎文,故其为诗也,中和且平,使人闻其和平之声则乐,故大乐与天地同和。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以此心此理之大同也,岂小小哉?或曰:「道义由师友有之。」其无亦濂溪激励乎人之过乎?盖斯理也,天下古今公共之道也。人自具之,人自有之,岂假他人之有以为有?故甲不与乙借,乙亦不能借与甲,人人自有之也。自有之,故声气之同;声气之同,故能感应之速;感应之速,故生於心,发於言,咨嗟歌咏而不能自已焉。戊申仲冬廿九日,督学蒋道林自武陵自衡山携罗子子钟、蒋生□□本学,不远四千里而来,至止天关精舍,移馆小瀛。予以钟叔辉、梁观光、周自正、郑孔新、谢振卿,与之同游罗浮、甘泉、独冈、莲洞、石巷、钓台、小华、西樵诸胜。景与神会,即发为诗歌,不求工拙,各适其适而已。其亦发乎性情而不累於性情乎!此诸胜嘉会之诗所由作也。甘泉翁为叙其意如此云,亦犹虞廷赓歌必先叙其所以歌之意也。戊申十二月
  
  庐陵黄氏总谱序
  
  庐陵黄氏总谱何为者也?琴冈侍御之所为作也,以致爱敬於其三族者也。琴冈子嘉靖戊申奉命代巡於广之东,广之东之士、之军、之民戴焉。明年暮春,瓜期已及,自端州以书来征文曰:「如桂故婺人也,唐肃宗时祖曰显升者,以事来庐陵,遂家於北乡菰塘,是为始迁之祖。三子曰楩、曰?、曰梓,楩又曰嵩,徙义城,最蕃衍。后登正德甲戌进士,为御史,为督学贵州[者]曰国用;又领乡荐者曰泾、曰国周、曰国奎、曰时康,[则]皆义城之族也。?居馆前,则自为馆前之族也。梓[仍旧]居菰塘,九世孙曰百三,赘居官塘,由人才[入选曰应瑞],为郡同知。曰文贵,[为]南京光禄丞。至如[桂登]戊戌进士,为今官,乃菰塘之族也。夫四居共为三族,三族出於一祖,故谱之作,盖欲萃其离而合之一,其道何居?幸惠文於谱首以光焉。」甘泉子曰:「以吾观於谱,而知大道之易易也。夫萃聚人心,莫善於谱;其兴人心,致化理,亦莫善於谱,而文词不与焉。夫四居之族出於三祖,一体之传也,四肢之分也。三祖出於初祖,一人之身也,一人之心也。知一体,则知尊祖矣;知四肢,则知敬宗矣。今夫一人之身,刺之而心知痛,四肢之痒而心知爬,可以一人之心,而不知爱敬其一身四肢之所自出与同出乎?是故达者观其谱图焉,思过半矣。夫谱有纵观焉,有横观焉。纵观之则自吾身而吾考,而吾祖,而吾曾高始祖,一人之身也,而尊祖之念油然而生矣。横而观之,自吾身而服,而吾兄弟之肢,而吾从兄弟之肢,而吾再从兄弟之肢,而吾三从兄弟之肢,以至於始祖一人共体同胞之肢,而敬宗之心油然而生矣。善哉欧阳氏之谱乎!永叔之谱,天下莫不知其善而效法之。后世善欧阳之谱而效法之者,不知其几百千万亿家,未闻其人皆永叔也,而永叔独以文章功业胜,则夫谱之胜果在人也,不在谱也。」或曰:「永叔固琴冈子之郡人也,琴冈子得於流风余韵者必多矣。」甘泉子曰:「夫琴冈之文行功业,所得於六一者固多,若夫稽诸岭南行事,发奸摘伏,洗冤泽物,未暇枚举。至於率先族子,作会惜阴,夫惜阴也者,大禹之所以成圣也,盖有本之矣。是故能惓惓然思以大振白沙先生之正学,开示四方后裔之迷途,追濂洛关闽之轨,以入孔孟禹汤文武尧舜之大道。计其所就,足以超驾六一,以托斯谱於不朽者,有余裕矣。如水也,区区之文词言语间,岂足以光胜名谱哉?」姑以序诸首,使知开卷斯谱,当作如是观。己酉四月[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漳平县新志序
  
  漳平旧无志,有志自曾廓斋太守始也。漳平前未有进士,进士破天荒,亦自惟馨始也。廓斋惟馨太守曰:「汝檀生於漳平。漳平设有八十年,志自朱簿倡之,而檀也成之,然未有文以振其风者。惟漳人士,以檀游於门下,多慕先生之教者,今檀也,疏乞归养,与诸乡里同志者共学,若惠赐教言於县志之首,庶漳之人士因志而观文,因文以入道,将饮德沐化於无穷矣。则斯志也,岂徒志哉?」甘泉翁曰:「吾年多於作县志之前矣,尚能序志乎哉?姑捉笔力疾,与惟馨商之。夫志也者,志也,志志也,以起志也。[漳]平□□□□□□□□有分野焉,有疆域焉,有山川焉,有[秩官焉,有风俗焉,]有物产焉,有户赋焉,有学校焉,有举用焉,有武[备焉],有人物焉,有外志焉。将使人读分野志,则志敬[天之]心起矣。读疆域志,则志民社之心起矣。读山川志,则志律水土之心起矣。读秩官志,则志思□□之心起矣。读风俗志,则志存化理之心起矣。读物产志,则志若於上下草木之心起矣。读户赋志,则志损上[益下]以悦民之心起矣。读学校志,则志教民成性之[心起]矣。读举用志,则志贤才之心起矣。读武备志,则[志安]攘之心起矣。读人物志则志文献之心起矣。读[外志]则志排异端之心起矣,外别而亲内矣。斯志也,[足]□排异端,尊常道,而政治普於一邑矣。虽扩之郡省,□之天下可也,而廓斋子之所尝试抚邕二州者也。[其]信吾言之不诬也乎!岂但序志已哉!」己酉四月
  
  龟峰遗稿序
  
  甘泉子曰:甚矣哉!世道之移人,贤者不能自免也。其卓然自免者,其惟贤於贤之贤矣乎!夫世之君子之情,皆逐逐以媚世,媚世则必求利其术,利其术矣,[则]又争先献之。献之而不中其所投,则□□□怒□□自失,举平生而尽弃之,无一言以自见於世而殁焉,可哀也。吾邑龟峰张子原道文海,久从予游,既举於乡,不肯专门举业,於书无所不窥,往往发为著论。其视拘拘利其术以媚世者,若车马之受衔辔拘挛然。丙午年,赴会试之京,人皆争先驰逐矣,而龟峰子独徐徐若无事然。家眷停舟五羊矣,犹徒步别予於西樵,不惮二百里之遥,其视世之争献术者独何也?如大将对垒,意气安闲,若不欲战然。既而下第,以此知其无怨怒心。就选於天官,得华容令。仅阅月,以病卒於官。呜呼!若龟峰子者,使其得志於朝廷,宣力於四方,其肯俛首逐逐,为常人保身谋家,顾妻子,蝇营狗苟,与虫蚁争食并活已耶?必不能矣。未知天之於善人何意也?岂所遭之数适然,天固无心也?其子杏能继父志,裒其平生所遗诗文若乾卷,请予序於首。予大略观之,见其广博浩瀚,出入经史,内多可传者。予久不序人之文矣,独於龟峰子不能恝然忘情,恐其遗失而泯没无闻焉,故序而归之,且使世之君子知龟峰子为贤於贤之贤云。己酉七月
  
  广州府儒学志引
  
  甘泉子曰:今之志书,古之文献也。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文也者,道之显也;献也者,贤也,以言乎道之显者在贤人尔也。故曰:「文武之道,未坠於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志也者,志也。男子乃生而射上下四方,示志也。是故志云志云者,志乎道也。不志道,不足以为志。故志者,上贯乎天地,下该乎文物,前窥乎古始,后既乎末终。志天地万物、往古来今、上下四方前后之道,一囊括之,以待百世。圣人之复起而不惑,文献有足征焉,其为用岂小小也哉?自有番山以来未有府学,自有府学以来未有志,志由进士何子於逵鸿有之。比之开辟之力然,其功岂小小也哉?要在精之一之,以概乎文武之道云尔。俾后之观斯志者,知作者之志亦以志乎文武之道云尔。是故甘泉子引而伸之。己酉八月
  
  送沈生希周还泉州诗序
  
  闽之晋江觉斋子沈子希周大易,瓮牖绳枢之子也。薄生人之产而不治,陋决科之学而不为,贫窭自甘,独其志追古圣贤人而从之。居晋江之郭,晋江之郭之内外之士人化其德而从之,旁都省之士人闻其风而就焉。沉子曰:「未也。」戊申七月,浩然策杖,手携一囊,不从一仆,不远数千里,北游於江浙。在绍兴则学於绍兴,南历吉安则学於吉安,踰大庾岭则学於穗城诸贤之馆。晚造天关,拜执弟子礼,然犹非苟信,居学於精舍久之。乃一日大悟勿忘勿助之间之指,体认天理之学,自然之妙。乃尽弃其学而学,喟然叹曰:「至哉!圣人天地之道之大也,不可以一曲观矣,乃今吾得此生矣。」或难之曰:「子云得所生矣,子之於素学者,不亦失所守乎?」希周笑而不答。或解之者曰:「非然也。昔者子贡谓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此可以见圣人之心胸如天地之广大矣。天地之广,万物洪纤具焉,必兼该无遗,夫然后天地圣人之道备,是以夫子无弗学,无常师,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尽道体之大全也。汉儒则师专门名家,如人入重屋之下,安能见天地日月星辰之广博哉?」希周游学於江浙之间,晚乃於甘泉翁有悟焉,其视一拜於师,终身不易,虽平生瓣香敬为南丰者,亦不免如汉儒之专门,入蔀屋以自蔽,而不见天地四方者何也!然则希周其贤矣哉!」希周初期居学,三年,家书屡促之归,以有葬事也。乃归毕事,期明年复来卒业焉。别於甘泉子,甘泉子曰:「子别矣。致一则不别,万里如同席。一者何也?心也。心一则天地同气,万物同体,宇宙同家,羹墙见尧,自见自尧也,何别之有?独记黄山谷诗云:『春粮出求仁,足迹弥宇宙。归来坐空室,万事不改旧。』希周之归也,其以自警自力自得之哉!毋为山谷所诮也。」天关诸友为之歌咏饯送於野,甘泉子为叙别,识而不忘云。
  
  贺大中丞欧阳公约庵先生平黎序
  
  嘉靖二十九年四月十三日,广藩臬阃司诸君子扣天关而入焉,谒文以为督府约庵欧阳公平黎之庆。甘泉子曰:「诸君庆公之功乎?庆公之不自有其功也?夫天地宰物而无功,圣人有功而不宰,故王者之治,夷狄来则取之,去则舍之,以不治治之也。是故王者如天地,天地之为道也,无不覆帱,无不持载,无所於喜,无所於怒,喜怒在物也;王者无所於取,无所於舍,取舍在虏也。我皇上其体天地之道乎!而督府大司马中丞欧阳公,暨大总戎平江陈公,其奉圣人天地之道乎!琼崖海中州,或曰古之南夷,蕞尔小邦也,后为中国有之。为种为黎,遁入中山,恃险自食,乍喜乍怒,乍臣乍叛。喜也则人则臣,怒也则叛则兽,然而人兽皆天地并育中也。圣人抚黎如抚兽,常喜之而已矣。」三司诸君同词曰:「属者崖之守吏御黎无道,怒啸而起,出没劫杀,残及官军。公则赫然斯怒,上闻朝廷,调两广汉达官军取思田。官[目狼]兵,声罪征讨。公乃移镇於雷,中军号令,以副总兵沉君某为总领,黄副使某为纪功,方参议某为督饷。分哨旅进,监督统督,则钱副使某、武参将某攻於左,朱副使某、余都司某攻於右,徐佥事某、张都司某攻於中。三面攻围,渠魁授首。左哨斩获那燕等二千一百三十五,右哨斩获符门钦人一千一百八十六,中哨斩获那?等一千七百九十三,凡五千一百一十七。」甘泉子曰:「伟哉功乎!功固贵多而且精,兹非来则取之之道乎!」三司又进而言曰:「渠魁殄灭,群黎(协)[胁]从,悔祸深遁,罔逃节制之兵,罔当堂堂之阵,翕然归顺,俯首听招。公怒乃霁,弗事穷黩,誓师止齐,玉石靡焚。上闻钦恤,归马放牛,凯歌而旋,欲并生哉!」甘泉子曰:「善哉处功乎!功贵十全之胜之道,庶其在兹。帝用褒嘉,升赏其宜,兹非去则舍之之道乎!故曰:取舍在物,喜怒毋我。夫天地至公,因人之自灾自祥以为灾祥,天地未尝有心於灾祥。圣人至德,因民之自生自杀以为生杀,[圣人未尝有心於生杀。知天地之]心,则知[圣人]之心;知圣人之心,则[知我]皇上之心;知皇上之心,[则]知公之心斯其至[矣]!」或曰:「未也。□将为善后之图,定久安之法,请立□司留守临崖,□□镇之,恩以结之。」甘泉子曰:「善哉!善哉!此百尺竿头之一步,万世不易之长计也。留守得人,恩威并济,久之亲如一家,俾[黎]自耕自食,勿贪勿激,牧虎[豹如]牧羊豕然,斯其至[乎]?曰:未也。请立土官,官保其[家,家]保其众,安则相□,犯则调攻,如思田然,不费兵[粮,中]国无事。夫然后□善后久安之策。吾尝寓书於阳明公御两广诸峒蛮獠之宜也。诸君贺功之余,试为我达焉,是谓无功之功也。夫无功之功,功之至也。公以为何如?」庚戌四月
  
  新丰吕氏宗谱序
  
  辛亥三月,得吕子巾石学士书,以其所为宗谱来[视]谒序之,专官守侯。甘泉子方卧病,病间念官之贫,艰於久守,力疾而起。乃言曰:吾观於谱,而知王道之易易也。故赏罚不必□□□下而天下化者,谱之谓矣。读者观其谱图焉,□□□□之心矣,而传文不与焉。是故夫谱,蔼然示[人以爱矣],□然示人以敬矣。故纵[而观之,自]吾身[而吾考,自吾考而吾祖,而吾曾祖,而]吾高祖,以及於始,一脉也,能勿敬乎?衡而观之,自吾身与吾同考之兄弟,与同祖之兄弟,与同曾祖之兄弟,与同高祖之兄弟,以达於同始祖之兄弟,皆同气也,能勿爱乎?故观谱者,观其图焉,思过半矣!是故自吾巾石学士纵而上之,则考封君贤也,而祖英四君也,而曾祖贵四文宗君也,而高祖於马富一君也,而先祖十四均贤君也,而始祖彦诚君也。皆一脉之传也,而孝爱之念油然而生矣。第不知其先之鲁氏亦同一脉也,可以类推而达之乎否也?达之,则爱心无穷,仁不可胜用矣!自巾石学士横而推之,则由兄怿也,而世佃之子天德等也,世儒之子恬也,世俊之子大锡等也,世怳之子天赋等也,世仪之子天与也,世杰之子恢,世迪之子忳等也,世龄之子恪等也,世显之惀等也,世褒之子忻也,弼之子恺等也,钊之子濂也,顼之子洋也,泯之子澄等也,鄂之子浩等也,琨之子溥等也,聪之子瑚等也,崇之子稷等也,黻之子召等也,黼之子希哲等也,世章之子恭等也,世文之子温等也,世之子朋等也,世用之子昂也,祥之子夔等也,世质之子佩等也,世嚣之子宏也,世平之子珊也,世奇之子江等也,世洪之子福等也,三十二派□□□□□□□□□□□□□友敬一念油然而生矣。第不知其□□□□□□□也,亦可以类推而[达]之乎否也?达之,[则敬]□无[穷],□义不可胜用矣。夫天下道二,爱敬而已矣,仁义而已矣。使人人能爱其先,能敬其长,则仁义沛然溢之四海,谱之谓也。或曰:「巾石兹谱也,其善乎哉?」曰:「善□。然闻之,人能大其[谱],非谱能大人也。夫巾石者,当世所谓贤人也。口若[不]尽其言,言若不尽其意,避权如怯,疏属安身,进不[隐]贤,不卑小官,其柳下惠之流欤!进德修业,充实光辉,大此谱者,其在兹乎!」辛亥四月
  
  新安洪氏通谱表叙
  
  [甘]泉子言之曰:「治族莫善於谱,谱莫善於表。表也者,表也,表其爱敬之心也。夫表,纵观之,自吾身而吾父,而吾祖,而吾曾祖,而吾高祖,皆一人之身也,能勿爱乎?横而观之,自吾身而吾同父兄弟,而吾同祖兄弟,而吾同曾祖兄弟,而吾同高祖兄弟,皆一体之遗也,能勿敬乎?敬斯爱之矣。是故观於谱表,爱敬之心油然而生矣。家家有谱表,人人爱其亲、敬其长,而天下治矣。」侍御觉山子洪子曰:「垣也,自温而归,念诸族散[漫],与叔父?议修新安洪氏通谱,[盖]念新安同出一祖者也,则何如?」曰:「然。然则族族皆孝友矣。」曰:「其中多有异姓承继名分,往来已定,众以为非族,宜削之。削之是矣,然经今年远,别无所归,一旦远绝,此心未安,则何如?」曰:「心未安即非理也。矧民胞物与,四海兄弟,又何外乎?夫久则难变,众则不易变,变之,违祖也。」又曰:「旧谱多有子孙为祖宗立传,述称先美。此固足以垂教,然不无子孙分别祖宗善恶之嫌,则何如?」曰:「谱传古有之,欧阳六一之例也。不可无传,则倩文人为之,夫何嫌?」曰:「且隐逸之士,所存行实,犹或相称。至於曾已出仕,无大可称者,每每过为夸扬,是非紊淆,反增伪妄,则何如?」曰:「无是美而称,是诬祖也。其近有是美,则善善之长也,夫何伤?」曰:「意者止於始祖经纶公,及菊坡杏庭诸公,有诗文事状可证;与尚书恭靖公,官爵尊崇无过者,仍旧存其传。其余虽小善微官,止於世系名下注之,如何?」曰:「未可也。贤不贤皆祖也,是祖皆有谱传,一款之下注之。惟其详於贤而略於非贤,隐恶而扬善可也。」又曰:「或世系是矣,而富盛之族乃以其贫贱外之,则何如?」又曰:「外之,是外祖也。」曰:「至於门庭未立,家教未善者,则又以其富庶收之,则何如?」曰:「收之是也,以其富庶收之,不可也。」曰:「筑舍道傍,众言淆乱,请折诸圣焉!」甘泉子曰:「孰折哉?折诸理而已矣!折诸心而已矣!」因为本诸其心之孝友之同然者、必然者、不得不然者,叙而归之,以为通族告,以定众志,以笃恩义云。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二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序
  
  钤山堂文集序
  
  嘉靖三十年三月朔旦,元相大学士介溪严公以其钤山堂文集三十二卷,寓甘泉子於天关,授以首简叙之。於是时,水也病废文字十余年矣,焚香对书,再拜再拜,上以答公礼数之殊也,亦以贺公求言之笃也。曰:「推公此念,人将轻千万里来进之以嘉言矣,况受知如水者乎!」展而读之,凡为赋诗古律绝句七百八十,颂序记碑五十有九,内制讲章二十有七,杂著二十有五,志铭四十有三。曰:「富矣哉集乎!?矣哉文乎!有诗不戾乎风雅汉唐矣,有言不戾乎训诰诏令矣。」於是心悦而神悸焉,恍然如入陶朱之室,开宝藏之库,万珍烁灼,光彩夺目,令人应接不暇,又爽然著自失也。乃作而扬言曰:「盖尝大观天地间,文而已矣。文即道之著也,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矣。或识其大,或识其小,大小一文也,一道也。道生天地,文在天地;天地生圣人,文在圣人。是故经乎天而文,纬乎地而文,观乎人而文,三才之道,文焉已耳。天之覆帱[也,地之持载]也,日月之代明也,星辰之朗耀也,云汉之为[章]也,风雨之润贲也,雷霆之轰烈也,山峙之巍巍也,川流之潾潾也,昆虫之耀耀也,草木之夭乔也,尧之光被四表也,舜之重华,焕乎其文章也,禹汤之文,命之圣谟之嘉言之洋洋孔彰也,文武之丕显丕承也,皆文也。然天地万物所以覆载,所以代明,所以决烈,所以章,所以流峙,所以鼓耀夭乔,圣人所以光被,所以重华,所以文命洋洋孔彰,所以显承,其必有所以为之者矣。诗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是故天地圣人,文焉尽之矣。然则知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则知钤山之文所以为钤山之文矣。」或曰:「请闻其所以。」曰:「神而已矣。神者,道之妙也,文之本也。子不闻钤山之降神乎?吾於留都已形於咏歌矣。介翁生而神气以灵,疏朗开豁。童言宿生之事,矢口成章之[能,应]机万变之妙,辛甘调剂之宜。履历於艰难,允媚於天子,良工心苦,人莫与知。然则非公之精之神之为之乎?」曰:「请问根本之说。」曰:「子[谓]参天之木,果[假]外为之者哉?所由本根也。得天之[气],受地之质,气质合一,生生不测,莫知其然之谓神。故能由根而乾、而枝、而叶、而华实,以参天。夫华实者,文之类也;根本者,所以为华实之神之类也。知木之所以为华实,则知钤山之文所以为文矣。水也年将九十矣,亦伏生言语支离之时,岂有文乎哉?据案随笔书之,重以报公之礼意之隆也,亦将以来天下之善从。水也始巩太平之基於无穷,而太平一老亦得以安卧於无穷无虞之天也。是故为钤山堂文集叙。辛亥四月
  
  莆阳黄氏世稿序
  
  莆阳黄氏世稿,今南京户部郎中黄子先世之遗稿也。黄子曰:「日敬也不敏,从先生游二十年矣。辄有先世之遗,惟先生教之。」甘泉子曰:「吾观之亦二十年矣。江之南北之巨家之文献,未有能过之者也。」甘泉子病间,喟然叹曰:「所谓巨室者,非谓有货财之谓也,有文献之谓也。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夫孔子观於夏商之礼而叹文献之不足,叹夏商之德之衰也,后之人不能守也。又曰:『我欲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盖叹周德之衰,而其后自伤[之]也。夫伤之与不能守之,此文献之所以不足乎!夫[子]取鲁,[幸周]礼之在鲁也。礼者,文献之主也。文献在鲁,则为鲁重;文献在天下,则为天下重;文献在一国,则为一国重;文献在一家,则为一家重。然则黄氏稿斯其为黄氏之重乎!」或曰:「何谓世稿?」曰:「夫世稿也者,世世之稿也。自唐而宋、而元、而国朝,千有余年,其为世自六世、十世、至二十有二世,其为作者自刺史公、校书公、状元公、至中宪公三十有七人,为诗文杂著凡百四十八,其为文献,不既备矣乎!户曹君运精神於二纪之间,从而增修而光大之,其不敢伤之而慎守之者欤!其知所以重其家者欤!其孝慈兼尽者欤!后之人心户曹君之心,则世稿流光於无穷也已。」辛亥四月
  
  送欧启河归郴阳序
  
  欧生来居天关三月,将告归。甘泉子思所以归之者曰:「吾子身衰绖而来问於天关,将以求大孝之道也。夫大孝顺亲,其次悦亲,其次不违亲。且屏冈大人何为?」曰:「家君起家,初尹霍山,霍山之民立生祠焉。后迁守广西府,二年而归,苗獠之男妇出而遮留之载道焉。」曰:「而大人之游何也?」曰:「获交於欧公南野,南野公见重焉。」曰:「吾始观其子而知其父,今闻其父益知其子矣。且大人之所愿於子何如?」曰:「责成於举业也。」曰:「□子之所志何如?」曰:「策也将弃举子业而进於圣贤之德业也。」曰:「此可谓不违亲乎?悦亲乎?顺亲乎?」既而曰:「吾有一言而使子之父子悦顺而不违者,子其欲闻之乎?则子可以归而不负於兹来矣。」请闻焉。曰:「子不闻吾之二业合一之训乎?合一者,执事敬也,敬则一矣。一二业也,一则无二矣,无二则纯,纯则神,神则化,神则不可知,化则无迹。积之而化,有德有言,如老人出老人声气而不自掩,其不可知之神乎!如羚羊挂角,妙不可寻,其无迹之化乎!是故德业以盛,举业以成。言出诸吾心之同然者,而同然者观感焉,百为百成,万选万中,德行道艺之学以复,而乡举里选之政以寓焉。父母其顺矣,岂直不违而悦也哉?然则子可以归矣,其执此而进寿焉,以为何如?」辛亥六月
  
  冯母湛氏安人六十一寿诞序
  
  冯母湛氏者,增城沙堤西圃公□之长女,故知名邑庠生观之元配,庠生时举之母,而甘泉翁之族孙也。仕卿亟称母之贤,孝不衰於舅姑,敬不违於夫子,义不失於姒娌,慈不遗於童仆邻里。今年六月初二日,为六十初度之辰,惟翁寿之!甘泉子曰:「是则母之贤足以自寿矣,又求之於外者以为荣乎哉?」举曰:「请益[焉]!」甘泉子曰:「吾闻之: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寿亲之至也。且母之教,仕卿可得闻欤?」曰:「言与行而已。言必曰慎,是以屡有诫躁之训焉。」甘泉子曰:「君子一出言不忘乎亲,惧辱亲也。不亦善乎!」「行必曰正,是以幼有顽戏之挞焉。」甘泉子曰:「君子一举足也,跬步不忘乎亲,思坠亲也。不亦善乎!然则如斯而已乎?」曰:「未也。母遣举也从翁之学曰:『翁之学,圣贤之学也。盍往从焉!』甘泉子曰:「嘻!此母所以为贤也。昔者孟母遣子往学於齐鲁之间,以成大儒,而母之名益彰,至於今不衰,百千万亿年无疆之休,寿与天地同悠久。寿其至矣!寿其至矣!冯氏之子,宜以孟子自励而寿而母为孟母,垂百千万亿年之耿光哉!辛亥六月
  
  表双节诗序
  
  穗石伦子、素隅林子、星野卢子,一日过天关,乐道大巡萧公一门双节之美。甘泉子曰:「可得闻与?」曰:「可。史具之。」曰:「於抚按司县以及里学核实何如?」曰:「惟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丁亥,巡抚四川右副都御史张 ,行据布政司呈淮按察司提督学校佥事陈牒呈,据内江县申据儒学廪增附生员陈瑜等呈称,覆查得本县高梁里节妇陈氏,乃故巡检萧腾侧室,夙有淑行。二十六而寡,誓不贰适,抚正室阴所出世建如己子,抚孤孙蘅如抚建,俱成立,优入儒学。惟陈守节三十八年,今六十有三,於嘉靖二十六年蒙巡按监察袁御史扁扬贞节。惟孺人李氏归萧故庠生露,慈淑端庄,楷范闺门,笃生世延。九岁露卒,李时年二十八,蹈履贞洁,备尝百荼,与正室吴抚延登甲科,见任监察御史。李卒守节二十八年,寿五十六。嗟惟二氏守节,年例俱合覆查。」曰:「於巡按何如?」曰:「巡按鄢御史行据报如巡抚无异。」曰:「於二司何如?」曰:「布政司会同提学道再查明实报,与巡按无异。」曰:「於县里何如?」曰:「初,县示谕十六里里老查访。随据高梁梧桐二里里老陈国才等呈称:本里第八甲故萧巡检腾侧室陈氏,守节三十八年,今年六十有三。又见任萧乡宦世延生母李氏,守节二十八年。嗟惟二氏,实俱矢死报夫,鬼神可质,皆宜旌奖。与二司无异。」曰:「请问其详。」曰:「惟陈氏富顺县人,适萧七年,腾与正室阴轮亡。陈时年二十六,无子。人有欲夺之志者,誓死守节,抚腾十一岁嫡子世建,教训备至。及长,送入儒学。又抚建六岁遗孤蘅,不怠益勤。频荒,麦粥遗米以食。迄今三十八年,一节无玷。惟李氏梧桐里人,年十八归露,生子世延。九岁露卒,正室吴日相对泣。李矢曰:『我心可对天日,死不他适。』事吴尽礼,吴亦逮李抚孤尽心。频年旱暵,艰苦备尝,教延举进士。李卒寿五十六,守节二十八年,以子贵赠孺人。然其节行表表,诚可励俗。」曰:「於儒学何如?善言必再。」曰:「本学廪增附生员李继等,据通学生员王仕荣等,核实陈氏李氏节行云云,与县里老无异,信言不他。」曰:「已经行会查,今据呈报,除行听候会奏外,惟二氏节行可嘉,相应先奖。仰县即便动支官银,备具羊酒段疋鼓乐,送至二氏宅里,以励风化。」甘泉子曰:「伟哉!其二氏之节乎!感应之理其微矣。匹夫匹妇,一念之诚,可以动天地,而况於人乎!而况於贞德者乎!故二氏之贞,在里孚於里,在学孚於学,在县孚於县,在司孚於司,在抚巡孚於抚巡。虽放之而无所不准,通乎神明,光乎四海,无所不通。」太史公曰:「二氏於是乎有六难焉!余观节烈传,上下千余年,?舟之后,始终一节,之死不变,如二母者诚难。双节相辉,出於一门,又难。皆在侧室,而能自树立於势又难。侧室而无子,虽有子,贫而岁饥,艰苦备尝,麦粥以养,终不易志者,又难。养而至於成立,又难。成之显名,显庸於朝,宣力於四方,又难之难也。母以子贤,子以母著。故曰:非此母莫生此子,非此子莫[显此]母。吾闻蜀多奇节异人,不图妯娌母子间一时见之也,岂非岷峨之降神尔耶!诗曰:『维岳降神,生甫及申。』其不诬也已。」三子曰:「吾党里居,合作册以表焉。」甘泉子曰:「然哉吾老矣,犹能为之执殳。」辛亥七月
  
  送谢子振卿游南岳序
  
  谢子振卿将之楚,游於南岳,拜别甘泉翁於天关。翁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曰:「游有不同乎?」曰:「有形游,有神游,有天游。」曰:「何谓形游?」曰:「形游者,步趋之间。如子之之楚若乾程,过清远若乾程,过连州取快捷方式若乾程,至茶陵访罗子钟,乃同子钟、一泉若乾程,谒衡山守蔡白石,谒兵宪潘石泉若乾程,抵衡山又若乾里,入衡岳精舍,登祝融峰以息焉。此之谓形游也。」曰:「何谓神游?」曰:「神游者,心思之间,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之思一泉,即是到茶陵;仰企石泉、白石,即是到■州;怀精舍上封,即是登祝融,此之谓神游也。」曰:「请■天游之蕴。」曰:「天游者,与道同流,天地万物同体。勿忘勿助之间,无在无不在之妙,不疾不徐,浑与道俱。[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化故不滞,神故不测;无入而不[自]得。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此之谓]天游也。天神之游,惟振卿自得之。若夫形游,则有可容说者,吾以病戚不能诗,姑书畴昔岳游纪行之旧,数阅於册,而振卿歌而往,咏而归焉,庶几自得之云。」辛亥八月
  
  贺两湾康子六十寿诞诗引
  
  甘泉子曰:甚哉!久敬之足以观人也,岂惟善交哉!两湾子康子用行从予游,讲学於西樵者无虑三十年矣。自三十而四十,不替乎三十;自四十而五十,不替乎四十;自五十而六十,不替乎五十。两湾子今行年六十而六十不变矣。盖闻之:大贤终身慕其师,六十而慕者,吾於两湾子见之矣。今之达人,平时旋辟唯诺,无所不至。一临利害,反眼若不相识。朝而师之,暮则背之矣。甲而师之,乙则背之,不已则毁之,毁之不已,则挤之井而下石焉,操其戈而入其室焉。斯人也,又何取长寿於斯世哉?两湾子恒久而不变,言言必师,行行必师,口口必师,心心必师。道非但恒於师也,是谓恒於道也。恒於道者必恒於年,吾知康子之寿不可涯矣。同志者歌之。辛亥九月
  
  重刻白沙先生全集序
  
  夫诗文何为者也?曰:人之言尔也。言者,心之声也。是故人不能以无心;有心,不能以无言;有言,不能以无音;有音,不能以无章。言之有章,章而畅者,文也;言之有音,音而律者,诗也;皆心之声也。是故其心正者其言淳,其心和者其言顺。淳和生於心而达於言,故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忠信之人,其言确如也。」皆心之为之也。白沙先生之诗文,其自然之发乎!自然之蕴,其淳和之心乎!其仁义忠信之心乎!夫忠信仁义淳和之心,是谓自然也。夫自然者,天之理也,理出於天然,故曰自然也。在勿忘勿助之间,胸中流出,而沛乎丝毫人力不存。故其诗曰:「从前欲洗安排障,万古斯文看日星。」以言乎明照自然也。夫日月星辰之照耀,其孰安排是?其孰作为是?定山庄公赞之诗曰:「喜把炷香焚展读,了无一字出安排。」以言其自然也。又曰:「为经为训真识?非谢非陶亦浪猜。」盖实录也。夫先生诗文之自然,岂徒然哉?盖其自然之文言,生於自然之心胸;自然之心胸,生於自然之学术。自然之学术,在於勿忘勿助之间,如日月之照,如云之行,如水之流,如天芭之发,红者自红,白者自白,形者自形,色者自色。孰安排是?孰作为是?是谓自然。曰:「或有疑白沙先生自然之学为禅,然乎?」曰:「先生之量广矣大矣,盍观之天地之广大乎?天无不覆,地无不载,而妍蚩无所不容。故其诗文或借用佛老之言,而不自以为嫌,人遂以为佛老。然则孟子举阳虎之言,亦谓为阳虎,可乎?语曰:『痴人前不得说梦。』即以为真矣。观先生之诗曰:『人不能外事,事不能外理。二障佛所名,吾儒宁有是?』又曰:『托僊终被谤,托佛岂多修?弄艇江门月,闻歌碧玉楼。』其先生之真(手)[乎]!大巡萧友山先生於百官万物丛冗之余,而能追慕白沙先生之风。既修广城书院,将拨田以供祀,又求真像,刻全集以爱慕表扬之,则友山之所养可知矣。孟子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诵其诗,读其书,知其人,论其世,是尚友也。友山其尚友哉!」友山闻之曰:「非予之能也。盖闻吾乡先达高三峰司徒昔也巡於广,亦尝修书院於兹矣,吾有慕焉而为之也。」甘泉子曰:「此友山所以为贤也。前人作之,后人继之,又皆内江产也已。见内江之多贤,让大美以居於前辈,又以见士风之厚也。吾党有愧焉!」刻工将成,介司府来谒序於卷端。予惟自然之学固先生始已命水矣,乃不辞而谨序之,俾后之开卷者当作如是观。辛亥九月
  
  厘正诗经诵序
  
  诗何为而厘正也?甘泉子曰:「厘正夫淫诗也,厘正夫小序之淆杂者也。」曰:「其厘正夫淫诗何也?」曰:「非厘刺淫诗也。夫子去淫奔诗也,淫奔之词不可存於经也,此必夫子已删者,后儒复取而杂入焉者也。夫子曰:『吾自卫反鲁而乐正。』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无邪者正也,故雅颂之词,与刺不正者、刺淫奔者,皆正也。故曰:『去郑声,郑声淫。』淫奔之声不使留於聪明,然后可以畜其德也。若夫淫奔之诗,所谓导欲增悲者,何德之畜?夫古之诗皆乐章也,奏之乡党焉,奏之闺门焉,奏之邦国焉。周子曰:『乐词善则歌者慕。』淫奔之词果善乎?可慕乎?果可奏之乡党闺门邦国乎?是化人以淫也,其大不可也。此夫子之所以去之,独存三百篇尔也。一曰『诗三百』,二曰『诵诗三百』。逮其孙安国,亦曰『三百』。今乃三百一十篇,其一十篇者,殆非夫子所删去淫诗,好事之儒复取而混之为三百一十者乎?其云『惩创逸志』,刺淫则可,淫奔之词则不可,是化人逸志以淫也。」曰:「吾子之去之,有据乎?」曰:「有之。诗书不可尽信者多矣。书有伪泰誓,有汲冢周书。或今文有而古文无,或古文有而今文无。武成犹待乎考定,孟氏止取其二三。诗有逸诗,有有其声无词者,断可知矣。」「其厘正小序何也?」曰:「小序者,如今人作诗者必先有序於前,为某人某事尔也。诗之大序,孔门弟子子夏以夫子之意为之。其曰『国史明乎得失之迹』,国史谓小序也。其时近,故其记事也切;与后之生乎千百年之后,而忆说乎千百年之前者,不亦异乎!故论诗者必以小序为正。然其中有数字后儒杂入者,然亦寡矣。厘而正之,使序纯乎古,则序正;序正则诗正矣。」「然而必曰『诵诗』者何也?」「不闻孔、曾、思、孟之指乎?不闻程氏之指乎?孔子曰『诵诗三百』,未闻读诗也。孟子曰:『诵其诗』,未闻读诗也。诗曰:『绵蛮黄鸟,止於丘隅。』则止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耳矣。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则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耳矣。此孔子之诵诗也。诗曰:『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於归,宜其家人。』则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则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父母。』云尔。此曾子之诵诗也。诗曰:『鸢飞戾天,鱼跃於渊。』则止曰:『言其上下察也。』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则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则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此子思之诵诗也。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则曰:『言饱乎仁义也。』诗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则曰:『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诗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则曰:『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此孟子之诵诗也。程明道於诗不用训说,惟加一二,吟哦上下,以养其性情。故於『瞻彼日月,悠悠我思』,则曰:『思之切矣。』於『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则曰:『归乎正也。』此明道之诵诗也。吾取以为法焉。诵也者,吟哦咨嗟之谓也。吟哦之不足,则咨嗟之;咨嗟之不足,则长言之。乐发於中,形於言。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手舞足蹈者,乐之事也。此诗之教所以为乐之章,而德之所以成也。愚闻之师曰:『有疏,微言塞。今之读诗者滞其心於训诂之间,玩物丧志,果可以成德乎?果可以达於政,使之四方,而能专对乎?果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以事父,远之事君乎?诸皆诵诗畜德,德之成而诗之大用也。』愚生千载之下,怅斯文之不明,於每章之下作诵语数字,以备学诗者吟哦咨嗟而得之,以成盛德而达诸大用也。其朱子之训诂,则旁注於逐句逐字之中,可以释训足矣。盖以[省学]者诵习之劳,玩物之病也。而凡朱子赋比兴之指,及其传说,则存之於后,不敢易焉。何居?朱子诗传於诸书为尤善也,故不敢易焉。若夫所删十篇之什,则以淫奔之诗既去,不能什也。或曰:「然则子之取各篇题小序置於每篇之首,何居?」曰:「仿文公以国风周南之说於篇端,使诵诗者一开卷阅篇,即知作诗之义也。」辛亥十一月
  
  祝圣会集引
  
  若水拜手稽首曰:斯会也,其所谓非常之会乎!会也者,会也,会其有极也。相会於人伦之极,相励於不容已之趋也。是故祝圣会者,设会以致敬乎君也。祝毕而会也者,设燕以相亲睦,以相规勉,因会以致信乎朋友之道也。夫君者,人伦之首也,人有能忘其元首而股肱不戚者乎?友者,人伦之纲也,人有自绝其纪纲,彝伦斁而不之恤者乎?故斯会立,则观之者,敬君之心蔼然而生矣,信友之念确然而笃矣。其或非有大不得已而不附者,闻此,其必隐之於心乎!而有思乎!则自反曰:「彼会众皆敬君,而我独不敬君乎?世岂有无君之国乎?」则其赴会之心也必果;又曰:「彼会众皆信友,吾独不信友乎?薄友乎?非友乎?古岂有不须友以成之人乎?」则其不附会之心也必不果;此之谓不容已之趋也。相会於仁义道德之归,化民易俗之矩也,其视洛社耆英诸会,但取适於优游杯咏之间者,少有间矣。然则斯举也,虽谓之非常之会可也。是故为之引,以申作会之意云。壬子五月
  
  寿院长黄慎斋司训八十一华诞叙
  
  或有问於甘泉子曰:「寿其足贵乎?其无足贵也,盗跖百年而日杀不辜。」或曰:「寿其果无足贵也乎?其有足贵也,颜子假之以年,不日而圣。记曰:『知及一年,则知艺谷。知及十年,则知艺木。知及百年,则知艺人。』是故所贵於一年者,为其艺谷也;有一[年]而不艺谷焉,何贵於一年也?所贵於十年者,为艺木也;有十年而不艺木焉,何贵於十年也?所贵於百年者,为艺人也;有百年而不艺人焉,又何贵於百年也?大禹惜寸阴,寸阴,日之积也;陶侃惜分阴,分阴,寸之积也。日积月累,气至而变。螟蛉不满日不化形,甜瓜不至期不脱蒂,故年弥高而德弥邵。耇老成人,古人治天下者贵之,而仁者务焉。书曰:『母遗寿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夫稽古人之德也者,知人也;稽谋自天也者,知天也;知天人之蕴,必由寿耇焉得之。寿果不足贵也乎?其不为人之所祝愿也乎?诗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作人而必待寿考焉,寿其果足贵也。寿之系於人大哉!」天关诸同志钟子、周子、姚子、邓子、谢子、刘子、冯子,无虑数十子闻之,前曰:「今天关院长司训慎斋子黄子,年八十一,今六月十有二日为华诞初度之辰,诸生谨请以此言寿之,可乎?」默翁曰:「可哉!」闻平甫者,异人告符,终遇有道。老而好学,八十从游。领袖天关,布教作人。得闻乎古人心性之学焉,其稽人也。夫讲究体认天理之学焉,其稽天也。夫稽人不已,必至於希圣;稽天不已,必至於希天。合天人而一之,故能配天地,同悠久,万寿无疆。此诸子之所以为慎斋祝颂之至也,合书为八十一寿诞叙。壬子六月
  
  叙黎氏家训
  
  湛子曰:甚矣哉!道之难行也。以其同然者而感其同然之心,如合符节,然而无应之者,岂人各异心也哉?弗思尔矣。有若人焉,勃然兴其同然之心,相感於未倾盖之前,所谓绝无而仅有者,宁不为之一大快哉!自予为家训以教宗族之人,且白於巡按洪君,准行府县,令本宗族遵行之,又令尽县之人宗族遵行之,又令旁郡县之人之宗族遵行之,於今十有三年矣,竟未闻有应之而兴起者。今年秋八月,有顺德镇康乡之善士黎瑞鸾养真子,行年八十有二矣,乃相慕而兴,於於而来,斋戒而后见,请慎斋司训为之先容,执弟子礼於天关,而慎斋亦八十有一也。同居月余,一日,袖书一册以进。予观之,乃其自作家训也,云慕予家训而为之者,比予家训益备。又出己田四百亩於祠堂,为子孙合食之具,视予之义仓又多焉。夫以八十有二之老,而虚己从学,一难也;为家训以善族,虽今之卿大夫犹所未能,二难也;今之士大夫惟知富囊橐,益田宅,遗子孙,於族人之饥寒,祖考之祠墓,略不少加意,如越人之视楚人然,而不知己与宗族皆出於祖一人之身也,今养真子乃割四百亩之田无难色,又难也。夫三难者,皆天理人伦之至,修身齐家之道,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若夫养之以天理,文之以礼乐,吾岂复有加益於养真者哉!书附黎氏家训之首以归之,为宗族乡党之荣,且为教焉!壬子九月
  
  精选古体诗自序
  
  甘泉子三十游江门,传习之余,端默无作。先师石翁谓之曰:「子何不学夫诗,用以应世。」则对曰:「水也见唐宋以降人作近体律诗,非惟虚费精神,工作对偶,又去三百篇愈远矣。水其作古选体乎!犹为近之。」翁曰:「可也,然愈难矣。窃惟难者,难於古淡乎!诗者心之声也,古淡之声,由心之古淡为之也。古则凡近之心释,读之者亦释;淡则躁妄之心平,读之者亦平。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夫心也、气也、声也,一也。是故作诗者,气如其心,声如其气;诵诗者因声以感气,因气以得心。千万世之远,诵其诗者可知其人,故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不可以兴观群怨,不足以言诗,比之俳优学人言语,乌足以动人哉?何以知其人哉?为古体者,非特词气之古淡,心亦古淡焉。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久之亦尧而已矣;服桀之服,言桀之言,行桀之行,久之亦桀而已矣。可不慎择哉!」故水也自兹以来,必作古体,古淡之心存於中而发於外,一去对偶绮丽之习,近体之声气不使留於聪明,恐其凡俗躁妄之心入之矣。今老矣,於古体之中积累繁多,乃命门人选其尤者,得三百余篇,写而藏之,以备观风者采焉以为教云。壬子九月
  
  贺廉宪卢望峰先生八十一寿诞序
  
  嘉靖癸丑五月廿八日,增庠三师林、沈、李诸君,遣三生顾仕嘉、汤孔明、黄文锦,走二百里之遥,诣天关请甘泉子之文,以为卢宪长望峰六月廿四日八十一华诞之庆。甘泉子筦然笑曰:「昔伏生九十传书,言语支离。水也亦垂九十矣,正伏生言语支离之年,而尚可为文乎哉?」赞之者曰:「望峰韦布之交,至亲而信者也,岂宜以常禁拘乎?且以九十之老而寿八十之老,既称其情,抑非增江希有之事乎!」甘泉子曰:「唯唯!寿人必以其德,知望峰之全德者水也。三子各以所知言其大者,可乎?彦亨其谓之何?」曰:「望翁之德,大者其乐道人之善乎!嘉也见泉师以五百金之宅居,与二百斛之赡谷送县,为明诚书院,以馆谷诸生;而望翁赞焉曰:『书院一所,赡谷百石。一朝与之,嘉惠后学。其盛心於斯为至。』此非乐道人之善乎?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乐人善,则诚不倦,可以寿矣。」曰:「盛德不孤。愿闻其再。用晦,尔谓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乐济人之患乎!昔有捕盗滥及不辜,极力解之,活人居多,鲁连之排难解纷也。乡邻有斗,公心平之,多以息讼,太丘之行谊信孚也。非乐济人患乎?诗曰:『凡民有丧,匍匐救之。』夫乐济人则爱不竭,可以寿矣。」曰:「盛德不孤,愿闻其三。中理,而谓之何?」曰:「望翁之善,大者其乐成人材乎!昔泉翁讲於明诚,翁莅勖焉,曰:『诸生体悉:德行为本,文会辅仁。毋淫於逸,毋荒於嬉。敬逊时敏,以成德业。』肇起雁塔,以壮增庠。大其形胜,以钟毓秀。非乐成人材乎?诗曰:『周王寿考,遐不作人。』夫乐成人,则惠不匮,可以寿矣。」甘泉子曰:「君子有此三乐者,是故谓之大德。夫有大德必得其寿,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今望翁位跻总宪,家食千钟,名远愈芳,厥寿征应。今三子既嘉翁之三乐矣,宜奚寿?」於是汤子进曰:「孔明也,居近鹤岭,其以鹤岭之神祝焉,曰:『愿祝公以此三乐,如鹤之千龄,永为邦家之祯。』」顾子进曰:「仕嘉也,居近龟峰,其以龟峰之神祝焉,曰:『以此三乐,愿祝公寿如龟算,以为王图之乾。』」黄子进曰:「文锦也,非佞,祝以地不若以天,其以天神祝焉,曰:『罗浮笛声,长庚跨鹤,龟息不息,感应无极。』书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宜若可以寿矣。」甘泉子喟然叹曰:「善哉祝乎!夫然后足以祈望翁之寿於无疆,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光,斯其祝之至矣!斯其祝之至矣!」三生归报三师,轴而锦之,以为寿诞侑觞之助云。癸丑五月
  
  张母唐夫人九十寿诞序
  
  唐夫人者,吾广方伯张浮峰先生之贤母也。凤去鸾孤,雏睟而孀。今跻乎上寿之上,以及百年之期。寔为九十华诞初度之辰,适仲春几望之吉。斯时也,天气正中,明风和煦。浮峰子当事官职,乃兴望云之思,方深爱日之怀。於是挹薇垣之露以和寿觞,剪罗浮之云以制班服。孝思如御风而归,羁怀将缩地以致。寿域天开,幔亭日朗;瑶池置曾孙之宴,东海贡蟠桃之祥。於是南鎮為壽山,大?為福海;钱塘之潮引以崇尊,湘湖之莼於焉荐俎。水陆之珍毕陈,亲朋之庆交至。於是婵娟明织女之机丝,黄岩引长庚之鹤驭。扣阳明洞门,群仙排云而出贺;启福地玄扃,素娥执事而骏奔。共为撒花之供,笑窥偷桃之儿。於时月宫耀彩,海屋添筹。天姥献春,麻姑捧酌。歌若耶之章,诵曹娥之句。横冈以为琴,群川以为弦。天地人之籁并作,道德性之乐交孚。顾谓人间,不知何乐可以易此?浮峰子於斯,其亦足乐亲矣乎!浮峰子问曰:「虽然,此乐是亦足矣。请先生其进之。」甘泉子曰:「无已,则有三焉,虽千百岁不朽可也。夫人言行不出捆外,而可以传之天下后世者有三征。上征尽妇,下征尽母,中征尽妻。」曰:「曷谓尽妇?」客有进而言曰:「吾闻夫人随养湖藩,承顺继姑,婉事罔愆,宗党称难,足征孝德,宜进孝德之觞。」「曷谓尽妻?」客有进曰:「吾闻夫人自归刑曹,以直左宦,中馈啖蔬,巽词调剂,足征顺德,宜进顺德之觞。」「曷谓尽母?」客有进曰:「吾闻夫人诫子树立,师明正学,迎养谏垣,乃勤乃俭,足征慈德,宜进慈德之觞。」甘泉子喟然叹曰:「夫三德者,三世之德也,备矣,至矣。以兹显扬,地与久,天与长,日月与光,是谓三不朽之道,无穷之门。吾知夫人之寿,其无穷矣。」於是吾广大夫士闻者共庆,请书之锦轴,以复张氏,俾寓归以为寿觞之侑云。甲寅正月
  
  送巡按两广待御白?王君还朝序
  
  白?子王子以夙学蜚声,致身柱史,独持风采。奉命两广,闲顾天关。甘泉子九十耄期,若昧平生,然白?子言曰:「我公之门下受教生也。」甘泉子愕然曰:「耄忘之,奚自?」曰:「自南野氏。时有北都之行,用托观光之馆。」甘泉子曰:「然则奚取焉?将取其能矣乎?我方空空,病无能焉,白?盖以能问於不能矣。将取其多矣乎?而我方孑孑孤陋,则寡闻焉,白?盖以多问於寡矣。由是本之,白?必有若无,实若虚矣乎!又由是而本之,白?必犯而不校矣乎!夫进善无穷,而物我一体,孔门诸子之学也,白?子若固有之,何取於予哉?」及观白?行事,能发奸摘伏,能振文耀武,夫然后知白?子能而不自能也。又多识前言往行,多行善教善政,夫然后知白?之多而不自多也。吾之言为不诬也。夫以取善无穷之心,扩不校一体之仁,虽班诸孔门诸子可也。公暇之余,入连理之洞,游同乐之园,[观]山鸟之戏,听鹿鸣之音,嗒然宾主为之两忘,竟日而归,物我论量,为之同於浑然也。三年还朝,於其行也,感道义之爱乐游从之雅,辞以送之。白?子因见呈南野公,以为何如也!罗浮西樵之念,公今视昔,又何如也!其辞曰:『红冈居后山名。荒荒兮!敬一阁名,公所修扁。煌煌。白云省后镇山。苍苍兮,珠江前江名泱泱。潮汐诘屈入城墙,东湖西岛深潜藏,?衣骢马来相将。繄马之良兮!衣佩之光。君如去此兮!谁予翱翔。甲寅正月
  
  送大巡郭东山还朝序
  
  圣天子嘉靖三十一年,简命侍御东山郭君代巡东广,迅如雷霆,从天而下。下车之初,首执乡宦之奴之不法者,贱厮亦在逮。数人有或为之不堪者,予独曰:「雷雨风霆,无非教也。假令十三省置十三雷霆焉,雷霆轰轰,品物震生,天以之清,地以之宁,而天下以之平矣。」久之,人或犹有为之不堪者,则应之曰:「公行公政,我秉我心,各适其适,夫又奚戚?且寔教益也。」乃设位望方而拜受於庭。盖家奴之罪,乃教束未严者之过也。子路人告之以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水也年垂九十矣,尝效武公九十求规国人,曰:「勿以我老而弃予。」设规桶於大门之外,三年而不得一言。今乃得不言之教,则又何为不喜而拜受於庭乎?越明年,公则阴遏望风之奸,普施不报之惠,躬礼士夫之家,加意於耄期之朽。径访天关,曰:「翁卧不起,吾亦将见公於卧内。」其开心见诚,明白洞达,有如此者。夫始用不测之威,终施不测之仁,寂如雷息,涣如冰释,岂非无所凝滞,胸中磊磊落落大丈夫哉!於其代而还朝也,感慨之不足而咨嗟之,咨嗟之不足而情见乎辞云。先威后宽,紫阳诠兮!震惊百里,不丧七兮!过化存神,不获身兮!仰圣瞻天,复紫云兮!甲寅二月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三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序
  
  慕陶胡先生漫稿诗序
  
  甘泉子曰:诗之作何为者也?诗其承也,言承其志而发也,发由中出也。感於物而中发,故沉吟焉;沉吟之不足,故慨叹之;慨叹之不足,故咨嗟之;咨嗟之不足,故长言之。此诗歌之所由作也。书曰:「诗言志。」是故其志刚者,其词燥;其志柔者,其词湿;其志正者,其词平。奸人之词险,幽人之词淡,仁义之人,其词蔼如也。百世之下,诵其诗者,可以知其人。不足以知其人者,非诗也,剽窃仿真他人之陈言也。故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不足以兴观群怨者,非诗也,无用之虚车也。甚哉!诗之难言也。故有诗,可以显人者焉,有人可以显诗者焉,有大序可以显诗人者焉。三百篇之诗,多里巷啬夫妇人之作,人非显者也,而其诗列为六经,垂训万世,谓诗之显人,非耶?宋之大儒,人则显者也,其诗之音律未必协唐,唐人未必取之,然而后世好之如脍炙,人诵而家录之,谓人之显诗,非耶?吾郡节府胡君镜水之尊甫慕陶先生有诗八卷,[题]曰漫稿,予尝得而读之,字顺文从,如敲金击玉,声韵铿然,其诗足以显人矣乎!天岂去此哉!任真无所先,此非渊明诣道之诗乎?夷考之行,幽人之贞,不事进取,陋彼折腰,固也。率其自然,任真不先,乃慕陶而陶者也,其人足以显诗矣乎!观者当自知之。节府君因乡知岑子石台、梁子兰汀,属序於水,凡三四至焉,期於必得。水非子夏之伦,大序之作,而以诗人显者也。顾以伏生之年,九十之朽,言语支离之际,尚可言文乎哉?三辞不获,乃勉强破戒,徒以俛从二贤之恳,副节府显亲之意,僣书卷端,归胡氏寓,慕陶公以为何如耳?知不足以显诗人,然人与诗亦固不赖之以显扬者也。谨序。甲寅五月
  
  湛子知言自序
  
  甘泉子既作非老子,折衷杨子矣,而名曰知言,何居?曰:吾知言,吾之事也,吾庸暇辟老子杨子乎哉?吾之为学入门第一义也。孟轲氏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夫知所有而后养所有,夫知言而后养气有所措,后之云集义有事者,此也。夫知言,学者之事也;知人,成德之事也。今始言为学,而遽及知人之事,不亦躐矣乎?孟氏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以言乎诐淫邪遁之所能蔽陷离穷[於我]也,故诐辞能使人心蔽,淫辞能使人心陷,邪辞能使人心离,遁辞能使人心穷。说者□以谓於诐淫邪遁之辞而知其心之蔽陷离穷,[此知人]之事也。夫论学之初,不暇自知而遽能知人乎哉?[知其]为诐淫邪遁之所蔽陷离穷,则吾心义理昭然呈露,养气以有之於己焉,而圣学之功用毕矣。嗟夫!老子道德经流传至今,上下数千年,而莫知其非聃之为者矣。杨敬仲之言浸淫数百年,迄今而益炽,人莫知其为非圣之书矣。吾幸得之千百载神授之下,年垂九十,恐一旦身先朝露,而万世之人受其[蔽陷]离穷之祸而不自知,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岂]有涯哉?吾为此惧,诚有不得已焉尔,诚有不得[已焉]尔。噫!甲寅六月
  
  王僚慕溪黎君六十一初度华诞叙
  
  [岁在]甲寅,冬□□望,浊气藏潜,天地清肃,寔黎慕溪□六十一初[度诞]辰。厥元嗣民效[系]克家之子,仿卜[式]输边之义,□□府典仪之爵,寿[筵适]开,宾从咸至。肃[肃乎]曳□□[之]长裾,翩翩乎舞老莱之班服。冠盖缤[纷,尽]东南之胜流。□□交酢,?西王之宴俎。惟时天性之乐,道义之欢,而海屋之筹,蟠桃之献,不足道也。民效携少弟民征,厥子祖德、祖懿、祖?,外孙伍星奎,来问寿於甘泉翁。翁於是年垂九十矣,?然怡然,遽然而笑曰:「嗟夫!寿在子之身矣。」吾闻古之祝福寿者,如日之升,如川之流,是廷宝以之。日月逾迈,俄而永年,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不息则寿也。自予荐於乡,一至礼部,焚引侍母,绝意闻达,从游江门。而乃先君一溪往来交游,遣子贵中从学甘泉。一溪仙去,廷宝时则七岁耳矣,笃孝爱,终身思慕,是号慕溪,知其孝矣。夫孝敬天性,良知良能,其扶桑之初日乎!山下之出泉乎!知其福寿无量矣。予益器之,特加爱焉。越十二年,妻之季女。甲戌之岁,廷宝二十有一矣。送母尽礼,革去俗风,以胙代宴。人皆始疑而终信之,德感人矣。予以母命赴礼部,遂登甲科,入翰林。越四年,以编修充正使而安南。事竣,母泣难离,将母复命於京。居无何,母卒,扶持而归,若将终身焉。及予被荐赴召,廷宝年则二十有九矣,与公赞、体刚、叔辉四子相从北学上都,有同心丽泽之益,闻圣贤之心性之学,而廷宝头角耸然矣。及归,则族党有不平者来就评,处置得宜,人皆悦服。凡族事乡事,必曰:「慕溪知之否?」丁亥,建祠始祖。壬子,建祠先祖。孝敬益至。继室二三,抚子无异,罔有间言。刑於之德著矣。乃从许鲁斋学者治生之说,惩富人倍息困人之弊,为子母钱。四载之规,四子贷母,母子皆尽,氓以无事。氓济已富,仁义之利,利日以长,土日以广,阡陌田连,跨於两邑。廷宝时则五十四矣。壬子大饥,阴助钱谷,不求人知,德及乡闾。廷宝於是乎耳顺之年,有反求旧学之志矣。夫自七岁而十九,而二十九,而五十四,而六十,其所卓立表表如此,虽曰未学,吾且谓之学,况所志如此耶!所谓日以渐而升,川以渐而至,非耶?夫日之升,至中天为至;川之流,以大海为至;人之志,以圣人为至。子贡货殖,晚闻性道。今廷宝父子源源而来,讲於天关,将求底於至道矣乎!诗曰:「乐只君子,万寿无疆。」天关多士请以此为祝,自贻永命,惟在慕溪。慕溪其以此自寿!
  
  内翰燕峰史君六十华诞序
  
  诰有之:「天寿平格。」曷谓哉?甘泉子曰:「於是乎见天人之道之一也。夫天也者,道之大原也;寿者,天道之常流通於人物者也;格也者,人之感通乎天也;平以言乎其道也。故曰:「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即道也。道不可言,言平平以形容之也。曰中、曰庸、曰止、曰矩,此其类也。夫子中都置准於堂,以示平昭道也。故天以平而常清,地以平而常宁,日月以平而常贞明,人心以平而长灵。夫子十五志学,志此也;三十而立,立此也;四十不惑,不惑此也;五十知天命,知此也;六十耳顺,顺此也;七十从心不踰矩,矩即此也。平通乎天,天斯寿之。非天故一一而寿之琐琐也,天之常道而无穷,人得之则寿焉,若天寿之也。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故悠远无疆皆天寿也。大哉!天人之一也。莫气非天也,莫质非地也,故曰:「人者天地之心也。」天无外气,地无外质,故自欺即欺自天,自敬即敬自天。如此者,其知平格之道乎!於是吾乡司寇大夫弼唐庞子闻之曰:「大哉道也!久矣寿也!可大可久,其惟人矣!若应天溧阳燕峰子史子者,可以与於此乎?」甘泉子曰:「匪直史子耳!人人可与也。」曰:「今甲寅八月之吉,惟史子初度之辰,惟公寿之,合新泉同志诸君之愿也。」曰:「若史子,则吾知之旧矣。厥考知山黄门择归,从予优游南雍之涯,熏德观光之馆。遂荐应天,乃登黄甲,乃署天曹,乃改内翰。行道显亲,平平之道,著於成己矣。馆我新泉,泉出涌地,乃立书院。附郭百亩,馆谷多士。时葺馆宇,锡类不匮。平平之道,行於成物矣。谢职而归,乃开玉潭,偶得煤山,乃济两邑。赈荒巨万,身亲是临。乃广灌池,润田百顷,有博施济众之心,物我同体之义。平平之道,浸而及物广矣。既富而高,不溢不危,长保富贵,前光后贻。夫史子多修,有此三者,将以体天无疆,自贻永命,志学日跻,进而立、而不惑、而知天,达耳顺之扃,蹈从心之矩,超乎期颐之天,未可量也。」於是天关诸子喜闻而乐道之,请叙其言,因庞子以寓寿云。
  
  寿封君郭中山先生八十华诞叙
  
  郭氏子平川子以黄门守嘉兴,解印归养十年矣。甲寅冬,走二千里来游天关,问寿之道,以寿中山翁焉。甘泉叟曰:「寿何寿矣?寿不同,有年寿,有道寿,有世寿。」曰:「何谓年寿?」曰:「下寿六十,中寿七十,上寿八十。」曰:「奎也家君年跻八十,耳聪目明,起居康宁。」甘泉叟曰:「七十古稀,况八十乎!中山翁得其上寿矣。由此而耄耋、而期颐,宁有涯哉?请以年为翁祝。」曰:「何谓道寿?」曰:「太上大道,其次常道。故圣人浩浩,君子慥慥。纯亦不已,悠久无疆。夫不已无疆,寿之至也。」曰:「奎也家君通贯古今,谈论理道,刚直爽闿,不屑琐务。讲易乐昌,宾礼魏国。」甘泉叟曰:「中山翁得常道矣,由此而不已,入於浑沦,超乎无垠何有哉?请以大道为翁祝。」曰:「何谓[世]寿?」曰:「古之所谓万寿者,人岂有万年哉?父作之,子述之,宗庙享之,子孙保之。由父而子、而孙、而曾□□□云而仍,其气相禅万年也。今中山翁笃生平川,□□正学,登科黄门,爰膺封显。虽由此而曾孙云仍,□裕后昆,岂有涯哉!请以世世万年为翁祝。」平川子曰:「吾家君昔也见翁京师,如见孔孟,仰德素矣。敢求书之,为三寿之序,以为光荣,以垂不朽,以慰家君仰德之诚。」因序以为称觞之侑云。
  
  泰和蜀江高平郭氏族谱序
  
  郭氏族,吉之泰和、蜀江、高平巨也。平川子由黄门守嘉兴,谢政归养,携侄尚恺从学甘泉子而问谱焉,曰:「奎也乃唐中书令汾阳王子仪之后也。其始迁之祖曰子高,子高而上,徙自邑南乡之西平,与灵溪同祖曰文胜。西平徙自万安符竹祖逴,逴祖枢密曰延嵩,延嵩考中丞瞿,瞿,子仪四世孙也。子高而下,再世有曰魁者,中宝佑乙卯解元。至十一世有曰治者,号中洲,举正德丁卯乡魁,受学於阳明先生,仕至南宁府同知。念惟始祖至今历四百余年,而诗礼衣冠不乏□支派繁衍,已不下□□□□而未艾,则□昭穆,[以]敦爱敬於无穷者,将有在於谱。宣德正统以前,亦尝有成编,后族父中洲以续编未成,乃作团图,作房[谱]。族父既逝,奎之责固不得辞矣,乃谋於族老长,命笔於才子弟,而奎总其成焉,此谱所以作也。旧谱有王文端、解学士、余侍讲,房谱有邹司成诸公序。兹因谱成,以首序僣渎函丈,幸领至教,将归以遍告於族之人,以兴起夫爱敬之风而达之天下,则固先生之教之所及也。矧家君中山翁尝授徒於乐昌,近闻石翁高风,亟慕乎先生之学,获瞻道范於京邸;族父中洲翁闻先生讲学西樵,欲往从弗果。癸未京师,因南野公通贽请教焉。则夫先生之道德所以兴起於郭氏者,非但奎也,三十年门下之谊矣,翁固所不拒也。」甘泉翁谓然叹曰:「谱重人乎?人重谱哉?夫人道与宗谱相为存亡者也,人道失而后求於谱也。故礼法不必行於天下,而天下知劝者,谱之谓矣。以予观於谱图,而知王道之易易也。何居?记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谱之谓矣。」请闻焉。曰:「吾未见子之宗谱。谱有图乎?」曰:「然。」「图有纵乎?」曰:「然。」「有横乎?」曰:「然。」曰:「然则爱敬之生其在此矣。由纵而观之,自吾之身,而吾考之[身],而吾祖之身,而吾曾祖之身,而吾高祖之身,其[气]之相传,一人之身也,人有不爱其身者乎?由横而观之,自吾之身之支之分,而吾兄弟,而吾从兄弟,而吾再从兄弟,而吾三从兄弟,其气之分,其初一人之支也,人有不敬其支者乎?故亲亲长长之心油然而生矣。」请问谱之说。曰:「谱也者,谱也,谱世行也。按谱而历观之,必曰:『某也善,某也未善。』必将明慕其善而法之,暗指其未善而戒之。戒未善以从善,则礼义之风,廉耻之心,勃焉而生矣。故曰:『礼法不必行於天下,而天下知劝者,谱之谓矣。』虽然,爱亲敬长,天理之学也。中山中洲萌之,至平川而充大之,子弟从之,绳绳不绝。德日以盛,业日以大焉,则斯谱其将见重於天下矣,固不在余之序也。」
  
  赠平川子郭子还泰和叙
  
  门人有问甘泉子曰:「闻之学也、问也、思也、辨也、行也,其圣功之五窍,通乎道也。然乎?」曰:「然。」曰:「如五星齐明也,然乎?」曰:「然。」曰:「学问思辨行之不达,必达之,弗达弗措也,世岂有斯人哉?」曰:「有若平川郭子者有之焉!於有所不达达之,其颡有泚,其穷到底,不但已焉。」曰:「如斯而已乎?」曰:「然也,而有五至焉。学而无学,学之至也;问而无问,问之至也;思而无思,思之至也;辨而无辨,辨之至也;行而无行,行之至也。」曰:「五窍五星,则吾既闻之矣。若夫五至,则吾未之闻焉。」曰:「五至,一至也,无不在而无在。中正之学,学之至也。无不在者,精义之奥;无在者,存神之妙。故曰:『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其圣矣乎!平川子告归,故以为平川赠。平川何以处我?」诸同志闻之,各有赠处,以附回路二子之义云。
  
  贺宪伯回溪尤先生还少参之江右叙
  
  甘泉子退居天关之麓,蓬蒿塞门,无车马之迹。有宪伯回溪子尤子来自岭东,过焉,排闼而入。甘泉子於时九十矣,龙钟而出,眊眊聩聩而口吃吃。一会之间,有若平生神交於倾盖之前者。回溪公出,甘泉子谓门弟子曰:「是何伟哉!何其伟哉!其仪可象也,其威可畏也,其恺悌可亲也。仪可象,其官之表乎!威可畏,其吏之严乎!恺悌可亲,其民之主乎!小子识之。」居无何,为乙卯之夏,回溪公迁江右少参。惠州太守皋亭姚君寓书於甘泉子曰:「尤公之迁也,凡惠之官吏士民感其德而憾其去,遮留之而不可得。先生居罗浮,同为寓土,其亦有感乎!夫自尤公之临是邦也,百僚肃焉,官司师师焉。故其谣:『苞苴绝兮!刑政彻兮!巡公之去,孰遗我法兮!』」曰:「自尤公之临是邦也,六房惴矣,六政举矣。故其谣曰;『官之清,吏之?兮!巡公之去,孰与我规兮!』」曰:「自尤公之临是邦也,四民职矣,俗风易矣。故其谣曰:『田畴工肆,巡公致之!商旅来归,巡公致之!子弟孝友,巡公振之!公其去此,吾将畴依兮!』」於是人有知者曰:「甘泉翁可不谓知□□,谁谓其耄聩乎?识回溪公於倾盖之初,询事考言,若执左契然。」惠阳之官吏士民,咸白於庭太守,寓书於数百里之外,请甘泉子叙为锦轴。甘泉子曰:「九十伏生,言语支离之年,尚可为文乎哉?」辞不可,乃叙官吏士民之言为尤公贺,亦以泄惠人愿留不得之意云。乙卯六月
  
  思南李氏家乘序
  
  嘉靖丁巳冬,李生渭湜之氏谒甘泉子於小禺峒中,问学。甘泉子曰:「体认天理。」湜之曰:「何居?」甘泉子曰:「理者,天之理也。人之生也,父子之孝,君臣之敬,长幼之序,夫妇之别,朋友之信,皆天理也。为子而体认乎孝,所以学为子也;为臣而体认乎忠,所以学为臣也。为夫而体认乎别,为朋友而体认乎信,为长幼而体认乎序,所以学为夫妇、学为朋友、学为长幼也。故学也者,所以学为人也。学为人也者,所以学为圣也。学为圣也者,所以学为天也。」湜之曰:「有要乎?」甘泉子曰:「戒惧慎独矣,无内无外矣,无过无不及矣,勿助勿忘矣。斯其至矣。」问政。甘泉子曰:「体认天理。」湜之曰:「何居?」甘泉子曰:「是天理也,人皆有之。施於人之为父子者焉,所以体认吾之孝也。施於人之为臣者焉,所以体认吾之忠也。施於人之为长幼、为夫妇、为朋友者焉,所以体认吾之序、吾之别、吾之信也。仕优即学矣,学优即仕矣。仕学有二,天理无二矣。政也、学也,一也。」湜之唯而退。他日又以家乘问序,甘泉子曰:「体认天理。」湜之曰:「何居?」甘泉子曰:「体认天理之学,始於邦家,终於四海者也。『施於有政』,是谓体认天理之政始於此也。易曰:『同人於宗,吝。』是谓天理之政始於此而不止於此也。予观於子之家乘也,万户君自汲水迁居思南,为一世祖,是为思南李氏之始。三世祖斌初授某 官,是为思南李氏世官之始。由是而四世分为五房,是为李氏五房之始。五世十有七人,六世以木纪三十有四人,七世以水纪六十有一人,八世六十有八人,九世六十有五人,十世以承纪者二十有五人,十一世以金纪者三人,十二世以仁纪者始於学仁一人。八世以下未艾也,其始万户君一人耳。子之作家乘也,俾子孙知身之所自始,(文)[又]俾其知族人与吾身同所自始。夫物必有始,君子贵反其始。始者,天理也,吾子与族之人体认以反始而已。始者,吾与族人一也,族人与国人一也,国人与天下一也,人与万物一也,人也万物也与天地一也。知吾之与天地万物一,可以反始矣。学者,学此也;政者,政此也;家乘也者,乘此也。学也政也家乘也,一也。」湜之拜而谢曰:「渭之问三,而夫子之教一也。」(逐)[遂]书之以序乎家乘。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四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记
  
  湛氏小宗合食田租记
  
  湛氏合食余租者,吾小宗叔钓隐翁、东宇翁,与兄处乐、行素,弟佑之、用潜、文遂、惟寅、文明之所议立也。嗟夫!合食之礼有关於善族矣。有揖让焉,足以昭敬矣;有荐食焉,足以昭孝矣;有诫词焉,足以昭教矣;有三酌一饭焉,足以昭节矣;有自言己过焉,足以警矣。如是而族犹不善者,非理也;如是而犹或不知警者非人也。宗老皆喜其善,犹恐其后之或不继也,议以南步之田一分之租,永立为合食之供,五房轮管,供合食之礼焉。合食有田有租,则永永不弛,则合食亦永不弛也。斯租也,乃初治南步之田,五分房分而水不受者也。水不受,故众以为公用,公用今为合食之供,至善至善者也。自壬寅始随烝尝管於第三房,明年管於第四房,又明年管於第五房,又明年管於长房。周而复始,岁之丰荒,惟其所遇自抵也。宗老命水作记刻石,垂示不磨,敬拜而书之。壬寅十月
  
  抚州府新创三贤祠记
  
  抚州三贤祠者,太守曾君惟馨汝檀请於抚按督学诸公之所创也。经始於是岁闰月之朔,凡九阅月而告成。祠为堂室者三,而为大门者一,示异入而同趋也。盖同知黄君思亲、通判赵君埙、谢君适然、推官陈君瀛之所同心而协赞,众工乐趍事而赴工,是以成之速如此也。抚之士人咸欣欣以来,乐观厥成。太守伻来,请纪其事,且以诏抚之人士焉。甘泉子曰:予何言哉?在言乎哉?在诸君诸士之心矣耳!夫圣人之学,心学也。记曰:「人者,天地之心。」此知道之言也。何以谓人为天地之心?人物浑然同天地之气,气之精灵者即心,心之生理即性。惟是一心一性,非有别心别性,故天地人物之气之心之性,一也。如彼脂灯之火、石中之火、木中之火之光,大者如日月之光,非有别光也,乃其精灵者之光也。是故性者心之生理也,故天地不能不生人,人不能不生心,心不能不生性。南川林子曰:「看来只如一团水相似,都混作一块,又各各饱满,无不相乾涉者。」师白沙先生然之,曰:「终日乾乾,只是收拾此而已矣。更有分殊,毫分缕析,合一理会,义理功夫尽无穷。书中所言,特体统该括耳。」曰:「道可传乎?」曰:「可得不可传也。或谓:『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若谓有一物相授者然,而[不]知人人自有,人人□□一有。张子曰:『知死而不亡[者],可与语性。』其几矣。[是气]是心是性,宇宙内浑然大[家]一物,不能分以自[私,不]能以与人,无有同异,无有彼此。贤者知者不能使[之]过,愚者不肖者不能使[之]不及。不待尧而存,不随[桀]而亡,何传之云?所可传[者]法耳,开心知见之法耳,[去]其蔽之者之法耳。故诗[云]:『万物宇宙间,浑沦同一[气],充塞与流行,其体实无[二]。就中有粲然,即一为万[理。外]此以索万,舍身别求[臂]。逝川与鸢鱼,昭昭已明[示。我]心苟不蔽,安能出於[是]?知止乃有定,动静原非[异。见]之即浑化,是名为大知。其次在敬养,敬有为心[累。勿]忘以勿助,其机极简[易]。』其斯之谓乎?今抚州太[守]□□政教,既行乡约,爰[祠]三贤,此心也;巡抚汪公□□□公皆可之,此心也;[督]学苏公可之,此心也;其□□□之,此心也;人士乐[观]之,同此心也。抚之三贤[陆象山、吴]草庐、吴康斋之学,此心也;象山先生立其□□□□宇宙性分之一,[契道]体矣,契此心也;草庐□□□□□□□□可使□□一字乎?凡夫立造□妙,明几微矣,明此心也;康斋先生收敛沉潜,过而自讼,启勿忘勿助之机,见鸢飞鱼跃之妙,见此心也。」或曰:「敢问三贤之学安所似?」曰:「象山之学直诣高远,似曾点;草庐之学测识超脱,似子贡;康斋之学确实谨守,似曾子。故一峰罗子曰:『康斋一传而有白沙,功岂小哉?』曾点、子贡、曾子、象山、草庐、康斋、白沙诸贤,同此天地之心也,不能外天地之气之性也,故曰一也,何有同异?何有彼此?人所造浅深异耳。」曰:「道莫大乎出处,敢问三贤之出处安所似?」曰:「象山之出处似柳下惠,故不卑小官,必以其道。草庐之出处似伊尹,故治乱皆进,五就汤桀。康斋之出处似伯夷,故不屑就已,望望然而去之,而易地皆然矣。」「何居?」曰:「三贤皆天地之心也,皆为天地立心者也。吾故敢叙心学之说,俾复太守记於石,以与是郡及四方学士商焉。」壬寅十一月
  
  修复?山全节庙大忠祠记
  
  余弱冠游郡庠时,则闻?山为宋亡之地而哀之,然而未知所谓?山者。及壬子举於乡,会试报罢,因弃去,从白沙先生游,游?山,始知所谓?山矣。而慈元太后全其节后,文公、陆公、张公三忠庙其前,则犹未知所谓行朝体制,草昧固如是乎而疑之。及余由翰林历迁国子祭酒,礼、吏、兵三部三尚书,皆在南京。以近时则闻李侍御按新会,迁殿与庙於圭峰废寺之址,徒以附郭便祀游焉,而异之,未知所谓以神就人非□□□□。余致政南归二年,壬寅仲冬之廿,再谒白沙□□□。遂因友人汤子□,复游?山。过是邑,见同志□□何邑尹,治兹二年,爰兼政教,曰:「?山修复,乃督学林退斋公之卓见,巡抚都宪大司马蔡半洲公、巡按姚侍御泽山公之断制,赵太守丹山之倡议,沃教谕惟禄等之协赞,而任其责者,廷仁与孙主簿从善也。经始於二十一年五月 日,迄工於是年十二月 日。然是役也,废兴之故匪轻,岁月之迹宜纪,前有白沙、一峰、东所诸先生之记,非公之文,莫克绍光焉。」及余至?山,则见全节庙凛乎而在其上;大忠祠为四楹者二,则退然而避於左;歇官厅亦为四楹者二,则偃然而居於右。於是君臣内外之制始明矣,天冠地履之义分矣,来观者而其秉彝人伦之心油然而生矣,虽亡犹存矣。考览故迹,目其石则曰:「此丞相陆公秀夫负幼帝赴海之地也。」目其前?曰:「此杨太后闻幼帝赴海,叹无复望,投波而死之地也。」望两山会合如门,则曰:「此少(传)[傅]张公世杰瓣香祝天巨风□□而死处也。北望燕云,俯悲宋祚,曰:「兹非[文信]国□□屡执不屈死节时乎?」而感慨之情、忠义之气,勃□□兴矣。由是追憾有宋立国之弱、举措之乖、议论□□、高宗之渡、武穆之祸、和义之胜、社稷之死、奔逐□□,至於如此,而令人握腕感愤,痛哭而流涕者矣。□□□知祠庙之迁复而易制者,大有□於名教,而□□□□之谋之善也。或□□复易制□善,则吾既□□□□。问:「三忠之为忠也,何□也哉?」甘泉子曰:「三□□□□也哉?无所为而为之者也。夫三忠者,不自□□□□不自欺其心而已焉者也。知其为忠而为□□□□忠矣。夫三忠者自尽自心,自存自性,知杀身[而不]知成仁,知舍生而不知取义焉者也。殷有三[仁焉]。」曰:「人自靖自献於先王,若三忠者,亦知自靖而不知自献於先王者也。自尽自忠,於人何与焉?是则三忠也已矣。」壬寅十二月
  
  桂阳大通桥记
  
  大通桥者,桂阳於州省之通桥也。东连吉赣,南接韶雄之通桥也。二水由西北合渌、而采、而寿、而泉塘、而□焉,曰江口。是故江口者,一邑众水之归,郴省必经[之]路,[使]车之东西南北过者、耕者、牧者、樵采者,[霖潦]泛涨者,漫不可济,一水之隔如天然。水落石出者、褰裳涉者、啮趾者、没者,往往病焉。嘉靖庚寅,范方伯苏山永銮三峰某,谋诸合邑士夫之贤者,若殷民尚义者,共费千金,为三拱。兵宪扬君仪、州守叶君尚文、县令杨君易,督课奏功,三稔而圯焉。辛丑,邑诸生范时会众请诸兵宪李君凤翔曰:「桥之圯,洪水之冲也,基之弗良也。」乃复举合邑尚义者出众金,藉余石,徙半里而桥焉。邑令周君讷殚心,无何,告病而去越。今癸卯春,桂林刘君缙以别驾左迁,来令兹邑。履任之始,乃心民瘼,百废具兴。爰理学校,遂修桥梁。州守范君沂行邑是图,捐俸以助。乃共谋诸乡进士范君永宇、永宫、教谕邓君洋、训导蒋君松、潘君弼,以及士庶人,询谋佥同。叠石为不,其为数四,长若乾,后平而前杀,以杀水势。不高出於岸若乾尺,不之两旁以巨石□之,架木为梁,覆瓦为屋,凡费若乾金。民□□心,莫不子来。用不给,则皆刘君任之也。州同陈君大纪、州判王君鲁伯,同寅赞襄,而冉典史表亦与厥谋。董其工者,千户李尚文、致仕巡检范湖萧、袁汝才、监生朱世安、生员陈志淳也。是役也,适兵宪金君璨以豸史来镇兹邦,先声动民,踊跃趋事,故不数月而告成。於是病者如起,涉者如砥,跨之如长虹之伏波,使车之东西南北过者通於行,耕者通於畴,牧者通於野,樵采者通於山,人情通於上下,名其桥曰大通。乃相与言曰:「是役也,惟成惟圯,惟圯惟成。厥工惟艰,不可不纪,以告邦人於永也。」遂以介币,不远三千里,请记甘泉子於罗浮之墟。甘泉子叹曰:善哉!刘子之为政也,予於留都之江浦试之矣。」夫政因於心者也,予於是知王政之易易也。何者?政因於心。王政也,故易行也。昔郑子产以其乘舆济人於溱洧,孟子讥之曰:「惠而不知为政。」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涉也。此王政也。今一桥之倡,庶人之心,即教谕邓、蒋、潘君之心;邓、蒋、潘君之心,即方伯进士诸范之心;诸范之心,即州守范君之心;州守范君之心,即州同陈君、州判王君之心;陈君王君之心,即兵宪金君之心;兵宪金君之心,即邑令刘君之心。故其成也翕焉。予故曰:「王政之易易也。」诚使推此心而往,行之於工虞教养焉,行之於礼乐刑政之务焉,人心悦而政成矣。行之於一邑,诸邑慕之;风之於一州一府,诸州府慕之;风之於一省,诸省慕之;而王道备矣。是为王政者师也,其功顾不大与!用记於石,永以为训。癸卯九月
  
  沙湾王氏祠堂记
  
  青萝子王子问其祖祠之记於甘泉子曰:「逵也闻之,礼有始分、始迁之祖,有功德之祖,皆不祧。吾三世祖嫡某而上,既为大宗矣;三世祖支某而下为别子,是为始分、为小宗、为宋府判,由黄旗角迁番禺之沙湾,是为始迁。夫二始者,皆为始祖也。四世祖某,登咸淳二年进士,为阳江簿兼尉事。宋乱,保障一乡,乡之人德焉,是为功德之祖。故祠之设,兼祀之,不祧也。惟先生记之,以光斯祠,以显吾世也。」甘泉子曰:「人大祠乎?祠大人乎?青萝子尝志於圣人之学,望夫子数仞之宫墙,得其门而入,将升其堂,入其室,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则子之宗庙大矣、美矣,而何假於人之言乎?」又问曰:「道大祠乎?祠大道乎?」曰:「道则大矣,有何言哉?且其为祠也,凡为栋宇者几何间矣?」曰:「其为寝者三,为正堂者三,曰『遗安之堂』,为拜亭者间亦三矣,曰『释思之亭』,三联率若一矣。前为三门。又前为牌坊者一。祠之翼室,左为神厨,右为燕宾之所。门之左为家塾,合族之子姓学焉。」甘泉子曰:「嘻!不出一祠之内,而道存焉。夫三联率若一,一以象大极也;三以象三光也;三三而九,通天地人,合三才而九之,以应九畴之数[也];兼两翼而门,凡十有二,以应十二月之数也。是故不出一祠,而天地人之道备矣,祠孰大焉!子姓家塾之学,学乎此足矣,而祠足以垂百世无疆之休,可大可久之业矣。」青萝子曰:「逵切有志焉。自今其以我文孙闻命矣。」曰:「祠之为材也有异乎?请闻材美,何材美矣?予虽访王子於青萝之峒,而未登祠之堂,观祠之胜。柱何柱矣?」曰:「铁力。」「梁何梁矣?」曰:「铁力。」「栋何栋矣?」曰:「铁力。」「榱桷何榱桷?」曰:「铁力。」「窗棂矣?」曰:「铁力。」甘泉子曰:「美哉材乎!夫铁力者,铁力也,天下之良材也。虽然,水也闻之,固有天下之材之美五,而丹楹刻桷,山节藻梲不与焉。子闻之乎?一曰道,二曰孝,三曰敬,四曰恪,五曰睦。此五者,天之经、地之义、人之美材者也。是故君子营其祖祠,必以道为柱,以孝为梁,以敬为栋,以恪为榱桷,以睦为窗棂。是之谓天下之美材,而丹楹刻桷、山节藻梲不与焉!夫然,则祖考享之,子孙保之,斯祠为不朽矣。是故君子致乎道而祖考若蹈焉!致乎孝而祖考若欢焉!致乎敬而祖考若存焉!致乎恪而祖考若著焉!致乎睦而祖考若和焉!故五材之为祠,极天下之美之良也。青萝子优为之矣。」青萝子曰:「斯祠也,轮焉!奂焉!美矣!良矣!请先生书诸石以为训,示子孙共保此祠,俾勿坏。」癸卯十一月
  
  迁修邵阳县儒学记甲辰五月
  
  邵阳师儒邹君文元、李君一夔、余君宝,暨诸生王生朝扆等十有六人,寓书於甘泉子曰:「邵阳,宝庆附邑也,邵州旧址也。惟我陶南子、陈子某,以高才雅操,初摄郡符,薙妖变,抚疮痍,活兆众。武备既定,文事乃修,遍视邑庠,叹其卑隘倾圯,非广大高明之居,莫称教基。亟白於巡抚陆公、守巡胡公、杨公,捐财鸠工,□一新之。后者前之,高者平之,卑者垫之,虚者实之。[於]是先圣有庙,后祀有庑,敬一有亭,明伦有堂,文[星]有台,尊经有楼,二坊有翼,景濂有号,师儒有廨,生徒有舍,仓库厨湢有所易,百年之材以可久之材,而报神教人,无所不备矣。惟泉翁先生尝师天下,而此士密迩慕先生之教久矣。必得先生教言,则可以光此教基。」甘泉子曰:「予何言哉?盍反本而求之!反本[而]求之,有余教矣。」「何居?」曰:「试问陈君之所以汲汲於[修]举,而抚巡[诸君]之所以翕然而许可之,三师与诸生之所以同词而乐道之者,何心哉?岂皆有所为而为之者哉?无所为而为者,天理也。此一出於人心天理[之同]然者耳!反求是心,察识是理而扩充之,则为师[者之]所以教,为弟子者之所以学,有余裕矣。予何言哉!」或曰:「子之言天理也,不亦深哉!盍姑浅之使易行也?」甘泉子曰:「理无浅深,心有本体。是故东海苟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西海苟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南海北海苟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或曰:「陆子言圣,而子言人焉,何居?」曰:「圣人亦人也,而夫人非圣也。语圣则或有异,语人则无不同也。」或曰:「虽然,幸子略言之,浅之无深也。」甘泉子曰:「人皆尧舜也,途之人皆禹也,天理之在人心不可泯灭也,久矣。盍观诸途之人市之人乎?贸易之微,必曰:『此有天理矣,此无天理矣。』子谓何深乎?夫天理者,天之理也。天则神,神则化,化则不测。子谓何浅乎?尧、舜、禹之中,汤、文、武之极,其理一也。舍天理,吾无言矣。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姑记於石,庶可以为训。」
  
  游南岳记
  
  嘉靖甲辰八月,甘泉子治西樵之云谷,与宜兴黄仲通云淡、顺德周自正荣朱,决策南岳,不告家人。遂於初玖日登舟,历飞来,览灵泉,过南华,登韶石。及乐昌,骆君举尧知礼部报罢,始归二日,请从吾与三子者。度郴岭,历衡阳。甘泉子谓三子曰:「若知游乎?吾语子游。闻之师石翁曰:『心有所往,情随景迁,俗乐也。』以言乎心之不可逐物也。予继之指曰:千峰踏遍还知我,[以言]乎以我观山也。能知以我观山而不逐景者,斯可与游矣。」九月初四日庚子,至衡山县,宿於安宝观。武陵蒋督学道林先约,犹未至,亟走人邀之。是夜,沐浴以俟。厥明行事,由县道,夹松桂,桂香袭人。五里许,有桐冈杨国子读书堂,小憩焉。辛丑晨兴,诣岳庙。及午,莅牲祭告於南岳之神,止宿於开云堂。壬寅,径於庙西,北於庙右,於后右过胡文定公书院。入门,瞻像俨然,二子致堂、五峰配焉。再拜而出,兴卜筑卜邻之思。观其左右,山一枝垂下,如龙伏然。予缔观,谓三子曰:「此不可卜筑乎?」三子曰:「可矣。」道士曰:「此前朝衡岳废观址也,鞠为莽草,无主无税久矣。」遂定卜为书堂,为终老之计焉,素志也。遂退行,就大路,迎坡桥,跻岭而上而北,右傍石泉冷冷出於两山之间。道士曰:「此所谓络丝潭也,此祝融峰之泉来遶庙下者也。其上有峰高出於右方,曰赤帝峰,左方曰香炉峰,赤帝之上右为紫盖峰。」予曰:「名峰也,盍登焉?」道士曰:「此峰直立,无路可阶,可望不可即也。」问其西一峰,曰:「石廪峰也,其不可阶犹夫紫盖也。」即又行而上,度一石桥曰玉板桥也。又扶而上,路稍平。时风大作,吹人欲踬。予窃曰:「昨祭告於山神云云[矣,此岂祝融]君以试我耶?虽排山拔木,吾往矣。[祝融之]灵不灵应耶。」又前而至所谓半云亭小憩焉。有小桥,曰:「此迎仙桥也。」前途有鸣锣者,仆夫亟止之。问之何?曰:此山鸣锣,必招风雨」予曰:「锣能致风雨,则予告诚於神矣。神有不感乎?吾无虑矣。」须臾大风果息,浮云薄散,日光布暖,仆夫怡怡,草木熙熙。或曰:「此非祝融之神之灵感耶?前之阴风驳云,祝融君诚相试矣。」又前而上,道士曰:「此祝高峰也。」予曰:「此上回雁峰也。人以衡州之山,士夫之东西过者,便於登览,故谓回雁峰。夫曰回雁者,以言其高也。今祝高之峰反不高乎?」道士曰:「祝高高与紫盖等矣。」道左之坡有[大]石卧焉,长可丈余。曰:「予当为大书上回雁峰,刻於此石矣。」又扶而上,筱竹萧萧,奇花的的,至一小寺焉。问之,则半山亭也。又曰:旧紫盖寺也。杨克复请具馔,雾雨霏霏,复作曰:「祝融君又试我乎?」馔既,须臾复霁,日光下漏,云霭渐开。或曰:「祝融君其又喜乎?」则又从右而北,过两山,一□如桥然。或曰:「此非仙[桥乎?]即又北行」而上,山右一石[如鼓],为小木之根所破。予曰:「以柔破刚,气之力也。志学者如此木之力焉,何圣之不可至也?」顾谓二三子曰:「宜学此木矣。」又前而上,则又雾雨霏霏,行栗栗。或曰:「祝融君不亦负乎?」役者曰:「此云雾也,非雨也,高山之常也。」予曰:「就雨何伤?观朱张之游之雪也亦然耳。」即又前而上,至三叉路,曰:「此湘南寺,将废,衡州王少府道所修复之。」予曰:「贤哉!两溪子也,其修举废坠之政,可推也已!」又从佛堂之左,栈道而上方丈,小憩焉。时已在云雾之表,刚风作寒。曰:「往矣。」即引至方丈之右,观贯道泉。泉出於大石之下,傍有奇草,叶如紫凤之形。问之,曰:「山紫苏也,与世所产迥别。」又下至叉路,由右而上,有大树密林蔽於天,升降几十里。过一废坊,两石夹仅存,叹曰:「世间废兴相寻,亦常耳。」僧曰:「由此入祝融可四五里。」予曰:「曷计远近焉?」从者拾菌於道傍,持以献。僧曰:「此过八月则不可食,食则伤人。」予曰:「一物也,时殊而利害顿异,时哉!时哉!随时消息,其惟圣人乎!」即又前而上,过狮子石。石下有泉流出,则又三叉路焉,一至祝融峰,一至玄明洞,洞僧馈茶於叉路。云雾暂开,或曰:「祝融君其复喜乎?」有订之者曰:「然则祝融君喜怒不常矣乎?」曰:「非然也。夫正直无私之谓神,如使神之於人也,孰为可喜,孰为可怒,则神亦劳矣,可谓神[乎]?天之[为物]也亦然,如使天之於物也,孰为可生,孰为可杀,则天亦劳矣,天固如是乎?」或曰:「然则东坡谓韩子气能开衡山之云也,何居?」曰:「亦臆说也。使韩子而贤人也,则衡山之神固当先扫云雾以俟游笻之入,何待云而后开乎?矧一山之内,一日之间而气候不同,或上云而下霁,或上霁而下云,又谁使之然乎?故张南轩亦有『人谋天意偶相值,寄语韩公莫浪夸』之句,甚哉!苏子之谬也。是故天地之气,升降翕辟何常?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知此者,可与知道矣。阴晴寒暑,此天之所为也,自然之运也。知天之所为,於道其几矣。」午至祝融峰上封寺,及暮宿焉。[玄]明洞僧楚石来见,予曰:「玄明洞何如?」骆君举曰:「为其前无蔽障耳。」予曰:「无蔽障何如?」骆子曰:「不可。」予曰:「可也。夫物固以蔽障失之者多矣。日月之明常在,蔽[障]之者云雾也;人心之神常在,蔽障之者物欲也。故[学求]去其蔽障之者耳。」三子曰:「然。」既而杨克复以病[后至],遂同饮而散,宿於僧房。曰:「鸡鸣,上顶观日浴。」予曰:「日之本体则吾常见矣。」予又问曰:「顷吾遇李三洲於宜章之途,告我以祝融光景之瑞,何如?」僧曰:「此山中之光,常也,晴则有之。俗呼天灯,非瑞也。」予曰:「博罗之山时有光焉,亦如是矣。」癸卯晨兴,从寺后小径夹莜竹,杂黄白野菊,行不能七里,至望月台,题名於石。道士又指其西一峰曰:「此芙蓉峰,其不可阶,犹夫石廪也。」下由叉路至玄明洞,大书二诗留刻石壁下。过祝先、兜率二寺,小憩,遥望二峰插天,曰:「此天柱峰也,其不可阶而升犹夫芙蓉也。」又五里,至南台寺宿焉。时则大霁,与上方顿殊。夫以不能五里十里而阴晴不同如此,执常而观天,非知天也。是夜风鼓松杉,声如大海之波涛然。甲辰,下南台,过飞来石。下退道坡,坡一百廿级,皆一石为之。右傍观金牛迹。是夕,还开云。乙巳,携诸生视沉都宪所为白沙先生筑书院未成之址,曰:「散而不吉,非所以处先生也。」是日重九,遂往登高於朱陵洞,洞之宫观皆化为田,禾黍离离。侧足扶竿过石径,及至瀑布观冲退醉石,作诗题名刻石。乃下访寿宁宫而还。丙午,犹定精舍之卜於衡岳之墟。衡岳之墟者,发於天柱,历南台,凡此山之胜,於兹为最,故定卜焉。予曰:「白沙先生旧卜不吉,宜建一祠於书堂之上台。」诸子曰:「可矣。」侍御史衡州刘岳亭黻携子太学生光来相见於开云,有诗文相赠,留饮而别。厥明十有一日丁未,游方广,以路险远,鸡鸣,秉炬而行。良久,旭日东升,渐入险路,崎岖万状,屈曲真如羊肠然。必去轿,易以竹兜,手自植小盖,乃可行也。役夫告难,予曰:「行也,行则不难。」又告曰:「远。」予曰:「行也,行则不远。」初登山下,若彼濯濯,曰:「此非以近人见伐乎?」又行而上而岭,见大木参天,曰:「此非以远人而存乎?可以见祸福乘除之理矣。」见藤附树而生,直上数仞,问之,曰:「此大枫藤也。」有一大树,为藤所横缠数匝,凡藤所缠处,树为之瘦,曰:「弟子识之。信哉!藤缠,葫芦相缠之喻矣。况人心至灵,有所缠累,宁复有广大高明之本体矣乎?」见一树跨生於大石上,曰:「可以见气无不贯矣。否则石何以能生此树?」见有小树枝戛大树者与之共生,曰:「可以见一气相通之理矣。否则异根何以同乾?」至方广寺,则见寺坐莲花峰如莲心,旁围八峰如莲瓣然,曰:「幽矣!远矣!盘郁矣!然而名为方广,未见方广,其莲花庵乎!」顾谓三子曰:「天下固有有名而无实,有实而无名,则毁誉之於人,可信也哉?」问僧曰:「而戒荤乎?」曰:「然。」「戒杀生乎?」曰:「然。」「而畜六畜乎?畜鸡乎?」曰:「否。」「而畜鸭与鹅乎?」曰:「否。畜犬与猫,捕鼠狸也。」曰:「捕鼠狸非杀生而何?」曰:「非我杀之。」曰:「使之杀之,与自杀之者奚异?」曰:「畜猪乎?」曰:「畜之。」曰:「畜之者,长不杀乎?兽蕃而猛则囓人,人类尽矣。」曰:「畜猪也,将售之屠。」曰:「售之屠则杀之矣。与屠杀之,与己杀之者奚择焉?」僧无以应。遂谒朱张之堂而坐焉,大书其扁曰「嘉会」,叹曰:「美哉!朱张二先生一时之际会,斯文之庆也。昔者予约阳明子於南岳矣,约既订而时势变更,至今为憾也。」是日遂下,宿於开云。辛亥,游黄庭观,道士指右傍大石曰:「此魏夫人坐石也。白昼升天处也。」予曰:「异哉!女子也,秉其志能,以警众食庙,可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丈夫之碌碌者矣。」问邺侯懒残之居,道士曰:「远且榛塞无路。」曰:「明当访之。」曰:「尚有奇景可观乎?」杨国子曰:「有。」曰:「(莱)[菜]和尚者,不知何许人,何姓名,独居孤绝之岩,不粒食,止啖野菜者七年,人谓之菜和尚。一日坐化,以火自焚,无人知者。适王佥事镕至岩下见之,埋其骨,刻石记之。」予曰:「苦哉行矣!以此僧之志学,学至圣无难矣。为忠臣、为孝子无难矣。惜也,其不善择术耳!」诸子曰:「此山景胜,则既领略矣。昔也闻之先生称白沙师翁所谓心有所往,情随景迁,而先生又有所谓知我、所谓以我观山者,何居?」曰:「万物莫非我也,随景而迁,则知我矣。「见山之栖鹘鸣鸟乎,则何如?」曰:「此吾性之飞者也。」曰:「见?之游鱼跃渊乎,则何如?」曰:「此吾性之潜者也。」曰:「见山之猿猴麋鹿之狉狉乎,则何如?」曰:「此吾性之动者也。」曰:「见山之草木发生欣欣乎,则何如?」曰:「此吾性之植者也。吾性之外,无别飞潜动植也,莫非我也。故以我而观,处处为益,以我随景,则卷石拱木之类,无非丧志之物矣。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诸子曰:「吾从游山,而得游山之学。敬闻命矣。」於是骆君举、黄仲通以事、以病而归,予独与周自正留居山房。癸丑,武陵蒋子道林至山,予曰:「卿实之来,吾不孤矣。」谓蒋子曰:「衡山之馆将成,子能与我长居此乎?」道林曰:「信也能之。」「能之,则吾与子居焉,相对终日而默焉可也,待言乎哉?吾耻吾言之多矣,吾无言焉,而其神意则传矣。不玩不舍之间,而神明自存矣。」记以俟。甲辰九月
  
  新创衡岳白沙祠记
  
  衡岳白沙先生祠者何也?门人水也所建,以奉白沙先师也。先师非至衡也,曷为乎祠之也?先师之神游恒在岳也,其诸异乎夫人之至之而莫存也。故其言曰:「脚踏祝融,不复下矣。」其决矣乎!而曰:「皇皇灵芝,一年三秀。予独何为,有志不就。」其悲矣乎!曰:古人托栖,必有深意,其渊矣乎!盖先生托深意决长往於[衡岳],而悲未遂也。方未衰而亲老,亲丧而已病矣。然则先生之神,何暂而不在岳乎!今夫人之魂,何所不之乎!而乃谓先生未到岳,而不可祠乎?水也甲辰九月五日,走二千余里而来,告神登岳,即访昔年沉中丞所为先生卜筑之基於庙左,曰:「卑矣,隘矣,非所以处先生矣。」及予卜衡岳精舍於天柱之南、南台之下、云龙之麓、紫云之洞,乃视讲堂寝室之上,有台崇崇然,曰:「高明矣,广大矣,宛若吾师之胸次矣,人品矣,可以处吾师矣。」乃门人茶陵罗国子子钟朝岳为基台,鸠材募工,旬日而成祠。祠三间,而四壁窗棂阶砌毕具,为石座於北壁以栖神。若佐之者,乡耆民曹凤朝,故成之速也。有问者曰:「夫先生之神无不在,则吾既闻之矣。而谓托栖之深意也何居?」曰:「其学乎!」曰:「学何学矣?」曰:「其高明乎!其广大乎!」「何谓高明?何谓广大?」曰:「高明广大不在乎他,即心也、性也。学也者,学其心性也。故高明如天,广大如地,天地合德。故先生之学也,其深也乎!夫先生始教水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所谓有事者,终日乾乾,事如此也。勿正勿忘勿助,所以致之也。」曰:「敢问所谓勿忘勿助而有事,以致高明广大者,何居?」曰:「心之中正之本体也,即所谓天理也。昔先生曾决我随处体认天理之说矣,尽之矣。」或曰:「外也,然乎?」曰:「天理在心乎?在外乎?外天理者,义外之流也。」或曰:「禅也,然乎?」曰:「谓先生禅者,是未知学也。禅者障理,先生决我体认天理之学,何障理乎?勿忘勿助,本体自然,何谓乎?然则孟子亦禅矣乎?未知勿忘勿助之则者,是未知学也。夫合外之者、禅之者之诮之间,而先生在其中矣。然则先生中正之学益明矣,是誉也,非诮也。」水既祠先生於衡岳之上,以遂先生平生之志,又推孟子之说,以明先生之学之中正,而水也平生之志兼遂之矣。谨记於石,以告来者。若春秋祭祀,遣衡山门人国子杨续行焉。甲辰十月
  
  重修明诚书院席光亭记乙巳二月
  
  明[诚]书院席光亭曷修之也?修道教也。增城令尹何君艮所天禄重修之,以奠白沙先生之神也。为石座者一,为木龛者一。修也,孰创诸?其门甘泉子湛若水在翰林时,买置书院於西郭之巷,为间者五,为层者三,而创席光亭於其上,将以妥先师之灵也。创也,曷在焉?在凤凤之西麓,增城中之形胜莫最焉。故登斯亭也,城外之群山一目可尽之矣。或曰:何谓席光?[曰:揭]先生之诗语也。先生病笃矣,犹欲游罗浮,以过增城之墟,卜凤凰之嵿以居焉。其诗曰:「借我一席光。」故其亭曰「席光之亭」。亭为楹者二,亭后有室者一。由其右可达菊坡亭,菊坡者,宋理宗题右相崔公与之之号也,故其门曰「借光之门」。曰:「敢问席光之义。」甘泉子曰:「夫先生之明德之光,即六合之光。先生之明德之光之席,尽六合而卷之。故是光也,蕴之而不可见,充之而不可穷。是席也,卷之而退藏於密,放之而弥六合。即尧之光也,被四表,格上下,即此光也。自光自席,自席自光,人人自有,人人自足。天同其高明,地同其广大,日月同其照临。谁啬谁丰?谁丰谁啬?是故斯物也,无有剩欠者,无有相借者,亦无有相借之者。先生所谓借一席之光者,就众人言之耳矣。」适艮所君莅增之五月,恤管库,放甲首,剔收头,惩赌徒。盗讼息,囹圄空,吏清民安,遂理教基。既碣明伦之颂,乃闻席光之义,勃然兴起曰:「自有此堂此亭,谁闻此义?此义谁闻?可以发先生未发之指矣。请记於石,以告多士,使自有自得之学,非由外借我也。则先生引而未发之指可以默识於千载之下,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矣。」
  
  善士记
  
  衡山有桐冈子杨子续克复者,游予太学,从予太学,遂为善士。归卧衡山,辞荣不仕。当道重之,遂题其门曰「善士」,人称之亦曰:「善士!善士!」甘泉子甲辰秋入衡岳,过其门而起敬焉,亦曰:「善士!善士!」甘泉子卜筑衡岳紫云书院,善士三日一至焉,五日一至焉,旬日一至焉,间与诸生共讲究焉。问善士之道於甘泉子,甘泉子曰:「子之问何善士矣?」曰:「善士有不同乎?」甘泉子曰:「善也无不同,善士也有不同。有一乡之善士,有一国之善士,有天下之善士,有百世之善士也。」曰:「请闻焉。」曰:「一乡之善士也以意,一国之善士也以心,天下之善士也以化,百世之善士也以神。」「何谓意?」曰:「言必信,行必果,意也。」「何谓心?」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心也。」「何谓化?」曰:「得而忘思焉,中而忘勉焉,化也。」「何谓神?」曰:「合一不测,应变无方,德立百世,远而弥光,神也。」「有要乎?」曰:「有。不在乎他求也,夫桐冈子之名之字已具之矣。子名曰续,是在续之而已。续之续之,则纯亦不已而已矣。子字克复,是在复之而已。夫续之续之以复其本然,入乎自然,则由一乡之善士以至一国之善士,由一国之善士以至天下之善士,由天下之善士以至於百世之善士。是在桐冈子而已矣。」乙巳三月
  
  廉州府新立崇正书院记
  
  廉州有崇正书院,抑邪也,抑邪以崇正也。孟子曰:「逃墨必归於杨,逃杨必归於儒。」旧学废为道观,今复为书院,非抑邪崇正,逃杨墨归儒耶!是地也,东连飞凤,西涵化龙。前御史礼部正郎湖南鹿?胡君巨卿鳌,奉命守廉,期月而可,能迩柔远,政通民和。乃理教基,乃集士若大夫议之。喟然叹曰:「若即道观为书院,因地胜,储人材,抑邪而反正,一举而两得焉,不亦可乎!」於是请於诸司,因旧为新,速而不费。乃召选四学之士四十人来业其中,乃前为三门,门出三涂。次为二门,门为五间。示诸士曰:「乃义路,乃礼门,乃出入於斯。」为外号者,东西各九间;次为内号者,东西各十有一间。曰:「乃诸生居业於斯。」为存存轩,为尊经阁,为先贤祠,以祀濂溪先生。曰:「乃诸生观法於斯。」左为射圃,亭曰观德,轩曰君子,后为应芝亭,征瑞也。右为燕居堂,后为梦麟亭,志经始之兆也。为曲水流觞,又为西台,临池为环翠阁,下植莲芡,旁植花果竹木。曰:「乃诸生游息於斯。」东西为田,植以嘉禾。曰:「乃诸生分粥於斯。」於是士大夫师生相与落成焉。郡教授桂林杨君荏感胡侯之功之德,独走数千里,谒记於甘泉之洞。甘泉子曰:「嘻!予昔遇胡侯於衡岳之途,倾盖如旧,固知非常人也,乃今若是!虽然,胡侯书院之设,有分粥之具,有门路礼义之学,有居业之学,有游息之学,有观法之学,又何加焉?」杨君曰:「虽然,院以名书,书以名道。愿闻其道,归以诏诸生焉。」甘泉子曰:「夫道,感应而已矣,而可他求哉?郡志有之:『孟尝为治,合浦还珠。』非感应之神乎?夫珠,异类也,无情者也,而感应若此,况同类而有情者乎?夫道一而已矣,同类异类,有情无情,浑为一片。是故感之而能应,昭昭而不可欺。夫感应而道生焉,故君臣相感而义生,父子相感而恩生,夫妇相感而别生,长幼相感而序生,朋友相感而信生。易曰:『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其道同也。是道也,放诸东海而准,放诸西海而准,放诸南海北海而准。陆子曰:『东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西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夫道与天地万物一体者也,惟其一体,是故能感应。斯道也,其神矣哉!群(藉)[籍],庶圣之所训;书院,诸生之所讲。宜无出此者矣。」杨子曰:「敬闻命矣,请归书诸石,以诏全廉之□於来裔,以昭胡侯之德而不忘云。」乙巳十月
  
  潜江县新建四城门记
  
  维嘉靖 年,皇帝诏可抚臣之议,以潜江县隶承天府。承天府,陵寝重地,其以承德二府立分巡道於沔阳,以为捍卫。时青阳柯双华迁之乔,由[御]史来为宪佥,寔膺是任,出按於潜。环视形胜,喟然而叹,顾谓潜尹黄子学准曰:「斯地寔边於江而通於荆,以为捍卫,可以无城郭乎?」曰:「不可。」曰:「城可以无门乎?」曰:「不可。重门系柝,以御暴客,盖著诸易。无城,是无人民矣;无门,是无城矣。无城无门,将曷御焉?有门斯有城矣,成门所以成城也。」於是作四城门。双华君素定区画,计丈尺,揣高低,议财用,别匠石,措糇粮。不伤公帑,不劳民财。凡所经营,皆出意外。县有乾典之猾,罚出工力之助,以附周礼钩金、吕刑百锾之义。於是四门先后告成,民若不知有兴作,官若不知有鞭笞。廿三年六月朔迄工。君子曰:「使公治天下,以事治事,行乎无事而天下治,亦如此矣。」於是榱栋连云,丹青丽日。县治百余年来,公有依归,民有宁宇,众皆欢喜。昔者形胜斯何?今者形胜斯何?其东曰汉滨之门,汉水走流,经县东而入沔也。西曰郊郢之门,承天为郢,县西护之,言郢之郊也。南曰迎熏之门,以祈阜财解愠,以为民也。北曰望洋之门,排沙河北环如带,蒙泉道岸,凡以作士也。双华子曰:「门成即城成,可以责成於丰年矣。」君子曰:「此门犹形势之在外者耳。盖圣人之政治亦有四门焉,子闻之乎?」曰:「请闻焉。」「书曰:『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以言乎去事之壅蔽。壅蔽不辟,则聪明不广,如耳目闭塞,伥然何之!虽有形胜,不能自治。」闻者喜曰:「然。吾言城门,得政事之门,敬闻命矣。」曰:「此犹四门之在事者耳。惟心亦有四门焉,子闻之乎?」曰:「请闻焉。」曰:「恻隐之心之端,仁之门也;羞恶之心之端,义之门也;辞让之心之端,礼之门也;是非之心之端,智之门也。是故四端不扩,则四德不达,四塞如圜,虽欲发政施仁,无本不生。」闻者喜曰:「吾闻政事之门,又得心术之门,敬闻命矣。」甘泉子曰:「形势不如政事,政事不如心术,心术在乎学,闻大道矣。夫双华子者,志圣人之道,游於阳明、甘泉之间,闻天理、良知之学者也。潜尹黄子,政暇之所讲闻,必将以宇宙为家,以天地为城郭,以四方为门户,当不疑於吾之言矣。」因为记以归之,书诸石,以告东西南北之人云。乙巳十一月
  
  西樵山新立韩公祠记
  
  韩公旧有大德於樵,樵旧无祠,有祠,樵之父老报公也。父老召其十六乡子弟若孙而叩之曰:「尔等试云,尔之宜奉养者当谁先?」曰:「父祖为先。」曰:「父若祖曷先?」曰:「生我养我,免我水火之患。」曰:「有不植尔桑而衣尔,不艺尔谷而食尔,免尔金花之课,脱尔锡蛇之苦,谓非尔父尔母尔祖乎?非生尔养尔免尔於水火者乎?」於是弟子若孙皆感激,进而问曰:「夫此为谁?」曰:「此韩公也。永乐、成化之前,吾樵茶租之征重矣,金花之征、锡蛇之酷极矣,吾樵之民逃窜四散,几不免於水火矣。赖巡抚都宪韩公永熙讳雍为奏革之,我民乃复安居乐业。此与生我、养我、免我水火者等也;岁食茶业,与植桑衣我、艺谷食我者等也。吾与尔等宜思所以报之无穷焉。吾闻之:祭继养也,祭,养之宜先。」遂相与诣甘泉翁而问焉:「祀孰为宜?」甘泉翁曰:「祭法有之。能捍大患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乃述其告子弟若孙之语。甘泉翁曰:「善哉言矣,何必读书?皆出於父老同然之心矣。」於是父老子弟情发乎词,歌曰:「樵茶之根,入於九原,韩公植之,泽我樵氓。樵茶之标,入於九霄,韩公灌之,雨露以饶。」父老曰:「祠祀无力奈何?」甘泉翁曰:「尔办尔心,吾助尔力。」众乃曰:「幸。云路之村,有霍文敏公义立宿宾馆,今为里社学者,高敞轩豁,可以栖神。昔者乡人捐社地,敛少赀以助,若预为今日设。然而宿宾社学不妨兼之矣。文敏公,高义也,使其有知,亦乐为也。」乃相与告於叔子宙山,告於进士勉衷。遂卜七月二十二日,迎神牌入奠告焉。於是一十六村,人人喜悦。甘泉翁乃为出本金,乡人相传,为每岁春秋二祀之供,且为记刻石,以垂无穷。作迎送神曲云:「神之灵通兮!无不之,神其来歆兮!岭海旧治?。烹樵茶兮!?香枝,箫鼓繁兮!北望跂跂。驭风乘云兮!导之两旗;鞭龙驾鹤兮!来无迟迟。右迎神神不鄙夷兮!惠来饮食。虽无美酒嘉殽兮!匪馨明德。摅我遗思兮!报我罔极。父母去我兮!庶其无亟。无使赤子兮!以悲以戚。我仪思公兮!岁岁来格。右送神丙午八月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五
  
  门人顺德何鸿校
  
  记
  
  寻乐斋记
  
  宝潭子钟子叔辉所居之斋曰寻乐,造西樵求言於甘泉翁曰:「星也有慕焉!昔者二程子受学於周子,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甘泉子曰:「乐则无事,无事故乐,有事非真乐矣。或曰:『乐道乎?』曰:「谓孔颜乐道,知道可乐,则非孔颜。』吾闻其语矣。」曰:「所寻者何?有要乎?」曰:「寻寻则非孔颜矣。」「然则不寻乎?」曰:「寻也。」「然则寻之矣乎?」曰:「不寻也。其诸异乎人之寻之也,不寻之寻也。寻不寻之间,乃至寻也。自有其乐也,乐自有见也。闻之人有坠簪者,终日苦心以求之而不得。存心而不过,寻而不寻,乃忽然见簪之横於吾前,是不寻之寻者得之也。此孔颜之学也。」「有征乎?」曰:「有。孔颜之学传於孟轲氏,孟轲氏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夫勿忘勿助,有事勿正之间,乃吾所谓不寻之寻也。故寻而不寻,不寻而寻,天则天灵,参前倚衡,乐吾天真,其乐其深,浑然不知其在前乎?在衡乎?抑在钟子之斋否乎?子其自有之、自求之、自得之,难以问人,人亦难言。」宝潭子居云谷数月,与斋若相忘,(勿)[忽]忘勿助之间,勿然若有得之者。丙申十一月
  
  静观堂记
  
  山西西盘子张子太宰之堂曰静观,寓书於西樵甘泉子,欲甘泉子引其义而申之也。甘泉子曰:「嘻!斯义也,盖出於程伯子,伯子之义足矣至矣。八十二衰翁,夫复何言?虽然,圣贤之言义,奥也,吾惧夫人之惑於静而失其真也,吾惧夫学者误而观於虚无寂灭之中而害道也,能勿言乎?且西盘子相信之笃也,能勿言乎?昔钟期死,伯牙为之破琴,以天下无如钟期知音也。使天下有一人独知音如钟期者,伯牙不为之张琴乎?吾言矣。夫谓静观者,以言乎定静之时而观也,静坐之时而观也,静坐而定焉、心中无事之时而观也。心之轇轕,其何观矣?斯其静也,非动静之静,对动而言之者也。夫谓寂即观,何以静?何以观?静则不观,观则非静矣。夫谓观,即动矣。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夫复也者,一阳初动之时也。非动则天地之心不可得而见,而万物之情不可得而观矣。夫复者,动而未形,有无之间,动而非动,静而非静,夫是之谓神,夫是之谓几,天地万物之至妙至妙者也。颜氏之子,其庶几乎!知几其神乎!故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其念之最先者乎!乾知大始之道也乎!其颜氏之子之动观乎!颜氏死,孔子之学无传焉,故曰:『天丧予!天丧予!』千载之下,程伯子其几矣。西盘子其观之。」或曰:「曷观尔?」甘泉子曰:「观以不观,无在而无不在。动静之际,有无之机,勿忘勿助之间,观之至也。」记之,寓西盘子,以为何如?丁未四月
  
  洨滨书院记
  
  嘉靖丁未四月,宁晋子蔡子既罢御史,寓书於甘泉子西樵烟霞之隐居曰:「叆也拜违门墙,逾一纪矣。自再遭放逐,隐居草野,无由问安。仰慕夫子,昼则在目,夜则在梦,未或一时忘也。仰惟丈下道德文章,继孔孟周程之统,后世学者依归,况叆辈亲炙者乎?叆也近依洨水辟一舍宇焉,扁曰洨滨书院。构一堂,扁曰景泉堂,盖景仰我翁也。傍有斋厨,与同志者四十余人日游其中,以夫子之教言,与夫子之成书,日相研穷,要在躬行,不尚言语。惟夫子垂仁,赐之教言,镌之真石,与同志者持循焉,幸也。」甘泉子曰:「不亦善哉!昔者孔门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心悦而诚服也。而洨滨之学子已过其半矣。而四十余子所悦而求,是诚何心哉?且子之欲以大此书院也,不求之文章钜公,而乃轻数千里之途,而求於八十二衰病之叟,是何心哉?且云『昼则在目,夜则在梦』,是诚何心哉?其必有心之同然者乎!其必有神交而不限於道里之远近、时世之古今者乎!其孔子之梦周公、高宗之梦傅说、大舜之梦拜乎丞者乎!其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天地人物之同体者乎!其即尧舜文武以来,孔孟周程之心之学也乎!夫学莫大於求仁,仁,人心也,此其体也。程子曰:『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是故知一体同然之道也。程子曰:『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元无丝毫人力。』是故知自然之功也。夫惟知一体同然之道,然后勿忘勿助之功有所措矣。」或曰:「先生之言渊矣,盍示之易见而浅近焉?」甘泉子曰:「道有浅深乎哉?且诸子日游於洨水之滨,想川上之叹,观昼夜之不舍,觉道体之无穷,其亦斯义也,斯不亦浅近矣乎!斯不亦易见矣乎!岂为难知矣乎!其至简矣,其至易矣,其无以加矣。蔡子与诸子苟不以八十二老人之言为虚[语],□以相切磋焉,当自知之。」丁未十月
  
  杜江黎氏祠堂记
  
  杜江乃罗浮必由之中途也。甘泉子少则慕罗浮之胜,乃壬子举於乡,报罢於会试。丙辰,则游江门,同李世卿七子者登罗浮,过杜江焉。及辛酉,弃会试,再登罗浮,则再过杜江。乙丑,举进士,入翰林,奉命安南,归便,则又再登,再过之。丙申,考南京吏部尚书满,便归,则又再登罗浮,开朱明书馆,再过之。庚子,致南京参赞兵部尚书事,则同巡按监察御史洪子觉山,开青霞书院而养病,南京刑部主事冼子少汾与俱,则又再登过之。自兹岁时往来,不一至则不一过也。念罗浮道远,必图立中馆以互递往来,用纾人力,令其不倦可久,辞大海之风涛,避盗贼之险阻。则为取间道,由三漕而江南、而大塾、而仙村、而神山石头、而鳄潭浦、而黄浦,逾犁耙渡,绝碧江而过杜江。杜江前受龙门增江之水,屈曲而南、而东、而龙头、而龙津,则为置龙津之集以叙人,庶可更代,以逸东西之夫力。创龙头书院,游息以自逸,以处近地来学之子弟。方其过杜江,则见有堂巍然,有庑翼然,其寝若庑亦如之,其门楼岌岌亦如之,而所谓龙门增江之水迎面而来,分遶斯堂焉。伟而问之左右焉,曰:「此杜江巨姓黎氏新创祖祠也。」甘泉子曰:「嘻!得非予少同学於番山,宗茂、宗振二子之居之祖祠乎?见其父兄笑语诩诩,简朴淳直,披大衲,戴弊帽,如葛天无怀之民,不知今其遗风朴俗尚存乎否?」而其子姓弟子,民效、民用、民表、民任、民秦、民作、民戴、民则,时时提壶榼来龙头,与我饮食,宛若念先世之雅者,非特与吾下村族子之(烟)[姻]已也。继而相与携酒礼金币来乞记,再观其祠,指曰:「始祖季叟学士在此位也,先祖希贤乐耕公在此位也。惟公赠之文,以光其传。」予既念其先世交游,又感其恋恋之情,而忘乎数年文字之禁也。遂次第其语为记,而系之以诗。其词曰:「龙门之水,注於增江。溯厥所自,源深流长。江之洋洋,来朝斯堂。有钟其美,子孙蕃昌。其昌维何?礼义不亡。何谓礼义?维淳维良。维朴维直,维祖不忘。不忘尔祖,世德之光。」戊申十二月
  
  西洲陈氏祠堂记
  
  甘泉子生於甘泉洞之东曰沙堤,贤母赠夫人陈氏出於甘泉洞之西曰西洲。西洲之陈本於沙村,沙村之陈,邑望族也,本於汴梁。祖曰铎,为宋承事郎,避靖康乱於杭、於广,居番禺,是为始祖。生承信郎某,生忠训郎某,生朝散大夫某,生粮料院判某,生清海军副使某,生学正某,生将仕郎某,生仲裕,不仕,以及竹窗公某。其族也,自竹窗公由沙村始迁来西洲之东边,人号东边陈氏。生云溪公曰斌,公生而体貌魁梧,腰大十围。目睛浮露,光如曙星,以视人,人皆辟易,不敢仰视,声如洪钟。陡然起家,置业三千。甘泉子髫年以及弱冠,母夫人携以避难,鞠於其家。外祖母熊特钟爱周全之,水自知人事,感恩不忘焉。於甲辰年十二月吉日,嫡孙柔等相与度地於居之右南,亦东向,用公租之入,创祠堂三间。为正寝,以妥云溪公及熊夫人之灵,报起家之始也。为寝室,以藏公父竹窗公神主,报始迁也。皆世世不祧,礼也。祀祖姑司彩女官之主於寝室,亲亲也,贵贵也。礼虽先王未之有,而以义起者也。水也忝为外孙,愧无以大助其开创之工,为谨记所闻见其大者,以为子孙告焉。竹窗公以上不可考矣。予昔时闻见云溪公有四善焉,大过於人者,曰智、曰礼、曰义、曰勇。公与亲族数少年同舟出广,效桓温、刘毅之风,摊钱为戏。公大捷,捷且阿堵。公曰:「此祸机所伏也。吾若乘胜以求富无已焉,丧家破产,子□□□□矣。□以所得阿堵物大市酒□□□□□□□尽以所得,余者投诸江,以断此根,令不□□□也。其视世之贪者死财,至弃父祖之田地,又不足□,将输其妻妾若子者,又何也!非智者勇者,其能割此爱乎?予为童子,陪蒙舅琼宿於廓房,夜半有盗,明火踰屋,入公卧处,执公,蒙掠之刀,慑公取财。公听其取财,犹骂贼不绝口。予时避於床下得免,亲闻焉,为危之,贼亦不加害公。贼得财,引公为质,送至船而释之。夫直气充冠,濒死不畏,设使当一城一面之寄,为睢阳,为杲卿,为死狗奴之骂矣。其视世之系颈乞怜,祈须臾无死者,又何也!非义乎?是故能义斯能勇,能智斯能礼。智以知之,礼以节之,义以倡之,勇以当之。故四德备矣。后之子孙法公之义勇,可以骂贼,则可以疾邪,立朝则可请剑断佞臣头。凡义勇之事,由是充之,不可胜用矣。法公之智礼,可以戒赌,则可以审几,居家则可以长守富焉。凡智礼之事,充之不可胜用矣。遂记於石而为之词曰:「念尔祖兮修厥德,兴斯祠兮永无极,祠无极兮栋宇恒新。念尔遗体兮,出於一人。孝慈笃兮,锡类不匮。祖考歆享兮,永於世世。□
  
  [保和堂记]
  
  □□□□□□□□□□走价问□□□於□□□□□□□□也承学□□□□之门,[阳明]先生大□□□□□□堂矣□□□於古源李子之邻,惟我夫□□□□□保和之□□□也。有所从事於师友之□□□□□曰予□□□□四矣,复何言哉!千圣千□□□[随处]体认[天理]六言尽之矣。阳明公良知一□□□□□必孟子「达之[天]下」四言,斯尽之矣。知达□□□□□体认乎天之理,则保□之道尽之矣。夫□□□□□易不云乎:『保合太和。』[太]和以言道也,正□□□□[不]如野马絪缊,不足谓之太和。太和以言□□□□□也。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气也;阴阳□□□□□中正纯粹,和气之至也,道之谓也。天[地]□□□□□之精也。是故君子之学,存其心以和[其]□□□□□正其性,以达诸天地而已。夫甘泉翁□□□□□□之和,阳明公[之]和即[古]源子之和,古[源子之和即双]华子之和,双华子之和即天地之和。□□□□□□内,浑然[一]团和气,少助少忘,□□以伤□□□□□□□□保□□□□□□□□□□□之至也,达之至也,体认之至也。而行所无事,丝毫[无]所容保焉尔也,保之至也。」双华子以为然,请记诸堂壁,永以为训。己酉二月
  
  玩爻轩记
  
  沃洲子吕子寓书於甘泉子翁:「光洵也,往岁自侍御乞告还家,结庐丘园,与二三子讲所闻於夫子素业於其中。惟圣人之大道,惟易为至;大易之精意,惟爻(昼)[画]为至。故扁其轩曰「玩爻」,列诸爻於其上而日玩焉,以求得圣人之精。惟夫子不以远遗,惠记示教焉。甘泉翁曰:「嗟乎!信卿,夫圣人之大道,有太极而后有两仪,有两仪而后有四象,有四象而后有八卦,有八卦而后有六十四卦,有六十四卦而后有三百八十四爻,有三百八十四爻而后有辞,有辞而后有占。上古民之初生也,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相忘於大道之中,无所趋避。及乎风气渐开,大道既失,圣人忧之,定以八卦,使知趋避,其时玩八卦足矣。及乎八卦失,而后圣人益之,定之以六十四卦,其时玩六十四卦足矣。六十四卦失,而后益之以三百八十四爻辞。辞又失焉,则圣人之大易终泯灭而不可见。是故善学易者,谓玩辞不如玩爻,玩爻不如玩六十四卦,玩六十四卦不如玩八卦,玩八卦不如玩四象,玩四象不如玩两仪,玩两仪不如玩太极。太极者,大道也。大道行,则吉凶悔吝亡,而廓然大公,易道在我,玩又不必言矣。是故太上玩道,其次玩画,其次玩辞。沃洲子笃志圣学,潜心大易,将不玩其下者乎?超乎(昼)[画]前,而与大道相忘於卦爻形象之外乎?忘助皆寂,乐玩天易,优而游诸,天爻与俱。沃洲子其以吾言与二三子商之。己酉三月
  
  东莞县儒学重修记
  
  春湖子孙子以进士来尹东莞之三年,诸吏治,六政举,万民安。暇则莅儒学,与生徒三百余人讲圣贤之学,喟然叹曰:「古者听讼於斯,献馘於斯,养老於斯,讲射於斯。今斯屋将就圯,神莫栖灵,士无宁宇,其何以四政之为?」於是白於当道,查其羡余,仍旧贯而新之。凡文庙、戟门、两庑、明伦堂、翼廊、丽泽堂,诸生有号、射圃有宫、敬一有亭、启圣有祠、名宦乡贤有祠,莫不焕然一新。乃拜价问於甘泉翁,先之以袁乡进士永伸,申之以钟逸士景星。曰:「请问学何学矣?修何政矣?吾也尝面受於夫子,惟夫子惠之记,以归告於师生焉。」甘泉翁曰:「吾年八十有四矣,病且两月矣,其能有文乎?」无已,则为据床随笔书意以复春湖子曰:「太上修心,其次修意,其次修事。修事故物不敝,修意故政不敝,修心故道不敝。」曰:「请闻修心致道以与於学之故。」曰:「夫学也者,觉也,明也,明诸心也。伊尹,天民之先觉,曰:『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孟子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於上,小民亲於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古者先王之学也,必使先明诸心,察见天理,明觉自然,以成其德,是故谓之学。如水满池,感触乃分。感於父子,而亲之理应;感於君臣,而义之理应;感於夫妇,而别之理应;感於兄弟,而序之理应;感於朋友,而信之理应。此达德达道之说,理一分殊之说,此由仁义行之学也。若夫外求袭取,讲於父子之迹以为亲,讲於君臣之迹以为义,讲於夫妇之迹以为别,讲於兄弟之迹以为序,讲於朋友之迹以为信,此行仁义之学也。此古今学者为己为人之辨也,此君子小人之儒之分也,诸生将安所适从哉?夫学莫近於乡人,吾闻宋元之间,邑之儒者有竹隐、梅外,盖本於晦翁之学;成化之间,邑之儒者有林子南川,亲受白沙先生之学。白沙先生之学,有事勿忘勿助之中,浑然一体之奥,则吾既得闻之矣。竹隐、梅外之指,则吾未之考信焉。夫三子者皆莞之学之贤者也,诸生将安所取择哉?姑因孙子之请以质於贤师友,盖贤师友之心即贤尹孙子之心,孙子之心即南川、竹隐、梅外之心,南川、竹隐、梅外之心即程、朱、白沙先生之心,程、朱、白沙先生之心即孔、孟之心。何则?古今天下无二心也,无二学也。」作学记。己酉五月
  
  潮州宗山精舍阳明王先生中离薛子配祠堂记
  
  甘泉子曰:新建伯阳明王先生,其豪杰之必为圣人者乎!中离子薛子,其阳明先生之入室弟子乎!阳明公道义在人心,勋业在朝廷,然而君子必以教言焉!中离子行义在乡里,忠节在朝野,然而君子必以学言焉!何居?重道教也。阳明子之教,良知之教也。正德丙寅,与甘泉子初定交於京师。兵曹清黄语人曰:「吾从宦三十年,未见此人。」其时共尊明道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之学,是矣。谪去龙场,归而教人也,一变为正念头之说,亦是矣。再变而为良知之说,亦是矣。皆是也,然而致良知者,阳明之定教也,其说出於孟子,夫岂有差别哉?或曰:「新建公於孟子良知良能章,独揭良知为教,何居?或者有深意存焉否也?欲人知知之贯乎行,知行为不贰也乎否也?甘泉子亦尝有言:『学问思辨,开其知也;笃行,恒其知也。学至恒知焉,尽之矣。天包乎地,知通乎行,通乎行而知者,圣学之始终也。』其与阳明公举良知之说,不约而同乎否也?虽然,学必会其全。」问之曰:「良知何知矣?」则应之曰:「无不知爱亲,无不知敬兄可也。知爱敬之真心即天理也,是其同也。」问之曰:「良知能为亲亲敬长,则何以为仁义矣?」则应之曰:「达之天下可也。扩爱敬之心以达之天下,通天下以为知焉,伊尹之先知先觉乎斯道可也。亦是矣。」或曰:「如斯而已乎?未也?」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夫天下之道皆原於爱敬焉发之矣。」曰:「如斯而已乎?未也?」曰:「以其所不忍,达之於所忍,仁也;以其所不为,达之於所为,义也。此孟子之大全也。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蕴,而孟子发之也。」或问曰:「后之说良知者则曰『常知常觉,灵灵明明』,而不曰『爱敬』,不曰『达之天下』,岂阳明公之意异於孟子,固如是乎?」吾为此惧,往往为之明辨以闲阳明之道,岂得已哉?闲阳明之道以闲孔、孟、周公、文、武、禹、汤、尧、舜之大道,岂得已哉?而弟子或疑而訾焉。譬之若考有友,诫其友之子弟曰:「毋敝尔考室庐,毋亏尔考典籍,毋荡尔考田里。」谓之不忠於其考而訾之,可乎?中离子入室弟子,必不其然,必闻阳明之的指,无后来毫厘之差也。然则其所得必不可量矣。惜吾与之离索之久,未得闻其详耳。曰:「然则薛子之忠节,在朝野也云何?」曰:「行人尚谦遭大狱於朝,明目张胆於天子之廷,义气冲空,百折不挠,若有之死而不可回者。」则其中之所存与平素之所养,一念真切,浩然刚大之气,无愧於天地,无愧於日月,无愧於鬼神。是宜其忠义之气,在潮感潮,在惠感惠,闻於诸司感诸司。」诸司可其白,士人感其德,立祠宗山精舍,上祀阳明公,下以中离子配焉,凡若乾楹,有田若乾亩,以永住守焉。以其感应若此,可以知师传之学哉!其子宗釜能世其学,来居学天关精舍,请予记。予老且病,乌能文哉?姑力疾捉笔,述其始末之说,以剖学者之藩篱,以不贰於阳[明、中]离授受之的指云。己酉九月
  
  都阃刘东谷先生祠记
  
  或问於甘泉子曰:「子何以祠东谷刘都阃之恪也?」曰:「贤贤也,德德也。大勋,贤也,有德於我也。贤贤德德也者,将以存其后也。何以必存其后也?念贤德也。念贤德也者,必思报焉。」都阃东谷之产,既於若人矣,犹典其居宅,前距官街,后距官巷,左距官巷,右距欧都阃者於陈氏,陈氏将据而有之。甘泉子念周全旧德不可忘,而都阃孝谨之风不可泯也,卖宅则泯矣,故力争於陈氏。陈氏,甘泉子之表弟也。宁灭亲伤财而不顾,出己赀百五十金而赎之表弟,面斥而亦不顾。事定与刘氏,给帖於司府,誓二家子孙世世不易。如刘氏老少变易,则湛氏子孙闻於官,罪之。又扁而坊之於大门之上,俾不违犯焉。或曰:「子之厚东谷,不亦过矣乎?使贤贤德德而报之,日亦不足矣。」甘泉子曰:吾特报德而已乎?非特吾髫年避家难於其家,周全之德也。乃东谷纯孝人也,愤父俊死於贼战,誓修武以申父之志,学文以慰母之慈。师事白沙先生,究於六韬三略、五经百史、三教之原,立身显扬,一孝也。始仕指挥使,练军屯粮,尽心效力;后山谭贼流劫党炽,势逼广城,受命督剿,不事多兵,一战擒之,战阵必勇,二孝也。武略渐振,诸司见委,郁林、泷水、平乐、皁黎,每出辄克,累升都阃,文武兼资,用光前烈,三孝也。事母伍氏,法古躬行,客至馔出,必归进之,乃出奉客,四孝也。母或忧疾,梦神告符,割臂和药,立痊母疾,五孝也。告天减寿,以延母年,果跻八秩,精诚格天,六孝也。哀思不已,乃效丁兰,刻木肖形,暮扶就寝,晨扶就坐,上食更衣,一如事生,七孝也。巡按王公,三司临祭,察实具奏,表其孝行,而恸哀毁,以未终制而卒,遗命其子,衰服敛之,至死犹慕不忘,八孝也。八者皆孝之至也,甘泉子是以祠而表之,以励薄俗,匪特报德存后裔而已也。东谷门人李味泉世京亦游吾门,老而好学,以告於周明几学心,次第其事,以达甘泉子,遂为记之以诫於后之人,俾勿坏云。庚戌正月
  
  新创白云书院记
  
  嘉靖庚戌三月明生,甘泉翁游於景泰之下,谒黄宫詹祖考粤洲府君之墓。泰泉公私与人曰:「盍为泉翁卜书院为山?」僯以告曰:「未有主者,白云毁寺之基,其可。」遂闻於府别驾曾君广翰。曾君慨然亟查,僧广遐於魏督学毁寺之初,匿此地不以报官。召卖者,准湛瑶纳军饷,出帖税付管。是月十日,甘泉翁与宝潭钟子景星、冢山郭子肇乾、两湾康子时聘、季子涞之出天关,主事李少偕时行,先候於小北门,共往观之。过上唐村,曰:「此白云洞口也。」一水滔滔,自北而南,行七八里,过石坊,曰黄家山庄。仰见一□来从山顶,如自天而下,如虹如桥,缥缈如行空中。至路口,又有一径来合。於是迤而东,过戴家墓东,由私蹊而入焉。诸子请立白云书院与诸生游学,甘泉翁可之,叹曰:「高矣!美哉!」第由私蹊快捷方式而入,不似吾心。因知右景泰,泰泉黄公得之,左月溪,铁桥黄公得之,皆毁寺之初也。於时为易,而此寺独若鬼隐神秘,而无有取之者。夫三寺者,白云之山之三胜也。左右既先主於二黄公,而此地独留之二十八年以待予,岂人谋所能及哉?韩子:『天作而地藏之,以遗斯人。』今天作之矣,地不藏□□,而人藏之以待予焉,又信天地人三益於予,而□□者之难也。吾何以答神天之贶哉?」是月廿日□□□复出小北门,度上唐村,而北、而黄家庄、而僧□□□址,下有丘,隆然如口。顾谓左右曰:「此可石坊□□□书院先门也。」遂立第一山,米书「云归亭」。又扶□□□戴墓之左,遵界而南,小憩於悬崖之亭,曰「留□□□□可妥安期生也。由南而东,为故寺鹤舒台□□□此安期生飞升处也,志之,更筑湛子著书台。□□□□由此可达月溪,历茶坡而北,伫立为书院,□□□□之所建者。於此观书院之基,高敞盘郁,□□□□□山护之,如丈人俨然中居,而童冠环列□□□□[辟]荆榛,由此中道,入云生门,过倚云门而□□□□□陈小江大巡贶金,修创门楼,扁立白云□□□□□门楼下升大道门,入遵道门,曰洞开重□□□□□不亦如我心乎!夫然后内外之一也。北[憩]□□□□泉,泉出冷冷,冬不绝声,以注於九龙之□□□□□所称九童子进安期泉也。翁曰:「且置勿□□□□□无穷。逝者固如斯夫!」亟薙草莱而坐焉。[遂]□□□□为尊师祠,塑白沙先生像焉。北堂扁曰观□□□之前筑台,曰「观泉台」。升而上,修讲堂五间,□□□□堂立碑,立孔圣四配像,为诸生瞻仰焉。又□□□为坐堂五间,扁曰「坐进之堂」,盖与诸生静坐□□□仰扳绝顶,披蒙茸,逐云日,书刻第一峰绝嵿。□□□然四顾,无山与之齐者,又不知山之上有天,□□□□无穷,令人直欲插羽翰,乘日月,凌倒景,以□□□以游无可也。其东北为左高峰,西南为右高□□□南极为三岛洲,为抱旗山,为青萝障,为波罗□□□,为洋海,历历皆在几下。堂之左右以前有三桔,乾无皮理,连枝花盛,开如明珠万颗,所谓三珠□六桔关,固自古记之。青萝王子谓蝴蝶洞有唐时桔,非此类,以异之。或曰:「此百年桔也,僧惠杰所植。」曰:「世岂有百年桔哉?非此山之瑞乎?」然闻云外有歌者曰:「[白云]高高兮高入天,登高望远兮轻人寰。隘六合兮□晨昏。童子入云兮采药,人不见兮空闻言。濯龙泉兮自清,倚珠树兮盘桓。」又歌曰:「白云鸿蒙兮,宇宙为家。混天地万物而不分兮,浩其无涯。廓乎吾庐兮不返,广居不居兮,君谓之何?」於是诸子请问尽存之义。翁曰:「勿助勿忘之间,心斯尽矣。夫忘助皆蔽亏之者也,如彼日月,物无蔽亏,圆满明光,普天照耀。故心尽则广大高明之体全,而廓然大公,天理见矣,是谓知性,是谓知天。即一念而不息,终日乾乾,收拾此焉,以有诸己,是谓存心。夫尽斯存斯,斯,斯物也、道也、心也、性也、天也,一也,即尽即存。一心不息,知性养性,知行并进,直达天德,天德在我,天命我立,万化我出,我与天一,斯圣人之学备矣。诸子志之。」诸生前曰:「请记於石,以示来者。」庚戌三月
  
  太原甘泉书院记
  
  太原春谷子潘子子抑既致少参政,得专旧学,振起斯文,体认天理於勿忘勿助之间,甘泉子之所讲闻者。曰:「昔泉翁以大司马参赞南都,乞归未遂。高也时在大理,谓师获归,高也当弃官从学。今官已弃而母年又高,莫遂夙愿。吾其为书院焉,如师之临,庶乎万里如侍一席,其可!」乃捐俸金於宁化,创书院,为正堂五间,扁曰「察伦堂」。为后堂如前堂之数,扁曰「息存堂」。后为楼居五间,扁曰「南云楼」。前为门楼五间,扁曰「甘泉书院」。为左右厢各五间,左中曰「敬义斋」,右中曰「进修斋」。余为号房。与学子日肄其中。拜价走万里之外,谒记於甘泉子罗浮西樵天关甘泉之墟。甘泉子方宴坐白云,曰:「吾何复有他说哉?吾随处体认天理,为千圣千贤之大路。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矣,亦无以加於斯言矣。」或疑之曰:「泉翁在极南,潘子在极北,而有甘泉书院焉,不亦远哉!阔乎!」则应之曰:「夫斯道之在天下,一而已矣。无内外,无远近,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至远而近也,至迩而不可御也。夫圣人之学,心学也。心也者,神也,无思而无不思,无在而无不在。潜而通之,变化不测之谓神。神故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潜四方而四方,潜古今而古今,无所不通。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故地有南北,天无南北,南北一天也。人有南北,性无南北,南北一性也。气有南北,道无南北,南北一道也。东海西海南海北海有人焉,同此心也,同此理也,独圣乎然哉?乌乎远?」未达。曰:「而谓东南之日月非西南之日月乎?」曰:「否。」「而谓掘东南之地而得泉水,非西北之地之水乎?」曰:「否。」「然则上下四方同一宇也,古今往来同一宙也。记曰:『宇宙内事即己性分内事,己性分内事即宇宙内事。』是故可以知道体之一矣。」或曰:「孰能一之?」曰:「惟存心於勿忘勿助之间者能一之。於乎!可以与吾心性之图者,其惟潘子乎!故学者观此图焉,思过半矣,而说不与焉。故夫子曰:『予欲无言。』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夫四时百物,与道为体也,宇宙与己性,分内事也。易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春谷君与诸同志,其共思勉之!」庚戌八月纪欧阳公修白云精舍记甘泉子曰:「夫子称文事武备,此其圣人之蕴乎!」夫文武,一道也。欧阳公约庵大司马大中丞,具文武全才,来抚两广。肃号令,饬食兵,定交衅,戡?黎,置留守,世与怀柔。於是两广辑宁,武备丕振,文事乃举。会闻南台右都之命,公曰:「必毕此而后启行。」大出罚锾,无间存没,饬修牌坊,表厥宅里,以树风声。而水也徒以老,独加数焉,至及百焉。水曰:「富哉惠乎!辞则不恭,受则叵私。请移修坊之余於白云之馆,以处来士,以风正学,广公之惠於千万年,立石诏后以垂无穷,其惠不亦远且大乎!夫以一人一时受之,不若人人世世受之也。」公悦可之。行府署事同知曾君乐始之,通判陈君大为终之,而委官番禺县典史李诏督理始终完焉。凡梓人、墁人、土人、石人、陶人、彩人,各支若乾。疏以呈报,公乃行。夫白云名山也,十里附郭也,安期生治之灵境也。记传炼丹无水,童子九进,异应也;骑鹤飞升,化叵测也。然以有九龙之泉,有鹤舒之台,事虽匪经,古记实存。后世之季,佛流中国,乃为浮屠,乃立释像。然以物有百年之遗,树有三桔之异,亦犹匪正也,督学魏公奉旨毁之。家人出军饷之金以兑於官,收十亩之税以供於公。神天留畀於二十八年僧匿之余,无主之后,岂无为哉?经始以家赀之微,协济以大巡陈公之金,高榜书馆之光,三司石坊之表,岂偶然哉?凡撤颓垣、辇败瓦,图而新之。为坐进堂三间二翼,以与来者静学。为尽存堂五间,立宣圣四配像碑,[以]与学者瞻依。为观生堂三间,以玩泉之活泼。前为尊师祠,塑白沙先生像,以与学者景仰。为左右厢斋号馆六间,以居学者。为声远楼三间二翼,以警昏惰。为中道门石坊,以表能者之从。变鹤舒台为著书台,以正胜迹於后代。改废僧归云亭为云归亭,以辨邪正。为先门石坊,以示从入路脉。先门之南,中道之前后,为茶塍以供守者。然者皆业绪而未就,就之,皆公之功也。公之文教武德流於两广,过化之地,如云之乘雨,有时而或移;而公之功化之留此山者,如水之行地,无时而或息,殆同此山不杇矣。夫斯境也,仙化而释,释化而儒,大定也。自有宇宙以来,恭遇圣皇立极,厘正毁淫,辟异端,息邪说,以正人心,万世事业也。今公实与财成焉,其功德孰有加於此哉?用记於石,世世不忘。庚戌九月
  
  田州欧阳公生祠记
  
  嘉靖三十年四月廿日,广西田州土目何贤奉其州主妇瓦氏官男岑太寿状,入天关,跪而言曰:「远方之人,闻公行圣人之道,体天地爱物之心,故敢有请焉。不禄官男芝也,於嘉靖二十九年十月,奉调征海南黎寇。寇至猖獗也,芝也不辞艰险,直抵巢穴,冒毒而死。遗孤二人,长太寿,次太禄,奉军门优恤,惜芝也为国死难,方在勘报,恤典将施。先以太寿札,令冠带以安民心。有僭孽号岑苇者,卒兴邪谋,观衅待动。东兰韦起云助桀之恶,阴串本州反目林瑚、蒙昌等以为羽翼,内外胥应,大兴兵马,拥苇突入州城,谋逐氏孙,流毒一方。又蒙军门轸恤苍生,行委右江副使徐祯、参将朱?、都司李霁,抚谕驱逐,犹拒不悛。副使参将□□仍驻奉议州,反复晓谕。桀骜如前,据险阨,修城[墙],缮甲兵,闭门拒命,拥兵自固。各委官会参军门,处以正法,起调泗城、向武、镇安等府州官兵,协心并力,捍御擒捕,必得首恶,以献军门。丑类知惧,宵遁而去。迅发精兵,卷甲追获东兰党贼三人,审知伪岑苇者,乃南丹州官族莫显之子,而真岑苇者已六岁死痘久矣,乃知莫氏之子伪为岑之子的也。伏苛军门,恩威并举,不一月之间,克复州寨,地方辑宁,幼者得存,老者得养,农者得耕,商者得利。於是孤寡目老,阖州夷民,深思图报,咸愿自备工料,起创欧阳都宪生祠於州治。□貌俨然,以便朔望焚香,春秋祈报者。时都宪已迁南京右都,行矣,阖州人民相谓曰:『闻今有□□□甘泉湛公者,近广左,素为欧阳公所信重,道[宗德教]□□重典,以风於一方,及於当时,被於后世。』氏孙等昧死跪以固请。乞赐一言,刻碑祠右,以诏万世,幸莫大焉。」甘泉子曰:「嘻!胡为乎来哉?胡为乎来哉?盖宇宙华夷一心也,吾独无是心哉?吾之心即都宪之心,都宪之心即尔州之人之心也。否则何以翕然成功?否则何同然感服哉?」甘泉子喟然叹曰:「於是乎约庵公一举而有五伦焉!有敌王之忾焉,有恤亡之懿焉,有除暴之猛焉,有存孤之慈焉,有辨伪之明焉。纾南顾之忧,敌忾,忠也。轸死事之士,恤亡,惠也。脱逐杀之患,存孤,仁也。遏内外之兵,除暴,勇也。明岑莫之孽,辨伪,智也。忠惠仁勇智,五者,德之盛也。然则公之事业,其可涯哉?昔者周公秬鬯二卣,明禋休享,亦今之生祠也。从州民之请,所以安民心也。遂为记於石,系之以迎送神曲云:公之来兮拥云车,衣佩之珊珊兮光陆篱。雨师清尘兮,丰隆导之两旗。儿无嘉殽兮,式食庶几。迎曲回鸾去兮其迟迟,瞻望弗及兮悠悠我思。公寔生我兮慰我私,公然乘云兮,雨中天兮普厥施。送曲辛亥四月
  
  郴阳县仰泉楼记
  
  欧子启河将归,辞於甘泉子曰:「策也归矣,与同志之士朱则之诸子卜幽胜之地曰元山,四面皆山,水流[其]间,为楼□□,以静习夫子之教,名曰仰泉之楼。」[甘]泉子曰:「仰也何泉?」曰:「策也将以仰翁之道而不忘也。诗曰:『高山仰止。』言不忘也。今(日)[曰]仰泉者,不忘夫子之教也。」甘泉子曰:「泉哉!泉哉!何取於泉也?夫泉也者,水也。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一也者,阳也;六也者,阴也。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合德之谓德,阴阳不测之谓神。斯理也,人人有之,人人自仰之。陆子岂曰惟圣人[哉]?东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东海之人自求之,自得之。西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西海之人自求之,自得之。南海北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南海北海之人自求之,自得之。何必外求於予哉?自有自求而自得,以合於予焉,斯可矣。源泉混混,不舍昼夜,子归而求之,有余师。仰之至矣。」辛亥六月
  
  爱日堂记
  
  爱日堂者,内江大司徒三峰高公奕世之堂也。子钦大夫创其业,三峰司徒述其事,钱塘湛子记其胜,甘泉湛子扬其休。水与钱塘希同姓也,与三峰善同年也,始终乎一百五十余年之盛事,会千万里之远於一堂之上,以成司徒公之孝思,非偶然也。「何名乎爱?」曰:「教孝也。夫孝也[者,天之]经,[地]之[义,民之性,百行之]本,万善之原也。故其为堂也,在土木而非土木。以忠信为基,以礼乐为采,以仁义为丽,以明睿为户牖。夫父子之爱,天性也;天性也者,人之所以为人也。基者,性之地也;采者,性之文也;丽者,性之饰也;户牖者,性之明也。集众善则爱全天性,圣学之极功也。大哉!爱也,性天其至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而人道备矣。」曰:「何言乎日?」曰:「日也者,日也。以上下达者也。下焉者由日而时,由时而刻,爱至刻则微矣。上焉者由日而月,由月而年,爱至年则久矣。自微之久,爱之至也。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大孝终身慕父母,终身者,非终父母之身,终己之身也。故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惧不悖,则忧乐并行,中正而天性之道尽矣。以此事君则忠,以此事长则顺,以此交友则信,而百行万善备矣。」大巡友山萧柱史,始以司徒公命命予,予谨书之,以因柱史君复司徒公,司徒公以为何如?是为记。辛亥十月白云开山僊祖祝圣坛记何以为开山僊祖也?郑安期生也。何以立之也?凡天下景胜,开山之祖皆立之也。非特不忘其开山之功也,立之以祝圣,寿亿万年也。曰:「轩辕黄帝,仙之祖也,而祖安期生者何居?」曰:「安期生,白云之山之仙之祖也。」曰:「世传安期生升举於蒲涧,未闻云白云山也。」曰:「记有之,安期生始修炼於白云山顶之腹,无水,忽有九童子进之水焉,遂为九龙泉,至今清洌以甘,为第一泉,盖山为第一山也。其山自右肱而左前,有三石,象鸟一首两翼焉,旧名为鹤舒台,云安期生跨鹤飞升处也。其说虽荒唐,而古固志之异矣。其曰蒲涧者,俗传之讹也。」曰:「然则白云寺非祖乎?」曰:「安期生不知何世人,至秦乃显於此山,佛至汉明始入中国,又几百千年然后立浮屠於此山焉。故曰:安期生为开山之祖。」中间埋没於浮屠几百年,今又经魏督学庄渠公奉例毁寺去浮屠像,迄今凡二十八年,田尽充於邓氏,独留胜基以待甘泉子之来。来而为立开山之主焉,岂非安期生有意默留,以相待乎?未可知也。而吾托其开山之功,恭致夫祝圣之悃,畎亩不忘君之念耳。白沙先生诗曰:『托仙终被谤,托佛乃多修。弄艇江门月,闻歌碧玉楼。』其托乎真乎?自有能辨之者。」姑刻石以志。辛亥十月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六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记
  
  新立上唐等村杜农仓记
  
  甘泉子曰:「上唐等村社农仓者何?效文公朱先生为之也。文公处其难,吾处其易。」曰:「何居?」曰:「文公始为社仓也,无所措本,乃白於官,取仓谷数百石,平出满入以备浥烂鼠耗,历数年,收其羡余为正仓,而还其本谷於官之难也。吾以壬子五月二十五日,萧友山大巡临行,普惠坊牌之金於乡宦,遣本府以五十之数送予,予不欲虚受也,辞之固。友山躬至天关,又面辞之固。友山曰:『先生其怪予哉?此所别处,非关於官库者也。』水思之,不可直却取怪,遂委曰:『无已,则以公之遗为上唐等村社农仓,可乎?一人受之,不若百人受之之博也。盖权辞却之物为济贫之举,内不失己,外不失人,故曰易。耕时给借无本之农,收时敛还公共之仓,一如文公平出满入,为浥烂鼠耗之备,其可!』即遣家人连原封之金告寄府库,俟收成,乃籴谷入仓,曰「上唐等村社农仓」。立门人之贤,典守者、放收者、司钥者各一人,立乾者二人,及时催收以为常,曰府差。老人督其出入,其羡余之谷不许粒入予私家。粒入私家,为子孙不孝,司守、司放、司钥诸门人乾者必以白於官。其积之致多,则又为别仓於后。又积之多,廿年之后而又益多,则或以施穷丐者,必籍其数;或以济斯文之困者,宦家不能丧葬者,必籍其数;会诸门人,核三年之通收支之实,必籍其数,与众通知焉。门人有曰:「是则善矣,或有妒忌者,得无旁得谤议乎?」甘泉子曰:「吾於慈母之墓左,西樵之天阶,诸已行之矣,夫何议何忌?」又曰:「苟有少利於众人,又何顾忌於一己?诗曰:『我躬不阅,遑恤我后。』虽天下非之而不顾矣。设使得仓廪亿万间,遍济天下之农之贫者,吾之愿乃足,而有所不能焉,独奈之何哉!独奈之何哉!尧舜其犹病诸,而况於人乎?」遂记於石以诏来者。壬子六月
  
  鹤园二少楼记
  
  二少楼者,冼子因甘泉翁并称二少而名其楼,以为二少丽泽之楼也。二少者为谁?少汾冼子与其友少明卢子也。二少讲习相契,如二泽相丽焉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如兰斯馨,如金斯坚。」其二少之谓乎!少汾子曰:「桂奇也於少明梦阳也,居相近也,义相得也。请翁记二少之楼,为二人励焉。」甘泉翁曰:「既相得於心,又何假於言?虽然,则亦有间可言矣。二少云:『相近相观,如甲乙然。』甲而万一有或论笃色庄乎?近不可欺於乙也。乙而万一有或面从后言乎?近不可掩於甲也。朝而乙为某事善,甲则夕闻之矣,虽欲不为善,不可得也。夕而甲为某事未善,朝则乙闻之矣,虽欲为不善,不可得也。甲将为善,则必曰:『此必乙闻之乎?吾何为愧乎良友!』则必果。乙将为不善,则曰:『甲得无闻之乎?吾何颜面以见吾良友!』则必不果。然则二少交相推致,以入於圣贤之道,虽名曰二(妙)[少]之楼可也。」曰:「子言圣贤之道,请闻焉。」曰:「夫道,一而已矣。夫二少,一以居为道,一以仕为道。蕴而大中至正之极,发而为仕止久速之时,一也。仕者谓居者曰:『何以赠我?』则曰:『愿子止仕久速之宜,惟其时,毋冒利於非几,以胥溺於私。』居者谓仕者曰:『何以处我?』则曰:『愿子力底於中正之归,毋自画尔知,以荒於嬉。』二少交励,成盛德而生大业,遇则为太公之功,不遇则为伯夷之节,是谓天下之大老,虽名曰二老楼可也,二少云乎哉?」余谨书於石以俟。壬子十月
  
  祁门神交精舍记
  
  祁门谢氏惟仁既与族之老少辟全交之馆,甘泉子铭之既十稔矣,交道之兴勃焉矣。嘉靖壬子之腊,谢氏三子者,慎德也、堂也、知远也,轻四千里之途而来,访甘泉子於天关。甘泉子与之语而说焉,喟然而叹曰:「其进矣!其进矣!夫交也者,交夫道也,所以纪纲人伦,化之本也。予昔之所铭者,执德机矣。今之所进者,化德机矣。吾闻之,改德改玉。今祁门之风勃焉而兴,宜[进]之全交为神交,馆曰精舍。吾之所期於诸子之交,岂直不尽欢竭忠已哉?」三子进曰:「六邑三院之士之幸也。精舍创於缉功山。」甘泉子曰:「止夫缉功者,缉熙也,兆之矣。」曰:「其基谢铉所置,其费则四方同志所共成,以为会讲之所。中有咏归楼六楹,楼下即今所谓神交精舍。堂曰神交堂,楼前两庑斋房各四楹,为路亭一,曰朋来。敢问神交之义,归告惟仁,以布告於同[交]之士,六邑之彦,四方之贤参焉。」甘泉子曰:「易曰:『天地交而为泰也,上下交而德业成也。』又曰:『上下交而其志同也。』不同,何以天地人物之交,其感应如桴鼓影响哉?神也者,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潜万物而万物。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兰之臭,岂有迹哉?神之所为也。是故神之感也,不以世隔。故孔子梦周公;不以地隔,故高宗梦傅说,舜梦拜乎丞。故神也者,本诸身,征诸庶民,建之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大哉!神之交乎!通乎六合而无间乎!」曰:「敢问何谓神?」曰:「圣而不知之谓神。神者,气之精也,心之灵也,天地万物之良能也。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神之所为也,至矣。何则?人者,天地之心也。心者,天地之神也。天地以神而成化,圣人以神而化天下,故相观而善,相禅以神也,交之至也。孔子曰:『予欲无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此神交之至也。故曰:『鼓之舞之以尽神。』神之所感,天神降,人鬼格,鸟兽舞,凤凰仪,而况於人乎!而况於师友之交乎!故天地之道,神而已;圣人之道,存神而已矣。大则孔子铸颜回,博之以文,约之以礼,而使之欲罢不能;小则如蜾蠃祝螟蛉之子,曰:『尔似我尔似我。』久则化之矣。皆交之神也。」甘泉子曰:「岂惟圣人哉?东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神也;西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神也;南海北海有人焉,同此心,同此神也。是故神也者,放之东海而东海准,放之西海而西[海准],放之南海北海而南海北海准。何也?以其同也。人与天地万物一体也,岂有一体,刺之而不痛,击之而不知动者?知此则知感应之机,神交之义矣。其道也深乎!」为神交精舍记。癸丑二月
  
  天关三奇记
  
  或问:「龟龙何物也?」曰:「四灵其二也。」「龟龙死乎?」曰:「龟龙皆不死者也。如其死,则神龙何以称神?灵龟何以称灵乎?」嘉靖二十年,湛子谢大司马而归,浚天关之天湖,役人得龙头与骨而私市之,湛子未之知也。至三十二年二月廿七日,役人於西沟得龙牙四齿磷磷然。异而问之,乃天湖窃市龙头,役人邓坚吐其实。然则谓龙不死可乎?周生明几学心得尺有二寸大龟於田父,以送甘泉子,畜之西樵焉,携之甘泉焉,携之天关,畜之浸月之池焉。湛子移居於新新楼,遗龟不满一月耳。腊池涸,群鼠伤之首足而毙焉。夫龟之灵,乃不能缩首藏足而以甲自存乎?然则龟不死欤?曰:皆非死也。彼龙蜕骨,龟蜕甲而化也。龙蜕骨於天湖之泥,不知几千百年矣;龟之大,计其年不知其几千岁矣。久而必化,夫神灵之物,则亦有然者矣。形遗神化,大运同流,有莫知其然之妙焉。不然,何以云神龙灵龟也哉?或曰:「或者天关之和气所聚,动植之物所感尔矣。」未可知也。予特异龟龙之化而并识之。癸丑闰三月十八日
  
  潮州改创濂溪先生祠记
  
  濂溪周子之学,浑沦而已矣。何则?圣门之学,浑沦而已矣。是故仲尼颜子之其乐,漆雕开之吾斯,皆谓斯,斯,大头脑也。太极一图,浑沦具体之中,而两仪四时五气布焉,如天地之广大高明,而日月星辰系焉,四岳河汉载焉,何状?曰:故诗曰:「万物宇宙间,浑沦同一气,就中有粲然,即一为万理。外此以索万,舍身别求臂。逝川及鸢鱼,昭昭已明示。见之即浑化,是名为上智。」盖谓元公也。后之人其逐小者,如徒指日月星辰曰:「天尽是矣。」指四岳河汉曰:「地尽是矣。」其务大者又如徒指广大高明曰:「天地尽是矣。」是离而二之,得为天地之大全也乎?夫何一时高弟於太极图、易通未见称说,而明道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伊川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则又深有吻合焉,何也?岂不师其言而师其意乎!至於承孟子之后,舍濂溪而言明道,岂以明道辟异端之功,而濂溪则未之数数尔也耶?皆未可知也。吾师白沙先生特达神契,深知而宗尚之。故曰:「终日乾乾,收拾此而已矣。斯理也,乾涉甚大,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会此,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故祝文曰:「嗟维大道,一合一分。分为支离,合为浑沦。维此浑沦,维师独复。回流而源,一者无欲。」今侍御史白?王公,奉命两广,乃超然远览,尊信於千载之下。盖白?之学,濂溪之学也。故用濂溪转运使行事,不避艰险。东西瘴僻之地,前人所未到者,必亲莅焉。乃东巡至潮,清番事竣,相地得金山之麓,为府治之雄。左瞰长江,石环叠障,檄府去淫巫之像,迁为濂溪之祠。先行分巡(九)[尤]君瑛棌舆论举行之,佥曰:「毁淫祠,崇圣学,抑邪扶正,一举两得,大有关於风化之首务也。夫谁曰不宜?」乃行同知刘君奈、知县颜君嘉会,彻旧更新,再阅月而功成。於是元公肖像俨然金山之上,凡为堂若乾楹,为室若乾楹,为左右庑若乾楹,大门若乾楹。白?侍御作兴斯文之功於是为大,大在复浑沦之学也。宜特书於右,以告潮之人,以觉来裔,世世师之以求报祀。且为作迎送神曲,裨歌之,荐岁事焉。曰:神之来兮九江乎,九疑浩无极兮神叵测。思鞭青鸟兮骑尾箕,前丰隆兮道而旗。神风肃兮金山涯,威灵降兮陟阶墀。荐香芹兮海错牲牺,靡嘉旨兮歆亨庶几。右迎神曲神毋速返兮迟迟,庶延伫兮斯须。跨老龙兮骊骊,挟飞云兮天归。望云车兮风骥,还大化兮神无不之。祈千祀兮春秋为期,神毋我兮远遗,念畴作兮白?改为。右送神曲
  
  重修增江忠孝祠记
  
  维岁嘉靖癸丑,修增城忠孝祠成,甘泉子记之。岳伯浮峰张公闻之,语县尹盛君曰:「其益宏乃工,乃称斯文。」盖浮峰公乃阳明公之高弟也。先是,壬子春,甘泉子赴增城,修明诚书院,馆诸生。过相江之涯,见祠将阘,问曰:「是何为者?」曰:「此忠孝祠,以祀新建伯王阳明公七世祖曰性常之忠,六世祖曰彦达之孝也。性常公任广藩参议,抚绥潮民之弗靖者,还遇海寇曹真於增江之口,擒之无备,被执弗屈,死之。其子彦达赴难骂贼,贼义之不杀,得裹公尸归葬,隐居养母,终身不仕。人叹曰:『夫父子死义,与天日争光。昔也人谓若何?今也人谓若何?旅魂寥寂,不遂血食,则戚矣。』嘉靖七年,邑尹朱君道澜奉抚按命,立忠孝祠於斯,拨田县官行事於斯。人又叹曰:『昔也人谓若何?今也人谓若何?则欣矣。』今岁久就敝,过者动心焉。」甘泉子乃入谒之,遶之三匝,则见祠宇上滴旁穿,垣壁将倾,为之慨叹。顾谓邑庠诸生曰:「是谓以死勤事则祀之,礼也。吾昔与阳明公戮力以起斯文,是故道义骨肉之爱根於天性。今其祖祠荒落若此,宁不动心?夫父子大节,向也人谓若何?今也人谓若何?则戚矣。夫欣戚之心,痛痒相关,亦独胡为而然哉?秉彝之性,不可诬也。『藤萝得意於云日,萧管无声荐酒尊』,此黄山谷慨徐孺之祠之诗也。况堂堂忠孝,上滴旁穿,将毁像貌焉,岂但藤萝得意已哉?」诸生曰:「翁之言及徐孺子也,何居?徐孺之不事王侯,岂与王公之以死勤事,若是伦乎?」曰:「事有理同而迹异者。孺子之不事王侯,扶汉鼎也;王氏父子之死事,树纲常也;一也。是皆能德无愧於天地,而争光於日月者也。尔诸生其亟呈诸邑尹。」於是盛君剑?曰:「吾责也。」乃不白司府,不劳民力,庀材募工修之,不月而成。浮峰公至是闻之,故有是言曰:「甘泉之言,大矣,广矣。」於是宏之,木石砖瓦之不堪者易之,新建公之诗将灭於壁者碑之。焕然一新,夫然后称百年之举废也。请甘泉子并镌於石,以告后之人,俾永永勿坏。为作迎奠送神曲三章,俾时歌以侑觞云:神发轫兮兰之亭,渡钱塘兮波不兴。导之两旗兮雨师廓清,越庾岭兮入层城,爰至止兮陟中庭。右一新庙貌兮绝埃尘,面罗浮兮挹飞云。列殽蔬兮杂香芹,庶饮食兮噫歆,虽无嘉旨兮慰我增人之心。右二
  
  候来寔难兮去不轻,欲留不留兮曷为情?莫投辖兮江之城,云车风马兮缈於征。再拜再拜兮竭余诚,神再来兮,千秋万岁无弃予增。右三
  
  滁阳卢氏祠堂记
  
  湛子曰:「以吾观於祠祀,而知王道之易易也。祠也者,嗣也,嗣继养也。祖考之不建矣,故祠祀以养之,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死亡者犹养,而况生存者乎?故生死有养,则礼义可兴;礼义可兴,则风化斯溥。人人养其亲,人鬼安和,气顺而天下平矣。百姓不亲,则五品不逊。王假有庙,所以为萃聚涣散,使相亲睦也。」甘泉子已立大宗小宗之祠,创家训以垂子孙,同居合爨以收其心而使之同矣。癸丑冬,有卢氏子守益者,不远四千里而来,与其兄提舶守愚之意告曰:「益,滁阳人也。承祖宗之旧,不分居合爨者四世矣。有先人之敝祠在焉。惟先生赐之教,将镵於石以不忘。」甘泉子喟然叹曰:「有是哉?有是哉?吾方欲与天下人人同之,讵意卢氏先得我心之同然乎?」请益。曰:「夫祠祀之际,其有思乎昭穆之序,自有身而推之,而吾考、而吾祖、而吾曾高始祖,其初一人之身耳,则孝心油然而生矣。由吾身而推之而吾兄弟、而吾从兄弟、而吾三从四从,以至於远兄弟,其初乃一人之分耳,则敬爱之心蔼然而生矣。」曰:「祠祀孝敬之兴,则吾既得闻命矣。敢问此心之所以合於王道者何居?」曰:「合爨之际,其无思乎?思吾粒食皆吾祖吾考之遗也,思吾菜羹皆吾祖考之遗也,能忘孝敬乎?士者曰:『吾所肆业书籍,皆吾祖考之遗泽也。』出必告曰:『某今从某政,不敢忘祖考矣。』反必面曰:『某俸禄若乾,余无私入焉。必以纳诸公贮矣。某也无公私之过也,某也罪非己致,人诖之,夫何惭於祖考乎?』农者告曰:『某畋某田,得谷若乾。必纳公仓矣。』工者商者告曰:『某也不敢淫巧,受若直,怠若事矣。某也不敢腾若价,饰若货器,以上玷吾祖吾考,有则殛之。』若是者,孝弟之心通於神明,放乎四海,无所不准。礼义其有弗兴?风化其有弗溥乎?故曰:『吾於祠祀,而知王道之易易也。』」遂叙其语为记,以归卢氏,并示吾子孙於无穷焉。
  
  李氏祠堂记
  
  甘泉子曰:「以吾观於祠祀,而知家道之易易也。王道其基矣乎!祠祀之道,天性也。祠,嗣也,继也。故曰:『祭,继养也。』父祖之养不逮矣,故曰:『祭,继养也。』故人物之祭,天性也。獭则祭鱼焉,鹰则祭鸟焉,乌则反哺焉,报本也。可以人而不如禽兽乎?吾慨夫今之人反乎天之性矣。自若人之购父之祭田也,而养之道衰。自若人之盗亲之财殴之,烹鹜於室而不少馈也,而养之道丧。自若人不视祖之修坟祠,而在家不知也,而养之道亡。於禽兽之知养何如?是故继养之道行,仁孝流通,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成矣。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章矣。通乎神明,光乎四海,无所不通,而王道成矣。」曰:「继养之义,则既闻命矣。庙之制奈何?」曰:「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士二,官师一。三二一皆同龛,古之制也。而四代之服之祭无以异,有功德则加焉耳。」「祭之道奈何?」曰:「先事於堂谓之阳餍,后事於室谓之阴餍,古之礼也。考亭括之以阖门噫歆,礼之宜也。古之祭有堂事室事,明日有傧尸,谓之绎祭。礼烦则乱,事神则难,故高宗肜日,书犹病之。」曰:「用尸古乎?」曰:「古也。尸告旨告饱,答拜子孙,非天性也,犹之伪也。不若斋三日,乃见所为斋者,视於无形,听於无声,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僾乎若有见其容声,慨乎若有闻乎其叹息之声之诚也。」广城之祠庙者,有之亦寡矣,而李氏父子右坡义宰,闻韶青霞车驾时行,乃能率子弟某某举之。其父子皆从予游,斯举也,其贤矣哉!乃进而问曰:「继养之义,阴阳之餍,则吾既得闻命矣。其奠主之位,则如之何?」曰:「自西而东,非礼也。古之合祀於室者,太祖之主主奥,东向,而群主以祖尊次之,自西而东,礼也。今非合祀尊祖则亦然,无谓矣。如以义起,则始迁之祖,始分之祖,皆不祧,以联族人,与四庙之主皆面南,以次而南位,其宗子嗣入庙;别子为始分之祖,则别庙。宗子服尽,而尊者未尽,则别立祧主庙。行事又尽,则瘗诸墓焉,斯其善矣。若夫嫡庶[淆乱],神必不歆非礼也,亦何取於祠庙哉?」作李氏祠[堂记]。
  
  罗浮游学记
  
  嘉靖乙卯春正月十有七日,甘泉[翁]於时九十矣,与郭子平川子、叔辉钟子、勉衷霍子,□□得四、黄於梧、族孙汝潮,既定罗浮之舟,泉翁蘧[然语]曰:「诸子好游乎?吾语子游。」曰:「游何如?」曰:「游焉息焉,莫非学也。」乃启天关之扃,度东关之梁,发太平之洲,宾日而东,逆潮而行。情与景融,兴发於中。客有歌者曰:「桂浆兮兰舟,击空明兮中流。」翁曰:「小子听之,宜学流之中矣。」徘徊乎猎德土名之涯,曰:「诸子识之,其学自猎自德乎!非由外猎获也。」过石冈之涌,观鳌鱼抢宝之石焉。曰:「石则美矣,惜也不在大都之岸,不为达官大人之所宝□。」翁叹曰:「世之不遇,独此石也哉?」又曰:「此石虽不幸[不]为达官大人之所宝,亦幸而不为匠氏之所凿。其[全]真远害,中立矣乎!吾以学其中立不倚。」客有遥望[白]云之巅,指曰:「此非翁之书院乎?九龙之泉□□兮!观生之堂翼翼兮!」曰:「吾以学观我生矣。」遵黄湾之曲,出扶胥之口,望虎头之门,诵浴日之章。曰:「手抱阳和,散入万壑,其石翁用世之志乎!」江湖廊庙之忠,诸子识之。过鹿步之,越南冈之头,曰:「此群盗白日劫人渊薮,其戒心之存乎!」逾西东二洲,望甘泉山院,登江门钓台,咏石翁分付之诗。曰:「请闻焉。」曰:「金针以言心也,风月以言道也。金针人人固有,风月处处同然,心法可以传,痴前难以说梦。」遂抵沙堤。未及本宅,平川子速予舆,谒诸祠,同憩方山草亭。入大观楼,饭既,宿焉。厥明为月十八日黎明,复罗浮之舟。申刻,过龙头书院,返而解缆宵征焉。至铜锣湾,舟胶。厥明十九日,鸡鸣,乃登源头。吾与六人者,各乘肩舆,由独树庄[黄]龙下院,遂登黄龙洞,入天华精舍,视行窝,行释菜礼於四贤祠。其祝曰:「一者无欲,未发求中。澄心体认,自然混融。」言四贤一道,复此浑沦也。学者观其辞焉,[思]过半矣。学无欲,道自足;学求中,达道同;学澄心,天理森;学自然,机同天。诸贤其志之!於是观王敬所少参题壁之句「水月之精」。曰:「诸子其学诸水月乎?千江有水千江月,亦不以废也。」卓午,下观水帘之洞,因览梅花之庄。晚入食於冲虚观,薄暮,过朱明,入青霞书院宿焉。夜分,吹灯作诗云:「罗浮起平地,游者如登天。夫我异於是,如履庭除间。问之何能尔?心近地自便[?]。作意关山阻,信脚云霞穿。自兹凌绝顶,上有无穷门。寄语诣道者,亦复如是观。」厥明为廿日,以粒将绝而下山焉。则见阴云蔽日,雷雨洊作,游人沾湿。仆夫告痡,纳於大麓。吾以学不迷,夫不迷,非不迷於途,不迷於心也。不迷其心,故迅雷风烈,震惊百里,明晦万变,代乎吾前,而吾固自若也。未刻,食於源头精舍,乃登舟,顺流而归。时则二鼓矣。夫罗浮如在天上,吾日往日来,如有神焉,所谓如履庭除间者非耶?而飞云之顶未到,数也,岂天留之以思无穷耶?亦数也。夫此道平铺,无处无学。不贤者学其小者,贤者学其大者。鸢鱼上下之察,川上逝者之感,夫子焉不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至矣。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莫非学焉。吾以学乎天地,作罗浮游学记。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七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书简
  
  答庞镇卿弼唐
  
  日者病不能出接,至今为歉。以后承华翰之及,区区亦有小简拙诗奉寄,未知达否?区区十月初三上本邑,初七即同冼秋官入罗浮,馆朱明。初八窥水帘,登黄龙,摩挲洞口古刻,阅弼唐处题刻,过水石,徘徊久之,缅怀丙辰同李世卿投杖化龙处,依然畴昔卜筑之怀。入云起二门,观弼唐精舍,所谓数百人,无一人在者,独一老僧病而垂首丧气,怜而稍饮食之。因知或者此地高寒,不可久居。是月二十日,巡按洪觉山谢守巡减驺从直访朱明,留三宿。又访黄龙洞,直登天华之墟。行文增罗两县,毁淫祠文银四十两,起创四贤祠於弼唐精舍之上,有门有垣,碑刻有记,又为作甘泉小亭於其后,以为游息水憩之所。盖与弼唐作伴,庶不孤寂,而常居则在朱明青霞也。弼唐闻之,得无为得邻一喜乎?为不孤寂慰乎?当令老僧悬榻以待高捷而归,为不朽大业图也。如何?如何?小诗暨觉山诗文各录於别纸,知欲闻也。余非言语可既。庚子十一月
  
  与洪侍御辞义帮涞之廪事与署提学刘本府程并同
  
  昨闻高教授传到执事所以爱犬子涞之,而义起以帮之廪者,不觉为之大惊久之。夫大惊者,以如此非常之举,必出於非常人行之,而必以待非常之人,如昔年章朴庵督学之待白沙先师之孙畹者可也。若仆则非其伦,岂宜冒受?闻之不胜负愧,安得不大惊也?况犬子之学未能成效,方望知己诸贤抑而教之,以冀者有成,以无负至爱,何乃敢冒此非常之典耶?不敢当!不敢当!伏望案下收回钧语,必终爱之而终教之,期之有成,所感深矣。谨启庚子十二月
  
  答洪觉山侍御
  
  昨晚陈训导送来语录一帙,阅之甚精,已转送潘子阅之,乃复还陈也。相去渐远,老怀念念,此心摇摇,幸早竣事返旆,以慰老怀,且慰诸生之望也。三学教官每至讲期,率诸生会讲如旧。诗小序方且整顿,亦颇费力。大段文公每每不用小序,若区区则谓小序乃当时国史存乎得失之迹,与后儒臆说径庭矣。故每每於小序中求其可通者而删补之,今已过半矣。俟完录寄览订也。知执事惓惓此二事,故并及之。敬启。辛丑正月
  
  谢洪觉山侍御安祀先祖义士祠神牌
  
  伏承大巡察院钧牌行县,已於正月初一日安立先祖怀德公神位於本乡之新祠,且令遵照乡贤事例,每年春秋二季备礼致祭者。伏以惟仁人为能崇德报功,惟君子为能敦信明义。先祖生於乱世,著有微劳,保障一方,活全万命。愤援兵五百,而皇师之势将溃而复张,致甘泉全都,於降民之军赖功而独免。然非遇仁人君子,安能阐幽扬侧,使二百年之埋没,一朝而复光,如千万劫之冷灰,以微焰而再燃哉?四境之风教沸腾,合家之存没均感。用布血诚,上谢大德。谨启。辛丑正月
  
  复田叔禾督学
  
  留都多年为别,不得面语,今遂南北异天,消息愈远,颇以为念。忽承华翰,腆币远贶,其感慰何如!又知所谓前此二书竟为浮沉也。黄生云淡近报执事大以兴起斯文为己任,线天卜筑,规模弘敞,文公五曲书院不得专美於前矣。幸甚!幸甚!水归旬日,十月初即入罗浮,居朱明,又得青霞、天华、天关诸胜。青霞在朱明之后,天华在黄龙之上,天关在穗城东北之隅,皆极奇绝。觉山大巡治□,学子云集,皆觉山作兴斯文之功,第恐无以成就之耳。使还布谢,并及之,知欲闻也。拙稿附上鉴入,不具。辛丑二月
  
  与宪长欧督学巡按本府并同
  
  水也於执事定交未久,而仰德殊深,不可谓之非知己也。小儿涞之年甫十七,爰始加冠,方责成人。学而未就,犹在愚蒙,教之可也,误蒙大巡洪侍御假以待贤之礼,举非常之典,加诸不类之人,以及其子,不待考试,辄行补廪。千金马骨,以励风化,行之督学,行之本府,行之於本学,诚盛事也,然而水非其人也。水为是惧,斋沐拜启,辞之於大巡洪公,辞之於督学刘公,辞之於本府程公,皆不见亮。今三月七日,水还罗浮,不及控辞於执事,不意本学以缺请,遂误蒙执事准补,则月十有三日也。水自罗浮闻之,极为惭愧,以寻常之人而冒非常之典也。今兹遂事既往,不可及咎,姑令受数月之赐,以责成之,以答盛意。幸而有成,犹之可也;不成,将令上纳廪膳,或送赴台下,赐之考试,或可与进,则与者、受者、闻者於心皆安。如实不堪,乞听辞避,彼此亦皆心安。今也未敢称谢,谨具启布下悃焉,惟执事其少赐亮之。谨启。辛丑三月二十二日
  
  与冼奕倩秋官
  
  吾奕倩行后,而觉山之书即到,甚以为慰,乃三月初旦发来也。静思南岳武夷之约不可不决也,吾必携涞之、湘之以行,令渠日夜相亲,为必有益也。而吾奕倩、汝济偕焉,又得日夜相亲熏陶,相观为善,必彼此有益,益不小也。彼时戒无杂言杂念,无所与於言念也,所性不存焉故也,以杂言杂念有戾於所性者故也。终日终身理自己心性事不足,何暇及他事乎?吾当与二贤共戒之也。先儒论学自不(忘)[妄]语始,闻人之过如闻父母名,耳可闻,口不可得而言。静思吾与吾奕倩必自寡言半载,然后可与默坐澄心体认之学也。尚当入罗浮细订之。灯下不次。
  
  与邓君恪眕论启洪大巡书
  
  侍字误作待字,春阳台先师自以为错用功者,时水居楚云,述梦中老人云:「去山中坐一百日有济。」以质於先师,先师云:「恐是生病。」后水质问随处体认天理之学,先师答书云:「得某月日书读之,遂忘其病。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著此一鞭,何患不到圣贤佳处也。」其后先师指水语一当道云:「此子为参前倚衡之学者也。」至於胡敬斋居仁者指先师静中养出端倪为禅,水辨之云:「然则孟子夜气之说,扩充四端之说,亦为禅耶?」今闻吾子相非以为非,而必寻春阳以为是是,是先师晚年所悟之所非,而非先师印正之所是矣,不亦异乎!二三十年所从学何如也?至於谢洪侍御送米书中再渎更受赐一节,众皆疑之,岂有未见颜色而遽为人乞赐哉?与前面一侍字错作待字,故不敢置书邮致之也。敬兹返焉。
  
  又
  
  吾契相从二三十年矣,今乃照破其学之非,幸甚!昔高僧不许请明日之斋,陶渊明云:「知有来日否?」吾老矣,岂复有明日大科之约乎?已矣!已矣!昔先师壮年曾游罗浮,中途有阻。后太夫人年高,遂不出门,此所可学者也。闻西庄坐一月颇疑,今告归甚喜,岂但为获而归已哉?
  
  与胡西村太守
  
  若水顿首启。日昨失白,今幸蒙高明不以鄙述家训为不可,乃求善书刻者惠梓之,以传寒族子子孙孙,荣幸孰大焉!妄意欲拜求大笔一序文,冠於卷首,明所以刻之意,则乃尊乃征,乃信此训可垂於不朽矣。幸甚!幸甚!谨冒昧以请。谨启。
  
  复湖广大巡史待御
  
  □□□有一日,仆方倚天关而啸傲,仰云日而遐思,□□□生捧何衡州所寓之书者,受书展币再拜而□□□则大巡史侍御也。转致尺牍,则太仆王端[溪也]。宛然如双(壁)[璧]之入手,若有不忍释然。夫以地之□□□千余里,执事胡为於大政轇轕之际,而犹记□□□荒衰朽之人哉?无他故矣,记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盖善之大小者,心有大小也。以心□□□为友之远近也。然则执事之心其亦远矣。盖□□□古今而尽其心矣。然则执事之心,其即端溪[之心,端]溪之心,其即区区之心。夫通天下古今以为□□□在是矣。敬羡!敬羡!谨布小启,具乡葛,复托何□□□奉行台引远意。水也久图南岳之行,中道而□□□之交,若遂所愿,或奉面於祝融之巅,未知天□□□也。临纸岂胜驰往之私!谨启。壬寅闰五月
  
  答福山祁门诸同志
  
  [福山祁门]诸君书来,言人人殊,然而概乎皆有窥□□□□圣人中正之门矣。夫知天地万物之浑然为道体,以勿忘勿助之间为功夫,尽之矣。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在力行耳。福山祁门诸同志君子,其共勉之!吾衰矣,不能一一具答,要在默识於言语之外耳。壬寅十月
  
  复沈艾陵
  
  时素来,道政声孚示上下,喜而不寐。昨时素还乡,欲书托寄,又恐渠归急不便,忽承华翰亲价,以俸金远贶,雅情何以克当!夫以俸金又在艾陵,所谓伯夷之物也。伯夷之物,有可受有不可受。可受者,以其清也;不可受者,以其贫也;则此贶在可受不可受之间。然以雅情未忍遽拒,姑且拜领,以图他日奉酬可也。汪巡抚、何太守皆有一日之雅,久欲作书道辖下同志之素,但求得人如时素者(斋)[赍]去可也。余惟素学自力,不具。壬寅十一月
  
  答西村胡太守
  
  拙作平黎诗微意,全篇皆颂半洲公不好杀之美,所以首第三句云「神武不杀称天兵」,已见一篇之大指矣。后六句不过抑扬发挥此不杀之意,与古诸将好杀大不同焉耳,美之至矣。但从古诗人之指微婉,致疑如此,聊为知己谈之。谨启。十一月
  
  复骆君举举人
  
  共谂赴试万里之行,君子道长,斯文之庆矣。相去一程,顾以贵恙,不及一面而别,非命也耶?人耶?天耶?南岳之约想在秋间,老惫尚堪鞭策。人曰:「老矣!」吾曰:「虽死於道路,葬於名山,无悔。圣舜卒於苍梧,圣禹葬於会稽,何不可者?」独以眼前为祖考建二祠堂,为子孙立些规矩,令可守,未能成就耳。敬布状,兼粗纱一疋,小书三品,荔果一坛,表微赆也。远道珍重珍重!癸卯三月
  
  与秋官冼奕倩
  
  昔予为举人时,定庄叔与一乡人同姓者持刃相杀,予在归云楼上望见,即具衣巾下趍解之。二人惭愧,释刃各归,而二家之难释,彼甚德我。后竟成讼,乃反以倚我声势作状首。吾使诘之云:「前尔以我为德,今又告状以我装首,何也?」彼惭云:「不如此,无以动官府,告状不准。」此风有自来矣。今刁民动不动便称冒诈大臣,或称投献。闻者妄传流言,胥动当道,安得知之?每有踰河蹈海之志,去离此土而未能也。若见当道,幸先为白此故,庶可相接相信,不惟有益於我,亦有益於彼也。癸卯三月
  
  复陈伯孚
  
  水拜白。自与伯孚别后,无念不在伯孚。闲尝思伯孚笑语以自慰,虽不见伯孚,犹见伯孚也。秦子人来,得伯孚手谕,如见伯孚也。然犹卧病,恍惚目眩之说,令老怀益念伯孚也。兹秦子接文人回,灯下草草奉报,惟伯孚自强。吾老矣,明年之春犹欲游衡岳,访黄山,憩武夷一线之天,归罗浮以终焉。世之丑正,君子何足愿哉?不求人知而求天知可也。白玉蟾,琼海产也,犹能遍游天下,超出六合,吾伯孚能之乎?不一。癸卯九月
  
  与吕进士泾野子
  
  予归之二年,遥闻先君宗伯讣音於江博士。屡访於人而无知者,疑之。今癸卯夏。始闻诸广之藩臬诸君,云有报矣,予与一二知者哭诸天关精舍。予思之,自语云:「二年之上,而今乃有报者,何耶?」曰:「此必泾野公遗言戒子孙勿奏求恩典也。及一二年之后,有司奏之,始有报也。」於乎!哀乎!於乎!哀乎!缅惟孝爱笃至,何以当此!惟节哀成孝,以大家学。兹与崔公后渠同具一奠文,而各致哀悃,少见平生之情耳。道远不能成礼也。谨疏。癸卯十月
  
  复蒋道林督学
  
  久别遥天,想渴无量。前此传闻解组之事,陡然作恶,为朝廷失人忧。今得来谕见报,将有罗浮之期,欣然慰心,为斯文得已喜。孔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若遂此策,则世人之所谓行者,吾将以为废;世人之所谓废者,吾反以为行也。吾亦将南岳之行,未知遂否?天若遂此志,则吾道林必相面於五峰之巅矣。来使云:「可致复书。」故援笔布此,不一一。甲辰五月
  
  与薛中离论古太极图
  
  前日在燕翼堂,与老人期山行。轿子夫马宿具矣,忽飘然解缆,何所见而去耶?察言观色,令人警惧。承示图书质疑,良工之心亦独苦矣。中间伊川未可深非。水初学时,梦见伊川於山坡,衣冠严整,吾心惕然。告予以明道先生后头来。岂非欲人先学伊川有卓立,可学明道乎?其余议论多中者,其小未合且置之。水谓欲求方圆,须得规矩;若不得规矩,安求方圆?此其急务也。大抵足下此书只以古太极图为主而损益之也。今据古太极图二,其一图黑白各在上下之稍东稍西起者,以为未见根阴根阳之义。其一图黑白各在上下之中起者,以为见根阴根阳之义,而未见互藏其宅,是根一也,宅又一也。思之则诚若有所疑者。盖太极者,乃至极之理,此理初何形象?濂溪不得已而画之一圈,亦已多矣。图说曰:「无极而太极。」太极者,至理也;无极者,以言其无穷尽也,言[至理]无穷尽也,道体本无穷尽也,故曰「太极本无极也」,何等易见!而朱子以为太极之上不可无无极,陆子则以为不宜於太极之上加无极,皆未之察耳,而争辩互动数百言,可乎?太极者,至理浑然未分之时也,今所传古太极图,则於未分之时而强加之以黑白,惑矣。夫太极未形,一理浑然,黑白何分?阴阳何判?其此图有分有判者,此乃二仪图也,非太极图也,盖后儒好事者为之,伪称古图也。盖有不知而作者,此之谓也。执事何据而论之?若是古图,则濂溪、程、张、朱、陆诸大儒何不一言及之耶?其余则似过於分析配合,又突过於紫阳之上矣。吾独爱濂溪明道之浑沦,其后惟吾白沙先生复得此意。其或继周者,则白沙可也。且执事以为发明周子原一之义,夫主静者,主一也,其见是矣,然而周子太极图只一圈,而足下古太极图分黑白,阴阳分配,是为发明周子乎?心即性也,性即理也,性者心之生理也,心性一也,而分心图性图为二,可~13乎?心图性图之下又为一大图,左二而右一,何指乎?若谓阴左而阳右,阴阳反易其位矣。岂以心为阴,以性为阳耶?皆不可晓也。足下所急在求孟子勿忘勿助之规矩,而方圆自得。以足下之才力涵养,至六七十为之,未晚也。感执事质疑之义,故有以答执事,固非好辩也,不得已也。谨启。甲辰八月望,英德舟中。
  
  与叔辉仲通自正诸同志论图书
  
  天地间物皆具奇偶象数,而图书又象数之显然者也。圣人因其象数之显然而至理寓焉,故一见而感触,遂画一奇为一者,阳也;一偶为(一)[□]者,阴也。因而重之,又重之,三画以成八卦,卦以成易。伊川见卖兔者曰:「此兔亦可以画卦。」知易者也。盖兔首尾皆奇,四足为偶,奇偶即具阴阳,亦可画卦,非止图书也。学者宜体易理以有诸己而已矣。故图书者,圣人画卦之刍狗也。后儒未能体易理,汲汲焉理会图书,分析配合,是求之圣人画卦之刍狗也,岂不误哉!伊川诘尧夫:「知易数为知天?知易理为知天?」今图书,易数之类也。故周程只是学易,亦未曾理会图书,可知矣。且若以兔画卦,亦将何以分析配合乎?况伏羲河图出於千载之上,不必后待洛书而自著。大禹洛书出於千载之下,不必追征於河图而后明。又况未有图书以前未有一画,古之神圣不知何以明道也?故圣人之学,求明其道而已。欲明其道,求诸吾心而已。不必纷纷之支离也。甲辰八月望,英德舟中。
  
  与戴鸿源京兆
  
  水也自归五年,绝不作入京书,戒也,而於执事独不能忘,往来於怀者七八年,神亦劳矣。盖以昔时取道入京,雷雨夜半,感盛德以舟候,至德兴海涯,具汤酒沃之饮之,须臾乃苏,过於古人豆粥麦饭远矣。夫古人一饭思报者,水也有怀曷报耶?永矣弗谖矣。兹小儿东之归省,动询福履之详,轸念且及之厚,愈见盛德爱人之无穷矣。感刻!感刻!谨具小启,兼粗布新刻赍上左右,少引企仰之怀。惟鉴念,不宣。八月曲江舟中
  
  复秦幼贞举人
  
  水方在多病郁郁之中,忽十日之前得洪觉山书,有秋间罗浮之约。今又得吾契手翰,於十日之后有东游之期,何慰如之!令祖已襄大事,何惜十日之程,重为斯文千载之计也。正欲去此恶土,挈家西樵,云谷精舍新成,得与二贤共讲大道於七十二峰之巅,以了夙志,岂知天壤间复有何事可代此也!幸决策而东,道其在是。敬启。丙午五月
  
  复洪觉山
  
  丙午四月之杪,得领华翰,途次正月十八日附乡里来者。读之,且惊且喜,且知天脱羁鞅,以了大业。高子岂能为之哉?天也。塞翁失马,何讵而不为福也?知其为福,则去之之迹固所不论也。夫自两疏之抗,邪人侧目者八九年於此矣,安得不至是耶?若遂朱明之约,坐进此道,其彼此得失相去,岂直万万哉?前年如衡岳,二三十人皆病,贱体独无病。旧今二年,贱体多病,恐不久就木,与诸贤相讲几何日也!幸发愤摆脱,拉伴而南,固上策也。行时幸闻於福山黄山诸同志可也。兹敬遣族子捧启,奉致起居之敬,且令前迎,充执殳之役也。谨启。五月
  
  与福山黄山学者
  
  水敬问福山黄山诸同志贤契足下。三年之间,不接一书。寒暄不足道也,不闻进修之次,而令八十老朽独劳神往来於四千里之外,何也?古有旷百世而相感,其不可言传者,人已化矣。或不远数百里,挈家而就其地焉,又何也?水前年如衡山居者两月,往还三四阅月,随行二三十人皆病,仲通与生徒则死矣,独-16-
  
  水无病。去年九月,脚疾一作,十一月又一作,皆逾月乃瘳。今五月望日,痰眩大作,如乘船,如排山大浪之中,欲绝者数次。今幸复,恐不久於人世矣。昨洪觉山罢官归,途中致书来云:「秋间来罗浮,居朱明,而卒业焉。」此亦夙约也。不识诸贤有能同之,决策一来否?固所愿也。惟诸贤其图之。丙午五月
  
  与卢望峰何艮所
  
  水自昔开创隐居於西樵之烟霞洞,甫居一年,即蒙召起。及感改元之诏,想见太平,一落尘土,遂三十年,梦寐常在此也。古人云:「立朝而志在东山。」实有此理。今因十九日来治云谷书院及白沙先师祠,一入此山,遂有终焉之志。然所不忘者,二三知己如执事者耳。兹专人草率布启,兼樵茶英酒奉上,引远敬焉。谨启。丙午五月
  
  与邹东廓司成
  
  水志气不敢衰,而年齿已迈。近令人治生坟於天堂,制棺於甘泉,若大数一尽,即撒手长往矣。感此土族,於五月十七日已挈妻拏还南海西樵山烟霞之旧隐,次日即闭关谢客,业已治云谷精舍,左右两瀑布夹之,中有稻田茶丘,却又擅樵之胜矣。乃大科之后门也,有寝堂、讲堂、尊师会友堂、上中下三关,皆有石坊,瀑布余流行石上,屈曲六七里,发为飞泉,如珠帘然。山上有人家六七村,皆食於茶。於本月二十五邀与父老行圣训,约以同归於善。於此终焉,足不复下矣。每恐即死,徒负先君墓志之托,故於樵上勉强捉笔成稿,附族孙如南京之便,不知其不可也。欧阳南野先生处同此致意。
  
  与沈艾陵令尹
  
  久不接嗣音,神往孔劳。近得衡山杨上舍仆来广生理,传道艾陵讼事已白,还治,喜斯文终不可晦蚀。然久次末有升报,何也?曾惟馨尚在抚否?杨仆前年附书不致,无回帖,彼今愧不敢复见也。曾有一书,金段一疋,奉助久讼之困,不记附何人,未知曾到否?水以土族之恶,广之士风之薄,今避地西樵之旧隐。五月十七日到山闭关,永矢不复下矣。生坟在天堂,已定石椁,今月二十日又令预治匠事於山下,若遂长往则已矣。天若假之年,一日有一日之功,死而后已,不敢虚掷也。洪觉山已罢官,昨书期以秋间来罗浮卒业,若果,亦至乐也。族孙往南京之便,具启遣奉省,不具。樵茶二角侑缄。丙午六月
  
  与洪觉山别纸
  
  作书未发,於五月十六日挈家入南海西樵旧隐,以卒夙志,无复下山意矣。又於十九日创云谷书院竖柱,此樵山之绝胜也。先有息存堂,上有憩云亭,今又作察伦堂,堂之上左作白沙先师祠,名曰尊师堂,上右有会友堂。察伦堂之前有亭曰小歇亭,又前有大门曰入道门,门上有楼,楼曰见泉楼。盖书院左右夹两瀑布,登楼可见,故名。前有池曰明生池,两瀑布合流行石上,委曲七八里,滀流从石岩嵿上喷飞,如玉如帘而下,其下岩名喷玉岩,此云谷之绝胜也。已立有三关,喷玉岩之外曰云谷第一关,其中曰云谷第二关,又有云门,大石上大草书云门二字刻之,又上曰云谷上关。到上关则去见泉楼不远,而云谷之胜尽在目前矣。云谷乃樵中之绝境也,云谷之后即大科书院,及隐居大科之北,议开井田同志居山者八人,各授一区,收为米食。同志周明几学心议待执事来,请为云谷书院记,盖曰「非觉山莫可为之也。」若遂果来,途中可以腹稿乎?敬以附启。六月
  
  与冼少汾秋官
  
  水拜白。近於楼城上东西之翼作两洞门,各有华轩□□□□□□皆於此三日一开门,无一□可到,亦□□□□□□老矣陶渊明诗云:「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得生矣。漫与知者道之,余非纸笔可尽□□□□□
  
  与陈豹谷太守
  
  肃书□□□念已彻览。传闻执事每日政事之暇,即下书院与诸生讲学,此为政之先务,(薄)[簿]书俗吏何尝及此也?书院赖执事维持无恙,益增光矣,幸甚!水已於五月望日移家居西樵烟霞旧隐,如复得此生矣,此足再不下山矣。非但避地,且避人也。天关城市山林最可爱,但彼谗谄成风,岂置身之地?先师石翁先年屡辞当道之请,良有以也。近又开云谷精舍,尤为奇特。几回起念,欲如南华,以迩相见,今则已矣。兹因[人便]□启,致起居之意。谨启。丙午六月
  
  与吕巾石少司成
  
  □□小儿柬之转致到手翰,读之,如亲觌颜面而闻[謦欬]矣,情况风韵依然,岂但空谷之足音已耶?深慰□□区□□日,训条与钟鼓俱亡久矣。前年邹东郭□□□□□□几去官,今幸执事来莅此地,又幸与□□□成为僚,必日夕相与切(嗟)[磋]夹辅,共起政教,以播圣天子之光。水虽老矣,犹幸须臾无死,洗耳於玉泉以听德音也。水近於五月望挈家入西樵旧隐矣,如复得此生矣。宁枕石而死,足不复下山矣。近开云谷精舍,尤为奇特,想欲知,故漫及。松溪司成处本欲作书,近年戒入京书,间有,亦和而不唱也。幸为同此致多意。谨启。六月
  
  与李古源上舍
  
  夏间小儿柬之转致手翰,并新刻家训及序文高作,所见的确,此训愈加精明,观其所见,远进於前,养之使有於己,宇宙间更有何事?恨地远不得相与切(嗟)[磋]以进也。婺源洪觉山侍御罢官而归,寄声欲秋间来罗浮共讲此学,不识古源能约与俱来乎否?水今年八十一矣,念来日无几,五月望挈家入西樵山,樵山有旧隐,又於云谷新开精舍,若果遂来,坐进此道,天壤间更有何事也?谨启。丙午六月
  
  复黄生牧
  
  自水休致,有平日称高弟者,过门而不入室比比也。吾契前后凡两致书,又天理等言,小儿数语,而汲汲於新泉之事,足见所养矣。幸甚!幸甚!若力能远出,则索我於西樵大科云谷之间,必有不负此行者矣。吾五月已挈家避地於西樵旧隐矣,每闭关独坐於大有洞天,五日一开关也。余年补之,端在此也。有相问者,亦以是语之。谨启。六月
  
  付男柬之家书
  
  父平安家书寄男柬之。四五月以前,久不得尔书,甚怏怏。五六月以来,得尔三书,老怀甚慰。前二封乃曾伦所致,今日一封乃差来舍人,舍人亦未来见,止有家书一封,及西盘谢方黄徐诸封俱到。西盘止有拜帖求大书,俟书之以副其意也。此公有德气,语默动止,立心操行,皆可师法,尔常请教可也。已知公敬在文选,若只升部员外,可养病归也。俸浅恐亦未能升知府也。汝母冠服,我家已做成,三月间在家已上矣。尔此若未做官,中乏用,可已之。去年九月、十一月、今春,体皆欠安。三月痰晕吐泻,几不起,幸渐完复如初矣,不必远念。沙贝龙津及各坟墓祠堂庄所,俱已完,吾今为了事人矣。只欲尔升部图归,代我管家事耳。今年各庄租入,分付管者各照家训分送各人。近年人情上下日非,族中生事,乡里诈冒,名皆归我,忌者因起谗谤。念西樵昔年卜筑方毕,遂起赴京,未得饱居,埋没尘土三四十年。今老矣,栖栖何为?遂令人[完]灰砂石椁於天蚕岭,又令人起长生於广,每岁一漆,坚固免累子孙也。今年五月十六日,发愤携汝母入烟霞洞旧隐居之,甚适,有如死而复生也。又起云谷书院二层门楼,亭宇左有尊师堂,以祠白沙先生,右有会友堂,以为朋丽泽之地,已将成功,量在七八月也。於烟霞楼城上作左右两轩,常闭关处其上,三五日一开关,有客亦必待此日乃见也,否则不见矣。吾非不乐衣锦之荣,妻子之奉,来日无多,不得不然也,汝其知之!只望尔归管家行家训,令习熟不废,可免别人议笑於身后,如方霍子孙叔侄纷争如雠也。昨十七日,府考发案,涞之名在第一等第十,湘之名在第二等第一,稍可慰怀。未知七月初二提学处考何如耳。念尔官中艰难,今李亚二收尔乙巳租,除还廷宝、沾甫外,令汝泽孙及继庆二人共送四十两一钱八分来汝用,尚有十余两,付汝母亲收,待尔归外,徽州婺源县洪觉山有书来云已罢官,秋间欲来此讲学。吾今有书段令二人送去,或同他来,二人到南京三五日,可就差一舍人以公乾送他到徽州觉山处,可赶九月未寒回家也。丙午七月
  
  复茶陵罗一泉上舍
  
  别来无念不在衡岳,若日与一泉诸贤徘徊笑谈於五峰之上也。丙午五月望日,觉来日无多,挈家入南海西樵烟霞之旧隐,与周明几学心兄弟共讲此学,此足誓不复下山矣。此山有七十二峰,处处有佳水石,人家有八九村在上顶,如桃源然。土俗颇纯朴,五月二十五,与父老举行圣训约,甚适。近於云谷又创书院,两瀑布泉夹之,合流十里许,滀为飞泉,於岩上散下如珠帘然,下有喷泉岩,坐之,毛发竦然,不知有暑气矣。七月初八日,承华翰并新刻纪行录二册,从沉永新转寄者,读序阅书,如觌颜面矣。感慰!感慰!洪觉山太守书来,罢官,秋间欲来卒业,不识吾契有力能远致否耶?兹沈永新人回便,草草布谢。不悉。
  
  复沈艾陵
  
  久不接来音,昨日已具启,附族孙家人南京之便,想行矣。初八日,接手翰及新刻附刘乡里来者,知已事白复职,士民惬望,何慰如之!斯文何庆如之!展纪行新刻,当为善本,及高作序文,当为至言,遂分送同志者共之。幸甚!兹於居樵与寻常玩山水者不同,盖欲避世了此大事也。闭关谢客,故於来使亦不欲破戒见之,盖已见艾陵颜色(馨)[謦]欬於来书之中矣。族孙家[人行]矣,送书到,若得假一小舟至樟州者□□□□惘惘不尽。七月
  
  与司府辞人夫
  
  人夫非奉旨[者]也,乃彼时诸当道盛意也。非奉旨意者,故水彼[时]力辞焉;诸当道盛意,故水一时力辞之而不获,不得已而冒受焉。冒受非本意也。今轿夫防夫告三月领工食,而所驿官不发支,妻子缺食失所三月矣。已各复空腹而供役,是水累之也,於心大有所不安焉。况水已挈家入山,非复向年出入城府,必须用人夫也。今已年为老隐,丈人荷蒉之流矣。止有登临山水,无上下之交,城府之往来矣。只养家僮四五人,乘?舆足矣,人夫无所用之矣。敢沥诚以辞於知己者,望命所驿一一收回别用,则彼此各安也,非知己无可告者。谨具启,遣家人带各人夫十三名随启赴告。谨启。丙午十月
  
  复冼少汾
  
  二十一日晚,得手翰兼问目,喜而不寐,况有异器之贶,视我如亲者乎?少汾相从七八年矣,心欲少汾而未敢言者,待少汾自发而语之,为有力耳。夫岂爱於言哉?愤悱之诚,如射者执弓,引满而发,乃有力耳。此吾所以得之如获珍宝,喜而不寐也。石翁诗云:「一朝宝复来,辄复喜不已。」同此情也。此痛痒相关者也,斯文幸甚,自兹可以商量矣。问目急看数条,即送秦幼贞举人与钟叔辉阅之,同喜也。俟数日次第商量。幼贞立志甚确,到樵六七日矣。张督府闻其名,礼致西宾,拂袖谢之而来,卜筑云谷左阿,欲携家居学焉,有一日千里之志。近得方时素书云:「觉山不肯住福山,急治罗浮之装。」则前报妄矣。并报何古林极不易得,天资弘毅,有受道之器,可与定交,为终身三益之友也,不可失也。射器今日弓矢至矣,中丰福乏渐具矣,至日之约定矣,第恐人事不可前期耳。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敬复[十月]。
  
  复曾廓斋太守
  
  久念旷年无音,神亦劳止。忽接乡友冯尹带来华翰腆币,奚啻空谷之足音也!感慰!感慰!六载贤声,屡荐不转,时可知也。往者子抑,今日公敬,皆罹祸疚,又岂但不转而已耶!水见时俗,不可久居人间,今年五月望,携家入西樵烟霞旧隐居矣。而诸同志亦来聚集,又创云谷书院处之,与大科相表里。广右秦举人孺且来卜筑云谷之东阿,而洪觉山罢官亦欲来,且虚西阿以待之。区区自到山,血气增长,眠食皆安,[三日]开关而出,与诸贤坐进此道,恨不得与廓斋共之耳。冯尹人还,草率布复,所怀种种,临纸怅然。不悉。十月
  
  复衡山唐石泉
  
  桐冈人来,拜领石泉书,如见石泉矣,如见石泉相与笑歌於五峰之间、紫云之麓矣,何慰如之!再读来书,又见向往益切不怠,而骎骎於古人矣,何慰如之!自中夏携妻子入西樵,治云谷,如得此生,血气益健,旧疾顿除。人间事了不挂念,所未忘者衡岳耳。往往术者谓过百岁,明年或能再登祝融也。人还,草草布复。谨启。十一月
  
  与何晦斋主政
  
  □□念惓惓,此事诚足讱,仁者之心矣。此事虽逼於□□之不容已,然亦恶人之所恶,与执事同心也,与□□贤宰同心也。於此亦可以观人矣。且前日临□之时,中心矜悯,不觉泣下,因思大禹泣罪人,盖有[不期]然而然者也。吾人之心与圣人同,但圣人纯,吾人□养之扩充之以至盛大耳。昔者邂逅长安,□□非□□期待於执事。执事不久高谢荣禄,归□山林,足[迹不入]於官府,货利不入於心胸,圣贤之□□□过半矣。前日古林到山,亦共惓惓语及执事,执事得不有意同居山相丽泽乎?老夫老矣,念来日之无多,怅圣途之尚远,故(斤)[斥]断家事,挈家入山,二粥一饭,约以自励。闭关三日,一出会讲,期不负平生之志耳。感执事知己,谩语及之。谨启。丁未四月
  
  与何於逵举人
  
  某拜言。侧闻比试远回,天将老其才,为来科大魁也。知途中佳胜,为慰!适奉怀间,使者如古冈之便,布此奉问外,刻本叙规图一幅奉览。石川公北行不及知,怅怅!能来樵专功否?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八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书简
  
  与太宰张西盘
  
  樵中绝不作文,多谢请者,独於执事又不能默默也。静观堂记勉为公脱稿奉上,恐水不久住,而执事亦不久俯仰於时也,故急急为之。水贱体如相别之时,耳目不亏,灯下尚能作细字,登山尚能信步而上大科之巅,下上栖霞之楼,术者皆妄谓过百,而吾短世之心,则不复知有来日。陶渊明云:「今我乐不为,知有来日否?」所以鸡鸣而起,孳孳若不逮,恐不足以了平生之志也。未审公自别来进步高明何如?恨未之闻耳。於吕泾野未尝不遗憾也,何如?余不能悉。谨启。丁未十月
  
  答三山诸同志
  
  水承新安福山斗山黄山同志诸贤前后书来,无虑百幅,详略不同,大意皆欲区区有言,至意也。嘻!就使致书百幅,岂若吾意之无穷哉?吾近年深体无言之教,盖学不在多言,多言,道之贼也,顾力行何如耳。所谓力行者,默坐澄心,天理自见也。夫子曰:「予欲无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易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德行者,力行之谓也。故不言者,孔门之本教也,其不能不言者,不得已也。故言之入也浅,无言之入也深。故予今不能一一答诸贤,而总以一言奉答者,亦不得已也。诸贤其求予於意,而勿求予於言可也。丁未十二月
  
  答汪生汝才
  
  方洪二贤来,询知足下造诣益深,潜心先天之学,此颜子之学也,程子所谓乾道也。夫子又告仲弓以敬恕,程子谓之坤道也,何耶?智崇而礼卑,兼乾坤天地知行而一之,乃尽也。知与洪子明、洪如之、洪仲诚相友善,幸以吾意深究之,以成浑全之学可也。余非言语可及。
  
  与冼少汾秋官十月五日
  
  程子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不翕聚则不能发散,不专一则不能直遂,天地之道且然,而况於人乎!水只在楼垣上小朱明、朱陵两轩静坐,每出则与九山弟对坐,亦每戒杂言,默坐澄心而天地自见耳。寻思吾少汾绝须一静,将家事人事斥断,一味於鸣鹤楼上静坐。守礼终大事,自怨自艾,处仁迁义,在礼固如是,此为学进步之大机也,幸亟图之。盖少汾之质多警发,故须自矫其情之偏,以就中正也。不然,虚过岁月,负了大志,可惜可惜!余所怀非纸笔可既。
  
  答萧师孔论柯乔可斋戒请学第一纸戊申十月九日
  
  昔太公将传丹书之训於武王,武王君也,太公臣也,犹曰:「王欲闻之,请斋戒矣!」武王斋戒七日而后传,岂苟哉!柯生斋戒然后请学,此便是作圣基本。夫以丹书之训不过数言,圣武岂不素知之哉?而请斋戒焉!柯乔可平生於吾言岂不有所闻?於古圣贤之言岂不博有所闻?只恐吾言之出,闻之亦曰:「此吾素所闻所知者耳!」则又何益?请以此复,何如?
  
  与师孔第二纸
  
  适览乔可诗「黄唐以上道浑浑」之语,吾心正欲复此浑浑也。吾又读其大有省发,向时逐外之见,於身心无分毫益,又有结庐净身之说,又有回家不见先庐之说,是能舍己从人,致虚以受矣。其几矣!其几矣!若柯生者诚不易得矣,特趁此苗头之发,令小童引入大有洞天,坐小朱明、朱陵之轩,一默一语,弟恐所与语者不出乎乔可今斋戒之自有自为者耳。幸毋少之。
  
  问闻人谤师当如何谤师嘲师者如何有自负圣学而犯之矣
  
  闻谤师者,如闻君父之谤,击之斥之可也。孔子曰:「自吾得子路,而恶声不及於耳。」昔先师石翁闻匡斋公之弟谤匡斋,面斥曰:「吾二人数千里闻先生高风来从学,尔在家庭之内乃如此。」以手挥之曰:「尔再不必说。」何等英气!同行何潜在傍默默,后竟以於纵酒而废。吾在庶吉士时,闻梁厚斋公道乡人谤石翁之言云云,吾怒之,述陈远峰画士京师时,有乡人谤石翁亦云云,将其人打踢落楼,公默然。萧师孔闻其从弟谤议老朽,即踢打之曰:「吾师也,尔如何谤之?」此段英气不可无,无则不足与为善,终亦必亡之而已矣。边孝先曰:「师而可嘲,出何典记?谤师者类如谤君父,得罪於天,又学何事?以圣学自居者,远来何事?」昔有人言於伊川曰:「涪州之行,乃门弟邢恕、族子程公孙为之也。」伊川应之曰:「故人情厚不敢疑,族子至愚不足责。孟子既知天,安用尤臧氏?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人奈之何!吾惟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何将何迎,本体自然。」又曰:「天理自然,不是安排出来。从古圣贤不曾赖门生妆点出来。」张子曰:「宁学圣人而不至,不可以一善成名於世。」吾固曰:「宁为由仁义之学而未至,不可行仁义以取名。宁为集义之学而未至,不可为义袭以取名。宁为君子儒而未至,不可为小人儒以取名。」昔方文襄公因论一当道以指擦其耳,又擦其嘴,言此老做老婆耳,又做老婆嘴也。大丈夫当磊磊落落,岂可作如此老婆口耳也。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惟洪觉山峻之则便默识,默识已做了一半圣贤了。
  
  与蒋道林
  
  别后得三水、连州二书,已悉雅意。承数千里之跋涉而来,未罄十余年所欲言未尽之意,怅怅耿耿!吾道林大抵尚滞於死生毁誉之中,而未见超然摆脱之意。孟子言圣人之学由仁义行,而行仁义者且非之,若假人妆点,则又出於行仁义之下矣。先师石翁云:「今人无识见,卑阘得甚,爱人道好,怕人道恶,做出世事不得。」吾辈心事质鬼神,焉往而不泰然耶?夫苟有毁誉之心,则惴惴焉,一尺风木之折,将压我於泥沙矣,其能抬头耶?其能泰然耶?道林以为何如?」己酉三月二十二日
  
  与司府白方文襄事
  
  方文襄立朝,当大狱根连之祸起,掷冠於地,以官与张、桂争论,赖免衣冠无穷之惨,如防之止水於滔天之势,其德之在人多矣。又能急流勇退,高卧西樵,其节之过人远矣。其盛德大节犹当十世庇之,今血肉未寒,而孤儿寡妇,彷徨无依,鸡犬不宁,仁者所宜动心焉者也。奴之亡者不顾,主之存者受殃,是求伸而反屈也。水卧病几危,而其幼子告急再至矣,病者亦不能为之安心帖枕矣。曾子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沙翁诗云:「八十头颅事事真。」念惟大贤为能伸大屈,能伸大屈者在大贤也,又夜梦文襄公来相与语也。俯仰幽明,有感於衷,谨以二帖进白焉。己酉四月二日
  
  与古林何侍御及伦右溪诸士夫
  
  前日扶病而出,与此公极论沙溪之事,无毛毫可疑。指天为证,且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立朝要正直忠厚,此事俯从时义,止於送部可也。」渠闻之,即愕然称善,第恐其意未决耳。少汾帖子送览,亟与右溪诸公图之。泰泉公昨已帖告之矣。己酉四月二十四日力疾。
  
  与黄琴冈大巡
  
  水自再接丰采,细领微言,此心无日不在左右。适承差官下问,重赐绪言。伏枕读之,病暂为之释。其垂光斯馆,以觉来裔多矣,与钓台帽峰联壁辉映矣。斯文幸甚!第愚意绪言请作正言为记,刻诸贞?,以垂宇宙,则斯文之幸无穷矣。钧命一出,则旬日可成,摸传海内,则又非特一方之幸也。乞留神焉。谨启。[己酉五月十八]
  
   
  
  与从弟文济论祠堂神主事
  
   来帖云:弟功武顿首拜。日昨趋贺,厚扰兵厨,无任感感!谅惟尊体近日迪吉矣,庆庆!外祠堂记敬令应兰送看,万惟令人刻入族谱,幸幸!
  
  答云:记文尽好。昨少汾到天关共玩读,乃知此内事理於礼尚有碍。今日以义起,处大兄於昭位,他日处文济於穆位,他日大兄之子入祠堂,则无穆位处之矣。若大兄之子不入祠,则祭於何处乎?祭於别处,则是两祠,於礼不一,可更思之,必合於礼,然后此祠可贵也。幸思之见报。吾意谓大兄文遂不必入此祠,此祠专为省庵叔父,若遇祭时,请宗子行礼可也。他日以文济捐财立祠有功,处文济於堂东边西向,而省庵公神主请出堂正位南向,永永不易,斯庶几合礼义矣。文则请少汾小易之,何如?
  
  与诸同志
  
  □□□矣。吾平生无大过人者,□[不念旧]恶耳。或□□或其人能改,即忘之矣。□□□□樵志皆经目,未见有可议处,祗见其劳[耳]。□□□□□□肯为,每每要俟何於逵议之,吾强之为耳。盖□□□□人人亦□□时也。每见阳明门人相视如骨肉,[未有]丝毫相□□。吾此同门每每相非,此吾道所以不行,而阳明[之道]所以大行,坐此故也。此节亦关於学问,幸思之。
  
  与钟叔辉十二月初十日
  
  □□□□甚好。看时素觉字甚是,单言[觉,与]佛教[何异?须知]所觉者何物始得。伊尹,天民之先觉,亦曰「[吾]将以斯道觉斯民」,是伊尹所觉在道也。时素书大有染於杨慈湖口颊,莫是上了他船了也?龙虎山所会不啻千人,不知孔孟之时有如此否?闇然日章,[若]使人指为白莲教,所害非小也。十三四始还天关,二十内还了钓台,恐十五日之约或愆。并告。
  
  与洪觉山己酉十二月十五日
  
  别后止得逾岭一封,到家后二年,杳无消息,使八十四老人徒驰神於四千里之外,不知进修何如?赡田□能成否?时素书来二次,不相及觉山,何故也?今岁下山□[天]关,三月至六月得泄痢病,几长往矣。七□月及今乃平复,病枕惟思诸贤同志面目耳。近有石刻示同志一幅,奉上一览,庶见老怀之所汲汲,如此而已。兹作启附贵乡里之便。昨时素书来,亦赴龙虎之会,闻几千人,不知吾觉山惟仁亦往否?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如何?如何?谨启。
  
  与谢惟仁
  
  人传吾惟仁来西樵已在道,久候不见消息,怅望何如!小儿归自南都,始得拜领高作寿文,知所进不可量矣。然所称非老朽所敢当也,吾惟求寡过作忠信之士耳。吾惟仁与时素书皆不及觉山一语,何也?岂必有其故耶?赡田事杳不见报,又何也?时素轻身於龙虎之会,惟仁同之乎否?千人攘攘,不如独坐一床,动不可不慎也。离索之久,固当尔也。三月以来,一病几死,若惟仁与诸贤同一来,幸甚!石刻一幅奉寄,见老怀之所汲汲。不一一。
  
  与方时素
  
  己酉腊,得接附来三书,钟、冼二封各已致之。读来谕,知近来所得又进一格。知赴龙虎山之会几千人,所得何如?黄山谷诗云:「舂粮出求仁,足迹弥宇宙。归来一室内,万事只依旧。」吾时素当不落此诮也。况且圣明之朝,踪迹不太露否?闇然日章否?陶渊明不入白莲会否?书中见示秋间有西樵之行,固所愿也。前者归太速,所怀不既,至今遗憾也。年来云寄手翰,皆不见,惟有留都转来与昨此封耳。然书中多不及觉山,何也?岂有他故耶?赡田事亦不及,岂有难处者耶?愿闻其故耳。今年三月以后半年,病几死,若能与惟仁诸贤一来,幸甚!
  
  与百三岁简粤翁小帖
  
  承粤翁简老先生过临天关,天关草木生光矣。瞻奉尊容,凝然不动,知公纯一之心,已复赤子之心。古所谓老成人者亦此心也,幸甚!幸甚!公乃人中之瑞,国家之祥。由百三而跻十百岁,所以瑞国家於无穷者,岂可量哉!谨具羊一、酒一、白粲一,奉引微敬。嘉靖庚戌正月十有八日,若水拜。
  
    粤翁年百余三岁,过访天关,请升忠爱堂客位正坐。师翁年亦八十有五,主位傍坐,以三达之尊,而致礼齿德布衣之老,予与李味泉天关诸士在侍见之。世有轻慢凌忽者,闻风内省,当何如也?郭肇乾跋。
  
  无题答或问
  
  有问於无名子,见知与闻知孰优?或曰:「孟子见知皆贤也,闻知皆圣也,闻知似优。」又曰:「及其知之一也。」或曰:「东所、本诚之於白沙先生也,一曰见知,一曰闻知,然则本诚优於东所矣乎?」或曰:「闻之白沙先生谓南川出仕,三十年不讲此学矣;东所未尝问矣,不知其於见知也何如?魏庄渠督学以白沙先生为西方之学,欲出乡贤祠牌位於西郭。本诚,勿欺入室弟子也,实与焉,赖潮士薛子修十数人诤之,乃免。不知本诚於闻知也何如耳!」曰:「阳明之与白沙先生也,果若是班乎?」或曰:「未可同年语也。」或曰:「人谓子之好辨也何?」曰:「吾为此惧,闲先生之道,不得已也。」三月初三日
  
  复何於逵
  
  屈指归期,不胜企望。适承专使致手翰盛仪,询知荣还两月矣,感慰何如!承谕两遭骨肉之戚,哀痛可奈!何幸以理遣。膺受大任从容,幸移玉一出,共白云之乐也。颙望!颙望!使还,草草布谢,不既。八月四日。
  
  与大参项瓯东诸司论地方宜擒假托以清海道事
  
  昨承示擒假托以清海道事,水也尝从大夫之后,不能无江湖之忧,请为公议之。去年门人有来告者,传闻海道上私番船有张本衙旗号出海通番劫人者。予曰:「此亦无稽之言。海上茫茫,称名盗号,何处下手?」遂置不问。今年五月初九日,承示地方事宜一册,而谦云请教,中间一款擒假托以清海道云云,谓广东势宦土豪,三五年来,有十数家大盗肯纳税分赃,即与之立牌给票,曰某府某号船只,少不下五六十号,多至一家百余号,假以卖货载盐,因而通番打劫杀人,谓此贼决不可不擒拏也。水读之,叹曰:「快哉!言也,快哉!义也。此水数十年所忿而未有痛治之者也。今有其人矣。」已而因反自疑,记忆去年门人所报之言,则前所谓乡宦、所谓某府某号者,安知无假托混及水者乎?八十六岁待尽之人,从古所无此也。请先明己之情节,而后赞公之决以成美政,可乎?今日之事,请以两言断之:「凡自为者必不能禁人,禁人者必不复能自为。」此人之情也,理势之必然也。水於嘉靖十七年任南京吏部,厉禁从弟之事,已过严矣。其时又闻有小功服从弟湛文滔在乡通番,人莫谁何!近故亡儿东之时监生家居,文滔强欲求寄番货,闭门不纳,被其打骂,气死复生。此东之之坚守家法一节,亦可喜也。水谓若荫其邪谋,得罪朝廷,水也复可居位?亟为割私恩,正大义,移书当道,发其事,破其家,追赃充军,发广西南丹卫。文滔即死於配所。该道即将此书黏卷,此前年事属耳。至今族人畏祸不敢言番事,此水之为之也。彼宗之人甚众,没齿无怨,赖吾大义足以慑之也,今我复蹈而为之乎?彼众不反唇以相稽也已乎?不起宿怨之心,操刀以相报复者乎?此又理势之必然,至明白明白者也,不待言矣。又所谓海上旗号之事,吾亦有两言断之:「真为者必不出旗号,有旗号者必非真为者也。」何也?真为者,旗号一出,则官府必将擒之矣。托号者,彼贼非徒以嫁祸於大官,假大官以免他船之并劫而已。托他号则己得以阴受其利,而阳无他患也。官愈大而彼假托者愈多,如彼高树,有风必吹。此吾邦文运虽渐兴,而夷风尚未殄者也。此水节概又可明白也,亦不待言矣。若谓子弟为之,则去年有一子弟种藤,种瓦器,夺人行市者,且立地痛治,闻诸官而革之矣,况其大者乎!若夫欲赞公之□者,老耄恐无长策,辄有一得之愚为公言之:先禁造大艚船。造大艚船者,则造者与匠人为之。造者皆从乱国重典,没其家。虽福建有艚船来假做买卖者,亦必以私番贼擒之。地方不擒者,并坐其罪。私番之船必有归泊之处,某处有若乾只,某处有若乾只,又某人某人为之行船,可考也。但广俗民庶多讹言,士夫多相妒,必廉得其实,乃可下手。又闻此船他未假言,东莞某村某村最多,不必势宦也,而官府不为之禁。至於各处伙贼皆造艚船出海,去来无常,无有巢穴,此则於私番之外又有大可忧者也。先生毅然挺身而出,担当大事,言人之所不能言,为人之所不能为,可谓忠於报君,仁於恤民,而勇於任事矣。幸深思而力行之,远方之氓受其赐,没世不忘也。幸甚!幸甚!若已言之而不卒行之,非水所望於知己者也。
  
  复桂阳欧启河
  
  自别后悬悬不置,朱则之之来,与今则之将行,得手翰二纸读之,如见启河此心,不以形迹隔也。其不时奉答者,以欠便也。此学此道如大路然,岂难?此学更无他路,只此一中正路脉耳。昔者已面授心领,启河力行,当一日千里,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神焉而已矣,非如路有程途阶级也。勿忘勿助之间自有调停,他人不能致力也,力不在人也,启河以为何如?以罗浮初归疲病,草草布谢。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惟深亮之。某虽有远行之志,未知天意何如耳!敬复。壬子二月十七日
  
  与桂阳欧平江太守
  
  朱则之之来,承华翰佳稿,虽未接颜范,已知执事志学笃行君子。往年见其子知其父,真不诬。韩子云:「书来百幅,不若亲见颜色,随问而答之易了,目击而意全。」然而得其十一矣,幸甚!幸甚!若虚受善,何远不到也。忠谏录以面致则善矣,若听言者墓木已拱矣,而有是焉,且刻播焉,不几於谤乎?切为执事不取也。以此焚於阳明公设位之前,亦庶几也。盖此学如线几绝,得一人如阳明公焉,出而担当之,虽在孔门门路,所由者众矣。晓晓非之,如同舟之人不奋舟楫之力,而互相非哄,其不为自败乃载乎?如何?谨复。
  
  与诸乡宦义举会奠
  
  乡尊邓沃泉先生近日僊逝,乡里交游,礼宜会举一奠,以致哀伤之意,亦萃聚同心立厚俗之典也。因著为常例。
  
  与乡宦立祝圣会
  
  乡知侍甘泉生湛若水,托司训黄子、黄门李子启诸名公大夫贤士足下。水老矣,犹欲与诸贤立非常之会,通相点检,以百千人之心通为一心,如江浙齐鲁者。窃惟古诗有云:「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子夏「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西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人与天地万物一体者也,既云一体,岂痛痒不相关者?况或生在四夷、或生在中国、或在四海之内外、或在千百年之上下,如萍梗在大海风涛之中,莫或相值而会合,岂不为千幸万幸乎!水也偶与诸公生同中国,又同一时、又同一方、又同一诚,亦千万幸中之幸也,但人寻常不自觉耳。兴思及此,若何可言!今与黄李二子议此,皆为慨然,拟於春秋时立一会,名曰祝圣会,每岁元旦及圣节,请诸公同为此会,必吾三人者任其劳,於台上夙设香案,朝西北方。各宾既齐,以爵为等,礼生赞礼如仪。礼毕,分班相拜贺,以齿序,即席啜茶,饮酒五行如仪。次则明扬其某事某事善,又其次密规某事某事未善,务欲同归於善。坐间作乐歌诗,尽乐而罢,各相揖而归。
  
  复岑蒲谷方伯
  
  水於执事忝有一日之雅,一臂之交,乃蒙知遇之深,不忘疏远,曲致温翰,先之重币迎武夷,感激之余,即欲插六翮而飞,以遨九曲之胜矣。今四境盗发,未能出门,必俟秋后海岛廓清,乃可图也。沉大巡侍御来□[远]致其可谓[神]交知己者矣,愧无以为报,□□□为叱名谢焉。使还,谨布启附悃,惟鉴亮。谨启。三月五日
  
  复福建清戎沉侍御
  
  水也不德,为世人所鄙弃,归来为四居吟,定位分,将往来於罗浮、西樵、甘泉、天关之间,亦既有年矣。近以盗贼窃发,□□广城东北之天关,又开白云为后□,门虽设[而常关],避人避地,水其人也。不意贤者在数千里□□□□□游之风,辱致华翰,相迎迓乎!语云:「士有□□□□相感者,是诚何心哉!象山陆子云:「四海之外,□□□□,同此心,同此理□。」水也闻之,即欲理棹而东。□意奈近时恶少□□□□犯难,稍俟秋深廓清乃可图。又恐骢马还朝□□□意未可知也。谨布启,附岑方伯,仰复盛意,伏希□亮。谨启三月五日
  
  答冼少汾
  
  适念夜归固有吟弄之乐,窃有恶少之忧。方欲作启问安,而华翰佳文渡使忽至矣。读白云志叙与白云□□□即付入刻。奉览来谕,所谓追悔即进步处也。□□□□纔觉退便是进也,纔觉病便是药也,纔觉□□□□[尚]多而气质未尽变,即是求坐进此道之□也。□□有闻自不妄语始,而少之者。后切劘数月乃得之,岂易也哉!请暂辍日录而专默坐,可乎?此变化气质之第一义也,直白以为何如?谨启。有客在堂,信笔而[书],未知是否?四月七日
  
  辞萧大巡功牌银
  
  五月二十五日辰刻,承大巡差府官送到坊牌银五十两,固不敢却。但水坊牌俱有,老年不宜重作,又不可虚受,况若明公有善政,播於一方,[一]方之民受赐多矣,即老朽受赐多矣。不敢祗受,伏乞□回礼命,则水之受赐又多矣。谨启。二十五日
  
  又
  
  水已沥诚托本府控辞,又面辞,不蒙见允。仰仞盛情,不可虚负,酌将来银告本府差老人同籴谷二百余石,贮上唐庄,为上唐等村社农仓,以济借一方农民无种本者。仿朱文公社仓例,平出满入,以备鼠耗之。制以为定规,使一方庶民同受大德之惠,其视水独受之以为一人一时之利,万万不同矣。乞钧语分付本府,幸甚!幸甚!前去年欧阳督府、周督府有赐,亦准告移修白云书院,世世学者同受矣。今正缘此例,幸照亮无讶!谨启。五月二十五日
  
  又
  
  谨已将尊惠推广於贫农作种本,世世人人感明公之德矣。谨为一方贫农上谢谨启。六月十二日
  
  又
  
  外窃有所疑,敢附闻。明公广惠吾省之乡宦,虽后生小官皆及之。止有敝邑卢宪长纶字朝言,先任四川按察使致仕,独往往不及,望明公及今尚可查明。况本邑新进胡庭兰尚有之十两,而卢公大方面,又系贵治,独遗之,何也?苟有所疑,不敢不问。谨启。六月十二日
  
  与李浔冈佥宪
  
  三章诵语,始中终,终误作中,未蒙见正。其它疑议紧要处,欲如大学难语,设为问答以明其义,亦无不可者。而浔冈久未暇遍看,恐月斯迈而日斯征,老将至矣,因此废初念。其已票者留待暇览,其未票者望暂付还收拾,待同居白云黄华之间,乃遍看可也。七月十四日?古本大学难语一册奉览,诗经厘正诵送校。昨承票帖首卷,忙不及看。昨稍开卷,未暇遍观,偶见芣
  
  告居院诸生帖子
  
  初意本欲诸生二业合一用功,则无一人不成。故赡田记云:「有依约合一用功者,方许共赡。」今岁月已久,未曾分别此约者某人,否者某人,[□概供赡],少有成功,书院无光。示告:从此须一二在执事敬上著力,读书作文时尝存此念,便是二业合一。若不依者,帖出某人某人请出。七月二十五日
  
  与洪觉山
  
  不领手翰凡六年矣,抑人情当有之?或为人所浮沉乎?未可知也。静言思之,水於觉山,觉山之於水,其相爱之深、相信之笃、相期之远、相授受之真,水遍观海内,孰有能过之者乎?觉山诚亦遍观海内,孰有能过之者乎?虽海内之士之观吾二人之相孚,孰有能过之者乎?而音问不通者六年。虽水前此数年亦有几书,而觉山不见答,亦将罢兴,然终不能旦夕舍也。记曰:「故旧无大故,不弃也。」况如吾二人者乎!前此闻邹东廓有相会上清之报,即怀觉山於上清。又方月窗有相会饶州之报,且不见书而未得之报,即怀觉山於饶州。及闻方时素之逝,即怀觉山,当有讣也而渺然,曷尝旦夕而忘觉山哉?人有言蹈龙门而思禹,计今睹天关之精舍、瞻履天华之行窝、居青霞之书院、抚莲洞之赡田、养增城明诚书院之多士、与天关精舍之生儒、暨白云书院居学之徒、四贤义士之祀典,何莫而非思觉山之大功於斯文者哉?不接德音,恒思报劳,几欲遣人往奉起居,再理福山赡业,远道莫致,隶之不力也。思欲因福建巡按督学诸公请游武夷之便,遂由铅山度星源,小憩福山,会六县之同志,乃泛彭蠡、访白鹿、陟庐山、浮洞庭、归宿於祝融旧隐,不知吾觉山能相从乎?有念如渴,有怀如积,用报手启,吐露腹心。必的笔者,示信也。同冼少汾、周明几各一封,兼新刻天关通志、心性书抄本一部,一图刻各五十幅,幸收览分送六县同志之贤,如千里共席也。谢惟仁诸贤同致意。谨启。七月二十五日寓天关具
  
  与卢星野秋官
  
  昔在樵山,霍宙山乐道执事之善於予,予时心已喜之。及近览少汾转示数书,的确明快,益知足以及之而仁足以守之矣。乡里前后不多见,而若相知之深也。即大喜之而有愿交之意,久欲作书,通此素抱,数四而辍,盖以有言不若不言而喻,默契之为深也。积之时月,其思满盈,如池水将溢,沛然若决江河,莫之能御也。盖若有不得已者焉。然又以方事静默,无因而发之妄,纵使有书百幅,不若亲见颜色,相观而善,神传之易了也。是以预布小启,见区区而未能一一,以俟少汾白云之约焉。惟高明其亮之。谨启。壬子十月既望
  
  与翁东涯大司马
  
  伏承翰币远及,何感如之!使人不便,奉答不时。我公得归,天佑吉人也。自古有勋名者未必有道德,有道德者未必有勋名,有勋名道德者未必退保名节,兼勋名道德全节而有之,周、召、伊尹是也。缅惟昔在长安获有一臂之交矣,其时未知公之著此勋名也。勋名著矣,其时未知公之有素业於道德,以为之本也,又未知公之能急流勇退,以完节也。则天之所以与公者非寻常,而公之所以自修以答天之佑者,岂有涯哉?今之学者纷纷快捷方式之趍,而公乃不谓然,亦天理之学,卓乎得中正之路焉!子贡叹得其门而入者寡,盖孔门之所难,而公得之,则天之所以畀公者又厚矣。公其念之哉!计襄事之后,公前有罗浮之念,若告於本府,为寻医采药之例,亦无不可者。而水於此山旧有院馆数处,当为公东道主矣。与同志冼子辈,颙望!颙望!谨启。
  
  答宪长卢望峰
  
  少子涞之素欠教养,有此夭折,水之罪也。所幸预养遗腹,又尽昭穆天润为后,少可解忧。仰承大贤仁者悯念,专价下吊,申之盛奠,不胜衰感,足仞道义生死肉骨之情。未能走谢,使还,谨具小疏附上,先申谢悃。不具。谨疏。
  
  与冼少汾
  
  适承手谕,两美并到,昌黎亦当低头拜东野矣,海内讲学同志未能过之者矣。人多是己非人,而吾奕倩一见四勿总箴,即忘己所为四勿箴,有大禹舍己从人之道,而恨其得见之晚。人多幸灾乐祸,而奕倩一闻李东洲之祸,即伤之泣下,欲为白之,而不知其势之不可。即此二端,已是圣贤度量矣。幸甚!幸甚!喜慰!喜慰!幸即此善端而充之,不患不到古人极处也。颙望!颙望!谨复。
  
  又
  
  得闰月初九日来谕,讶以吾奕倩许大聪明,尚云於吾总箴未洞然,他尚何望焉!一篇最紧关在「如精中军,四面却敌」,及「乾知太始」二句上。四勿功夫非人人可用得,中人以下,无颜子这至明至健,如何做得?只精吾中军,体认涵养出这至明至健的精神来,纔能知太始。非礼之萌,已炳几先而勿之。常人做了后纔知,无及矣,如迅雷掩耳何及?故夫子独以告颜子而不告仲弓诸人,盖仲弓还是扶墙摸壁工夫,若颜子则是飞走的精神矣,谁能做得?故吾於总箴下「如精中军」字,涵养到这田地,方能至明至健,做得此功夫,非可草草也。虽以伊川大贤,亦尚昧此,尚分四件,尚作四箴。若明道则无此矣。详见霍宙山等所为心性书或问中。
  
  与刘梅国司马
  
  盛价来,拜领华翰,如亲承謦欬,为慰殊深!老年静中惟怀念海内知己如梅国者。念同榜之初,则思梅国馆於正阳门西,则如昨日。念偶遇之雅,则思梅国雨舟会接於西江之上,则如昨日。念逢迎之勤,则思吾梅国每送接於折梅之胜,则又如昨日。岂知梅国念我,如我之念梅国,来翰之温存,雅刻之远教如是哉!今各老矣,复何求哉!终日乾乾,惟天之所以与我,父母之所以生我者,九十年而未得了手,不能缩地求教益耳。兹来价告还,草草布区区奉谢,兼拙刻附上请教。诗云:「无言不酬,无德不报。」未尽酬报也,惟鉴入,幸甚!谨启。
  
  与谢惟仁
  
  自祖叔侄孙三人行后,心常怀念,计将到家。三人远愧无以益之,祖叔二人颇见寡默,若惟近当面唯唯,别后譊譊。吾益加惭愧德不足以镇服浮议,诚不足以取信朋友,徒虚拥为师之名,自今当撤皋比,楼居不下,不敢接人矣。所有条答惟近岭上书寄奉一览,止可与惟仁语耳,如何!如何!前因吾惟仁要助修精舍之费,计得阿堵物二十两附惟近,若到,幸示一字知之。余惟自择自信,舍此恐无他门矣。伊川涪州十年,回叹学者皆入夷狄矣,时游杨高弟尚在也,况其它乎!临纸怅怅,不欲多言。敬启。
  
  答冼少汾
  
  今年岁荒,止收三分之一,又合爨每十日用谷三十石有余,仓中谷无几,尚恐不能到早谷。闻新任蒋大参行府县发银数千赈各县,水得来谕大惊,即差人以启闻於张公蒋公,先赈贵乡矣。不知听否?更烦作书告急,或可为也。若私下能有多少,又恐船中及到村,为凶徒所有耳。知不能大有所济,谷既不能分,又不可致,姑备十金赍上,少济家徒耳。大计只以微行出城为上策,乱不可已,则拘公为质,祸不可测矣。此外不能谋矣。日录拜领,览之忘忧可也。
  
  答蒋道林
  
  承吾道林手翰,先附钱地郎,今又附孙贰守价,及所刻心性书并序。览序文,深得吾不得已之意。人皆知戒吾著述,而不知不得已也,於此书大有光辉,真斯文之羽翼也,真从古圣贤中正路上行人也。即以示同志冼子诸贤,无不欢喜。近来徽州之士皆上清之会所染,说虚、说无、说皜皜。夫皜皜者,必有江汉以濯、秋阳以暴功夫,至圣德纯全乃可。今舍此而遽云皜皜,恰似说梦,徒增妄诞耳。如吾道林卓乎中立,不为之变,几何人哉?钦羡!钦羡!书中至有九十来寿之期,侄孙仙游教官心九里湖之梦,指我为老君太极左仙翁,则九十之外尚可同登衡岳书院也。罗一泉近日书来亦有此约,或者天意从人,未可知也。心性书近又有七子解赞或问,而刻大序冠之,俟成奉览也。水四五年间,罹嫡孙敬先之丧,幸遗腹得好(会)[曾]孙,名寿鲁,今四岁。次而丧次子知府东之,亦有好孙。次又丧第三子涞之,而以族孙天润后之。天润颇知此学,想欲知及之。
  
  答蒋道林
  
  一二月之间,拜领手翰凡三至。今四月二十五日至者,乃闰三月十一日发广西陈大巡所致者也。比洪觉山侍御六年一书,人犹讶其略者何也!白沙先师答李世卿云:「聩年为别此封书,应是山人半醉余。」则吾道林之所得所养可知矣。先儒谓子贡筑室於场,独居三年,则晚年所得深矣。斯道之传,非道林而谁耶?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周、程、江门之传,非道林而谁耶?自尧舜以来,公共一条大中至正之路,非道林而谁望耶?断不疑矣。此间名为学者只是多疑,爱人道好,怕人道恶,好道人恶,不道人善。可托者,黄、钟、周、谢、罗三五数人耳。前此托孙贰守、钱地郎二封,兹以良便,草草布复,托陈大巡转附上也。若陈大巡书中恳切,宛然神契,真可共学者矣。谨启。
  
  复象洲吕侍御
  
  自别以来,企仰与日俱积。忽得拜领手翰附钟巡宰者,即如觌颜范、聆謦欬矣。何慰如之!读书知执事之倾怀,不以远遗,其道义之根於天性者固如是也。执事以未衰之年,率其志而乘流东下,直旬日耳。水亦有遨游诸胜之志,而归宿旧隐南岳之居,未知天意何如也。兹钟价行,草草布启,奉谢德言嘉币之贶。聊具诗扇、蜡丸、墨刻、侑缄请教。谨启。
  
  复冼少汾
  
  承手谕,过为远大之言,比以仲尼,则吾岂敢!忧心悄悄,愠於群小,孔圣犹然。惟忧世之志,乐天之诚,则并行而不悖,不敢不勉耳!儆惕一番,真是有益,非但不足愠,乃复有感焉!孟子曰:「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非虚语也。每以吾海屋之恙未全复为念,未能奉问,乃蒙惓惓,真道义之爱,根於天性者也。敬谢!敬谢!谨复。
  
  寿卢望峰
  
  伏以期耋,欣逢平格斯兆。天开寿域,幔亭挟飞云而高张;地启祥光,瑶席依增城而广宴。云母为之献花,流杯於焉荐酒。凤凰起舞而日方升,相水汪洋而川之至。盖崔公之后一人,宜卢敖之裔千。允矣邦家之基,休哉士林之庆。水也辱交髫年,不渝耄耋,耳聆胜会,心趋寿筵。谨具菲仪,庸将微敬,伏冀挥顿,幸莫大焉。谨启。
  
  与聂双江司马
  
  恭谂天心简在,荣擢本兵。军民归心,华夷共戴。水尝谓朝廷置阳明於本兵,则四夷无事矣,盖先声足以慑服之也。寅惟执事之才之德,乃今之阳明也。昔者孔子谓军旅之事未之学,及夹谷之会,斩莱人,还侵地,岂学军旅而[致]□?即在此心此德也。全体大[用]之学可征矣。自此而后,正学大行,斯文生色,岂有涯哉?兹因良便,谨具小启贺仪,少引华夷胥庆之休,□数十年契阔之悃。谨启。
  
  与高鹤阿
  
  向得手翰,知方来访我於罗浮西樵之间,道阻而还。吾鹤阿之志勤矣。已附复书,未知达否?兹者正有遨游四方之志,乃归宿於南岳旧隐。若到彼,乃以书奉约。同居川中,到彼亦不远耳。兹刘素予[明府]之价行便,草草附启,不能多及。
  
  与王端溪大宗伯
  
  前承手翰远及,兼别册与人论道三[札],皆[中正]之言,不谬於平日之所讲,以此知终身不相背违□□公一人而已尔。其挤井下石,不少愧於心,亦独何哉?近有扫壁九歌之作,情见乎辞,实有此兴,未知天意何如耳!企仰间,草草布启。兼墨刻二幅寄奉,余非纸笔可既。
  
  复冼少汾
  
  适承手翰,一一已悉。一吾公绢至,勉为之,恐未必能佳也。日录不如古人投荳自省,有益於己,视荳之黑白,知念虑之善恶邪正。初投[黑]□□□□□□□多□□□□□矣。自求自得,不招得纷纷之议,此先儒□记□□□然,可法也。有名公诗云:「心外恐毫即还求。」诚知言也,如何!如何!昨承封日录甚喜。先师诗云:「三缄欲了西涯意,诸作还经老手封。」甚妙!甚妙!余不尽。
  
  与冼少汾
  
  近以工作总冗,彼此音问不继,深以为怀。数时工夫何如?投荳亦切,释氏用素珠亦此意。但此即分黑白善恶,彼只记念头耳。吾今只是於默成上用功,先儒不妄语,切劘数月乃能也。言语终不济事,今后有帖子只写不过三四行矣。
  
  又
  
  得自知寡言之谕,慰甚!多言数穷,不如(等)[守]中。
  
  复吕巾石
  
  卢上舍来,奉接华翰,知吏隐江北。此职古之贤人所未尝不屑居,「秉心塞渊,騋牝三千」,何不可居?来贶律吕古意,诚古意也。今之作律吕者奚止百家,与周□论律吕作乐皆用乐耳,殊未知作乐之本,孟子已[言]之,后圣有起作乐者,不能舍此矣。吾所以敢以此□□乐经,而以诸论乐及用乐者□之为传。执事□□多与之合,承欲相附於后,以为一家之书,俾后之作者有稽焉,未尝不可。□古意略去其繁者何如?兹再往古乐经传二帙,可共刻与否?裁之。怅怅不能尽意。谨启。
  
  复庞弼唐秋官
  
  昨拜领华翰,附唐举人回者。捧读再三,事事周悉,言言确实,视尚口破绽者,诚让公为第一人矣。钦服钦服。承留意斯文,新泉振作,继公者有何吉阳,甚慰远怀!吉阳诚不负蒋道林所称许也。前辈有王宗伯端溪倡之,此公老壮始末不少相负者也。相见统望拜意。近有九歌之作,为门人所刻,寄上览教,或与知者分览之,见吾今处陵轹,困而知亨之情也。罗浮去岁为穷寇数百所残,终未及黄龙青霞之境。谨启。
  
  与何吉阳考功
  
  海内同志如吾吉阳、道林常在怀,老而益切。昨弼唐书来,新泉之教赖以不坠者,今吉阳也。幸甚!幸甚!其余诸同志不能一一,为我多致意焉。余不悉。
  
  复王端溪大宗伯
  
  前比庞正郎价带来[书一]封,又蒙慰三小儿之变一封,又承副启一封,足仞时时念在老朽,始终如一,其视今之背师,与当道谮毁,以加祸家人,以陵轹九十之老者,大不侔矣。□又何心也?近有新刻九歌布露之作,奉览一笑,知吾之不为少动也。近刻息存箴,最切於操存之功,幸深亮之。余非纸笔可既。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八终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九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书简
  
  与洪觉山
  
  前日小启批答,附祁门三谢生奉上,未知达否?老怀[悬]悬。兹得谢惟仁书云:「将与觉山冬间见访。」不觉喜[而]不寐。盖水在暮年之暮,尤心切也。第不知天缘如[何]耳。近来觉诚不足以孚於人,当道陵轹乡宦,从古[所]无,九思九歌所以作也。欲扶往住南岳旧隐,未知[天]意何如?二君之来,能共五峰之粥乎?三十岁时诗□云:「烟霞藏骨终南岳。」或是诗谶也。九歌、息存箴奉览,不能多及。
  
  复周明几
  
  承贶之嘉味,申之心言,不啻再至三至焉,可谓笃矣,不在来之迟早也。拜领!拜领!春秋大道自孟子以来□之儒者未曾说到,吾独言之,而吾明几能深信之,[可谓]能继志矣。不易得!不易得!使还,草草布谢。偶欠□[不]多及。
  
  与大巡王白?
  
  □ □□□□□□□□□誉,即为先师白沙先[生]□□在城□□□□□□[表]异□[贤],以振后学,贤□□用殊常□□浅者同年语也。钦羡!钦羡!谨启为[师]门谢,为斯文谢。企仰之间,作一绝书於别卷,并近稿□□新刻三帙,谨因良便奉上,如一面也。谨启。
  
  与邹东郭司成
  
  多时彼此音问[不]通,甚以为怀。使南野未北,则罗浮、西樵之约,高歌飞云见□之上必矣,信人之聚会有定数也。朱张南岳七日之会,岂偶然耶?水四五年间,骨肉多故,亮不为彼造物小儿所[居]也,谩及之。门人近有墨刻,因陈董高徒归,附奉览教。九思九歌实[有]此兴。语云:「人有善愿,天必从之。」理或然也。余不一一。
  
  复洪汝成
  
  癸丑十月既望,忽接华翰附谌英德来者,喜慰不[可]言。来谕反复谆切,无虑数百言,知进修年来益深,[不]待见面而已悉矣。幸庆!幸庆!又知不就选之志,但暮年[怀]海内知己如吾子者不可得,平生如觉山,又书问断绝。此土不可居,思欲还南岳终焉,道路阻塞,其见於九歌者,吾子其念之否乎?双华之释,近日亦始□,今得来报,乃知的也,为斯文喜可量耶!但未得作□□之也。来人逼迫守取回书,草草布复,不[尽]。
  
  与蒋道林
  
  前书未审到否?水气体只如昨,第於乡里不能□光,虽尝设祝圣会,上以不忘朝廷,下以大同朋[辈],终不能协一也。其习之深非一日矣,将奈之何哉?[承]差人得罗一泉郎报讣,为哽咽,岂意一泉遽至此[耶]?即设位於天关书院,与诸子会哭。来使行忙,未能作一奠耳。奈何!奈何!兹以承差之便,草草布启。未知近来进诣深远何如?贵体必康泰也,为斯文珍重,识者亦皆知公为正脉矣。九思九歌装成一帙侑缄,观此可以见区区之情矣。不多及。
  
  复钟宝潭
  
  得十三日渡子带来书,真诚之说甚好,但亦必下从前工夫。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一则无物而真诚矣,忘助皆非真诚也。谓适而有物,也只如此用功,久则有得,不必寻外路也。令郎未归,家下无人,属此多事,又岂外出?幸勿以我为念也。至嘱!至嘱!
  
  复谢惟仁
  
  十一月十三日,李祖德来,得来翰二纸,读之,且喜且忧,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正书则似相信,别纸则似相疑。礼:「朋友之道,闻流言而不信。」不信则不言,言则必信。疑信相战,学之病也。吾不意诸君相从二三十年之久,犹作如此见解也。先师有云:「世人卑阘得甚,爱人道好,怕人道恶,做出世事不得。若非传而不习,则明道勿忘勿助之间,有实步用功,不至如此。今只称皜皜,以圣人盛德之至为功夫,可乎?必用江汉以濯、秋阳以暴之功,习久乃可至也。今茫茫荡荡、笼笼筩筩,言此而不知陷身於夷狄之教,非择术之精也。程伊川涪州十八年归,叹曰:『学者皆入於夷狄矣。』诸君以为何如?吾不能憾杨子之作(桶)[俑]矣。吾今可以闭口矣。」见同会诸君,其亦以此示之。诸君来(东)[柬]不尽答。
  
  复冼少汾
  
  □无知已,注念益深。痰喘想将平复,犹见索药方,怏□□药小厮在沙堤,俟取奉上。所服丸煎三帖,且奉□[服]之,试看何如?刘善庵未见过,俟觅之,渴欲一[见]□得生狸母子,见惠姑畜之,不忍并杀其母子也。杀[之]不仁,放之不义,明道先生放蝎颂也。何以处之为□□谓杀之为大仁,放之为大义,但於母子并杀则□□□义也。吾[放其]子杀其母何如?盖母已害物,子□□□□□□□□□□□□□其子并放其母,□仁义之全也。
  
  又
  
  久日欠彼此信息。萧师孔昆仲暮归自白云,告取鹤园相见,甚好意思。师孔自笃实云。廿间复来同八十三翁黎养真守岁也。又期正月初十日之会,约诸友同如白云,谢九龙之神为涞之祈嗣,得两孙遗腹报也。彼时不审奕倩能来,因作一会乎否?
  
  与王白?侍御
  
  承下问黄孝子,乃即秉正街黄观英也。鬻菜养母,四十不娶。人问之,答云:「恐有妻,妨母养也。」初黄泰泉公言之有司旌之,水亦有小诗扬之。母死为之葬於东山,表题其墓,如此而已耳。承明公欲行旌别之政,则又见有生员黄鹤鸣之女许聘欧指挥,未过门而欧死,奔丧守礼,誓不他适。今十五年矣,有司尝表恤之。古列女传少见,止有宋吴贞女一人耳。又有年侄前南京刑部主事王渐逵者,疏斥阁下,罢官务学,取舍不苟,今二十余年矣。又有门人前南京刑部主事冼桂奇者,谢病求志,济荒遏乱,今退十五年矣。
  
  复庞弼唐秋官
  
  盛价回,得拜领华翰甚悉,嘉惠甚腆。爱其人以及其所嗜甚厚,惓惓於新泉之教甚笃,其周恤於秦子之狂甚仁。吾尝谓公为岭南第一流人,不虚矣。俟另简劝之归,归不归亦命也。其犹知尊信,独明於此而昧於他,何耶?推此心以念其母,则自不能不归矣。奈何!奈何!弼唐精舍闻有周举人之弟数人居学,盖今年地方多故,坐此未能一往也。谨启。
  
  与秦幼贞举人
  
  幼贞在广州,苦苦告要会试,予不能止,只得少赠以行。云有亲戚备赠赆於途,一向不得消息为念。曾诫旅得童仆征吉,须与同甘苦乃可。继闻人言幼贞在南安失仆,累问无知者。今闻幼贞行至高邮失仆,不能前去,遂回驻维扬书院,今又驻新泉书院。秋官庞弼唐周济备至,累劝搭船南归,苦不肯,苦不念尊堂倚门而望,不知泪下几多滴,至黄泉几深。且幼贞平生第一孝亲,其次敬信老朽,今特劝幼贞速归而不归,是敬我之心忘矣,不归奉母,慰倚门之望,是孝亲之心忘矣。此疾幼贞自理,只记醒时念虑之正即札记,便不迷乱耳。一念札记,则常不迷乱,即是好人。幼贞幼贞,速归速归,毋遗老母之思。幼贞幼贞,速归速归,毋违老朽之言。谨启
  
  与柯双华宪副
  
  昔闻双华罹不测之患,昌言於众,以明华夷大义,方以为戚。及闻双华自安如羑里读书,以为慰。今者是非大明,得遂归。双华其外务谢绝,修得力可知。想日与古源究竟大道,斯道有托矣。幸甚!幸甚!良便布小启兼新图,附上一览,庶万里如同席也。九思九歌,老怀不忘。九华九鲤,湖梦若验,或终如愿也。谨启。
  
  与李古源上舍
  
  廿年之别,怀念孔殷。甲寅之春,有传贵札自罗浮者,恍然如古源在罗浮矣。乃贵乡里不能直致,托徐上舍开缄,则止见与端溪往来辨学之言,而古源乃卓有的见矣。斯道之托,非古源其谁耶?往岁曾有诗卷奉寄,叹双华之事。今双华得归,相与究竟此学,其乐何如!兹以良便,草草布复。适有九思九歌奉览,知吾此情终当如愿。
  
  与邹东郭司成
  
  道路修阻,欲游无从,何时与公聚首於祝融之上也!今人见慈湖书每说皜皜,便亦说皜皜,而不知理会江汉以濯、秋阳以暴的功夫,恰似说梦。何如!何如!崔子云到谒,草草布此,不多及。
  
  与文衡山内翰
  
  比因盛明府剑?还邑,闻起居之胜,岂胜企仰!缅[惟]明公别号衡山,知世自衡山,令我衡山之念勃焉而兴,已在南台天柱之下,思与贤者居之终焉,未知天意何如耳!遂作小诗草书一幅,并罗浮登飞云一幅,蝇头小碑二幅,用博一笑,以为何如?如万里同席[也]。谨启。
  
  与杨五川兵宪
  
  盛剑?还邑,得拜领华翰诸作碑刻,如接謦欬矣。幸甚!遥知五川之乐,与夫子川上逝者如斯之叹,所得多矣。钦羡!钦羡!因作五川诗草书一幅,并西樵旧作一幅奉览。又旧刻蝇头字碑二幅,奉博一笑,庶知吾之未为甚衰也。吾将复还南岳精舍居之,未知天意如何?五川能同文衡山一来否也?谨启。
  
  与路北村大司马
  
  海内忘年之交,道义之契,如吾北村者,日往来於怀,不知几百千梦想矣。近会王岱麓,知久遂归隐林泉,孔迩圣教,日有就,月有将,真孰与仲多也!水年垂九十,视息犹存,若九鲤湖梦谓我为老君太极左仙翁果灵,则吾北村将觅我於太山之顶乎?未可知也。[岱]麓人便,草草布启。奉起居图刻数事侑缄奉教,风便幸寄一字。谨启。
  
  与黎养真
  
  吾於养真病革颠危之际不乱,而见养真知昼夜之道。吾於养真之保教廓然一端,后无继之者,知养真有托孤寄命之节。可谓无愧忠信二字矣。由此扩充之,於大道相期於无穷也。养真其自力保养,以候天命,以为复命之期。珍重!珍重!
  
  复霍勉衷举人
  
  二帖有精意。语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正学问之道无他焉,求其放心而已,皆此意。心有所用,有所管摄,便不放。吾看此二节略与文公不同,吾勉斋二帖正此意也。敬复。
  
  又
  
  请明早过天关会讲会馔。他人不会,犹之可也,勉斋不可不与也。日来见勉斋於斯道日切,前后倾信於老朽,老朽可以致衷曲於勉斋者,岂浅浅哉!高作阅之敛衽,已注一二,不知其不然也。勉斋初识胡生於稠人之中而许之,今观其文如此,勉斋於是乎有知人之哲。此间惓惓成其美者,吾与明几耳。二册送览。
  
  付孙润先
  
  思养真取东坡节用养财,亦成家之本,今尔去这奴夫妻一年,积了尔谷二十四五石,该省钱六七贯,买得田一亩五分,添租谷三石。吾尝诫尔莫多养人,不信乎?
  
  复罗念山明府
  
  近因念山、慎斋诸友之劝,自思夜来枕上检会平生让人多少,尝以唾面自乾效力,横逆三自反用功,又岂不念二家旧雅?但此事彼任之非人,审之不亲,二次皆其自速,如春蚕作茧,以丝自裹,予不与焉。今因其催词,是自速也。俟临事时或有处也。
  
  与梁兰汀岑石台二进士
  
  慕陶诗序勉从二贤之恳,以副镜水节府之意为之。老人言语恐不足光此录也。脱稿奉上二贤转致。原币谨托完璧,盖文币在他人可受,在祖父母衙门於义未安也,统希照亮。此悃已先告矣,非礼让也。谨启。
  
  复梁云端
  
  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吾子自以为豪杰之士也,宝浑亦曾疑言,惟吾自知自信耳。此土多嫉妒,多讹言,吾将避之矣。经曰:「朕堲谗说殄行。」夫修之百年而(怀)[坏]之於一口,此圣人之所以疾之也。敬复语云:「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水为脚注云:「自攻不暇,何暇攻人耶?」何如!何如!
  
  复蒋道林督学
  
  水不忘南岳之旧,方欲往居,以毕吾愿。乃阻於道路,而令郎偕姚生至矣。承寿文读之,滚滚无虑千言,而言言精切,独称奖太过,非老朽所安。中间排斥异说之诬民,则不敢让。适湛子知言方成,所以排辩二子者,似与来谕不期而同,而何吉阳光禄书至亦然。感应之机,岂可诬哉?兹诸子已刻高作为第一,而凡同志八十七十寿文继之,集成一帙,庶开卷不忘同志之意。辩杨老书则且不欲泛示人,时义也。令郎与姚生皆受道之器,有志。恨有小疮所苦,未能一一,序文内聊见至意。南岳之望,飞锡到时即是也。金豸绸一端、书数种,奉付桃冈书院。赡田租银一十两送修书馆,或来驻锡居之也。所怀种种不能悉,幸与同志大明此道。此道多在楚矣,徽士甚望之,似为降旗所伏矣。可惜!可惜!
  
  复李三洲中丞
  
  贤郎佳作,文从字顺,各识其职,一气贯之,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而各有波澜。其经书□□既精练□□开阖□健,策有断制剀切。第未知所遇伯□□须何如耳!老眼急读缓味,深所健羡。恨以病间,不能字点而句标之耳。以通家之爱望加功,妙中求妙,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二业合一并修涵养,笃实光辉,则先王德行道艺之蕴,可争衡天下,天下莫能敌矣。至祝!至祈!
  
  复霍勉斋
  
  承示昌□,此子名在同门录,今其忘之,反以操戈。吾前已觇知之矣。前一月,以旧与项瓯东辩墨刻一通与之矣。今有此说,想前书未到耶?抑其心未化耶?未可知也。瓯东亦有概疑吾广之意,吾乃与辩之,内大意云:凡为者必不禁,禁者必不能为。吾在南都闻从弟有此事,失义灭恩,作书当道治之,发南丹卫充军,死於配所,观此可知也。又去年有□疏远族人与乡人为之,亦令家人发之抵罪,观此[亦可]知也。今得吾勉斋辩之,正合此意。又近日盗□□□□□粤良家,连墙上诗轴劫去。吾所为粤良□□□□□[粤]良字改作奥朗字,於贼家悬此轴,昧□□以□□贼写诗[轴]矣。耳目所逮尚如此,万里安能治夷狄?吾不[暇讶]之,而且为怜之也。言不能尽。
  
  与卢星野督学
  
  恭喜荣任,道将大行,无以为赠,谨具二业合一训二百册,奉充赆仪,将备发政施仁第一义,颁诸生之用。盖此训平生独得於千载之下,合一时之宜,若行之,则古人德行道艺之教寓於此矣。若高明以为不外乎今之制,而可存乎古之道,人多书少,则翻刻遍布,古道将大行於一省,以为诸省师也。何幸!何幸!
  
  与谢惟仁
  
  惟仁何久无一音耶?前书慨古人之大圣大贤不免流言之谤。所恨流言止於智者,朋友之道,闻流言而不信,贤如惟仁,犹不免有投杵之惑,他何望耶?欲避地以去此土,以土阻未能耳。惟仁其何以处我耶?兹门人刻寿文,类成一帙,近有知言小诗,并奉一览。与洪觉山数载不得一音,怅仰积念,当何如耶?岂执事有讶耶?去岁徒见惟仁有与觉山约来罗浮西樵之报,以后寂然。水垂九十老矣,而执事不动念乎?冼少汾得痰肿疾,於今岁甲寅八月初四日物故矣。人可以久恃乎?谨布小启,兼新刻四事,托惟仁转致。水虽老,犹有来访福山之志,不具。与永州钱太守令弟懋垣黄门八月初七日仙逝,不胜惊怛。昔者颜渊死,夫子曰:「天丧予!」水於懋垣亦然,诚若丧己也。遂与同志会哭於观德之堂。缅惟吾契素笃友爱,罹此大变,其何堪处!道远末由奔慰,惟节哀自慰!水念属纩之言,忘年勉成志铭,愧未足尽其蕴耳!既已脱稿,恐误葬期,虑事变也。外更为题墓门石,以申死生之情,幸刻之墓门。画式附上,葬只用三合土,不须砖石木椁,久终朽也。只上下四旁皆灰砂坚筑,各厚二尺,久则如一大石,永无虑矣。临纸不胜哀感之至!谨启。
  
  与罗巽溪
  
  水於先公宫保整翁先生蒙以国士之知,存不能请益於函丈,没未能致奠於佳城,抱此区区,亦将老於人世矣。近得平川黄门来就问天关,此念益萌,又知执事能世家学,心甚企悦。谨具祭仪文轴,托平川归为代致於墓下。谨布启先告於执事焉。谨启。
  
  与郭平川太守
  
  今夫千里之马,有物累其足,则不能百里矣。何也?有以累之也。今人事周致,文义牵缠,皆累聪明者也。谢上蔡在程子前累举成语,程子曰:「公可谓玩物丧志矣。」[即此]也。先师云:「读书滋牵缠。」亦谓此也。语谓文公门人向后皆头低了。今远别矣,敬以此为吾平川告,平川其深戒之。时乙卯二月二十七日,乃别后一日也。
  
  复王端溪宗伯
  
  前屡承手翰诸稿葛绸见贶,诸庞子来者,一一拜领。预为墓志,尚太早计在。思欲为公作一生传,然未可期必也,待偶成寄上。昨弼唐报公上疏慰留,已出视篆。吾喜答云:「此天留公大明新泉之学也。新泉每会,静坐默成为第一义也,如何!新刻诗扇侑缄。
  
  答朱则之欧启河
  
  承二贤致两次书。宋子来者,予方在沙堤,及还天关,乃得悉览,足见二贤慕道真切,相念不已。必起仰泉楼,所费当不小,愧二贤之诚心也。缅想清泉白石,景致绝佳,此心已翛欲乘长风、插六趐,以游歌其地而不可得。若明[年]遂南岳之行,二贤必相从,回便或能一至,未可知也。
  
  与庞弼唐秋官
  
  承手翰,源源而来,内中多新泉□□,足见□持斯□。□□欲就□□□款而答之为尽,忽又失之。□□□态然也。有□□德真,居岭表士人之首,作一诗□□成轴,兼黄雷葛一端引意,所理新泉辅翼四君□□专简封书代上致意。不尽。
  
  与史燕峰内翰
  
  得弼唐秋官书报,新泉书院时加修整,赡米租如旧,足仞盛德。弼唐兼报燕峰八月初度华诞,地远失於奉贺,乃忘年信笔成寿轴,附上兼金,段拜引四千□之忱,统希鉴入。余惟进德修业,以副区区无穷之□谨启。
  
  与沈艾陵监丞
  
  前得手翰,兼今见胡相江地官,知福履清嘉,进修精切,兼同相江修复甘泉山馆,为慰!兹以庞秋官弼唐人便,草草布此,见区区老怀,新岁欲同郭平川掌科出天关,取道重至南岳,不知吾艾陵能一来会否?平川远来天关居月余矣,好学好问,惓惓不息,迥别江□之习也。想欲知,并及。
  
  与葛子东子开昆仲
  
  □□□盛编国朝理学名臣文选,前序目录□□□□区区文字下厕其间,得无阿所好耶?□□痿疾想愈,吾此日常悬念。子开兄弟进修何如?不□一音,即当刮目相待,况十五年之别乎?巾石书□□季同心刻古乐经传,果然否耶?渠附成编二册[至天]关,细阅之,稍有更定。兹封附南部庞秋官弼唐差人转送宅上。若已下手,亦依此本改之乃可。不然,古只有乐经,无律吕经者,先后之间亦未当,故有此更定□。纸短情长,不尽。
  
  与卢星野督学
  
  自别后,此心摇摇如悬旌,想已到任,大振文风矣。若行二业合一之教,则先王德行道艺之教将振於天下,闽始而天下之教学必来取法,而斯文之兴又不可量矣。幸甚!幸甚!
  
  与高大鹤公敬
  
  刘素隅人回,得领所附手翰读之,知年来向往,所志坚定,为慰!南岳之期以春夏为约,大鹤先到,便可寄声,此往半月之程为易,若老朽先到,则寄声大鹤无及矣。数十年之别,万里之隔,九十之老,千载之托,此会恐不可缺也。其胡子所道琐琐,从古有之,不足云也。诗扇并奉一笑。
  
  复王白?侍御
  
  □□之[别],怅仰何如!得去岁九月二十日都下□□书及石刻记文,如见颜色,为慰不可言!承中朝□□之翕然,乃[吾]之赧然者也。然足见公留意斯文之□矣。又蒙不远我遗,行府查送壬子鹿鸣盛宴。水也叨受之矣,为感何量!以方同泰和郭平川黄门上罗浮,草草布启,附府致谢。新刻侑缄,余容别布。不宣。
  
  答南雄高九山太守
  
  水以年耄,不能记(亿)[忆]以时奉问为歉。兹承□□□□币,委以先大夫墓表。水以老病戒文久矣,□□□知故人有此重托,不忍以不能辞於知己者□□□□□事,向来非逼促经年,安得更嫌迟?虽本县盛□□未酬也。想不负,先此布复。
  
  答南安王岩潭太守
  
  水在罗浮,归则萧官候送手翰腆币,览书展币,见清才逸俊,依然如在南都接席风度也。慰甚!慰甚!水不□,将还南岳书院,第与贵治不相当,怅想何时得面。[郭]平川赞予作南安府仪门颂,虽有意,未必能即成。□□官告回,水以明日还西樵旧居,草草布复。平川□□甲,不具。
  
  与邹东郭司成
  
  前此有题扇,托彭端溪转致,未审到否?所望於大贤,转此风教,无负王门首科者重矣。水尝有言:「良知必用天理,天理莫非良知。」尽之矣。何常不同?其嘐嘐呶呶者,不知者也。如何?如何?郭平川归,草草布此。惟聪明亮之。
  
  答罗念庵殿元
  
  多年企仰,无日或忘。顾音问疏旷,往来於怀,神亦劳矣。二月初十日,得领手翰、葛巾、半夏,附天真道人带来者。读之,舋舋数百言,皆自静虚胸中流出,起敬!起敬!但旧拙裁念念无留念,正横渠无在无不在,伯淳孟子勿忘勿助之间,正千古指南,即虚静亦在其中矣。以执事之聪明益老,必已得之,而云尚远,执事之谦也。此个功夫端的,顷刻存之,顷刻即至,何远之有?惟调停习熟之耳。郭平川好学笃行,可与适道。居天关三月而归,良便草草布启,奉酬新刻、蜡丸、樵茶,侑缄请教,不具。
  
  答魏水洲黄门
  
  多年逢人便问水洲,知清胜为慰!乃头陀来,得所附手翰、领绢,即如见水洲矣。书中天理格物原是自然本来之说,甚是的当。吾曾有言「良知必用天理,天理[莫]非良知」,此万年公案,其互相异同者,未尝用功者也。尝有九思九歌,欲往白鹿,以与诸贤默坐无一言,亦不言而信,未知天意何如耳!泰和郭平川黄门坐天关三月而归,草草布复。余惟自强,法此天运,日新盛德是祝。新刻、樵茶、蜡丸奉上为信。不具。
  
  与陈两湖
  
  自金台别后,常悬於怀,彼此遂不得通问。中冬,贵乡郭平川黄门来天关,始知吾契早已投闲,又能於青原诸贤共论大道。若此一著,虽馆阁不及矣。幸甚!幸甚!平川归,草草布此奉问,如亲相见也。新刻、蜡丸侑缄。不悉。
  
  与刘梅国亚卿
  
  久不通问,凡北来过者,必奉问佳胜,为慰!同年中无论进退,存者止吾三五人耳,则吾於兄得不注想乎?郭平川来天关,问辨精切,兹告归之便,草草布启,奉起居,兼新刻侑缄请教。不具。
  
  与洪觉山太守
  
  於乎!冼少汾於甲寅八月四日物故矣。昼夜代谢,运固其常,存者知者,志之不力,行之未成者,未能全归者,能不为之惕然而哀、栗然而惧乎?客岁,谢惟仁书来,已约觉山甲寅秋同来,久候且无消息。泰和郭平川掌科初冬来居天关三月,笃志好学,可敬可敬。想欲知。并及。
  
  答蒋道林督学
  
  道林书来,颇讶惑於前人之有身,莫不有攻围我者,如好文词、好山川,大者名科生死,皆攻围。先师诗有曰:「小胜江山大胜诗,斩关直出两重围。」斩围超出,以理自胜耳。我既无我,何有毁誉?我既无身,何有死生?病痰在床,戏作小诗,就毁誉之琐琐者言之发笑云。由来名字半多口,瓦合乎多便作名。孔孟特书乡愿恶,读之令人毛竦,甚於杨墨。非圣贤居身之珍,奈何甘心皆自毁誉中来。乡评中半我中行。
  
  答邹东郭司成
  
  拜领四月八日手翰,足见光明正大之心,与护短专门者大天渊矣,何洒然如之耶!问何为良知?曰:所知天理。问何为天理?即下文爱敬,何等洒然!两家之教协一无二,可传之无弊矣。今谓常知常觉、灵灵明明为良知,大坏阳明公之教矣。东郭公为王门首科,岂不为虑乎?杨慈湖欲去意,遂非诚意等语,遂非圣经,不亦自误以误人乎?承南岳果行时,谨如约奉报矣。
  
  答庞弼唐秋官
  
  吾尝谓公铁汉,真铁汉矣。表里如一,终始如一,於新泉扶教见之矣。黄龙洞大风,连公精舍瓦飘去,恐因坏墙壁也。幸语宅上子弟僮仆往视整葺,以待生人,何如?冼奕倩病痰肿过半年,於八月四日物故,可哀!可哀!学者悠悠,寿年不待,可以鉴矣。蜡丸十颗、知言、心性、墨刻侑缄。
  
  答何吉阳光禄
  
  得领四月二十三日来翰仪紬,知荣迁,斯文道长之庆,幸甚!具审年来进学不已,盛德日新。至於怅异端之充斥,病逃禅而自圣,非见道之真,卫道之切,何以及此!近见道林之文,与吉阳同忧,吾尝谓斯道其在楚矣,非虚语也。敬此布复。不具。
  
  答韦希尹
  
  拜接二月十一日附安吉霍贰守来手翰,言详而意切。二十七年之情,展读尽之矣。承与陈忠夫、唐子振秋社之会,所以相观而善者多矣。幸甚!见二君均为致此意。相去一二月之程耳,古之君子犹尚友古人,百世而相感,况同时乎!吾老矣。犹有四方之志,但梗於道途耳!草草布复。不既。
  
  答王端溪宗伯
  
  承华翰四月一至,六月又一至。古云:「求利於市,求名於朝。」而执事乃汲汲於枯槁之人,寂寞之滨,亦独何求哉?知公之所求者大矣。近年以来,知公之进德不可量矣。钦服!钦服!承惠疏稿之示、葛紬之贶、书稿之刻、学选之编、排律之作,足仞雅怀。欲赓和而病未能也。知言、寿录、心性数种,自制蜡丸十枚,奉引远意。
  
  与李古源上舍
  
  水尝旁思,海内之士如古源辈,可与共学而立也。易:「忠信所以进德。」记:「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古源其人乎!承所赠八十绣,寿百字,一字百思不啻矣。盛心何以克当?兹门人类刻之,以寄左右,同知言、墨刻、蜡丸,少引谢意。明年九十,尚有四方之志,当与君会於九华之上,天意未可知也。公卿不下士,士不上交公卿,久矣。得与端溪公论学书,不渎不谄,上下相感而交成矣。幸甚!幸甚!余非纸笔可既。
  
  答沈艾陵监丞
  
  得附乡人七月七日来手翰,甚慰老怀!释前此倭贼之忧。书中承报窝中闻流传之说,已就此做工夫,如他山之石也。九歌所思出游四方,乃归宿南岳之居,实有此意。奈彼此皆为阻绝,动不自由耳。明年九十,虽老矣,而志气不衰,安知不与诸同志复登陟於杏树之坛、甘泉之顶,而共论大道也?见维扬诸同志,均此致意。不悉。
  
  答葛子东上舍
  
  初得览诸编,喜贵恙渐轻,且不为此疾胜心志。然又以编摩太多,殊非调痰者所宜也。且类非其伦,恐不免后世之惑。慎重!慎重!外审知两郎成学,足慰老怀。
  
  答葛子开
  
  两价到,得领子开手翰,甚慰老怀!古乐经传费力不小,吾子开之功在后世矣。甚慰!经传之辨,必后来定去者乃是,知吾子开废将半之力改为之,足见从善惠后之心矣。令兄疾渐愈,可喜。又诸编汗漫,可惧也,幸谏止之,幸甚!承两郎知学,深慰老怀!幸严束之,必有大成也。
  
  答杨时润
  
  士人之大节,进退取与而已矣。许大孔子,只以仕止久速之时耳。吾契拜官东平,壬辰至乙未四载而归,士民挽留,去思有碑,其与官至极品而受人唾骂,遗臭万年,得失何如也!二家使还,草草布谢。不宣。
  
  答大光禄国静
  
  承诸同志致寿仪轴册外,吾契独致手翰、绉纱、绒履、燕翼、石刻之贶,足仞爱厚,感佩何如!初拜光禄之佐,旋即拂衣而归,连产三(壁)[璧],天道乘除未尝少替也。自兹惟与艾陵诸同志共究此学,修身教子,(未)[末]路一著不可少缓也。谨此布谢。不具。
  
  答谢扬州沈葛诸同志寿九十启
  
  届兹耄期之年,方虑未能了手。顾有天亲所赋,尚冀少延全归。乃承二贤倡率群哲,大作高文,赓歌妙句,锦轴华函。重称过望,而又申之腆仪双币,飞朱四紬。见素又重之两价,使乎!使乎!途历四千,逖矣痛矣。道义天性,度越人伦,背叛世贤,能不心愧?何须问渊微之蕴,即此见坚定之趍。维扬新泉,声问并胜,深用感怀!庸申谢启。
  
  答庞弼唐秋官
  
  扬州二价至天关,得拜手翰,如亲謦欬,示之三奇,诚奇也,可以知感应之理矣。前年承执事诸公贶之寿文,兹承又请端溪为之,敬爱绸叠,不德何当?二价还,草草布谢。不宣。
  
  与蒋司马中丞应奎
  
  缺幸识荆,无任企仰。忽开文苑,如见高贤。水也届兹耄期倦勤,方惧未能了手。内省天亲所赋,犹冀少延全归。乃蒙寿文,谈(尘)[麈]生风,笔端有眼。子荆之居,爰有苟完苟美之称;新建之楼,猥同畿内海内之诮。构且著书,久蒙霍文敏之知;心同不息,老荷名司马之哲。即知可权遐定神交,启申衷悃,葛表怀贤,伏希鉴念。谨启。
  
  答汪周潭中丞
  
  前月乍闻荣莅虔州开府,遇公差礼部鲍儒士还北之便,辄布贺启附上,独贺仪未举耳。未审此启已彻览乎否?兹承特遣承差赍到华翰賟仪,情文兼备。先施之雅,何以克当?且感且愧!室迩人远,企怀无任倾向。来使告归之急,草率且启附谢,即具薄仪,遣仆随来价奉申贺敬,冀鉴念。挥顿不宣。
  
  答何吉阳光录
  
  承率诸贤远致寿图诸品,拜感何当。至云精明之体,上下同流,不敢不勉。若乃五百年闻知之数,则吾岂敢?良便布此奉谢。不宣。
  
  答何通政
  
  承致寿祝,感感附谢。多年不见,乍闻德言,有如梦寐奉周旋,深慰远怀!圣人心学正不把捉,勿忘勿助之间,何处把捉?想公已得其门而入矣。良便布启,不能多及。
  
  答庞弼唐秋官
  
  承令郎归,致诸贤同寿之文,何以克堪?华翰中间论曾点一段甚妙。三子皆在事上迹上去,曾点独在心上乐上求。但止说暮春,所与正是五六七人,亦是有限量。后儒便谓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忒说得大了。只夫子见诸子之拘拘事为,独点洒然说得好,则剧了,所以与之。若点到这分际,如何行不掩焉,卒不得传道耶?当以观如何。感南京诸贤祝寿,作小诗刻谢,凡百封,幸为一一致之,尤感琐渎琐渎。余不能悉。
  
  答蔡季成
  
  承致寿祝,感感附谢。手谕素与何光禄结会郧阳,必有所得,深慰老怀!盖人生只此大事,终日终身不容少歇。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始为大孝耳。
  
  寄张半洲南京大司马
  
  伏惟帝心简在,召起东山,节制八域,运筹中军,役使华夷,驱驰俊杰,固希有之权,而旷世之雄也。水也虽九十之朽,犹为朝廷得人庆,为君子得时贺。夫以明公之德、之才、之智、之勇,彼倭奴蕞尔小丑,扑之如蠛蠓,控之如枯朽耳。所以难者何耶?必有以也。水也受公之知,蒙公之爱,伏枕天关,不忘世虑。展转反侧,犹欲出一意见,为明公万一之助者。兹遇旧门生刘指挥铎急赴军门之便,即以妄意语之,具於后。铎旧在门下,固智将也。久有足疾,吾尝戏之为跛将军。今夫千里之马有物系其足,则不能十里矣。铎宜别为一哨,置之左右,如游击然可也。若以受制於人,非惟跛足不便趍跪,遂失其千里之能,而门下平素知人之哲无以见矣。惟明公裁之。野老无芹可献,谨具雷葛二端,小书一部附上,少表好贤之诚焉。附野谋。尝闻之,战阵宜先知彼己,先知长技。昔年刘六、刘七平地长驱数千里,其长技也。一误落船,遂失其长技,为我军擒矣。今倭奴与峒贼野贼不同,彼能水中出没行走,此彼之长技也。切不宜追之,追之必至失事矣,往迹可鉴也。此利御寇,不利逐寇。军门严诫沿海州县固守江岸,坚壁清野,使之无掠困之。军门铸爪哇铳十万个,此铳易系於肩,倏忽易发,与朗机铳重而难举者不同。以泒边江州县,一遇贼来,不必短兵相接,而万铳齐发,可穿数层,此吾军之长技也。但恐□□□去,我怠彼来,如窃鼠然,反旷日持久以困我兵。□□□□□□高明睿见,深思远虑,为长[远]之策。野老之言或可少采焉。谨启。
  
  答赣州汪周潭都宪
  
  得手翰专价来,读之,知吾周潭深称阳明公遗治之美,则周潭亦阳明矣,故小诗之指云云。大扇嘉品领,风味多矣。续编大全,门人不欲遗之,故多累公,必得公作一续编首序,乃光此编也。新刻小诗并往览笑。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十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墓表
  
  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赠太子太保谥文敏霍公墓表
  
  甘泉子曰:传有之:「天柱折,地维缺,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之。」岂有是理哉?或曰:「荒唐之言也。」然则女娲氏之志,其亦若矣。世有是人乎?或曰:「女娲氏盖神人也。」曰:岂惟是哉!南海有砥柱焉,摄提庚子之冬,砥柱折,狂澜竭。世无女娲氏,其谁与补之?然则渭?子其人乎!生十有九年而始学,其学也,一日千里而不怠。其自励也,书居处之恭於座隅。故他日告君也,亦以三字总四勿之秘。故其学博而能精,其文雄而能昌。省荐亚其元,春荐元其会。权臣勿与殿元也,盖三印卷而三倒置云。甘泉子问之,文康公愤曰:「诸老无子弟在焉,安得吉士?」然而渭?子以毕姻奏去矣。还受兵曹,间尝著尊亲大礼私议,因上疏辨正,得上旨。人曰:「是可以为横飞,为直上,无所不可者矣。」故公尝语进士彭端遇曰:「吾所不为豪杰者,子其绝之!」是故嫉[恶]如仇,知之必言,言之必尽。以天下事为己任,独居则背手仰天而视,明日,又有论建。上嘉靖三札,慨[官]愆也;论六科亵衣迎旨,正乖斁也;论辅臣以迎立封伯,止冒滥也;上受职疏,陈保邦致太平也。上治河疏,上捄积弊疏,上盐法疏,上任大臣疏,上任翰林内阁疏,抑阴据丞相权也。上大臣赃慝,上旧制,上捄宪职,上保圣躬疏,上采老臣遗议疏,上悼灵皇后丧礼疏,上节费疏,明修□常职也。上章服疏,上皇后亲蚕疏,肃内外也。上郊祀疏,崇成宪也。系诏狱弗悔,因以著周颂集解焉。上远猷疏,上扩大公疏,上申明礼制疏,上照察奸党疏,上风俗疏,上体分疏,上定礼制疏,上再定礼制疏,上欺隐敕旨公文疏,上属官坏法暗通贿赂疏,上应诏献言疏,上黜异端疏,上清娼籍疏,病买良也。上圣功图册疏,曰文王世子问安、曰文王世子视膳、曰文王世子齿冑、曰桓荣授经、曰神尧茅茨土阶,曰大禹菲饮食恶衣服、曰大禹卑官室力沟洫、曰周王稼穑艰难、曰周室妃蚕织、曰官中隙地蔬种、曰西苑耕稼、曰西苑蚕桑、曰商王高宗访道。上禁讹言疏,於是圣驾无复南巡焉。上民困疏,惩官员冒乘驿也。为同食联居之规,耻世分财别籍之偷也。严请托之戒,绝赂货也。盖欲挽颓俗而还[之古,以只手而易天下滔滔之流],其亦女娲氏之[志],□□□所谓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於既□□,[谓]之砥柱非耶?其渭涯公之谓乎!是故与张桂[共论大礼],张曰:「其豪杰人矣。」桂言於朝曰:「突兀一世矣。」[是故明]斯礼也。由职方命为少詹事侍讲学士,辞命。为詹事兼学士,命为礼部右侍郎,辞命。为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五辞命。为吏部右侍郎,转[左大]吏,是戚[遂命]为南京礼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去矣。改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甘泉子曰:渭?公骯脏於斯世,邅回於[士途,可]以观所存矣。向使肯随诸公论礼,得殊宠,[则立]谈取相,夫岂难哉?而公之不自欺其心,[不少]屈以[徇]人,足以愧夫鄙夫患得患失者,宜表以为世规。公[讳韬],字渭先,渭?其号,生[丁未,卒庚]子,享年五十四。[考]西庄讳华,赠如其官。母[梁氏,累赠]夫人。兄隆,号[老洞]。三弟曰佑,四弟曰任尹[先,五弟曰]杰,皆从予西樵[山。杰]居锦岩二年,后坐化於观[音山]。配区氏、郑氏,皆赠夫人。子男七人,璞、瑕、?、璎、璒、。若夫行事之详,则[有国史]家谱[存]焉,是故不复表著云。壬寅五月十八日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王氏双节表
  
  王氏双节者,姑妇[二]人[联]节[也]。其姑姓方氏为王子夏时之配;其妇姓程氏,为王子重璟之配。方氏考讳雄,程氏考某。姑妇二人皆秉志守节,誓不贰天。或劝之再适,姑曰:「何以刑妇乎?」妇曰:「何以见姑乎?即穴吾圹於夫右以示志。夫天可贰乎?天不可贰,吾之心亦不可贰。吾闻之:天无贰日,国无贰王,家无贰主,妇无贰夫,人无贰心。上帝临汝,无贰尔心焉耳矣。」故方氏程氏姑妇相守一节,冰雪其操,铁石其坚,金玉其相辉。奈何姑子而夭,妇继子女皆夭,二人竟无后。天道果无知乎?其侄其弟进卿、子鸣、子达,皆志学之士也,恐双节之无闻,走书四千里求表於甘泉翁。翁曰:「可以训矣。顾妇女耳,使生而丈夫,则为臣死忠,为子死孝,为夫死义,为弟死兄,为朋友相死。死而不渝斯志而已矣,故曰可以训矣。宜表而出之,以示天下后世云。」壬寅十月廿五
  
  明故义士武缘尹前鸿胪主簿粤峰梁君墓表
  
  於乎!此吾广义士粤峰子梁子武缘令前鸿胪序班主簿之墓乎!或曰中书君之墓也。序班也,人称之中书君何?君以儒士入卯局,用大学士席文襄公荐,入翰林史馆纂录明伦大典成,当得历中书。其落为序班者,失职也,故人称之曰中书君焉。何居?粤峰子在史馆,张首相权幸倾朝,愤湛侍读之异,已而重书之大典,将中之祸。方桂二公曰:「过矣。」张乃谬曰:「过则改书之。」梁君从傍应曰:「唯。」即改书之。张怒不得逞,遂迁怒於君。君坐是失职为鸿胪,故人犹称曰中书君云。由序班为寺主簿,主簿奉使两广,未还,外补广西武缘县令,一岁以卒。於乎!可伤也已。有子曰瀛瀚,踵门求言於甘泉子曰:「先君,公之雅也。世系行事之详则李三洲之文具之矣,惟先生独表其大者,俾见於世焉,死生之幸也。」甘泉子曰:「於乎!粤峰子,义士也,何必他求哉?昔者首相张也愤予之异而重书之大典,将中之殊祸,以翟相之贵,知感予代己以首疏免祸,以阶进也,犹立视不敢出一言焉,听命听命。君乃以士人敢抗权相,至失职而不悔,行义过人远矣。在春秋微显阐幽之义所宜表而出之也。」或曰:「请闻其它。」甘泉子曰:「粤峰子匪直为予以义争,失职而无悔也。金地官山误罹宁濠之变而罢职也,粤峰子历为上书,明其非与。大臣直之,遂复山官,人皆多之。然则诚义士也。推斯义也,使其为人友必能敬,为人弟必能恭,为人子必能孝,为人臣必能忠,其於人之国家,危而必持,颠而必扶,不幸於遇难也,必能捐躯陨命而不顾矣。何则?事有大小,而此心无大小也。其视今之君子,默默以取容,迎合以保位,杀妻以求将,卖友以媚权,挤之井而下之石,肉未寒而夺之利者,如鬼魊然,吾知粤峰决不能矣。是用表之於墓,以告东西之人过者,知起敬焉,而凡时俗之态,为鬼魊之行者,见之亦可以汗颜矣。若夫朝散克俊之世胄,香山簿仕,明之昌家,琼山簿师,古之燕翼。钦颁御书之光荣,捧诏四藩之昼锦,丘御史之疏荐,文场供事之录书,经筵之数事,鸿胪仪式之奏定,敕命登仕之进阶,褒诏圣谕之服勤,使楚纪行之雅集,大书传播之擅名,武关亭之首治,大巡移礼之旌奖,器识文雅之称,才猷利泽之誉,夷俗风教之行,恩赉仁族之懿,周贫助葬之举,则文士夫人能备之,予故略而不赘。」粤峰讳天锡,字禹范,厥配李氏,生子男五人曰:曰瀛,庠生;曰瀚,鸿胪序班;曰澜,曰泽,早世;曰澍,逝於长殇。女二长适生员陈会,次适罗冈钟翰。其犹子津以解元举进士,任吏曹,始为之,可以观世美矣。乙巳五月十三日
  
  宋贞女吴氏墓表
  
  於乎!此乡俗呼为老女坟,而督学蔡可泉公题曰「宋贞女吴氏之墓」者也。贞女名妙静,宋高宗朝进士国子助教南金道遗之女。南金无后,女许嫁新会李氏子,昏期已及,所许子由陆来亲迎,渡龙江之水而舟溺死。贞女誓不适人终其身,以家资为大石桥五眼,眼用潮石,长二丈二尺,於李溺死处,故后人亦呼为老女桥。自宁宗嘉定四年以及八年乙亥乃成。理宗嘉熙二年戊戌,刻石记於国明寺。后人於桥东西各置男女庙,如牛郎织女之相望然,今废。复以田十三顷舍入光孝寺,以沙富村地一所为庄,贮所入,取叔南老之次子理宗朝进士户部员外郎邦杰后其父,年八十余而终,乡人谥曰「室隐」。儒士张世美两具闻於官,官为石坊,复修其墓,间以其裔孙吴允宜来请墓表。甘泉子曰:「贞女大节已表表矣,奚庸表表乎?且不言节妇而言贞女也何?曰:未成其为妇也。未成其为妇也,则何以谓之贞?贞也者,正也,正而固也。未成夫妇而固誓不嫁焉,天非所天,不亦过矣乎!」甘泉子曰:「吾近闻羊城南海庠生黄鹤鸣之女淑贞,未适欧指挥镗,镗死,以死誓於父母,奔其家,守丧不嫁,异之。吾观古节烈妇,未之前闻焉。今於吴黄两贞女则然,见人心之同然矣。夫世固有夫在而反目,夫朝死而夕为他人妇者,多矣。吾尚暇究人之过中哉?且心许为上,事从次之。父母许之,女心从父母而许之,上天知之,厚地知之,岂待合?同牢而后为夫妇哉?辞而表之,高碣穹坟,岌岌乎可望而不可亲。使为妇而失节者过之曰:『彼未成妇者犹然,而吾既同室生育者何如?』则必愧死於墓下矣。使为父子悖戾者过之曰:『彼其未成妇者犹然,而吾天属遗体者何如?』则必愧死於墓下矣。为臣不忠者过之曰:『彼未成妇者犹然,而吾策名受录於君者何如?』则必愧死於墓下矣。其兄弟相戕者过之曰:『彼未成妇者犹然,而吾同胞共乳者何如?』则必愧死於墓下矣。其朋友之交兵者过之曰:『彼其未成妇者犹然,而吾拜挚定交,出示肺腑者何如?』则必愧死於墓下矣。一振举而万化从之。今贤督学因张世美之举,慨然表章,大有助於风化,起人心於既死,是宜大书出之,以告於世世云。」己酉七月廿九日立
  
  明故刘母 氏安人墓表
  
  甘泉子年踰八十有五,则谢绝文字,亦欲无言,默而成之。令尹刘子素予阳,善士也。甘泉子居西樵,则访之西樵;居天关,则屡访之天关。告曰:「模也不幸而丧母,母之贤,亦女中表表者也,幸先生赐之铭。」甘泉子谢之。十至而至十谢之焉,因李子钟子郭子致恳焉,强之焉。曰:「京也、星也、乾也,敢为刘子固请,必得先生之文,母目乃瞑。」甘泉子曰:「妇行不出阃,孰从而知之哉?」曰:「语有之,不知其母,视其子。然则以其子表其母,可乎?自吾等见刘氏之子,其色温温尔,其气驯驯尔,其言确确尔,其行凿凿尔。其庶几知母之贤乎!」甘泉子曰:「昔者孟氏有子,孟母以彰。孰征哉?征诸其子而已。」夫温温,德之基也;驯驯,德之顺也;确确,德之贞也;凿凿,德之介也。刘子亦犹慕古之道也。是故观刘子之温温,则其心和,而母之和德足以和於妯娌、和於姑嫜也可征矣。观刘子之驯驯,则其中顺,而母之婉婉顺於父母、从於夫君、承於舅姑也可征矣。观刘子之确确,则其守贞以固,而母之贞一不贰、言不出阃、口不妄发也可征矣。观刘子之凿凿,则其行坚以介,而母之外内斩然、俨而中居也可征矣。刘子亦犹乎行孟氏之道,有事於勿忘勿助之间,文之以自然之德,是亦孟氏之子而已,则母亦为孟母而已,孝之至也。夫四德修则人道备,丈夫其难,独妇也哉?宜表之以立阴教。铭曰:「和顺贞良,显柔藏刚,女中之望(?),视子显扬。」庚戌三月廿八日
  
  明故千兵静庵潘君墓表
  
  於乎!此吾友少参潘子子抑之考山西宁化千户静庵公之墓乎!子抑走价万里,以书状请表於甘泉子。曰:「吾八十有五矣,吾复能表人之墓乎哉?然子抑天下士也,吾道之翼也,吾又能恝然乎哉?姑令客诵状曰:「高也,始祖武略将军讳兴也,起复淮泗,以功授副千户。自合肥之振武,而镇西,而宁化,凡三徙。生子讳庸、讳斌。庸无子,斌继职於公,为高祖。斌生讳铭,以功进正千户,於公为曾祖。铭生讳政,於公为祖。政配宜人施氏,寡居九十而终,受旌节妇。政生讳璟,汪洋大度,曾祖而下,合三族一爨,掌所事凡三十五年,卒於任。部下男妇老少哭尽哀,僚友亲党哭尽哀。少司徒方山侯公志其基曰:『古之遗爱人也。』配夏氏。生考祖名之曰承爵,妣封恭人江氏,太原世家。子男三人,长即高也;次亮,以高推袭祖职,例授指挥佥事;次衮。女二人。长适千户夏时熙,次适生员宋柱石。孙男二人,曰梦云、梦麟。女孙三,尚幼。」甘泉子曰:「昭其世矣。」曰:「先考颖慧不群,七岁矢口属对,十五通毛诗,能文章。既冠,字曰光祖。祖静乐庠生,督学陈公凤梧校艺,叹曰:『是子骏发奇气,非兹邑产也。』置高第,补增广生。性厌尘氛,入城址山关招提,自号曰静庵,揭说於壁。其略以为周子圣人,定之以仁义中正,而主静立人极,非□空静,求有主而已。有主则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圣功也。积学志道,褎然有望。」甘泉子曰:「昭其学矣。」曰:「考[性]厚重简默,无有边幅,笃於伦理,昆季怡怡。田庐[车]骑皆与二叔,己取故构,乐以自处,附郭田不能百亩,外务不以挂齿。亲友贫乏者济之,自忘其惠。」甘泉子曰:「昭其伦矣。」曰:「吾考冲易寡言,不作趍媚态。故好事者乍以为傲物,久则悦其悃诚。喜功者或以为拙讷,而识者服其老练。前后抚台,若苑洛韩公、北村路公、中川陈公、五泉刘公,巡察侍御若今大中丞舜泽苏公,及王鲤湖、童南衡、张双溪,皆以檄交奖。及去宁武,旄倪号泣,遮道愿留。盖吾考恻怛爱人,遇事敢当。平生惕励,昧爽而兴。喜饮辄醉,醉则宴寝,言不妄发。岳丈内泉王公不阿所好,亟称曰:『静庵天资粹朗,良玉无类,吾党之叔度也。』」甘泉子曰:「昭其行矣。」曰:「孤由大理,参议秦藩,考训曰:『汝弱冠登第,三十腰金,恐人汝忌,汝宜韬戢。孤至秦六月,内批罢官,验如左券。辛丑西归,遣弟亮逆於河上,书谕孤曰:『天下事未有不止□□□善则善矣。使位极崇阶而止,非其善则蒙□□□而辱及其亲,得为孝乎?吾乡如某某者,位高禄□,身没无闻,子孙至有毁祠为圈?,而以铜铁鬻钟□者。儿当以此慰勉於善,虽簟瓢陋巷可也。』言犹在耳,敢不自励!」甘泉子曰:「昭其训矣。」曰:「吾考受职摄事,明年屯政,又明即政。政屏烦苛,令不轻出,不矫激以乾名,不操急以骚众。部内家饶积储,人息竞心,舍绝鼙鼓之声,公廷空苴履之迹,宴如也。犹曰:『狼莠不薙,嘉禾不茂。』有王?、张鹏、应添福、马腾者,皆豪恶为蠹,诋诃为厉,官府咸畏恣其凌暴,恶为狼虎,善为鱼肉。乃奋发其状,以寘之法。丙申,苑洛韩公巡莅,以宁武当三关之冲,介於卫屯之地,人习奸顽,缓则怠事,急则怨讦。询有能刚柔相济,可俾治者乎?佥以考请。韩曰:『是能治宁化者,必能治宁武矣。』遂调之。考至约法,与人更始,宿弊厘革,澡刷振励,无少贷藉。有知者问曰:『宁武宁化何以异治?』考曰:『宁化,吾世治之,宜宽,然遇暴者,吾不得不严。宁武,吾暂治之,宜严,然遇□者,吾不得不宽。法有轻重,而道参刚柔也。」苑洛公[曰]:『今之宁武,非复昔宁武矣。』又议以军目视猺额,多□通其税。人入银不过一钱,老稚者减其半。滥征以□□费以裕。苑洛公嘉之。行十余年,人颂以为良法。有巨盗刘绪、张景华、安佑等五人者横行云朔,窜名军籍,入隶守备。考以计而寘之狱,设权以服其辜。在宁武五年,抚巡诸司临驻,旧无公廪,考请以罪全得自便者,佥良谨吏二人掌之,而丝铢必藉。苑洛公曰:『此法通省可行也。』」甘泉子曰:「昭其政矣。」曰:「考以孤归,先至三月会,是岁七八月,虏深入,踰太行,而宁化孤城,守卒赢弱,人皆憟栗。公寝食并忘,浚城隍,缮戎器,严禁诘,明斥燧,时保敛,阖境有倚捔。得虏中奸细三,曰伯颜动者,具悉虏情。五泉公覆讯,布之全省。乃会童侍御以礼币劳公,将奏淮赏格,当进秩,既而竟寝。」甘泉子曰:「昭其能矣。」曰:「时虏既南,欣代道梗。凡谍报奏使,皆取道宁化。宁化非传途也,公乃籍私畜,备熟餐,以待急使。奉抚院募丁壮一千五百,补本所百人,补镇集事,人无怨言。建演武,新丽樵,处置有方,焕然一新,不费官钱,不劳民力。又议拓城垣,广营舍,以处募军。闻诸当道,皆嘉报可。」甘泉子曰:「昭其忠矣。」曰:「考卒之前,宁武中途见旌旗驺从甚都,指示从者。从者讶之。及入门,又曰:『是居何潭潭高广若此。』次日,晨起栉沐,不脱衣冠,酣寝移时。既呼饮食,食已复卧,问故不答。如是二日,奄然长逝。於乎痛哉!何其异也。」甘泉子曰:「昭其正矣。」夫世,德之原也;学,德之植也;行,德之实也;伦,德之纪也;训,德之猷也;政,德之施也;能,德之勇也;忠,德之悃也;正,德之终也。夫原世以继述,植学以立本,纪伦以尽人,实行以厚基,猷训以弘后,施政以达用,勇能以济艰,忠悃以弭患,正终以全归。静庵君具此九德者,宜其生高子抑,逊志於学,由甘泉子以勿忘勿助之间,达乎江门、濂、洛、孔、孟、周公、三王、二帝之学。吾未知静庵,知静庵之子贤,则知静庵矣。今夫太山之木,得支乾而益高;沧海之渊,得流派而益深;叔梁纥之贤,得仲尼而益显。故曰:「非此父莫生此子,非此子莫显此父。」经曰:「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子抑其有焉。表於墓,使凡为人子东西过者知所励云。庚戌八月
  
  梅庄何公配麦氏合葬墓表辛亥八月
  
  也义官,鹏也庠生。」甘泉子曰:「妣则妇[德]不外见,请诵祖考公之德之状焉。」曰:「[吾]祖赋性刚直,端毅寡言。」曰:「昭其正矣。请闻其次。」曰:「吾祖治家以[礼,刑]於内阃。妾关廿八,守节终身。」曰:「昭其严教矣。请诵其次。」曰:「吾祖与人必忠,人人信之,称於马宁,无有间言。」曰:「昭其恪矣。请闻其次。」曰:「吾祖惟辨於义利之分,故不苟於取与之微。尝游多景,偶拾遗金,伺主还之。平乐守赠之诗曰:『遗金给故主,不愧柳仲涂。』」曰:「[昭]其廉矣。请闻其次。」曰:「吾祖考次得吏,於心不屑,拂袖而归,终身隐逸。」[曰]:「昭其节矣。请闻其次。」曰:「吾祖倡[义]□桥,农商以[便]。□有越理畏闻三老称贷□□即□□□,暮夜周急□,无或倦辞。馈甲首代贫□□□[曰:「昭][其]惠矣。」甘泉子[曰]:「可以表矣,无善不诬,有□□隐□於於逵之贤,是□。夫正,德之基也;严,德之刚也;恪,[德]之懿也;廉,德之介也;节,德之操也;惠,德之施也。正以化邪,严以起懦,恪以警怠,廉以律贪,节以戒肆,惠以流泽。是故表而出之,立石墓门,俾客之东[西过]者,[邪者]服其正,儒者畏其严,怠者法其恪,[贪者]□[其廉,肆者效],其节,吝者慕其惠,以范於乡人,以垂裕於□□,以为邦家之光。」?乡进士渐斋子何子从甘泉子游,入室也。一旦请曰:「鸿也,惟祖考讳训,字用式。妣夫人麦也,合葬於龙头山南向之原。四十余年,墓碑未树,孙曾之罪也。惟夫子表之,幸莫大焉。惟梅庄祖考出於曾祖例授承事郎讳观兴,观兴出於高祖处士道逊,道逊出於先祖国子生伯祥,伯祥上四世祖登宋咸淳进士试秘书□□讳子成,此广城及马宁之始也。惟□□□厥□□[德],生一子景章,以乡荐任判徽州府。孙三:鸿也□□午举於乡,
  
  明前庠生国宾冯君墓表
  
  冯甥馆於天关,熏沐而造请焉:「时举之先人讳观也,其字国宾也,其别号静斋也。生成化丁酉二月廿日,终嘉靖甲午十二月十八日,享年五十八。其先南雄人某也,以游宦徙居番禺卜葬。始祖县尹本能公,祖侍郎新洲公,於增城庆福之曾村赤竹径,因居增江,遂为始迁之祖。至七世祖兄弟三人,曰信昌、曰受昌、曰子受。子受徙居绥宁之沙,延十一世,乃祖考竹坡公、祖妣蒋氏,终葬於绿村土子堂,所生惟存吾考一人。举愤吾考庠廪及贡,以讲辨忤魏督学,退而抱志隐居教授而卒,草殡於相思桥西之山。今以辛亥十二月 日,归葬於曾村祖墓之侧,戌乾向之原。念吾母湛氏乃甘泉翁之族孙也,举因馆长黄慎斋请太翁表於墓焉。吾考之悃愊无华,边幅不设,民准曰:『不表之,无以劝世之朴直者。』吾考天性孝友,交而久敬,曰:『不表之,无以规世之反唇相稽,反眼若不相识者。』吾考补廪得志不矜,不得志不怨,曰:『不表之,无以规世之戚戚欣欣者。』吾考无疾言遽色,循循退让,曰:『不表之,无以愧世之竞争者。』吾考轻财好施,不戚於友金不酬,曰:『不表之,无以规市道之交者。』吾考乐道人善,不齿人过,曰:『不表之,无以劝乡党之纯厚者。』吾考遇横逆若退避,有宿怨无所留,曰:『不表之,无以彰薄责自厚者。』甘泉翁曰:「嘻!有是哉!吾闻之,祖考无其美而称之,不明也;有其美而不彰,不仁也。语曰:『知其父者莫若子。』子其仁明而且克知若考之德矣,吾何为不表之於墓门,以为时规?」辛亥十一月廿四日
  
  乡善士袁公月湖配尹孺人墓表
  
  月湖袁公生於东莞之温塘,尚忠其讳,宗夏其字,甘泉湛子之岳丈也。公生正统辛亥八月二十八日,终正德丙寅十一月十六日,寿七十六。配尹氏,鹧鸪坑名族,生正统庚戌十二月初六日,终正德丁卯三月二十六日,寿七十八。越四年己巳十二月十五日,合葬於南坑沙井头巽向之原。时若水官内翰,不及事事为歉。及嘉靖庚子,致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事而归。今已八十有七,一旦感发素念,欲躬往修其墓。行矣,又为海盗所阻,乃遣家人募工须材,即事迄,乃为之表其(基)[墓]。或曰:「若月湖公者,其古之遗直人欤? 」甘泉子曰:「噫!『丈人手弄玻璃秋,蟾光荡漾银河流』,此非高人李世卿咏月湖之诗乎?如其人!如其人!夫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斯民也,三代之所直道而行也。山谷曰:『不藏丝毫心地直。』夫直,人之生理也,天之生气也。天地以生气育万物而直遂,人以生理成百善而直方。月湖言不罔於口,口不罔於心,心不罔於面,财不罔於理,书藏不罔於父母兄弟。妣早亡,考继室林,林爱每钟於其二子,曰:『某物某物与尚质。』月湖曰:『唯唯!』曰:『某物某物与尚文。』亦曰:『唯唯!』二弟既富而己独贫,莫之自恤。故宗族曰孝,乡党曰弟,咸曰善士,非所谓直生百行之善乎?若月湖翁者,其真古之遗直矣。予既修墓,刻奜於墓侧以表之,俾东西过者起敬焉。又议买田数亩供墓祀。公与尹孺人生子三人:应皋、应夔、应恺。应皋布政司掾。女二人:长适大塘黎,次即水配。月湖鉴之於微时,曰:「骨清也。」妻之赠二品夫人。孙四人:鼎、鼐、□、宝。曾孙九人:士俊、士翘、士杰、士、士佳、士伟、士任、士化、士伦。玄孙六人:存基、存思、存懋、存恩、存惠、存业。壬子十一月
  
  谢节妇王氏墓表
  
  天祈年,誓死相从,永矢不贰。夫天也,天可二乎?」曰:「尽妻道矣。」「屡欲死从,亲戚解之:『与其捐躯以从夫,孰若抚孤以存祀?』曰:『吾所忍未死者,欲以祚胤於艰难,以报夫於地下。』家蹙绩纺,养教二孤。铉也、铢也,以至成立,以齿於士林。」曰:「尽母道矣。」「惜也天不假年,竟以疾卒於嘉靖十二年七月初九日,距生成化癸卯正月二十一日,享年五十有一。宗族莫不哀之,乡党莫不贤之,实有补於名教,关於风化。恨贞节未闻於朝廷,而恩泽遂隔於既死。其天耶?人耶?敢乞一字华衮之褒,赐之表其墓焉。」甘泉翁曰:「凡人之盖棺事乃定,而格於例焉,天也。噫!王氏之德,尽妇道者谓之孝,表於墓,使东西过者曰:『此孝节妇也。』尽妻道者谓之贤,表之於墓,使过者曰:『此节贤妻也。』尽母道者谓之慈,表之於墓,使过者曰:『此节慈母也。』皆起敬而式之,归以告其家之为妇妻贤母者,皆取法焉,是为四方之妇妻母道师也。」敬表而出之。?惟嘉靖三十一年腊,祁门谢子惟仁因其共学族子慎德也、堂也、知远也,来致言於天关,道其族弟之母王氏节妇讳喜仙之贤曰:「其父母帅佑李氏,择妇谢氏,浑庵组组,倜傥不羁,见目为狂。王事之恭顺无违。」曰:「尽妻道矣。」「事舅姑妯娌宜之。」曰:「尽妇道矣。」「夫疾不起,
  
  明龙塘高先生墓表
  
  惟嘉靖乙卯正月六日,南雄太守九山子高子寓书於甘泉子曰:「冕也及门二十余载,学未□□显扬者,先考讳奎也,吴兴孝丰善人也,未有显扬,冕之责也。请先生表之墓,以播於后今焉。」甘泉子曰:「龙塘公行事世系存於状,善最存於志,九十之朽,何以加焉?[然]以九山二纪之雅於京师,无一言焉,人将谓我□□恝也。无已,则勉为之表乎!夫表也者,表也,表□□□者也。若夫琐琐,则吾又何表焉?吾眊矣,请左右□□志而吾采焉。」宣曰:「状志有之:先生未专读书,然□□明豁,能识大义。生无显过,动中乎道,则亦可以[表乎]?」曰:「可也。宜表之,以昭天性笃厚之贞。」曰:「先生□□□达,自喜赈施,克允然诺,任人之急。尝客吴门,操百[金]货贳,於焉岁饥不收,周氏鬻妻以偿。先生廉知,以[金]掷还,固辞不可,则可以表乎?」曰:「可也。恤急之惠也,[宜]表之,以规夫时之为富不仁者。」曰:「既还之矣,告花钱千五,辞不足赎。先生则又倾囊补之,以完其夫妇之聚,则可以表乎?」曰:「可也。伤本矣,而又捐本以益之,济周之至也。宜表之,以励夫世之吝财忘义者。」曰:「空囊而归,不以告其妻孥,乡里莫[知]称焉,则可以表乎?」曰:「可也。不耀其美,厚之至也。宜表之,以励夫□□□□矜伐者。」曰:「先生闻有当世名公巨儒论道谈德者,亟遣服周从学,犹恐不及,则可以表乎?」曰:「可也。宜表之,以昭善教之报。」曰:「服周被窃,知为里人之儿,先生止之勿逐,恐连其老母幼子皆死也,是则可以表乎?」曰:「可也。符同程子之祖,是有后人。宜表之,以昭德盛。」曰:「有奴亡入僧寺,已削之发。事露,僧惧,欲归价金。先生曰:『既削发即非吾奴矣。』谢之。则可以表乎?」曰:「可也。能公其心,付无物累。宜表之,以昭有容。」曰:「先生尝遇鹯攫二鸟,坠於怀中。人谓杀之,压胜不祥。先生谢之:『二鸟避害,投生於我,我犹鹯乎?』释之飞去,回翔恋恋,若将谢之。然而以无灾,则何如?可以表乎?」曰:「可也。爱及微物,爱之至也。宜表之,以昭德盛之感,变祸为福。」曰:「服周既举进士矣,诫之以筮仕之道,竭能效忠,直道正志。故服周外补也有声,郎部属也有声,守名郡也有声。则可以表乎?」曰:「可也。教成泽远,卒食其报。宜表之,以昭光前裕后之懿。」君子曰:「天性,德之本也;周恤,德之惠也;捐补,德之益也;不伐,德之盛也;教子,德之严也;勿逐,德之忍也;舍奴,德之顺也;放鸟,德之爱也;筮仕,德之施也。」甘泉子铭曰:「於乎先生!表表九伦。龙塘之贤,勒石墓门。以诏行人,过者敛襟。」
  
  明故逸士陈君敬颐墓表
  
  於乎!此南海泌涌堡翁婆冈之墓为谁氏?曰:为陈氏之子曰翁年,与配张氏合葬之墓也。曷谓翁年?与翁益庵祖考同年,皆生於前后丙午十二月八日也。益庵者,正直不阿,副使云南,与三钱太监讦奏,摘枉发奸,拂衣而归者也。翁年匪直同翁之年尔,乃其知性亦相类云。考曰绎,妣梁知州之女。生敬颐,敬颐生而明智,少有声称。自八九龄以来,值益庵翁归休云林。日侍庭训,助益庵翁辨论佥宪冯洞阳所改太极图内外无极太极之指。洞阳廉知,太惊讶,以为奇才,遂称服之。渭?子以显扬期之,泰泉子以精理神占称之。尤於经书、性理、鉴史,靡所不研究。十五入府庠,居上游,领正德癸酉乡荐。张氏者二十七,夫绎逝,守节六十一年,事舅姑,教子万亿以成立。万亿亦领乡荐。婿於文敏,从游於甘泉,亿行进修未艾也。其世德有如此者。颐斋手度迥异,事祖父母、父母,尽心竭力,其孝敬有如此者。家所储粟,邻之男妇老幼来籴者,怜乏贫,先输而后直,其施济有如此者。泰泉子曰:「君旅馆南都,得病而没。没时端坐正襟,如对宾长然。」属纩不乱,其考终有如此者。霍进士勉衷与瑕先容,来乞[墓]表。甘泉子表其大者,铭曰:「天畀尔智,不畀尔位。[赍]志夙逝,埋光三世。不裕其身,而委祉於后昆。」
  
  明故逸士松轩汪公墓表
  
  而过焉。读公之德,及家乡仁礼自康者,必曰:『德行光祖,自大门闾,周潭公之祖之墓乎!』咨嗟而过焉。」於是有为之歌者,歌曰:「聸彼松楸兮!嗟樵牧人,毋践我丘兮!?公讳淮,字源远,松轩其号也。轩前对树二松,抚以盘桓,不事外务,以适其性。祖居歙之长庆,迨公五世祖迁之竦川。公丰姿凝俊,容仪修楚,天性坦夷。配项氏,继室胡氏,生子男二人,长曰昊,次曰易。长公明经未仕,以子贵封某官,生子三人。长即貤封父官者曰尚宁,见任提督南赣汀漳都御史;次宪,大学生;次宣;次公子一人。子完周潭为状以书告甘泉翁曰:「祖松轩公享年八十,卒葬庄塘之原。迄今二十一年,墓未有表,乞尊师垂光焉。」甘泉翁於时九十一矣,在南岳之舟,以旧爱破戒为之。按状有曰:「祖平易无忤於物,直谅不阿。」甘泉翁曰:「和而能中矣,宜表之。」状有曰:「祖淹贯经史,以授族党。」甘泉翁曰:「博而能爱矣,宜表之。」状有曰:「传家清白,一脉斯文。阐明祖学,垂裕后昆。以砺名节,以报国恩。」甘泉翁曰:「倡先正学矣,宜表之。」状有曰:「祖也一念仁厚,恐物有伤,笃行孝友,守礼安康。」甘泉翁曰:「化家及乡矣,宜表之。」乃抚状而兴,喟然叹曰:「善哉!夫斯四德者,虽古之人何加焉?足表矣。夫上之厚者,则其生物也必蕃。夫物则亦有然者,而况於人乎!而况於君子有德者乎!松轩公深仁厚德,蓄而不发,以委祉於后裔,宜其有孙如周潭大中丞者未艾也。宜表之墓门,俾后今之东西过者,望之莫不起敬。读公之和而能中,必曰:『此抚赣之文武兼资,刚柔相济,周潭公之祖之墓乎!』拱而过焉。读公之博学教爱者,必曰:『此抚赣之教孝弟忠信以挞坚甲利兵者,督府之祖墓乎!』过而趍焉。读公之倡起正学者,必曰:「此究心理道,受授心性,周潭公之祖之墓乎!」敛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一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墓志铭
  
  明故处士守约李先生墓碣铭辛丑年十二月十八
  
  守约居士讳瓗,字宗美,号曰守约者,守约也。族居番禺之沙湾望也。先祖曰邵,为朝请大夫,居南雄保昌之溪塘镇,系出於唐文武第九王子曹王明之裔。四世祖曰仙之,承奉大夫者,广番禺始迁之祖也。七世祖曰昂英者,宋理宗朝中丙戌科廷试第三人,称曰李探花。李探花官至龙图阁侍[待]制,尚书吏部侍郎,兼翰林学士,番禺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卒谥忠简,守约乃忠简公之八世孙也。而八世祖曰守道,官至文林郎辂院公之流派也。守约考曰昊,妣黄氏,生守约,行四。性孝友,鲜嗜好,天资劲直,然亦未尝忤物。公命从师,辄能成文。未几,遭世间关,遂辍。兄珍客戍金陵,曰:「男子生志四方,当览名山大川。」因为金陵游以省兄焉,二三载乃归。奉慈亲,朝夕问安,冬夏弗辍。友爱兄弟,以为善为乐。居常澹约,所与友多乡之望者。风晨月夕,诗酒相从。陈石翁庄定山之诗之文,得必手自□录珍藏之。於葬祭一如礼制,尝曰:「吾祖忠[简]□□一时伟□□□,后者不能绍述休光,诚可罪尔。子□不能振[兴]家声,其何以见吾祖於地下矣?」筑水亭於乡东之新庄,日与诸友游咏其间。襟怀轩豁,不羁世事。用仁达元国彦补庠生,尝曰:「贤才出,国将昌。子孙才,族将大。佐国家以光门户,诚尔曹责也。」诸子肄业庠中,三日五日必一至,州司非公事未或一至。平生不忘一善字,每闻为不善者,必颦顣曰:「善则乐,不善则忧。千日之乐,不足以胜一日之忧。但以一善,子姓相传,其乐无涯矣。」诗云:「君子有谷,诒厥孙子。」又云:「教诲尔子,式谷似之。」诚哉是言也。每诵忠简公自赞之言而乐之,云:「□□山?,搭飒野服。煮茗松根,煨芋?曲。且农且渔,[非]仙非俗。其傍何有?秋鹤霜竹。」弘治庚申春,忽得疾,越十月二十六日终於正寝。距生正统戊午四月二十二日,寿六十有二。正德二年丁卯六月十二日,合葬於石人冈元配何氏墓右。何氏,乡之何□公长女,生正统八年正月初五日,终成化二年丙戌四月二十六日。继室陈氏,顺德容奇陈龙公之女,生景泰元年庚午十一月十七日,卒嘉靖十五年丙申十一月初一日,祔葬守约君墓右,十六年丁酉[十]二月十六日也。何氏生女一人,适同邑茭塘屈群策。陈氏生男三人,用仁由龙门庠生,达元由邑庠生,同应壬午年贡,又同任临江府儒学训导,又同迎养陈安人,出则同堂,入则同膳,人曰奇遇矣。后用仁卒,达元迁玉山县儒学教谕,国彦为本邑庠廪生,早卒。守约临终,顾谓用仁等曰:「铭吾墓必借重甘泉。」仲子达元姻也。屡来恳铭,铭曰:「文溪遥遥,为子孙浚流;遥遥文溪,为子孙峻规。厥孙维谁?维曰守约。维兹守约,克开其搏。以三子贤,二子持铎。有来考德,此铭石。」
  
  明故太学生男东之墓志铭
  
  甘泉湛子曰:「於乎!若水生也不辰,配袁夫人生六男子,而惟长子东之独存,娶妇黎氏。袁夫人生三女子,子皆成人适人,有孙男一人。东之生男七人,而六人不(肓)[育],惟男敬先独存,四五岁乃能言能行,今犹未就外(传)[傅]也,天之意东何耶?袁夫人,东莞温塘著姓,乃考月湖翁,有古心古行。吾考赠翰林编修赠国子祭酒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怡庵府君讳曰瑛,行存县志家乘。黎氏妇考皞仲和,少同吾学举子业,同游郡庠,相好也。妣南海里水何氏。黎氏有子不育,今存敬先乃妾张氏出也。其嫡妾钟氏无子,二人共保育敬先,今九龄矣。於乎!自庚戌吾儿东之生,吾望之圣贤之学。甫就学,而吾登乙丑进士第,入翰林,以忧归。八年而起,取复原官,为祭酒,为南吏侍,为北礼侍,为南礼正卿时,道闻东之之丧。於乎!自吾起家,往来南北几二十稔,则吾儿之废学,固其不自力,抑岂非父师之过耶?东之由郡庠生,以例贡礼部,肄业国子监,满听选矣。年四十四,卒於癸巳。厥妇生辛亥,卒己亥,年四十九。以壬寅年正月初三日,合葬於冷水湖蜗角牛之墟,盖子偶得之中途,若天畀之兆,人告符云。铭曰:「於乎!生之难,成之难,善藏之又难。冷水池边,神符告然。胡然其天?双坟联联,佑千万年。」壬寅三月初三日
  
  明故西山居士太学生周君墓志铭壬寅七月初十日
  
  潮有桃溪真隐者西山子周子孚先,卒於壬寅五月十有六日。其冢嗣光阳以讣至,且请铭。甘泉子哀焉,仰天而叹曰:「於乎天乎!於乎伤乎!去年失王子子敦、郑子世迪,今年又失吾克道。天之生贤哲人不数,而志道者亦不数。数子者生之难,志之难,其人之君子矣,其果天之小人乎?何夺之速也?」问卒也何言?言以病不得从夫子也。又问卒也何言?闻邻有哭者,强疾漫笔诗曰:「东邻人哭死,西舍哭死人。有病卧其间,如何不自怜?自怜亦何为?死以反吾真。日月有望[朔],草木有冬春,荣枯理则然,何必重酸辛?蜉蝣寿□暮。吾年已五旬。但念生理顺,勿恶死归根。」将终之日,衣□出正寝,哭辞其母。亲戚弟侄咸在,凡所藏之书籍□物皆分以与之,所服之衣各分之奴仆,然后迸去。□人得正而终焉。甘泉子抆泪而叹,叹曰:「於乎!克道[克]道,其克之道乎!其知死生昼夜□□矣乎!克道昔[从]予讲随处体认天理之学,勿忘勿助之旨,其终不负矣乎!夫道一而已矣,知[死]生昼夜之道,斯知进退取舍之道;知进退取舍之道,斯知爱亲弟长之道;知爱亲弟长之道,斯知敬祖睦宗之道;知敬祖睦宗之道,斯知尊师信友之道。夫死生、进[退取]舍、爱亲弟长、敬祖睦宗、尊师取友,其道[知]而[已矣]。然则克道者,其克知斯道乎!」或曰:「克道举□□□□□曰才矣,乃退居桃溪之野,闭门不□。[公]门不□,自月庭之师潜斋土斋之外,足迹不及三径,誓不春闱。隐居求志,将以终焉。兹非进退取舍之道乎?」或曰:「克道事直方府君[以]孝,事母萧以孝,就养无方,服勤不懈,出入必告,步□不忘。爱弟恩至,教子义方,非孝敬慈爱之道乎?」或曰:「至孝祖考,致祀必谨,直方完庙,继志竭修,置田赡嫡,香火是供,非敬祖睦宗之道乎?」或曰:「初从月庭□[游]甘泉,曰:『生我者父,成我者师。』人皆叛去,君终不渝。□野东郭汝德游从举程姚友,僮仆皆疫,人不敢近。曰:『於我殡。』扶柩同归。大风几覆,略不悔惧。兹非亲师信友之道乎?」夫斯五者,人道之纪也,皆自忠信不欺一念中来也。夫孔孟之道,忠信而已矣。克道优为之,而天不寿焉。天乎!天乎!果无意於斯道矣乎!世之欺心丧志,倍道以媚权者,往往永年以致大位,而克道秉志不回,之死不忘,乃年仅及知命,是天果无意於斯文也已。或曰:「克道祖梅叟,梅叟裔出濂溪,故梅叟今配食潮之濂溪庙。夫物之蕃也,以地之厚,而况於人乎!而况於君子乎!」克道生弘治辛亥十一月十九日,配杨氏。子三人,长即光阳,次光命,次光镐。为之状者,潮高士吴月庭先生向之。铭曰:「嗟余观之,世间有志者之难,卓然而立者之尤难。於乎!西山、世迪、子敦,表表三贤,甫及二年,沦没后先。奈之何哉!吁嗟乎天。」
  
  明将仕郎湖广蕲水县主簿赠朝议大夫广西布政使司右参议朴庵陈公墓碑文
  
  嘉靖壬寅之秋,吾广兵备副使海洲子陈子将求其考。将仕郎赠朝议大夫广西参议朴庵君之墓文,由之以秦尹志道,赞之以陈尹思诚。甘泉子曰:「吾闻之,古之人有行五以致二征者,若朴庵公有之乎?」「何谓五至?」曰:「谕亲於道,没身终慕,是之谓至孝。克念连肢,以财不私,是之谓至弟。爱而能劳,生而能成,是之谓至慈。卑而不渝,难而不避,是之谓至忠。治而民爱之,去而有遗思,是之谓至惠。此五至者於朴庵公何如?」曰:「其古之道乎!朴庵公亦犹行古之道也。何谓一征?」曰:「近征诸身,远征诸子孙。近征诸身,身为大夫之父,天子褒焉,乡闾荣焉。远征诸子孙,子孙保之,功业烝烝,勿替引之,百世赖焉。是之谓二征。」曰:「若是,朴庵之志则若有之矣,请为公诵志焉。志曰:公讳凤,字希鸣,世为慈溪人。由幽远公而九传焉,曾祖某,祖志,考伦,伦号存耕,俱不进取而乐好义,以肇善基。母周早卒,继母洪鞠焉。长业进士不成,弃去。署为都帅承事以自见,得进授留都赃罚库使。时毅皇帝南巡,左右寺令侦百司,捃摭上闻。臣工多避匿不署事,公独朝夕劳悴,亦不及祸,人以是益贤之。」甘泉子曰:「斯非所谓卑不自渝,难而不避,至忠矣乎!」曰:「游迁湖南蕲水县簿,至则曰:『吾闻簿,簿也;政,正也。令丞尉之政以簿正,今无之,何以正政邪?』即为簿正政事,职专督赋,又以余力听讼,或及他务,务罔不集。故蕲民无不知有陈簿者,行部至者亦无不知有陈簿者。句会敏给,厥声显扬。会以存?忧东归,民无老稚,遮留载道,有泣下者。至今岁时伏腊,必祝曰『陈主簿陈主簿』云。」曰:「斯非所谓治而民爱之,去而遗思之,庶其至惠矣乎!」曰:「公天性孝友,日恐弗顺父母。洪母病,问医访药,间关走山泽数百里,弗间风雨。居外辄兴陟岵之思,每具书起居,必束带东向拜泣,存?见之亦泣。至於枕块蔬食水饮,以逮襄事,畚土负石,如是者几一年。」曰:「斯非所谓谕亲於道,没身终慕,庶其至孝矣乎!」曰:「与弟安恩爱尤笃,终其身不私其家一缗。故人以为难。」曰:「斯非所谓克念同肢,其财不私,庶其至弟矣乎!」曰:「公没三年,而宪副君始第进士,为司空尚书郎,洊为司马正郎,以至今官。」曰:「斯非所谓爱而能劳,生而能成,其至慈矣乎!若朴庵者,其亦犹行古之道也。」曰:「累赠公以其官,而二子皭然有声。长茂仁为国子生,次茂义即今吾广宪副君,功业闻望盖未有艾。天之善善,以降百祥,不於其身,则於其子孙。谚曰:『福善有纪,非终则始。』其谓是欤?」曰:「斯非近征诸身,远征诸子孙,所谓二征矣乎!二征者,五至之征也,宜为墓碣文以征诸百世而勿忘。」其词曰:姜峃齐云,有川澐澐。中有高坟,伊坟为谁?朴庵有开,厥嗣维才。厥幽远公,慈溪九宗。厥流溶溶,祖称志伦。积尔善根,弗求达闻。迨朴庵君,孝顺承颜,访医间关,枕块蔬食,以逮襄事,负土如是。悌弟曰安,笃爱恒存,不私一缗,慈教备至。以子进士,功业未艾。朴庵桓桓,不卑小官,承事帅门,库使留都。武帝南巡,望风或逃,君曰忠臣,死职致身。终济时屯,迁蕲水簿。民曰陈父,忧去遮道。古遗爱人,非公其伦,口碑在氓,成子二贤。后先举骞,显如其官,大夫朝议,参藩洊至。休征后裔,其征曷云?以显其身,及其子孙。我仪阐幽,碣暴其尤,告於千秋。壬寅十一月
  
  明故南宁贰府郑君静斋墓碑铭
  
  新会有太学生郑生绍祖者,因九山子过甘泉子乞表其先君同府一鹏时举之墓曰:「祖也,先世宋末由南雄来居邑之古博,国初求乐,再迁於邑之怀仁,今又三迁於邑城。高祖崇文以上不仕,世徙靡常,未有显者。曾祖讳琦,以吾祖贵,赠户部主事。祖考讳铭,由进士历户曹,累迁袁州知府,进阶太中大夫,祖妣李氏封安人。幸先生赐之铭,以显其世焉。」甘泉子曰:「噫!令祖冈洲先生袁州太守克新,吾乙丑同年也。恬淡而质实,内不失己,外不失人,吾知之。」遂生食,食舍□□□□□舍肉焉,衰不离体,笑不动容,曰:其□□□□□□之原也,吾贤之。呜呼!吾有作乎哉?[吾观之]矣;吾不有作乎哉?吾观之矣。夫上观有承,下观有成,中观有征,夫然后可以尽人也。若静斋者,乌乎承?曰:「观其所承可以知子者,於袁州公见之也。袁州公恬淡质朴,内外寡失矣。」「敢闻乌乎成?」曰:「观其所成,可以知父者,於太学生见之也。太学君居丧尽礼,孝道[用]彰矣。」「敢问乌乎征?」曰:「征乎状。状有之:静斋君立心正大,行己光明。」曰:「议论英发,处事详明,可以征其人矣。[是]故静斋子学於家而家宜之,举於乡而乡贤之,贰府於南宁,南宁人贤之。是故内征家乘,外征乡评,政[事在]志书,贤能在荐剡,惠爱在舆论,历历可征信矣。吁!才其难,不图有一鹏乎哉?一鹏生成化丙午十一月二日,卒嘉靖癸卯三月十七日,寿五十八。配李氏。遂为表於墓碑,以昭示来裔,而重之以铭。铭曰:「天与之才,不与之寿,而施墓,究以昌其后。」甲辰二月
  
  南夷生黄仲通墓铭甲辰十月初七日
  
  南夷生黄生,非生於南夷,而谓南夷何?不忘南夷之咎也。附近大官,大官以事致之,戍云南之戎。曰:「方善处我,素夷狄。行夷狄矣。」惩之,自号南夷子。南夷子名云淡,字仲通,生於莆田。其考某中乡魁,作教起为县尹。南夷子随寓於浙,又寓於宜兴。自负其才,磊落不羁。然而不乾权贵,以徼立地可致之名利,而汲汲於枯槁之求。初从阳明公,后从甘泉子,依违於两门道义之学。拜甘泉子,从游於新泉、於吴楚、於岭海、於瓯闽、於武夷、於西樵、於罗浮、於莲洞,流离倾覆,必与之偕而不悔。治予武夷灵岩精舍,经年而不归。今甲辰夏,携其弟子朱子祥来问学於甘泉。甘泉子同游南岳诸胜,在途在岳,有唱必和。居无何,与朱生皆卧病,病稍起,起而将归,出衡山县复病,与朱生轮逝,九月也,仲通二十三日,朱生二十八日,皆葬祔於杨氏止山之原。吁!可哀也已。饮泣为之铭曰:「於乎仲通,而才不天而寿不延。然而游於名山,死於名山,葬於名山,弟子侍前,则又何憾焉?於乎!奈何乎天!」
  
  贤贞葛母李氏墓志名
  
  嘉靖乙巳夏五月二十一日,葛氏子涧等走三价,越四千里,入西樵之云谷,谒其妣贤贞母之铭於甘泉子。甘泉子曰:「噫!吾八十老矣,犹文乎哉?虽然,以母之贤之贞,吾又能已於言乎?而忍弗传之以表见於世乎?」志曰:贤贞葛母李氏者,维扬容庵君之室,凤阳李氏曰泰之女,中山徐武宁王之裔之外孙也,而善士贡士涧、太学生洞、楚府良医澄、郡庠诸生江、汉之母也。母讳妙贤,孀居二十七年而终,嘉靖甲辰八月初八日也。距生成化庚寅九月十六日,享年七十有五。合葬容庵甘泉山之墓。卒之明日,女翁扬闻人太仆盛蜀冈公仪哭焉,叹曰:「贤哉母乎!贞哉母乎!」贤也贞也曷征哉?以蜀冈之信人而征之也。又曷信哉?甘泉子曰:「以吾昔也之之京,而以贰室托於母也,观法逾时之懿德而信之也。」甘泉子曰:「贤哉贞哉!母也。去岁仲冬,予在衡岳,闻讣於冯南滨太守,而寓奠赙矣。今以母之贤贞也而不知者,不智也。知母之贤贞而忍弗传者,非仁也。」遂按蜀冈之状、子东之述而言曰:「尝闻之:古有女丈夫者,母其庶乎!是故母之行有十伦焉:有德性之懿焉,有姆教之承焉,有姑舅之敬焉,有奉先之孝焉,有事夫之恭焉,有娣姒族姻之和睦焉,有养孤继绝之仁焉,有隆师教子之慈焉,有恤下施与之惠焉,有不忘亲之义焉。」曰:「有征乎?」「状述有之:母生而颖慧庄恪,婉娩听从,语言简寡,动止靖恭。非德性之懿乎?」曰:「夙闲阃范,动中内矩。孝经烈传,大义以□□□枲菹醢,习於女工。非姆教之承乎?夫贾於扬,亲老在堂,独任其养,寒燠必问,酒食必进。翁曰:『吾季妇贤,善事亲,必兴吾家。』姑亦曰:『季妇贤,善事我,必兴吾家。』执丧必哀,三年一日,非事舅姑之敬乎?」曰:「祖翁遗规,祀事是敦。母谨守之,乃洁乃丰。春秋以时,缄香识醴。寓祭凤阳,望墓而涕。非奉先之孝乎?」涧曰:「吾父豪俊,母奉如宾。举案齐眉,勿专勿擅。父疾於扬,母废寝食,燃臂祷神,愿以身代。凤阳及扬,理毁创亲,乃楼乃堂,母寔内助。克分厥劳,棺椁具葬。更以石为墓舍祀田,丰碑揭文,寝苫茹素,三年弗怠,非事夫之恭乎?孟仲同爨,礼遇姊姒,得其欢心,罔有间言。恤灾拯患,无间亲疏。是以闻讣奔哭,不远千里,非姊姒族姻之和睦乎?尝曰:『家之昌,由子之贤也;子之贤,由师之教也。』抚涧诸子,闻诵则喜,得友则喜。闻泉翁讲学南雍,遣涧从游,罔怵时忌。动数百金,创起讲院,以兴斯文,非隆师教子之慈乎?食指三百,饥餔寒衣,小大惟均,人人欢喜。姨王之赒,频且益勤。凡族兄弟姊妹与其子女,与夫之姊妹与其子女,与女之子女,惠抚不倦。邻媪里妇,遇节致?。非恤下施与之惠乎?仲伯三孤甫四三龄,抱泣呼天,食卧与俱,备礼嫁娶,俾有成立。」曰:「佐力学知,事按察司。有婿高桂横死家难,而女哭伤死绝命,涧立爝后之,非养孤继绝之仁乎?外祖生女七人无嗣,母也悯之,义起立主,以时以祀,生养死葬,各尽其情,非不忘亲之义乎?夫斯十伦者,丈夫难之,况妇女子哉?乃为志而铭之。母生五男四女,其婿高桂、王文玉、徐行义,皆庠生,盛心同儒士。孙男五:弘道、弘达、弘选、弘述、弘迁。孙女亦四:长适庠生火金,卒;次寿姐、月姐、金姐。铭曰:凤阳之滨,世生异人。有母圣善,维李之门。维母德性,婉娩贞静。姆教是遵,作止有定。归室於良,於阳於扬。致敬舅姑,奉先蒸尝。靖恭尔天,和睦姒姻。共爨匪易,上下翕然。隆师教子,二业兼以。书院弘开,以费不赀。子名未成,实大声宏。母心则尽,命也何惩!亦养尔孤,亦继尔绝。维母之仁,佑启罔缺。恤下周比,茕独哀此。积而能散,贪夫所耻。周公有言:不弛其亲。闻讣感德,千里哭奔。维德维承,维敬维孝,维恭维和,维仁维教,维惠维义。十伦其备,母贤母贞,垂裕世世。
  
  明故中顺大夫安庆太守砚山林君墓志铭
  
  嘉靖二十四年乙巳冬十月,故中顺大夫安庆太守林子太和钟之子材、梁、栋、楠、椿,以厥考砚山君之状来求铭曰:「不肖孤之先世自雄州珠玑巷来徙高要琼山里,嘉靖四年,分地为三水县。吾高祖讳禘也,曾祖讳道缘也,世有隐德。吾祖德厚讳高也,力学不第,由国子上舍选照磨汀州,祖妣唐也,是生吾考。乃吾考砚山君,赋性明粹,温良贞亮,奋学绩文,平易通畅,群公奇之,累居上游。夫积久而舒,宜显而长,乃由第子员中癸卯乡试,登癸未春闱,为嘉靖龙飞第一科进士。观政刑部,筮尹西安。理繁剸剧,疏滞补敝,发奸摘伏,锄除强豪,以安善人。风裁显著,民有感思之碑。乃不入侍从,仅得刑部主事,转户部员外郎,再转刑部郎中。三为部属,不离乎南。天官奏改户部郎中,治三边大同,运饷有声。乃丁唐太宜人忧。仅复郎中,不离户部。迁仅安庆知府,锄治达官指挥害民之戚,供亿圣母梓宫祔郢之劳,仅受金币之赏。庚子九月二十八日,竟病瘁以卒。距生弘治己酉,仅五十二。呜呼!先君德不享其年,学不究於用,君子之所哀也。茲以乙巳 月日葬於禮塘祖?之右。惟先生悯焉,赐之铭,庶有光於身后,则不幸之幸也。」甘泉子曰:「呜呼!砚山子天禀深厚,有永年之资,有受道之器,匪徒文学吏治之懿尔也。既显庸矣,犹折节从予於京师,执弟子礼,问圣贤之学焉,则所志岂可量哉?惜乎年之不待也。予老八十,不文矣,犹为之铭其大者,其懿行之详在家乘。」考汀州公赠如其官,母唐封太宜人,配邓氏为宜人。男五:材、梁、栋、楠,女二人,邓出。椿,侧室江出。铭曰:「风不积,莫负大翼。尔世德,年莫宣力。有志弗就,吁其戚!」乙巳年十一月初二
  
  明封太恭人伦母区氏墓志铭乙巳十一月十七日
  
  太恭人区氏者,岭南右族一葵翁廷佐配陈氏之女也,南海会元状元累官春坊谕德翰林侍讲迂冈伦公伯畴文叙之元配也,而解元进士吉士御史天曹南京通政参议以谅、会元榜眼翰林编修修撰南京国子监祭酒以训、进士某部改南京、礼部累升精膳郎中以诜、而邑庠诸生以谟之母也,以谔之嫡母也。按青萝王子状:恭人生备人伦,有姆仪之恭,有无违之敬,有事舅姑之孝,有奉先之恪,有姻党之睦,有逮下之仁,有爱子之慈,有刑於之化。恭人生而徽柔贞淑,敏慧婉娩。式闲捆范,外阈不踰。父母称其贤女,当配君子。其姆教之恭有如此者。及归伦氏,达唱随之义,守钦哉之训。迂冈公两魁天下,名重内翰。宾客填门,具享精洁。丰俭适宜,既富益谨,不侈不骄,具粥趋朝,大寒不替。青萝称为女中之师,妇中之儒。其无违之敬有如此者。姑何性严,恭人事之独得欢心。家翁月林兄弟遗孤,抚有成立。综理家务,慎恪俭勤,缟素自执,纤悉修举。姑语人曰:「吾得贤妇,家之福也。」其事舅姑之孝有如此者。惟诸母姑妯娌宗姻,相与尽情,欢欣交通,咸称之曰贤孺人贤孺人。其姻党之睦有如此者。途见夫役,悯其苦劳,母亟尔行,弛尔督责。见贫窭,乐然施与,妪婢僮仆,啖甘必分,食服惟时,人人胥喜,曰:「吾得贤孺人,吾等之幸也。」其逮下之仁有如此者。蔬果诸新,不荐不食。岁时忌祀,洁牲尽物,致其诚敬。其奉先之恪有如此者。起复赴京,独留教子。遣贰室行,脱遗衣服簪珥,略无难色,敻出常情。其刑於之化有如此者。公没,闲常语诸子曰:「若知翁之微时乎?某事如斯,某事如斯,汝辈知此,庶其勿侈以偷乎!」是谓励俭之慈。又曰:「若知公平生宅心行己之过人者乎?某事也,某事也,汝辈知此,庶其效法先德乎!」是谓思善之慈。又曰:「若知公之忧其后人者乎?云云,云云。」曰:「汝辈知此,庶其不忘先公之远虑乎!」是谓念德之慈。及诸子登第显荣,一则以喜,曰:「庶其不坠先业。」一则以惧曰:「福过先人,虑不胜也。」又曰:「尔等尽瘁报国,以毕先志。」又曰:「盛满难居,光宠难保。」言已遂卒。是谓遗安之慈。可不念哉!其慈爱之至有如此者。太母克成五子,人称善教,盖以比之燕山窦氏云。以夫及子贵,累封太恭人。恭人生於成化庚寅九月十有一日,卒於嘉靖癸卯十二月之八日,寿七十有四。子五人,即以谅、以训、以诜、以谟、以己出,以谔邝出。女六人,长适方伯陈公稢之仲子文烋,次二与三俱早卒,次四适故大学士梁公储之孙中书舍人宸,次五适郡庠生刘纪,次六邝出,适方伯陶公鲁之孙千户陶壮。孙男女皆八人。诸子谅等卜某年某月某曰奉葬於燕山之原,嫌以地陋,不得合於迂冈公,祔先祖黄鼎之墓右也,亦以合葬非古也。以行状来乞铭其墓,庶善行不泯於后世也。甘泉子曰:「予年八十矣,尚可铭人之墓乎哉?」然而念先公世契且姻也。乃不辞而铭之,凡九章。其词曰:「温温恭人,维德之纯,厥德维纯,恭人温温。维纯厥德,徽柔淑贞,执尔恭德,姆仪孔闲。右一爰归迂冈,齐眉孟光,维唱维随,和鸣鸾凰。两魁天下,公辅之望,无违敬德,亦孔之章。右二恪事舅姑,化严而柔,得其欢心,恤遗诸孤。执谦妇道,缟素自劳,姑感孝德,贤哉妇乎!右三岁时奉先,美厥牲牷,维丰维洁,事亡如存。尝新必荐,菜果必虔,慎尔恪德,纯嘏是臻。右四同居二女,古称难矣,诸姑维母,宗姻妯娌。罔不尽情,无不欢喜,称贤睦德,无间闾里。右五妪稚妾臣,婢僮仆人,食服维时,啖甘必分。得贤孺人,可托终身,逮下仁德,逮途役贫。右六起复之京,留教诸婴,独遣副室,伐己以行。脱遗簪珥,略无吝情,女德多忌,鹊巢著经,维兹化德,古今名称。右七励俭之慈,历公微时,思善念德,遗安如之。尽瘁报国,以毕先思,盛满难居,宠不易持。慈言入肺,念哉母遗。右八维兹八德,言词隐恻,女中之师,母道之极。匪我言私,青萝寔悉,是用铭之,以垂世则。右九
  
  明故福建兵备副使易斋邹君墓志铭
  
  。为学者依归,凡二十年。游於门者彬彬向用,称一时师友之盛。督学黄公仲昭谓公曰:『孔子与回言终日,而论语止二章,何也?』先公曰:「问仁者天德也,问为者邦者王道也,此内圣外王之学也,圣人之蕴尽是矣。』黄公矍然。先公初筮仕,即推田以与二叔质赟。既致政,买田百石供祭,祭必躬拜跪奠献,不以疾止。凡六试不偶,以弘治乙卯领荐,明年第进士,试工部。授南大理寺评事,取两辞反复审订,无厉色,多所平反。有勋贵子乾法,公怒杖之数十。其人号:『独不念某先人乎?』公曰:『汝知先人,何为不善?』民有张姓,无子,其婿诡谋后之。公曰:『当立族人子。』丞摄寺事主婿,公争之,言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丞悟,从之。奉孝庙十五年灾异修省之诏,上疏谓『刑罚失中,下召人怨,上致天变。陛下祗畏灾异,与群臣交修实政,此古人侧身修行之心也。必律例协中,则刑罚可平而天心可回矣。』下大臣议,以三事著於令。先公尝奏广圣孝以定典礼:『臣闻先王制礼,三年之丧自天子达。汉文以日易月,孝子之心终不忍也。迩者太皇太后宾天节,该太监陈宽传奉圣旨:服制虽遵遗诰,朕心哀痛,未忍尽从吉典。每月朔望,暂免升殿,百官常服於奉天门朝参。遇节令免宴,百官不必穿红。圣节千秋节免行庆贺礼。各王府并南京及在外各衙门预行文书去,俱免差官赴京,礼部知道。大哉皇言!一哉皇心!何纯孝也。臣愿益隆圣孝,外则遵遗诰而总理万几,内则复古礼而终制三年,著为定典,传之万叶,此诚酌古今之宜,百王不易之法也。』又言:『颜路、曾晢、孔鲤,颜渊、曾参、孔伋之父也。今文庙三子居正殿配享之位,而三父乃列祀於两庑,仁人孝子之心必不安也。议者欲於文庙之东或鲁之阙里,别建孔子父叔梁纥庙,以报育圣功德,以颜路曾晢孔鲤配,则功德以报,尊卑以顺,一圣三贤之心始安。乞敕内阁会同礼部议定服制庙制,播告天下,行之不疑。』应泰陵求言之诏上疏曰:『臣闻尧有敢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皆欲听於无形,求於未有,广聪明以防壅蔽。故唐虞之盛,万代莫及。陛下临御以来,屡下求言之诏,图新政理,宗社生灵之福也。臣窃谓宪纲固纪纲风化所关,其中出巡相见仪四条,御史与方面等官相见,东西对坐。指挥知府等官问答之际,不许行跪礼。近者御史出巡,自为尊大。方面之臣,非惟不敢对坐而旁侍,甚於九卿之属官,知府等官非惟不敢不跪而奔趋,甚於官长之下吏。吏部虑天下之贤难知,惟御史出巡,岁报揭帖,以广闻见,公正者举劾必当。或有假揭帖以张威福,颠倒是非,扇扬气焰,而欲士气不扫地,得乎?凡监察御史巡历,但知有司守法奉公,庶能昭著者,随即举闻。若奸贪废事,蠹政害民者,即使拏问。若知善不举,见恶不拏,杖一百,发烟瘴地面安置。往常御史巡按回朝,都察院考核,一曰称职,二曰称职,岂谓无一失职者乎?臣愿陛下严加戒谕,务遵宪纲相见礼仪,违者与方面等官一体治罪。及巡按回朝,著都察院会同吏部核其揭帖,所举所劾,允合舆情,则奏请复职,不次擢用。果有挟私,则依巡按失职发烟瘴地面安置,则人心知警,举劾自公矣。』」东郭子曰:「先公之在大理也,有游士过士夫,邀之宴中。时十六人辄哗曰:『某八元,某八恺。』公愀然曰:『何物鬼怪?君厨之号,洛蜀之党,陷阱可蹈乎?』作诗诮之。晨列台寺,其党[缩舌走。未几,逆瑾专]政,以奸[党锢士君子,乃]曰『先见先见』云。先公服阕,除漳南道兵备。时逆瑾用事,方面官率入币以辞。公执不往,曰:『吾平生目不见权贵,安能为衣食俛首乎?』未数月,瑾诛。公既病,上疏乞归,犹曰:『臣熟观今日之事,始由刘瑾专政,天下之官进退死生皆出其手,莫不畏惧奉承,科敛请谒。由是民聚而为盗。陛下以大法处断刘瑾,天下莫不欣跃,想望太平。臣愿陛下散刘瑾所积银两,解散有贼地方,以充实粮赏,以其所敛之财消其所致之祸,此诚转祸为福之机。」上杭旧有土巡检,捕盗有功,其后反为民患,或与贼通。官欲易之,恐其煽党生变。公立千百长,各有曹伍,而默於其党立壮有才者为千夫长,咸听号令於官。有事则更召,率属分隶巡捕。於是其权分,奸不得逞。道例日有廪食二千钱,费出里甲。公曰:『吾以二僮赴任耳。此吾民膏脂也;将安用诸?』下令减十之七。民交相庆。比公病,日有祷於东平王祠者。大帽山诸处,各贼据窠流劫三省。先公期必灭贼以靖民,榜招胁从者三百名口,六月,擒斩剧贼僧秉瑢号铁拐仙等一百五十余名颗。明年,擒斩贼首余从[铎]等一百五十余名颗。其后擒获钟惟兴等一百二十余名,而公以病归矣。归四年,有白金彩币之赐。先公有归志,六月病风痹,即欲致事,为上官所留。十月病复,作遂上章乞归,不待报而行。巡按御史劾诸朝,下吏部。冢宰石淙杨公笑曰:『人有官不肯为,必病势迫切,不然,亦急流勇退中人,何以劾为?』」东廓子曰:「先君尝历举邑中数事训子弟曰:「某以忠,某以清白缨緌相照,某以婪淫不获归於土。』守益八岁,侍先公北上,即口授濂溪关闽六君子赞,及吴草(芦)[庐]自警诗,曰:『此斯文正脉也。』每至经传天理人欲之辨,及诸史治乱兴亡之机,反复教诫曰:『必明於此,然后可以自立。盖夙夜不离侧者又八年。归而举於乡,先公曰:『毋北。』姑令积学也。踰月母殁。及先公自京入闽,而益也北试南省,离违稍久,鑴诲谆谆犹在耳也。曰:『我日老矣,惟望吾儿绍光於后。』曰:『立朝之本,忠厚为先,清忠勤顷刻勿忘於怀。人生苟不立节义,是虚生矣。虽状元及第如某,尚不足道,况下此者乎!』又曰:『人生常要检束严整,则不轻易放肆,自然日就规矩。敬之一字,圣学成始成终之要也。吾儿其以予言存心。』靖斋府君讳[恩]贞,(常)[当]红巾乱,为众所推,保障乡族,民不流离,於先[公]为高祖。靖斋生乐山府君讳克修,乐山生竹坡府君讳仕鲁,咸谨厚有声。竹坡生毅轩府君讳思杰,[性]狷介,一介不苟取与於人,不少容於物,公之考也。以公贵封文林郎大理寺左评事,而欧阳孺人封太孺人。制词有曰:『居乡尚义,夙敦长者之风。』有曰:『礼仪夙成,勤俭兼至。』」东廓子曰:「毅轩老病,不能就养。先公节约以奉甘旨。先孺人躬蚕,岁遗衣服。踰年而府君八十以终。未几,太孺人亦没。葬祭以礼。先公娶母周氏,封孺人,邑西横龙望族。公所行孝友,率先意承之无难色。尝脱簪铒为三叔充聘。淑慎俭约,终身如一日。待妾王氏曲有恩意,下至臧获,举得其欢心,至於今追思必泣。子男四:长即守益,娶嘉溪王氏;次守明、守蒙、守壮,尚幼。女三:长适刑部主事嘉溪王珍,次适横龙周增,次幼未聘。孙男三:义、美,幼善,公没后生。公生以景泰甲戌六月十二日,卒以正德丙子十一月二十八日,葬以丁丑闰十二月一日,地在双江口,公所自卜云。」甘泉子曰:「吾闻之:无其善而言之曰诬,诬亲者不智;有其善而不言者曰隐,隐亲者不仁。东廓子固仁智人也,其言可征信矣。」乃志而铭之。铭曰:「纥[生]仲尼,以仲尼圣,功与天并,叔梁因显,万世无穷。开[先]之功,邹氏父子互相发焉。益也有言:子子孙孙,无替初服,以求道脉。」丙午五月二[十]五日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於乎!此福建漳南道兵备使副邹恢才贤易斋先生之墓乎!其启蒙冢嗣东廓子守益之圣学,师於阳明公,而前辈子甘泉子乎!甘泉子八十矣,而亲信之,不逐时以变闻。甘泉子八十矣,登歌南岳,以不相随杖履为憾焉。甘泉子好忘,东廓子托以铭易斋之墓,盖再托而再忘焉。无已,则寓问於东廓子曰:「吾老而好忘,子第再详先大夫之德之行,而吾俾墨卿书之,可乎?」东廓子曰:「吾邹固宋闵公季子裔也。在北则幽州范阳,南则由宜黄徙永丰、徙安福也。先君坦易,喜怒无留,故曰易斋。梦多验,人问之,曰:『心之虚灵,与天地万物相为流易,清明在躬,志气如神,直梦寐乎!』先公性宽洪率直,不立机阱。与人交,明见肺腑。当言面争,不少媕婀。亲受学於刘忠愍公,就正於栗庵。入朝,遂代师席。病学者不探经传大义,而务剽陈言。教诸生穷极根本,而黜其奇
  
  明故总制两广江西湖广等处地方提督军务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少保新建伯南京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阳明先生王公墓志铭
  
  甘泉子挈家闭关於西樵烟霞之洞,故友新建伯[阳]明王先生之子正亿,以其岳舅礼部尚书黄久庵公之状及书来请墓铭曰:「公知阳明公者也,非公莫能铭。」甘泉子曰:「吾又何辞焉?公知阳[明]公者[也],非公莫能状。公状之,吾铭之。公状其详,吾铭其大,吾又何义之辞焉?」乃发状而谨按之。[读]世系[状云云,曰:「公]出於龙山状元大宗伯公华,大宗伯公[出於赠礼部]侍郎竹轩公天叙,竹轩公出於太学生[赠礼部侍郎]槐里公杰,槐里公出於遯石公与准,厥有礼易之传。遯石公出於秘湖渔隐公彦达,秘湖公出[於性常公]纲,有文武长才,与括苍刘伯温友善,仕为[广东参议],死[难]也。推其华冑,遥遥远派於晋高士羲之、光[禄大夫览焉。」曰:]「公其有所本之矣。夫水土之积[也]厚,[其生物必蕃,有以]也夫。」读诞生状云云,曰:「祖[妣岑太淑人有赤子乘云]下畀,天乐导[之之梦,公乃诞焉。是名曰云,盖征之矣。神僧言之,遂改今名。」曰:「然则阳明公殆神授]欤?其异人矣。」「六年乃言,十一年有金山之诗,十七年闻一斋圣人可学之语。」曰:「其有所启之矣。」读学术状云云,曰:「初溺於任侠之习,再溺於骑躬之习,三溺於辞章之习,四溺於神仙之习,五溺於佛氏之习。嘉靖丙戌,始归正於圣贤之学,会甘泉子於京师,语人曰:『守仁从宦三十年,未见此人。』甘泉子语人亦曰:『若水泛观於四方,未见此人。』遂相与定交讲学,一宗程氏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同体之指。故阳明公初主格物之说,后主良知之说;甘泉子一主随处体认天理之说,然皆圣贤宗指也。而人或舍其精义,各滞执於彼此言语,盖失之矣。故甘泉子尝为之语曰:『良知[必]用天理,天理莫非良知。』以言其交用同也。」读仕[进]状云云,曰:「初举己未礼闱第一,徐穆争之,落第二,然益有声。登进士,试工部,差督造王威宁坟,辞却金币,独受军中佩剑之赠,适符少时梦,盖兆之矣。疏边务朝政之失有声,授刑部主事,审囚淮甸有声。告病归养。起补兵部主事,上疏乞宥南京所执谏官戴铣等,毋使远道致死,朝廷有杀谏官之名。刘瑾怒,矫诏廷杖之,不死,谪贵州龙场驿万里矣,而公不少怵。甘泉子赠之九章,其七章云:『皇天常无私,日月常盈亏,圣人常无为,万物常往来。何名为无为?自然无安排。勿忘与勿助,此中有天机。』其九章云:『天地我一体,宇宙本同家。与君心已通,别离何怨嗟!浮云去不停,游子路转赊。愿言崇明德,浩浩同无涯。』及居夷,端居默坐,而夷人化恶为善有声。人或告曰:『阳明公至浙。沉於江矣,至福建始起矣。登鼓山之诗曰:海上曾为沧水使,山中又拜武夷君。有征矣。』甘泉子闻之,笑曰:『此佯狂避世也。』故为之作诗有云:『佯狂欲浮海,说梦痴人前。』及后数年,会於滁,乃吐实。彼夸虚执有以为奇者,乌足以知公者哉!复起尹庐陵,卧治六月而百务具理有声。取入南京刑部主事,留为吏部验封主事有声。阳明公谓甘泉子曰:『乃今可卜邻矣。』遂就甘泉子长安灰厂右邻居之。时讲於大兴隆寺,而久庵黄公宗贤会焉,三人相欢语合意。久庵曰:『他日天台雁荡,当为二公作两草亭矣。』后合两为一焉,明道一也。』明年,甘泉子使安南,后二年,阳明公迁贰南太仆,聚徒讲学有声。甘泉子还,期会於滁阳之间,夜论儒释之道。又明年,甘泉子丁忧,扶母柩南归。阳明公时为南大鸿胪,逆吊於龙江关。寻迁南赣都宪矣。」读平赣之状云云,曰:「夫倡三广夹攻之策,收横水、左溪、桶冈、浰头之功,用兵如神矣。」甘泉子曰:「虽有大司马(黄)[王]晋溪之知,请授之便宜旗牌,以备他用,亦以阳明公素养锐士於营,以待不时之出也,迅雷呼吸之间也,又以身先士卒以作军气也。」读平江西之状云云,曰:「甘泉子先是在忧,致书於公,幸因闽行之使以去也。盖公前有宰相之隙,后有江西未萌之祸,不去,必为楚人所钤,两不报。未几,有宁府之变,公几陷於虎口。然而赣兵素振,既足为之牵制,而倡义檄诸府县,兴兵会丰城,誓师分攻七门,七门大开,遂除留守之党,封库府之财,收劫取之印,安协从之民,释被执之囚,表死难之忠。据省城,绝其归路,直趋樵舍,因成擒贼之功。是水也以浅见测渊谋也。然始而翕然称为掀天揭地之功矣,既而大吏妒焉,内幸争功者附焉,辗转殚力竭精矣,仅乃得免,或未尝不思前虑也。所以危而不死者,内臣张永护之也。於大吏同列,不亦愧乎?由是遂流为先与后擒之言,上下腾沸,是不足辩也。夫阳明逆知宸濠有异志,刘养正来说,必得公乃发。公应之曰:『时非桀纣,世无汤武,臣有伏节死义耳。』其犹使冀生元亨往与之语者,实欲诱其善,不动乾戈,潜消莫大之祸也。使阳明公而实许养正,则宸濠杀孙都宪、许副使,必待阳明至乃发。阳明未至而发者,知绝意於阳明之与己矣。使阳明实许之,必乘风直抵南昌,必不於丰城闻顾泌告变,即谋南奔以倡大义,夺渔艇使如渔人然,以奔吉安矣。其宸濠兵校追公者,非迎公也,将协公也。且宸濠之上不能直趍中原以北,中不能攻陷金陵以据者,以阳明为之制其尾,兵威足以累之使不前也,又取据省城,绝其辎重与归路也,功莫大焉者也。若夫百年之后,忌妒者尽死,天理在人心者复明,则公论定矣。已而该部果题赐敕锡劳,封新建伯、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兼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岁支米一千石。於时天其将定矣,而置之南者,有人焉以参乎其间矣。公丁父忧,而四方从学者日众,有迎忌者意,致有伪学之劾者,人其胜天乎?或以浮语沮公,六年不召。寻以论荐命为两广总制军务,平岑猛之乱。或曰:『其且进且沮,使公不得入辅乎?』」读思田之状云云,曰:「公奏行剿之患十,行抚之善十。乃撤防兵,解战甲,谕威信,受来降,杖土目,复岑后,设流守,而思田平。夫阳明公不革岑猛之后之土官,以夷治夷也。卢苏等杖之百而释之,置流守以制焉,仁义之术也。人知杀伐之为功,而不知神武不杀者,功之上也,仁义两全之道也。」读八寨之状云云,曰:「檄参将,会守巡,命指挥马文瑞、永顺宣慰彭明辅、保靖宣慰彭九霄,分兵布哨,擒斩贼酋党与,遂破诸巢。移卫所,制诸蛮,贯八寨之中,扼道路之冲,设县治,增城堡,皆保治安民之要。或曰:『八峒掩袭村落以为功,无破巢之功也,无功以为有功也何?」则辩之曰:「夫阳明之贪功,当取岑猛、卢苏之大功而不取焉,不宜舍其大者取其小者,其亦不智不武也,谓阳明公为之乎?夫宣慰诸哨之兵,可袭则袭,出其不意,兵法之奇不可预授者也。而以病阳明焉,将使为宋襄、陈儒之愚已耶?非驭戎不测之威矣。』事竣而请归,告病危矣,不待报而遽行,且行且候命。其卒於怀安途次而不及命下,亦命也。江西辅臣进帖以谮公,上革之恤典,人众之胜天也,亦命也。百年之后,天定将不胜人矣乎?甘泉子始召入礼部,面叩辅臣曰:『外人皆云阳明之事乃公为之乎?』辅臣默然,然亦不以作怒加祸,犹为有君子度量焉,可尚也。公卒之日,两广、江西之民相与吊於途,曰:『哲人其痿矣。』士夫之知者相与语於朝曰:『忠良其逝矣。』四方同志者相与吊於家曰:『斯文其丧矣。』久庵公为之状,六年而后就,慎重也。」甘泉子曰:「吾志其大义铭诸墓,将使观厥详於状也。」铭曰:「南镇嶙嶙,在浙之滨,奇气郁积,是生异人。生而气灵,乘云降精,十一金山,诗成鬼惊。志学踰二,广信馆次,娄公一言,圣学可至。长而任侠,未脱旧习,驰马试剑,古文出入。变化屡迁,逃仙逃禅,一变至道,丙寅之年。邂逅语契,相期共诣,天地为体,物莫非己。抗疏廷杖,龙场烟瘴,居夷何陋,诸蛮归向。起尹庐陵,卧治不庭,六月之间,百废具兴。入司验封,众志皆通,孚於同朝,执经相从。转南太仆,鸿胪大畜,遂巡南赣,乃展骥足。浰头桶冈,三广夹攻,身先士卒,屡收奇功。蓄勇养锐,隐然有待,云胡养正,阴谋来说。诈言尊师,公明灼知,冀子往化,消变无为。闽道丰城,及变未萌,闻变遄返,心事以明。旌旗蔽空,声义下江,尾兵累之,北趍不从。乃擒巨贼,乃亲献馘,争功欲杀,永也护翊。彼同袍者,反戈不怩,隐之於心,以莫不戚。忧居六年,起治思田,抚而不戮,夷情晏然。武文兼资,仁义并行,神武不杀,是称天兵。凡厥操纵,圣学妙用,一以贯之,同静异动。」丙午八月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赠承德郎应天府通判庞公侣梅配安人林氏重修墓碣铭
  
  於乎!此赠承德郎应天府通判侣梅庞先生配赠安人林氏之墓乎!所谓忠信传家者乎!易曰:「忠信所以进德也。」夫子主忠信,君子有大道,忠信以得之,忠信之人可以学礼。甘泉子为之说曰:礼节即道也,忠信与道一也,非二也。忠信以言乎其心也,大道以言乎其理也。存是心即有是理,主忠信时已是大道,非由此至彼而二之也。夫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好学者何?主忠信也。此圣人之学也,及其至也,至诚无息。是故忠信而不为圣人者有之矣,未有圣人而不忠信者也。曷谓忠信?曰:「心学也。中心为忠,实心为信,五德之贞也。勿忘助,无将迎,故心中,心中故实也。」斯人也,吾尝求於北,得一人焉,曰泾野吕子柟其人也;吾尝求於南,吾得一人焉,曰弼唐庞子嵩其人也。泾野少宰不幸死矣,弼唐方判南京,兆以貤赠父母,易其墓号。立身行道,扬名显亲者乎!弼唐子寓书来求铭,甘泉子曰:「焉有八十二翁而可铭人之墓哉?」无已,则尝与之游而考其世矣。考曰:「鸾字廷瑞,号侣梅居士,克勤俭,亲耒耜,执芸粪,茹茄蔬,节酒食。孝以养亲,和以待物,怒[不]见色。妣即林氏,性亦勤俭,温慎慈婉,撙节以待岁□之费,婚葬之供。款曲周悉,贷济小大,克相拓家,几百其?。」甘泉子曰:「善哉!考妣合德,忠信肇基,盖弼唐子其有所本之矣。」此其大都也,若其细行存乎家状,大德存乎褒章,括而表之存乎铭。林生成化庚寅,卒正德辛未十一月一十日。公生成化丁亥,卒正德辛未二月十二日。侣梅父隐林曰以忠,母陈氏,祖曰祖荫,曾祖曰裕,皆有隐德。铭曰:南海渚,樵之墟,佛山之阳弼唐庐。樵降神,产善人,媲德丁亥配庚寅。考颖悟,文倒诵,礼义以起孚乡哄。勤以俭,家乃赡,忠信为田礼为敛。耕陇云,酿瓮春,竭力上堂寿二亲。直解明,大义精,小学小学风以行。妣三迁,孟光贤,齐眉举案如主宾。慈而温,俭以勤,撙节饶裕济困贫。相夫子,家道起,祖产几百独倍蓗。妯娌亲,三族仁,内外雍雍无间言。外政严,内政宽,阴阳合德配乾坤。四十年,产嵩仑,且读且牧教之勤。嵩圣彦,被乡荐,跳上飞云日乃见。佐京兆,政声曜,例得貤封缘太庙。捧褒旨,扬闾里,忠信传家可学礼。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二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墓志铭
  
  明故岳州府通判春山伍君墓碣铭
  
  於乎!此吾徒伍春山之墓。春山其号,伍其姓,沙贝族姓望也。春山幼性仁柔,甘泉子易名之克刚。刚不徙刚也,以济其柔,柔刚中正也。大父仲惇,父某,而命继叔颜后。母叶氏。春山天性沉静,简实不欺,垂髫时已然。从游甘泉子,闻圣贤之学。弱冠为邑庠生,三十膺庚午乡荐,以亲老,就河南获嘉县学教谕。饬教循循,当道贤之,俾督百泉书院教事。出典山东文衡,寻升福建邵武府学教授。未半载,罹父忧。服阕,补江西吉安府学教授,士髦振兴,升北国子监助教。秩满,升直隶顺德府通判。上疏乞南以迎母,改调常州府通判。政平讼理,士民欣悦。甫三月,丁内艰。服阕,补湖广岳州府通判,盗息民安,土宇宁辑。在任四月,忽兴莼鲈之思,僚友士民慰留不能已,飘然拂衣而归。春山平生孝友,事亲色养,居丧尽制,莅官以清谨名,历仕二十余年而家计淡如也。及归日,复从甘泉子游,讲论旧学,赞行圣训乡约,志裨风化,[乡评]以德义重之。□[诸]□举白县入乡贤祠事,终不能□也。卒嘉靖甲[辰]十一月初十日,距生辛丑年十二月十四日,享年六十有四。配湛氏,无子,预养弟之子诗为嗣。女三人。丁未年十二月十三日,葬於里北深山□亥壬向之原,寔君生前自营宅兆也。甘泉子因半冈子之状,碣而铭之。铭曰:「嗟彭泽四十日,判岳州百二十,飘然拂袖,不可少留,斯若人之流与!斯其贤之俦与!」丁未十二月
  
  钱心渔先生墓铭
  
  [铭]曰:钱塘浑浑,越王之枨,峻於高旻,有其隐沦,为心[渔]君。毋贰尔渔,毋贰尔心,心渔两忘,而独行其身。与[物]混混而其志独骎骎直追乎古人。贫贱不戚戚,贵[富]不忻忻。此非绪山秋官之严亲,表忠吴越王之后[昆乎]!良知誾誾,良心之真,爱敬之至,至於无垠。达之[上]下,通於鬼神,谁其启之?维水有源,谁其谒之?铭之[斯]文,四千险途,嗣来甘泉。戊申十二月十二日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嫡孙敬先墓志铭
  
  [此]古蒙子敬先孝君之墓也,明南京吏礼兵三部尚[书]参赞机务甘泉子若水之嫡孙也。生而蒙,不识一[字],不妄一言,纯默自如,故号古蒙子。生嘉靖癸巳[七月一]日,卒嘉靖己酉十月十[四]日,仅[年]十有七岁,[娶]
  
  [妇何]氏未仅四月。甘泉翁曰:「此承嫡[也。凡子]孙,出於祖宗一人之身耳。不谋於亲,亟取天闰次[子]名曰[寿]曾入承重。时何氏有遗腹,於次年庚戌三月十九日得一子,名曰寿鲁。以己酉年 月  日葬於甘泉都小华山子癸向之原。铭曰:「读书万卷,不如不识一字;巧言万中,不如一言不伪。混沌未凿,复归於无作。号曰古蒙,如玉在璞。不识不知,何愧何怍!」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湛姊安人墓志铭
  
  ,夙鞋袜,庆正元。予逻冈,传过言,姊谓弟,必不然。言腹稿,乃出旃,贤哉姊,明几先。天堂宅,地气连,食相顾,千万年。己酉十二月?安人增城沙堤湛氏,考赠南京礼部尚书怡庵府君[讳]瑛,妣赠夫人陈氏之长女。生(戌)[戊]寅二月二十八日,[卒]嘉靖己酉十月二十四日。初适东莞槎黎氏同人,再适本乡温氏城,出非得已。城昭穆应继温,良人[难]之,安人尽力扶之。既定,则产利尽归於姑陈,姑陈以利尽归於女婿陈尚文。温氏子孙削弱,安人无归,归养於弟尚书若水之家。若水预置油杉为寿具,以钦赐段绢为衾绞。既备,至是安人病且踰年,不能起。病且笃,谓沙湾李氏妹曰:「吾病革,只得归死於温氏。」弟若水闻之曰:「叶落归根,归温也,礼亦宜之。」不得□舆疾归温氏。三□□将□□气息淹淹。女二娘及婿刘氏用适自宝塘下来视疾,至亦三日,安人气绝□逝,寿九十二。弟若水数年前先为卜生坟於鹞岭,一日行至己寿基天堂岭之前,有山坡连寿基来者,叹曰:「吾姊之寿藏,其在兹乎!其在兹乎!令吾子孙他日来祀吾墓,必过此,过此,必先祀吾姊墓,不亦可乎!」遂预定焉。以是年十二月初七日襄事。铭曰:维吾姊,生时艰。族难作,逊艰难。予委齿,同饥寒,姊针线,度日飧。方读书,供粥
  
  任东明墓碣铭
  
  东明其号,拱辰其名,任其姓。生弘治辛亥三月初五日亥时。初以校尉升锦衣卫千户,为事谪戍南海卫。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十六日,终於广之濠畔街。临终帖亲写辞字别予,予悯其孤魄无归,棺殓出地葬於东山之原。铭曰:「福祸无门,命也非天。吾以子归土,复归乎浑然。何怨何愆!」
  
  明太子少保礼部尚书程斋盛公墓碑铭
  
  银表里,奉勘合驰驿,趍程到京,扶疾朝见。升礼部右侍郎,免朝参事事,以便咨访。专一调护,赐图书为密奏用,因顾问进摄生集要,以清心寡欲为致中和之本,蒙旨嘉纳,云:『朕特召尔来,专为上奉天时,保燮朕躬云云。』吾考旧疾作,中使往来咨访,就床叩谢,蒙旨温谕。御札有云:『朕惟道契之交,不宜一以严义拘。今承天眷启朕衷,思保父母全与我者,特召尔来京居之,则吾尔与群臣不同。』又谕云:『尔年高,今后系密对紧关者手录,余等类不必书名,密封以入。』赐飞鱼章服,赐御制秋石诗。吾考赓圣制奏上,蒙温谕。自奉旨免朝参事事,在邸舍不与人相见。乙巳,引疾上疏给假乞归,蒙旨慰允,给驿南还,赐银五十两。至家,缉室园中,绝不与人接见。八月,与顾公俱升工部尚书,谢辞。蒙旨:『勿辞,病愈即赴京供事,以副朕待。』丙午二月趍程,八月初一日到京,谢辞不允,赐银六十两。改礼部尚书,辞不允。五月,进万年金鉴,推明自古圣帝明王传授心法,祈天永命之要。八月,进永寿真诠,蒙旨嘉纳。八月,加太子少保,谢辞不允。至己酉,年八十矣,奏乞放归田里,奉旨准致仕。至家,复遣谢恩□。圣诞,赐银表里。五月,遣侄赍本进贺圣诞。六月十五日得疾,越旬,自知不起,语瀚曰:『得再召起,冀得竭忠殚诚,庶有益主上。讵意不能遂愿,命也夫。』乃具本谢还钦赐图书。七月十四疾革,瀚与次子若树在侍惊惶,公正色云:『我年八十,荷朝廷宠遇,复何求?所恨者,平生学未得摅益当宁耳。』不言家事。十五日卒,寿八十一。噫!哀痛可言。」又曰:「吾考也,视祸福吉凶,遇之坦然,不动声色。家居自制玉华巾,野服萧然自得,与田夫野老未尝不以礼接,款语终日不倦。卒之日,远近号泣。登仕几五十年,前后乞休者十疏。吾考也教人先行后言,谓性命之道乃生人之本,率性尽伦乃自人之身,学问不过资益节文。喜著述,有书一千五百卷,吕泾野谓得出入羲黄之道。至易箦不妄一语,惟睁目顾左右而已。其独知独得之道,又非不肖所能尽述也。惟先生赐之铭,以光於后,以明晚年出处不得已之意焉。」甘泉子曰:「知父者莫如子。观东伯之状,则公之德义学术可征矣。至谓晚年出处之意,则公自知自信,以俟百世而不[惑,岂]假人之言哉?孟子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之不遇?夫天下遇而已矣。或以梦遇,或以卜遇,或[以]诗遇,或以赋遇,或以九九遇,或以不龟手遇,遇之时大矣哉!庄子曰:『不受天损易,不受人益难。』程斋公睽於前而遇於后,一人之身而遇否顿殊,岂非数乎!献璞三刖,当面蹉过;明珠暗投,按剑相待。大夫能荐人於王侯,不能使王侯与之大夫,何则?命也。独吾於公以不事事为幸,以调养圣躬为道,临终之憾,犹有遗忠焉!人比之李泌大遇宠异,与帝同车而不事事,虽无大益於唐,衡山岩壑,若有遗憾者,然终以自免,则公之善终之深意也。一片闲云,闲往闲来,何荣何辱,何有何无焉,与公俱化矣。予病耄,不能文,谨因来状而铭之於石,以告后之人,知爱敬此墓也。其词曰:「云朝出乎玉华,暮归云乎玉华。云密不雨,邺侯同车。一日观化,乘云上天,何其嗟!」辛亥十月?於乎!斯惟明太子少保礼部尚书盛公程斋之墓乎!端明其讳,希明其字,潮之海阳其世家,赠奉政大夫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侍读其考,赠恭人许氏其妣,由乡贡授广西柳州融县知县致仕奉养瀚其子。遣侄生员达造天关而告曰:「瀚也不幸,吾考程斋公以庚戌七月十五日卒,距生庚寅九月初七日,年八十一,未究於上寿。惟吾考生而符梦,遂以名。聪敏自天,能知前生事。四岁诵孝经、论语,十三通五经,补庠生。戊午举乡元,壬戌举礼闱,赐同进士出身,改庶吉士,读书中秘。丁忧不起复,逆瑾作威革职。谨诛乃起,授翰林院检讨。疾乞归,起取赴京,念母求外补,授浙江按察司佥事,奉敕提督学校,以宽裕培士风。闻太宜人讣,奔丧,士子追送扳援。起复,擢南京尚宝司卿,改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侍读。以经筵诖误改尚宝司卿。升南京通政司右通政,秩满,加中宪大夫,锡之诰命。寻升南京太常寺卿,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奉敕总督南京粮储,以人言致仕而归。筑室东山,为终焉之计。家居十余年,长孙若林中戊戌进士,犹不通京书。方士以丸药愈疾,因求其方,乃秋石所制者。令义男学制炼,得其法,且上闻。大学士严公介溪遣承差赍誊黄御札,移书云:『蒙旨问公姓名,今安在,此人可起来用。奉旨访之。』次日,若林承督饷西边回,乃遣家人与行。得报,具本以疾辞。吏兵二部各差官
  
  贰室蒯氏墓志铭
  
  於乎!此吾贰室蒯氏之藏,在增城县绥宁都莲花洞莲花惢之原乎!蒯氏宅在北京麻城巷,其先我太宗文皇帝初建都,起宫殿,蒯祖公曰:「某以众工忽行殿脊上,上戏笑曰:『似是一猴子样。』公即下地叩头。」未知的传,然以其轻跳材能如此,亦异哉!后积功官至工部侍郎,后嗣继卿又有以功升锦衣卫千户者。至□□□□□□□□□子也。父讳□□□□□□□□□□□纳之为侧室,以俟奉晨[昏]□□□□□□□□□□月不废。自归,宜於上下,无有过失。事□□□□□室袁丧,蒯独持家三十年,无子命之慈他□□□笃爱如己出,以义起制服,降妻二等小功。生□□卒癸丑八月七日。以礼卜是年十月九日归於□□。铭曰:「时月之间,尔犹为人。倏忽亡之,以□其真。复□子自然□天地万化,莫不皆然,亦何戚而何忻!」
  
  逸士谢葵山先生墓碣铭
  
  於乎!此吾友谢葵山之藏也。葵山名佑,字天赐,广[州]府庠生,弃去,从游[白]沙先生於江门,闻混沦之学。[自]林南川外,[惟葵山]独得其指。曾从石翁游[古劳葵根]山,石翁诗曰:「[手]拍昆仑歌泬□,虹桥月下[拜相邀,谢]生卜筑葵根宅,纔到葵根怕路遥。」天锡遂[结庐栽茗]为生,曰:「吾不犹多於云卿之履乎?」安贫[乐道,糟糠不]餍腹,布袜不掩胫。甘泉子与之诗有曰「[短袜度玄冬」,其]贫如此,晏如也。天锡生於甲寅年六[月初八日,终於]丙寅年九月二十日。一子宗濂,云被[人谋绝。初,甘泉]子不肯会试者将十二三[年]矣。天[锡劝之驾,乃因母]命赴礼闱,辱上第。天锡病遗[诗四首,中有曰:生从]何处来,化从何处去?化化与生生,便见真元处。」又曰:「相欢不尽言,君归我无口。」已而果然,可哀也。甘泉子奉使安南为正德八年癸酉十二月,亲往葬之葵山己酉向之原。至嘉靖癸丑十月,则甘泉子致南京兵部尚书,事已十四年矣。遣守墓古真福天佑代奠之,天佑者,少服侍白沙先生,七十以上,不忘旧也。甘泉子既将龛公神位,与陈清江同祀於白云尚友堂,时侍食於师侧,盖二君皆无后也。予哀之,遂修其墓而志之墓碣,系以铭曰:於乎公乎!求志於葵,精神在於葵,予藏公体魄於葵,维手植茗於葵,白县帖福祀於葵。於乎!瞻葵之阳,山高水长。公在宇宙,死而不亡。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两峰子贰尹叶君墓碑铭
  
  两峰子叶子从甘泉子,游刻甘泉子大书飞云之嵿。甘泉子庚子谢政,摩挲石?,徘徊於大书之下,望怀两峰。两峰固惠之归善万石人也,祖曰柏庄,考曰标,妣曰邹氏,遗腹子也。十五游泮庠,七试不遇。遇选贡,入南监,从甘泉子讲孔孟之学於观光之馆。晚授福之古田丞,建社学,行乡约,立保甲。祈雨而雨降,驱虎而虎除,御贼而贼遁。三载政行泽流,有大官者咎之曰:「迎接疏慢,岂不折腰人耶?」两峰子即拂袖而归,曰:「大官嫌吾疏慢,两峰山水当不吾嫌也。」士民遮留,有去思之碑。嘉靖己酉,以疾卒於两峰,遂葬於两峰。岁壬子 月  日,长子监生梦麟率弟子四人梦奎、梦熊、梦阳、梦豹,求甘泉子铭其墓。甘泉子曰:「吾故知也。」破戒铭之,铭曰:「来也两峰,去也两峰,奈何乎两峰!奄望两峰之云,去泽古田,奈何古田,不折腰人,於乎!」
  
  明故礼科右给事中海石钱君墓志铭
  
  维嘉靖甲寅腊朔,钱永州以其弟薇之讣至,甘泉翁既会平川子、郭子、钟子、霍子等哭於观德之堂,乃发书读之。永州曰:「芹也门祚益微,吾道益孤,吾将安依?且吾弟薇也,欲省永达广,见翁卒业焉,倭寇作梗。今已矣。」薇之子书曰:「与映也,与?也,不自殒,延先考祸。卒於甲寅八月七日,距生某年五月某日,五十 耳。先考垂没,命映等因永州伯以乞翁之文以铭彭城之墓。」惟时永州以二价代映等以来,甘泉翁曰:「吾耄矣,曷其能文?无已,则命门人钟景星、霍与瑕读状。」一人问懋垣之学何如?曰:「观其仕焉可知也。」一人问钱子之仕何如?曰:「观其学焉可知也。夫学以观德也,仕以观业也,德业交修,其惟君子乎!」请问焉。曰:「子夏不云乎!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学以言其德也,仕以言其业也。学有余力而及於仕,学之至也,而大业生焉。仕有余力而及於学,仕之至也,而盛德普焉。学也仕也,体用一原,优则皆优,其道一也。」曰:「然则懋垣之学可得闻与?」曰:「永州之状有之:庚辛之岁,先伯考封给事中两?公、我先考中宪东圩公,延师以忠孝大义教芹、薇、萱也。戊己间,则遣从甘泉夫子讲道於京师,闻圣贤之学,性命之蕴。得图书焉,口诵心惟。故其论求放心曰:『觉放即求,非外求。』得其论律吕曰:『天地自然之气数。』论动静则曰:『静而无静,惺惺者静。动而无动,亹亹者动。迫切则助,怠缓则忘,无念而念,无为而为,真心乃获。』国朝典故、礼乐兵刑、天文地理,靡不究心,体认真切,涵养缜密。谓芹曰:『体认天理,发明此学。』懋垣之学不可概见乎?然而征之於仕矣。」或问懋垣之仕,曰:「状有之:壬辰廷试,对策数千言,剀切时务,遂授行人。出使楚藩,正拜坐之礼,却宴赐之金。给事礼科,初劾内阁费夏,再论李温,再论夏蒋,再论司礼,再论三边,再论言官回避,以至名器庙享,略无少隐。圣明嘉之,制词有曰:『经略边防,论列治体,忧深思远,直谅多闻。』於是谏垣由是出色。奉敕两广,委身冒险,终克济事。不动声色,安靖边方,还乃转右,谕郭翼国,论灾异宫僚非人,曰:『吾今得死所矣。』付金买棺,幸以为民免,称古遗直。既归,建议免边戍飞挽之苦,掩阵亡千余之尸。有处海上、巡视、倭贼、田赋、孔庙、屯田、盐法、备边、河套、市舶诸议。此懋垣之仕不可概见乎?然而本之於学矣。」二子以闻於平川子曰:「夫学得仕而益精,仕得学而益明,交助互发,体用一矣。」遂以复甘泉翁,翁曰:「善哉!吾虽老矣,俛为铭之。」懋垣别号海石,配某氏。考赠礼科给事中讳珍,妣某氏,封孺人。同母兄著。盖珍出於达,达出於寔,寔出於裕,裕之先寔何姓,洪武间编戍贵州,乃以裕托育於钱,因以钱姓。其余善行嘉言尚多,具於兄永州状。铭曰:海之盐,秀气潜,肇巨姓,孕乃钱。一解裕传寔,寔生达,乃昌四子遂乃发。二解珍琦同,璋珙降?,以达贵赠刑郎中。三解珍发迟,待昌期,后先科甲并光辉。四解侄芹萱,子懋垣,薇也封之礼黄门。五解维懋垣,承家传,教以忠孝进圣贤。六解承两考,师泉叟,廿年三子坚而久。七解忘助勿,天理一,中思无为神莫测。八解学优仕,凛谏议,弹劾宰辅略不忌。九解遂落职,无愧色,归而明农学愈力。十解维礼乐,兵刑学,天文地理无隐索。十一解五十三,脱羁骖,吾说未尽与君谈。十二解与铭诗,显乃微,千秋万祀无我违。十三解
  
  盛节母王氏墓碑铭
  
  夫墓碑何为者也?表节母王也,增邑大夫盛剑?之母也。何以为节母也?节也者,贞也。上天之道由贞发而元,元本於贞。元也者,仁也;母百善之仁,由节而生也。剑?子盛子以廉明治增三年矣,一日素服草蓗,捧吴绢,致庭实,拜於堂曰:「赉汝母,节母也,草殡於先人墓侧。今兹改葬实岩之原,求先生之文以光母之节。」甘泉子曰:「吾未知盛母,吾於是乎知盛子之为孝子矣,因子之孝而以知母之节之善矣。」乃读行实,喟然叹曰:「富哉言乎!博哉行乎!吾九十昏眊,必更两生读之而后可。」於是周生学心宣状曰:「母之出,常熟之王,巨族也。所谓万十九承事者,始祖也。凡数传而至月涛公曰刚,生母。母自幼警敏端毅,闻其母韦氏诵佛书,谈故事,辄心解。外祖月涛公喜,教以内则、列女传,至节烈奇行,辄赏叹,以为人生当如此。月涛公难於配,德孤也。父宜闲君,性行淳谨,而吾祖思闲公亦择妇,归吾考。家中衰,母黾勉顺适舅姑意,亟称曰:『贤妇贤妇。』」默翁曰:「止,见母之妇道,顺而正矣。」曰:「弘治中,邑役繁,舅氏春畴以孤子寡助,韦□与吾母戚之,闻於思闲公,一与经纪之。弘治乙丑,赉汝生,祖喜,以为后有赖。正德丙寅,里中大疫,思闲祖病故。吾母相吾父治敛,父哭之哀,忽头面赤热,不饮食。母时襁孤在侧,父摩孤顶曰:『汝孕此子三月,张睢阳公以梦告我,他日必有立,汝善抚之。』乃卒。母时年二十九,哭几绝。既敛,扣地欲俱死。祖母抱持泣曰:『尔夫不幸,幸有子,子幼吾老,命皆尔赖,安可死?』乃已。解簪珥治葬事,并奉祖棺以行。大雨舟阻,母以身翼棺,踯躅泥石,观者流涕。乃吁天曰:『吾为盛妇,义当养姑保子,否则宜薛泾。』与祖母同处,纺?供养祭。得一旨,先进祖母,后子女,自啖菜。」默翁曰:「止,见母之节之俭矣。」曰:「祖母湿疾,老且痿。母於饮食起卧,未常不亲扶。再病疫,药饵服劳,亦略无避。」默翁曰:「止,见母之节孝矣。」曰:「四年,身更三丧,艰辛百集。宗姻怜之,曰:『吾命尔也。』」默翁曰:「止,见母节之安矣。」曰:「母自祖母亡,室中形影相吊。舅氏来言曰:『姑既葬,妇道毕矣。吾有孀母,日夕望姊,盍归相守?』曰:「母昔嫁我於盛,今弃盛归王,不可。』庚午,大水且疫,田圩庐圯。舅氏强之至再,犹不可。固强之,乃载主携孤,涕泣以行,韦母迎而慰之。自是依王而居。」默翁曰:「止,母在归宁,母合礼矣。」於是谢生锡命更宣焉,曰:「□□□□事委舅□严□母□□□□□□□□□□□日□食。舅氏悯之,间谓母曰:『□日产□□□□□共之。』母不答。一日呼孤曰:『吾不忍即死,以有□□□父临终,嘱吾数语,尔不可忘。』又曰:「孤同□□□□[外]傅,母出纺?之积,买田一方,资师友费,躬自□□□□夜读,日询勤惰进退,以为忧喜。有拂意□□□□□□。」默翁曰:「止,见节母之教之严矣。」□[嘉]靖乙□□试邑弟子员,不偶试,从王姓取郡庠□□□□□母曰:『吾今可以见尔父於地下矣。』冯佑山出黄门□吾邑,闻母节,嘉焉,扁庐曰贞节,将请旌之,适去任。辛丑母俄疾,昏瞶不食□数日,将治后事,母忽张□曰:『尔姓未正。』孤应曰:『诺。』后复苏,命孤以复姓请於□□□。母色喜,乃谋徙城居,舅氏与之,□则命之辞□□□则命之辞。」默翁曰:「止,见节母之廉矣。吾闻有□□□□某□□某姓得其贿□□当□□不能□□者,[观]母之节,□□[愧]矣乎!」曰:「先叔□□□还未□□命□之业□之室女□有子命之□养姻党贫□□之□恤。」默翁曰:「止,见[节母之终]惠矣。」曰:「丁未,母□□□□孤不忍从计偕。母曰:『[行]也,即不第□□□□□□□□□□耳。□乃谒选。□[新]乡□□□□□戒从者迎养。母闻邑南濒黄河,八省车骑来往,忧民疲,访从者曰:『官人曾与节省否?』知无怨言,乃慰。闻释囚,问在系尚多少?元日,命出与糜肉。闻印烙马骡,孤与更始,曰:『宜使畜养有所。』闻审役,曰:『户有消长,宁下母上。』」默翁曰:「止,见节母之教泽及囚氓矣。」曰:「母自孀,不肉食。初得俸,入欲为母更馔。母曰:『尔父忌日且至,姑缓之。』既而痹疾忽作,疾革,呼孤曰:『尔长甥宜与婚尔女,须训以妇德。』次日谆如梦中,言毕遂瞑。」翁曰:「见即母之正终矣。」为嘉靖戊申二月二十五日也。距生成化戊戌十二月二十四日,得年七十有一。子一,即孤,娶丁氏。女二,一殇,一适钱某。孙女五人皆嫁许仕族。初,母居王家,桷忽陨,去母坐寸许。又一日烹馈,若有搴母裾就土座下者,厨屋崩,赖母蹲避三椽下免。人谓始终完节,鬼神庇之云。甘泉子曰:「夫顺,节之正也;孝,节之敬也;俭,节之守也;安,节之固也;礼,节之式也;教,节之严也;廉,节之隅也;惠,节之仁也;泽,节之流也;正,节之终也。惟兹十伦,备诸众善,宜树之墓道,俾东西过者读之起敬,将使为人父母者曰:『吾何幸而得若人为子乎?』为人子者曰:『吾何幸得若人为父母乎?』有骨肉姻亲者曰:『吾何幸得若人为兄弟乎?姊妹乎?为妯娌乎?』观风者过而叹曰:『吾何幸得若人闻於朝乎?』」乃为铭之,其辞曰:「姑熟原,薛泾渊,中有王母降人寰。生警敏,毅婉娩,少习内则烈女传。德相当,归盛郎,方家中衰弛而张。宜闲子,世济美,清隐万五迁熟始。四传远,怡怡晚,是为大宗薛泾畹。载四传,宗远玄,襟怀倜傥扶危颠。甫汝荣,宜闲公,性行淳谨媲三从。廿九年,丧所天,扣地欲从念姑贤。誓柏舟,节自操,存孤四十余春秋。早依王,晚归乡,才济二氏转运良。舅分财,再辞回,命子复姓丈夫哉。子成名,母教征,新乡德惠及增城。母节良,百善彰,观风采奏通存亡。」
  
  题王前村墓志
  
  於乎!此明前村明府王君孔良之墓。甘泉湛子既题王前村之墓,而为之说曰:后来城郭不如村,先进於礼乐,野人也,野也者,村也,皆叹礼失而在野也。孔子曰:「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大林放问礼之本,而示绘事后素。甘泉子曰:太朴不雕,其文具矣。混沌不凿,体全归矣。然而南山之竹,镞而括之,不利用乎?昆山之玉,琢而磨之,不亦器乎?前村将不为文质彬彬君子也乎?噫!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三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祭告文
  
  致仕到家祭告祖墓文各祖考并同
  
  维嘉靖十九年,岁次庚子,九月己丑朔,越十七日乙巳,孝孙若水敢因宗子太液告於始祖考奉训大夫德庆路治中府君,始祖妣夫人丹阳邝氏夫人。若水忝赖祖德之流光,积善之余庆,官历吏礼兵三部尚书,恪遵清慎勤,六载寡过,幸不毁伤,以玷先德。兹蒙我圣主放归保全之恩,亦皆我祖先贻谋燕翼之泽。谨以牲醴庶羞祭告墓下,尚飨。
  
  太宗合食祭文
  
  维嘉靖十九年,岁次庚子,十月朔日己未,玄孙若水等因宗子太液,敢昭告於始祖考奉训大夫德庆路治中府君,始祖妣丹阳邝氏夫人。兹放古者花树韦家故事而损益之,太宗子孙每孟月之朔小宗每月朔,会食於本祠下,以致亲亲睦族之义。今晨会食,礼宜先荐告於我祖,其鉴佑之引之,永永不替。尚飨。
  
  祭告罗浮朱明洞土地文
  
  维嘉靖十九年,岁次庚子,十月己未朔,越初八日丙寅,南京兵部尚书致仕湛若水,谨以三牲庶羞果酒,奠告於朱明洞天土地之神。窃惟天下洞天,朱明第七,土高有灵,地灵人杰。我昔卜筑,入宅兹始。诸第云从,丕明义理。殆将为此洞留胜迹於后代,为百世之称美,以图报於明天子。神其是佑是启,以永勿替。尚飨。
  
  祭告先师石翁墓文
  
  维嘉靖十九年,岁次庚子,十二月戊午朔,越初二日己未,门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谨以洁牲束帛庶羞清酌之仪,敢昭告於先师翰林院检讨白沙陈先生之墓曰:水也言念在昔,欲归未归,惟其时矣。言孙行危,哲其机矣。欲行夫子之道,溥其施矣。然而仅以明夫子之道,折群疑矣。淹留无成,今兹其归矣。君亲师一道矣,昔者曾子战战(竞竞)[兢兢],临终而启手足,惧亏体辱亲矣。水也之事君,亦战战(竞竞)[兢兢],临归而自省厥躬,惧失身欺君矣。今也既归,犹战战(竞竞)[兢兢],而自思以不亏体失身,而玷夫子之门矣。矢心陈词,奠告墓下,自兹以至於未死,亦战战(竞竞)[兢兢],扩充素学,毕吾年矣。惟夫子其启佑焉!尚飨。
  
  天关上梁祭告文
  
  [维嘉]靖十九年,岁次[庚子,十二]月戊午朔,□□□□□戊寅,前南京兵部[尚书□□谨以]□□之□□□[告]於天关土地之[神]□天诏□□□□□□□□□立我大闲曷居[匪仁曷]□,匪义□□[君]子□□□礼,吉日维时,栋宇斯栖,□□□□,[惟]神庇之。
  
  天关隐居落成入宅告文
  
  [维]嘉靖[二]十年,岁次辛丑,□□丙□朔,越□十□□[寅],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谨以束帛]牲[酒之]奠,[告於]天关土地之神曰:粤自开辟以[来];允厥佳[胜有其地而]未遇其人,□[有其]人而不遇其地,恒若相[求]而[若]相避然者。□必□□明□寄□隐□有其数耶?抑□遇有时耶?□□□[天]作而地□之,以遗斯人者非□斯地自开[辟以来不]知[几]亿万斯年矣,傍有连[理之]木,亦不[知]□几百十年矣。乃今地属於予,予识此□以木,□□以人□地,岂□隐□之数际□之时□□之寄□□□期耶?然则神明之佑予,亦□备矣。我[之]感神之□□,可胜既矣。□□落成,携眷□宁□神□□於既□而□神之佑启□[将来]者岂有涯哉?惟□□[鉴]之。[尚飨]。
  
  新居青霞书院告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年,岁次辛丑,八月甲寅朔,越二十日癸酉,前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湛 谨以三牲清酌之奠,昭告於青霞书院土地之神曰:有贤侍御,为卜青霞。爰既落成,爰始爰家。安人之宅,游神之庭,入圣之奥,穆穆明明。维神是德,是启是迪,是佑是式,以我师徒,勿替於有极。尚飨。
  
  谒奠天华精舍四贤祠文
  
  维嘉靖二十年,岁次辛丑,八月甲寅朔,越二十一日甲戌,天华四贤祠既成,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刑科给事中王希文、监察御史戴铣,率诸同志张潮、曾志道、梁哲、张文海、霍彦纲、张文济、林以良、汤价、梁穑、梁禄、梁穆,以三牲谒奠於祠下,三焚香三匝而三噫,昭告於濂溪周先生、豫章罗先生、延平李先生、白沙陈先生之灵曰:嗟宇宙之无穷兮,而大化之莫已!嗟四贤之生不同时兮,而产不同地。曷同於一堂兮?殊途而一致。岂以古今无二天,天地万物无二气,而远近幽明无二理耶?而水也与诸生於四贤,有同时不同时,同地不同地,不期而同诣者,岂不以同天同气同理而无异志者耶?各自归依,死而后已。知死而不亡,虽死亦不已。惟诸先生之神之灵,庶其鉴此。尚飨。
  
  奠故里太学生东之文
  
  维嘉靖二十一年,岁次壬寅,正月壬午朔,越初三日甲申,父甘泉翁既葬长子东之妇黎氏於清水地蜗角牛之墟,遂遣其弟来之,奠以束帛牲殽果酒之仪而告之曰:呜呼!盖闻达人骨肉归於土,命也。命也者,天也。天也,人其奈何!所赖天畀吉兆,神告其符,幸也,亦命也。况而母夫人藏於汤山,仅三十里;而祖怡庵府君藏於?洞,亦仅三二十里。三山同水,一脉相沿,庶几不远,又幸也,亦命也。尔如有知,其少安之!呜呼!尚其歆此。
  
  奠周克道文
  
  维嘉靖二十一年,岁次壬寅,七月己酉朔,越初十日戊午,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敬以香帛之仪,寓告於近故乡进士西山周君克道之灵曰:於乎!戊子之年,月庭为先子来新泉, 不道言,征见尔贤。新泉分席,遂忘试北,遂齐失得。人皆戚戚,子独诣极。召命此趍,子实而归,求志桃溪,善养不违。贤哲思齐,寓书及予,早赋归欤。嘐嘐踽踽,狂简裁诸,我心忧虞,盖行迟迟。帝念优老,浩然就道,江逾岭度,罗浮幽讨。期子莫赴,无穷之期,无穷之思。神理惟微,大道恢恢,谁与负之?□闻[子]讣。光阳来告,临终憾言,志往未到。嗟天□□□乎!昼夜以之,子既知之,子既安之,归盖有时。恸□□为,庶其歆之。於乎!
  
  祭谢葵山天锡墓文
  
  [维]某年某月某日,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万户古真福以果品三牲,清酌庶羞之仪,祭告於故高士谢葵山先生之墓曰:维生平求志於此山,精神存殁当在於此山,予往藏公体魄归於此山。惟公手植茶区白县帖福守祀於此山,维兹仲春仲秋虔供常事[於]此山。呜呼!瞻葵之阳,山高水长,公在宇宙,死而不亡。尚飨。
  
  谒奠天华精舍四贤祠文
  
  维嘉靖二十一年,岁次壬寅,九月十六日,后学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以足疾,谨遣门人陈说言、方瓘等,以刚鬣柔毛、粢盛庶羞、醴齐之仪,致祭於濂溪周先生、豫章罗先生、延平李先生、白沙陈先生之灵曰:嗟四公之生,东西南北同志此山,同立人极,同天地心,□□一迹。朱明青霞,实我归宿,爰及洪冼。天华肇□□□高山,后人矜式。秋时祭告,以永无斁。尚飨。
  
  祭告白沙先生墓文
  
  维嘉靖二十一年,岁次壬寅,十一月丁未朔,越二十五日辛未,门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敬来谒墓,谨以香币之仪,敢昭於先师白沙陈先生之灵曰:道之将行将废,果皆命也乎!水昔在朝,历翰林、国子、礼、吏、兵部,凡所献纳,无非先生之道,而彰我夫子之蕴。虽未大行,而海内是之者十八九,而人因以信夫子之道即先王之道。道之行也非命欤?及为人所沮,退居讲学,扬而振之者十仅一二,非而挠之者十且八九,相与迎视权人风旨而递排之,以媚上取怜。虽在平素相从者,往往反眼而相背,反唇而相长,以为好善者杜机,而不知秉彝之心终不可泯也。此道之废也,非命欤?虽然,可废行者人也,其不可废行万古不亡者,天也。知不可废而修之其身,拂乱其所为,征色发声而喻者,亦命也。惟夫子昭鉴默佑之。尚飨。
  
  奠天华四贤祠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二月乙亥朔,越二十三日丁酉,后学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遣族孙湛一泾,以牲果清酌庶羞之仪,致祭於濂溪周先生、豫章罗先生、延平李先生、白沙陈先生之灵曰:於惟先觉,先得我心。心通天地,道贯古今。来学仰止,百世时钦。妥灵胜迹,山高水深。报功报德,牲殽具陈。惟灵昭昭,惟神居歆。尚飨。
  
  祭告樵林祖以怡庵府君迁特庙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六月甲戌朔,越初二日乙亥,孝孙若水谨以庶羞清酌之仪,敢昭告於显祖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樵林府君、显祖妣赠夫人梁氏夫人。礼,庶人特起为大夫者,百世不迁。惟我祖我考,累膺诰赠,至上大夫,礼既不祧,宜立特庙。况我樵林祖考实为始分之祖,皆宜求奠中室,以系本支。迩者新庙告成,既卜厥良,既安神主,以妥尊灵,而我考怡庵府君宜迁新庙,以永特享。不敢不告。尚飨。
  
  怡庵府君特庙祭告奉安神主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六月甲戌朔,越初二日乙亥,孝子若水谨以洁牲庶羞清酌之仪,敢昭告於显祖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怡庵府君、显妣赠夫人陈氏夫人。礼,庶人特起为大夫者,百世不迁。我考怡庵府君累膺诰赠,至上(夫人)[大夫]。礼既不祧,宜立特庙。兹者新庙告成,爰卜厥良,爰安神主,爰居爰处,爰妥厥灵,引之勿替,永於世世。尚飨。
  
  祭告湛冈头后土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七月甲辰朔,越十六日丙辰,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敢昭告於湛冈头后土氏之神。水等窃以先祖护国保境义士府君之墓,久托於兹土。翼叶中衰,有遗瞻扫。幸而天显功德,父老告符。兹用祭告茔下,惟时保佑,赖神之休,谨以洁牲清酌之仪,恭申报告。尚飨。
  
  祭告义士府君墓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七月甲辰朔,越十六日丙辰,孝曾孙汉、玄孙若水等,敢昭告於显曾祖考护国保境义士府君之墓曰:我祖挺生,雄伟匪夷。保障功德,图志有稽。岁远弥光,观风建祠。惟祀有典,惟庙有巍。惟昔肥遁,翼叶中衰,旅葬异乡,坟湮草莱。天显潜德,父老告来,冈头曰湛,明诫来遗。老少洁牲,奠觞湖涯,后显前光,惟祖鉴依。尚飨。
  
  祭冼罗江司空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八月癸酉朔,越二十四日丙申,年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刚鬣柔毛粢盛醴齐之奠,告於故少司空罗江冼先生之灵曰:於戏罗江!今其已矣。维公有好古之志,有镇俗之操,有能容之量,为经略之豪。昔同壬子,计偕乡荐,先登礼闱,蜚英髦彦。安仁遗爱,单父同乡,柱史南巡,烈日秋霜。未几陈情,一日九鼎,太行孤云,春晖短景。起贰仆寺,廷尉之平,荐亚冬卿,历历政声,八座人物。会有后命,乃遂明农,桑榆适兴,逍遥山水,引考天年。胡不愍遗,欻化而仙,予忝年谊,死生弗易,讣闻驰赙,病奠未即。嗟夫先生,出处之正,大合古道之行藏,而天赋忠信,乃为学之本根。感兹道义之交契,未究切磋於仅邻。然而仁以恕物,孝以出忠,虽未拘拘於践迹,秉心一一而皆同。於戏罗江,俯仰今昔,幽明一理,沥心陈词,灵其歆止。尚飨。
  
  祭告义士府君墓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九月壬寅朔,越初六日丁未,孝曾孙汉谨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仪,因宗子思颜,敢昭告於显曾祖考护国保境义士府君、显曾祖妣熊氏安人。追惟我祖,旅衬草葬也可哀。银瓶之南,铜壸之北,越在异境也可哀。嗣世幼弱,失厥葬处也可哀。百六七十年,墓不血食也可哀。惟我曾孙,惶惶诸墓有祭,而於我祖独缺焉,如不得生也可哀。今也潜德宜显,人神告符,惟湛闽头,先迷后获。子孙人人如得更生,往昔群哀,差可一释。然而荒茔夷丘,未遂孝思之念,辄因霜露墓祭,爰卜良辰,敬用修治。筑以沙灰之浑坚,坚以石门之巍峨,庶称哀衷,俾永不忘。惟我祖昭鉴之。尚飨。
  
  奠汤梦芷秀才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在癸卯,九月二十七日戊辰,甘泉湛子若水始得友人汤九山之书讣,始知其子庠生天挺奄忽而卒,是月二十二日也。甘泉子三叹息,三饮泣。三日,是月二十九日也,乃具三牲三果酒,遣人代致祭,以告於天挺秀才之灵曰:於乎天挺!天其有意耶?其无意耶?天其有意杀子耶?其无意杀子耶?天无以杀子,胡为宜长而促耶?世之备众丑者,胡为宜促而长耶?宜促而长者,岂尽天之君子耶?而子之宜长而促者,岂真天之小人耶?子从子之严君,以游於甘泉、业於天关者有日矣,吾视之详矣。子之喜怒不形於色,过失不动於躬,宜长而促,天也。子之仁慈恺悌,寡默深沉,宜长而促,天也。子之笃於孝弟,三吮父痈,众举懿行,无少间言,宜长而促,天也。子虽若少颜子之资,而有颜子之质,又一少颜子之年。颜子死,子曰:「天丧予!天丧予!」是天果丧颜子也耶?子若少颜子之资,而有颜子之质,予方欲与子讲颜子之学以入於圣人之门,庶有待焉,而子不待矣。予之待子而子不待者,亦天也。此予之所益动哀伤之切,而不觉其叹息之深也。於乎!天乎!於乎!天乎!子其有知,尚其歆此。
  
  奠崔后渠吕泾野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在癸卯,十月壬申朔,越二日癸酉,友人前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谨以辨香楮烛,寓奠昭告於故友前南京少宗伯后渠崔公、泾野吕公之灵曰:於乎!崔子乎!於乎!吕子乎!二子吾平生之知也。后渠子,吾於三百同年之中,泾野子,予因后渠之知得於春闱,较文言语之外,故予於当世之贤之知深者莫过於二子。二子皆为南礼亚卿矣,皆耆年矣,犹不相忘焉。崔子言於众曰:「甘泉子,吾同年也,然而吾师也。」吕子曰:「吾乃甘泉翁礼闱所取士也。」故世之谬尊信於予,亦莫过於二子。吕子先归,崔子补之,崔子继归,而予亦遂解参赞於兵部矣。予归之明年,闻崔子之讣而伤之;又明年,闻吕子之讣而伤之。予独以十余年之长而独存。归矣,老矣,犹不忘於天下,往往以为忧喜,曰:「吾归老矣,犹幸二公虽退而未老,独望以为后时之用。整顿乾坤,倾否亨屯,其在斯人乎!」今相继而没焉,吾无复望矣。或曰:「子归矣,老矣,而云不忘於天下,不亦妄念乎?」曰:「非也。昔孔子不复梦周公,说者以为无复是心故无复是梦,非知圣人之心者也。圣人存心於天地民物,与之同体,休戚关焉,毙死而后已者也,纯亦不已者也,夫奚妄?」於乎后渠伤乎!於乎泾野伤乎!吾安得起二公於九原,而与之讲此圣人之心不已之学乎!於乎!茫茫宇宙,寥寥斯文,望方泣告,昭昭有闻。尚飨。
  
  祭告妻父母墓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十一月辛丑朔,越十一日辛亥,子婿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仪,致奠於岳丈月湖处士袁公、岳母尹氏安人之墓曰:呜呼公乎!呜呼安人乎!水自(襄)[曩]昔,造奠於封茔,而诔公之行之高笃孝友乎!势之至难而乡里之所绝无。尔后奔走仕途,不获省墓,而瞻扫荒芜者,於今三四十稔矣。怅日月之不居,每风晨月夕,仰空而欷嘘,吾何以我公之思哉?见世之多狡诈者,得不思公之朴直欤?见世之多鄙薄者,得不思公之仁厚欤?见世之多贪争者,得不思公之廉让欤?不学而善,妣德刑於是。以自昔韦布,卧归云之庐,陟西云之墟,恒惟公之与俱焉。诚以意契而心孚,岂不以分虽岳婿,而义犹父子乎?今也致政而归,寒暑三除,俯仰今昔,孰知予怀之悲?来奠衷曲,灵其鉴诸。尚飨。
  
  祭告周公潭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二年,岁次癸卯,十二月辛未朔,越初二日壬申,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之仪,昭告周公潭土地之神。兹水卜兹良辰,建赐金庄楼,居於兹土,以迩莲洞,以收胜景,以昭圣惠。凡兹胜境,天作而地藏之,以遗其人。惟尔有神。实司保守。今兹累石肇基,惟神其相之佑之,俾克成之,以光大於兹土,惟神亦与有休光於永世。尚飨。
  
  卜筑云谷精舍及石翁祠告土神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谨以三牲酒礼祭告於云谷土地之神曰:云谷之名,有自来矣,然未有主之者。昔予入樵,有爱佳名,即买其田,将为卜筑之计。二纪之外,乃遂素心,斯洞於今有主矣。夫天作地藏,而神其护持,以遗於我,我何敢忘?吉日良时,经营依始,是用布告,而今而后,先师有祠,后学有馆,维神终佑,以福斯文,有加勿替。神其歆之。
  
  祭告西樵方公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六月戊辰朔,越十六日癸未,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洁牲清酌之奠,昭告於故少保大学士樵翁方先生之灵曰:惟公生而气灵,长而神清,学而夙成,仕而蜚英。娴利於文词,旁通乎群经,弱冠登第,吉士是膺,金声玉色,同榜皆惊。故年次乎三百人之后,而名敌乎三百人之勍。爰历?乎子部,论大礼於明庭,一言悟主,百揆是承。己不□阿而诡随,帝曰直亮而忠清。故人谓公取相位如拾芥,谢荣禄如脱屣。诤大狱如救焚,保大同如护子,而公之阴德足庇於十世。云胡遘疾,一夕而逝。水也出而同榜,生而同地,隐而同山,学而同志。闻讣而奔,哭奠此意。於乎尚飨。
  
  奠告云谷第一关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六月戊辰朔,越十七日甲申,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昭告於西樵山玉泉土地之神曰:昔为我师权祠山陬,卑隘倾反,弗称俎豆,中心营营,惟怀易构。乃有云谷,冲和之窦,大科呈奇,紫姑献秀。夹两瀑布,玉光其浏,喷为流泉,天河下凑。凡樵之胜,无出其右,天设地藏,以遗我后。募匠佣工,土敷石甃,将肇新宇,以代其旧。睠维山门,往来辐辏,矧第一关,是不可后。涓兹辰吉,翼然鼎造,仪告尔神,式后启佑。谨告。
  
  奠告独冈玄明石室土地文
  
  维嘉靖一十三年七月十有一日,前奉敕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甘泉湛子若水谨以三牲之仪,奠告於独冈书院司山之神:惟我明神,司兹名胜,昔启予里,书院有定。於育英材,於会父老,於兹本根,於兹胥宇。惟兹名岩,混沌未辟,爰告匠氏,斧凿历历。其捷如神,以坚我心,无坚尔石,惟尔有神,其终佑之,俾求永靡极。尚飨。
  
  云谷精舍及石翁祠竖柱告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甲辰,八月四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谨以三牲之奠,昭告於云谷山土地之神曰:肇开云谷,负阴枹阳。肇竖栋宇,日吉时良。风日清美,下临天光。自今而后,师祠有堂,精舍亦辟,亦馆亦房。爰设三关,往来有常,惟我有神,庇迪吉康。尚飨。
  
  祭告徐锦衣世孔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八月丁卯朔,越二十一日丁亥南京部尚书湛 谨以束帛炷香牲醴之奠,[告於]故锦衣卫指挥同知徐君桂亭之灵曰:吁嗟桂亭,天潢之派。元勋之裔,戚畹之英。特达之士,绮纨之地。介冑之身,超群出类,在武而文。予在国监,抠趍问难,有来雍雍,有语涣涣。及予三卿,执礼如始,天理之学,予翼予起。新泉主舍,朋友所推,尽心厥事,始终以之。人或畏缩,子独不变,子年少延,不或精进。予归子病,执手莫由,讣闻洒涕,天也何尤。望方临风,遥奠此心。予方入岳,曲江之浔,呜呼!徐子!庶其歆此。
  
  登南岳祭告山神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在甲辰,九月丁酉朔,越五日辛丑,前资政大夫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湛[若水,携弟]子骆尧知、黄云淡、周荣朱,祭告於南岳衡山之[神曰:]余自三十以来,怀游名岳,或欲行而未遂,或中[道而]阻征者,五十霜星。夫怀之久者,其积必诚,岂伊一时暂见而兴兴者,可与京哉?自罗浮之朱明,三千里[之]遥程,劬山行而水宿,历艰险之伶俜。夫来之远者,其意必专而精,岂伊宦游东西,过此而遂登者,可与同[情哉!]瞻彼衡山之高,高不知其几千万仞,兽不能奔,[鸟不能腾]。夫土之高大者,其神[必灵,岂伊]丘垤[培塿]之峥嵘者,不足与同年而称也。夫以天下之精诚,而叩夫天下之山之神之至灵,宜有念而必通,将无感而不应?,如一身同体而相成。是故人与天地为心,以日月为睛,以山川为百体,为之首脊背膺,为之?衡。故同体相成者,痛痒相关,剌之必惊,矧夫名岳,为天地衷和之结凝,磅礡?积而钟英,与人为一气之降升,宜乎精诚之易达,而明神之灵应为可征也。水等一月而来,七日而戒,三日而斋,然后踧踖而敢登。神其鉴矜,勿云而后开,勿雨而后晴,如韩公之作难以逞能也。尔其俾(子)[予]之游,将与天而同清,与地而同宁,与日月而同明。吾将叩祝融峰名之棂,启朱陵洞名之?,挹回雁峰名之□,登岣嵝峰名之亭,抚紫盖峰名之冥冥,扶天柱峰名而天擎,坐青王坛名之坛层,下看南极之星,观一勺之洞庭,呼吸翕辟之风霆,叹逝者之如斯,俯万化之流形,览宇宙於一瞬,与日月四时之运行。峻极於万物之发育,而生生不贰不息,以昼夜而不停者,夫然后信人与天地万物之同体而别名也。惟尔明神,尚鉴听之。
  
  衡岳甘泉精舍上梁告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九月丁酉朔,越十二日[戊申,前]奉敕参赞机务资政大夫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敢昭告於衡岳山司土之神曰:名岳兴怀,既历五纪,跻耋来游,中心兹善。既奠祝融,乃谒文定。聿來卜鄰,支?伊勝。发於天柱,来及南台,毓秀钟灵,神先有开。弟子佥谋,具闻邑令。价售筑基,百工趋命。吉日维成。首架栋隆,乃堂乃室,乃门乃墉。洁牲酌醪,告报神祉。神其终佑,来朋爰止。尚飨。
  
  奠告黄仲通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九月丁酉朔,越二十九日乙丑,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之奠,寓告於近故友南夷处士黄仲通之灵曰:呜呼仲通!死矣[仲]通!伤矣仲通!何天与尔才,不与尔禄之丰乎?何仲[通]之自负其才,其谈天雕龙乎?其矢口成文而莫计其词之拙工乎?何未究夫未兆之弓乎?何仲通之学,亦早若有闻於予与阳明公,而所志未终乎?何仲通[之]志,伥伥乎欲遍遨游於寰中乎?而不暇顾於家之困穷乎?不惜一二年之劳於武夷之宫乎?筑吾精舍於一线之天、灵岩之峰乎?何不远四千里,昔也从我於福山、平南、德兴之途,昏夜雷雨、倾覆流离之同,七圣皆迷之悦乎?及送我而归,奔走奏於江浙百越之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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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水自入衡及岳□之人□□□□□道之名,立身持己惟乃贤,施政惠民惟乃贤,昔教於江右、升於成均惟乃贤。闻今且见旌於观风之史矣,神之聪明,宜知之深,神之正直,宜降之福;今乃报戾其施,乃使之患疮孔剧,卧榻呻吟,何耶?且道也宣力神庙,殚心劳瘁,庙貌焕然一新,而乃不蒙神佑,反福为祸,日夜弥留,一方之人将谓神何?自今为祷於神,惟尔有神,期三日五日,速赐保护,变臭腐为神奇,全愈而起,以毕庙事。惟乃明神之休,无作神羞。尚其鉴之。
  
  率诸生入宅於衡岳甘泉精舍奠告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十月丙寅朔,越十七日壬午,前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前提督学校贵州提刑按察司副使蒋信、衡士唐元善、三水县学生周荣朱、国子生杨续、罗朝岳、永新县生左子埙、宋沆,谨以三牲果酒之奠,昭告於衡岳甘泉精舍[土]地之神曰:惟兹衡岳,紫云之墟,实在天柱南台之麓,鞠为荒丘,旧无税主,不知几千百年矣,游山名宦者又不知其几万亿人矣。无一过而见之,见而图之者,非所谓天作地藏以待人乎?非明神昭鉴,以遗我乎?板筑聿兴,两月告成,以报以[祈],於神之灵。吉日同类,胥宇聿来。德业双修,神气有开。惟我明神,庇之佑之,俾士图补报神,亦有名於天下。尚飨。
  
  驱虎文
  
  嘉靖甲辰十月十九日,前天子之上卿甘泉翁谕尔云龙山甘泉上洞之虎:盖闻尔之为物,虽悍猛暴恶之极,然亦有三德:有父子之爱焉,爱则不杀;有夫妇之别焉,别则不乱;有期敌之信焉,信则不渝。推此不杀不乱不渝之心,则何迁善之不可为乎?衡山天下名岳,祝融君治之,则尔虎当为驯虎。今天子之上卿卜筑於兹,岳实莅焉,则尔虎当为伏虎。伏而驯焉,则当退听以避天子之上卿。予开上洞既间月矣,尔虎闻乎?不闻乎?不驯不伏不退不避乎?犹且尔视耽耽,尔踞岩岩,是何德之有焉?前日工役,见尔走报,吾实时亲乘入洞,以善殴尔。尔则避匿不见,犹恐不去。今则三命五申於尔,出只鸡食尔谕尔。若听吾谕,星夜低首潜遁,徙於他山无人之地,以偷尔生。若不听吾谕,则率诸正人猛士如周处者,用长鎗劲弩,声尔罪而诛尔,将啖尔肉,将坐尔皮,悔无及矣。尔速图之。
  
  衡岳白沙祠成告安神位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十一月丙子朔,越初二日]丁酉,前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门人湛若水,同门下前贵州提学副使蒋信、国子生杨[续、罗]朝岳、庠[生]周荣朱、[宋沆],儒士唐元善、陈作,以新建衡岳祠宇[初]成,谨以特[羊、水]酒之祭,敢昭告於先师翰林院检讨白沙陈先生之灵曰:嗟惟先生之学之功,以自然为宗,忘助两绝,丝毫不容。先生之德,以无欲为极,圣学主一,为本虚形实。先生之风,峻洁自崇,高山大川,郁郁溶溶。[先]生之志,乃遂衡祀,七十二峰,猿啼鹤唳。先生之灵,以歆以宁,五百年后,大道以明。尚飨。
  
  闻杨州葛子东母夫人李氏讣奠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十一月丙申朔,越初[九]日甲辰,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束帛、炷香、牲[醴]之奠,寓告[於]葛母李太夫人之灵曰:予久获游,诸[子]彬彬,於母之贤,则既有闻矣。凤去鸾孤,柏舟自矢,[外内]斩斩,家道以理,惟母贤。严教诸孤,兄弟[友恭],一门嬉嬉,兄让弟从,惟母贤。无虞廿年,子爨不[分,念鞠子]哀,念兹同根,惟母贤。涧等倡义,书院肇开,[四方来闻],继往开来,惟母贤。昔予北上,家累是托,视如[骨肉],有[加不薄],惟母贤。予筑衡岳,会守南滨,[行李东归,讣音始][闻],感[母之]贤,秉烛作文,饮泣寓奠,(记)[托]成[生],衡云岳雾。尚飨。
  
  奠东莞戴侍御子声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十二月乙丑朔,越初九[日]癸酉,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束帛特羊、果酒庶羞之奠,告於近故友侍御戴君角峰之灵曰:於乎角峰!於乎子声!天与德性,亦位录名,胡乃尔靳,不与永龄?忆昔相从,游於上京,圣学是究,期於大成。自是离索,所志未征,子之蹇蹇,志气凭陵。有虎负隅,莫之敢撄,子乃攘臂,暴於明庭。落职南归,予亦解缨,期钓铁江,至於南溟。子偕王子,访我朱明,我来宝安,访自石屏。兹岁中秋,我游於衡,际冬而归,闻子长行,揆之日月,予在朱陵。於乎子声!衰麻在身,而病弗胜。子何认往?入芙蓉城。归途二千,奔哭未能。生寓奠,告此哀诚。尚其歆之。
  
  奠别驾春山文
  
  维嘉靖二十三年,岁次甲辰,十二月乙丑朔,越二十七日辛卯,眷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束帛、炷[香]、牲品、庶羞之奠,告於故别驾春山伍君之灵曰:於乎!春山死矣!於乎!春山已矣!春山之所得於天者[何]其厚矣!天之所以福春山者何其薄矣!髫年相从,亦在从亲。溟溟滓滓,爱朴恭温,不欺尔心,不妄尔言,惟乃忠信,惟乃睦姻,廉於取名,拙於谋身,是春山之[厚]於天者岂易然也!惟知务学,一举於乡,会试屡诎,遂教两庠,稍迁国博,出判於常,寻以忧归,起补岳阳,甫及四月,解组拂裳。天道无知,曷使盲目?伯道无子,渊明无禄,二竖为殃,五旬不复。人谁无死,患疮孔毒,是则天之所以祚春山者又何薄?我归自衡,闻之怛惊,扶惫来省,卧床?嘤。时运已舛,药裹不灵,颜渊不寿,盗跖横行,造物小儿,何其无情!呜呼!乡约甫行,志道期成,丧予者天,叩天无声。灵其有知,歆於冥冥。尚飨。
  
  奠麦天禄文
  
  维嘉靖二十四年,岁次乙巳,正月乙未朔,越初三日丁酉,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刚鬣柔毛、醴粢盛之仪,敬奠告於故友麦君天禄之灵曰:嗟嗟天禄,而至是耶!天禄有德吾家,欲报无地,哀伤之情,乌能已耶!我兄家难,携妇子流离播迁,旅寓尔里。令祖四尹爱之特至,自兹通家,不忘友义。追惟曾祖,孤弱多屯,高祖护国,迷失旅坟。惶惶数世,如不为人。幸天假子,指示荒,曰湛冈头,足征其真。乃是避地,於是终禄。乃封乃修,乃表墓门,百七十厄,一旦如新。呜呼!天禄,存我遗魄,拾我孤魂,永怀厚德,其可胜言!
  
  奠李东林墓文
  
  维嘉靖二十四年乙巳,二月甲午朔,越二十六日己[未],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之奠,告於故寿[官]李东林先生之墓曰:乌乎东林!可谓乡之善人矣。[知]终所事,不以嫌避,孰若东林矣!交匪黄金,无易尔□,孰若东林矣!世人之交,反眼不识,杀妻求将,挤井[下]石,孰不愧乎东林矣!告终之晨,犹入我梦,若将来□,予亦出送。生死交情,义愧未?。我尝图葬,蓝山古□。人情不齐,不臧所谋。再兆斯土,予欲先相,以病不□,命也何怅!三牲酒殽,来省新墓。东林安之,以延后□。尚飨。
  
  奠马指挥金汝厉文
  
  志以殁,用夏变夷之志无见斯人矣。於乎!伤乎!水等二三同志,义□师友,尝悯子志,进之门墙,今则已矣。奠酒陈词,用告尔诚而慰尔灵,庶其歆此。?维嘉靖二十四年,岁次乙巳,三月癸亥朔,越初二日甲子,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同处士钟景星,谨以特[羊]庶羞清酌之仪,昭告於近故指挥马君汝厉之灵[曰]:於乎!汝厉死矣。於乎!汝厉抱文武兼修之志死矣。□弁中少□□斯人矣。武弁教门之中,不安於其习□,不能□□□类。仰叫阊阖,恳呈腑肝,用夏变夷,而卒不遂。
  
  奠李过斋太守文
  
  维嘉靖二十四年,岁次乙巳,三月癸亥朔,越初二日甲子,友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特羊庶羞清酌之奠,昭告於故太守过斋李君文舆之灵曰:於乎!过斋逝矣,人言过斋逝矣。吾闻之,疑或者出於讹言乎?亦未可知。及予暂抵城下,又闻之过斋逝矣,的矣,非讹言之忒矣。时予抵城而不入,以衰老之年八十矣,不可以供人事之俯仰矣,乃不及入哭於过斋,犹望方饮泣东归。每怀赴哭过斋,欲行而屡念,八十衰老之年,惧人事而屡止。於乎!予何必亲哭於过斋?予之哭过斋,日日而是,非哭过斋寡过之志之未竟,如哭过斋使假之年,充过斋寡过之志,进於不贰过,复於无过,圣人可跂矣。於乎!吾目之下,吾不复见斯人矣。身居城市之中,而志超乎云山之外。众所诺诺,子独确确;众所超超,子独若愚;众所竞利,子若退避。於乎!予不复见斯人矣。已矣,此予所以□过斋之哀之伤而不能已矣。临风一觞,告此衷肠,子宜来歆,死而不能忘。尚飨。
  
  清明祭沙坵三义阡无主之坟文
  
  维嘉靖二十四年,岁次乙巳,三月癸亥朔,越初捌日庚午,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家人祭告於东西中义阡无主之坟曰:气序推迁,奄及清明,凡有主之鬼,皆有饮食。惟念尔等无子孙修祭,无有饮食,深有悯恻。是用出备三牲酒礼纸钱之设,总行祭告。尔等宜安之歆之,共饮食此。
  
  奠钱樾桥宪副文
  
  维嘉靖二十四年,岁次乙巳,六月壬辰朔,越十三日甲辰,友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束帛特羊卣酒之奠,告於近故友宪副樾桥公普钱君之灵曰:於乎公普!昔在留都,从游新泉,用心於内,口不出言。守郡而归,予亦丘园,期钓铁江,而以事索。人皆逐逐,子独晏然,胡为一疾,脱迹高骞?望方饮泣,奠告厥虔。尚飨。
  
  奠马平秦幼真孺祖母文
  
  维嘉靖二十四年,岁次乙巳,六月壬辰朔,越二十八日己未,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束帛特果之仪,寓奠於故秦祖居氏太夫人之灵曰:孔有子思,尼圣分光。李有令伯,刘德以彰。令伯依刘,形影相将,陈情一表,於昭不忘。孺以善养,孰与禄香?不至礼部,两从铁江,太母之教,益以显扬。人理有尽,亦复何伤?望方临风,奠告一觞。尚飨。钓台竖石坊柱告神文维嘉靖二十四年,岁次乙巳,八月辛卯朔,越二十八日戊午,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敢昭告於江门钓台土地之神[曰]:仰惟钓台,乃先师石翁所嘱付於水者。今起石[坊],表识高风。兹晨吉日,竖柱上梁,谨以牲醴,用伸虔告。谨告。
  
  奠告方啬翁墓文
  
  维嘉靖二十四年乙巳,十一月庚申朔,越二十五日甲戌,年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遣族孙,以束币牲醴之奠,寓告於故大学士少保文襄公啬翁方先生之墓下曰:於乎!悲乎文襄!伤乎啬翁!之贤之良,大礼既襄,大狱亦匡,大节有光,大江终藏,大化不亡。如大梦之大醒,如大客者之大归乎室堂。而予犹为人在阳,犹客他□□□□□之延长。公已告逝而我特立独行,犹□□□□□□□□□□葬,疚末由行。临□□□[寓]奠□□□□□□尚飨。
  
  谒奠天华四贤祠文
  
  [维嘉]靖二十五年,岁次丙午,三月戊午朔,越二十[一日]戊寅,前南京兵部尚书后学湛 到山,率儒[生钟]景星、徐邦仕、陈材谨,以释菜礼敢昭告於濂溪周[茂]叔先生、豫章罗仲素[先生]、延平李愿中先生、白沙[陈]石翁先师之灵:水也□□抱兹素志,挈家青霞,以□有事。势与时违,夙志未遂,或以病冗,一年一至。兹□诸生,景仰祠下,敬致释菜,惟神其歆之。尚飨。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四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祭告文
  
  祭告西樵云谷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五年,岁次丙午,五月丙辰朔,越十九日甲午,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果酒之奠,告於西樵山云谷洞土地之神曰:经始书院,已奠寝堂,翼然有亭,殿彼高冈,堂门未成,曷讲曷升?匪友曷辅?匪师曷承?两堂夹光,日游高明?。外设三关,进止诸生。士工来齐,吉日维时。虔告有神,尚歆佑之!
  
  奠告韩公文
  
  维嘉靖二十五年,岁次丙午,七月乙卯朔,越二十二日丙子,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西樵父老,以三牲酒殽之奠,敢昭告於钦差总督两广军务兼理巡抚都察院都御史韩公熙之神曰:维公负豪杰之资,抱经略之才,有拨辞之功,溥济人之德。广之东西之人,慕公不忘。维公轸念樵人,苦金花之征,受锡蛇之毒,□□税之章,垂复业之惠。樵之东西之民,子子孙孙□   □□不能忘,故兹义起,父老来图,体文敏公主丈义之心,?宿宾公举之馆,以妥公灵,以修□礼。水居此山,实仰高风,代岁时祭品之供,虑乡里有无之祭,则水也敢不谋为永久之任,以垂无穷之典。惟灵其歆之安之!尚飨。
  
  时祭韩公文
  
  维某年某月某日,南海县简村等堡,西樵山耆民某等,谨以牲三、果三、菜三、庶羞茶酒之奠,敢昭告於钦差总督两广军务兼理巡抚都察院都御史韩公之灵曰:维公昔巡抚,惠我樵民,革去茶税金花之银,樵民乐业,子子孙孙不敢或忘我公之恩,虔修岁事,以报公仁。尚飨。
  
  奠周佩韦文
  
  维 年 月 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门人柯尚迁等,谨以五牲果酒之奠,昭告於故友佩韦周先生之墓曰:君以刚直,佩韦自抑,若遂变化,周处是式。君以暮龄,叩我樵扃,愿言相从,周门初平。君有令子,从我一纪,进道扬名,君可无死。童冠咸集,有来执绋,敬奠一觞,永安玄室。尚飨。
  
  奠告樵山烈妇文
  
  维嘉靖二十五年,九月乙卯朔,越三十日甲子,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乡老简庇等,敬告於故贞烈[林][妇]刘氏之灵曰:惟灵禀资刚正,不昧所天。夫死王事,妇独不然。从容就义,自经从焉。为臣死君,为子死父,地义天经。匹夫匹妇,足愧丈夫,贰心贰主。奠祠龙庆,不出死徙。尚飨。
  
  云谷新祠奉安石翁神位祭告文
  
  维嘉靖二十五年,岁次丙午,十月乙酉朔,越十一日乙未。门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同冠带生员汤□,率门人邓瞻、张世美、何滚、张缨、张、钟景星、康时聘、邓眕、陈说言、冯望、冯威、邓禨、周荣朱、萧时中、周学心、张云鹤、邓维翰、张度、郑涤、邓、周荣宰、曾传、余溢、陈穆、刘廷绎、陈材、何士修、萧洪、祁梅、冯一夔、男涞之、湘之,谨以少牢庶羞果酒之仪,敢昭告於先师翰林检讨白沙陈先生之灵曰:兹者肇创书院於云谷之墟,一仿文公白鹿洞之制,中立两堂,乃后今四方百世公共之堂也。凡来游学师友居之,人不得而私焉。右为二堂,乃亲师会友之堂也。右,阴卑也、巽也,巽以尊师也,水也居之。左为二堂,曰:尊师、浩然。夫左,阳尊也,左庙所以尊补也。钥门肃静,斋宿乃谒,则专也,以尊我师也。浩然之气,塞乎天地之间,神无不在也,凡人不得而造次而渎焉,尊之至也。祠与书院相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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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兄之虑家□而□□□吾则同[之]□□□而知惧,履满而戒倾,吾则同之。吾之避地□□□□□知。兄诗遗我,乡莫久离。我答兄诗,山水留□□□兄病,遂不可支。既起而踣,不待吾归。徒使水也□樵云而挥泪,添铁江之遥波。寓三香而致奠,既曰□其何嗟!呜呼!尚飨。
  
  奠故妹夫李桂?文
  
  维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正月甲寅朔,越二十三日丙子,眷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刚鬣柔毛、庶羞殽酒之奠,告於故玉山教谕李桂?先生之灵。於乎桂?!於乎哀哉!於乎桂?!於乎悲哉!公讣自广,七夕乃来。曰维元日,长往大归。吾卧西樵,白云之堆,抆泪饮泣,而悠悠我怀。君在髫年,器局恢恢,吾妻以妹,□□其才。番庠上游,唾手取魁。数奇不第,莫与计[谐]。□□岁荐,试於玉阶。临江联铎,玉山达材。解组优□□萝之隈。无忝上泝,文溪之涯。云胡一疾,遂□□□□。予抚樵石以兴叹,寄樵云而奠杯。尚飨。
  
  祭李子长墓文乡老祭同
  
  [维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二月癸未朔,越十五日[丁酉,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谨以庶羞果[酒之]奠,昭告於故友李抱真先生之灵曰:嗟乎抱真!少游江门,亘四十年。人曰学圣,笑而不言。嗟乎抱真!溟涬自居,美质天成。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不慕贵富,不厌贱贫。上漏下湿,歌声彻邻,不离市井,气凌烟云。混迹浊世,行希古人。诗画寄傲,梅雪精神,非林逋其伦耶?托体云路,峨峨高坟。敬奠一杯,表此平生。尚飨。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代乡老祀林烈妇文
  
  维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二月癸未朔,越十五日丁酉,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乡老刘富等,谨以庶羞果酒之仪,昭告於故林烈妇刘氏之灵曰:嗟维烈妇,平时妮妮,无以自异。一旦秉心,遂明大义。乐引一绳,从夫下地。妇死夫殇,夫死王事,各殉所天,尔心无贰。夫何世之士,交兵负主,借锄紾臂,闻之宁不有愧?贤而祠之,亦以警世。嗟维烈妇,庶其歆此!
  
  祭陈白沙先师文
  
  维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二月癸未朔,越十五日丁酉,门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诸生,谨以刚鬣牲殽、庶羞果菜、粢盛之仪,昭告於先师翰林院检讨白沙陈先生之灵曰:大道久漓,再复浑沦。维师先觉,开我后人。维兹仲春秋,敬荐香苹,庸伸祈报,佑启愚昏。尚飨。
  
  奠罗浮黄龙洞四贤祠文
  
  维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二月癸未朔,越二十三日乙巳,后学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前浙江道御史何维柏、增城县知县何天禄、诸生张世美、何滚、钟景星、康时聘、冯望、郑涤,谨以果菜牲殽醴齐之奠,敢昭告於濂溪周先生、豫章罗先生、延平李先生、白沙陈先生之灵曰:道在宇宙,无间古今。典刑如在,山高水深。水等来仰,实获我心。敬进三香,荐此溪芹。尚飨。
  
  奠冼贤母文
  
  维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三月壬子朔,越十六日丁卯,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男涞之以牲醴束帛之奠,敢昭告於恩封(洗)[冼]贤母陈氏太夫人之灵曰:於乎!贤母之贤乎!贤母之贤乎!夫滂母之贤,孰与尹母之贤乎?尹母之贤,孰与孟母之贤乎?孟母之贤,孰与(洗)[冼]之贤乎?初筮工曹,宜执艺事,同游下地,母则勿言,其智以全身,於滂母孰贤?自北告南,由工改刑,方达辞荣,母则曰然,其廉於进取,於尹母孰贤?从我南归,逍遥联舶,罗浮就学,母则欲从,其迁善高世,[於]孟母孰贤?一贤三母,一心一节,七十[三]年,□□□缺。予与令子,同[志]同心,敬奠三香,於乎噫歆!尚飨。
  
  代祀义友李云洞墓告文
  
  维嘉靖二十六年,岁次丁未,三月壬子朔,越二十四日乙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清酌庶羞之祭,告於故耆德契丈云洞李先生之墓曰:维公友义,先□扶危。天不报德,子孙弱微。予为举葬,鹧鸪之西。省墓荒落,祭扫几希。敬致一觞,代修岁仪。爰新厥茔,祀永为期,公其歆之!
  
  告壁立洞天土神文
  
  [维]嘉靖二十六年丁未岁,秋七月十一日庚申,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果酒之仪,昭告於西樵壁立洞天之神曰:昔韩子有言:天作而地藏之,以遗斯人。然亦有人作而天藏之以遗人者,予自居西樵,二三十稔矣,凡大科烟霞之洞、垂虹之洞、云谷之洞、水帘之洞,横据樵之中,皆次第治之,自以为足矣。抑孰知天之所以佑予之意无穷,又畀予以壁立洞天之胜哉?盖斯境也,乃昔石工采石於此者,不知其几百千年,高者成壁,深者成湖,洞曰壁立之洞,湖曰仍壁之湖,地独胜而□□□□□人作天藏而地胜□以遗予者,天地神明之惠爱乎!予何其无穷如此哉?得非天地神明畀我以境胜,而励我以进德於晚年,以淑乎人,以传於后,以无负於天之所佑,以有光於此地,留胜迹於异代,为无穷之休,不徒为玩好宴游之供而已也!用告微衷,以答神贶。尚飨。
  
  奠从兄景春文
  
  维嘉靖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戊申,弟若水谨以牲酒楮币香烛之仪,揽涕寓告於近故兄寿爵处乐先生之灵曰:兄之重厚,以为仁者永寿;兄之正直,以为乡里信服;兄之健康,以为百岁可望。夫何弟也还樵在十有六日,而至公讣来,兄之长逝即在十有七日也?夫何一日之间,即有终天之别乎?何弟之行时,未闻兄之有病乎?无病而终,非兄之积善善终之报乎?呜呼哀哉!水远在樵,吾族少年赖兄老成是正,今则无望矣。呜呼哀哉!弟形迹滞樵,病未奔哭,式寓一觞,以告(哀)[衷]曲。尚享。
  
  奠表叔梁可山文
  
  维嘉靖二十七年,岁次戊申,九月癸酉朔,越初七日己卯,侄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特羊尊酒之奠,敢昭告於故表叔可山梁先生之灵曰:於乎吾哀!於乎吾哀!六日之午,言自西来,可山一梦,长往不回。水也闻之,岂胜痛哉!岂胜哀哉!公之非言,不出於口,岂不贤哉!平生邪行,不设於身,岂不贤哉!公贤在昔,表正乡闾,今公已矣,於乎其谁!望方挥泪,敬奠一杯,维公其歆之。尚飨。
  
  奠外孙妇李氏墓文
  
  维嘉靖二十七年,岁次戊申,十二月壬寅朔,越二十九日己巳,外翁水敬以清酌庶羞之奠,昭告於外孙妇李贤妇之墓曰:呜呼!吾尝谓汝允称贤妇,维妇之贤,乡族罕焉。岁时必拜,食饮必馈,以此而观,捆仪式尊。贤哉此妇!宜受遐祜,如何一旦,遂弃儿女,使老怀惕惕饮泣而不能释。卜葬於兹,尔慱姑傍,慈孝感激,生死幽明。尚飨。
  
  寓奠善士杨桐冈文
  
  维嘉靖二十八年,岁次己酉,正月壬申朔,越十六日丁亥,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方在西樵山,闻讣,谨以炷香束帛之奠,寓告於故友善士杨上舍桐冈之灵曰:吾念衡山,凡四十年,飘然以往,闻子之贤。爰有桐冈即吾道,及乎相见,交欢如素。惟君德性,和顺中正,怀宝不仕,存心性命。当道闻之,咸曰贤斯,大书善士,揭於高楣。紫云六旬,精舍聿新,克己助力,惟子之勤。先师有祠,托子岁时,子能新之,永永无遗。岂其告逝,失此义士!向方挥泪,奠告致意。尚飨。
  
  奠故友张原道文
  
  维嘉靖二十八年,三月初五日,甘泉翁湛子若水始闻故友令尹张君原道龟峰子之讣,哭悼之,乃遣双鹅尊酒炷香纸烛而奠告之,曰:呜呼原道,而遽至於是耶?观子平生,志气不凡,文行有卓。爰笃忠信,爰志正学,屡试屡屈,而所志不挫。独其心追乎古人,而著述有作。人皆过门不入,而子将之京赴选。行迩矣,犹二三百之途,而告别於西樵之麓。此其志视凡今之人何如耶?拜官未几,而遽以病终。天乎!人乎!嗟嗟龟峰,而止於是耶?呜呼!尚飨。
  
  奠高藩读文
  
  维嘉靖二十八年,岁在己酉,七月戊辰朔,越二十七日甲午,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特羊庶羞果酒之奠,拜价寓告於故友藩相高德魁先生之灵曰:呜呼!是月廿日,水方居闭天关,得接公子埙等七月五日讣音,越自沙堤而来者,知公之僊逝在六月二十四日也。饮泣於邑久之,乃叹而言曰:呜呼!天使予之不一再见公以诀也。追惟往昔,公方应贡,无由北上,予乃请公共载而往。起居食息,无间於初也。自时别,公分教於浙,余归过之,与叙契阔,如相与共载舟航,共居番山之时,无间於初也。及予南归,公出顾我於穗之城,相与叙乐,如在浙京,无间於初也。予谒先师石翁墓於白沙,正取归途,访公白藤,阻风不渡,数日莫征,使予不得再会,非天乎?顷予拜价省公白藤,归报见公动履视事如故,喜也。予虽老矣,犹欲再谒先师之墓,复居楚云之台,归访白藤之浒,酬夙昔未偿之怀。岂意以公如彼健毅,不啻九十百年,遂尔告逝耶?呜呼!使予不得再见公以诀者,果天也耶?乃郎讣报,惟公将逝,念念厚德,临终弗已。幽明之际,感此雅意,所谓一死一生见交情也。予病天关,二三月中,今兹稍瘥,奔哭无从。寓奠此觞,以告始终。尚享。
  
  奠宋贞女吴氏墓文
  
  维嘉靖二十八年,岁在己酉,八月戊戌朔,越十六日癸丑,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遣门人张世美,以特羊牲醴之奠,告於宋贞女吴氏之墓曰:夫烈女不更二夫,盖尝闻之,古先以不贰所天也。嗟嗟贞女!未夫其夫,未天所天,独以一念之天已定,不欺其心之昭然,而不更与贰,又何足言?嗟嗟贞女!率其方□□死不迁,卓乎高出节烈之上,其鲁连之东海,夷齐[之]西山,独与五岳而同峙,三光之高悬。是用祭告,尚其歆焉!
  
  奠东莞县令尹文
  
  维嘉靖二十八年己酉岁之八月,戊戌朔,越二十一日丁未,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闻东莞令尹孙君□湖以事客卒於五羊之下。予病未脱体,遣子涞之、诸生周荣朱等,哭於旅衬,奠以牲醴而叹曰:嗟予泛观乎斯世,叹上天之意不可知,以为无意耶?何福善祸淫之说,圣训之洋洋,岂我欺也!以为有意耶?恶者未必祸,善者未必福,昭昭自上而下遗也。夷考乎东邑,先孙子而尹者若人若人,贪者若人,酷者若人,与赤子为仇者若人,丑正害善者若人,竟幸而全身活妻子而归。嗟嗟孙子!尹兹三年,所守一节,廉介不取,孰有如子者?折节好学,孰有如子者?执礼善类,孰有[如]子者?而乃不蒙降福,以遭短折。庄周所谓人之君子,天之小人,将非寓言,而乃实说耶?予於子叹天之不可知,而有意无意,冥冥者之难别。予病方起,无从奔□,敬遣诸子,奠告衷曲。尚飨。
  
  奠故姊安人文
  
  维嘉靖二十八年,岁次己酉,十一月丙寅朔,越初六日庚午,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奠,致告於故姊湛氏安人之灵曰:於乎!吾姊伤乎!於乎!吾姊哀乎!夫天下皆有姊,而吾姊独哀伤之深,何哉?忆昔成化,吾未成童,励志读书,姊为作粥,以勉吾学,孰如吾姊!予方除夕,未具鞋袜,即为宿成,以庆元日,孰如吾姊!针线度日,以济困难,孰如吾姊!资妆不同,罔有怨言,孰如吾姊!所天既丧,无子二女,长已先仆,次嫁海隅,乏人侍养,可伤吾姊!迎养吾家,一二十年,棺敛衣衾,亦颇粗备,一幸。舆疾归家,女亦适至,三日而逝,丧亦有主,二幸。於乎吾姊!享年近百,亦独何伤?而吾哭姊之哀,则何时穷乎?敬奠一觞,以申予情。於乎哀哉!於乎伤哉!尚飨。
  
  奠伍元正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三月乙丑朔,越十五日丁卯,外丈翁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谨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奠,昭告於近故甥婿伍元正之灵曰:呜呼!哀乎!天乎!人乎!人曰元正,乡善士也,人不间言,克孝弟也。素不与人互争利也,守己守分,一尚义也。夫何婴疾二年,起复踬也?岂天故祸之殃祥,何意也?岂医药对病,人事未备也?今病复作,奄忽逝也。呜呼!哀乎!元正知之乎?尔妇寓哀,欲遵昭穆,长房定继也。人有挠之,待其子也,曰后事叵知,何可俟也?即今承服,岂轻事也?人之常情,重田地也,得田而服不及,不为丧主,犹不嗣也。圣人之仁,继绝世也,今夫手足疾绝,犹知相救,痛痒无二也。尔其知之,冥佑是也。敬具一觞,告兹事也。大人耆德,必有裁制也。兄弟之子犹已也,一过承育,即我子我孙,我田我地,原无异也。人来而田不往,固尚在也。呜呼元正!尔其有知,尔其安此。尚飨。
  
  祭奠告白云书院土地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三月乙丑朔,越初十日甲戌,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果酒之仪,遣门人李世京,敢昭告於白云山土地之神:维神司职兹土,阅人有年。天作神藏,以遗我人。弘开书院,朗耀人文。昔邪今正,重造乾坤。神与有光,五岳同尊。维神终佑,昭此昏昏。尚飨。
  
  奠刘晦川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八月壬戌朔,越二十二日乙未,契侄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瓣香束币之仪,昭告於契伯义爵晦川刘先生祠下:嗟我□[考]□翁大夫,与公交谊,胶漆不如。避难依刘,我时童孺。门途亭宇,竹马追呼。及叨乡荐,一拜高闾。嗣时公逊西云草庐,盘桓云木,寒暑再除。及公告归,我病不扶,泪诗送公,据床欷歔。两世交情,老怀忉忉,敬拈心香,维神鉴诸。尚飨。
  
  祭义士祖墓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九月辛卯朔,越初九日己亥,玄孙前南京兵部尚书若水谨以刚鬣牲殽之仪,昭告於高(柤)[祖]考护国保境义士府君、高祖妣熊氏夫人墓下曰:若水仰蒙祖德,远庇故孙,敬先妇何氏於本年三月十九日遗腹诞生曾孙,名曰寿鲁,头角颇见岐嶷。是皆福地降神,礼宜报告,时加保佑,以大祖门,实永永有光。尚飨。
  
  奠伍近川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九月辛卯朔,越十九日丙午,友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刚鬣柔毛、牲醴庶羞之奠,昭告於近故南安知县近川伍君之灵曰:於乎近川!已乎!天乎!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其言岂其然乎!於乎近川!天性纯笃,木讷近仁,身无恶行,口无恶言,非善乎?善则必仁,仁则必贤,君以乡荐,筮教武城,啖粟守官,推粟济贫,曰如其贤。及尹聊城,推俸补民,当道以奖,逃民以还,曰如其仁。起复选部,再尹南安,下车未几,恩泽沛焉。匪仁匪贤,其孰能??於乎!骨肉归於故土者,命也;化而无所不之者,魂也。於乎其人!於乎其天!尚飨。
  
  白云陈宗汤先生祠祭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八月壬戌朔,越二十六日丁亥,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特豚庶羞之仪,遣守祠门人邓钦等,昭告於故清江知县陈君宗汤先生之灵曰:於乎!躬行君子,古未易得,先生夙成,言行可则。正出乎中,义动乎色,言思有教,动思有式,共受江门,期趋圣域。时不遇公,行若或柅,昏冥之逃,混世濯足。伯道无儿,贤鬼不食,罔继罔后,仁者所恻,怀之三纪,予衷是惕。院西创祠,常事时格,无怍安歆,成人有德。尚飨。
  
  白云祭告白沙祠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十月辛卯朔,越初七日丁卯,门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果酒之仪,昭告於先师翰林院检讨白沙陈先生祠下曰:维师大明斯道於千百世之后,以启后人,以风天下。天下宜遍祠而享之,而吾省初独缺焉。昔在京师,白於苕溪巡按,肇此书院,自遗音容,羹墙屡念。窃惟士有旷百世而相感者,是以云卿慕徐孺之风,远迁东湖,而况实亲炙之者乎!水也兹於祠后爰辟旧址,自创小亭,月日来谒,瞻依宴坐,名曰白云之窝。因门人李黄门所修西堂,时憩会讲,名曰亲炙之堂。今晨启土,竭诚昭告,维师尚鉴之。
  
  白云书院立宣圣四配像碑告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十月辛酉朔,越十三日癸酉,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释菜之仪,率诸生钟景星等,昭告於宣圣孔夫子及四配之神曰:仰惟夫子,道德高厚,百代之师,如日中天,如运四时。书院垂成,督府相之,风日清美,吉日良时。恭立圣像,来学瞻依,维神是妥是佑,永於千期。尚飨。
  
  奠伍半冈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十一月庚寅朔,越十三日壬寅,眷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之奠,昭告於故耆德半冈伍先生之灵曰:於乎半冈!吾九月省墓於甘泉子,闻半冈身婴夙疾,造问半冈。半冈体气阳阳,犹如平常。岂意吾还天关未两阅月,而半冈之讣来自铁江,使予惊怛,拊病枕而悼亡。於乎半冈!平生志气卓卓不肯久淹乎增庠,拂袖恬退,归居云水之乡,沙巷之阳,对鸥鸟而笑傲,倚芙蓉而徜徉。芙蓉自若,君去何方?洒泪西风,荐此一觞。尚飨。
  
  祭任东明墓文
  
  维嘉靖二十九年,岁次庚戌,十二月庚申朔,越二十一日庚辰,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诸子黄民准、李世京、冯时举、谢锡命、湛涞之,虔备牲醴之奠,告於前锦衣卫千兵任君东明之墓曰:呜呼东明!东明嗟哉!尔之生不辰,坎坷迍邅而靡宁,将有以自致而祸是婴耶?抑独行悻直而为人所憎耶?挤井下石而不得其情耶?何六十穷窘,羁旅南溟,犹然思於为善,访我於寂寞之滨,绝粮濠畔,馈粟不停。及病既笃,告予后事,予诺以膺。及乎将逝,辞之一字,犹发於不容发之幽冥。昔人挂剑於徐墓,犹意许於无声,矧惟子之所托,而吾之所许诺,而可更耶?買棺大殮,手足之形,窆於東山之?,親臨治之,安知其非子之佳城耶?率友奠觞,子宜永宁。尚飨。
  
  告祖文
  
  玄孙若水敢割私恩,明正大义,昭告於显始祖考处士主簿府君、显高祖考护国保境义士府君、显曾祖考处士府君:今有无道恶孙朝阳,父靖年老,楼房不与父居;病革在外,扶归正寝,拒之不与入门;父尸即殡在外,此为大不孝无道。又生平从谀不义,世济其恶。父所分,买族叔和屋地一□,狭窄难居,东则侵占祖宗蒸尝塘,填为居场;南北西则占第三房若水地若乾井尺,起造楼房。通族畏威,不敢与论,父故愈加肆恶,前后新旧谋伊本房塘尾,锯截荔枝,侵占三房土名飞鹅岭、四望冈、小华山、鹞岭等处松界,及二房自清等松界,四房冈下塘壆地界。此尚小事,又无故殴伤乡族称善孙濡血流满衣,侄至公救住。夫家训子孙有过,当以礼跪责於祖宗之前,何至殴伤无过骨肉?外有倚势强占乡人花岭头等处山地,难以枚举。似此肆恶日甚,祸贻身家,实为祖宗之玷。水齿在族尊,泰为训长,惧家难复临,几欲割恩正义,举白於官,尚私情隐忍,未敢遽为。先将其恶状大不敬无道之略,昭告於我显始高曾祖考,阴诱其衷,化恶为善,自将所占过祖塘及各人屋地山场,退还与祖宗及乡族人等,庶几补过,而祖训家规不至大坏,祖宗亦有光焉。若再不悛,水当依祖训之语闻於官,庶不至大坏风化。谨告。十二月
  
  祭外祖陈公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二月己未朔,越二十日戊寅,外孙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仪,昭告於外曾祖考竹窗陈公、外祖考云溪陈公:呜呼!昔在王符,?无外家;及夫渊明,亦有孟嘉。惟翁福德,突出诸沙,是生圣善,本支五华。翼翼新祠,四洲之涯;西溪益深,西岭其峨。子子孙孙,勿替有加。尚飨。
  
  岁祭义阡文
  
  维嘉靖三十年二月 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果酒,告奠於东中西义阡之墓曰:凡岁遇清明时节,凡人子孙皆有墓祭,其祖考有饮食。独尔等葬在义阡者,既免尔烧焚之祸与否,多或无后,或虽有后,贫不能祭其先,鬼多不食,吾心怵惕焉。兹以酒肉楮钱,遣家人类奠於尔等,尔等庶其饮食之。
  
  奠毛玉峰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三月己丑朔,越十三日辛丑,乡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束帛之奠,寓告於近故湖广都司经历玉峰毛君之灵曰:昔闻平乐,双凤辈起,未获快睹,德音伊迩,未知其父,先观其似。维顺德君,兼优学仕,造予天关,执弟子礼。吾是以知公之学,乾禄岂弟,闻诗闻礼。初政之行,即协於人,雷封殷殷,并及穷民,维水有源,吾於以知公之仁,裕於后昆。两造庭鞫,明清折狱,靡有私曲,如辨白黑,吾以是知公之旁烛,百里是福。维兹三伦,触类引伸,革故鼎新,闻讣归奔。慎斋有云:「民生不辰。」予是以托之祝文,以告冥冥。呜呼!尚飨。
  
  白云倚云堂告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三月己丑朔,越二十五日癸丑,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清酒之仪,遣门生凌云龙、凌起凤、欧文策、郭维麒等,昭告於白云山倚云堂中亭之神曰:堂白云窝,迁来倚云,与山益高,与水益深。著书有亭,亦为中,变化之妙,其天其人。永佑游息,维尔有神。尚飨。
  
  九山汤先生诔文
  
  嘉靖辛亥三月廿六日,有童子自新会北到来者,九山汤翁病革矣,有遗书若相永诀者。甘泉翁方卧天关,既以敛金赙段,走价代往,潸然涕出,揽涕而诔之曰:於乎!如九山公者,古所谓忠信之士非耶?夫忠信而不为圣贤者有之矣,未有圣贤而不忠信者也。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忠信而不好学,所谓忠信而不为圣贤非耶?昔游江门,交公兄弟,五十余年,未尝少替。予尝谓公江门旧闻,不可不肄,公言訑訑,如是如是。今则果能全归者耶?不可企矣。虽然,世人之交,转眼而异;而公之於予,背面远迩,未尝少贰,则公之忠信,自周八十一。病革属纩矣,犹云待予复书之至,而后长逝,其不移於生死贱贵,则公之过於人远矣哉!於乎!公其庶几无愧!
  
  告陈宗汤祠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四月己未朔,越二十八日丙戌,前南京兵部尚书友人湛 谨以果酒之奠,遣门人黄民准等,昭告於故友清江县知县陈宗汤先生祠下:祠宇既成,门墙肇启,立龛妥灵,悬扁昭示。永永休享,垂於千,勿替引之,神其歆此。
  
  奠故男柬之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四月己未朔,越八日乙未,父甘泉翁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仪,遣男涞之奠告於故男广西太平府知府柬之柩前曰:於乎!吾方望尔之任,以报圣恩,以增光吾后,岂意遽至是耶?天之命耶?人之自致耶?人之致也,则尔性命之未修,保养之未至,全归之未尽,君恩之未报,伊谁之咎?以为天之命也,命之渺茫不可知,修短之不可期,福善祸淫之不可齐,苍苍冥冥,岂一一而简别之?又孰归咎於不可知者?已而!已而!尔之幼孙尚在怀抱,中夜呱呱,吾病阽危,而幸不死,则犹有赖焉尔。其安诸!
  
  祭白沙先生白云新祠文
  
  维嘉靖三十年,八月丙辰朔,越二日丁巳,门(三)[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果酒,遣门人黄民准等,昭告於先师翰林院检讨白沙陈先生之灵:兹以海岛多故,岁时躬祀於西樵云谷祠下惟艰,幸今已建有白云书院,卜以吉日,恭塑师像於其中。凡每年水能赴云谷者,躬祀於云谷,白云止行释菜礼,水在白云者,躬祀於白云,而云谷止行释菜礼。著为定规,敢告神其知之,无所不之。尚飨。
  
  寓奠安福刘汝继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八月丙辰朔,越二十二日丁丑,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束帛炷香之奠,寓告於故友乡进士刘君汝继之灵曰:呜呼汝继!昔者孔子道大,无感不至,然犹曰:「得回、路而门人益亲,恶声不及於耳。」然则斯道之将行与废,固皆有命,而翼卫有人,四方无竞。怅昔在白下,汝继及门,谆谆诱掖,侃侃辨言,如彼大师,正正之旗,堂堂之阵,不怒而威。自子云逝,人今多倍,实天丧予,天乎何意?义气如子,交道如市。因风洒泪,省我贤嗣。尚飨。
  
  白云白沙祠塑像告成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九月朔旦丙戌,门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同志谨以释菜之仪,告像成於先师翰林院检讨白沙陈先生白云祠下曰:水也闻之,弟子之事师如事亲,是故於其没也,有三成之道焉:具体克肖谓之德成;见於羹墙,僾乎容声,谓之思成;刻木肖形,谓之像成。德成不已,求之思成,思成不已,求之像成,皆有不得已焉也。今想塑师像,工已告既,临之在上,俨然温厉,致恭暴慢,化成狡伪。若夫江汉秋阳,皜皜叵尚,惟人自得,不可名状,则水等俛焉孜孜,不敢退让,惟师其佑之。尚飨。
  
  奠衡山杨桐冈上舍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在]辛亥,八月丙辰[朔,越]十□□□□,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炷]香束帛之奠,遣门人谢锡命致告於故国子上舍桐冈杨君克复之灵曰:於乎克复!古称富而好礼,知止不殆,安土乐天,其克复之谓乎!君家饶裕,处若寒士,独其心追古圣贤而从之。有可进取之基矣,弃而若遗,遁迹於衡山之下,与予卜筑於天柱紫云之峰,优游卒岁,以此自终,非好礼耶?非知止、非乐天耶?有司高之,表为善士,可无愧矣。若克复者,将不为一国之善士耶?其天下之善士也。今其亡矣,众善皆空,独与造物者游於无穷无始无终。尚飨。
  
  奠何宗远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十月乙卯朔,越二十二日(内)[丙]子,友末湛 及同志谨以炷香束帛牲醴之奠,昭告於故友何铁崖处士之灵曰:呜呼!古道风微,一合一离,挽流而源,与我其谁?惟吾宗远,有志於斯。樵云瀛水,负笈寻师。三十余年,一念不移。反眼莫识,操戈相稽,老而愈笃,惟吾铁崖。倏然观化,实为可悲,临风□奠,薄慰我私。[尚]飨。
  
  奠林月峰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十月乙卯朔,越二十三日丁丑,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与同志,谨以炷香束帛之奠,昭告於故友掌教林月峰大人之灵曰:呜呼!生之谓来,死之谓往。往来之间,奚得奚丧?嗟乎美中!抱志孔良,鬻室从予,倚樵云而舒啸,观光上国,历外翰以翱翔。怅二十年之矌别,仅两过天关而徜徉。体魁魁而充实,面蔼蔼而发光,何云岭之大度,遂客死於他乡。若所性之不违,亦庶几乎亡而不亡。水也方与同志,闻讣感伤,临河一奠。神无不之,归欤海阳。尚飨。
  
  奠佥事何瑞甫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十一月己酉朔,越初六日丙寅,友人湛 谨以束帛特羊果酒之奠,致告於近故友广西兵宪东江何君瑞甫之灵曰:呜呼!维朔之暮,粤良来报,始闻哀讣,不胜惊疑,不胜伤悲,於悒久之!嗟维抱负,德性仁厚,於理宜寿,宜寿而福,宜延而促。才而不禄,而止於斯,天岂无知,造物小儿。奔哭未能,觞币特牲,奠告予诚,尚其歆此。
  
  奠徽州方时素文
  
  维嘉靖三十年,岁次辛亥,十二月  日,友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及天关同志黄民准、吴[纯,钟景星等,敬]以炷香束帛之奠,寓告於故友方君时素之灵曰:於乎时素!逝矣时素!哀哉时素!伤哉时素!徽之多贤,一不予讣,闻之月窗德兴方,胡不增悼!吾何以哀伤而悼也哉?叹斯文之不祚。维子木讷近仁,忠恕近道,体认天理,吾夙授受,一念一生,罔有他务。觉山同来,樵海自渡,二妙之楼,西坑持造。曷居无何,即问归路,途次一书,少慰予耄。自兹渺然,几绝音耗,子会上清,有书来告。浩乎洒然,似化不透,曾勿忘助,集义节度。智崇天高,礼卑地厚,吾道兼全,重耳无有。此言捋往,子不少候。念与兄道,相[从徒]步,万里负笈,金台之下。[道]归无何,宿草在墓,多[方徽士],最为恳到。子倡三山福山斗山。自余五载,鱼沉雁翥。子今长往,吾亦闭户,兀坐白云,以终吾老。因风寓奠,告予衷愫。尚飨。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黄山六县会,辅仁洪置田,予亦少助。人事不齐,子不我报,赡租再往,亦无大故。惟仁时勉,子成书付,修德[仗]义,源流可
  
  与诸乡宦会[奠]邓沃泉宪副文
  
  □□!盖闻之,虽无老成,犹有典刑,而文献足□□□□□□貊可行,而先生其能□□[边郡]□□□□治绩留□太平。副宪台,则拂衣不[顾],而上乾乎法星发迹顺庠,擅名一经而旁通他经,晚迁广城,善著广城而一城皆□。仁不煦煦而行乎无名,义不孑孑而德色不形。通[而]不流,正而不矜,守而不固,群而不争,威仪不忒,言动靡轻,允为国人之式矜,盖古所谓乡先生者。水等方[图]与诸贤诸公立为文会乡评,以萃涣散,以联属群情,一道德,同风声,大道为公,以复三代之英。造次间闻公有二?之婴,乘云车而上升,长往不顾。已矣![已矣!会]奠一觞,昭告厥诚。尚飨。
  
  奠尹万竹先生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正月甲申朔,越十四日丁酉,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庶羞之仪,寓告於故[友]寿官万竹尹先生之墓曰:嗟维万竹,天性笃纯,动[必]以礼,存心必仁,孝友之行,感於乡邻。昔游相江,维[公]来亲,今也再至,而公不存。虽则不存,犹见文孙。公[墓]遥遥,欲省无因,虔寓一觞,表此平生。尚飨。
  
  凤凰山明诚书院白沙祠春秋祭文定式
  
  维 年 月 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门人总督明诚书院前四川建始县知县张潮,率管院居院诸生冯时举、吴成尹、应洙、黄文锦等,谨以束帛特豕脯醢果酒牲殽之仪,昭告於先师翰林院检讨白沙陈先生祠下曰:嗟维大道,一合一分。分为支离,合为浑沦。维此浑沦。维师独复,回流而源,一者无欲。神游凤凰,分一席光,室亭山高,诸贤景行。兹维仲春秋,牲殽具陈,维神居歆,佑启后人。尚飨。
  
  罗浮四贤祠行释(莱)[菜]礼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二月癸丑朔,越初八日庚申,后学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门人冯时举、朱矌,谨以释菜之仪昭告於濂溪周先生、豫章罗先生、延平李先生、白沙陈先生有开斯祠,以奠诸贤,岁久就弊,风雨旁穿。於心惕焉,於以图新,易砖辇瓦,难如登天。兹幸告成,神灵妥旃,释菜奠告,於千万年。尚飨。
  
  奠故友李云洞墓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三月癸未朔,越三十日,世契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清酌庶羞之奠,遣侄孙积良昭告於故耆老李公云洞之墓曰:翁与吾翁,为莫逆交,患难相恤,操舟不劳。感兹高义,葬翁鹧鸪,荒坟不祀,我心忉忉。寓奠一觞,公其格乎!尚飨。
  
  会奠苏碧?文
  
  嗟嗟碧?,遽[止]是耶?昔创会约,祝圣大义,上不忘君,下倡孝弟。联属众心,盖取诸萃。俗风偷薄,贾谊流涕,挤井操戈,因恬无愧。数会相亲,自生和气,上期报君,庶助化治。公时谓然,共成胜事。岂不二时,公即告逝,令我伤乎!为公恸矣。[维]公忠信,礼义廉耻,仕家百里,困穷子惠。居谢公门,闭户城市,尤足称闻。岂但会已,报讣奔哭,会奠一觯,生顺没安,何复遗?。尚飨。
  
  奠陈凤山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六月丁未朔,越八日甲寅,友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门人黄民准等,谨以香烛束帛之仪,致奠於故友南昌府学掌教凤山陈君之灵曰:呜呼凤山□[天]胡不?遗?使凤山(赉)[?]志而没,未能摅所抱负□□施为乎?教授南昌,弟子云集於经闱,斯文勃焉兴[起]及乎一念望云,遂弃官而趋归。内以养志,外以求学,惓惓问道,以圣贤自期。敝屣禄位,其心直欲追古人而从之,不惮千里程途之险夷,叩我西樵云谷之岩扉。观喷玉之帘泉,历大科之翠微,充然若有所得而新知。讵意出山之后,遂成[永]诀,不获再来究极精微,而遽止於斯也。噫!形有□散之时,吾固不以幽明而有间,君其有知,没宁奚疑!尚飨。
  
  奠王前村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七月戊申朔,越初六日丙戌,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门人黄民准等,谨以洁牲庶羞、粢盛清酌之奠,遥告於故友罗源县知县前村王君之灵曰:呜呼伤哉前村!曷遽至然?世之庸流,卒老无闻者,犹可长年,何子之贤,游心正学,德与年臻,乃下寿而化迁也?呜呼前村可伤!惟子受质,则淳则良,荐於江右,学於国庠。圣途是趋,脱屣柴桑,超出气习,以理自将。而独复独行,崎岖快捷方式,而平步乎康庄。少之乎常知常觉,而深契乎勿助勿忘。犹不自是,度岭涉江,历天关罗浮之奇胜,览西樵白云之大方。襟怀为之开豁,游息与之翱翔。有言则诺,无隐不扬,首领奥指,口陈讲章。吟弄归途於庾岭,期再卒业於五羊。乃所约之未酬,一旦不起而云亡。岂真宰之无心,抑天数之有常?念跖寿而颜殀,竟何短而何长!存吾顺而没宁,既曰归而奚伤。敬陈而遥奠,神无不之而来尝。尚飨。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五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祭告文
  
  奠司训赵世翼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七月辛巳朔,越初六日丙戌,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昭告於故友司训赵司翼先生之灵曰:於乎!世翼之逝久矣,今予乃始闻讣,饮泣而叹曰:於乎!予於世翼同学番山,世翼之动止笑语,至今不忘於心目,时时独怀世翼,岂知世翼奄忽而遽逝也乎!何讣音至今乃闻乎!夫善者天福之,仁者必寿,而世翼位止广文,而年未跻乎期耄,岂斯言之谬乎?於乎伤乎!双鹅尊酒,薄奠灵筵,尚其歆之。
  
  寓奠应方伯南洲元忠文九月十七
  
  於乎南洲!其遂长征乎?闻之林子,寒暑再更矣,哀哉恸乎!饮泣吞声。君在翰苑,同寅维朋,道义日亲,文献其征。一旦执贽,拜我门生。噫!古或难医闾一行贺黄门钦初与白沙翁为友,后拜门下。,自兹南归,联我使聆,檃括混沦,梁家之泓即梁家庄。疑议未透,旬月研精,勿忘勿助,并行终明。维君忠信,不息至诚,憾此离索,以竟大成。东省铎息,南岳诗呈,爰有手翰,不啻过称。言念居闲,一来不轻,岂意观化,归於大庭。知死不亡,奚怛奚惊!所嗟斯文,星落凋零。哀哉!尚飨。
  
  奠林母王安人文惠州同知林应麒母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十月庚戌朔,越初十日己未,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特羊卣酒香币,寓告於故安人林母王氏之灵曰:於维安人,爰有麒子,仁而不杀,生草不履。昔子求道,爰及南洲,以子知母,三迁匹休。维子直道,途穷不悔,以子知母,圣善之诲。维子清勤,德及循民,以子知母,义方宿闻。约上罗浮,讲习旧业,母逝不待,归奔东浙。念非此母,不有此子,奠以陈词,情以义起。尚飨。
  
  奠郭母林氏文郭体刚母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十月庚戌朔,越初十二日辛酉,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同门生,谨以特羊牲醴之奠,昭告於郭母林氏安人之灵曰:嗟乎!人之有言,非此母莫成此子,非此子莫显此母。是故母子之间,寔有慈孝感应之道焉,且有交赞积福之机焉。身体发肤,母授於子,喘息呼吸,子气通亲,曰母子不感应哉?贤母於乾,遣之从师,北学中国。闻周孔之道,养刚柔之中,化厥严威俨恪,左右就养无违,曰母不[成]子哉?维乾於母,立身行道,扬名后世,是以公侯折[之]不屈,邑尹招之莫致。不枉己[以]辱亲,人咸称其有子,曰子不显母哉?母子成显,贻厥孙谋,维兹圣善,不财而富,不爵而高,视世之营营富贵,倾败亦至,曰不积福哉?维母得此,可以瞑目。会奠一觞,陈词以告,母其歆之。
  
  告祖考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裔孙若水以果酒之仪,昭告於显先祖考主簿府君、显高祖考义[士]府君、显曾祖考处士府君:水家祚衰微,第三男?之不幸於本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病故,先前已抱暕第五子入养育,名为嗣先。分既定矣,今思古人有言:「[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则家有长子长孙,门祚之福也。小宗五房,水系第三房,其长房长兄祯,生师贤、师圣,孙大川、如川、似川、象川、泌川、至川等,皆不循教法,赌钱饮酒撒泼,殴人至死,所不足取矣。次兄祥,孙一人长嫡天济承祥重,惟有次孙天润素守礼法,补增城学廪膳生员,立心操行,孝弟忠信,人无间言,又克承予学,期造圣贤为志,总以伦序贤德,皆合为?之后。□嗣先及有遗腹是子,共为三四兄弟,少者以事内孝母,长者以治外事祖。或曰:「润得无长於?之乎?」水曰:「礼律只论昭穆,无少长之文。」或曰:「润次子寿曾已入继敬先,今润又继?之,为疑。」水曰:「父子入继,此与长房各房何碍?又昭穆在润,孰能易之?若使润先入继,带其二子来,亦该寿增继敬先矣。润虽在季房,然年长,首当户事,裁处百务,以昌一门。凡我长房次房子孙,皆在润提携,教育成人,使人称水之有后。四方闻之,后代传之,莫不称美,不亦善哉!其与拘忌时俗之见,纷纷疑者,远矣。」其余礼法,一一依察院准行家训,遵守其不分田而分租,同居共爨,一一如训,勿替引之。未敢擅专,遣门人黄梦龟敬告,及告於显祖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樵林府君、显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怡庵府君,并同前文。
  
  奠故男?之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十二月己酉朔,越二日庚戌,父泉翁以洁牲刚鬣庶羞之仪,奠告於故男?之柩前曰:呜呼!天乎!人乎!使尔夭折於立年乎!立而未立,是谁之愆乎?尔与长兄二兄皆沉湎於不测之渊,父母全而生之,子不全而归之,是果人乎?天乎?天不可知,人则其然,而使年垂九十之亲,病视尔药,死不忍视尔迁。幸既抱育嗣先,冲喜生前,闻植遗腹,天其见怜。今以昭穆立天润之贤,多昌尔后,而诜诜克传我学,以光於前,则尔亦可以瞑目於重泉矣。若夫逾月而葬之礼,内有梗之,予不得视尔礼於全也,奈何乎天!兹因旬奠,以继子天润衰服见焉,尚其歆之。
  
  奠张廷弁文
  
  维嘉靖三十一年,岁次壬子,十二月己酉朔,越十六日甲子,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会天关同志黄民准等,谨以特羊庶羞清酌之奠,昭告於故乐道虚斋张君之灵曰:惟灵律身以敬,家庭蔼诗礼之风;处事惟恕,内外感恩威之化。有德斯有名,宪司表乐道之门,惟正以惟公,上下无是非之议。病则乡人致减寿增年之祷,亡则闾里失太丘月旦之评。惟虚斋何以得此哉?盖赤心推以孚人耳。宜仁者之必寿,实天命之有期。怅全归之大道,方待子而究诸,胡考终於一旦,长还宅乎大虚。会同志以致奠,灵庶几而歆之。尚飨。
  
  奠侍御陈子仁文名泽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正月戊寅朔,越十六日癸巳,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门人黄民准,谨以牲醴庶羞之奠,告於故友侍御陈君子仁之灵曰:惟子相从於向立,以迄夫不惑知命之年;由布衣之侧微,以至於侍御之显迁。志德业而兼造,以相期於圣贤,少长以之而贵贱一焉,足观所养。悯视人寰,凡今之人,以背师为固然,挤井下石,而轻出谤言,乃不遄死。贤馆忽捐,闻赴北都,为程五千,日夜劳顿,兼程以前,鞠躬尽瘁,死忠所天。既忠於所天,何憾何愆!予在衰病,匍匐则难,敬遣菲奠,告诚其先。尚飨。
  
  祭舟神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四月丙子朔,越初二日丁丑,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清酌之仪,祭告於珠江司舟之神曰:维月吉日,新成画舫,弄月吟风,利有攸往。维神之相,神之相之,济涉大川,毋怠柁桨,以乘长风,以破巨浪,维神亦永有休赏。尚飨。
  
  会奠黄铁桥公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四月丙子朔,越初十日乙酉,会友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等谨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仪,奠告於近故大中丞大司马铁桥黄先生之灵曰:於乎!维公珠海孕精,粤秀降神,神气以灵,於学日新。始游番山,手摩青云,才气夙成,年等终军。甲科连第,四部司分,湖守闽运,临利不昏。辖垣抚楚,弹压江山,两藩节制,二部翼臣。文公跛足,抗疏奉身,西铭领略,属之茅君。因好知之,式观志仁,一时词翰,晋笔唐音。肇会祝圣,维公乐闻,拜舞非便,懿诗先陈。维兹闰廿,闻病浃旬,忽归大化,乘云返真。走告会友,合奠一尊,公灵不昧,来格来歆。尚飨。
  
  奠吴藤川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四月丙子朔,越十二日丁亥,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同志黄民准等,昭告於故友寿爵藤川吴君之灵曰:於乎藤川!其长逝耶?其归於大化耶?子年虽高,而志则健,岂意止於是而已耶!世之人壮而学,老而衰,则无力学之志,而子以八十之年,谦虚忘己,躬执弟子之礼於天关,不知老之将至,以子之年之志,求之斯世,其多得耶?而功夫平实,所疑所问,皆是切近,新意叠见,以子之年之志,求之斯世,其多得耶?夫有是志,有是学,则当益其寿,以与二三子羽翼乎斯文,胡乃舍我而去,俾之道益孤?吾纵不能为藤川惜,独不为斯道惜也乎?但闻几先协梦,则是命之定於天而不可易,况藤川属纩之际,一念斯道,卒无他言,则藤川可谓得正而毙矣,亦何用戚戚为哉?於乎!幽明一理,无间存没,随处体认,天理一味,其有(之)[知]耶?其无知耶?有知无知,则亦不可知矣。子其安之。闻讣之初,即与二三子焚香会哭於书院矣,兹具牲醴,敬奠灵筵。尚飨。
  
  奠大水关社神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四月丙子朔,越二十日乙未,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云南布政司参议赵崇信、前开化县知县林大典,谨以果酒牲殽之仪,奠告於大水关社神之灵曰:兹以旧荒,饥延千里,乡县扰攘,及於省治,四境盗贼,乘时蜂起。谋及贤哲,刑牲盟誓,人一尔心,共保社里。用挞秦楚,忠信孝弟,里里效守,皇图奠丽。维神其庇佑之。尚飨。
  
  得孙告祖考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五月丙午朔,越十二日丁巳,孝孙子若水敢昭告於始曾高祖考妣、显祖、显考妣,兹水第三男?之妾梁氏,於本月初十日丑时诞生一男,皆赖祖考妣福德之荫,保佑成人,无疆之庆。谨具祭告。尚飨。
  
  奠安陈宗汤神位告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五月丙午朔,越十五日庚申,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果酒,遣门人谢锡命奠安故友清江县知县陈君宗汤先生神位而昭告曰:昔念益友无后,建祠致祀,岂意中变。天岂无意,伐木削迹,过宋亦避,古今圣贤,其理一是。乔迁白云,绝无人地,时奠先师,公在陪位。万世千秋,讵患无嗣?神其有知,安此时义。尚飨。
  
  告红冈土地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六月丙子朔,越初三日戊寅,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果酒之仪,昭告於红冈土地之神曰:卜兆维吉,良辰维日,创兹楼居,栋宇山屹。永於孙曾,世守勿失,维神其佑之。尚飨。
  
  奠韶州邓秀才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六月丙子朔,越二十六日辛丑,年家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之奠,寓告於年侄邓秀才之灵曰:呜呼!吾於本月廿五,始得莫全来报,吾侄卒於五月十六日,为之饮泣,久而叹曰:吾年兄邓明府之仁厚,其祚宜昌,一至此□□子兄弟遽以沦丧,岂天之数乎?人其奈何!吾念□□兄弟售我以帽峰书院之地,方赖子以与诸学□□维持,振起斯文,而乃止於此乎?天乎?人乎?将奈之何!敬揽泣具香纸牲酒之仪,遣莫全归奠於灵筵,以伸感哀之情。吾闻有厚德而不振者,必有后,后将蕃昌,天岂难谌?吾闻岁出游,乃遂省而家,继灵其歆之。
  
  奠侧室蒯氏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八月乙亥朔,越初八日壬午,夫君前南京兵部尚书甘泉翁水以牲醴庶羞之奠,谕新故侧室蒯氏之柩曰:嗟乎!哀哉!予昔初仕,念将迎养,纳汝以俟。门祚孤单,期汝广嗣。汝奉晨昏,时养不替,母病汤药,逾月不废。念慈?之,有如己子,望子成名,而以汝□□子不成,先汝而逝,汝过哀伤,亦以身踬。年逾下寿,孝妇克事。修短命也,天乎何意?将以旬内,归葬莲蕊,子在母傍,享此大地。汝宜安之,无恐无惧。尚飨。
  
  成服又奠蒯氏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八月乙亥朔,越初十日甲申,夫君前南京兵部尚书泉翁水因成服,牲醴庶羞之奠,告於近故侧室蒯氏之灵曰:夫於妻服期,於妾无文,盖以妾有不同,惟其情有轻重,恩有厚薄。而裁之礼,虽先王未之有,而可以义起者。嗟尔蒯氏,自归吾家,宜於上下,无有过失,事母十年。自嫡室袁氏丧,尔持家三十年,上下宜之。又慈养?之,笃爱如己出,可谓情重而恩厚。兹以义起,制服降妻期一等,大功九月,告尔,尔其知之,尔其歆之。又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八月乙亥朔,越十六日庚寅,夫君泉翁水以刚鬣柔毛、庶羞清酌之仪,遣次孙嗣先奠告於近故侧室蒯氏之灵曰:於乎!何晷刻之屡迁耶?忽尔其逝,奄及乎首旬耶?其死耶?僊耶?同归於无有,徒使生者谩为悲欢耶?旬尔犹为人,倏反其真耶?复归乎自然耶?自天地大化莫不尔,何戚而何欣耶?尚其安之。
  
  会奠何月泉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九月廿一日朔,会末湛若水等,谨以特羊牲醴庶羞粢盛之仪,昭告於近故会长桂县知县月泉何先生之灵曰:呜呼!岁月屡迁,幽明顿异。昔创会约,祝圣大义,上不忘君,下倡友弟,联属众心,盖取诸萃。俗风偷薄,贾谊流涕,挤井操戈,因恬无愧。数会则亲,自生和气,上期报君,庶助化理。公时同然,共成胜事,岂不二载,公即告逝,令我伤乎!为公恸矣。惟公笃实,礼义廉耻,仕家百里,困穷子惠居谢公门,闭户城市,尤足称闻,岂但会己?前此旬月,天关三诣,恋恋祝台,之死靡贰。报讣奔哭,会奠一觯,生顺没宁,何复遗?!尚飨。
  
  奠仆郭汝魁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九月廿三日,主甘泉翁以香酒三果、五牲五殽,饮食於故仆郭汝魁灵前而谕之曰:呜呼!我方在病,不知尔死。嗟尔平生,服劳勿替,从我两都,跋涉夷险,讲座画神,尔形在俺,维尔劳。始筑太平洲名,精舍亦开,罗浮中站,津送往来,维尔劳,继辟莲洞,书院弘开,鸟道迤逦,随山纡回,维尔劳。从登南岳,甫及六旬,祠院并成,遂画井田,维尔劳。白云堂馆,御书楼阁,烧砖辇瓦,云高天廓,维尔劳。有劳不伐,以起尔家,子麒庠生,友弟抚孤。凡今之人,为臣负君,为仆负主,视尔始终,可无愧耻。尔其饮食,庶歆此意。
  
  告天关土地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十月初六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之仪,遣门人周学心等,昭告於天关书院土地之神:兹以王大巡所立天关圣训一阁扁,悬於亭颜,与天同高,与日月同明,永光书院垂裕斯文。惟神其亦与有休烈焉!尚飨。
  
  会奠教授陈石亭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十月廿四日,会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等,谨以特羊牲醴、庶羞粢盛之仪,奠告於近故会长陈石亭掌教之灵曰:呜呼!岁月屡迁,幽明顿异。昔创会约,祝圣大义,上不忘君,下倡友弟,联属众心,盖取诸萃。俗风偷薄,贾谊流涕,挤井操戈,因恬无愧。数会则亲,自发和气,上期报君,庶助化理。公时同然,共成胜事,岂不二载,公即告逝。同会生恩,哀伤曷已!惟公才名,昔起广庠,举教新安,迁读於王。出曳长裾,入启短章,居谢公门,绝迹市行。礼义廉耻,里闬之光,慈孝感激,后昆显扬。闻讣匍匐,会奠一觞。维灵不昧,来格来尝。尚飨。
  
  奠乡进士龟峰骆君举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十一月癸卯朔,越初二日甲辰,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炷香一束、焚币一疋、壶酒只鸡,遣价奠告於近故友乡进士龟峰骆君举之灵曰:呜呼!维君举恺悌之行,成於天性,孝友之誉,动乎乡闾。有司劝试,试罢拂衣。千里望云,孝思母慈,鹿鸣馈燕,欢动慈帷。司马弗花,毛檄有辉,吾语孟氏,南雍乃来,迟回礼部,昌黎之才。甲辰之秋,予南岳游,尔室不恤,登予过舟。五峰吟弄,祝融遨游,接登朱陵,路滑石头,题诗醉石,借亭一丘。自兹离索,不计春秋,明经分席,鸡鸣淹留。来病书院,应招何修?云赴礼闱,忽病长休,呜呼!不磷之磨,不淄之涅,君近可勉;龙象之力,天马之行,予方期君。今则已矣,天乎?人乎?呜呼人乎!奈何乎天?尚飨。
  
  遣奠男?之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十一月癸卯朔,越初六日戊申,父以牲醴之仪,遣孙天润奠告於男?之曰:兹以本月十三日,葬尔於莲花洞巽向之原,明辰就於丧舆。吾喜见尔入门,不忍见尔出门,吾岂不欲临尔棺,视尔窆?吾年衰老,临之视之不任哀伤。尔其长往矣,忽然亡之矣。哀伤奈何!尔其歆之。
  
  奠罗子钟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十一月癸卯朔,越初五日丁未,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以束币炷香之仪,率天关门人黎瑞鸾、黄民准等,寓奠告於近故上舍茶陵罗君一泉之灵曰:嗟一泉乎!少壮自豪,与人牙声,予主南雍,乃来游从。变化疏通,执艺方规,屡黜京□,珠遗海辉。我卜祝融,来及蒋公,瓦木有供。越几春秋,同来度韶,访我於樵。爰登罗浮,飞云天游,高歌石楼,遵增江埏,履我赡田,不信流言。纪行之录,刻板以复,义气绝俗,时莫我容。九思憧憧,归宿五峰,将道茶陵,以子於征。遂闻讣声,天关会哭,如失手足,天胡不禄?寓风一觞,道远莫将,托以香,惟灵其歆之。
  
  遣奠男柬之文
  
  维嘉靖癸丑十一月十二日,父以牲醴之奠,遣湘之告故男太平府知府柬之之柩曰:夫物有所始,则有所终,天道之常也。终则魂归於天,魄归於地,人道之常也。大夫三月而葬,古之制,礼之常也。予昔卜地於径头小埔之间者,於今八年,本非为尔,今卒为尔之藏,岂亦大数之常也乎?嗟夫!予既不得行三月之制,成尔於礼矣。今以数之适然,以八年所卜之佳城,遣尔归於此土,以顺始终昼夜之道,尔其安之。灵輀既?,尔归窀穸,尔其往焉,忽焉其亡之矣!哀哉!
  
  奠萧道传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十一月癸卯朔,越二十九日辛未,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率门人黎瑞鸾、黄民准等,以牲醴庶羞之仪,奠告於近故友萧君道传之灵曰:嗟嗟道传!呜呼可悼!子号道传,志宜传道,勇智可学,颜年物故,乃不少延。天乎弗祚!闻子少年,谗言我诮,师孔挞之,子不怨怒。匪不怨怒,因乃大悟,执礼来师,立我门户。视久在门,反复戈操,如不共天,挤井石下。子乃智勇,过惩善慕,师孔报言,临终予顾。匪死言善,终始是务。如子勇智,期以深造,不见多时,忽尔闻讣。嗟嗟呜呼!其能不悼!会与同志,奠告哀愫。尚飨。
  
  告谢葵山文
  
  维嘉靖三十二年,岁次癸丑,十一月癸卯朔,越廿九日辛未,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遣门人谢锡命等,以果酒奉牌位,告安於故友节逸处士谢葵山先生之神曰:师门之学,几失其传,察见浑沦,公及南川。水生也晚,及门七年,亦扬其波,亦造其源。中承母命,公亦劝言,遂污一第,久落尘樊。君归无口,使还果然。念公无后,躬葬葵根,再继守祀,亦复不存。乃表遗墓,跻公白云,尚友之堂,宗汤为伦。岁时有事,侍食师前,无谓绝祀,享於千春。维神是歆,是安是宁。
  
  告移先祖行主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二月壬申朔,越十一日壬午,孝孙某虔[具果]酒之仪,昭告於显[祖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樵林府君、显祖[妣赠夫人]梁氏夫人、显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君、显妣赠夫人陈氏夫人:水也昔归自京,隐居[西樵]□,立行主於兹,以使朔望岁时之荐。今以地方欠宁,移归广城之天关,设有行祠,谨遣男湘之、孙绍先,告奠□前,恭迎神主於天关,以便朔望岁时荐祀。惟神安之!尚飨。
  
  奉安神主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二月壬申朔,越十三日甲申,孝孙子[某]谨以果酒之仪,昭告於显祖考祖妣显考妣某,恭迎西樵神主,爰至天关,甫临行祠,以奉瞻奠,神无□□□□厥灵,勿替引之。尚飨。
  
  奠区西屏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二月]壬申朔,越□八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谨以特羊果[酒之]奠,昭□□□□□□□□区先生之灵曰:维公存心明[白]□□□□□□□实无疑。夙游江门□□□而潮连□□□□□□□日亲炙,究极精微。□□□旅□□□□□□□□□□□□□□□□□□而□□□之岁,上林春辉。我十一人,缓辔游嬉,长者云教,少者冰澌。独立宇宙,怅无朋侪,感新思旧,云胡不悲!病衰道阻,匍匐难为,洒泪一觞,西屏之西。维公其歆之!尚飨。
  
  会奠李壁山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五月庚子朔,越初二日辛丑,会末湛 等谨以特羊牲醴、庶羞粢盛之仪,奠告於近故会长浔州府知府李君壁山之灵曰:呜呼!岁月屡迁,幽明须异。昔创会约,祝圣大义,上不忘君,下倡友弟,联属众心,盖取诸萃。俗风偷薄,贾谊流涕,挤井操戈,因恬无愧。数会则亲,自发和气,上期报国,庶助化理。公时同然,共成胜事。何方四载,公即告逝。同会生恩,哀伤曷已!惟君德性,啬翁称最,乡荐贤书,再司邑谕。分教南雍,荐部罔遂,回翔别驾,柳闽之外。二延府部,一守浔太,腰金故里,徘徊文会。相期素业,跂足以待,忽焉讣闻,奔哭悼慨。会奠一觞,不亡如在。尚维歆之。
  
  奠黎养真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五月庚子朔,越十二日[辛]亥,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同门黄民准等,谨以特羊牲醴庶羞之奠,昭告於近故高士黎君养真之灵曰:於乎养真!世之所谓忠信笃敬之士克兢者,予於养真见之。君隐马滘,江门近暮,八十我从,六载而少。养真何真,东坡三妙,节食节言,节用为要。予曰:「有是,浅哉其义。无乃摄生,区区财气。」进君养真,养真种子,君即大悟,喜报家嗣,亦有家训,祭田捐逊,必终行之,风俗可振。童生廓然,慎斋托焉,予转托君,抚字周旋,背易旬余,将遍诸书。幸哉之子,蚤夜提撕,杯酒谐嬉,转眼东西。托孤寄命,谁其嗣之?七月为期,乃肯言归。忽然(夫)[失]足,病日支离,气息奄奄,虽至颠危,念哉此学,精爽不迷。到家旬时,书来报知,食饮稍进,复有来时。何竟不起,神游太虚,朝闻夕死,亦独奚悲!会奠告衷,君其安之。尚飨。
  
  奠黎震?文
  
  甲寅八月朔旦,甘泉翁闻千兵黎甥震?毙於征阵,以香币牲殽果酒,遣外孙代往哭而告之曰:呜呼!震?而至於是耶?行时匆匆,飘忽长驱,如乘北风,敌忾如虹,捣其巢穴而使之尽空,以为一鼓收其全功。讵意遂毙於贼中,岂非急我成功,而不知陨险尔躬耶?岂未讲於进退之宜,而犹昧夫彼己之知耶?初谓西广之功,未酬一升,而犹怅(快)[怏]於当时,岂谓酬赏有待,而命不少延迟耶?呜呼!其人耶?天耶?命耶?使予卧病楼上,含哀饮泣而不能支乎!呜呼!
  
  奠欧南野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八月己巳朔,越二十五日,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炷香束币之仪,托门人代奠告於故礼部尚书大学士南野欧先生之灵曰:於乎!维公初第,会於京邸,人曰王门,入室弟子,视我前辈,阳明是以。载讲南都,数会拟议,人语良知,良能亦语,以訾未尽,乃在公矣。匪予则然,孟氏大指,良知良能,爱敬仁义,空知则禅。师门自毁,吾与阳明,斯文共起,有如兄弟,异姓同气,天理良知,良知天理,相用则同,二之则异。及公家居,三四书来,罗浮西樵,游学取裁。忽报召命,夺此夙怀,遂赴宗伯,寅清直哉。召入西苑,渐协帝衷,不日入阁,以大登庸。以此和气,调停诸公,众贤和朝,三代复隆,东海老臣,安枕以终。岂公过劳,讣来北风,同[志]天关,哭泪无从。敬兹寓奠,以告哀衷。尚飨。
  
  奠黄琴冈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八月己巳朔,越二十五日癸巳,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炷香束币,寓奠昭告於近故太仆少卿琴冈黄公之灵曰:於乎!维公之学,厥有渊源,讲於同志,会於青原。乃自得师,不专一门,正己格物。忠不徒言,扶正触邪,峨豸不偏。及乎代巡,岭海之埏,吏畏民安,风采肃然。百官万务,不废学焉!天关问答,义精入神。高碑穹坊,精舍之前,予扁怀冈,以示后人。渐阶大用,以昌斯文,岂止太仆?未及三年。久讶无书,讣音来闻。凡今之人,多行不义,萤营狗苟,多居大位。福善祸淫,其施反戾。即与同志,会哭亭戺,遂因公姻,刘生汝志,寓奠币香,以告至意。尚飨。
  
  会奠冼少汾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八月己巳朔,越三十日戊戌,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同志黄民准等,谨以特羊牲殽庶羞之奠,告於近故南京刑部江西司主事少汾洗君之灵曰:呜呼!冼子乎!其可谓以道自任矣乎!其亦可谓任重而不终致远矣乎!哀乎!天乎!人乎!人也。子自知之,而或自悲,天也,吾则不能知玄宰之意之渊微。夫道若大路然,知之者必行,行之者必至。又若家至宝然,爱之者必守,守之者必不失於差池而或遗。子其知而行,行而至矣乎?抑爱而守,守而不失矣乎?他人莫知,而子自知之也。虽然,适大路者,一人独行,不如十人同行,为有鞭策指示以不岐也。守至宝者,一人或迷,不若十人警省之惺惺,为不疏虞於穿踰也。嗟子长往,返真大归,宁不使诸同志各抱迷途失宝之虞乎!宁不使诸同志生任重致远之疑乎!此不徒哀子,而且自哀,不徒自哀,而且为天下古今公共之大道兴废而深悲哀也。会奠一觞,以告夜台,子其有知,尚歆兹哉!
  
  奠湛姑安人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九月己亥朔,越十六日甲寅,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清酌庶羞之奠,告於湛姑安人之灵曰:呜呼!水初以姑无子於温,家修祠,永远奉祀。岂意情随事变,诸孙不守,势必变卖,姑主无归。义处小华山官所作,为湛姑祠堂,叶落归根,心安理顺,姑其自慰,歆此诚意。尚飨。
  
  奠陈静翁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十月戊寅朔,越初五日壬申,眷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牲醴庶羞清酌之仪,遣孙奠告於故寿爵表弟静翁陈君之灵曰:於乎静翁!予久闭天关,不见静翁。人传静翁久病不出,遣致起居,告我病骨伏枕不起,四十余日。我归沙堤,业在行后,闻公长逝,遣吊哀愓,病留乡居,未奠涓滴。静翁之静,以静为德,静者必寿,胡止六十?然而克昌祖绪,载遗孝则,诸郎彬彬,别驾展足,交游缙绅,匪夷出色,则亦何憾!泉台瞑目,敬寓一觞,余哀恻恻。尚飨。
  
  奠梁兰汀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十一月戊戌朔,越十五日壬子,老友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特羊牲醴、庶羞清酌之奠,告於近故刑部主事梁君兰汀之灵曰:嗟嗟兰汀,汀清兰馨,以?君才,亦老而成。昔从诸生,拜我於庭,早登科甲,司寇明刑。多闻多识,以懿文德,苦心矜特,以病还籍。将进大道,未投所好,忍隐待时,焉知不祚!七子同舟,以游罗浮,道遇维缆,□湾之陬。命仆向道,源头直造,夫马是备,赋诗登路。试以恶少,神仙诀窍,胡不勇往,回车山峤。闻君卧病,走价以省,奄忽不起,吾说未竟。嗟嗟兰汀!兰汀有知,鉴予此情。於乎哀哉!尚飨。
  
  同乡宦祭伦迂冈殿元新祠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十二月丁卯朔,越初十日丙子,乡亲友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等,谨以刚鬣柔毛、束币庶羞之仪,祭告於故殿元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迂冈伦先生祠下曰:维天兆验,星中雪霰,维地谶灵,河南见面。天浮地游,吾邦鲁邹,笃生哲人,寔迈等流。淹贯群籍,维以畜德,会状两元,光於南极。乃命殿撰,乃迁宫谕,积诚进讲,庶有启沃。匪曰科名,开心见诚,凡今之人,莫之与京。水清玉润,都人倾信,公辅之望,一时勿论。位高名成,公维不矜,雅歌投壶,与人尽情。夭与抱负,而啬公数,有余不尽,委祉於后。巍科继世,伯叔仲季,济济雍雍,有来未艾。岩岩粤山,粤山之颜,维以配德,峰遶川环。奠公祠堂,祠堂孔阳,山高水深,本支悠长。神其降临,鉴此诚心,千秋百岁,永永居歆。尚飨。
  
  奠钱给事中海石文
  
  维嘉靖三十三年,岁次甲寅,十二月丁卯朔,越 日 ,友人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束币炷香之仪,寓告於近故礼科右给事中海石钱君之灵曰:於乎懋垣!其知之乎?其不知之乎?吾尝闻之:太直则伐,太刚则折。嗟嗟懋垣!维世豪杰,物圆则行,物方则柅,毁方瓦合,贤者是戚。昔在京师,三子从予,伯仲维季,同趋圣途。维子之学,既博而约,天理微言,不疑唯诺。初入谏垣,有严嫉恶,其有不礼,如鹰逐兔。弹文数十,豺狼当道,内则权贵,外则宰辅。以此免归,几阽於危,修己济人,靡书不窥。硕果不食,待时而淳,真种有诀,还丹未神。言省永州,来广卒业,倭贼成梗,有志弗及。飞雉焚蛇,已兆君终,命也已矣,气关太空。属纩遗言,既以铭墓,寓奠此诚,哀衷以告。尚飨。
  
  会奠郭冢山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正月丁酉朔,越十二日戊申,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同志罗一中等,谨以特羊牲醴庶羞之仪,奠告於故处士冢山郭君之灵曰:於乎哀哉!冢山,考名肇乾。乾纯维阳,维阳维刚,字尔体刚,维刚维大,天地莫藏。期子志行,庶乎相当。於乎冢山!廿年从予,大科徜徉,元载召起,四子从行。北学中国,观光大邦。於乎冢山!归隐大同,敬直义方,弟不逊师,斥詈不遑。世世同居,志竟莫偿,岩岩新建,成加大荒。凡此多士,望门拜降。於乎冢山!乃以布衣,上辩抗章,召之不来,南豊瓣香。久以母老,离索星霜,衰经既除,大事既襄,乃来天关,领袖诸生。於乎冢山!六旬遘疾,二竖为殃,归欤不归,舆疾而杭,旬起复踣。昊昊彼苍,福善祸淫,盗跖延长。於乎冢山!临终遗词,昼夜如常,云见天理,不见疾伤。於乎冢山!惜也入室,而始升堂,朝闻夕死,亦复何妨!兹率同志,寓奠一觞。於乎哀哉!冢山,尚其歆此。
  
  谒奠罗浮四贤祠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正月丁酉朔,越十九日乙卯,后学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率同志前嘉兴府知府郭应奎,生儒钟景星、霍与瑕、王瑞旦、黄应鸾等,谨以脯醢牲清酌之仪,祭告於濂溪周先生、豫章罗先生、延平李先生、白沙陈先生祠下曰:大道支离,源远益分,四贤一道,共复浑沦。一者无欲,未发求中,澄心体认,自然混融。佑启后人,开彼群蒙,高山仰止,陵高厉空。敬奠牲,展此诚衷。尚飨。
  
  奠罗整庵先生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二月丙寅朔,越初九日甲戌,门生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降香一炷,纱段二束,托门友郭应奎奠告於尊师太子太保冢宰文庄公整庵罗先生之墓曰:嗟维名德,海内夙传,如矩必方,如规必圆。作人模范,以表群伦,躬行若子,庐山共尊。弘治甲乙,会试之春,枫翁及公,南主成均。睟面盎背,同试我文,遂以知许,私宅延亲。维公具眼,多士无人,折节谦虚,扣我云云。白沙之学,子传必真,我虽弗类,一二见闻。索览手教,天理超全,自兹辱第,公亦乞身。困知有录,理气未分,公亦过与,语似子云。水也何人,岂若是班?岁在庚子,谢政南奔,拟趋函丈,以聆细论,役者告远,抱憾於今。闻有贤祠,公亡犹存。大公之学,高公之门,通家道义,我心慰安。感郭子归,前悃未伸,寓奠心曲,币展词文。尚飨。
  
  奠欧阳母刘氏夫人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二月丙寅朔,越十日乙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降香一炷、金币一束,寓告於钦封欧阳太夫人刘氏夫人灵筵曰:嗟维夫人,秉德温良,笃生约庵,文武材长。总督两广,惠及田狼,生祠报享,矻於大荒。瓦氏请文,勒碑皇皇,?历中外,邦家之光。凡所施布,母泽甘棠,临行百金,赠我牌坊。谢请移建,白云书堂,遐不作人,母德不忘。进大司空,母名益扬,立身行道,母教愈彰。圣善在阃,功在庙廊,不有贤母,孰有贤郎?孟母告逝,子舆奔乡,帝建祭葬,贲於幽房。生跻上寿,没享蕃昌,貤封未艾,[极]品之章。无疆之休,作善百祥。尚飨。
  
  奠梁观光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三月丙申朔,越十一日丙午,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炷香一殽酒之奠,告於故善士观光梁君之灵曰:於乎!观光之讣,闻之后时,老莫奔哭,宝安之涯。嗟夫!观光善士也,身寡逸行,口寡逸言,昔教子弟,雅饬循循。自凡莞士,来学甘泉,或以方人,观光不然,善之大者,庶在斯焉。孰谓一事?纪纲五伦,毋曰不显,察流知源。然则观光之为善士也,夫何厚颜!子昔来学,失仆而归,遂未究竟,命也奚悲?俯仰今昔,感念吁欷!寓奠心曲,无论菲仪,遣使代致,观光其歆之。
  
  会奠周荔湾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四月乙丑朔,越六日庚午,会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等谨以炷香束帛、特羊牲醴、粢盛庶羞之仪,奠告近故会长安吉州知州荔湾周先生之灵曰:呜呼!岁月屡迁,幽明顿异,昔创会约,祝圣大义。上不忘君,下倡友弟,联属众心,盖取诸萃。俗风偷薄,贾谊流涕,挤井操戈,因恬无愧。数会则亲,自发和气,上期报君,庶助化理。公时同然,共成胜事,曾不五载,公即告逝。同会生恩,哀伤曷已!惟公忠信,礼义廉耻,出守名邦,困穷子惠。居谢公门,闭户城市,一经教子,魁联科第。五马行春,世济其美,荣跻上寿,备臻繁祉。生顺没宁,何复遗??报讣匍匐,会奠一觞。尚飨。
  
  禺山书院兴工告土地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四月乙丑朔,越十五日己卯,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以三牲果酒之仪,昭告於禺山土地之神曰:峨峨禺山,番山维邻。维番降灵,以作多贤。独此禺山,汨於人寰,未有受气,几千百年。天作地藏,以遗其人,神启我衷,独识其真。负阴抱阳,粤应嶙嶙,拜兹神贶,感激何言!吉日良时,百堵孔殷,维神降祥,永於千春。尚飨。
  
  禺山书院上梁告神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六月甲子朔,越十二日乙亥,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谨果酒三牲之仪,祭告於禺山土地之神曰:禺山之下,祠宇亭亭。既拜神贶,载相我成。阴阳维和,栋宇聿兴。天道常清,地道常宁,(曰)[日]东月西,往来常明。庇我后人,赫赫斯声,佑启无疆,维平之祯。尚飨。
  
  会奠林素隅文
  
  维嘉靖三十四年,岁次乙卯,六月甲子朔,越十四日丁丑,会末前南京兵部尚书湛 等,谨以炷香束币、特羊牲醴、粢盛庶羞之仪,奠告近故会长福建盐运副使素隅林君之灵曰:呜呼!岁月屡迁,幽明顿异,昔创会约,祝圣大义。上不忘君,下倡友弟,联属众心,盖取诸萃。俗风偷薄,贾谊流涕,挤井操戈,因恬无愧。数会则亲,自发和气,上期报君,庶助化理。公时同然,共成胜事,曾不五载,公即告逝。同会生恩,哀伤曷已!惟公乐只,莆阳孔迩。历参司仓,储积是峙。念兹懋庸,特阶褒美。茂荫桑梓,光耀闾里。嗣陟华台,吏乾继李,爰守名邦,视民如子。倏副闽运,今同(淅)[浙]使,实典国课,明命伊始。云何长梦,一寐弗起,昊天不吊,哲人其萎。生顺没宁,何复遗??报讣匍匐,会奠一觯。尚飨。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六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五言古诗
  
  龙江关檃括与诸同志临岐语留别,兼似冼奕倩。是别也,曾君汝檀、张君邦瑞、吴君藩、吴君麟、陈君一贯、苏君朮、王君畿、杨君成、陈君锭、赵君伊、郑君淮、徐君世礼
  
   学主忠信,此外无余事。中心谓之忠,心中便无伪。别名为至诚,纯德合天地。问心何能中?休休无事是。不信临岐言,自观自然自。
  
  访甘泉山留题山房
  
  我如笼中鸟,促促三十年。非无啄玉粒,所性有不存。一朝主开笼,万里快孤骞。脉脉念故林,遥遥访名山。托身贵得所,终结三珠缘。
  
  留题甘泉麓馆与诸生
  
  朝跻甘泉山,暮憩甘泉麓。临岐语斯须,别绪乱心曲。大道贵默成,无言意自足。汨汨东川水,日夜注大渎。粲粲桃李花,成溪继来躅。况有六字符,何用再三渎?大道靡声臭,万物自发育。
  
  访史燕峰玉阳山房留题
  
  □曹开洞府,到我得归年。秉烛将□入,通宵□□□。望中迷去路,行处有开先。满地皆瑶草,浑家是□□。树灵知阅世,潭静学渊泉。借得一眠地,都忘七洞天。
  
  纪游三胜三胜者,甘泉、张公、玉阳三洞也。
  
  鸡鸣发湛渎,迤逦过五桥。平澜渡东泛,水怪不为妖。鸣桡入溪口,随处有幽讨。洒落观众胜,玉阳乃渊薮。舣舟湖陂,问津津自知。荒屋八九间,为仲通茅茨。濯缨甘泉头,濯足甘泉流。跏趺憩泉舍,於以澄心游。作诗诧张公,奇怪还虚空。高歌倚岩石,天为起悲风。驱车玉阳去,第一观灵树。如何藤累之?一千八百。水石处处光,玉潭蛟龙藏。安得鞭此龙,为世济旱荒?瑶台吾爱之,玉在石中辉。持献三刖足,卞生徒尔为?宴坐湛然堂,借眠在东房。诸子歌泬□,眠云侍我傍眠云乃所题恭甫卧室也。。
  
  题虎丘剑池
  
  磨剑剑器利,磨心心剑神。剑利一人敌,心神敌万人。荒哉吴王志,剑术与谁论?
  
  过钓台有感
  
  昔年过钓台,作诗感光武,乃不知故人,谏议竟何取?狂奴昧平生,□[不]□□□□□□先生,与之论出处。有友如文叔,安忍以相负?而况天下君,一正万国度。怀仁辅义言,炳炳照今古。人己性两成,合内外之道。孔孟所皇皇,人孰知其故!
  
  同冼奕倩沉汝渊黄仲通王子敦西湖泛舟访孤山由长桥至江上
  
  肩舆何翻翻?晨趍钱塘门。逍遥湖上舟,三五同心言。歌鼓中湖发,四岸渺不闻。孤山故无恙,猿鹤可复存?逋仙骨已朽,湖月悬诗魂。古人不可见,念此令心烦。乐极仍生悲,维以罄芳樽。
  
  访阳明先生天真精舍
  
  迢迢访天真,历历登高堂。洒落南高峰,睥睨临钱塘。地位高且深,如道不可量。哲人久已逝,山水空遗光。龟畴列方左,显设天文章。平生未一试,千载怅相望。我来增感慨,久要不可忘。陈词之不足,继以奠心香。
  
  过草萍驿作
  
  忆年逾知命,趍召过草萍。是时圣作初,万物睹休明。草木似欣若,邑民暂咸宁。往来二十载,惴惴复兹经。闾阎非故庐,山川失旧青。问此何为然?大吏多诛征。时节方白露,寒气早盈庭,只恐霜雪至,百卉同凋零
  
  观广信南岩谒文公祠
  
  在昔紫阳子,偶尔观南岩。所至留胜迹,仰之如神仙。后贤何为尔?世远定其天。噫子倡斯道,鸾胶续断弦。一朝起祸阶,众欲杀其身。时贤何乃尔?时在势则然。古今如同天,古今何异焉!炯炯是非心,三代见斯民。我来寔感慨,感慨成长言。瞻像遶三匝,泪下如滴泉。
  
  题车盘驿
  
  一百八盘路,夜半到车盘。俯若入地户,仰若登天门。我心无俯仰,中夜恒存存。
  
  谒武夷五曲文公祠有序
  
     时同者秋官冼君桂奇、乡进士谭生潜、儒者黄生云淡、谢生显、王生元德也。
  
  泛泛武夷舟,进进五曲流。恢恢大隐屏,高高天柱头。陟彼大雅堂,展拜瞻前修。失时乃有得,在道不同谋。是孰与仲多?俎豆垂千秋。我来寔仰止,卜邻宅一丘。仙掌所卜岩名先相招,跨鹤从天游。后庵名三香奠心曲,形行神已留。顾谓冼子辈,定策与我不?
  
  题梅崖为周节推琦
  
  桃李非吾爱,崖君亦爱梅。暗香无俗韵,实鼎不凡材。倾盖真如旧,欣然得老怀。爱梅吾自性,君恰住梅崖。
  
  问天有序
  
     来时八月初二日过分水岭,归时初五日过分水岭,各南北晴雨分截,怪而问之
  
  来时分水北,北雨南晴天。归时分水南,南雨北亦然。水分地势耳,雨分谁使焉?若谓云致雨,一山云何分?若谓天区别,荡荡理何研?
  
  还自武夷访鹅湖书院谒朱吕二陆四先生像惜其会讲不合而去
  
  鹅湖亦蕞尔,大之三四公。天自并流运,人须别异同。无心云自在,得意水潜通。凭将观水术,到海看无穷。
  
  还自武夷道中以英雄回首是神仙之句分韵得英字
  
  今生千载下,缅怀三代英。大道方为公,人人信其情。宇宙何辽邈,忽逢三五更。惴惴畏人途,欲语复吞声。前村多荆榛,虎豹尤纵横。白日食人脑,我车行且停。
  
  又得仙字
  
  是凡不是凡,是仙不是仙。昔余得中路,正在仙凡间。自兹积阴功,七十有五年。中岁不如愿,牢笼堕风尘。恭承主嘉惠,诏许归田园。如复得我生,感激更何言。
  
  庚子八月十九日,因高节推尚义、冼奕倩、布以道、方时素、王子敦游青原山,云七祖坛埸,近为江西诸子会讲之地也。
  
  昔闻青原名,未见青原境。见境何如闻?见之心自省。青者天之清,原者地之宁。天地我合德,上下自平成。裹粮出寻原,觅原了无得。不如且置之,复归於无极。
  
  为赣州提督李南台都宪三代封诰
  
  封诰已殊遇,况为岳伯君。薇沾三世雨,鹤绣九霄云。日月褒章耀,勋劳世德闻。伫看更貤玉,钟鼎与麒麟。
  
  过梅关谒文献祠
  
  文献凿庾岭,功与九河同。河凿免鱼鳖,岭凿免兵锋。无险不负固,割据无奸雄。广民永安堵,腰领保善终。岂惟保善终,风气亦渐通。文运日以昌,中上争污隆。有功弘皇化,无田俎豆空。家徒千顷者,过此无赧容?
  
  过韶州符太守锡邀燕於燕誉楼
  
  清晓歌芙蓉,卓午登燕誉。搴帷临清溪,列俎依瑞树。枯杨见生稊,千载复生意。嗟彼失心人,可以不言喻。为君且举白,徘徊四山雾。
  
  王通府用邀燕於帽峰凤来之亭
  
  万里历危途,芙蓉是小歇。幸逢地主贤,广燕开□泬。拍手仪凤来,高歌韶石裂。九鱼入馔筵,两溪尊俎列。乐矣忘主宾,天籁天际发。
  
  再燕於舜祠
  
  始了凤来燕,清筵仍舜祠。当门见古树,宁不令人思?照临犹舜日,民庶尚舜遗。风化日已远,千古一伤悲。对食不能餐,感慨复奚为?啸歌且回首,出门泉一溪。
  
  宿韶州行窝
  
  精舍帽峰下,舍下有行窝。初卜依二贤张、余也。,亦期韶士过。鸡冠耸然来,翠华屏嵯峨。九鱼与莲花,双江合萦罗。床敷新月光,座遶清风和。揽衣步前除,沉吟正微酡。无言自超脱,乌用游无何?重来眺新台,天外放天歌。
  
  九日与诸同志观清溪灵泉
  
  兹晨风日佳,节遇登高期。携我六七友,依依度翠微。坐窥灵泉穴,喷玉与殷雷。小大变倏忽,消息能以时。世有学时者,宜以泉为师。
  
  与秋官冼奕倩、王通府用、方时素重游南华寺
  
  自我别兹境,於今(二十)[廿]九年。陈迹如梦寐,见景觉昭全。梦觉有去来,此意无后先,后先同一天。天岂外我哉?一体同浑然。我来拜焚香,为拜乡里贤。肉[身如不]寐,吾将就正焉。
  
  庚子十月七日始居朱明洞馆喜而有作二首示冼奕倩秋官刘应言贰尹诸子
  
  畴[予]访朱明,凌晨斯板筑。不谓四无邻,山深又多□。兹子入宅初,朋从宵秉烛,就榻拥被吟,病惫欣自足。自足夫何为,我生得初服。玉女峙北方,麻姑在西麓。虾岌南临,呵禁护我屋。东海洪涛春,鸡鸣观日(俗)[浴]。闲从素心人,时来道心曲。
  
  卜得青霞洞作
  
  朱明与青霞,相比为近邻。虾蟆峰名嘘其气,两洞生霞烟。青霞朱明后,朱明青霞前。前后一间耳,山眷云平分。天地不爱宝,多藏遗斯人。贪固人所鄙,贪山未为愆。让固为美德,让之恐逆天。乃辟通云路,乃开见日轩。行馆落天华,天厨引天泉。再拜谢神贶,吾兹毕吾缘。
  
  题席光亭有序
  
     先师白沙先生慕凤凰山之胜,寄题诗有借我一席光之句。水得凤凰西坡,建明诚书院,为亭於其上,以奠先生神位,盖取诗语名曰席光云。
  
  吾师一席光,从谁借於是?一声凤凰鸣,五色映天地。此光师自光,何与他人事?自性得自天,无借亦无[匮]。不离一席间,天地万物备。
  
  卜筑天关精舍
  
  进退嗟维谷,奉诏归园田。使君行仁政,许与受一廛。地僻东北隅,窈然一洞天。高阁依小山,山与城楼连。登高可望远,三山在目前。自滋游天地,可以不出门。柴门日长闭,於以谢嚣尘。浮云蔽日月,亦或忘晨昏。宴坐以终日,潮汐入水关。理棹登小艇,如乘万里船。多士有时来,共究古人编。忽焉会意处,圣人亦无言。
  
  夜舟罗浮道中感怀似冼奕倩潘汝济
  
  伐鼓杂鸣钲,击楫迅宵征。汲汲胡乃尔,抚景忽自惊。自我落飞云,人事苦相萦,不谓日月迈,三春负山灵。山灵似见讶,风雨阻其零。愧彼衡山云,我心忧怔怔。
  
  辛丑四月初五日,晓过飞来寺,拥被坐思,不计行粮,飘然千里,有感曲江讲院,岂胜南岳夙心,作诗言怀
  
  使君重文教,强我讲曲江。曲江有讲院,亭台今就荒。因动南岳怀,槁坐青玉台。祝融与紫盖,翻翻待予来。云来五峰碧,云去五峰寂。朱陵对朱明,来去在顷刻。
  
  至大章沙舟中见隔江青山初起白云
  
  何物最可爱?白云白如银。白云何可爱?初起青山根。山青与云白,相杂成至文。中有感应理,对此已茫然。
  
  有怀南岳之约作诗酬觉山侍御
  
  故人知我趣,与我衡山行。六翮生长风,意气倾洞庭。北斗垂清光,南山入紫冥。揽结兼两室,朱明与朱陵。优游寻五峰,玩心於神明。
  
  衡山不远
  
  尧舜应不远,美墙即躬逢。宇宙应不远,万里方寸同。衡山应不远,见之悠然中。即此不远心,大道立可通。八极周瞬息,何必骑苍龙?
  
  将之南岳登岸度武溪过芙蓉寄觉山
  
  驱车度武溪,路过芙蓉西。忆我去年游,旧路意皆迷。去年今年人,王孙芳草萋。有风东南来,飘飘吹我衣。万里谁云远?寸心以为期。起脚即已到,岳岭同天齐。
  
  过风门关饭於三泒滩作
  
  晓出风门关,问风亦何门?噫气从天下,飘忽疾如神。而我乘风来,去看南岳云。举手谢人世,高谢寰中尘。
  
  至梯上山麓,将登矣,忽为大雨所阻,及乏仆夫而还,作诗讼梯上山神
  
  我闻梯山险,石磴过百盘。如架凌云梯,平地入天门。山高岂无灵?感应讵不神?七十轻千里,一念衡山勤。水深石啮趾,历途百邅迍。胡为纳大麓?云雨骤漫漫。仆夫欲号泣,羸马拥不前。回驾亦不易,胜事徒空言。我匪昌黎子,尔愧衡山云,吾将愬厚地,巫咸扣天阍。嗟予不度此,命也亦已焉。不见临河叹,遗响垂千年。
  
  至梯上山险,雨阻不前,鶪鸣发还途,作神游南岳诗十一首
  
    其一始由衡山县望南岳
  
  南岳比神州,衡山为赤县。县前近望岳,岳色已灿焕。谓见不如到,神通无远近。远近滞形迹,难与达观论。
  
    其二访玄明洞
  
  玄明於衡岳,奇胜是初贡。仙居对朱明,阴阳互藏用。玄明夏避暑,朱明冬过冻。寒燠各以时,日月迭迎送。时闻景阳钟,风吹过阴洞。
  
    其三访朱陵洞
  
  昨宵天宇清,梦去游朱陵。道逢卖姜翁,各不通姓名。郡仙乘云来,飘飘吹凤笙。吹罢如叹息,曲妙无人听。遗音尚袅袅,五峰同月明。
  
    其四登岣嵝峰
  
  吾闻岣嵝峰,峻绝韩公悲。我欲乘云去,放脚一登之。孤崿峻於天,两泉汇为池。治之子祝子,吾亦有铭诗。秉烛以往观,摩挲磨崖碑。祝黄门鸣治曾为作书堂,请予为铭,刻其中
  
    其五登祝融峰
  
  我慕祝融君,聪明故无匹。天帝颇见嘉,命治南方室。我来快登临,诸峰伏罗列。洒落天地间,化机长不歇。乐矣自无为,生灭自生灭。
  
    其六登紫盖峰
  
  谁能张紫盖,杳杳来空中。双双逼人清,对侍两碧瞳。我来待高秋,飘然御天风。前驱二彩凤,乘予一苍龙。
  
    其七登回雁峰
  
  人言此峰高,高可使回雁。雁回自知时,安用谩夸诞,而我来登之,不觉毛骨变。变化随阳鸟,彷佛云中见。冥冥在天际,弋人亦何羡?
  
    其八登天柱峰
  
  天柱天之柱,不柱人间屋。传言天柱折,女娲断鳌足。於以整地维,乾坤一光复。我来足其巅,不知日月促。再拜谢此神,已矣从吾欲。
  
    其九游青玉峰
  
  飘飘拉仙侣,迢迢访名山。嗤彼寰阓子,面壁徒十年。我持青玉杖,宴坐青玉坛。弄月碧海深,吟风天宇寒。路浩舒长啸,世人犹闭关。
  
    其十访胡致堂五峰兄弟故居
  
  不见李泌居,懒残煨芋处。五峰旧址存,问讯祠前树。优游南山下,寒著三十度。玩心何神明,玩者是谁作??请君一转语,吾当执杖履。
  
    其十一寻白沙先生书院故址
  
  先师有遗憾,一岁芝三秀。叹予独何为?有志竟不就檃括(右)[石]翁语。予也寔不敏,继述堂肯构。怀此三十年,神灵未冥佑。予以逞神游,吾阉即宇宙。神明无极居,辟我自然户。
  
  同冼秋官奕倩秦教谕志道重观碧落洞石?旧书院碧落后洞四大字
  
  碧落高碧落,去岁来观我。悬?四字镌,四尺强半大。翠壁与丹崖,表里无不可。石门天凿开,溪槎从下过。用柔以破刚,又以起予懦。镌者好事谁?广文郑文雅英德学教谕郑泮池。。
  
  过清远峡望飞来寺
  
  杳杳下曾城,迢迢访名山。持此无住心,遨游乎两间。度桂梯峻绝,望衡天渺漫。云游意不遂,鸟飞倦知还。回桡武溪驶,倚棹浈阳湾。愤捷过飞来,回头见半云
  
  望小金山感怀
  
  望望小金山,我心为一怡。匪为亭馆胜,一水环遶之。匪为结女萝,红紫绣芳蕤。忆登金山寺,刘贼壬申刘七反抢攘时。於时发啸歌,所幸将毋归。今如到岸船,风涛万里违。往来三十载,梦里徒欢悲。
  
  赠莫玉泉锦衣还视京邸
  
  今伯贤中贵,初见京西仓。尔时从昆季,翩翩童冠行。之子特颖脱,轻车就康庄。喷薄瑾宁逆,睥睨桂与张。饱历夷险节,甘苦吾与尝。五十游燕赵,锦衣归故乡。存亡与美恶,变化三十霜。矫矫五凤雏,三二羽翼长。春秋两高举,燕山岂擅芳?大夏翔南风,乳雏亦相将。黄云映紫水,高深与增光。我下飞云榻,天关一饯觞。抗手各南北,崇德无相忘。
  
  同龚南村宿莲华洞馆遣兵
  
  莲洞夫何如?青青入紫虚。北斗悬室奥,东溟滞襟裾。鸟道行中天,玉兔入尾闾。穹碑高百尺,天设识吾庐。夫谁与共登?入圣超凡徒。渴饮天沆瀣,饥餐碧桃余。但看十丈莲,莫问藕如船。
  
  泛海酬西台李别驾
  
  吾爱西台翁,爱人长不已。爱者仁之发,德量叵思议。时时携酒来,蜃楼观海市。微吟知性情,长啸划山水。浴日飞上天,魄渊从地起。俯仰共无穷,渺然念浮海。
  
  还罗浮舟中,遥望山色,勃焉兴怀,寄冼少汾、庞弼唐二仙侣
  
  自我出飞云,信宿别山灵。岂谓倏□月,秋夏日斯征。感此岁月驶,兴逐秋风生。归来铁桥水,振衣还濯缨。
  
  罗浮胜会与同游诸君有序
  
    辛丑八月二十日,予还居青霞洞,同志霍生彦纲、梁生穑禄穆从,而增城张生潮、曾生致道、梁生哲、张生文海、张生文济、林生以良、汤生价闻风而来。厥明,遂与十一人者由朱明登黄龙,上天华,谒四贤於祠下,而宝安黄门王石屏、侍御戴角峰如期至。道遇梅花村,就要与同行致祭告,徘徊燕话久之,乃归宿於青霞朱明之馆。感而有作,似同游诸君,以志不忘云。
  
  秋中天气清,人间暑亦平。兼在天华胜,青霞与朱明。地灵人自杰,翕然集群英。高歌激□泬,无怀坐大庭。金乌有余彩,银蟾耀其精。天道已明示,人当与流行。
  
  如罗浮视修天华行窝祠宇简李太守经大夫
  
  天华有行窝,祠宇报倾圯。雨师何不仁?胜事多遇否。惕焉动予怀,仁者谁料理?呜呼比屋千万间,可忧种种宁独此?
  
  壬寅正月二十六日,同方啬翁、冼少汾联舟如罗浮山中有作
  
  斗柄惊回寅,环视银河流。幸承知己过,联进罗浮舟。好山春逾好,矧兹好人游!群仙出排云,遮道问来由。此中有真乐,可为识者谋。愿留与君住,一日为千秋。
  
  壬寅五月二十一日,次韵汤新之泛舟赏荔之作。是日同者,吾兄行素翁、伍春山别驾、李用、方惕斋、躬沾甫侄、伯川族孙
  
  晨乘四美载,遵曲穷陂湄。丹荔映三岛,泛泛仍依依。晷短意逾长,孤舟晚更移。主宾无杂言,有酒斟酌之。微醺兴陶陶,恬淡入希夷。荔色不忍擘,而况伤其枝。枝伤足可惜,臭腐与神奇。神奇岂外此?此中有天机。舟浮水底天,天落手足?。?中有真趣,酒到君莫辞。且尽今日乐,明日非所私。荆轲匕首见,豪主为不怡。齐人归女乐,燔肉不至时。千秋一长啸,啸罢歌以诗。
  
  礼庵为府学陈司训大章
  
  礼庵礼之所,作所敬而已。敬者德之聚,何所不如是?方寸在灵台,廓焉配天地。
  
  题潘汝济奉亲堂
  
  潘子居奉亲,奉亲夫何如?奉亲以安宅,奉亲以广居,高堂奉亲身,孰与奉亲心?奉身得亲逸,奉心得亲忻。
  
  寿李直庵封君七十六华诞诗有序
  
     惠阳太守李君石沙,当三载考绩之期,适其尊府封君七十六寿诞之日,将归执寿觞,戏彩膝下。封君号直庵,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直,生理也,然则封君已得生生之道矣。当以是寿,因名演义,永言成声,以为侑之曲焉。
  
  直庵生也直,心不藏丝毫。匪弦有张弛,似矢无揉操。老君弓未兆,嵩岳祝弥高。何当开寿筵,才子归偷桃。
  
  送方金两生还福山诗有序
  
     婺源方生瓘时素从予两京,再至甘泉,垂二纪矣;而金生哲成继见予於福山,垂五六年矣。今壬寅秋九月,二生不远四千里负笈而来,予甚喜之,亦颇劳之。既而未阅两月,兴言告归。扣之,云:「昔来之决,学官留之不肯住,未告而来。今报学官怒,将如之何?」甘泉叟曰:「子其归哉!道也夫!见面不如见心,苟见心矣,终日终身,如在一堂,虽万里之途,千载之上,何远哉?孔子曰:『未之思也,何远之有?』」因作诗以归之云。
  
  二子何翩翩,负笈路四千。奈何为势拘,阅月上归船。安得效缩地,相见顷刻至。万里即跬步,相见如梦寐。我有缩地方,见尧在羹墙。念兹倏在兹,何忧山水长?人为天地心,无上下古今。一体能感应,何远近高深?
  
  送章提鹾考绩之京
  
  翩翩天目客,相见五羊前。昔为成均彦,今作督鹾贤。督鹾临财地,一日入百千,自非伯夷操,谁能免其愆?子非独免愆,考最且三年。子独无愧怍,可送子朝天。何以可朝天?朝天无汗颜。
  
  四居吟有序
  
     甘泉子既归田里,置有四居焉,皆寓也:一在罗浮之朱明,一在西樵之大科,一在天关,一在甘泉。未能大归宇宙之本宅,且以四时分居四寓。春居罗浮,夏居西樵,秋居天关,冬居甘泉。作四居吟。
  
  春宜居罗浮,冬宜居甘泉,夏宜居西樵,秋宜居天关。何以谓之宜?顺气无乖愆。罗浮春花发,西樵夏木蕃,天关秋水清,甘泉冬背寒。四时运无穷,吾以了吾缘。
  
  饮冼少汾氏鹤园观烟火有感似同志
  
  名园开午宴,入夜坐星轩。烟火观气机,有若天使然。人力夺天巧,天人无后先。平空作雷电,花鸟争喧妍。万有生於无,人事何足怜?风波起平地,毁誉虚相传。周孔大圣人,流言悄忧心?。哲人善自释,赖古多此贤。万变如是观,而我无事焉。
  
  赠司训礼庵陈子假使奉亲诗有序
  
     宝庆,送司训礼庵陈子也。礼庵,湖广宝庆人,与甘泉子有衡岳之约,故诗指兴起宝庆,归之衡岳焉。礼庵官广庠六载,学行隐然著於上下,上下之间称良师,儒者未能或之先也。甘泉子归休,岁在庚子,适觉山子洪子来按於广,以兴起斯文为己任,檄诸郡生儒云集穗城,请予开天关精舍,讲圣贤心学,选陈子为诸生领袖。陈子时引诸生儒讲於精舍,讲於城楼,讲於松林之下,一时翕焉兴起。既乃为异己者沮之,迁觉山於温州,望风者附和焉。道之将行将废,夫子所谓命也,非耶?觉山既去,予亦谢诸生,入罗浮,而陈子亦有将母之思,言归归於楚矣。夫君子进则善於人,退则善於己,虽谓之道无进退人己行废,亦可也,故以及时努力终焉。为作诗送之,而序其所以作诗之意云。
  
  宝庆有佳士,持铎来番山。番山高齐云,声落乎人寰。群公为动色,籍籍咸称贤。嗟昔洪侍御,卫道起天关。诸生如云集,属子领其班。是时道将兴,忽废亦命焉。忽废亦命焉。觉山去之温。吾谢归罗浮,子亦望楚云。假彼连庠署,念此菜衣班。行矣各努力,岁月不与延。我若登衡岳,寄声青玉坛。
  
  寄题钱平?侍御书屋因以赠之还朝
  
  书屋在平?,?平却无路。此?与天平,飞空或能到。若得平?术,立使天下平。尧舜幸在上,天地可平成。
  
  偶题陈爱菊号
  
  世闻人爱菊,焉知菊爱人?佳色南山下,眼与意皆新。岂徒意皆新,新诗且入神。
  
  为马平秦举人孺题寿节堂,[寿]以言其祖母居八十四也,节以言其孀母戴遗腹贞节也
  
  少游富才隽,负笈来独冈。独冈高齐云,悬崖坐方床。好问学大舜,疑信在赐商。余事求墨妙,大书寿节堂。仁寿配甘节,母祖德相光。有司不能旌,谁将达圣皇?孙谋自行道,百世同显扬。
  
  登天华作呈西樵方公暨诸同志
  
  将赴青霞约,先拈四贤香。高山切仰止,百盘忘羊肠。鸟道入天门,云起门名与含阳门名,险尽到平敞,好春在上方。凭虚一长啸,十里闻鸾凰。纵观隘宇宙,目短意更长。遂欲不下山,三益在邻庄。金牛方板筑,乐与接辰光。明日复云榻,餐霞饥亦忘。
  
  赠崔霞洞司训谢官还茂名
  
  自我归罗浮,与子恣幽寻。山高月色好,洞杳春风深。子今拂衣去,令我独悲吟。长啸山水碧,十里鸾凰音。臧氏亦徒尔,命也天何心!
  
  表贞诗有序
  
     夫表贞何为者也?表周父陈也,表周母陈之节之贞也。陈为谁?处士德熙缴之配、周生荣宰自存之所后母也。曷贞乎?节尔,母处乎节之艰也。十六年而归德熙甫,九年而德熙逝,守节之艰也。不孕不育,异乎他节妇犹有男子子女子子者,又艰也。孝於舅姑,睦於妯娌,困而裕如,又艰也。育三月之犹子荣宰,犹己出子,孑孑相倚为命,而教之从师学道,又艰也。钟生叔辉道之於甘泉子曰:「夫四艰者,生人之艰也。有司不能旌,请予一字之荣,以表贞之节,以风天下焉。」遂诗以表之云。
  
  母氏歌圣善,孤节利艰贞。此节良独苦,歌之宁忍听?十六归良人,寒暑甫九更。人皆有所天,所天独凋零。人或不有男,弱女犹慰情。我生独不孕,孤影何伶俜!人皆欲变节,指天以自明。独抱犹子宰,方睟啼咿嘤。上堂事姑舅,下堂睦娌嬴。历兹六十年,一节独茕茕。宰也向成立,负笈从师行。亲手为贽鹜,优游甘泉清。叹息此慈节,乡里流芳名。诸侯不能荐,天子不能旌。钟奇叔辉为传语,歌以树风声。
  
  甲辰四月十有七日入樵,至二十一凡五日,冥雨塞门,惕焉自讼
  
  吾闻昌黎子,气开衡山云。自我入樵中,雾雨五朝昏。令人发深省,无乃樵山神,讶我愆来期?人事多因循,因循道之贼,断哉葫芦缠。再拜复再拜,为谢大科君。
  
  四月二十一日与诸生视卜云谷精舍,纵观谷口水石之奇,放於喷玉岩
  
  云谷樵中胜,烟霞之前门。迤逦大科麓,通天后山旧名通天穴也。高插天。昔予筑烟霞,遂买云谷田。於兹创精舍,奠祠师明禋。左右飞瀑布,中如泛船。坐船放微酡,恍左君山前。西洞揖九龙,南流引玉泉,水石行十里,喷涛昼为昏。毛骨欲竦然,令人忘世缘,乃立云谷关,开闭云谷云。欲游云谷者,濯足砥柱湍。
  
  甲辰八月九日自西樵发南岳舟初程作
  
  朝出樵山云,暮登祝融峰。问之何神速?此在一念中。夫子示何远,精意有潜通。圣途虽万里,谁道末由从?
  
  至英德换小船作小船吟
  
  小船初逼塞,良久亦自安。始知容膝外,长物何用宽?宽者心之侈,广厦与楼船。愿回侈外心,独以无物观。
  
  至帽峰精舍坐忠信堂登息存台亭作
  
  历升忠信堂名阶,端默息存亭名台。入怀一水近,招手群山来。山水如有意,绸缪讵忘怀?芙蓉临曲江,偏为行人开。
  
  武溪道中二首
  
  朝发芙蓉馆,遵行曲江曲。乱河过武溪,逆流戒欲速。山川郁绸缪,纷乱心目。百凡以我观,观生意自足。行行武溪道,山水何阻修!蹊山足虎豹,泳水防龙虬。
  
  过第五滩吟
  
  滩以第五名,可以知其它。涛声如殷雷,悬流如天河。又如建瓶水,直下不能波。篙师皆竦息,舟人为不歌。非因访岳行,宁知遇坎多?存心诚敬者,天险如吾何!
  
  乐昌至宜章吟二首
  
  外加折为裙滩泷愤捷工。?武水来无路,悠悠到县前。山屏围匝地,江庵倒窥天。城郭犹自朴,民风讵有迁?十室多忠信,从来产异贤。武水来无路,随行渐有通。百里两山夹,一苇万峰中。航受三五辈,篙剌弯弓同。裙裈无二制,即
  
  武溪峡中吾以马伏波所咏武溪词当是此溪也。若与浈水合者,何深之有?
  
  平生壮游志,兹游绝奇胜。乘此上天槎,星源恣游泳。下看南极星,仰瞻北辰近。高鸟声不闻,幽花色自睹。
  
  武溪过百曲吟
  
  武夷有九曲,天下称绝奇。武溪过百曲,世人曾未知。人杰地乃灵,以远多见遗。万峰不断,一水交□纡穷日之力。群鸟皆在下,不见一鸟飞实事也。想以此地高,不便觅食也耶?。所以清高境,宜与高人栖。吾欲小结构,於岳为中逵。
  
  由陆至宜章权答宜章男子
  
  行行宜章道,邂逅一男子。谬呼我老爷,何由至於此?予讶答之云:子勿误称谓。我家住罗浮,朱明一道士。老耄近百年,不自记名氏。昨者祝融君,寄声苦招致。翩翩张紫盖,渺渺驾云骑。飘飘驭天风,炯炯碧瞳使。冥冥天际来,乌用谁何是?
  
  至宜章县宿普化寺承县尹章海崖季夜饮
  
  手持白羽扇,头戴碧纶巾。眼希全岳色,身带罗浮云。蔼蔼贤明府,遮道问殷勤。怳惚平生知,夙昔游成均。嘉筵就佛灯,割鸡杂众珍。鼓吹发碧落,弦歌亦渐闻。欢乐意未尽,抗手别高旻以此寺在半空中也。。
  
  郴州下船州守黄君芝田宗器贰守钟君班田卿惕焉以予舟小且漏诗以答之
  
  泛泛郴江船,亦受两三人。上漏与下湿,毛衣也盖身。辛苦百千状,吾亦甘吾心。多谢二郡主,无劳太殷勤。
  
  过三山矶石壁甚奇
  
  峭壁天地设,谁能斩削之。飞砂与坠砾,不见落江湄。壁立几千尺,彷佛是浯溪。或者神磨崖,与颂太平碑。
  
  至衡山县宿於安宝观作谢衡山章明府铭
  
  舍舟借乘床,多谢贤地主。在右我后先,憩我以安宝。自宝还自安,宇宙共今古。初程已惬心,何况百幽诗。怀此五十年,远来岂虚负?脂车宵息途,凌晨事高举。
  
  由陆入岳,过桐木里,闻桂香,登桐冈书堂
  
  天风吹月桂,飘飘袭我裳。试问此何里?答云桐木冈。命仆且停车,登陟桐冈堂上舍杨续书堂。满庭忘桂发,善事本来香有司表扬之庐曰善士。。采花勿采枝,采枝恐枝伤。何以恐枝伤?昔人所遗芳。
  
  登祝融峰上封寺
  
  岳峰七十二,特出维祝融。耸立如丈人,诸峰列儿童。绠车上天门,扳藤到上封。冥冥云雾外,杳杳空蒙中。餐餐餐宿露,飘飘御天风。洒落诸天表,境尽意无穷。
  
  宿祝融峰
  
  我年跻八十,强半怀衡山。於兹惬所愿,谁能不为欢?雾行衣袂湿,云卧衿枕寒。清高万籁寂,神明中夜存。一声闻天鸡,红日跃海门。
  
  至玄明洞
  
  玄明元明宅,佳名符在昔。夫何志公徒,先我驻飞锡。邺侯非我辈,藏书但周易。不见煨芋人,残芋来馈食。昔人依曲木,而我因石壁。木石与之居,了心了亦得。
  
  小憩祝先兜率二寺
  
  祝先与兜率,自合为室闾。梵堂隐钟磬,一径何□纡!竹木夹径幽,山色遶前除。一饭分乞米,出门还踟蹰。
  
  夜宿南台寺
  
  秋高感摇落,名山穷日登。息徒憩南台,寺古风餐餐。髯翁松也作人拜,风伯送秋声。时序既如此,人当法天行。
  
  卜筑紫云洞作
  
  遥遥起天柱,巍巍南台下。於兹结云松,以卜我精舍。芳邻接五峰,神明见中夜。诸子来端居,无玩亦无舍五峰玩心神明,优游南山之下,余二十年。。
  
  同骆君举游朱陵洞
  
  洞天三十六,朱明对朱陵。放脚开云霞,信手推天扃。香炉峰名晓烟散,紫盖峰名中天擎。群巘纡石磴,一水自(冷冷)[泠泠]。揖谢朱陵君,借予地一亭。
  
  游方广寺
  
  鸡鸣起肃装,临晨即长道。惟此道长险,所以凌晨度。白云锁重岩,方广在何处?义方与仁广,平平若大路。世有仁义徒,神境可立造。
  
  题朱晦庵张南轩嘉会堂
  
  二贤并世生,於此际嘉会。七日与朋来,酬言固尚在。我生何不辰?独立无朋辈。忆昔阳明子,相期将有待。时势倏变更,至今有遗悔。二贤祠下树,勿剪以勿败。毋使我心伤,心伤重感慨。
  
  访黄庭观
  
  上上万松冈,一径封白云。入门见神像,头戴莲花巾。问之何为者?云是魏夫人。坐石尚遗迹,乘云昼升天。金泉有神女,名曰谢自然。事虽同不经,睹记可异焉!彼一女子耳,食庙垂千年。矧伊大丈夫,身腐草木前,见此不汗颜?
  
  访邺侯书堂懒残岩不得
  
  识之有不见,见之有不识。邺侯与懒残,识见两相得。我来访其居,旬日无踪迹。或云险且远,草莽路已塞。嗟予闻此言,惘然三叹息。惜哉黄白衣,际遇无成绩。生为帝者师,死同草莽域。宁知死不亡,大化同流易!
  
  望祝融峰
  
  祝融非自高,维以众峰卑。卑若不敢班,高若耻独为。孤嵿分日月,秀色连华嶷九华、九嶷。。尧舜大事业,太虚浮云移。谩夸天尺五,犹有天尚之。去入无穷门,造之无穷期。
  
  望芙蓉峰
  
  芙蓉秀南天,青天天然削。俯瞰洞庭波,照影逾灼灼。花光映中天,独立何超卓!秋风欲动摇,光焰更闪烁。谁来倚当妓?高坐聆天乐。
  
  望石廪峰
  
  石廪不可阶,无乃神之储?石田不登岁,石粟难疗饥。安得煮石人,化粟满寰区?民命既蹙矣,乃尚可化居。化作亿万廪,俯仰聊斯须。
  
  望天柱峰
  
  高高天柱峰,独撑天一角。孤巘入云汉,豪气凌碧落。独立欲离群,夫焉有倚著?小构依其下,隆栋慎挠若。一望一敛襟,懦夫有立卓。
  
  望紫盖峰
  
  紫盖何恢恢,凌空只手抬。诸峰皆拱岳,紫盖独不来。人言然非欤?玉皇朝上台。可以教忠者,世人徒见猜。下民既暵矣,举袖障炎埃。谁能展此盖?大庇天下哉!
  
  喜蒋道林到岳
  
  嗟予有蒋子,心腹於四肢。斯文骨肉爱,割别安可离?相将入圣途,二纪为襟期。一为风水别,蓬梗永相违。心同宇宙内,天亦岂远而?遐哉日与月,弦望亦有时。今朝衡岳会,悠悠慰我思。
  
  卜筑衡岳劳周生自正
  
  周生忠信资,昔从万里行上北京也。兹侍衡岳居,历险三千程。晨昏供我粥,旦昼为经营。执侍以周旋,视我亲父兄。朋仆多病去,之子独艰贞。即此艰贞心,何用不大成?
  
  同蒋道林唐石泉再游衡岳诸胜纪所见
  
  於岳如有求,弥旬两度游。道林蒋督学善起予,石唐唐子德基解冥搜。拨破紫云书院洞名出,迎坡桥名上桥头。炎帝峰名俨尊居,虹桥桥名何阻修!冥冥度半云亭名,回雁新寺名在云端。停辀问湘南寺名,载观贯道泉。贯者乃何道?即道贯自存。高林蔽白日,窥天恐不全。三歃狮泉寒,永谢荤血缘。於以清毛骨,於以清肺肝。人言此泉力,能去百病根。吾有勿药诀,所存愧未神。泠泠陟上封寺名,孤绝观祝融峰名。左右登两台,月西而日东。问讯青玉坛,支离已迷踪。踏断会仙桥,望之末由从桥北有石壁插天者乃青玉坛也。。雷池有灵迹,百虫时归寂,一番雷雨动,旧蜕觅不得。鸡鸣观日出,护霞彩五色。比常见日体,新镜水晶魄。□纡入幽蹊,石船架高崖。窦从船底过,跏趺讲经台。台下不悟僧,岩居啖草菜。七十竟坐化,遗塔空[生]苔,下洞入玄明洞名,放光乃别名。奇石峭十丈,悬崖势欲倾。兜率祝先二庵名庵,吟诗亦屡经。前徒勿传呼,惊起天鸡名峰鸣。此寺一孤僧,寺破无门扃。予悯下车入,诉予以苦情。孤苦犹忍居,侈欲何时盈?崇廪与高栋,终日且(萤)[营]营。天柱峰名过西北,窈宨寻石室。遥遥祝融来,南台峰名正中脉。百廿退道百廿级一石所凿坡,石上金牛迹。云居旧名紫云峰名里,归我衡岳宅。归我衡岳宅,复归於端默。
  
  督学应君槚兵宪陈君仕贤来会於精舍诗答之
  
  紫云坐端默,传报两贤来。胸藏文武具,身无将相才。倒屣以荆识,倾盖而云开。餐淡令人笑,深衷安可裁?华筵列尊俎,清论压炎埃。五峰烟雾里,一路坦平回。王事若靡盬,重约看天台。
  
  赠唐石泉
  
  石泉吾爱之,爱之固无比。况爱石泉人,推爱及於此。石以砺吾心,泉以漱吾齿。泉流石上清,可以洗吾耳。从今结岁寒,膏肓泉石矣。
  
  冒雨入甘泉洞及上洞,观诛茅治路,作[二]奥亭有序
  
    甘泉洞在精舍之奥,故其亭曰奥亭。甘泉上洞又在甘泉洞之奥,故其亭奥奥亭。
  
  若非洞中尊,谁主洞之奥?谁堪坐奥亭,以坐进此道?讲石台名亏坐石,诸子侍端默。石名。又有蒋子杨子周子罗子诸石。挂镜石名在我背,照见本来己。上洞后洞名入殴虎石名,小坐石名据虎岩岩名。有虎常居之,今虎去,因名。收功奥奥亭名亭,面壁石名何机缄?物物皆自得,无臭与无声。太虚亦何说?万化自流行。
  
  衡岳紫云洞两泉吟二首兼劳周曹二子云
  
  甘泉洞名、泉名来西洞,周生荣朱为引之。□□鸣堂除,东汇为东池。诘屈带两厢,洋洋可疗饥。□泉洞名,□,木中翳东洞,曹子为凿之。北来遶室厨,南汇为西池。会流过堂厢东西厢也,可濯西山薇。
  
  题□木庄诗有序
  
    □木庄者,精舍赡田之庄也。在□木洞,故以名庄焉。
  
  何名□木庄?旌此木之志。志实乃可苗,秀实自苗致。□流自北来,□泉自西至。可以快心目,可以灌苗地。烟火三两家,父子与兄弟。
  
  卜三奥亭作
  
  上洞更上方,西窈为昧谷。云木烟萝深,差可当吾欲。石人以形名垂舞袖,水乐以声名奏天曲。步入通天门,[三]奥最幽独。曹老凤朝於试剑石名,为结小茆屋。[土]墙与土阶,庶可还古俗。槁坐同周生荣朱,吾生吾亦足。
  
  临行辟泉岩作
  
  东归临发矣,顾看西岩姿。此岩绝奇古,尤近泉之涯。熏风自南来,泉声如奏丝。坐听自然乐,嗒然以忘饥。奇踪隐千载,灌莽互翳之。一朝为开辟,日月见光辉。
  
  留别衡岳二首
  
  步出衡山门,一步一回首。步步还念念,咸阳念何有?朱陵即朱明,神境化已久。如何爱此山?此境殆神授。山灵为守关,毋损我户牖。明年复来居,斗柄在辰卯。常情一出山,便是人间世。夫我则不然,在心不在地。若以人心观,居山无意志。苟有道心人,在凡自超诣。然则何居山?亦复忘所以。从前欲与言,口不能道意。
  
  作屡梦衡岳诗
  
  自从别衡来,夜夜作衡梦。梦者心之思,神明滞於用。滞固德之贼,滞山非欲纵。仁者云有乐,不如断迎送。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七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五言古诗
  
  始卧楼居不下
  
  楼居三岛傍,三岁未云卧。为此夙缘婴,未免尘土堕。负阴而抱阳,东西日月过。往者吾无将,来者吾不迓。虚空坐中天,湖山遶四座。兀兀穷吾年,非游则不下。
  
  楼中书所见遣兴六首
  
  楼中何所近?切近是三岛。将船取次游,岛岛风光好。四岸闻拏音,不知芳樽倒。各□百二回,周天不知老。
  
  楼中见刺船,迤逦八五湖。新湖名明湖名生意发,冲湖名太湖名多波涛。自兹达上湖湖名,此境最清高。破关勇超脱,无乃在一篙!
  
  楼中何所面?正面大梅冲名南。将船大口入,风月满春衫。孤帆挂浴日,远影正交参。欲因浮海去,渺然天地间。
  
  楼中何所见?转盻小梅冲名西。将船小口入,白苹满春溪。始去拨云入,纔深路逾迷。采采日欲暮,嗒然憺忘归。
  
  楼中左何见?矻然见独冈。孤根起铁渚,烽堠无烟张。有洞入玄明,绝顶仍山房。悬崖彻夜灯,书声闻洋洋。
  
  楼中右何见?超然见钓台。江门衣钵意,珍重何悠哉!亦名为砥柱,狂澜为之回。潮落放船去,潮长放船回。
  
  初宿仰圣楼
  
  小楼依白石地名,且近周公涯地旧名周公潭。溪水迎门入,贾舫趁潮回。闹市好安禅,缘未学如来。因寻周公梦,来者犹可追。一日借偃仰,明日非所裁。
  
  罗浮道中语周明几
  
  鄠县有遗憾,一年一到山。而我谢官守,胡乃亦复然?岂为江山制,复为世缘牵?行将尽摆脱,於此毕吾年。
  
  寄邑尹何艮所名天禄
  
  白璧无价宝,十袭防苍蝇。一朝蒙点翳,受宝独心惊。所以尧舜圣,业业还(竞竞)[兢兢]。酒杯有鸩毒,万?待朝蒸。
  
  邓生坤以其家君对泉别号求申引其义
  
  一物本无对,对者物我分。吾疑泉即我,一歃通心神。归去报严君,移家近泉邻。久之即浑化,都忘泉与人。
  
  乙巳六月十八田周公潭躬自插秧
  
  梦觉周公潭地名,午田赐金庄。报君愧无地,畎亩犹不忘。八十笠顶天,躬理夏畦秧。一一信手拈,老耄不成行。不成行尚可,旱后怕秋霜五六月间大旱一月乃雨。
  
  廿五廿六日治水堤再理稼穑通前六畦
  
  晨理樊迟稼,晚筑周公堤。父老以子来,不日而成之。敢言障狂澜,小人甘自为。长忧岁月晚,竭力东西畦。生意在一掬,经纶聊在兹。真种待时发,六畦皆熙熙。日饭止一盂,终岁可无饥。
  
  送冬官何善山入京善山,阳明公入室弟子,故诗词著焉。
  
  蔼蔼何水部,来自古冈州。三年致良知,沛然德教流。亦言体天理,千圣所同由。理一本无二,焉用更外求?行矣各努力,白下多此俦。
  
  郁林守罗君东谷将之任,来过甘泉,半饷间汲汲问学。嘉其素志不以官夺,赠之诗。
  
  幽居见心契,岂伊闻足音?相逢无杂言,道义相与寻。过门多不入,知子契分深。子本湖南秀,七载鸣饶琴。御史荐不起,奇趐抢郁林。愿因六月息,大鹏岂凡禽!
  
  将入朱明宿源头精舍
  
  到岸宿源头,源头乃吾庐。自兹达朱明,近可州里余。插柳妨前江,围竹背后輋。八十已任真,藩篱知有无?未计明日事,日夕相与娱。
  
  到青霞书院
  
  一年一到山,见山宁厚颜!山花日日发,主人还未还。人生期百岁,余岁二十寒。二十亦有限,四美讵二难。况逢春已阑,春花好细看。
  
  为郑孔新题秋泉
  
  是泉皆可爱,胡为独爱秋?时乎天肃清,浊气为之收。有似高人心,夷齐乃其俦。云谷双瀑布,珊珊无穷休。有似圣人心,四时与同流。若欲学此泉,移家近泉头。
  
  留新昌罗朝选
  
  自从幽居来,人情日非昔。平时称高弟,过门不入室。翩翩子罗子,双双何拂拂。江岭历三千,索我樵云窟。云叟熟视言,世情尔反易。人皆向热闹,子独寻孤寂。回子远游驾,坐进云谷室名留百日。夫仁远乎哉?坐进乃自得。
  
  自挽诗丙午七月十一夜,在樵,痰火大作,几绝。时灯下据案述此。
  
  入山取椑随,为待终焉翁。翁年八十一,三万化日中言三万,举成数也。即尽亦已足,无复芥心胸。昨闭烟霞关,轻不与人同。今归天堂生坟土,骨肉等蒿蓬。毁誉满天下,同时并成空。但恨在生时,所志末由从。为子未尽孝,为臣未尽忠。致君本无术,为民没成功。毁方愧瓦合,直行悲途穷。今则誓长往,聚散大化工。天道尚去来,人理有始终。何哉失声哭?虑师迷去踪。贤者或[来]室,送客各西东。
  
  小朱明洞榻上作示诸生
  
  大科入霞汉,幽栖凌其巅。独立群物表,四顾何洒然!楼居在云外,床敷在楼垣。夜半风雨作,殷雷起山根。衰翁正兀坐,观我不见身。
  
  鸡鸣一章示诸生
  
  鸡鸣起为善,拥衾坐中思。乘此夜气生,丕显亦无为。汤周云待旦,待之乃何施?不待以不先,从心任化机。
  
  初泛樵湖二十韵有序
  
    丙午九月七日,湖自樵东北环遶东南,亘五六十里。其胜景未知与鉴湖何如,但欠人为之品题耳。
  
  山人不下山,山月五缺圆。今朝视匠事,偶出翳门关。仰天御风行,俯见薄航村名湾。起我泛游念,舍车登画船。捩柁指西湖,景在人已亡啬翁。勇度急水关村名,亦泛□江□头村也流。遥看悬瀑布,乐尧庄名在清都。四子何生滚、张生、周生荣朱、郑生涤。歌声发。拏音落简洲简村洲也,舟夺百村名桥。勿断行人游,迤逦过黄江。芰荷不禁秋,陆洲村名遍渚莲。采实偿早收,高村名湖村名两洲胜。临溪门巷幽,九曲来闸边村名。闸低操其舷,非为闸低故。乘潮满则然,可为盛满戒。沧溟阔如天,寄语趋时人。势迫毋近前,日暮四山苍。维舟驻蓼江村名,东望云谷口洞名。风送泉声长。十里行水石,三关禁不祥。归来冼足坐,清景乐皆忘。
  
  大科
  
  大科峰名高何如?日月判来往。朝日起三竿,阴崖尚昧爽。吾尝登日台在大科嵿,俯仰极高广。众峰列周遭,云谷书院名一开(敝)[敞]。可以对育物,东南正长生。
  
  自寿且酬三十子寿觞
  
  生年八十一,八十能知非。秋瓜未脱蒂,多年亦奚为?所幸男子身,聪明无损亏。又幸生中国,四朝全盛时。收身自卿相,归来学鸱夷。朱明与朱陵,洞天随所之。挈家入烟霞,永谢世危机。又幸得其门,入室似有期。自兹超六合,无论到期颐。试与诸贤约,且作廿年规。
  
  与钟叔辉
  
  宝潭子钟子,相从为最久。北游空马群,就居动诸友。入室得其门,待化在一守。坐破云谷云,诸贤须领袖。
  
  与郑孔新
  
  孔新爱我字,字者心之画。心苟有神妙,不画亦自得。由画以得心,立造神妙域。氤氲初沐时,太和朱鸟迹。吾欲斩茅根,同子坐端默。
  
  与秦幼贞
  
  吾闻有神马,一日能千里。历块以过都,追风飙忽耳。秦子千里驹,龙胎见堕地。简易受道资,无言自超诣。诸侯不能友,天使不能致。卜筑从云谷,终始在立志。
  
  秦幼贞卜筑云谷东坑作诗喜之
  
  书堂已正位,东坑对西坑。对待非天定,人何有此名?中天月圆满,东西同一明,可以弄月明,可以吟风清。风月岂去此?可以观我生。东林飞锡定,西阿来鹤仍。久已开三径,求羊任送迎。
  
  咎博奕
  
  如闻奕者语,圣教有遗裁:不有博奕者,用心犹贤哉!此乃穿踰心,滔天起祸胎。用之不如已,终日宁呆呆。得罪於名教,天怒不可回。曷不反求心,为射为奕来?是用以扬觯,鸣鼓於两阶。来者吾不拒,往者吾不追。
  
  丙午除夕吟
  
  除夕复除夕,吾除八十一。若然除不除,终身竟奚得?理欲互消长,不损亦无益。一除心地清,再除政弊革,三除民蠹袪,四除天地辟。天地既已辟,万化自流易。
  
  三日一梳头
  
  三日一梳头,父老笑予懒。鸡鸣闻栉洗,无乃公大简!予答父老言,太简敬之反。有一俨於中,若懒元非慢。遇利懒於货,遇色懒於娴,懒为德之助,天地同坦坦。天地既简易,吾驾不可返。
  
  日霾
  
  霾开白日朗,日朗宿霾收。二者常相寻,万古空悠悠。日朗如人喜,霾闭如人愁。喜戚以我故,此念何时休?
  
  纪梦丁未正月十八夜
  
  咄咄复咄咄,举头见天日。怪哉幺么子,滔天势若失。愁眉入我梦,明我无阿屈。一惺隔天涯,聊以纪於笔。
  
  纪梦正月二十四夜
  
  几夜梦若人,夙怨化驯驯。是怨为客感,梦觉反其真。以此处斯世,与物何喜嗔。举头见青天,万事如浮云。
  
  舆疾如罗浮赴约
  
  初定居樵约,足迹不下山。惟有罗浮念,未能断往还。今晨妨蹇足,自往谁作难?挥手拨云破,舆疾出三关。有约汾江彦,无负古林贤。人道在忠信,心期安可愆?能办千里志?跛鳖到无前。
  
  同游罗浮呈何古林侍御,暨张明侯、何宗远、钟叔辉、康用行、冯元湛、霍勉衷、郑孔 新。
  
  罗浮高上耳,群山何以异?其中有真景,欲语已忘意。诸君尽胜流,冠盖翕然至。领略归去来,归来有何事?初定四时居,天关尚市尘。移并罗浮春,春秋来看云。乾坤如许大,何处不容身?孰谓宣尼圣,乘桴犹避人!
  
  题满山红花
  
  乍疑点地火,问是满山红。何物寻常草?偏承造化功。媚人娇欲语,胜锦妙无工。但恐随朝槿,飘零不耐风。
  
  止诗篇
  
  天道默运化,百物自生焉。圣人垂至教,吾亦欲无言。言者心之声,声出心亦迁。何况韵为诗,声律仍拘挛。巧言及外事,本心为之牵。外事止不作,巧言止尤愆。今晨戒止诗,爰作止诗篇。一蒲对端默,一琴亦无弦。
  
  赠陈宅平督学迁湖广大参
  
  忆昔游白下,与君乐过从。迹若东西隔,道义心已通。敬敷历岭海,老病卧樵中。三年未班荆,一旦起腾空。君来穗石重,君去衡山崇。何以饯君行?送之以长风。
  
  答谢汝湖少宰
  
  平生汝湖子,骯脏人莫容。群公不能荐,十载卧江东。感慨八哀人见寄有八哀诗,发愤岂无功。令我连宵梦,笑语□梦中。我久入烟霞洞名,路远来何从?
  
  初开壁立洞诗有序
  
     嘉靖丁未,湛子既定云谷,遂治玉岩。厥秋七月二日,将之玉岩,於中路象门狮脑之间,豁然得一洞焉,峭壁巍峨,削为芙蓉者五,名曰壁立之洞。环壁为湖,秋冬不竭,澄见鱼虾,曰仍壁之湖。南有奇石,临溪可坐;北仰天门,宛入车箱谷然;东缘壁而上,有玉并可莲者三;西连涌石岩,树木森然,水出其中,合於大溪,皆壁立之胜概也。山丹水碧,夺人心目,若非人世境界。相传千百年前石工采石,积久而成隐奇踪於寻常,而人莫之知。韩子谓天作而地藏之,以遗斯人,予初未信;今斯境也,盖人作而天藏之,以遗予者。夫然后信有神明司之,必待人而后显也。顾予何修而得此於神天哉?又何修而可答神贶哉?乃与郑生孔新涤日往治事,为面壁亭、为澄心亭、为中央亭、为壁立洞门。引流逾山,因石为桥,观花草之生意,纵鸢鱼之飞跃。乐而忘归,遂赋诗记於石壁云。
  
  步出象门东二石形如饮象,水流其中,踟蹰狮脑内。豁然得洞幽,人作石工采石所成天藏待。混沌凿者谁?开辟功亦大。壁立入云天,仍湖振坤载。斩削摩青空,澄涵游水类。初至心若骇,坐定神乃泰。仰观天门高,决背飞鸟外。孤水中央,亭与面壁对。九年印不开,万变吾自在。且尽今日乐,焉知传后代。
  
  答钟一斋侍御二诗来及瑞山大巡荐举之事
  
  世有钟子期,天下为知音。知音久不至,吾自囊吾琴。吾琴囊且括,山水自高深。高谢子期去,采药云千寻。
  
  喜报洪觉山方时素将至樵
  
  二妙福山秀,一身当三千。潜心已深造,况乃得其门!路远梦魂惫,不见八九年。其人天下士,其学百世[传]。谁谓室是远?索我樵云巅。初闻喜不寐,所喜非寒暄。此道期坐进,共入无穷天。
  
  同洪觉山方时素与曾廓斋为罗浮之游,遂饯别江门钓台,因以为赠
  
  前日迎二妙方洪,今日迎五马。相[见]十年余,乐意满天下。今日送五马,明日送二妙。聚[散]罗浮云,令我心悄悄。我心悄以豫,大道无来去。饯别[江上台,江水]常流注。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同方时素洪觉山曾廓斋何悔斋李中冈冯左山、郑孔新、邓粤良罗浮行,望见云阴,停驻不散久之,即天华精舍也
  
  罗浮岂云远?飞天忽神游。此神岂在远?只在我念头。天宇晴光散,天盖云阴浮。中有彩霞屋,花卉无冬秋。问之此何境?不答意悠悠。
  
  喜汤九山如期携家来樵就学
  
  七十九山翁,念我八十余翁语。携书挈家眷,来就我隐居。未论相关善,共谈古人书。刻期以期□,□□圣之徒。自兹会聚乐,胜事世间无。
  
  赠洪觉山方时素归福山五首
  
  行行重行行,行行过峡山。登山望所思,大科霄汉[间]。霄汉岂云远?见之在不迁。纷纷怅离别,浩浩元同[天]。行行重行行,行行度庾岭。是为人鬼关,平地戒深[阱]。使君有感通,白猿出相迎。感通亦何为?不迁乃有定。行行重行行,行过十八滩。一滩度一劫,见月出平澜。夷险一不迁,心亨无所难。我曾此放歌,兹以为君言。行行复行行,行经铁柱观。为问锁蛟人,飞升乃何岸?滕王迹已空,苏张隔湖畔。谁云死不亡?啸歌复长[叹]。行行重行行,行行入星源。到岸不用船,拍手[飞]青天。归来闭关坐,默成在无言。无言天至教,四时以行[焉]。
  
  周明几严慈二亲皆踰七十为作双寿诗
  
  父恩天盖高,毋恩地与深。天地恩无私,何如父母心?高厚无穷报,且进双寿吟。
  
  经始广朗阁於广朗坪
  
  阁起广朗坪,坪在虚空生。忽如在天下,缥缈广寒城。两瀑飞玉龙,澎湃云端村名倾。合流左遶阁,□□循阴鸣。寒泉石罅分,袅袅右来□。引之入天厨,可以煮青精。非但煮青精,坐使心神澄。
  
  巍巍百炼冈,蔽亏东方明。双象山名象冈戏交鼻,金鸡抱冈名未停。鸡鸣象起时,令我忆神京。百炼自百炼,龙象力其狞。
  
  钟一斋柱史八十一初度之晨,同时产两曾孙,人间希有之庆也。作诗奉贺
  
  王母降瑶池,蟠桃宴曾孙。柱史上寿日,孙曾双璧传。胜事等千古,福德溢一门。老夫欲起舞,为公歌寿篇。
  
  林镇山太守将之广南,枉过西樵,诗以赠别
  
  江门高弟弟,蔼蔼南川翁。一体见浑然,允矣得其宗。传家有贤子,秀发自儿童。足下生风云,一朝蛇作龙。藉甚浦江政,流韵柳城同。圣皇重柔远,俾化广南戎。万里方发轫,索我樵云中。一笑五年梦,须君有父风。
  
  躬刈二首戊申十月二日同福建柯生尚迁
  
  刈禾复刈禾,刈禾莫践根。根下有遗穗,犹得济贫人。人贫尚可济,国贫失所天。八十甫田中,投镰独惘然。
  
  刈禾捷下镰,勿使镰伤手。伤手犹自可,伤心不堪老。人老易伤心,地老不生草。天老失雨晹,举头见穹昊。
  
  西樵楼垣上十月菊未开
  
  古人爱佳节,重九菊花开。楼陴十月半,我菊方菩蕾。含章不肯发,深衷安可裁?不从雨露滋,独生霜雪堆一作如学我端默,岁晏同徘徊。。
  
  浔冈李黄门渡海将百里,陆行又五十里,顾予於西樵,其诚切何如!其视过门不入室者何也!感而赋诗,因以赠之云。
  
  有客平生交,过门不入室。何况居深山,户外无人迹。何其黄扉贤,踰海来相觅。天风开素襟,一语破寥寂。冥栖烟霞深,喜舞云路村名窄。未论泉石盟,且进治安策。
  
  南雄陈凤山良贵,吾道中人也。掌教新建,甫及三载,望云思亲,飘然拂袖而归。居栖凤之上,户外如市,不出者十年。一旦动停云之怀,不持一钱一仆,只身千里,来访西樵一阅月。喜而赋之。
  
  脱蓗新建博,归来共我船。凤山栖凤居,不见垂十年。朝望西樵云,暮扣南商舷。一□手自持,一仆不携焉。鸟道悬极巘,入我烟霞门。□言心先得,与我乐经编。知君进高明,吾党岂无人?斯文大振作,岁月怕因循。
  
  柯生尚迁乔可,长乐士也。凡游江浙金陵之间,足迹半天下,以求自得师。每欲谒予而每每相左,今年秋,自古冈九山子以书送至西樵,斋戒三日而问学,遂入天关,凡三阅月而别,诗以送之。
  
  闽士多及门,好问惟汝贤。不肯俯拾养,日注书数篇。周礼广大胸,吾且有择焉。斋戒三问道,后归於无言。扫除意见障,云开见青天。斋戒通神明,一念无穷年。
  
  喜蒋督学道林、罗国子一泉、同二蒋生至天关
  
  好客来二陵武陵茶陵,相扶三四君。面带衡岳色,衣染洞庭云。崎岖出万劫,桂阳[石]啮人。如杨墨塞路,圣途为□□。一笑入天关,未暇叙寒暄。亲视好颜色,默坐对□□。倏忽三千里,犹疑梦中魂。相期但正学,斩截勿□□。
  
  予以倦游默坐青霞,送蒋道林诸君登飞云岭
  
  送子登飞云,须得飞云路。得路自不停,不停亦不骤。五步一调停,十步一回顾,是名为中途,无前与无后。洒落四百峰,身到飞云处。
  
  五色鸟 似蒋道林、罗一泉、蒋叔英、蒋本学及钟宝潭、梁观光、周自正、郑孔新、谢振卿同参
  
  朱明五色鸟,好客来歌吟。因知感应理,天机何其神!何以天机神?一气故相亲。哲哉神理妙,君子以体仁。
  
  游甘泉洞
  
  沿泉入甘泉,泉中有幽石。石上宜泉流,对之心益寂。石以砺吾心,泉以?吾齿。诸君泉石人,可以与於此。
  
  游莲洞书院
  
  莲花洞名似莲花,莫是火中生?孤根立宇内,二仪范其形。诸山围靡靡,两水长泠餐。金鸡出海底,鸟道中天行。维其中天行,是以无险倾。
  
  游小华山
  
  小华与西华,大小何所分?究竟西华月,亦是小华云。云月无疆界,南北本同天。无穷天理教,突过希夷前。
  
  游石巷
  
  石巷号仙岩,本在人间世。一开祸福门,男妇拈香至。□□□之□□□[成景致]初[入后]□□□□□□□□院名无异。因思武夷游,插趐瞬息[旦]。
  
  戊申除夕吟
  
  三王各有正,除日随时名。天道有常运,月西日东升。除夕何所除?维以除奇情。除情以正性,日月恒真明。
  
  己酉元旦吟
  
  人情爱元旦,元旦日之新。三王各有元,为正子丑寅。今日亦昨日,新人非旧人。吾将日日新,维以奉天[君]。
  
  同道林诸贤天关泛舟
  
  [天]关天所裁,白云山名从天来。一水暗入城,群山为之[回]。天池宜泛舟,大风无怒涛。因动五湖想,吾岂鸱夷[俦]?急桨花在后,缓桨花无有。忘情缓急间,不觉花在[手]。寄语同舟人,一任操陀叟。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西樵与蒋道林诸游者
  
  西樵等山耳,君来四千里。一来即一去,去来有何意?大科见日台,[共坐]了大事。收拾到山时,明日[害难寄]。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陵云台以处蒋道林罗一泉
  
  南岳有佳客,言从二陵武陵茶陵来。乌僊不识面,翳门□何谁。山灵有夙约,烟霞为之开。君若憺忘归,为□□云□。  宿故相方啬翁宅有感
  
  借眠丞相府,景在叹人非。睹物深怀旧,明公早见几。急流知退勇,孽子得归迟。天道戒盈满,人今已殆而。曾睹圣训赐夏公持盈守满大书
  
  新创天阶精舍作
  
  樵麓有贵峰,大科之初程。峨峨入云汉,天柱南岳峰名同峥嵘形相似也。於兹作小歇,天阶何乃名?人谓天盖高,无阶不可升。岂知得其门,无穷吾可陵!举足踏半云亭名,倏然羽翰生。披云堂名逐日月、忘故身。天道无声臭,神游不在形。
  
  送南宁太守曾君归养诗有序
  
     广东远在南海之隅,故学者罕至。嘉靖丁未,新安洪子峻之渡海而来,访甘泉翁於西樵,凡月而归,甘泉翁乐遣之。戊申,武陵蒋道林卿实踰衡岳而来访西樵,凡月而归,甘泉翁怅留焉而不可得。己酉夏,漳平曾子惟馨自南宁还访於天关,凡日而归,甘泉翁乐遣之。或问曰:「三子之来,同也,而翁於洪曾二子则乐遣之,於蒋子则留之,若不满意焉,何居?」甘泉翁曰:「夫斯之谓道也。夫道者,知进退知[久]知□□□□□□□尔。洪子之速归□□祖也,老母病也。曾子之速归,为严君在堂也,拜疏而归养也。若蒋子之速归,无谓焉,不远四千里之遥,八九十老年之别,为斯道千万[载]之计,此吾之所以留之而怅怅也。而洪曾二子之速,其速道也。吾之欢遣乎曾洪二子,亦道也;而怅然於蒋子,亦道也;所以不同也。夫道,孝弟而已矣。今曾子之□□,推其所以为亲之意而扩充□,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矣,尧舜之道,不是过焉。此□之赠曾子□□也。曾子其因徽人,以吾言□之洪子□□□哉。」乃作五言诗一章□之云。
  
  □□□鼎彝,时无所用之。匪时故不用,□自与时违。□□□□水,歌吟共谐嬉。凤雏毛翼长,□云作羽□。抚州故政教,藉藉在口碑。暗投按剑起,垂趐邕州涯。道逢罗浮翁,已决进退机。莅邕未一载,化与文翁□。望云忽思亲,拜疏长拂衣。人爵人之爵,何如□□□?□□过五羊,日扣天关屝。归来见垂白,一□□□□。孝友即为政,奚必为政为?
  
  送周生荣宰为母氏贞节之京
  
  母氏贞节余,扩之肃家政。天地大纲常,匹妇犹能正。谁谓天盖高,昭昭而能听。仰首一鸣号,自天降锡命。
  
  送增城令尹李君入觐诗有序
  
     子产一章十月二句,甘泉子赠邑候李君贞可入觐之京之诗也。贞可莅增邑,廉静简命。不徇人事,百姓若无官府然,人皆安之。己酉九月之吉,郑生孔新涤以告曰:「父母官今应例朝觐,且行有日矣。请文赠焉!」予病不能文,作古诗一章,序而送之。人士皆望其归之早也,故诗之指系焉。
  
  子产教子弟,田畴为植之。宓子不下堂,终日惟弹丝。何如李明府,文雅饰吏治?。胜事传四境,增江十咏诗。君今朝天去,赤子失母慈。屈指计归程,君行无迟迟。
  
  答山西太原内泉王君远致书币
  
  翁居西城腹,同志从春谷潘子抑别号。於时上下交,未睹君面目。万里拜缄书,深情见衷曲。神交倾盖上,忘形意已足。荡荡帝遗风,蔼蔼昭明俗。待我生羽翰,来共天池浴。
  
  三事言赠旧友霍思举迁任武宣
  
  吾闻当官者,三事清慎勤。清为慎之本,慎乃勤之根。体之在天理,理得三事神。六政生六翮,超身起青云。
  
  南山寿钟宝潭
  
  有客歌南山,歌之动我怀。道以年而寿,寿者道之阶。六十而耳顺,七十而心从。直入自然门,此寿元无穷。
  
  题邓翼周乃尊渐崖号
  
  足下百尺崖,渐之即平地。平地与高崖,於心何以异?如何习危阶,不去一矜字?本心自坦荡,圣学复如是。
  
  病中援笔和答陈朗溪兵宪名仲录
  
  我本无形像,如公自得师。千秋长叹息,五字为提撕。物理虽千变,知几在一时。试参时义破,臭腐即神奇。
  
  纪梦有序
  
     嘉靖三十年十月十五,夜梦先师白沙先生示以文字一卷,舒之甚长。梦中得其意,觉而忘其言,岂所谓得意忘言者乎?
  
  夜梦自然翁,示我以文字。文字大如拳,纸高亦称是。卷舒数千言,了了得其意。自从尧舜来,禹汤文武继,周孔及邹轲,相传有何事?可得不可传,人人有诸己。
  
  慎斋诗有序
  
     慎斋,美慎斋也。掌教黄平甫行年八十,老而好学,慕颜路少孔子六岁之义,执贽相从於天关白云之间,志成己而成物,为诸生领袖焉。
  
  慎斋嗟慎斋!慎之而不葸。雍容礼义乡,人情和物理。少予方六岁,春秋八十?。瓯闽辞铎归,礼予执弟子。白云乐从游,跃马谢鞍?。天关日周旋,斯文期共起。周王同寿考,退不作人矣。
  
  送西洲二陈表侄上京入监诗有序
  
     甘泉洞南邻西洲村,有陈希周者,予母侄也,号静翁,乐静也。长子尧典孟钦乡荐,故泉州别驾;次子仲协舜典侍养,又次叔承禹谟也,又次季赞皋谟也。二子者由番庠应例入京师,游北监,成贤国报焉。予壮之,作诗以荣其行云。
  
  西洲有乳凤,翩翩起高翔。比翼养毛羽,五色成文章。朝喙上林竹,暮饮壁水浆。时来双和鸣,圣人在黄堂。
  
  送汤贰守之任有序
  
     吾邑鹤峰子汤新之学於甘泉,文行杰出。兹由靖州荣迁登州贰守。喜学政之有征,而增江为有光也,诗以壮其行云。
  
  送子出东门,髦言须一听。道大本无穷,行行戒自圣。仕学交相优,一机互感应。先王不忍心,斯有不忍政。
  
  祝圣会和冼秋官奕倩诗意兼呈会宾诸公
  
  人为天地心,天一无二三。各自从躯壳,尔我纷商参。自兹日以离,操戈起妒谗。下石更交兵,乐祸靡悔惭右一解。纪纲一以绝,人道亦胥□。反唇与反目,手足互相残。篡弒滔天祸,起此一□间。所以春秋作,只手欲回天右二解。大禹泣民心,吾泪亦潸然。栖栖邹鲁叟,周流挽狂澜。发愤筑方台,三日成巉岩右三解。太平庆元日,元者善之先。诸公翕然至,登拜同一钦。何以同一钦?萃涣古所闻。众星齐拱极,帝座居森严。观天斯知人,万心朝一元右四解。忘形乐宴饮,仁义从高谈。指天以为证,永矢毋贰焉。天枢常不动,地道信指南。顽铁知子午,何心莫同仁?愿言一德心,上帝常汝临右五解。
  
  慈节诗有序
  
     慈节,表黄进士梦说祖母梁之贤也。梁归黄祖莅三年而莅亡,遗命择贤之昭穆立继,得衮焉。亲族四凶构之讼,谓莅为[养子],遂白於官。梁受百折而志不回,以死自誓,终不易节。正义全恩,纺绩自养,以厝舅姑。教孙读书,以致显扬。肖甫之言曰:「吾祖母节不变於先君,慈不遗於孙子,孝不弛未葬之舅姑,志不衰於狡计之族人,皆可称也。」故请甘泉翁表之诗云。
  
  夙驾理明诚书院,因栖凤凰巅。有来黄国宾肖甫,得闻祖母贤。於归甫三载,二十失所天。誓死不易节,奉此临终言。序贤以立继,遂得子衮焉。薄族纠祸起,怜利不怜仁。逼母诬其夫,团局绝香烟。百折不挠志,天定多文孙。敝邑风相沿,郑弟与李孱。同体知痛痒,骨肉胡相残?何时见君子,流涕对长叹。
  
  初宿凤凰山房二首
  
  壬子正廿七,予始栖凤凰,诸公赞助,越旬成室堂。地高万籁彻,风露洒衾裳。就床见诸山,山色送晴光。此中有真得,欲语已相忘。
  
  云卿就徐孺,孟氏亦芳邻。百代有相感,何况[接]音尘!哲人白沙先生昔神游,遗我席光言。古来尚亲□,所贵化以神。至妙实在兹,区区安足论。
  
  明诚书院阁厨
  
  阁厨依竹底,竹清厨亦清。茶烟鹤不避,宜烹葵藿羹。辟谷不夕餐,爽气通仙灵。避地增城上,九仞记增城九重谁能凌?
  
  明诚书院柴门
  
  卜筑增城上,还用柴门扃。於以谢俗客,入者惟诸生。吾闻古大匠,用材如用人。善择无弃材,吾仍贯旧成。
  
  举废菊坡,东望罗浮,独立延伫,欲往无由。
  
  长啸凤山巅,十里闻鸾凰。令人轻餐淡,甘心热闹场。俯拾东皋翠,仰见飞云光。三年负五庐,道路阻且长。即陆谁为车?涉水江无航。吾且托神游,因之游八方。
  
  壬子二月六日,由欧阳洞入罗浮,至分界关作。
  
  涉江向罗浮,取道欧阳洞。山高石囓趾,云磴入天衖。谁云增博界,无乃普天共?朱明与朱陵,皆为我妙用。
  
  同郴阳朱生旷、铁川冯生时举宿青霞书院
  
  青霞与朱明,唇齿相倚依。冲虚共门路,可以达吾庐。此地真足乐,戒心虎豹途。虎豹有时灭,青山色自如。
  
  古灵洞伫望久之
  
  昔慕古灵洞,久入我囊中。今来徒怅望,日暮末由从。门灵何致之?万有尽皆空。此神如不见,自问灵台翁。
  
  戒心有序
  
     壬子二月十七作。是月初六日,予自增城趋罗浮黄龙洞。未刻,行释菜礼於四贤祠。即暮,宿於青霞。初七日,遄还增城,东莞贼二百人已蹑予后,劫杀纵横,官兵捕之不获,入罗浮矣。亦危哉,几不免於虎口。
  
  六日还罗浮,七日还增城。翌辰伙贼至,劫杀何纵横!於时尚优暇,题诗卢子亭。归沙复天关,闻之魂梦惊。入山足虎豹,浮海多虬鲸。谁谓天地宽?一身无宇宁。
  
  深悼大参项瓯东孤卒途中无仆无亲,欲哭无从。
  
  子部相临日,相知犹未全。宁知顽□资,犹见二十年。直亮我所爱,受善贵为谦。大海百川纳,孰与作他山?汲汲晚相求,值予遁无言。伤哉白云约,叵作亦徒然!
  
  壬子七月十五日夜,同黄慎斋司训、周启政上舍宿白云御书阁作。
  
  床敷第一峰,峰头更高阁。超然出尘寰,何用不寥廓?万有声臭无,中夜神明跃。心在不容玩胡五峰玩心玩神明,是多一玩字。,自然本无作。
  
  送惠州守金君鉴滨入觐诗
  
  循州古循良,绩最今颖川。爱民如赤子,无论烹小鲜。余事兼管勾,弹压罗浮烟。黄龙与青霞,予同受一?。倾盖即如旧,爱君如爱山。今君飞?去,去去玉皇前。前席如访问,莫说轩辕仙轩辕集居罗浮以自况也。。
  
  将至佛山念二贤
  
  吾念九曲好,似我九回肠。怀人隔九曲,念之非他乡。有时正远念,神游遍八荒。中思如中天,美人在中央。嗟哉乎美人!美人安可忘!   右怀冼少汾
  
  吾念弼唐好,如我遁上唐。怀人在唐曲,念之如同乡。都俞事已远,仪凤空回翔。回翔归何时?救火方皇皇。嗟哉乎弼唐!弼唐安可忘!   右怀庞弼唐
  
  壬子八月朔旦,访冼子於鹤园,泛舟九曲之湖,书所见二首。
  
    海鸟来巢
  
  吾闻思无邪,思马斯马徂。贤者乐鸟兽记云:「贤者然后乐此。」,水鸟皆来巢。感应理如此,而我独邻孤。萃朋祝圣盟,三四已寒劳。亦已焉乎哉!感此愧鸟乎!
  
    瑞莲三头
  
  吾闻哲人言,二三不如一。一蒂而三花,斯莲为瑞物。物然人何如?焉往非学则!学三於万殊,学一於太极。玩理不玩形,此之谓知易。
  
  送张浮峰宪长入觐
  
  浮峰有佳客,衣葛怀珠璧。昔作阳明徒,今总皋陶职。昨宵贯城明,朝天动行色。带雨别天关,随车播天泽。母曰苗槁矣,乃尚可将息。九十老明农,旱饥忧盗贼。闻毁龚胜庐,打破公王一黄久庵公近被烧劫。慰询无他言,江浙几三益王汝中钱洪甫。不负拜先师,兰亭有幽宅阳明公墓。
  
  席上作奉惠州贰守林必仁
  
  君候仙居仙,濯足人间世。偃蹇来贰循,惠风播千里。饥餐飞云英,渴饮铁桥泚。倾盖道中曲,折节旧门弟。会当会朱明,共讲平生事。
  
  送广州贰守吴白湾赴部有序
  
     白湾子吴子素讲於甘泉叟,今贰广守三年。雅朴惠爱,口不道意,有长者之风。甘泉子荐之不能,时则利口惟贤,君终不能趋时,如水投石,而送部之事至矣。感而成诗,以壮其行。
  
  上客多黄金,下客无黄金。既已无黄金,胶漆亦未深。旧云乃刻子,清者一二伦。利口佩相印,长者亦沉沦。位高金亦多,昔疏今曷亲!濯缨见天日,无愧白湾滨。
  
  送武举举人李世臣赴京会试
  
     夫我赠广义李子也,李子兄弟业文武之科,弟世勋赞画督府,广义兹赴会试,必有大遇也。故述其从游之雅,济时之志,以壮其行焉。
  
  夫我开东湖,扁舟共烟雨。我方事西关,子卧芦花渚。二难业临濠东门精舍,爱弟已高举。去登文武科,请缨系胡虏。
  
  寄题陈朗溪诗有序
  
     朗溪者,湖广常德兵宪陈子别号也。以卷来索甘泉之言,予於西樵有广朗之坪,感而赋之。
  
  朗溪好优游,溪朗心未朗。因究朗从来,明月无云障。照见先生心,虚明极高广。一溪万溪同,银河同荡漾。溪水日日来,溪毛夜夜长。此如我心生,彷佛在川上。潮汐自将迎,我心断来往。溪翁将船游,只在溪下上。
  
  漫兴
  
  世有阳子居,人将与争席。何如睢盱子,十浆已馈食。吾道率旷野,孰谓天地窄?蹈海谁予从?南山郡南岳也有故宅。
  
  死虎谣
  
  死虎不足擒,擒之不为武。前山虎生角,白日食人脑。负隅啸风生,高手谁为捕?四三共掎角,乃为善冯妇。
  
  寿[封君质村]李先生诗有序
  
     夫寿[质村]封君李翁,何为者也?身有大道,后有贤嗣,是以谓之寿也。夫翁乃质乃村,大[朴]大原,道之大也。身有大道则悠久无疆,寿之至也。一吾先生由心达政,乃公乃平,直而不矫,严而不苛,刚而不吐,贤也。胤庆超先,勿替引之,寿之至也。诗称万寿无疆者,世岂有万寿之人哉?大道无穷,自身而子、而孙、而孙孙,如一人之身之长云尔也。一吾先生自莅吾广,由宪佥而藩参也,广之士大夫民庶翕然称贤焉。观贤嗣,可以知贤父矣。甘泉子敬而赋之云。
  
  寿宾且莫喧,听我歌质村。维村何大朴!维质何大原!何以维大朴?万饰皆刊落。道失求之野,先进之礼[乐]何以维大原?华落果长存,维硕果长存,是以能求年。
  
  送秋官君卢星野之京诗有序
  
     堂堂,赠卢子也。星野少明,与少汾为友而从予游。予题二少楼[贻之]。少汾志於隐,少明[志]於仕,然而体用一原,隐显一道,[知]隐则知[显]矣,知显斯知隐矣,不相用不足以为道。知[隐]知显而不失其时者,其惟圣人乎!诗人之旨微矣!作堂堂。
  
  堂堂伊川子,谗无乡曲行。赖有游杨徒,时来问性命。二少今游杨,相期定中正。一隐鹤园深,一举鹏路永。崇朝九万程,养趐六月胜。去去凌青霄,行行戒深?。援琴送飞翰,极目瞻神圣。
  
  因卢希商上舍登白云诗有九龙泉之句,遂九酌九龙泉与之,因成诗五解,赠归滁阳。
  
  卢生笃实姿,昔见在新泉。逐鸿觅泉翁,遥遥白云巅一解。白云九龙口,吐泉常涓涓。酌以赠卢子,一歃清尘氛二解。再歃清毛骨,三歃清心神,四歃天灵见,五歃同渊渊三解。六歃自敦化,七歃溥流行,八歃天以清,九歃地以宁四解。天地以清宁,无臭亦无声。无臭而无声,天一生阳精。自歃乃自得,吾言始足征五解。
  
  日者多言八字生生未知尽处答之
  
  术者夸八字,不绝而生生。未知了尽处,六合安能绳?多寿人多辱,多寿人多憎。尼侨人欲杀,远大何足征?不如生我心,生生合天灵。即是无穷门,何必求广成?
  
  题竹山号
  
  竹吾甚爱之,况在高山高。高谢俗子嗔,嗔之亦自劳。□□□□阃,两败仍□梢。君看梢□□,个个□□□。
  
  冼少汾秋官见惠生得母子狸,作诗答之有序
  
     明道程先生放蝎颂有曰:「杀之非仁,放之非义。」予以母子狸互相为命,欲放母子狸於白云,故演其义云。
  
  生获母子狸,於时□□事。高人赏我趣,走仆携笼致。小狸咿咿鸣,大狸眈眈视。缔玩生喜悲,杀放讵仁义!母子相为命,未忍汤镬置。恤子兼全母,仁义斯为至。放麑与啜羹,人心一何贰?解网且并生,生生民物遂。作诗报鹤园,共究仁义旨。
  
  达寿追寿三迟方明府七十一也,以迟道得寿焉。
  
  众人皆欲速,达士爱其迟。迟者道之常,三月变天机。元会与运世,浩浩无穷期。不尽三迟寿,初度登古稀。
  
  移居红冈新楼斯非游山泛湖不下呈知己
  
  晚筑红冈脚,匪为远尘埃。深旷惬自性,高居有楼台。舒眸南极际,日月常往回。□□无穷门,是天焉有涯。吾在无涯内,浩浩渺难裁。巷无车马迹,学子时时来。就床答之问,不答亦已哉!吾以复无言,端坐同无怀。不追亦不拒,将迎不下[台]。
  
  感怀答黄九皋
  
  贞女励永贞,白崖高榜翼。维恭近於礼,始可远耻辱?。许聘天不移,是维贞之则。亲迎未合□,何用称妇德?维兹未成妇,止可心不易。过此往居祀,祝号谁从适?忡忡此忧心,青点白壁。好仁不好学,其蔽愚以忒。
  
  蝇噫气
  
  大块忽噫气,赫怒斯何由?似怒学不讲,而我德不修。不修与不讲,大圣犹自忧!人身即天地,无事各休休。以兹遇常变,无不自己求。
  
  偕八子修祭先师白沙祠於白云
  
  沉痾负幽事,九旬违白云。悲壑餐餐憾,猿鸟似相嗔。今晨强舆疾,先师有明禋。携我八九子,尽是同心人。出门信所适,飘然出红尘。因兹欲长往,谢绝男女缘。渴饮九龙水,饥餐山蕨根。一洗荤血肠,永以清心神。迈迹安期上,轩辕以为伦。
  
  送庐陵刘郴阳何两生还家
  
  蔼蔼两生秀,来自湖东西。面带衡庐色,衣沾江汉淄。分席更问?,启予为发挥。默翁尚默成,手握神化机。天道无声臭,流形自四时。
  
  贺诗社长春诗有序
  
     诗社长春,祝长春也。刘君岩泉,吉之巨族也,乡之亲友,时之士夫贺者曰「诗社长春」,目曰:「诗社长春,今年六十初度之晨,故曰长春,祝也。」吾不知岩泉君而知其子学尹,即如见岩泉矣。何居?盖子者,亲之支体之遗也。子闻诗人曰:「此某父某之诗也。」其子闻礼人曰:「此某父某之礼也。」其孙曾云仍亦然。一气延长,万寿无疆,是故足征矣。故为之作诗以庆焉。
  
  翩翩庐陵子,观海至南极。南极老人星,照分天关席。尔气清以和,尔容管以寂。问是谁家子?螺川岩泉侧。家君寿六十,颜丹发漆黑。犹扣无穷门,请问无疆说?。无疆在尔身,一气继流易。至诚乃悠久,亦名为不息。兹以通於天,天寿乃平格。
  
  访罗念山明府园
  
  晨出观莲湖,回车入小北。行行竟何之?问询幽人宅。幽人夫何如?无怀谢知识。红冈一鸡飞,跬步百寻尺。无事讲灌园,来往忘晨夕。无论蔬葵生,生意亦自得。逍遥起凤坊,偶值罗含宅。横塘门径幽,荒草行潦泽。坐茂移清阴,观鱼度中昃。有鹤报主人,杯盘爱散客。三人本同心,一语破寥寂。脱屣百里侯,优入千圣域。千圣岂远哉?无为顺天则。半酣入自然,浩歌天地窄。
  
  题念山
  
  念山不念山,念之无留念。中思是中路,忘助皆坑堑。日月啬明照,天道并生敛。克念作圣哲,罔之沦昏垫。克此神化几,子亥中间见?。
  
  送胡青崖督学之江西
  
  大云起岷峨,救此酷暵苦。酷暵谁为之?旱魃焦人土。天风吹云去,去作湖西雨。春风桃李余,长蛟锁铁柱。
  
  送卢星野督学入闽
  
  卢君原志道,文艺非所先。及乎体用浑,群哲莫京焉。奉敕督八闽,执我合一编。德行道艺教,先王以育贤。二业本自一,且以合为言。振此无声铎,突过诸藩前。非但诸藩前,功格於皇天。
  
  送林镇山太守还宝安
  
  林子义通家,从予拜诸阼。同汲甘泉源,亦爱章水草。水草微物耳,而况黄?老?缅怀南川公,共聆江门道。自出三十年,遇人今一语。师传遇实难,唯诺神相与。为山於上陵,未兆千钧弩。
  
  千忍亭诗书付孙润先刻石
  
  昨宵有好言,喜我润孙贤。公艺百忍字,吾且至千焉。鸿炉煅顽铁,千炼千精坚。自兹化有容,习惯成自然。犹间忍禅师,引虫囓其肩。忘己不有身,何物横吾前?镵石告后裔,遵此无尤愆。
  
  郭子冢山屡叹吾学得孔孟正脉,其知言者乎!作诗励之。
  
  羡鱼叹临渊,不如自结网。有事而勿正,勿忘勿助长。有如旋螺绞,中正无容枉。此网密重重,天地互参两。仁自在其中,饶舌天机上。
  
  从甘泉还天关,道逢陈举人钟岩、黎举人瑶石昆仲、梁公子见池、梁兰汀昆仲为罗浮之行赠之诗。
  
  朝发层城即增城也棹,及暮趋仙城即省城也。道逢六仙侣,知是罗浮行。罗浮众仙人,缥缈排云迎。若见轩辕子,为我一寄声。云行无定迹,还居在春正。
  
  闻陈黎梁六君罗浮舟中为海盗所惊而归,作诗嘲之,且定重游之期。
  
  虎溪闻虎声,三笑震天地。六逸逢恶少,回车有何事?劫去罗浮峰,四百三十二。同我重游期,明年正月是。
  
  寄弼唐庞秋官
  
  吾爱弼唐子,诚哉一铁汉。数载居黄龙,群经一以贯。筮任佐应天,千亩开荒畔。上以充公储,下以安逃窜。帝咨明予刑,钦恤尔予赞。学政益双修,始终罔或间。振扬风教基,新泉日泮涣。诚意孚上下,群公屡惊叹。安得太史公,为续循良传?安得太史公,为续循良传?
  
  合一书院新城,郭冢山携胡童子廓然,与霍氏七龙、勉衷昆仲,破天荒来居之,为德行道艺之学,喜而赋之。
  
  未收作人功,九十犹惓惓。周王既寿考,遐以遂作人。同人西野隙,下院为一新。两堂间四翼,有如经纬文。郭子携奇童,七霍翕来臻。忠信以为地,合一之谓神。大风以时发,高举凌青云。
  
  题易吉甫观心卷
  
  易子一心耳,观之者又谁?两心相觅处,憧憧日往来。不如两置之,中思以无为。勿忘与勿助,此间有天机。
  
  寿义宰右坡李君七十华诞诗有序
  
     大市,寿李右坡也。右坡,坡山在右也,年跻七十,问学不倦。甘泉九十老矣,人或弃之,右坡携诸郎时来听讲於天关焉,喜而寿之以诗云。大市藏大隐,家在坡山前。里闾谁过从?将非五羊仙?七十垂鹤发,容颜如渥丹。帝其谪铁拐,人间住百年。
  
  同郭平川暨侄尚恺、霍勉衷、甘宾、偕黄於梧、吴元科白云
  
  天运遄如流,岁序忽复腊。草木知归根,百虫已入蛰。天地尚闭藏,万物所以发。我在翕辟间,无为自超越。不因白云游,焉悟天机括?
  
  饮罗念山春酒於礼门堂,预者郭平川、方三迟、钟宝潭、郭粤白、周明几、王得四八人,赋之为八仙诗。
  
  春日饮春酒,八榻罗八仙。坐来春意生,函丈皆青天。未饮心先醉,入口已酥然。熙熙与穆穆,如在羲黄前。
  
  游独冈书院
  
  独冈冈之独,独立颇似吾。乃开二解堂,廊房列学徒。前望云峰云,后濯铁江渚。有来道林子,清修讲学而。
  
  同郭平川、钟宝潭、徐南朗、霍勉斋、王得四、黄於梧诸贤,暨侄孙汝潮、禹勋游罗浮。
  
  罗浮起平地,游者如登天。夫我异於是,如履庭除间。问之何能尔?心近地自便?。作意关山阻,信脚云霞穿。自兹凌绝顶,上有无穷门。寄语诣道人,亦复如是观。
  
  寄题宫端松溪程君别号
  
  松影照溪水,溪流影不流。抱此后凋操,独立凌冬秋。直乾撑天地,密荫庇九州。灵根问何为?不与众芳侔。
  
  寄贺南赣开府汪周潭大中丞
  
  古虔古神地,衮衮来多贤。新建深智囊,周潭浑仁渊。二贤兼大勇,三德济时艰。三省齐夹攻,免穴何从奔?君陈继周公,和慎相后先。世变乃风移,允升大猷天。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八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七言古诗
  
  题松隐殿下扇面
  
  维昔东平为善乐,乐善自天匪人作。畏天之威常严若。畏乐相生自罔觉,好善忘势亦不薄。握清风动封域。
  
  惜别篇与洪觉山侍御
  
  惜别别期在旦夕,念之令人心恻恻。所赖心同天地间,不以远近形迹隔。千山月出千山光,万里云收天宇长。吾将从此祝融去,武夷见月无相忘。
  
  贺中丞半洲蔡公平二南诗有序
  
     皇上建极之二十年,为中丞司马半洲蔡公抚两广之三年。安南逆臣弒其主公,奉命讨之。其春,躬率大兵压境,莫登庸请系颈入关降,安南平。丹山赵太守请序册以为贺。甘泉叟赞美之。海南生黎作祸杀吏,公请讨之,其冬,躬率省兵,馘其尤者,降其丑类,海南平。徐少参、胡太守请和公韵以为贺,甘泉叟赞美之。他日,甘泉叟寓书於公曰:「伟公之功也。夫一岁之间,不数月成两大功,自开国以来未之有也。公之功也伟哉!」或曰:「公何以有是功也?有由乎?」曰:「吾闻之,功本於德。公於是乎有三德焉,是以两成大功。何谓三德?曰仁、曰义、曰智。夫安民戢众莫大乎仁,胜残正枉莫大乎义,知几相时莫大乎智。君子仁以为本,义以行之,智以神之,是故功成於智。智成而义,义成而仁,故有功而不见其功,是谓仁义之兵。古之聪明睿智、神武不杀者夫!」或曰:「交人作逆,公念玉石;黎人蠢动,公悯协从;非公之仁乎?是故有赤子之谣。交人作逆,数其罪慝则已;黎人蠢动,俘其首恶则已;非公之义乎?是以有万全之谣。明炳乎事宜,动中乎虏情,格之则已,非公之智乎?是以有多算之谣。夫具斯三德者,是以愈出而愈奇,百向而百利,岂直以成兹二功已哉?因倚元韵为小诗,复叙其所以诗之意,以附於薄伐之雅云。
  
  楼台斧钺临边城,神武不杀称天兵。潢池弄兵非赤子,生黎熟黎皆苍生。安南甫下下海南,一岁两鼓鲸波清。功成古闻万骨朽,轮台诸将同留名。
  
  谢渐斋昆仲见访,其仲将应贡北上,以诗赠之。
  
  谢家宝树夜生光,双玉凌晨陟我堂。文章衣佩交锵锵,南风鬣鬣引旗长。仰瞻北斗正寒芒,为君引满倾离觞。江湖廊庙不可忘!江湖廊庙不可忘!若呈琅玕叫阊阖,寸心非子谁能将?
  
  题衡岳奇游卷赠何生於逵
  
  吾闻衡岳有五峰,十年磊磈吾胸中。去春春风送我游,梯上山名云雨迷行踪。回车神游十一拍,一拍缥缈鞭苍龙。何生仙骨何神通?先我飞锡驻祝融。祝融君须我问讯,朱明小憩待秋风。何生毛骨本仙侣?许执几杖还相从,吾将拉子游无穷。
  
  赠侯三峰宪长迁贵州中辖
  
  金陵昔望九华山,九华不见三峰尊。三峰棱层青不了,影落吴楚长江寒。到今池人想望之,万家烟火待君炊。古虔齐鲁争遮道,岭海人骑竹马儿。柏台白日飞秋霜,震压强御走且僵。谷前容有贪污吏,不肯解印犹强梁。如何中辖指南诏?未终大惠移远徼。他人徯庆此邦愁,一家儿女异歌啸。君侯君侯行迟迟,天子借寇慰我思。不然开府亦迁转,留与他年作口碑。
  
  贺周隐君佩韦先生七十一寿诗有序
  
  佩韦周先生者,顺德之百望也。有子曰学心,从予游於罗浮、西樵、莲洞、甘泉之间。学得其要,心与天理流行,无往而非学,可以知庭训矣。号曰佩韦,则知柔知刚,可以成德矣,盖有慕於朱韦斋矣。学心将无愧於朱氏之子,衍道脉以为长年矣。年齿乎哉?可以寿矣。歌以寿之云。
  
  佩韦先生从心年,掉臂傲睨诸侯门。步履如飞颜如丹,心如铁石直如弦。埙箎秩奏蔼一门,庭中荆树如三田。有子学心学渊源,天关学者未或先。君不见朱韦斋子为儒宗、称大贤,无论班衣戏膝前,道脉延衍寿万千,海屋添筹何足言!
  
  表伍母袁氏节诗
  
  伍甥伍孙贤族贤,言亦顾行行顾言。宗族乡党称孝焉,吾尝敦礼致西宾。察言观行逾一年,何物女子生此人?来樵跪泣言复吞,父亡母寡三十前。呼号叩地失所天,四鶵?嘤邻为怜。踏里索粟各纷然,柏舟自誓唾小弁。绩纺食力忘其贫,泪痕暗滴冈头所居地名穿。社里不能达,大夫不得闻,地为愤然天为昏。泉翁八十闻其言,援笔烧灯作此篇。
  
  同督学蒋道林、罗国子一泉、二蒋生叔英本学游罗浮,道中短歌,因致久留之意。
  
  前年与君登祝融,今日共上飞云峰。我年踰八君望七,如此嘉会能几逢?朱陵朱明本一天,风花雪月将无同?愿君且莫动归念,无穷花鸟在春风。
  
  (杜)[壮]蒋叔英冒夜偕周自正谢振卿登飞云顶
  
  薄暮师归不肯从,昏黑七圣皆迷踪。久倚门闾望不至,恐陷虎口蚺腹中。岂知壮志直前去,穿贯兽穴飞云峰。三生笑坐三生石,眼轻四百归鸿蒙。蒋生蒋生真士雄,踏碎五岳成虚空。
  
  罗浮归途,罗子钟过溪,马蹶濡裳,诗以唁之。
  
  罗生惯骑惯著跌,犹然自诿马蹄囓。仰面贪看罗浮云,不觉马蹶濡裳?。试问蹶时可动心?打破这敬无处寻。凝然定力楚州桥,一泉子钟别号何讵非天人?
  
  捉笔寄何吉阳考功
  
  天曹蔼蔼何吉阳,江汉滔滔思尔长。思尔进修不可量,我登祝融俯洞庭。瞻望不及思茫茫,十年不见予心伤。
  
  不依韵和答李西台别驾不果白云之游,独郴阳欧生策陪行奉呈。
  
  昨日愆期负西台,今约白云公不来。肩舆舆疾耻独往,郴阳欧策来追陪。隔月见山而眼明,况逢雨后山为青!问公於山有何意?忽焉欲答已忘情。
  
  五言绝句
  
  走笔答柯双华佥宪
  
  双华笔端语,读之乱心绪。何如待高秋?相约祝融去。
  
  题湛渎桥
  
  何年姓此渎?天设岂无因?五百年来我,题诗过暮津。
  
  题吴颐山大参蠡南精舍图
  
  精舍生吾兴,披图不自堪。回辔上船去,长留忆蠡南。
  
  酌惠泉二首
  
  天一元生我,来看第二泉。平生观海意,此际更渊渊。
  
  我屋甘泉洞,泉甘亦自同。独怜生海外,题品未曾逢。
  
  走笔谢王嘉兴护送之使
  
  未论通家好,先闻剌史贤。独惭二百使,空赋五言还。
  
  过分水岭书所见
  
  水性本平止,胡乃生怒涛?势亦不得已,前石后流驱。
  
  题官山阁老图
  
  阁老辞天府,归来即广居。知公自良贵,何处觅吾庐?
  
  题石泉精舍图
  
  紫云在云外,幽居紫云里。空谷烟萝深,深藏配君子。
  
  题求志堂有序
  
    求志堂者,桃溪周氏之子之堂也。克道曩将赴试春闱,过新泉,遂请分席,不复入京,归隐於桃溪者十二年矣。有终焉之意,故名其堂曰求志。
  
  志在焉用求?求之无定方。不求求便得,何处是他乡?
  
  题善养堂有序
  
     善养堂者,桃溪周氏之子之堂也。克道高谢进取,既归,请以善养贤母萧也,亦如尹氏之母之意焉,因名其堂曰善养。
  
  辞禄善吾养,无论尹氏贤。何如养吾善,兼以事吾天!
  
  口占赠西岭秦子由之任呈迈
  
  有客秋到山,山高月色大。持赠明府行,相随到呈迈。
  
  题自师堂有序
  
     自师堂者,甘泉翁以题其门人董氏廷瑞之堂也。廷瑞寄浮屠,长逃归儒,为庠生,有志圣学。远造天关,随馆甘泉,从游罗浮,求师之意笃矣。予欲求自得师也,故名其堂曰自师。
  
  负笈出求师,岁暮未归来。宴然望灵府,严师在灵台。
  
  处静
  
  在静而无静,在动而无动。试问动静神,处者谁大用。
  
  润崖
  
  山泽形相隔,一气本相通。若识山崖体,方知泽润功。
  
  表弟陈希周号静翁,吾爱而赋此。
  
  静翁问何似?静是主人翁。本来元不动,谁觅静时踪?
  
  骏逸赠潘汝济比上会试
  
  潘子骏逸驹,一日能千里。行空冀北群,犹云余事耳。
  
  晓枕偶拈二首送陈生舜夫鸣球归诏安
  
  千里不同地,万里本同天。天岂在远求?在君柱杖前。莲洞十日居,便作千[年]计。独怜未绝扳,与子坐超诣。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题郑表弟秋月号
  
  人皆爱秋月,月色四时佳。我目无全色,宵宵见月华。
  
  题鹤桥有跋
  
  华表千岁鹤,飞空亦无桥。桥头有高人,独观千载遥。
  
  跋云:此甘泉子为旧门人衡山县簿杨君瀚题鹤桥别号也。杨子问曰:「何谓独观?请问其指。」曰:「独观者,以我观也。以我观者,立我以观也。立我以观,则在鹤桥观鹤桥,在学问[观]学问,在官政观官政,立乎千百世之下□观乎千百世之上,一也。」杨子曰:「敬闻命矣。」
  
  新春出游白石试笔四首
  
  □日过人日,开关始一游。天运长不息,新萌亦复抽。
  
  [初]度官湖水,照见旧头颅。本来真面目,变化复何如?
  
  有一八十翁,臂枯复耳鸣。乘春只独往,山水何餐餐!
  
  上上仰圣楼,举手望北辰。目短意苦长,咄咄多浮云。
  
  答陈瑞山大巡书来仁面已见种子之喻二首
  
  瑞山有好音,仁面见真种。不须开花实,参天由把拱。
  
  枝叶非外来,特达自本根。善乎程伯子,谷种以言仁。
  
  赠郑孔新还增城
  
  遶樵为樵湖,樵在湖中央。谷口有子真,一曲无知音。
  
  信果吟
  
  信果取必者,睥睨轻大人。言行尚未必,何以合鬼[神]?
  
  送何古林出洞
  
  送君出洞去,信手闭三关。君有阳和约,一阳来复[还]。古林期以至日复来。
  
  何古林别后有怀用前韵
  
  [犹疑颜色在],晓月照[松关。浩]叹草黄落,王孙游[未还]。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丁未元旦居樵立四不出关吟
  
  [大暑与大寒],大风与[大雾,四者不出]门,闭关[养吾素]。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元旦
  
  美景与良朋,月[白仍风清。出王]及游衍,是谓与天行。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奉和何古林侍御三月廿日居樵二首
  
  花鸟亦何意?见之而眼明。鸟啼花发处,对主是三清。
  
  城宿宁非寂?山泉亦是喧。要知喧寂处,动静此心[然]。
  
  喷玉岩睡起,与康用行、冯元湛、邓粤贤、粤艮[观]泉因赠之
  
  喷玉惊我梦,玉声何珊珊!忽如仙佩过,遗响落人[间]。[四]子共观泉,少间观我生。我生本无穷,是为天地精。
  
  题终慕卷为安福王良辅翰臣
  
  阅空终慕卷,掩卷一沉吟。我有终身念,卷之无处寻。
  
  寄吉水罗念庵殿元
  
  宇宙寥寥外,湖西有念庵。念念无留念,千秋一指南。
  
  福建长乐柯生乔可尚迁,博学士也。斋戒三日,尽弃其学而请学焉,喜而与之诗。二首
  
  问道三千程,斋戒三阅日。斋斋致太虚,白日生尔室。
  
  骑[牛]以问牛,牛在宁他求?即此斋戒心,便与神明[游]。
  
  题萧师孔乐庵
  
  [师]孔[号乐]庵,此庵有何乐?若了寻常心,心庵半忘[却]。
  
  与蒋道林诸贤约游西樵,行期参差,前后不齐,独曹沙溪郡侯不约而同到山,甚适,喜赠小诗二首
  
  □游□踪,独与沙溪同。天风送连袂,吹上大科峰。[大]科夫何如?满山红花名映虚。早花须早看,明日恐风□。
  
  送李克斋宪长迁山东方伯诗有序
  
     克斋子李子与甘泉子讲学於两京,离合於廿载矣。交游且难,道义何若?及克斋来长广宪,藉藉有声,而甘泉子遁居西樵,不时出会。及乎移病天关,而克斋迁辖东省,时适奄奄抱病,不能出送,若相避然。则其於克斋道义之爱,缱绻之情,其能已乎?不能已而见乎□,枕上二绝,见区区无穷不尽之意云。
  
  雨露兼霜雪,皆天普至仁。相台秋政肃,化作薇垣春。廿载天南北,欣逢未尽情。犹然妨伏枕,不得送公[行]。
  
  病起吟
  
  造化劳攘余,留得形神在。生意能复充,乾坤亦可□。
  
  [即]席再赠沈希周以十夜月送之
  
  既□开关别,将□几□□□君□□意□□□□□。
  
  送族孙必进赴配所诫言
  
  诫尔出门去,门外有瞿塘。吾心有坦途,吾心[有康壮]。夷险自己求,天乎人何尤?聪明男子身,只在[一回头]。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邹东廓司成六十初度作三寿祝之
  
  一寿耳顺翁,虚空生八风。耳顺何所闻?天籁鸣空□。
  
  二寿惟从心,踰矩何处寻?此矩名天则,范围□□深。
  
  三寿入良知,此知本无知。无知乃真知,顺帝□□□。
  
  与孝子黄观英有跋
  
  夫,鬻菜供母慈。藩臬无蒙溪,谁能为表之??定海门名有
  
   跋云:黄观英四十不娶,独身市菜供母。母病则负母而行,得钱三五,尽以啖母。曰:「我岂复能娶妻,妨母养乎?」藩臬诸公旌其门,予亦以酒米劳之,风时人焉!
  
  题曲庄
  
  玉流本自直,屈曲随城陴。如玉人何在?年年流玉澌。
  
  题山西王内泉号
  
  内泉是我泉,外尘飞不到。飞尘一点无,心泉本浩浩。
  
  寄题乐平方子月窗三首
  
  窗中不见月,月到窗生白。感应有无几,[试问窗中客]。
  
  试问窗中客,此作何转语?光霁只在人,人人有灵府。
  
  人人有灵府,过化尔风霆。何处更仰泉?万物自流形。
  
  书赠户曹曾罗江
  
  罗江水淊淊,君才极雄逞。愿请终军缨,去系单於颈。
  
  喜外孙吴仲科戒酒
  
  尔贤云戒酒,戒酒惟尔贤。大禹恶其旨,其兴也勃焉!
  
  病剧言
  
  挥手谢小儿[造物],吾欲观大化。当尽便须尽,何用复悲诧!
  
  题天关别画赠陈补之衮
  
  分手临对影,形似犹狐疑。抚影重怀人,能生别后思。
  
  送吕奉朝舍人来省北归乾前程
  
  南风苏病骨,出送奉朝行。世德前程在,吹嘘上帝京。
  
  题陈郎主清别号
  
  主清一以清,为洗世间浊。君家石歼流,千丈从天落。
  
  题吴郎克容东白号
  
  东方之既白,睡仙方展眉。夕愓无遑逸,不息纵天机。
  
  题恒彰侄新居堂壁
  
  恒彰新润屋,门对我瀛洲。孙茁兰芽华,应知代代侯。
  
  翼励侄节夫、茂夫、秀夫、洁夫兄弟同居共爨,诗以引之。
  
  节夫兄弟好,曾题孝友门。阖门三十口,共爨到儿孙。
  
  重送何生良夫还桂阳
  
  千里出求仁,足迹弥三广。归来无一事,宝在灵台上。
  
  答桂阳朱则之、欧启河得白石壁澄潭,作仰泉楼,喜而赋之。二首
  
  白石映心白,临潭千仞高。崖头撒手去,著步得无牢?
  
  心似澄潭水,潭底日涓涓。即此观生得,何须更仰泉?
  
  寄题松溪四景有序
  
     十峰之下松溪深,此封君十峰程公属纩语也。松溪宫端不忍忘,因号松溪焉!予敬而赋之。
  
  十峰春景好,下映松溪青。可以观发育,雪霁溪毛生。
  
  十峰夏景好,下映松溪秀。可以观长养,溪水浩奔凑。
  
  十峰秋景好,下映松溪明。可以观收敛,溪流肃以清。
  
  十峰冬景好,下映松溪渚。可以观潜藏,生意在尾闾。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十九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七言绝句诗
  
  致仕归舟过燕子矶留题刻石
  
  初飞锡杖出人间,前度游人今度闲。中夏劝农曾过此,新秋窈窕题诗还。
  
  叠韵酬冼奕倩
  
  长啸声闻塞两间,纷纷万有到来闲。淹留廿载成何事?空载大江明月还。
  
  再叠韵
  
  江阁临江指顾间,江涛春天江阁闲。更有破舟凌万里,也能到岸得生还。
  
  宿借眠庵题壁四首
  
  我与名山有夙缘,今宵何宵此借眠?中天月欲近人语,莫是天上谪来僊?
  
  延缘延缘且延缘,百尺空中抱月眠。一榻未曾分尔我,人间天上只凡仙。
  
  自知凡骨非仙缘,玉佩珊珊聒我眠。三更月底排云出,尽是蓬莱妙众仙。
  
  一笑人间已了缘,白头随处曲肱眠。道流火候无消息,忘助闲时不是仙。
  
  题张公洞
  
  千奇万怪不可睹,混沌死矣谁凿之?若使公能回造化,不将混合此何为?
  
  题甘泉精舍
  
  山下涓涓石下泉,惟应与尔洗心言。先生已在忘言处,一任滔滔赴大川。
  
  据延佑残碑复名甘泉洞亭曰甘泉亭诗
  
  残断摩挲延佑碑,甘泉石下岂人为碑云:「有甘泉出於石下。」?祗应题复甘泉洞,笑共山灵一语之。
  
  巡鹾高侍御崶走三十里,顾予浙江驿,相信殷勤,诗以酬之。
  
  骢马追寻浙水滨,百年怀抱见谁真?探囊欲抱长生药,只恐囊中药未神。
  
  偶书与武夷宫连道士庆泽
  
  擢歌歌罢夜燃灯,烧竹煎茶待我清。久欲黄冠归一曲,借眠今日得无情?
  
  再访南岩僧家二首
  
  岩里僧禅二十家,岩前春夏万株花。岩花落尽僧无语,不道鸦归日又斜。
  
  禅定诸僧终未了,更须长锸作生涯。若教心了亦自足,肯羡钟鸣鼎食家?
  
  登储潭庙临潭水观大树二首
  
  十八滩穷十八叹,危途历尽此登临。天地笑歌乃何意?储潭潭水不如深。
  
  习礼当时曾伐木,蔽亏日月失阴晴。不知曾有神仙过?试问祠前老树精。
  
  道过南康,乡人陈衮世寓於此,持大字乞言,捉笔答之。
  
  人情博爱殊乡人,炯炯双眸大笔神。收拾精神还性学,老怀能不为君欣!
  
  南康门人郭瑞旧为崇安令,有治声,以不得於巡按,一旦弃去。予与奕倩访武夷,意其为山主,至则行矣。及过此,因其求言,诗以见情。
  
  武夷东道是何人?山得贤侯山愈神。强项折腰人不见,山中荣木自欣欣。
  
  观庾岭白猿洞
  
  振衣千仞出梅扃,万仞铁桥归濯缨。异类莫言无感应,白猿出洞也来迎。
  
  赠方时素杨君极王子敦还乡
  
  沧溟水月照君清,相逐鹏程万里行。要识秋风无限意,不留分榻坐朱明。
  
  卜黄龙不遂上卜天华
  
  当年我卜黄龙坡,山木未深云未多。直向天华蹑天路,飞云影里放天歌。
  
  卜黄龙旧作
  
  飞云千丈阁空蒙,一枕横交四百峰。春景醉人归不得,欲离烟火住黄龙。
  
  赠伍春山别驾之岳州二首
  
  山锁千寻云万寻,铁江深与铁桥深。钧丝袅袅收良夜,又动离歌送客吟。
  
  戚里相从四十秋,心期南岳许同游。清风把赠看明月,一路随君到岳州。
  
  朱明夜坐久雨喜见月色
  
  山月圆明照八方,祗应云雨蔽清光。拥衾独倚朱明坐,中夜蟾光已到床。
  
  度黄龙登天华视四贤祠行窝之筑二首
  
  双眺银河落九天,合流隔断彩云边。天华别在黄龙上,两栋茆椽一缕烟。
  
  宿雾初收好景开,觉山昨夜有碑来。四贤后地无分别,司马行窝御史台。
  
  将游南岳至东家铺念计程途作
  
  北风浩浩卷征衣,南岳苍苍入翠微。去去五峰弄明月,寥寥鞭凤祝融西。
  
  游罗浮肩舆上望黄龙洞寄怀庞弼唐二首
  
  天华白屋黄龙里,隐隐飞云两栋悬。居士庞子旧曾开板筑,幽期须共了前缘。
  
  云起含阳也共门,乾坤一体本浑浑。合将一点程门意,四百峰头月下论。
  
  入黄龙洞口迟王石屏黄门戴角峰侍御口占
  
  札札肩舆相后先,闻君尚在一把莲地名。行行十步九回首,及早相将到洞天。
  
  天关小酌姚泽山侍御
  
  天关今日为谁开?白日青天豸史来。鸟为放歌花为舞,为公初举乐民杯。
  
  喜廖子峻掌教崔来修司训至青霞洞
  
  有人款款扣柴关,两马冲云夜到山。秉烛呼童办茶果,餐餐清话到更残。
  
  登青霞冼子潘子读书台有感
  
  青霞洞里读书台,台外风光为尔开。山月於今几圆缺,两贤何事未归来?
  
  观青霞讲座石有感
  
  觉山一去浙东游,讲座寥寥对晚愁。山石不知时节改,台前溪水自东流又云:惟有源源山下水,向人无语只东流。。
  
  喜新会学沃掌教违众,不远四百里来过甘泉,归似何明府何如也。
  
  时辈纷纷反眼轻,白头谁鼓铁江□?故人族子知多少?惟有当年尹彦明。
  
  邑城西郭巷下街屋一间,切近汤子新之,因卖与之。诗以代券。
  
  邻西郭一鸡飞,小栋明诚十步违。卖与汤郎知有意,藩离通了即书帏。
  
  次韵姚泽山大巡罗浮八咏
  
  谩品朱明七洞天,论人论智不论年,丹青不解传神去,但写崖泉百丈悬。  右朱明洞
  
  青霞真人乘鹤去,洞口封霞空自青。又有真人来卜筑,虾峰下说生生。  右青霞洞
  
  百丈崖头更问源,珊珊流水铁桥前。飞云忽被风吹散,万树桃花锦一川。  右黄龙洞
  
  觉山泽山同爱山,春来不来春又残。四贤祠宇天华上,司马行窝亦扁颜。  右天华洞
  
  飞空直上飞云顶,踏断铁桥无路还。公还不还心亦死,纵上无山意未阑。  右飞云顶
  
  小石桥居天小修,藤萝十丈缀悬旒。玉王割与蓬莱股,流落於今在海陬。  右小石楼
  
  大石楼居天大修,玲珑积翠空中浮。楼下王孙今不见,斜阳输与落軥辀。  右大石楼
  
  铁桥桥下水翻飞,信步吾行行不疑。童子隔溪闻对语,公今是稳是危时?  右铁桥
  
  次韵姚泽山侍御江门钓台之作因以赠别二首
  
  孤鸾操罢千山暮,独屿即独冈也空余一老吟。留与钓台无限意,铁江宅前江名江水不如深。
  
  无事持竿八十年,有人炼石补天穿。登台不尽相思处,望断停云踏藓钱。
  
  还宿罗浮用前韵二首
  
  三时病里妨幽事,万仞峰头恣朗吟。处处鸟啼芳树里,千千石转白云深。
  
  大舜深山茹草年,荣公带索无衣穿。携家定遂庞公计,旧买烟霞不费钱。
  
  以建古□山代券付曾我山唯卿进士收管
  
  建古山深吾对关,住城正在碧云间。亦知曾子传[家]孝,割与云山与我山。
  
  次大学士方樵翁用濂溪韵开金牛洞之作三首
  
  喜为名山添好人,万重云水自由身。世间梦尽都知幻,只有元初一念真。
  
  江山由我不由人,由我方为自在身。高处振衣还洗耳,落花啼鸟尽天真。
  
  且免攒眉对俗人,青山为枕云为身。这回便得从吾乐,事事从吾事事真。
  
  登飞云顶用濂溪韵三首
  
  何其帝允乞余年,有分天教作地仙。绝境未穷心未死,诸天之外有诸天。
  
  丹方传得已多年,未脱凡胎骨未仙。末路偶逢仙侣话,相期宜入无穷天。
  
  自笑衰翁八十人,飞云顶上访群仙。天风吹衣白日暮,两手捉笠行中天。
  
  甲辰八月九日,自西樵发南岳舟,十二夜泊清远东林寺作。
  
  东林寺傍看月眠,月光水色浑同天。此时好景说不得,不是吾心未发前。
  
  十三日午游登清远峡飞来寺
  
  归时曾憩半云亭,屈指於今越几星。重到肃容看老树,人传此树阅人灵。
  
  过大庙峡有感
  
  文敏霍渭?曾祛大庙祠,一时祛去广人疑。如今妖怪寰区满,争得斯人一扫之?
  
  阻风宿峡中
  
  波心怪石波涛生,万斛之舟不敢行。系舟寂寂惊风怒,伏枕漫漫听雨声。
  
  至清溪观潮水山灵泉作有序
  
     清溪潮水山灵泉,照府黄生朝仪绣兄弟昔年所与甘泉子之泉也。或如龙蛰,或如雷声,倏忽无时,天下之泉之灵之奇者也。甲辰秋八月十八日,予西游南岳,过而重观焉,则见其变化不测。予故奇之,将立石坊表之,赋绝句。
  
  清溪流泉天下奇,变化疾徐人叵知。泉头尽日观生坐,翕辟天机天所为。
  
  至虎榜山作怀岳诗
  
  西游脚底是青天,身世萧条似老禅。人世万缘挥手谢,五峰明月抱云眠。
  
  至韶州观曲江武溪二水合流
  
  庾郴岭下合为流,到海滔滔势未休。尽道源头山下出,岂知升降与沉浮山气蒸为云雨,亦同此理。?
  
  郴江口见江岸野生芙蓉
  
  江岸芙蓉如盛妆,花光为色叶为裳。不妨远地无人采,独自临风弄晚芳。
  
  耒阳道中见白鸟卑飞,掠船先去,若有意者。
  
  有鸟翩翩贴水飞,掠船历历度斜晖。探看何处神君使?碧玉为髀白锦衣。
  
  过圆沙洲望岳
  
  怀岳於今五十年,丹青形影梦中传。今朝独立船头望,神色何如未见前。
  
  至衡州作怀祝岣嵝宪副
  
  岣嵝相期岣嵝峰,我来双袖驭天风。书堂独锁人何在?云隔巫山几万重。
  
  壁虱自讼
  
  壁虱豺狼皆囓人,嗟予有患有吾身。直须坐到无身处易艮其背不获其身,无我无人无怨嗔。
  
  重阳日同骆君举登朱陵洞最高处题名
  
  [石]头路滑不可度,我来跨鹤御天风。喷泉九月飞[霜]餐,举袖擎天晓日红。
  
  十月初一日衡岳居成作
  
     衡岳居成,八十老姊相依在堂,未遂长往之志。念幼年得姊煮粥读书,厚德未报,感居岳李绩之事,赋绝句言怀。
  
  为姊煮粥弟燎须,为弟作粥姊供书。情事百年浑未报,一年除半到衡庐。
  
  永新诸生尹克恭龙诚史鸣辞归赠之诗
  
  三五青衿破紫云,循循言自艾陵君。独怜岁晚归期逼,半载西铭未讲闻。
  
  送禾川左孟和埙宋景贤沆祝融因答其问
  
  步步青天步步云,乃谁能者是天君。若言阶级超凡事,青玉坛前月下闻。
  
  方广寺僧圆林送藤竹二杖作
  
  方竹红藤来上方,入手振之声琅琅。天台有路终须到,只在衰翁柱杖傍。
  
  访周生自正阳清洞别业用和靖韵
  
  阳清高与太清俱,朱也相从别业居。若借半间[云共]卧,不知何处是吾庐?
  
  十一月初七早还与县尹章碧湖
  
  广宴高轩送短亭,碧湖深似碧湖情。临岐问我还山日,驾鹤驱云更出迎。
  
  途中寄督学蒋道林与留山居罗覃宋诸子
  
  内顾传声与道林,留居诸子快登临。此中真境无穷在,一洞无如一洞深。
  
  题竹轩卷为约宾曹凤朝文瑞
  
  卜得云居岂偶然,地藏天作乃神存。有人任了经营事,终日无为对竹轩。
  
  承应谨庵督学置酒请会於石鼓书院作
  
  衡云烂睡六十日,江雨痛饮蒸湘头。含情吊古忘言说,石鼓无声江自流。
  
  与衡州守冯南滨
  
  ?地新占天柱峰,今人餐淡古人同。黄堂已有陈蕃榻,(曰)[白]屋(无能)[能无]孺子风?
  
  承冯南滨太守、丁巨川少府、崔柏溪别驾饯於回雁寺,作诗酬之。
  
  [别席]挥毫回雁峰,一翁五马二骖同。片云去逐啼鸣[杳,五]马驰驱别驾风。
  
  与彭西湖典膳诗有序
  
     夜雨迷途,先悲后喜。邂逅西湖,款待备至。
  
  无虞即鹿入林中,阮籍惟应哭路穷。行尽源头见真境,西湖歌鼓笑相逢。
  
  至桂阳州作
  
  风驭云车天与游,天风吹过桂阳州。未知城郭人文别,分付诗囊一并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