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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学案_2

  作者:清  黄宗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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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篇第一

  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絪缊相荡、胜负屈伸之始。其来也几微易简,其究也广大坚固。起知于易者干乎!效法于简者坤乎!散殊而可象为气,清通而不可象为神。不如野马絪缊,不足谓之太和。语道者知此,谓之知道。学《易》者见此,谓之见易。不如是,虽周公才美,其智不足称也已。

  高忠宪曰:太和,阴阳会合冲和之气也。《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张子本《易》,以明器即是道,故指太和以名道。盖理之与气,一而二、二而一者也。理无形而难窥,气有象而可见。假有象者,而无形者可默识矣。浮沈、升降、动静者,阴阳二气自然相感之理,是其体也。絪缊,交密之状。二气摩荡,胜负屈伸,如日月寒暑之往来,是其用也。始犹「资始」之始,变化皆从此始也。几微易简,谓此气流行,始则潜孚默运而已。广大坚固,谓如亨利之时,则富有日新,虽金石无间也。起,犹始也;知,犹主也。效,犹呈也;法,谓造化之详密可见者。此气一鼓,初无形,而万物化生,不见其难者,为干之易。及庶物露生,洪纤毕达,有可见,亦不觉其劳者,为坤之简。干以此始物,坤以此成物,明非有他也。散殊可象,有彷佛之谓;清通不可象,明其不可测之意。明非有二也。「野马」出《庄子》,喻气之浮沈升降如野马飞腾,无所羁络而往来不息。言太和之盛大流行,充塞无间也。太和即阴阳也,易即道也,故知此谓之知道,见此谓之见易,明非阴阳之外别有所谓道也。

  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至静无感,性之渊源;有识有知,物交之客感尔。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惟尽性者一之。

  百家谨案:此则最为谛当。尽性者能一之,合性与命,体用一源,不落有无之见也。

  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然则圣人尽道其间,兼体而不累者,存神其至矣。彼语寂灭者,往而不反;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二者虽有间矣,以言乎失道则均焉。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之不亡者,可与言性矣!

  百家谨案:天地之间,只一气之循环而已。着于物而有聚散,而理无聚散,性无聚散也。顺而不妄,实理之自然也。散入无形,本非有减;聚为有象,本非有增。故曰「适得吾体」、「不失吾常」焉。高忠宪公曰:「圣人原始反终,知夭寿不二,故乐天安土,存顺没宁,所以为存神之至。彼二氏之失道则均焉。」又曰:「性无生死也,何亡之有!」

  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顾聚散出入形不形,能推本所从来,则深于《易》者也。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有生于无」自然之论,不识所谓有无混一之常。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之物,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于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此道不明,正由懵者略知体虚空为性,不知本天道为用,反以人见之小,因缘天地。明有不尽,则诬世界乾坤为幻化;幽明不能举其要,遂躐等妄意而然。不悟一阴一阳,范围天地,通乎昼夜,三极大中之矩,遂使儒、佛、老、庄混然一途。语天道性命者不罔于恍惚梦幻,则定以「有生于无」为穷高极微之论。入德之途,不知择术而求,多见其蔽于诐而陷于淫矣。

  百家谨案:先生以「虚能生气」、「有生于无」为诐淫,足见先生之学粹然,可为吾道大中之准。

  盖虚空即气,为物不二者也。若谓虚能生气,则有无自相隔碍,凡夫理气、心性、体用、动静,无之非二矣。此二氏以无为真,常有为幻妄之根本也。《大传》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迭运者气也。两间无无气之处。

  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易》所谓「絪缊」,庄生所谓「生物以息相吹」、「野马」者与!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浮而上者阳之清,降而下者阴之浊。其感遇聚散,为风雨,为霜雪,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无非教也。

  百家谨案:坱,《说文》谓「雾昧尘埃也」,状气絪缊盛大之象。朱子曰:「『坱然太虚』,此张子所谓『虚空即气』也。」

  气聚则离明得施而有形,气不聚则离明不得施而无形。方其聚也,安得不谓之客﹖方其散也,安得遽谓之无!故圣人仰观俯察,但云「知幽明之故」,不云「知有无之故」。盈天地之间者,法象而已!文理之察,非离不相也。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

  百家谨案:「但云『知幽明之故』,不云『知有无之故』」一语,使人豁然。

  气之聚散于太虚,犹冰凝释于水。知太虚即气,则无无。故圣人语性与天道之极,尽于参伍之神变易而已。诸子浅妄,有有无之分,非穷理之学也。

  太虚为清,清则无碍,无碍故神。反清为浊,浊则碍,碍则形。

  程子曰:一气相涵,周而无余。谓气外有神,神外有气,是两之也。清者为神,浊者何独非神乎﹖

  凡气,清则通,昏则壅,清极则神。故聚而有间,则风行而声闻具达,清之验与!不行而至,通之极与!

  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朱子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渐细分得密耳。且太虚便是四者之总体,而不离乎四者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是阴阳造化。寒暑昼夜,雨露霜雪,山川木石,金水火土,皆是。只此便是太虚,但杂却气化说。虽杂气化说,而实不离乎太虚。未说到人物各具当然之理处。「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道理便随在里面;无此气,则道理无安顿处。心之知觉又是那气之虚灵底。聪明视听,作为运用,皆是。有这知觉,方运用得这道理。所以张子说「人能弘道」,是心能尽性;「非道弘人」,是性不知检其心。

  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圣者,至诚得天之谓;神者,太虚妙应之目。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尔!

  天道不穷,寒暑也;众动不穷,屈伸也。鬼神之实,不越二端而已矣。

  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

  高忠宪曰:本一气而已,而有消长,故有阴阳。有阴阳,而后有虚实、动静、聚散、清浊之别也。

  感而后有通,不有两则无一,故圣人以刚柔立本。乾坤毁,则无以见易。

  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

  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岁成。神易无方体,一阴一阳,阴阳不测,皆所谓「通乎昼夜之道」也。

  昼夜者,天之一息乎!寒暑者,天之昼夜乎!天道春秋分而气易,犹人一寤寐而魂交。魂交成梦,百感纷纭,对寤而言,一身之昼夜也。气交为春,万物糅错,对秋而言,天之昼夜也。

  气本之虚则湛一无形,感而生则聚而有象。有象斯有对,对必反其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故爱恶之情同出于太虚,而卒归于物欲。倏而生,忽而成,不容有毫发之间,其神矣夫!

  百家谨案:《列子》曰:「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所谓魂交,即神遇也。盖魄交魂而为寤,魂交魄而为寐。犹日出地而为昼,日入地而为夜;阳气发生而为春夏,阳气收藏而为秋冬也。

  造化所成,无一物相肖者,以是知万物虽多,其实一物;无无阴阳者,以是知天地变化,二端而已。

  万物形色,神之糟粕。「性与天道」云者,易而已矣。心所以万殊者,感外物为不一也。天大无外,其为感者,絪缊二端而已。

  物之所以相感者,利用出入,莫知其乡,一万物之妙者与!

  气与志,天与人,有交胜之理。圣人在上而下民咨,气壹之动志也。凤凰仪,志壹之动气也。

  参两篇第二

  地所以两,分刚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参,一太极两仪而象之,性也。

  高忠宪曰:天轻清,故理气属之;地重浊,故形质属之。刚柔男女皆以两而成形,太地数两者,效其法而两之。太极两仪本乎一而为二,故天数三者,象其性而三之。男女兼人、物言。

  一物两体,气也。一故神,(两在故不测。)两故化,(推行于一。)此天之所以参也。

  高忠宪曰:一物两体,即太极两仪也。太极,理也;而曰气者,气以载理,理不离气也。气惟一物,故无在无不在而神,是两者以一而神妙也。气惟两体,故一阴一阳而化,是一者以两而变化也。

  地纯阴,凝聚于中,天浮阳,(云濠案:「浮阳」一作「纯阳」。)运旋于外,此天地之常体也。恒星不动,纯系乎天,与浮阳运旋而不穷者也。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并包乎地者也。地在气中,虽顺天左旋,其所系辰象随之稍迟,则反移徙而右尔。间有缓速不齐者,七政之性殊也。月阴精,反乎阳者也,故其右行最速。日为阳精,然其质本阴,故其右行虽缓,亦不纯系 乎天,如恒星不动。金水附日前后进退而行者,其理精深,存乎物感可知矣。镇星地类,然根本五行,虽其行最缓,亦不纯系乎地也。火者亦阴质,为阳萃焉,然其气比日而微,故其迟倍日。惟木乃岁一盛衰,故岁历一辰。辰者,日月一交之次,有岁之象也

  百家谨案:恒星不动,纯系乎天,此旧说也。后历悟恒星亦动,但极微耳,此岁差之所由生。一岁右行五十秒,二万五千余年一周天。日月五星逆天而行,先生本自不错。黄瑞节解日月五星亦顺天左旋,但其行稍迟,反移徙而右,若逆天而行者,此言大谬矣!盖天左旋,以北极为枢;恒星与七政右旋,皆以黄道极为枢。日月五星各有其道,每日所行各有度次,如蚁行磨盘,所谓「日月丽乎天,宿离不忒」。若果皆顺天左旋,则无所谓黄道白道,躔离次舍,日日滉漾游移,将日月亦不丽乎天,而宿离焉能不忒哉!且惟天左旋,诸曜右旋,左右势力相抵,而地得浑然中凝。若俱左旋,则地亦随偏,颠倒宇宙,亦不得成世界矣。种种诸缪,详百家所作《天旋篇》。盖诸曜右旋是历家从来本论,儒者未得以臆见强夺之。右行日迟月速之说,日月之高下悬殊,则旋转之路有远近,此迟速之由也。月精反阳,日质本阴,与五星之说,俱属未然。

  圜转之物,动必有机。既谓之机,则动非自外也。古今谓天左旋,此直至粗之论尔,不考日月出没、恒星昏晓之变。愚谓在天而运者,惟七曜而已。恒星所以为昼夜者,直以地气乘机左旋于中,故使恒星、河汉因北为南,日月因天隐见,太虚无体,则无以验其迁动于外也。

  百家谨案:地转之说,西人歌白泥立法最奇:太阳居天地之正中,永古不动,地球循环转旋,太阴又附地球而行。依法以推,薄食陵犯,不爽纤毫。盖彼国历有三家,一多禄茂,一歌白泥,一第谷。三家立法,迥然不异,而所推之验不异。究竟地转之法难信。

  天左旋,处其中者顺之少迟,则反右矣。

  百家谨案:先生前既言日月五星 逆天而行,又曰日月右行最速,今此言无乃自相矛盾乎!

  地,物也;天,神也。物无踰神之理,顾有地斯有天,若其配然尔。

  朱子曰:天包乎地,天之气又行乎地之中,故横渠云地对天不过。

  地有升降,日有修短。地虽凝聚不散之物,然二气升降其间,相从而不已也。阳日上,地日降而下者,虚也;阳日降,地日进而上者,盈也。此一岁寒暑之候也。至于一昼夜之盈虚升降,则以海水潮汐验之为信然。间有小大之差,则系日月朔望,其精相感。

  百家谨案:地有升降,固是「四游」荒唐之说,即余襄公《图序》云潮之消息系于月,亦非定论。惟朱有中之《潮赜》,其说最精:「潮之升降大小,应乎节气。节气轮转,潮泛随之。」然以之论淞、浙之潮则合,而他方之潮有一日一长者,有一日四长者,有一月两长者,有一年一长者,有潜滋暗长者,有来如排山电者,此又何以例之﹖百家私忖,造物凡创设一种类,必极尽其变化。假观木类,松叶细如针,桄叶大如盖,种种奇形异状,不可胜数。飞潜动植土石之类皆然,何于水独不然﹖海之有潮,犹妇人之行经,以一月为期而有信,然亦有逾月者,有不及月者,有四季者,有暗转者,种种不一,可无疑于潮矣。

  日质本阴,月质本阳,故于朔望之际精魄反交,则光为之食矣。

  吴临川曰:由北直南而从分之,谓之度;由东至西而横截之,谓之道。月二十九日半有奇而与日同度,是为朔;十四日九时有奇而与日对度,是为望。合朔之时,从虽同度,横不同道。若横亦同道,则月掩日而日蚀。对望之时,从虽对度,横不对道。若横亦对道,则日射月而月蚀。其蚀之分数,由同道对道所交之多寡。

  百家谨案:鲍云龙《天原发微》比日月于离、坎卦中画之阴阳。先生所云「日质本阴,月质本阳」,即此说也。至于日食,则由日高月卑,朔日月行密近于黄白交道,日体为月魄所掩,故光为之食。月食,则由日大月小,地球小于日轮大于月轮,当望时,地球间于日月之中,有影在天,是名闇虚。此时月行交道内外,远于黄道,则地影不能及月体,则不食;若当望时,月行交道,近黄白相交之处,经由地影之中,日光不照,则月食。疑者以为,《春秋》二分食于酉之正,日月相望,其平如衡,地犹在下,乌有影能蔽月乎﹖不知此由清蒙气之能使物象升卑为高也。其详在百家所纂《明史历志》中。

  亏盈法:月于人为近,日远在外,故月受日光常在于外。人视其终初,如钩之曲;及其中天也,如半壁然。此亏盈之验也。

  百家谨案:古今皆言月有阙,惟沈存中云无阙。盖月受日光,其一面常圆。但人从下视之,月与日相近时,日在上,则其光所见如钩;月与日对照时,则其光满如璧耳。

  月所位者阳,故受日之光,不受日之精。相望中弦则光为之食,精之不可以二也。

  日月虽以形相物,考其道,则有施受健顺之差焉。星月金水受光于火日,阴受而阳施也。

  阴阳之精互藏其宅,则各得其所安,故日月之形万古不变。若阴阳之气,则循环迭至,聚散相荡,升降相求,絪缊相糅,盖相兼相制,欲一之而不能。此其所以屈伸无方,运行不息,莫或使之。不曰性命之理,谓之何哉﹖

  「日月得天」,得自然之理也,非苍苍之形也。

  闰余生于朔不尽周天之气。而世传交食法,与闰异术,盖有不知而作者尔!

  刘近山曰:日之行,三十日五时而历一辰,则为一月之气。月之行,二十九日六时有奇而与日会,则为一月之朔。每月气盈五时有奇,朔虚六时不满。积十二气盈凡五日三时不满,积十二朔虚凡五日七时有奇,一岁气盈朔虚共十日十一时有奇。将及三岁,则积之三十日而置闰。日行所多为气盈,又曰阳赢;月行所少为朔虚,又曰阴缩。气盈朔虚之积,是为闰余。气之分与朔之分至十九年而皆齐,所谓气朔分齐而为一章。此但云朔不尽者,就周天二十四气言之,月有大小,朔不得尽其气而置闰也。虽言朔虚,而气盈在其中矣。然此置闰之法。其日月交食之法,亦当类此而推,非与闰异术也。

  百家谨案:推置闰术易,推交食法难,此由先生不谙历法,臆度言之,上数节大略皆然。

  阳之德主于遂,阴之德主于闭。

  阴性凝聚,阳性发散。阴聚之,阳必散之,其势均散。阳为阴累,则相持为雨而降;阴为阳得,则飘扬为云而升。故云物班布太虚者,阴为风驱,敛聚而未散者也。凡阴气凝聚,阳在内者不得出,则奋击而为雷霆;阳在外者不得入,则周旋不舍而为风。其聚有远近虚实,故雷风有大小暴缓。和而散则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则为戾气曀霾。阴常散缓,受交于阳,则风雨调,寒暑正。

  百家谨案:此先生以阴阳之气测想风雨露雷之由也。近代西人之说甚详,略述大旨:自地而上二百六十里有奇,为气域。气域分为三际,近地者为和际,中为冷际,上为热际。种种变化,悉在此气中。下地水火土为天行所吸,则腾聚于气中,郁然成云,散而为雨。当其未散,火在于中,为气水所束,不得出走,则殷殷有声,破裂而出,遂成大响,而电正其光之奔飞者也。火既破气而出,成为雷霆,若火已尽,则不复风;或火势盛,未得及土,横而行地上,则风雷交作。其有风而不雨者,火之升也,不受水迫,即返下土,为气遏抑,未获遽达,遂横奔动气而为风。水上升而火不上,则有雨而无风。火上升而水不上,则有风而无雨。火土并蒸,则或风止而继之以雨,或甚而风以散之,或甚而风雨并作,总视其势之先后盛衰焉。水土并上,土多于水,则为雾。土自独上,奔散之际,则成霾。水升仅达气之和际,则为雨为露。入于冷际,遂成霜雪。入冷再深,则为雹。然霜雪在冬而雹在夏者,夏时炎烈,上升之势锐,能直入冷之最深处,故结而为雹;冬则上升之势缓,仅及冷际,遂为霜雪也。然夏时何以无霜雪﹖盖夏时和际之气暖,能为冷际之气解,惟入最冷处,凝而为雹,始不能为之解也。且夏时之雨狭而速,云兴即雨,不待至冷际而已降矣。其直上不降,至最冷际而为雹者,偶然也。冬云需缓而广,非经数日,云气不成,故至冷际而结为霜雪者,常然也。种种变化,悉出于自然。而其所从,咸因日月星辰往来运动,能吸引下地之火气水土四行,不特月离于箕则多风,离于毕则多雨也。经纬星辰,性情不齐,各能施效。故精于天文及分野者,推此年之躔度,即可知此年之水旱也。

  天象者,阳中之阴。风霆者,阴中之阳。

  雷霆感动虽速,然其所由来亦渐尔。能穷神化所从来,德之盛者与!

  火日外光,能直而施;金水内光,能辟而受。受者随材各得,施者所应无穷。神与形,天与地之道与!

  百家谨案:日火外景,金水内景,说本《淮南》。天以阳神为用,故直而施,能照万物而不可犯;地以阴形为质,故辟而受,随物肖形而可亲狎。是火日神之属,有天之道;金水形之属,有地之道。道家谓日火扬光于外,故有食有灭,金水潜光于内,故无穷,以为收视返听,潜神不曜,养生之法。

  「木曰曲直」,能既曲而反申也。「金曰从革」,一从革而不能自反也。水火,气也,故炎上润下,与阴阳升降,土不得而制焉。木金者,土之华实也,其性有水火之杂。故木之为物,水渍则生,火然而不离也,盖得土之浮华于水火之交也。金之为物,得火之精于土之燥,得水之精于土之濡,故水火相待而不相害,铄之反流而不耗,盖得土之精实于水火之际也。土者,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终,地之质也,化之终也,水火之所以升降,物兼体而不遗者也。

  高忠宪曰:曲直、从革,《书传》本谓曲而又直,从而又革,张子则作一义说。「水之濡」当作「土之濡」。朱子曰:「五行之说,《正蒙》说得最好,不轻下一字」

  冰者,阴凝而阳未胜也。火者,阳丽而阴未尽也。火之炎,水之蒸,有影无形,能散而不能受光者,其气阳也。

  阳陷于阴为水,附于阴为火。

  百家谨案:《参两篇》,尤先生之极深思索,以谈造化者也。但历法一道,至今愈加精密,凡各曜之远近大小行度,薄食陵犯,灼然可见可推,非可将虚话臆度也。伊川云《正蒙》中说得有病处,殆此类与!

  天道四时行,百物生,无非至教。圣人之动,无非至德。夫何言哉!

  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

  朱子曰:此数句从赤心片片说出来,荀、杨岂能到!

  刘蕺山曰:天无一物不体处,即是仁无一事不在处。

  上天之载,有感必通。圣人之为,得为而为之也。

  高忠宪曰:上天之载,寂然不动而感则必通。圣人之心,寂然无为而得为则为。明其顺应而无所矫强也。

  天不言而四时行,圣人神道设教而天下服。诚于此,动于彼,神之道与!

  天不言而信,神不怒而威。诚故信,无私故威。

  天之不测谓神,神而有常谓天。

  孙锺元曰:天与神非二,见圣人即天。

  运于无形之谓道,形而下者不足以言之。

  高忠宪曰:即有形之中而指言其无形之道,曰「运于无形」。非外形而别有运于无形之道也。

  「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天道也,圣不可知也,无心之妙非有心所及也。

  「不见而章」,已诚而明也。「不动而变」,神而化也。「无为而成」,为物不贰也

  已诚而明,故能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富有」,广大不御之盛与!「日新」,悠久无疆之道与!

  天之知物,不以耳目心思,然知之之理,过于耳目心思。天视听以民,明威以民,故《诗》、《书》所谓帝天之命,主于民心而已焉。

  「化而裁之存乎变。」存四时之变,则周岁之化可裁;存昼夜之变,则百刻之化可裁。「推而行之存乎通。」推四时而行,则能存周岁之通;推昼夜而行,则能存百刻之通。

  高忠宪曰:此借《易》语,言人之存心。盖吾心之神,即天地之一阖一辟之变,往来不穷之通。存之而四时昼夜之变通不外于是也。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知上天之载,当存文王。「默而成之,存乎德行。」学者常存德性,则自然默成而信矣。存文王,则知天载之神;存众人,则知物性之神。

  高忠宪曰:此亦欲人之存心。文王「纯亦不已」,即上天之载也。故存文王所存,则知天载之神。

  德性者,众人所受于天之正理。常存德性,所谓「存众人」也,故知物性之神。

  谷之神也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声。圣人之神唯天,故能周万物而知。

  高忠宪曰:「谷神」本《老子》语、谷而谓之神者,言谷之虚也,故声达焉则响应之。然其神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声。圣人之神即天也,故知周万物。

  圣人有感无隐,正犹天道之神。

  形而上者,得意斯得名,得名斯得象。不得名,非得象者也。故语道至于不能象,则名言亡矣。

  高忠宪曰:象者,犹言性情情状。凡有实得者,必可名言。可名斯可象。如实见天道,斯得其「元亨利贞」之名。得其名,斯得其生长收藏之象。苟恍惚不可为象,岂复有可名言哉!

  世人知道之自然,未始识自然之为体尔!

  有天德,然后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

  第笔

  贞明不为日月所眩,贞观不为天地所迁。

  神化篇第四

  神天德,化天道。德其体,道其用。一于气而已。

  高忠宪曰:不外乎阴阳,故曰一于气而已。

  「神无方,易无体」,大且一而已尔。

  高忠宪曰:既大且一,故无方所、无形体之可求也。

  虚明照鉴,神之明也。无远近幽深,利用出入,神之充塞无间也。

  天下之动,神鼓之也。辞不鼓舞,则不足以尽神。

  鬼神,往来屈伸之义。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神示者,归之始。归往者,来之终。)

  百家谨案:往来屈伸之义,与天神人鬼地示何相关合﹖昔尝思之:一阴一阳,一气之往来。时屈而归谓之鬼,时伸而来谓之神。总之,阴阳之灵气也。太虚生人生物,知气变化,灵爽不测。无处无灵爽,即无处非鬼神。在天为化育,时行物生是也。在人为精神,聪明灵爽是也。在人为魂魄,生死聚散是也。在事为动静,起居作息是也。在墠尖壝宗庙为天祖日星岳渎,下而至于门行井,皆是也。所以《中庸》言:「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夫体物而不可遗,明以两间之气化言鬼神矣。而下忽接言祭祀,又曰「诚之不可揜如此」,此言鬼神之至精也。盖鬼神既为阴阳之灵气,无处非鬼神,而人尤为鬼神之会。盖物之灵者莫过于人心,而人心之与鬼神相接者,尤在祭祀。当其忾然肃然,不见者如或见之,不闻者如或闻之。是祭祀者,正所以通幽明,洽人神。以吾心之精诚,对鬼神之灵爽,焄蒿凄怆,洋洋如在,为物为变,情状毕露矣。此先生具是意于言中而未发者也。

  形而上者,得辞斯得象矣。神为不测,故缓辞不足以尽神;化为难知,故急辞不足以体化。

  朱子曰:神自是急底物事,缓辞如何形容之!如「阴阳不测之谓神」,「神方,易无体」,皆是急辞。化是渐渐而化,若急辞以形容之,则不可也。

  气有阴阳,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其在人也,知义用利,则神化之事备矣。德盛者穷神,则知不足道;知化,则义不足云。天之化也运诸气,人之化也顺夫时。非气非时,则化之名何有!化之实何施!《中庸》曰「至诚为能化」,孟子曰「大而化之」皆以其德合阴阳,与天地同流而无不通也。所谓气也者,非待其蒸郁凝聚,接于目而后知之。苟健顺动止、浩然湛然之得言,皆可名之象尔。然则象若非气,指何为象﹖时若非象,指何为时﹖世人取释氏「销碍入空」、学者「舍恶趋善」以为化,此直可为始学遣累者薄乎云尔,岂天道神化所同日语哉!

  朱子曰:「神化」二字,虽程子说得亦不甚分明,惟是横渠推出来,曰「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又曰「一故神,两在故不测」。言「两在」者,或在阴,或在阳,在阴时全体都是阴,在阳时全体都是阳。化是逐一挨将去底。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节节挨将去,便成一年,这是化。

  高忠宪曰:天地有阴阳,在人有知义。知藏于中,为事之斡者,神也;义形于外,制事之宜者,化也。「知义用利」者,知与义,用之利也。至德盛而穷神知化,则知义皆下学之事,而不足言矣。时,即气之推行者。

  「变则化」,由粗入精也。「化而裁之谓之变」,以着显微也。谷神不死,故能微显而不揜。

  高忠宪曰:变有形,化无,故曰由粗入精。化而裁之者,如一岁之化裁作四时之变,以变显化也。皆神之所为,故至微至显,昭著而不可揜。前言谷神有限,此又借谷神以明神也。

  鬼神常不死,故诚不可揜。人有是心在隐微,必乘间而见,故君子虽处幽独,防亦不懈。

  百家谨案:鬼神体物不遗,散在两间,而其所聚则尤在人心。盖人心之灵,即鬼神之灵也,本浑合无间,二之不得。故人心纔动,气即感通,无隐不见。「相在尔室」,君子之栗栗危惧,虽欲不慎独,不可得也。

  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故大而位天德,然后能穷神知化。

  大,可为也;大而化,不可为也,在熟而已。《易》谓「穷神知化」,乃德盛仁熟之致,非智力能强也。

  大而化之,能不勉而大也。不已而天,则不测而神矣。

  先后天而不违,顺至理以推行,知无不合也。虽然,得圣人之任者皆可勉而至,犹不害于未化尔。大几圣矣,化则位乎天德矣。

  大则不骄,化则不吝。

  无我而后大,大成性而后圣,圣位天德、不可致知谓神。故神也者,圣而不可知。

  见几则义明,动而不括则用利,屈伸顺理则身安而德滋。穷神知化,与天为一,岂有我所能勉哉﹖乃德盛而自致尔!

  「精义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养吾内也。「穷神知化」,乃养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强,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高忠宪曰:括,结碍也。见事之几微,则事得其宜,动而不括矣,故能屈伸顺理,身安而德崇。《易》曰:「知几,其神乎!」「精义入神」者,知几而已。精义入神妙处,使事理素定于内而用乃利,豫利吾外而内乃安,盖内外交相养,皆崇德之事。若夫「穷神知化」,乃德盛自致,君子无容心焉,「先难后获」也。

  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化不可助长,顺焉可也。存虚明,久至德,顺变化,达时中,仁之至、义之尽也。知微知彰,不舍而继其善,然后可以成人性矣。

  叶六桐曰:阴阳不测之谓神,故不可致思。推行有渐之谓化,故不可助长。存此心之虚明则成至德,所以存神而为仁之至也。顺天理之变化而达时中,所以顺化而为义之尽也。微者神之妙,彰者化之着。知微知彰,不舍而继善成性,与一阴一阳之天道无殊矣。

  圣不可知者,乃天德良能,立心求之,则不可得而知之。圣不可知谓神。庄生缪妄,又谓「有神人焉」。

  惟神为能变化,以其一天下之动也。人能知变化之道,其必知神之为也。

  翁祖石曰:群动万殊,神妙万物,故曰「一天下之动」。变化即神也。圣人存神而达化。人果知变化之道,则上文「圣不可知谓神」,神亦奚不可知!

  见易,则神其几矣!

  知几其神,由经正以贯之,则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几者,象见而未形也。形则涉乎明,不待神而后知也。「吉之先见」云者,顺性命则所先皆吉也。

  百家谨案:《易》「知几其神」之几,即「异于禽兽几希」之几。此所谓天良,人之所以为人者全在此。静则中存,动则先见,不容盖藏。孩提爱敬,乍见恻隐,与不为不欲之心,凡圣之所同也,何有不贯!何有不知!但此先见之几,无有不吉,而一转念,则恶声、纳交、要誉等心,纷然并至。惟能奉此先心而无违,如「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此即圣人顺性命之理,故所先皆吉也。

  知神而后能飨帝飨亲,见易而后能知神。是故不闻性与天道而能制礼作乐者,末矣。

  精义入神,豫之至也。

  徇物丧心,人化物而灭天理者乎!存神过化,忘物累而顺性命者乎!

  高忠宪曰:徇物欲即灭天理,忘物累即顺性命,问不容发者乎!

  敦厚而不化,有体而无用也。化而自失焉,徇物而丧己也。大德敦化,然后仁智一而圣人之事备。性性为能存神,物物为能过化。

  无我然后得正己之尽,存神然后妙应物之感。「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过则溺于空,沦于静,既不能存夫神,又不能知夫化矣。

  「旁行不流」圆神不倚也。「百姓日用而不知」,溺于流也。

  义以反经为本,经正则精。仁以敦化为深,化行则显。义入神,动一静也。仁敦化,静一动也。仁敦化则无体,义入神则无方。

  叶六桐曰:处事之谓义,存心之谓仁,义入神,仁敦化,即《易》「显诸仁,藏诸用」意也。

  动物篇第五

  动物本诸天,以呼吸为聚散之渐。植物本诸地,以阴阳升降为聚散之渐。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至之为神,以其伸也;反之为鬼,以其归也。

  气于人,生而不离,死而游散者,谓魂;聚成形质,虽死而不散者,谓魄。

  海水凝则冰,浮则沤。然冰之才,沤之性,其存其亡,海不得而与焉。推是,足以究死生之说。(伊川程子改「与」为「有」。)

  有息者根于天,不息者根于地。根于天者不滞于用,根于地者滞于方,此动植之分也。

  生有先后,所以为天序。小大高下,相并而相形焉,是为天秩。天之生物也有序,物之既形也有秩。知序然后经正,知秩然后礼行。

  凡物能相感者,鬼神施受之性也。不能感者,鬼神亦体之而化矣。

  高忠宪曰:凡物能交感者,固鬼神施受之性,如草木之不能感者,鬼神亦体之而变化,见鬼神之体物不遗也。

  物无孤立之理,非同异、屈伸、终始以发明之,则虽物非物也。事有始卒乃成,非同异、有无相感,则不见其成;不见其成,则虽物非物。故一屈伸相感而利生焉。

  独见独闻,虽小异,怪也,出于疾与妄也。共见共闻,虽大异,诚也,出阴阳之正也。

  贤才出,国将昌。子孙才,族将大。

  人之有息,盖刚柔相摩、乾坤阖辟之象也。

  寤,形开而志交诸外也。梦,形闭而气专乎内也。寤所以知新于耳目,梦所以缘旧于习心。医谓饥梦取,饱梦与,凡寤梦所感,专语气于五藏之变,容有取焉尔!

  声者,形气相轧而成。两气者,谷响、雷声之类;两形者,桴鼓、叩击之类;形轧气,羽扇、敲矢之类;气轧形,人声、笙簧之类。是皆物感之良能,人皆习之而不察者尔。

  林鬳斋曰:敲,《庄子》作嚆,即鸣镝,今响箭也。

  形也,声也,臭也,味也,温凉也,动静也,六者莫不有五行之别,同异之变,皆帝则之必察者欤!

  诚明篇第六

  诚明所知,乃天德良知,非闻见小知而已。

  天人异用,不足以言诚;天人异知,不足以尽明。所谓诚明者,性与天道,不见乎小大之别也。

  义命合一存乎理,仁知合一存乎圣,动静合一存乎神,阴阳合一存乎道,性与天道合一存乎诚。

  百家谨案:「义命合一存乎理」一语,此先生破荒之名言,先儒多忽略看过,不得其解。百家读《明儒学案》孙《文介淇澳传》而有悟于先生斯语之精。世儒说天命,义理之外,别有一种气运之命,杂糅不齐。文介谓:「孟子曰:『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是在天气运之行,无不齐也。而独命人于气运之际,顾有不齐乎哉﹖盖气之流行往来,必有过有不及,故寒暑不能不错杂,治乱不能不循环。以世人畔援歆羡之心,当死生得丧之际,无可奈何而归之运命,宁有可齐之理。然天惟福善祸淫。其所以福善祸淫,全是一段至善,一息如是,千古如是。不然,则生理灭息矣。此万有不齐中一点真主宰。」此即先生「义命合一存乎理」之真诠也。

  天所以长久不已之道,乃所谓诚。仁人孝子所以事天诚身,不过不已于仁孝而已。故君子诚之为贵。

  诚有是物,则有终有始。伪实不有,何终始之有!故曰:「不诚无物。」

  「自明诚」,由穷理而尽性也;「自诚明」,由尽性而穷理也。

  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膜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塞而不知顺吾理者,则亦末如之何矣。

  天能为性,人谋为能。大人尽性,不以天能为能,而以人谋为能,故曰:「天地设位,圣人成能。」

  高忠宪曰:性虽有自然之天能,大人必循其当然之理以尽之。今世之语自然而讳言思勉者,其亦不知圣人成能之旨矣。

  叶雨垓曰:人能者,大人裁成辅相,以补天地之所不能,以自成其能。

  尽性,然后知生无所得,则死无所丧。

  高忠宪曰:生死者,形也,性岂有生死哉!是以君子夭寿不贰,实见其无二也。

  孙锺元曰:生顺没宁,无得亦无丧。

  未尝无之谓体,体之谓性。

  天所性者通极于道,气之昏明不足以蔽之。天所命者通极于性,遇之吉凶不足以戕之。不免乎蔽之戕之者,未之学也。性通乎气之外,命行乎气之内。气无内外,假有形而言尔。故思知人,不可不知天;尽其性,然后能至于命。

  高忠宪曰:人受为性,天赋为命。受者受于天,故亦为天所性。通者通达无间,极者推致其极。天所性者囿于气中,有昏明之不同矣,然通极于道,则虽愚必明也,气之昏明何足以蔽之!天所命者各有分限,有吉凶之不同矣,然通极于性,虽杀身亦以成仁,遇之吉凶何足以戕之!通极处皆学也,不学则未免于蔽之戕之矣。性通气之外,命行气之内,内外者以人之成形而言。天人一也,更不分别。人不知天,则块然形骸而已,知则可以尽性而至于命也。

  知性知天,则阴阳鬼神皆吾分内尔!

  叶六桐曰:世人妄谈阴阳鬼神,而不知即在吾身,初非有二。

  天性在人,正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为物一也。受光有小大昏明,其照纳不二也。

  高忠宪曰:以水喻天,以冰喻人,以凝释喻生死。以受光喻气禀之不同,以照纳喻性之不二。

  天良能本吾良能,顾为有我所丧尔!

  上达反天理,下达徇人欲者与!

  性其总,合两也;命其受,有则也。不极总之要,则不至受之分。尽性穷理而不可变,乃吾则也。天所自不能已者谓命,不能无感者谓性。虽然,圣人犹不以所可忧而同其无忧者,有相之道存乎我也。

  百家谨案:此节讲性命语颇艰涩难解,朱子亦谓其语未亲切。然细案之,亦可咀味。性无有二,字宙以来只此一物,故云「性其总」,以其为总会处也。人人各得,有合两之象。人受命于天,夭寿穷达不齐,各有一定之则。不穷理尽性,推极其总之要,则不能致于命而得其所受之分。逮穷理尽性,而所受之命不可变,盖知吾受分之有则也。然此命也,天亦莫知其所以然而自不能已者。至于性之在人,则为天下古今之所总,通极于道,有感必应,上文所谓「气之昏 明不足以蔽之」,何不可知人知天,尽性以至命也﹖下言圣人之忧,盖天与圣人一也,而圣人有忧者,欲尽其辅相之道,而不能同天地之无忧也。

  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属厌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丧本焉尔!

  心能尽性,「人能弘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弘人」也。

  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至于命者,亦能至人物之命。莫不性诸道,命诸天。我体物未尝遗,物体我知其不遗也。至于物,然后能成己成物而不失其道。

  以生为性,既不通昼夜之道,且人与物等。故告子之妄,不可不诋。

  百家谨案:生者,气也;生之理,性也。人有人之生,物有物之生,则人有人之性,物有物之性。

  「生之谓性」,未尝不是。惟是告子浑羽雪玉于白,同牛犬于人,入于儱侗,开后世禅门之路径,所以可诋。

  性于人无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已。过天地之化,不善反者也。命于人无不正,系其顺与不顺而已。行险以侥幸,不顺命者也。

  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程子曰:学至气质变化,方是有功。

  朱子曰:气质之说,起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前此未曾说道,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

  黄勉斋曰:自孟子言性善,而荀卿言性恶,扬雄言善恶混,韩文公言三品。及至横渠,分为天地之性、气质之性,然后诸子之说始定。盖自其理而言之,不杂乎气质而为宗,则是天地赋与万物之本然者,而寓乎气质之中也。故其言曰:「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盖谓天地之性未尝离乎气之中也。其以天地为言,特指其纯粹至善,乃天地赋予之本然也。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其所以有善恶之不同者,何也﹖」曰:气有偏正,则所受之理随而偏正;气有昏明,则所受之理随而昏明。木之气盛,则金之气衰,故仁常多而义常少。金之气盛,则木之气衰,故义常多而仁常少。若此者,气质之性有善恶也。曰:「既言气质之性有善恶,则不复有天地之性矣,子思子又有未发之中,何也﹖」曰:性固为气质所杂矣,然方其未发也,此心湛然,物欲不生,则气虽偏而理自正,气虽昏而理自明,气虽有赢乏而理则无胜负。及其感物而动,则或气动而理随之,或理动而气挟之,由是至善之理听命于气,善恶由之而判矣。此未发之前,天地之性纯粹至善,而子思之所谓中也。《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程子曰:「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则理固有寂感,而静则其本也,动则有万变之不同焉。尝以是质之先师,答曰:「未发之前,气不用事,所以有善而无恶。」至哉此言也!

  真西山曰:张子有言:「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此即所谓「善反之」者也。

  百家谨案:先生虽言有气质之性,下即言「君子有弗性焉」,是仍不以气质之性为性也,柰何后之言性者,竟分天命、气质为性乎﹖杨 晋庵东明曰:「气质之外无性。盈宇宙只是浑沦元气,生天生地,生人物万殊,都是此气为之。而此气灵妙,自有条理,便谓之理。夫惟理气一也,则得气清者理自昭著,得气浊者理自昏暗。盖气分阴阳,中含五行,不得不杂糅,不得不偏胜,此人性所以不皆善也。然太极本体立二五根宗,虽杂糅而本质自在,纵偏胜而善根自存,此人所以无不善也。」先遗献谓晋庵之言,可谓一洗理气为二之谬,而其间有未莹者,则以不皆善者之认为性也。夫不皆善者是气之杂糅,而非气之本然;其本然者可指之为性,其杂糅者不可以言性也。天地之气,寒暑往来。寒必于冬,暑必于夏,其本然也。有时冬而暑,夏而寒,是为愆阳伏阴,失其本然之理矣。失其本然,便不可名之为理也。然天地不能无愆阳伏阴之寒暑,而万古此冬夏寒暑之常道,则一定之理也。人生之杂糅偏胜,即愆阳伏阴也。而人皆有不忍人之必,所谓「厥有恒性」,岂可以杂糅偏胜者当之﹖杂糅偏胜,不恒者也。是故气质之外无性,气质即性也。第气质之本然者是性,失其本然者非性。此毫厘之辨。

  百家又案:先生言「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此则所谓变化气质也。夫汤、武之反,不远之复,由违乎性,故须反复乎性也。若既以气质之外无性,则性又何须变化乎﹖吕巾石怀先生之说,专以变化气质为宗旨,以为:「气质由身而有,不能无偏,犹水火木金,各以偏气相胜。偏气胜,则心不能统之矣。皆因心同形异,是生等差。故学者求端于天,不为气质所局矣。」此言似是而有辨。先遗献曰:「气之流行,不能无过不及;故人之所禀,不能无偏。气质虽偏,而中正者未尝不在也。犹天之寒暑虽有过不及,而盈虚消息,卒归于太和。以此证气质之善,无待于变化。理不能离气以为理,心不能离身以为心。若气质必待变化,是心亦须变化也。今曰心之本来无病,由身之气质而病,则身与心判然为二物矣。孟子言陷溺其心者为岁,未闻气质之陷溺其心也。盖横渠之失,浑气质于性;巾石之失,离性于气质。总由看习不清楚耳!」

  百家又案:气质之性与变化气质之说,先遗献辨之明矣。犹有疑:「气质即性,又不须变化,然则人皆圣人、无不善之人与﹖」百家曰:恶!是何言也!夫所谓气质即性者,谓因气质而有天命之性,离气质无所谓性也。性既在此气质,性无二性,又安所分为义理之性、气质之性乎﹖然气质实有清浊厚薄之不同,而君子不以为性者,以性是就气质中之指其一定而有条不紊,乃天下古今之所同然无异者而言,故别立一性之名。不然,只云气质足矣,又何必添造,别设一性之名乎﹖子刘子曰:「气质还他是气质,如何扯着性!性是气质中指点义理者,非气质即为性也。清浊厚薄不同,是气质一定之分,为习所从出者。气质就习上看,不就性上看。以气质言性,是以习言性也。」可谓明切矣!所谓气质无待于变化者,以气质之本然即人之恒性,无可变化。若气质之杂糅偏胜者,非气质之本然矣。故曰:气质无待变化。非谓高明可无柔克,沈潜可无刚克也。

  人之刚柔、缓急、有才与不才,气之偏也。天本参和不偏,养其气,反之本而不偏,则尽性而天矣。性未成则善恶混,故亹亹而继善者,斯为善矣。恶尽去则善因以成,故舍曰「善」,而曰「成之者性」。

  百家谨案:先生之言才,就人有气质之偏,故有才有不才。言性亦因有气质之偏之混,故必待尽性而后成性。若论其本然,孟子言性善,又曰「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则性固不待人为而后成,才亦无有才不才之别。何以言之﹖气质者,天地生人之本,宇宙圣愚之所同也。因气质而指其有性,是性者即从气质之本然者而名之,非气质之外别有性也。性既是气质,则气质之偏者,非惟不可言性,并不可言气质也,柰何将气质之偏者混扰于性中乎!盖气质之偏者,习也。习不因堕地后而始有。五方土地之风俗,父母胎中之习养,此即麦之肥硗、人事、雨露也,岂得谓麰麦之才有殊乎﹖先遗献曰:「气质即是情才。由情才之善而见性善,不可言性善而后而后情才善也。若气质有不善,便是情才不善;情才不善,则荀子之性恶可谓非矣。至于成性与尽性,则大有分别。尽性属人力,成性则本成之性,是天之所生,人力丝毫不得而与,故但有知性,而无为性之理。先生之言性,由人而成,失《大易》之旨矣!」

  杨开沅谨案:成性之说,始于董子天人策。张子未能摆脱其说,亦气质之性误之也。气质自气质,如何云性﹖况气质本无不善哉!

  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性命于德。穷理尽性,则性天德,命天理。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故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德所以必受命,易简理得而成位乎天地之中也。所谓天理也者,能悦诸心,能通天下之志之理也。能使天下悦且通,则天下必归焉。不归焉者,所乘所遇之不同,如仲尼与继世之君也。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者,正谓天理驯致,非气禀当然,非志意所与也。必曰「舜、禹」云者,余非乘势,则求焉者也。

  高忠宪曰:性者天所命,德者己所成。气,血气也。德不胜气,则性命皆由于气;德胜其气,则性命皆由于德。穷理尽性,则德胜其气,故性能全天德,命能顺天理,而气变矣。其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故曰「有命」,言其气之一定也。若富贵则曰「在天」,言有当得之理也。故有易简之大德,必受命而成位乎天地之中,以天理能悦心通志,为天下所必归。有不归者,如仲民、益、伊尹、周公,有继世之君,所乘所遇之不同也。舜、禹正由天理驯致天下之归,非气禀当然,非志意所与,故曰「有天下而不与」。其余有天下者,非乘势,则求焉,不可谓其「不与」矣。

  利者为神,滞者为物。是故风雷有象,不速于心;心御见闻,不弘于性。

  高忠宪曰:御,止也,为见闻所梏也。风雷犹有象,故不如心之速;心御见闻,故不如性之弘。然则人心无物,则不滞而神矣。

  上智下愚,习与性相远,既甚而不可变者也。

  杨开沅谨案:先生解「上智下愚」句,以习言,蒙上「相远」句,不以性言也,故曰「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与程子解殊别。

  纤恶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恶未尽,虽善必粗矣。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有思虑知识,则丧其天矣。君子所性,与天地同流异行而已焉。

  「在帝左右」,察天理而左右也。天理者,时义而已。君子教人,举天理以示之而已;其行己也,述天理而时措之也。

  第笔

  高忠宪曰:《大雅文王》之诗,本谓文王之神无时不在上帝之左右。张子借在为察,谓察天理而左右不违也。时义者,随时之义,时中之谓也。举此以教人,述此以行己,所谓「在帝左右」也。

  和乐,道之端乎!和则可大,乐则可久。天地之性,久大而已矣。

  莫非天也,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领恶而全好者,其必由学乎!

  黄文洁曰:按《诚明篇》语性之广大,无如「万物一源」之语;论性之精切,无如「气质弗性」之语。此「阳明」、「阴浊」,分剔尤净。

  刘蕺山曰:若领好以用恶,手势更捷。然在学者分上,只得倒做 。

  不诚不庄,可谓之尽性穷理乎﹖性之德也,未尝伪且慢,故知不免乎伪慢者,未尝知其性也。

  勉而后诚庄,非性也。不勉而诚庄,所谓「有言而信,不怒而威」者与!

  生直理顺,则吉凶莫非正也。不直其生者,非幸福于回,则免难于苟也。

  「屈伸相感而利生」,感以诚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杂之伪也。至诚则顺理而利,伪则不循理而害。顺性命之理,则所谓吉凶,莫非正也;逆理,则凶为自取,吉其险幸也。

  高忠宪曰:情,实也。天以屈伸相感,则万物生生而无不利。人以情伪相感,则有利有害,以杂之伪焉耳。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顺性命之理,则得性命之正。灭理穷欲,人为之招也。

  高忠宪曰:灭理穷欲以取祸,则人为之招,而非命之正矣。

  大心篇第七

  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闻见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

  朱子曰:性理流行,脉络贯通,无有不到。苟一物有未体,则便有不到处,包括不尽,是心为有外。盖私意间隔,而物我对立,则虽至亲,且未必能无外矣。又曰:今人理会学,先于见闻上做,工夫到,然后脱然贯通。盖寻常见闻一事,只知得一个道理,若到贯通,便都是一理。

  高忠宪曰:心与天,一而已矣。心大无外,天大无外。天体物而不遗。故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也。世人之心梏于见闻之狭,圣人穷理以尽其心之全体,则知性知天,而无有外之心矣。不萌于见闻,不因见闻而萌也。

  百家谨案:心处身中,纔方寸耳,而能弥六合而无外者,由其虚窍为气之橐钥而最灵也。盖盈天地间惟此于穆干知,其气流行不已,其凝聚者在人身,而身之气又朝宗于心,故此人人各具之一心,实具天地万物之全气。气全而理即全,非谓我一人之心仅为分得之家当也。是故论斯心之本体,圣不加多,愚不加少,个个人心有仲尼,原不待体物而始无外也。由一心以措天地万物,则无不贯;由天地万物以补凑此心,则眼中之金屑矣。先生之云「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正言圣人尽性,天下无一物非我,所谓德性之知,非世人见闻之知也。若恃见闻以体物,物可胜体乎﹖适足以梏其心而已!

  由象识心,徇象丧心。知象者心;存象之心,亦象而已,谓之心,可乎!

  百家谨案:天下之物皆象也。由耳目口鼻、父子君臣以至云为事物,皆是也。格物致知,则由象可以悟心。玩物丧志,则徇象适以丧心。存象之心,心滞于象而自失其虚明矣。

  人谓己有知,由耳目有受也。人之有受,由内外之合也。知合内外于耳目之外,则其知也,过人远 矣。

  天之明莫大于日,故有目接之,不知其几万里之高也。天之声莫大于雷霆,故有耳属之,莫知其几万里之远也。天之不御莫大于太虚,故心知廓之,莫究其极也。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而不务尽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从来而后能。

  耳目虽为性累,然合内外之德,知其为启之之要也。

  百家谨案:耳目之为性累,人自累 之耳。若言人之自累 ,则心亦足为性累,不特耳目。原天之生是耳目,耳司听,目司视,固以通导天下之万物于我心,如此始可见万物之皆备于我。欲以合内外之德,能舍聪明之用乎﹖高忠宪公曰:「徇于物则为性累,通乎理则为启之之要。圣人由闻见以穷理尽性,合内外之德也。」

  成吾身者,天之神也。不知以性成身,而自谓因身发智,贪天功为己力,吾不知其知也。民何知哉!因物同异相形,万变相感,耳目内外之合,贪天功而自谓己知尔!

  体物体身,道之本也。身而体道,其为人也大矣。道能物身,故大。不能物身而累于身,则藐乎其卑矣!

  能以天体身,则能体物也不疑。

  成心忘,然后可与进于道。(成心者,私意也。)

  化则无成心矣。成心者,意之谓与!

  无成心者,时中而已矣。

  心存无尽性之理,故圣不可知谓神。(此章言心者,亦指私心为言也。)

  以我视物,则我大;以道体物我,则道大。故君子之大也,大于道。大于我者,容不免狂而已。

  烛天理如向明,万象无所隐。穷人欲如专顾影间,区区于一物之中尔!

  释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灭天地,以小缘大,以末缘本,其不能穷而谓之幻妄,所谓「疑冰」者与!(夏虫疑冰,以其不识。)

  百家谨案:「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此道之大原也。释氏以理能生气,天道之运行气也,求道于未有天地之先,而曰「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以真空为宗,反以其心法之所谓空者而起灭天地,遂谓山河大地皆觉迷所生。缘心起灭,悉属幻妄,于是造三十六诸天种种诪张之说,是以小缘大,以末缘本。总由其不知天命,不识理即是气之本然,离气无所谓理,妄认气上一层别有理在,理无穷而气有尽,视天地乃理之所生,转觉其运行覆载之多事。真所谓夏虫之疑冰者与!

  释氏妄意天性,而不知范围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缘天地。明不能尽,则诬天地日月为幻妄。蔽其用于一身之小,溺其志于虚空之大,此所以语大语小,流遁失中。其过于大也,尘芥六合;其蔽于小也,梦幻人世。谓之穷理,可乎﹖不知穷理而谓尽性,可乎﹖谓之无不知,可乎﹖尘芥六合,谓天地为有穷也;梦幻人世,明不能究所从也。

  百家谨案:高忠宪公曰:「释氏之失,在不能穷理。」一言以蔽之矣。盖圣人穷理尽性,故能范围天地之化。释氏以理为障,以性为空,凡诸所有,悉属缘生,故以无任运,听六根交于六尘,谓思虑一萌,即是识神。无心之眼不视而无不见,无心之耳不听而无不闻,无心之鼻舌手足不臭味持行而无不臭味持行。苟动视听臭味持行之念,则眼耳有视听即有不视听,鼻舌手足有臭味持行即有不臭味持行矣。既无是心,岂有人我,岂有天地虚空,岂有世间一切法,故以天地、日月、六合、人世为幻妄尘梦。诪张其说,小者大之,大者小之。总由无理以为之主宰,遂成无星之称,无界之尺,诞漫流荡,不可准用也。

  中正篇第八

  百家谨案:自《中正篇》至《王褅篇》九篇中,杂说《论语》、《孟子》、《易》、《书》、《诗》、《礼》,虽间有精语,然不得经旨者亦甚多。昔伊川尝有书答先生曰:「所论大概有竭力苦心之象,而无宽裕温柔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黄东发曰:「横渠所说经,间与近世诸儒未合 ,以有思之太远者,此非后学一人之所敢妄议也。」以后间发明其有关系者,余仅存正文,不复一一详注。

  中正然后贯天下之道,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盖得正则得所止,得所止则可以弘而致于大。乐正子、颜渊,知欲仁矣。乐正子不致其学,足以为善人信人,志于仁无恶而已。颜子好学不倦,合仁与知,具体圣人,独未至圣人之止尔。

  学者中道而立,则有位以弘之。无中道而弘,则穷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则无地以崇其德,与不及者同,此颜子所以克己研几,必欲用其极也。朱至圣而不已,故仲尼贤其进;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见其止也。

  大中至正之极,文必能致其用,约必能感其通。未至于此,其视圣人,恍惚前后,不可为像,此颜子之叹乎!

  高忠宪曰:文必能致其用,则非汗漫之博;约必能感其通,则非枯槁之约。

  可欲之谓善,志仁则无恶也。诚善于心之谓信,充内形外之谓美,塞乎天地之谓大,大能成性之谓圣,天地同流、阴阳不测之谓神。

  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盖颜子之叹也。

  高忠宪曰:高明不可穷,仰弥高也。博厚不可极,钻弥坚也。中道不可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也。

  君子之道,成身成性以为功者也。未至于圣,皆行而未成之地尔。

  百家谨案:读此,益知学者当立为圣之志,知至至之,知终终之。盖尽人道而能践其形者,成身也;成身,则成性矣。未至于圣,皆行而未成,是未成其为人也。凡有身性者,俱当猛省!

  大而未化,未能有其大。化而后能有其大。

  知德以大中为极,可谓知至矣。择中庸而固执之,乃至之之渐也。惟知学然后能勉,能勉然后日进而不息可期矣。

  体正则不待矫而弘。未正必矫,矫而得中,然后可大。故致曲于诚者,必变而后化。

  极其大而后中可求,止其中而后大可有。

  大亦圣之任,虽非清、和一体之偏,犹未忘于勉而大尔。若圣人,则性与天道,无所勉焉。

  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

  勉盖未能安也,思盖未能有也。

  叶雨垓曰:读《正蒙》,至「思盖未能有也」一句,不知何以使我恍然。旨哉此言!

  不尊德性,则问学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微无所立其诚;不极高明,则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矣。

  百家谨案:学不求诸心,则无所归宿。道问学者,所以尊德性也。然不能尊德性,问学如何去道﹖譬如先有一粒谷种,而后可施栽培灌溉之功;先有一星真火,而后可用传薪继明之法;先得一泓原泉,而后可加导引疏决之方。今漫然求理于天地万物,而不知反求诸己,是犹无种望岁,沿门乞火,就燥掘泉,不却枉费劳劳乎﹖是故不能尊德性,则不能道问学;不致广大,则不能立诚以穷理;不极高明,则虽择中庸而失时措之宜也。先生此则有关于学术,足为后学发蒙。

  绝四之外,心可存处,盖「必有事焉」,而圣不可知也。

  不得已,当为而为之,虽杀人皆义也;有心为之,虽善皆意也。正己而物正,大人也;正己而正物,犹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为善,利之也,假之也。无意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为未尽,况有意于未善邪﹖仲尼绝四,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

  不得已而后为,至于不得为而止,斯智矣夫!

  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为不相似。

  天理一贯,则无意、必、固、我之凿。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诚也。四者尽去,则直养而无害矣。

  妄去,然后得所止;得所止,然后得所养而进于大矣。无所感而起,妄也;感而通,诚也;计度而知,昏也;不思而得,素也。

  百家谨案:「无所感而起,妄也;不思而得,素也」;二语精透。凡游思妄想,俱不待有感而憧憧。我本然之素知,无事于旁搜冥索之扰扰。

  事豫则立,必有教以先之。尽教之善,必精义以研之。精义入神,然后立斯立,动斯和矣。

  志道则进据者不止矣,依仁则小者可游而不失和矣。

  志学然后可与适道,强礼然后可与立,不惑然后可与权。

  博文以集义,集义以正经,正经然后一以贯天下之道。

  将穷理而不顺理,将精义而不徙义,欲资深且习察,吾不知其智也。

  高忠宪曰:无实践之功,而望资深习察,不智甚矣!

  智、仁、勇,天下之达德,虽本之有差,及所以知之成之则一也。盖谓仁者以生知,以安行此五者;智者以学知,以利行此五者;勇者以困知,以勉行此五者。

  中心安仁,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天下一人而已,惟责己一身当然尔。

  行之笃者,敦笃云乎哉!如天道不已而然,笃之至也。

  君子于天下,达善达不善,无物我之私。循理者共悦之,不循理者共改之。改之者,过虽在人,如在己,不忘自讼;共悦者,善虽在己,盖取诸人而为,必以与人焉。善以天下,不善以天下,是谓达善达不善。

  「善人」云者,志于仁而未致其学,能无恶而已。君子名之必可言也如是。

  善人,欲仁而未致其学者也。欲仁,故虽不践成法,亦不陷于恶,有诸己也。「不入于室」,由不学,故无自而入圣人之室也。

  恶不仁,故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察,行不着。是故徒善未必尽义,徒是未必尽仁;好仁而恶不仁,然后尽仁义之道。

  「笃信好学。」笃信不好学,不越为善人信士而已。好德如好色,好仁为甚矣。见过而内自讼,恶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恶不仁为甚矣。学者不如是,不足以成身,故孔子未见其人,必叹曰「已矣乎」,思之甚也。

  高忠宪曰:笃信只是志仁,未能造好恶之甚也。仁不仁之介甚微,惟明足以察其几,惟健足以致其决。非好学,孰能之!

  孙其志于仁,则得仁;孙其志于义,则得义。惟其敏而已。

  博文约礼,由至着入至简,故可使不得叛而去。温故知新,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德,绎旧业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缘旧所见闻而察来,皆其义也。

  责己者,当知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

  百家谨案:怨尤之生,只是在人之非,而不知反求诸已。君子惟见在己者未尽,自治不暇,何暇责人。又曰:「无皆非」一语,直可佩服终身!

  闻而不疑则传言之,见而不殆则学行之,中人之德也。闻斯行,好学之徒也。见而识其善,而未果于行,愈于不知者耳。世有不知而作者,盖凿也,妄也,夫子所不敢也,故曰「我无是也」。

  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私淑艾以教人,隐而未见之仁也。

  「为山」、「平地」,此仲尼所以惜颜回未至,盖与互乡之进也。

  高忠宪曰:为山未成一篑,颜子未见其止也。平地方覆一篑,互乡方与其进也。

  学者四失;为人则失多,好高则失寡,不察则易,苦难则止。

  高忠宪曰:为人,则有徇外之多;好高,则寡取善之益;不察,则忽易妄行;苦难,则逡巡自画。释《学记》之意。

  学者舍礼义,则饱食终日,无所猷为,与下民一致,所事不踰衣食之间,燕游之乐尔!

  高忠宪曰:循此而之,去禽兽不远矣。学者所宜省!

  百家谨案:子刘子曰:「『小人闲居为不善』,闲居时有何不善可为﹖只是一种懒散精神,漫无着落处,便是万恶渊薮,正是小人无忌惮处。」可畏哉!

  以心求道,正犹以己知人,终不若彼自立彼,为不思而得也。

  考求合以 免罪戾者,畏罪之人也,故曰「考道以为无失」。

  儒者穷理,故率性可以谓之道。浮屠不知穷理,而自谓之性,故其说不可推而行

  百家谨案:程子「性即理也」之言,乃有功于圣学之最大者。儒者以理为性,故穷理尽性,率循其性之自然,即无适而非道,不待求之于日用彝伦之外也。佛氏以性为空,故以理为障,惟恐去之不尽,故其视天地万物,人世一切,皆是空中起灭,俱属幻妄,所以背弃人伦,废离生事。其说之不可推行者,皆由乎无理以为主宰也。是故有理与无理,此是吾儒与释氏之分别,远若天渊。奈何绝不知儒、释根柢,纷纷妄扯瞎诬乎!

  致曲不贰,则德有定体。体象诚定,则节文着见。一曲致文,则余善兼照。明能兼照,则必将徙义。诚能徙义,则德自通变。能通其变,则圆神无滞。

  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是以鄙夫有问,仲尼竭两端而空空。《易》无思无为,受命乃如响。 圣人一言尽天下之道,虽鄙夫有问,必竭两端而告之。然问者随才分各足,未必能两端之尽也。

  教人者必知至学之难易,知人之美恶,当知谁可先传此,谁将后倦此。若洒扫应对,乃幼而孙弟之事,长后教之,人必倦弊。惟圣人于大德有始有卒,故事无大小,莫不处极。今始学之人,未必能继,妄以大道教之,是诬也。

  知至学之难易,知德也。知其美恶,知人也。知其人,且知德,故能教人使入德。仲尼所以问同而答异,以此。

  「蒙以养正。」使蒙者不失其正,教人者之功也。尽其道,其惟圣人乎!

  洪钟未尝有声,由叩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有如时雨之化」者,当其可、乘其间而施之,不待彼有求有为而后教之也。

  志常继,则罕譬而喻。言易入,则微而臧。

  黄文洁曰:人能继其志者,少所譬晓,已默喻矣。言易入者,虽微言,而已中心藏之不忘也。释《学记》之意。

  「凡学,官先事,士先志」,谓有官者先教之事,未官者使正其志焉。志者,教之大伦而言也。

  高忠宪曰:言释《学记》。大伦,犹言大节。

  道以德者,运于物外,使自化也。故谕人者,先其意而孙其志可也。盖志意两言,则志公而意私尔。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是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经营往来底,凡营为谋度皆意也 。

  能使不仁者仁,仁之施厚矣,故圣人并答仁智以「举直错诸枉」。

  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所谓「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所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也。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所谓「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责己,责人、爱人之三术也。

  有受教之心,虽蛮貊可教。为道既异,虽党类难相为谋。

  大人所存,盖必以天下为度,故孟子教人,虽货色之欲,亲长之私,达诸天下而后已。

  子而孚化之,众好者翼飞之,则吾道行矣。

  第笔

  百家谨案:以鸟喻民,弱者孚育,善者升举之。孚,蒲标切,从爪,从子,鸟之抱卵也。众好,谓善人。翼飞,谓升举。其旨甚明,何从来解未及!

  至当篇第九

  至当之谓德,百顺之谓福。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无入而非百顺,故君子乐得其道。

  循天下之理之谓道,得天下之理之谓德,故曰「易简之善配至德」。

  「大德敦化」,仁智合一,厚且化也。「小德川流」,渊泉时出之也。

  「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大者器,则小者不器矣。

  德者,得也,凡有性质而可有者也。

  「日新之谓盛德」,过而不有,不凝滞于心知之细也。

  百家谨案:不有、不滞,无宿物于心,所以谓日新之盛,非「不二过」之解也。「知之细」句颇无谓。先生意谓:心既浩然太虚,而又须周知文理,密察日新,方兼富有。

  浩然无害,则天地合德;照无系,则日月合明;天地同流,则四时合序;酬酢不倚,则鬼神合吉凶。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后能无方体;能无方体,然后能无我。

  礼器则藏诸身,用无不利。「礼运」云者,语其达也;「礼器」云者,语其成也。达与成,体与用之道;合体与用,大人之事备矣。礼器不泥于小者,则无非礼之礼,非义之义。盖大者器,则出入小者,莫非时中也。子夏谓「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斯之谓尔。

  高忠宪曰:《礼器》皆言修身谨礼之事,故曰「藏诸身」。『《礼运》则言礼乐因革,移风俗,和天人,运而无积,故曰「语其达」。

  礼,器则大矣,修性而小成者与!运则化矣,达顺而乐亦至焉尔。

  「万物皆备于我」,言万物皆有素于我也。「反身而诚」,谓行无不慊于心,则乐莫大焉。

  未能如玉,不足以成德;未能成德,不足以孚天下。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况可忾于天下!

  高忠宪曰:忾,至也。《礼记》:「忾乎天下矣。」

  正己而不求于人,不愿乎外之盛者与!

  仁道有本,近譬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必欲博施济众,扩之天下,施之无穷,必有圣人之才,能弘其道。

  制行以己,非所以同乎人。

  百家谨案:《表记》曰:「圣人之制行也,不制以己,使民有所劝勉愧耻,以行其言。」此则反《礼》之意,谓制行当本己,非所徇人也。

  必物之同者,己则异矣。必物之是者,己则非矣。

  高忠宪曰:天下之理出于至当,则人心大同,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而可必物之同,必物之是乎﹖此所谓「制行以己」者也。

  能通天下之志者为能感人心,圣人同乎人而无我,故和平天下,莫盛于感人心。

  道远人,则不仁。

  百家谨案:道本人心,人心即天理。凡天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故先生直以「不仁斥。大哉斯言!」

  易简理得则知几,知几然后经可正。天下达道五,其生民之大经乎!经正则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

  性天经,然后仁义行,故曰「有父子君臣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

  仁通极其性,故能致养而静以安。义致行其知,故能尽文而动以变。

  义,仁之动也,流于义者于仁或伤。仁,体之常也,过于仁者于义或害。

  高忠宪曰:断制太过,则伤于仁;恻怛太过,则害于义。仁义相为体用而不可偏也。

  立不易方,安于仁而已乎!

  安所遇而敦仁,故其爱有常心。有常心,则物被常爱也。

  大海无润,因喝者有润;至仁无恩,因不足者有恩。乐天安土,所居而安,不累于物也。

  孙锺元曰:天地父母之恩,予、受两忘也。若求人德我而为仁,则累于物多矣!

  爱人然后能保其身,(寡助则亲戚畔之。)能保其身则不择地而安。(不能有其身,则资安处以置之。)不择地而安,盖所达者大矣。大达于天,则成性成身矣。

  高忠宪曰:君子不以保身而爱人。物我一体,天理自合当爱也。

  上达则乐天,乐天则不怨。下学则治己,治己则无尤。

  不知来物,不足以利用;不通昼夜,未足以乐天。圣人成其德,不私其身,故干干自强,所以成之于天尔。

  高忠宪曰:吉凶悔吝,皆来物也,知之则不疑所行而足以利用矣。死生鬼神,皆昼夜也,通之则夭寿不二而足以乐天矣。圣人无我,干干自强,以成其天德而已。

  君子于仁圣,为不厌,诲不倦,然且自谓不能,盖所以为能也。能不过人,故与人争能,以能病人。大则天地合德,自不见其能也。

  君子之道达诸天,故圣人有所不能。夫妇之智淆诸物,故大人有所不与。

  匹夫匹妇,非天之聪明不成其为人。圣人,天聪明之尽者尔。

  大人者,有容物,无去物,有爱物,无徇物,天之道然。天以直养万物,代天而理物者,曲成而不害其直,期尽道矣。

  志大则才大,事业大,故曰「可大」,又曰「富有」。志久则气久,德性久,故曰「可久」,又曰「日新」。

  清为异物,和为徇物。

  金和而玉节之,则不过;知运而贞一之,则不流。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离也。与天地不相似,其违道也远矣!

  久者一之纯,大者兼之富。

  大则直不绞,方不刿,故不习而无不利。

  易简然后能知险阻,易简理得然后一以贯天下之道。易简故能悦诸心,知险阻故能研诸虑,知几为能以屈为伸。

  君子无所争。彼伸则我屈,知也。彼屈则吾不伸而伸之矣,又何争!

  无不容,然后尽屈伸之道。至虚,则无所不伸矣。君子无所争,知几于屈伸之感而已。精义入神,交伸于不争之地,顺莫甚焉,利莫大焉。

  「天下何思何虑」,明屈伸之变,斯尽之矣。

  百家谨案:天下之思虑扰扰,止在计较屈伸之途。今能明屈伸之变,伸固伸也,屈亦伸也,至虚无所不伸,无入不自得,则又何思虑乎﹖

  胜兵之胜,胜在至柔,明屈伸之神尔。

  敬斯有立,有立斯有为。

  「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

  「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仁之至也,爱道之极也。

  己不勉明,则人无从倡,道无从弘,教无从成矣。

  熊勿轩曰:明,明礼也。人必以礼倡率,道必以礼弘大,教必以礼成就。

  礼,直斯清,挠斯昏,和斯利,乐斯安。

  将致用者,几不可缓;思进德者,徙义必精。此君子所以立多凶多惧之地,干干德业,不少懈于趋时也。

  「动静不失其时」,义之极也。义极则光明着见。唯其时,物前定而不疚。

  有吉凶利害,然后人谋作,大业生。若无施不宜,则何业之有!

  百家谨案:吉凶利害虽无定,应之对当,则能反凶为吉,转害为利。《说苑》亦谓:「力胜贫,谨胜祸,慎胜害,戒胜炎。」此人谋、大业之所由起也。若圣人,则大公无我,顺应万事,并无大业之可言也。

  「天下何思何虑」,行其所无事,斯可矣。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昼夜而知,其知崇矣。

  知及之,而不以礼性之,非已有也。故知礼成性而道义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知德之难言,知之至也。孟子谓「我于辞命则不能」,又谓浩然之气「难言」,《易》谓「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又以尚辞为圣人之道,非知德,达乎是哉﹖「闇然」,修于隐也;「的然」,着于外也。

  (梓材谨案:二老阁刊本第十七卷止此,以下为第十八卷,仅刻数版。今以《正蒙》统归十七卷,所以防断简也。)

  作者篇第十

  「作者七人」,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制法兴王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

  高忠宪曰:制法兴王,谓八卦、书契、稼穑、医药、宫室、衣裳、历象、律吕、画野、分州、井田、封建、治水、革命等事,皆非有述于前也。

  以知人为难,故不轻去未彰之罪;以安民为难,故不轻变未厌之君。及舜而去之。尧君德,故得以厚吾终;舜臣德,故不敢不虔其始。

  高忠宪曰:未彰之罪,四凶也。未厌之君,三苗也。君德则于人无不容,臣德则于分有不敢也。

  稽众舍己,尧也;与人为善,舜也;闻善言则拜,禹也;用人惟己,改过不吝,汤也;不闻亦式,不谏亦入,文王也。

  「别生分类」,孟子所谓明庶物、察人伦者与﹖

  高忠宪曰:生,姓也。别其姓,分其族类,皆圣人明庶物,察人伦处也。

  象忧喜,舜亦忧喜,所过者化也,与人为善也,隐恶也,所觉者先也。

  好问,好察迩言,隐恶扬善,与人为善,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皆行其所无事也,过化也,不藏怒也,不宿怨也。

  舜之孝,汤、武之武,虽顺逆不同,其为不幸均矣。明庶物,察人伦,然后能精义致用,性其仁而行。汤放桀,有惭德而不敢赦,执中之难也如是。天下,有道而已,在人在已,不见其间也,立贤无方也如是。

  立贤无方,此汤所以公天下而不疑,周公所以于其身望道而必吾见也。(旧注:周公上疑有「坐以待旦」四字。)

  「帝臣不蔽」,言桀有罪,己不敢违天纵赦,既已克之,今天下莫非上帝之臣,善恶皆不可揜,惟帝择而命之,己不敢不听。

  「虞、芮质厥成」,讼狱者不之纣而之文王。文王之生,所以縻絷于天下,由多助于四友之臣尔。

  「以包瓜」,文王事纣之道也。厚下以防中溃,尽人谋而听天命者与!

  上天之载,无声臭可象,正惟仪刑文王,当冥契天德而万邦信悦,故《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以声色为政,不革命而有中国,默顺帝则而天下自归者,其惟文王乎!

  高忠宪曰:《诗》:「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盖圣人者,有形之天道:求天道于天,则微而难见,求天道于圣人,则有体而可法也。故《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谓能冥契也。《皇矣》之诗曰:「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正冥契天德而万邦自然信悦,不求革命而有天下也。

  可愿可欲,虽圣人之知,不越尽其才以勉焉而已。故君子之道四,虽孔子自谓未能;博施济众,修己安百姓,尧、舜病诸。是知人能有愿有欲,不能穷其愿欲。

  「周有八士」,记善人之富也。

  重耳婉而不直,小白直而不婉。

  鲁政之弊,驭法者非其人而已。齐因管仲,遂并坏其法,故必再变而后至于道。

  孟子以智之于贤者为有命,如晏婴智矣,而独不智于仲尼,非天命邪!

  山楶藻梲为藏龟之室,祀爰居之义,则归于不智,宜矣。

  使民义不害不能教爱,犹众人之母不害使之义。礼乐不兴,侨之病与!

  献子者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势,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

  颛叟主祀东蒙,既鲁地,则是已在邦域之中矣,虽非鲁臣,乃吾事社稷之臣也。

  三十篇第十一

  三十器于礼,非强立之谓也。四十精义致用,时措而不疑。五十穷理尽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谓之「至」,故曰「知」。六十尽人物之性,声入心通。七十与天同德,不思不勉,从容中道。

  常人之学,日益而不自知也。仲尼学行习察,异于他人,故自十五至于七十,化而知裁,其德进之盛者与!

  穷理尽性,然后至于命。尽人物之性,然后耳顺。与天地参,无意、必、固、我,然后范围天地之化,从心而不踰矩。老而安死,然后不梦周公。

  从心莫如梦。梦见周公,志也。不梦,欲不踰矩也,不愿乎外也,顺之至也,老而安死也,故曰「吾衰也久矣」。

  困而不知变,民斯为下矣。不待困而喻,贤者之常也。困之进人也,为德辨,为感速,孟子谓「人有德慧术知者,存乎疢疾」以此。自古困于内,无如舜;困于外,无如孔子。以孔子之圣而下学于困,则其蒙难正志,圣德日跻,必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故曰「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

  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从欲风动,神而化也。

  仲尼生于周,从周礼,故公旦法坏,梦寐不忘「为东周」之意。使其继周而王,则其损益可知矣。

  滔滔忘反者,天下莫不然,如何变易之﹖「天下有道,丘不与易。」知天下无道而不隐者,道不远人;且圣人之仁,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

  仁者先事后得,先难后获,故君子事事则得食。不以事事,「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仲尼少也,国人不知,委吏、乘田得而食之矣。及德备道尊,至是邦必闻其政,虽欲仕贫,无从以得之。「今召我者,而岂徒哉,」庶几得以事事矣,而又绝之,是诚系滞如匏瓜不食之物也。

  不待备而勉于礼乐,先进于礼乐者也;备而后至于礼乐,后进于礼乐者也。仲尼以贫贱者必待文备而后进,则于礼乐终不可得而行矣,故自谓「野人」而必为,所谓「不愿乎其外」也。

  功业不试,则人所见者艺而已。

  凤至《图》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则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

  鲁礼文阙失,不以仲尼正之,如有马者不借人以乘习。不曰「礼文」而曰「史之阙文」者,祝史所任,仪章器数而已,举近者而言约也。

  师挚之始,乐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焉。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用我者,期月而可」,岂虚语哉!

  「与与如也」,君或在朝在庙,容色不忘向君也。「君召使摈,趋进,翼如」,此翼如,左右在君也。「没阶趋进,翼如」,张拱而翔。「宾不顾矣」,相君送宾,宾去则白曰宾不顾而去矣,纾君敬也。上堂如揖,恭也;下堂如授,其容纾也。

  冉子请粟与原思为宰,见圣人之用财也。

  圣人于物无畔援,虽佛肸,南子,苟以是心至,教之在我尔。不为已甚也如是!

  第笔

  「子欲居九夷。」不遇于中国,庶遇于九夷,中国之陋为可知。欲居九夷,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可行,何陋之有!

  栖栖者,依依其君而不能忘也。固,犹不回也。

  仲尼应问,虽叩两端而竭,然言必因人为变化。所贵乎圣人之词者,以其知变化也。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不惮卑以求富,求之有可致之道也。然得乃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

  爱人以德,喻于义者常多,故罕及于利。尽性者方能至命,未达之人,告之无益,故不以亟言。仁大难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鲜。

  颜子于天下,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故怒于人者不使加乎其身,愧于己者不辄贰之于后也。

  颜子之徒,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故曰:「吾闻其语,而未见其人也。」

  「用则行,舍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颜子龙德而隐,故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与圣者同。

  龙德,圣修之极也。颜子之进,则欲一朝而至焉,可谓好学也已矣。

  「回非助我者」,无疑问也,有疑问,则吾得以感通其故,而达夫异同者矣。

  「放郑声,远佞人。」颜回为邦,礼乐法度不必教之,惟损益三代,盖所以告之也。法立而能守,则德可久,业可大。郑声、佞人能使为邦者丧所以守,故放远之。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盖士而怀居,不可以为士,必也去无道,就有道。遇有道而贫且贱,君子耻之。举天下无道,然后穷居独善,不见知而不悔。《中庸》所谓「唯圣者能之」,仲尼所以独许颜回「惟我与尔为有是」也。

  庐中庵曰:怀隐居之志者,虽有道不见,至没世而名不称,非士君子本心。必至天下皆无道,然后安于隐也。此则圣人之事,在孔门惟颜子是耳。

  仲由乐善,故车马衣裘,喜与贤者共敝。颜子乐进,故愿无伐善施劳。圣人乐天,故合内外而成其仁。

  高忠宪曰:乐善,故重义轻利。乐进,故不自满足。乐天,故因物成就,合万物为一己,故曰「合内外成其仁」。

  子路礼乐文章未足尽为政之道,以其重然诺,言为众信,故片言可以折狱。如《易》所谓「利用折狱」,「利用刑人」,皆非爻卦盛德,适能是而已焉。

  颜渊从师,进德于孔子之门;孟子命世,修业于战国之际。此所以潜见之不同。

  牛之子虽无全纯,然使其色骍且角,纵不为大祀所取,次祀、小祀终必取之。言大者苟立,人所不弃也。

  有德篇第十二

  「有德者必有言」,「能为有」也;「志于仁而无恶」,「能为无"也br>

  行修言道,则当为人取,不务徇物强施以引取乎人。故往教、妄说,皆取人之弊也。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志正深远,不务硁硁信其小者。

  辞取意达则止,多或反害也。

  君子宁言之不顾,不规规于非义之信;宁身被困辱,不徇人以非礼之恭;宁孤立无助,不失亲于可贱之人。三者,知和而能以礼节之者也,与上有子之言,文相属而不相蒙者。凡《论语》、《孟子》发明前文,义各未尽者,皆挈之。他皆放此。

  德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善同归治,故王心一;言必主德,故王言大。

  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

  朱子曰:此语极好!君子终日干干,不可食息间,亦不必终日读书。或静坐存养,亦是学者。长唤令此心不死,则日有进。

  君子于民,导使为德而禁其为非,不大望于愚者之道与!《礼》谓「道民以言,禁民以行」斯之谓耳。

  无征而言,取不信,启诈妄之道也。、宋不足征吾言,则不言;周足征,则从之。故无征不信,君子不言。

  「便辟」,足恭;「善柔」,令色;「便佞」,巧言。

  节礼乐,不使流离相胜,能进反以为文也。

  「骄乐」,侈靡;「宴乐」,宴安。

  言形则卜如响,以是知蔽固之私心,不能默然以达于性与天道。

  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慎不葸,勇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归厚矣。

  肤受,阳也;其行,阴也。象生法必效,故君子重夫刚者。

  归罪为尤,罪己为悔。「言寡尤」者,不以言得罪于人也。

  「己所不欲,勿施于欲,」,能恕己以仁人也。「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己虽不施不欲于人,然人施于己能无怨也。

  「敬而无失」,与人接而当也。「恭而有礼」,不为非礼之恭也。

  聚百顺以事君亲,故曰「孝者,畜也」,又曰「畜君者,好君也」。

  事父母「先意承志」,故能辨志意之异,然后能教人。

  艺者,日为之分义,涉而不有,过而不存,故曰「游」。

  高忠宪曰:分义,职分所宜也。有之存之,则玩物丧志矣。

  天下有道,道随身出;天下无道,身随道屈。

  「安土」,不怀居也。有为而重迁,无为而轻迁,皆怀居也。

  「老而不死,是为贼。」幼不率教,长无循述,老不安死,三者皆贼生之道也。

  乐骄乐则佚欲,乐宴乐则不能徙义。

  「不僭不贼」,其不忮不求之谓乎!

  不穿窬,义也;谓非其有而取之曰盗,亦义也。恻隐,仁也;如天;亦仁也。故扩而充之,不可胜用。

  自养薄于人,私也;厚于人,私也。称其财,随其等,无骄吝之弊,斯得之矣!

  罪己则无尤。

  困辱非忧,取困辱为忧。荣利非乐,忘荣利为乐。

  勇者不惧。死且不避,而反不安贫,则其勇将何施邪﹖不足称也!仁者爱人。彼不仁而疾之深,其仁不足称也!皆迷谬不思之甚,故仲尼率归诸「乱」云。

  挤人者人挤之,侮人者人侮之,出乎尔者反乎尔,理也。势不得反,亦理也。

  郑眉轩曰:以出尔反尔为理,所以警挤人侮人者也。以势不得反为理,所以教受挤侮者也,「横逆不报」是也。

  克己行法为贤,乐己可法为圣。圣与贤相近,而心之所至有差焉。辟世者依乎中庸,没世不遇而无嫌,辟地者不怀居以害仁,辟色者远耻于将形,辟言者免害于祸辱,此为士清浊淹速之殊也。辟世辟地,虽圣人亦同,然忧乐于中,与贤者、其次者为异,故曰相近而心之所至者不同。

  「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踰尊,疏踰戚」之意,与《表记》所谓「事君难进而易退则位有序,易进而难退则乱也」相表里。

  弓调而后求劲焉,马服而后求良焉,士必而后智能焉。不而多能,譬之豺狼,不可近。

  高忠宪曰:调者,木心正,脉理直,制作如法也。服,驯也。良,善走也。见《荀子》。

  谷神能象其声而应之,非谓能报以律吕之变也。犹卜筮叩以是言则报以是物而已,《易》所谓「同声相应」是也。王弼谓「命吕者律」,语声之变,非此之谓也。

  「行前定而不疚」,光明也。大人虎变,夫何疚之有!

  言从作乂,名正,其言易知,人易从。圣人不患为政难,患民难喻。

  有司篇第十三

  有司,政之纲纪也。始为政者,未暇论其贤否,必先正之,求得贤才而后举之。

  为政不以德,人不附,且劳。

  「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欲生于不足,则民盗;能使无欲,则民不为盗。假设以子不欲之物赏子,使窃其所不欲,子必不窃。故为政者在乎足民,使无所不足,不见可欲,而盗必息矣。

  为政必身倡之,且不爱其劳,又益之以不倦。

  「天子讨而不伐,诸候伐而不讨。」虽汤、武之举,不谓之讨而谓之伐。陈恒弒君,孔子请讨之,此必因周制,邻有杀逆,诸侯当不请而讨。孟子又谓「征者上伐下,敌国不相征」,然汤十一征,非赐鈇钺,则征讨之名,至周始定乎﹖

  「野九一而助」,郊之外助也。「国中什一使自赋」,郊门之内通谓之国中,田不井授,故使什而自赋其一也。

  道千乘之国,不及礼乐刑政,而云「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言能如是则法行,不能如是则法不徒行,礼乐刑政亦制数而已尔。

  富而不治,不若贫而治;大而不察,不若小而察。

  报者,天下之利,率德而致,善有劝,不善有沮,皆天下之利也。小人私己,利于不治;君子公物,利于治。

  大易篇第十四

  《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

  张南轩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易》之论道器,特以一形上下言之也。然道虽非器,而道必托于器。如礼乐刑赏,是治天下之道也。礼虽非玉帛,而礼不可以虚拘;乐虽非钟鼓,而乐不可以徒作。刑本遏恶也,必托于甲兵,必寓于鞭扑;赏本扬善也,必表之以旗常,铭之以钟鼎。故形而上者之道,托于器而后行;形而下者之器,得其道而无弊。故圣人悟《易》于心,觉《易》于性,在道不溺于无,在器不堕于有。是《大易》不言有无,明矣。言有无,如「有生于无」,则分而为二矣,又如「自无而有,自有而无」,皆老,庄之陋也。

  《易》语天地阴阳情伪,至隐赜而不可恶也。诸子驰骋说辞,穷高极幽,而知德者厌其言。故言为非难,使君子乐取之为贵。

  《易》一物而三才:阴阳,气也,而谓之天;刚柔,质也,而谓之地;仁义,德也,而谓之人。

  高忠宪曰:一物而三才,其实一物而已矣。

  《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故撰德于卦。虽爻有小大,及系辞其爻,必谕之以君子之义。

  一物而两体,其太极之谓与!阴阳天道,象之成也;刚柔地道,法之效也;仁义人道,性之立也。三才两之,莫不有乾坤之道。

  阴阳,刚柔、仁义之本立,而后知趋时应变,故「乾坤毁,则无以见易。」

  六爻各尽利而动,所以顺阴阳、刚柔、仁义、性命之理也,故曰「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

  阳体众阴,众阴共事一阳,理也。是故二君共一民,一民事二君,上与下皆小人之道也;一君而体二民,二民而宗一君,上与下皆君子之道也。

  吉凶、变化、悔吝、刚柔,《易》之四象与!悔吝由赢不足而生,亦两而已!

  尚辞则言无所苟,尚变则动必精义,尚象则法必致用,尚占则谋必知来。四者非知神之所为,孰能与于此!

  《易》非天下之至精,则辞不足待天下之问;非深,不足通天下之志;非通变极数,则文不足以成物,象不足以制器,几不足以成务;非周知兼体,则其神不能通天下之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示人吉凶,其道显矣;知来藏往,其德行神矣。语蓍龟之用也。

  显道者,危使平,易使倾,「惧以终始,其要无咎」之道也。神德行者,寂然不动,冥会于万化之感而莫知为之者也。受命如响,故可与酬酢;曲尽鬼谋,故可以佑神。

  开物于几先,故曰「知来」;明患而弭其故,故曰「藏往」。极数知来,前知也。前知其变,有道术以通之,君子所以措于民者远矣!

  洁净精微,不累其,知足而不贼,则于《易》深矣。

  天下之理得,元也;会而通,亨也;说诸心,利也;一天下之动,贞也。

  干之四德,终始万物,迎之随之,不见其首尾,然后推本而言,当父母万物。

  《彖》明「万物资始」,故不得不以「元」配「干」;坤其偶也,故不得不以「元」配「坤」。

  仁统天下之善,礼嘉天下之会,义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动。

  六爻拟议,各正性命,故干道旁通,不失太和而利且贞也。

  颜氏求龙德正中而未见其止,故择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肤,叹夫子之忽焉前后也。

  《干》三、四,位过中,重刚,庸言庸行不足以济之,虽大人之盛,有所不安,外趋变化,内正性命,故其危其疑,艰于见德者,时不得舍也。九五,大人化矣,天德位矣,成性圣矣,故既曰「利见大人」,又曰「圣人作而万物」。亢龙,以位画为言。若圣人,则不失其正,何亢之有!

  圣人用中之极,不勉而中;有大之极,不为其大。大人望之,所谓绝尘而奔,峻极于天,不可阶而升者也。

  庐中庵曰:圣人之用其中,有其大,皆自然而然,初非勉而为者。大人则犹待于勉为,此所以望之不可及也。

  《干》之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乃大人造位天德,成性跻圣者尔。若夫受命首出,则所性不存焉,故不曰「位乎君位」而曰「位乎天德」,不曰「大人君矣」而曰「大人造也」。

  陈潜室曰:横渠此说,不作得时位大人看,要作孔子看。所谓君有君用,臣有臣用,圣人有圣人用,学者有学者用,此善学《易》者,若专指为尧、舜、汤、武,则不识《易》矣。

  庸言庸行,盖天下经德达道,大人之德施于是溥矣,天下之文明于是着矣。然非穷变化之神以时措之宜,则或陷于非礼之礼,非义之义。此颜子所以求龙德正中,干干进德,思处其极,未敢以方体之常,安吾止也。

  高忠宪曰:庸言庸行,此守经也,方体之常也。德施溥者,即此庸言庸行之德及于庶物也。天下文明者,即此庸言庸行之化被于天下也。然非穷变化之神以时措之宜,亦未为达权之圣人,安知不陷于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哉﹖此颜子所以干干进德,未敢以守经之道自安而止之也。

  惟君子为能与时消息,顺性命、躬天德而诚行之也。精义时措,故能保合太和,健利且贞,孟子所谓始终条理,集大成于圣智者与!《易》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其此之谓乎!

  成性,则跻圣而位天德。《干》九二正位于内卦之中,有君德矣,而非上治也。九五言「上治」者,言乎天之德,圣人之性,故舍曰「君」而谓之「天」,见大人德与位之皆造也。

  大而得易简之理,当成位乎天地之中,时舍而不受命,《干》九二有焉。及夫化而圣矣,造而位天德矣,则富贵不足以言之。

  「乐则行之,忧则违之」,主于求吾志而已,无所求于外、故善世博化,龙德而见者也;若潜而未见,则为己而已,未暇及人者也。

  「成德为行」,德成自信则不疑所行,日见乎外可也。

  《干》九三修辞立诚,非继日待旦如周公,不足以终其业。九四以阳居阴,故曰「在渊」,能不忘于跃。乃可以免咎。非为邪也,终其义也。

  至健而易,至顺而简,故其险其阻,不可阶而升,不可勉而至。仲尼犹天,九五飞龙在天,其致一也。

  坤至柔而动也刚,乃积大势成而然也。

  干至健无体,为感速,故易知。坤至顺不烦,其施普,故简能。

  卢中庵曰:无体者圆神不滞,感速者一气所感,顷刻不留,故曰「干知大始」,「干以易知」。不烦者无造始之劳,施普者承天之施,随物成就,故曰「坤作成物」,「坤以简能」。

  坤先迷,不知所从,故失道。后能顺听,则得其常矣。

  造化之功,发乎动,毕达乎顺,形诸明,养诸容载,遂乎说润,胜乎健,不匮乎劳,终始乎止。

  健,动,陷、止,刚之象;顺、丽、入、说,柔之体。

  巽为木,萌于下,滋于上也;为绳直,顺以达也;为工,巧且顺也;为白,所遇而从也;为长、为高,木之性也;为臭,风也,入也;于人为寡发广颡,躁人之象也。

  坎为血卦,周流而劳,血之象也。为赤,其色也。

  离为干卦,于木为科上槁,附且燥也。

  艮为小石,坚难入也;为径路,通或寡也。

  兑为附决,内实则外附必决也;为毁折,物成则上柔者必折也。

  坤为文,众色也;为众,容载广也。

  干为大赤,其正色也;为冰,健极而寒甚也。

  震为萑苇,为苍莨竹,为,皆蕃鲜也。

  一陷溺而不得出为坎,一附丽而不能去为离。

  艮一阳为主于两阴之上,各得其位而其势止也。《易》言「光明」者,多艮之象,着则明之义也。

  《蒙》无遽亨之理,由九二循循行时中之亨也。

  「不终日,贞吉」,言疾正则吉也。仲尼以六二以阴居阴,独无累于四,故其介如石,虽体柔顺,以其在中而静,何俟终日,必知几而正矣。

  《坎》「维心亨」,故「行有尚」。外虽积险,苟处之心亨不疑,则虽难必济而往有功也。

  《中孚》上巽施之,下说承之,其中必有感化而出焉者。盖孚者覆乳之象,有必生之理。

  物因雷动,雷动不妄,则物亦不妄,故曰「物与妄」。

  静之动也,无休息之期,故地雷为卦,言「反」又言「复」,终则有始,循环无穷。入,指其化而裁之尔。深,其反也。几,其复也。故曰「反复其道」,又曰「出入无疾」。

  《益》长裕而不设,益以实也。妄加以不诚之益,非益也。

  井渫而不食,强施行恻,然用不售,作《易》者之叹与!

  阖户,静密也;辟户,动达也。形开而目耳闻,受于阳也。

  高忠宪曰:人身一乾坤也,寤寐一阖辟也。形闭则藏于阴,形开则受于阳。

  辞各指其所之,圣人之情也;指之以趋时尽利,顺性命之理,臻三极之道也。能从之,则不陷于凶悔矣,所谓「变动以利言」者也。然爻有攻取爱恶,本情素动,因生吉凶悔吝而不可变者,乃所谓「吉凶以情迁」者也。能深存系辞所命,则二者之动见矣。又有义命,当吉当凶,当否当亨者,圣人不使避凶趋吉,一以贞胜而不顾,如「大人否亨」,「有陨自天」,「过涉灭顶,凶无咎」,《损》、《益》「龟不克违」,及「其命乱也」,之类。三者情异,不可不察。

  高忠宪曰:《易传》曰「圣人之情见乎辞。辞也者,各指其所之。」盖圣人之系辞,无非指人趋避之方,顺天理之正,使不陷于凶悔而已,所谓「变动以利言」者也。因圣人之指,变动以从之,则尽利矣。本情者,本爻之情。近而不相得则恶而攻,相得则爱而取,本情素动,而生吉凶悔吝,所谓「吉凶以情迁」,者也。爻情如是,不可得而变,凡系辞所命,不过二者之动而已。又有义命,当吉当凶,当否当亨,圣人使人一以正胜,而不当顾其吉凶者。如《否》之六二日「大人否亨」,则必否而后道亨也;《姤》之九五曰「有陨自天」,则休命自天而降也;《大过》上六日「过涉灭顶,凶无咎」,则杀身成仁,于义无咎也;《损》之六五、《益》之六二皆曰「或益之十朋之龟,不克违」,则义所当得,不能违也;《泰》之上六曰「城复于隍」,则其命当乱,不可逃也。皆命之所定,义之当安,不使人趋避者也。故曰:三者情异,不可不察。

  因爻象之既动,明吉凶于未形,故曰「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

  「富有」者,大无外也;「日新」者;久无穷也。

  显,其聚也;隐,其散也。显且隐,幽明所以存象;聚且散,推荡所以妙乎神。

  高忠宪曰:气聚而有象则显,气散而无形则隐。显则明,隐则幽。幽明一存乎象之聚散,聚散一妙于神之推荡也。

  「变化进退之象」云者,进退之动也微,必验之于变化之着。故察进退之理为难,察变化之象为易。

  「忧悔吝者存乎介」,欲观《易》象之小疵,宜存志静,知所动之几微也。

  「往」之为义,有已往,有方往,临文者不可不察。

  乐器篇第十五

  乐器有相,周、召之治与!其有雅,太公之志乎!雅者,正也,直己而行正也。故讯疾蹈厉者,太公之事邪!《诗》亦有《雅》,亦正言而歌之,无隐讽谲谏之巧也。

  高忠宪曰:《乐记》曰:「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文谓拊鼓,武谓金铙。乐之始奏,先击鼓,故曰「始奏以文,乱,卒章之节。欲退则击金铙,故曰「复乱以武」。相即拊也,以其节乐而治其乱,有相之道,故谓之相。讯,亦治也。过而失节谓之疾。雅亦乐器,以其讯乐之节奏而不失于雅,是以谓之雅。《乐记》本言「《武》乱皆坐」为「周、召之治」,张子以相为周、召之治,所谓「治乱以相而周、召似之」;本言「发扬蹈厉」为「太公之志」,而张子以雅为太公之志,所谓「讯疾以雅而太公似之」。《诗》亦有《雅》,即今《大》、《小雅》也。

  《象武》,武王初有天下象文王武功之舞,歌《维清》以奏之。《大武》,武王没,嗣王象武王之功之舞,歌《武》以奏之。《酌》,周公没,嗣王以武功之成由周公,告其成于宗庙之歌也。

  兴己之善,观人之志,群而思无邪,怨而止礼义,入可事亲,出可事君。但言君父,举其重者也。志至诗至,有象必可名。有名斯有体,故礼亦至焉。

  高忠宪曰:《孔子闲居》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诗言志,故志至而诗至。志既发为诗,则有象之名;及其见诸践履,则体实具焉,故礼亦至也。如象雎鸠之物,则有雎鸠之名;情挚有别,雎鸠之体,亦雎鸠之礼也。

  幽赞天地之道,非圣人而能哉!诗人谓「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赞化育之一端也。

  礼矫实求称,或文或质,居物后而不可常也。他人才未美,故绚饰之以文;庄姜才甚美,乃更绚之用质素。下文「绘事后素」,素谓其材,字虽同而义施各异。故设色之工,材黄白者必绘以青赤,材赤黑者必绚以粉素。

  「陟降庭止」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德修业,欲及时也。「在帝左右」,所谓欲及时也与!

  江、沱之媵以类行而欲丧朋,故无怨。嫡以类行而不能丧其朋,故不以媵备数。卒能自悔,得安贞之吉,乃终有庆而「其啸也歌」。

  釆卷耳,议酒食,女子所以奉宾祭,厚君亲者足矣,又思酌使臣之劳,推及求贤审官。王季、文王之心,岂是过与!

  《甘棠》初能使民不忍去,中能使民不忍伤,卒能使民知心敬而不渎之以拜。非善教寖明,能取是于民哉!

  「振振」,劝使勉也。「归哉归哉」,序其情也。

  《卷耳》念臣下,小劳则思小饮之,大劳则思大饮之,甚则知其怨苦吁叹。妇人能此,则险诐险私谒害政之心,知其无也。

  「绸直如发」,贫者紒纵无余,顺其发而直韬之耳。

  《蓼萧》、《裳华》「有誉处兮」皆谓君接己温厚,则下情得伸,谗毁不入,而美名可保也。

  《商颂》「顾予烝尝汤孙之将」,言祖考来顾,以助汤孙也。

  「鄂不韡韡」,兄弟之见不致文于初,本诸诚也。

  《釆苓》之诗,舍旃则无然,为言则求所得,所誉必有所试,厚之至也。

  简,略也,无所难也,甚则不恭焉。贤者仕禄,非迫于饥寒,不恭莫其焉。「简兮简兮」,虽刺时君不用,然为士者不能无太简之讥,故诗人陈其容色之盛,善御之强,与夫君子由房由敖、不语其材武者异矣。

  「破我斧」,「缺我斨」,言四国首乱,乌能有为,徒破缺我斧斨而已。周公征而安之,爱人之至也。

  《伐柯》,言正当加礼于周公,取人以身也,其终见《书》「予小子其新逆」。

  《九罭》,言王见周公当大其礼命,则大人可致也。

  《狼跋》,美周公不失其圣,卒能感人心于和平也。

  《甫田》「岁取十千」,一成之田九万亩,公取十千亩,九一之法也。

  后稷之生,当在尧、舜之中年,而《诗》云「上帝不宁」,疑在尧时高辛子孙为二王后,而诗人称帝尔。

  唐棣枝类棘枝,随节屈曲,则其华一偏一反,左右相矫,因得全体均正。偏喻管、蔡失道,反喻周公诛殛。言我岂不思兄弟之爱,以权宜合义,主在远者尔。《唐棣》本文王之诗,此一章周公制作,序己情而加之,仲尼以不必常存而去之。

  日出而阴升自西,日迎而会之,雨之候也,喻婚姻之得礼者也。日西矣,而阴生于东,喻婚姻之失道者也。

  鹤鸣而子和,言出之善者与!鹤鸣鱼潜,畏声闻之不臧者与!

  「鴥彼晨风,郁隆北林」,晨风虽挚击之鸟,犹时得退而依深林而止也。

  《渐渐之石》言「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豕之负涂曳泥,其常性也;今豕足皆白,众与涉波而去,水患之多为可知也。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犹「王天下有三重焉」:言也,动也,行也。

  苟造德降,则民诚和而凤可致,故鸣鸟闻,所以为和气之应也。

  百家谨案:苟当作。《书君奭》:「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闻。」言老成人之德,下及于民也,则鸣鸟有声。此周公留召公之意。

  九畴次叙:民资以生,莫先天材,故首曰五行;君天下必先正己,故次五事;己正然后邦得而治,故次八政;政不时举必昏,故次五纪;五纪明然后时措得中,故次建皇极;求大中不可不知权,故次三德;权必有疑,故次稽疑;可征然后疑决,故次庶征;福极征然后可不劳而治,故九以向劝终焉。五为数中,故皇极处之;权过中而合义者也,故三德处六。

  「亲亲尊尊」,又曰「亲亲尊贤」,义虽各施,然而亲均则尊其尊,尊均则亲其亲,为可矣。若亲均尊均,则齿不可以不先。此施于有亲者不疑。若尊贤之等,则于亲尊之杀,必有权而后行。急亲贤为尧、舜之道,然则亲之贤者先得之于疏之贤者为必然。尧明俊德于九族而九族睦,章俊德于百姓而万邦协,黎民雍,陶亦以惇叙九族、庶明励翼为迩可远之道,则九族勉敬之人固先明之,然后远者可次序而及。《大学》谓「克明峻德」为自明其德,不若孔氏之注愈。

  义民,安分之良民而已;俊民,俊德之民也。官能则准牧无义民,治昏则俊民用微。

  五言乐语,歌咏五德之言也。

  「卜不习吉」,言卜官将占,先决问人心,有疑乃卜,无疑则否。「朕志无疑,人谋佥同」,故无所用卜。鬼神必依,龟筮必从,故不必卜筮玩习其吉以渎神也。

  衍忒未分,有悔吝之防,此卜筮之所由作也。

  王褅篇第十六

  《礼》「不王不褅」,则知诸侯岁阙一祭,为不褅明矣。至周以祠为春,以禴为夏,宗庙岁六享。则二享四祭为六矣。诸侯不褅,其四享与!夏、商诸侯,夏特一祫。《王制》谓「礿则不褅,褅则不尝」,假其名以见时祀之数尔。作《记》者不知文之害意,过矣!

  高忠宪曰:「不王不褅」,《丧小记》及《大传》之言。诸侯岁阙一祭者,诸侯岁朝,南方诸侯春祭毕则夏来朝,故阙褅祭;西方诸侯夏祭毕则秋来朝,故阙尝祭;四方皆然,重王事也。夏、商之祭,春礿、夏禘、秋尝、冬烝,禘列于四者之中。周则改为春祠、夏礿,而尝、烝仍其旧,袷、褅二享不与四祭之内,故为六享。诸侯有祫不褅,又岁阙一祭,故为四享。盖夏、商诸侯夏当褅而不褅,而特一祫,此所以有祫不褅。《王制》谓「礿则不褅,褅则不尝」,假褅之名以见时祀之数耳,遂使人以不褅为由于礿,而非由于不王,则文之害意甚矣!礿与禴同,薄也;春物未成,祭品鲜薄也。禘者,次第也;夏时物虽成,宜依时次第而祭之。尝者,新谷熟而尝也。烝,众也;冬时物成者众也。祠,食也。褅,天子宗庙之大祭。凡庙皆有主,皆居室中东面之位,为独尊。褅则独于始祖庙中特设所自出之主于东面,而始祖之主退居南面以配之。祫,合也;合祭祖考也,时祭之祫,则群庙之主皆升而合食于太祖之庙,毁庙之主不与;三年大祫,则毁庙之主亦与也。

  褅于夏、周为春夏,尝于夏、商为秋冬。作《记》者交举,以二气对互而言尔。

  高忠宪曰:褅祭夏行于夏,周行于春;尝祭夏行于秋,商行于冬。盖礿褅用物薄,主于灌献,顺乎阳,春夏之用也;尝烝用物多,主于馈食,顺乎阴,秋冬之用也。故郊社以褅尝对言,二气之义也。

  「享尝」云者,享为追享,朝享,褅亦其一尔。尝以配享,亦对举秋冬而言也。夏、商以褅为时祭,知追享之必在夏也。然则夏、商天子岁乃五享:褅列四祭,并祫而五也。周改褅为禴,则天子享六;诸侯不褅,又岁阙一祭,则亦四而已矣。《王制》所谓「天子犆礿、祫褅、褅、祫尝、祫烝」,既以褅为时祭,则祫可同时而举。「诸侯礿犆,褅一犆一祫」,言于夏褅之时,正为一祭,特一祫而已。然则不王不褅,又着见于此矣。下又云「尝祫、烝袷」,则尝烝且祫无疑矣。若周制亦当阙一时之祭,则当云「诸侯祠则不禴,禴则不尝」。

  高忠宪曰:《礼记祭法》「王立七庙,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谓四时之常祀。《周礼司尊彝》「追享、朝享」,谓四时之间祀。盖五年之夏有褅,谓之追享;三年之冬有祫,谓之朝享。张子以享为追享、庙享,兼常祀、间祀言也。尝乃秋祭,享当在夏,故尝以配享,亦春夏对举秋冬而言。特礿者,天子春祭,时物不备,故每庙特祭。夏物稍成,秋物大成,冬物毕成,故褅、尝、烝皆合祭群主于祖庙也。礿植,即特礿也。「一犆一祫」,本谓今岁犆则来岁袷,袷之明年又犆,张子主「不王不褅」而言,故谓一祭特一祫而已。尝祫、烝祫,则皆如天子之合祭。此夏。、殷之制也。

  庶子不祭祖,(不止言王考而已。)明其宗也;(明宗子当祭也。)不祭祢,(以父为亲之极甚者,故又发此文。)明其宗也。庶子不为长子斩,不继祖与祢故也。(此以服言,不以祭言,故又发此条。)

  高忠宪曰:适士立二庙,祭祢及祖。若兄弟二人,一嫡一庶,而俱为适士,其庶子止得立祢庙,不得立祖庙而祭祖者,明其宗有所在也。若庶子非适士,或未仕,则虽祢庙亦不得立,故不得祭祢,明其宗之有所在也。有事则具牲物,禀宗子而祭之。庶子不为己之长子服斩者,以己非继祖之宗,又非继祢之宗,则长子非祖父之正统,不敢如宗子斩其长也。

  「庶子不祭殇与无后者,」注:「不祭殇者,父之庶。盖以殇未足语世数,特以己不祭祢,故不祭之。」「不祭无后者,祖之庶也」,虽无后,以其成人,备世数,当祔祖以祭之,己不祭祖,故不得而祭之也。「祖庶之殇,则自祭之也,」言庶孙则得祭其子之殇者,以己为其祖矣,无所祔之也。「凡所祭殇者惟适子」,此据《礼》天子下祭殇五,皆适子适孙之类。故知凡殇非适,皆不当特祭,惟当从祖祔食。无后者,,谓昆弟诸父殇与无后者,如祖庙在小宗之家,祭之如在大宗。(见《曾子问》注。)

  高忠宪曰:殇与无后,皆从祖祔食者也。己为父子庶子,不得立父庙,故不得自祭其殇子,己为祖之庶孙,不得立祖庙,故不得祭无后之兄弟,皆具牲物而宗子主其礼者也。祭祖庶之殇者,以己为祖庶孙,而或庶子之所生之殇,则己亦为祖矣,无所祔食,故自祭之。祭殇惟适子者,适子有庙,得特祭也。《祭法》曰:「天子下祭殇五,诸侯三,大夫二。」以尊祭卑,故曰下祭。五,谓适子、适孙、适曾孙、适玄孙、适来孙。《曾子问》曰:「凡殇与无后者,祭于宗子之家。」郑氏注曰:「凡祖庙在小宗之家,祭之亦然。」小宗者,别子之庶子,以庶子所生之长子乃小宗子也;大宗者,次适为别子,别子所生之子为大宗子也。

  殷而上七庙,自祖考而下五,并远庙为祧者二,无不迁之太祖庙。至周有百世不毁之祖,则三昭三穆。四为亲庙,二为文、武二世室,并始祖而七。诸侯无二祧,故五;大夫无不迁之祖,则一昭一穆,与祖考而三,故以祖考通谓为太祖。若祫,则请于其君,,并高祖干祫之,(干祫之,不当祫而特祫之也。)孔注「王制谓周制」,亦粗及之而不详尔。

  刘近山曰:殷而上,谓成汤以前为天子者,其庙制则七也。祖考,始祖也;而下为高、曾、祖、祢四亲庙也。远庙为祧者二,则高祖之父祖当递迁者,其生所藏之庙也。皆无不迁之太祖庙。至周始有百世不毁之祖祢,四为亲庙,二为文、武世室,并后稷始封之祖而七。曰世室者,不毁之名。其祧,则先公之迁主藏于太祖后稷之庙,先王之迁主藏于文、武世室,群穆于文,群昭于武也。诸侯无二祧,无高祖以上之祧庙也。五,谓高、曾、祖、祢及始祖也。祫,谓合祭。请于其君,并高祖干祫之者,诸侯五庙,其祫固及其始祖矣;大夫三庙,有大事不敢私自举行,必省问于君而君赐之,乃得行焉。而其合也,亦上及于高祖。干者,自下干上之义,以卑行尊者之礼也。

  「铺筵设同几」,疑左右几一云。交鬼神异于人,故夫妇而同几,求之或于室,或于祊也。

  高忠宪曰:《祭统》曰:「铺筵设同几,为依神也。诏祝于室而出于祊,此交神明之道也。」筵,席也;几,所凭以为安。同几,夫妇共一几。盖人生则形体异,故夫妇之伦在有别;死则精气无间,故曰交鬼神异于人。庙门谓之祊,设祭在门外之西旁,故因名为祊。言不知神于彼飨之乎,于此飨之乎,无方以求之也。

  祭社稷、五祀、百神者,以百神之功报天之德尔。故以天事鬼神,事之至也,理之尽也。

  刘近山曰:社,土神;稷,谷神。五祀,门、行、户、、中溜。百神,如日月、星辰、山川、丘陵之类。祭虽以百神之功,而实报天之德。百神而曰天,以见百神无非天也。故以事天之道事鬼神,则事之极而理之尽也。

  「天子因生以赐姓,诸侯以字为谥」,盖以尊统上、卑统下之义。

  朱子曰:姓是大总脑处,氏是后来分别处。如鲁本姬姓,其后有孟氏、季氏,同本姬姓而氏不同。「诸侯以字为谥」,窃恐「谥」本「氏」字,传写之讹。如舜生妫汭,武王遂赐胡公满为妫姓,即因生赐姓也。郑之国氏本子国之后,驷氏本子驷之后,即以字为氏,因以为族也。「尊统上」者,天子以生赐姓,统诸侯;「卑统下」者,诸侯以字分族,统大夫也。

  天子因生以赐姓,难以命于下之人,亦尊统上之道也。

  据《玉藻》,疑天子听朔于明堂,诸侯则于太庙,就藏朔之处告祖而行。

  方氏曰:天子听朔于南门,示受之于天;诸侯听朔于太庙,示受之于祖。原其所自也。

  「受命祖庙,作龟祢官」,次序之宜。

  高忠宪曰:《郊特牲》言卜郊之事也。告于祖庙而行事,尊祖也;用龟以卜而于祢宫,亲考也。

  「公之士及大夫之众臣为众臣,公之卿大夫、卿大夫之室老及家邑之士为贵臣。」上言公士,所以别士于公者也;下言室老、士,所以别士于家者也。众臣不以杖即位,疑义与庶子同。

  高忠宪曰:《仪礼丧服》谓公士、大夫之众臣为其君布带绳履。公之士为公之众臣,公之卿大夫为公之贵臣;卿大夫之室老及家邑之士为卿大夫之贵臣,其余为卿大夫之众臣。室老,家相之老;家邑之士,即家相。众臣之与贵臣,犹庶子之于嫡子。《礼》「庶子不以杖即位」,谓父母之丧,嫡子则执杖进阼阶哭位,庶子至中门外则去之矣。众臣之不以杖即位,其义疑与此同也。

  适士,疑诸侯荐于天子之士及王朝爵命之通名。盖三命方受位天子之朝,一命再命受职受服者,疑官长自辟除,未有位于王朝,故谓之官师而己。

  刘近山曰:适士,诸侯之上士也。盖诸侯荐于天子,三命方受位于王朝。若一命受职、再命受服者,皆诸侯之官长自辟除,未有位王朝,故谓之官师而已。谓但为一官之长,非若适士为王朝爵命之通名也。

  「小事则专达」,盖得自达于其君,不俟闻于长者,《礼》所谓达官者也。所谓达官之长者,得自达之长也;所谓官师者,次其长者也。然则达官之长必三命而上者,官师则中士而再命者,庶士则一命为可知。

  赐官,使臣其属也。

  高忠宪曰:《周礼》九仪之命,六命赐官,使得以臣其属也。

  祖庙未毁,教于公宫,则知诸侯于有服族人,亦引而亲之如家人焉。

  「下而饮」者,不胜者自下堂而受饮也。其争也,争为谦让而已。

  百家忆姜定庵先生问「君子无所争」章,先遗献曰:「《射义》云:『事之尽礼乐而可数为,以立德行者,莫如射,故圣王务焉。』是射者,所以教让者也。『君子无所争』无从而见,而见之于射。『揖让而升,下而饮』,皆无争之事也。凡所以为此者,尽争欲为君子耳!若谓『惟于射而后有争』,在射既不见有争之事,岂两耦心竞,各不相下与﹖如是何以观德﹖」与此「争为谦让」意合。

  君子之射,以中为胜,不必以贯革为胜。侯以布,鹄以革,、其不贯革而坠于地者,中鹄为可知矣,此「为力不同科」之一也。

  「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畏、压、溺可伤尤甚,故特致哀死者、不吊生者以异之,且「如何不淑」之词无所施焉。

  博依,善依永而歌乐之也;杂服,杂习于制数服近之文也。

  《春秋》,大要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苗而不秀者」,与下文「不足畏也」为一说。

  干称篇第十七

  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气之性本虚而神,则神与性乃气所固有,此鬼神所以体物而不可遗也。(舍气,有象否﹖非象,有意否﹖)

  沈毅斋曰:天地附于气,则由地以上皆天气也。苍苍者,极远之色耳。然人涵育于天地之中,其呼吸假天气以为消息,犹鱼之在水而不知也。吾之气即天之气尔,宁有不相为流通者乎!

  至诚,天性也;不息,天命也。人能至诚,则性尽而神可穷矣;不息,则命行而化可知矣。学未至知化,非真得也。

  高忠宪曰:天性无妄,天命不已。性即神,命即化。故至诚无息,而性命、神化一以贯之矣。何以能诚﹖妄复于无妄而已!

  有无虚实通为一物者,性也。不能为一,非尽性也。饮食男女皆性也,是乌可灭!然则有无皆性也,是岂无对﹖庄、老、浮屠为此说久矣,果畅真理乎﹖

  天包载万物于内,所感所性,乾坤、阴阳二端而已。无内外之合,无耳目之引取,与人物蕞然异矣。人能尽性知天,不为蕞然起见,则几矣。

  高忠宪曰:所感,气也、化也;所性,理也、神也。无内外之合,无心也;无耳目之引取,无形也;与人物蕞然之小者异矣。不为蕞然起见,无我也。

  有无一,内外合,(庸圣同。)此人心之所自来也。若圣人,则不专以闻见为心,故能不专以闻见为用。无所不感者虚也,感即合也,咸也。以万物本一,故一能合异;以其能合异,故谓之感。若非有异,则无合。天性,乾坤、阴阳也。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天地生万物,所受虽不同,皆无须臾之不感,所谓性即天道也。

  高忠宪曰:有无一,内外合,此人之所自来,盖太虚之□□也。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自来而后能。圣人惟不专以闻见为心,故能不专以闻见为用,所谓「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也。不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虚之极也。虚,故无所不感。所以有感者,以其合异;所以能合者,以其本一。乾坤、阴阳,一物而两体。两体,故有感;一物,故能合。天地无须臾之不感,万物亦然。在万物为性,在造化为天道,性即天道也。

  感者性之神,性者感之体。(在天在人,其究一也。)惟屈伸、动静、终始之能一也,故所以妙万物而谓之神,通万物而谓之道,、体万物而谓之性。

  高忠宪曰:感者性之妙用,性者感之本体。屈伸、动静、终始之能一,两体而一物也。神也,道也,性也,一而已矣。

  至虚之实,实而不固至静之动,动而不穷。实而不固,则一而散;动而不穷,则往且来。

  性通极于无,气其一物尔;命禀同于性,遇乃适然焉。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然有不至,犹难语性,可以言气。行同报异,犹难语命,可以言遇。

  高忠宪曰:通极,犹言究极。性超乎气,气其一物耳;命同于性,遇乃气数之适然。禀者,人物所禀。曰「犹难语性」、「犹难语命」,则人不可以气与遇之异,而不求性命之同也。

  浮屠明鬼,谓有识之死,受生循环,遂厌苦求免,可谓知鬼乎﹖以人生为妄,可谓知人乎﹖天人一物,辄生取舍,可谓知天乎﹖孔、孟所谓天,彼所谓道。惑者指「游魂为变」为轮回,未之思也。大学当先知天德,知天德则知圣人,知鬼神。今浮屠极论要归,必谓死生转流,非得道不免,谓之悟道,可乎﹖自其说炽传中国,儒者未容窥圣学门墙,已为引取,沦胥其间,指为大道。其俗达之天下,致善恶智愚,男女臧获,人人着信;使英才间气,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长则师世儒宗尚之言,遂冥然被驱,因谓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学而知。故未识圣人心,已谓不必求其;未见君子志,已谓不必事其文。此人伦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乱。异言满耳,上无礼以防其伪,下无学以稽其弊。自古诐淫邪遁之词,翕然并兴,一出于佛氏之门者千五百年。自非独立不惧,精一自信,有大过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间,与之较是非,计得失!

  高忠宪曰:有识之死,谓人死而识神复循环受生也。天人取舍者,弃人事以求天性也。孔、孟所谓天,彼则谓之道;《易》所谓「游魂为变」,彼则谓之轮回;似是而实非,皆以不知天德。不知天德,则以未尝格物穷理,而徒欲得道以免生死轮转。即此发本要归,尚可谓之悟道乎﹖求其,考其行也。事其文,读其书也。赵伯循曰:「此条学者当日诵一通,庶几知崇正学,而可与明道。」

  释氏语实际,乃知道者所谓诚也,天德也。其语到实际,则以人生为幻妄,有为为疣赘,以世界为荫浊,遂厌而不有,遗而弗存。就使得之,乃诚而恶明者也。儒者则因明致诚,因诚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学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遗人,《易》所谓「不遗」、「不流」、「不过」者也。彼语虽似是,观其发本要归,与吾儒二本殊归矣。道一而已,此是则彼非,此非则彼是,固不当同日而语。其言流遁失守,穷大则淫,推行则诐,致曲则邪,求之一卷之中,此弊数数有之。大率知昼夜阴阳则能知性命,能知性命则能知圣人,知鬼神。彼欲直语太虚,不以昼夜阴阳累其心,则是未始见易。未始见易,则虽欲免阴阳昼夜之累,末由也已。易且不见,又乌能更语真际!舍真际而谈鬼神,妄也。所谓实际,彼徒能语之而已,未始心解也。

  《易》谓「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者,谓原始而知生,则求其终而知死必矣。此夫子所以直季路之问而不隐也。

  体不偏滞,乃可谓无方无体。偏滞于昼夜阴阳者,物也;若道,则兼体而无累也。以其兼体,故曰「一阴一阳」,又曰「阴阳不测」,又曰「一阖一辟」,又曰「通乎昼夜」。语其推行故曰道,语其不测故曰神,语其生生故曰易,其实一物,指事异名尔。

  大率天之为德,虚而善应;其应非思虑聪明可求,故谓之神。老氏况诸谷,以此。

  太虚者,气之体。气有阴阳,屈伸相感之无穷,故神之应也无穷;其散无数,故神之应也无数。虽无穷,其实湛然;虽无数,其实一而已。阴阳之气,散则万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则混然,人不见其殊也。形聚为物,形溃反原。反原者,其「游魂为变」与!所谓变者,对聚散存亡为文,非如萤雀之化,指前后身而为说也。

  高忠宪曰:天地之间,一气而已。气,湛然太虚而已。虽屈伸聚散,无穷无数,而其体不易,其为物不贰,此所以为神也。湛合,谓万物散归太虚。溃,散也;反原,即合也。游魂为变者,有聚散存亡之变,而非如萤雀前后之变。

  益物必诚,如天之生物,日进日息。自益必诚,如川之方至,日增日得。施之妄,学之不勤,俗自益且益人,难矣哉!《易》曰:「益长裕而不设。」信夫!

  将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学,德乃进而不固矣。忠信进德,惟尚友而急贤;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卷十八 横渠学案(下)
  横渠理窟

  治天下不由井地,终无由得平。周道止是均平。

  《天官》之职,须襟怀洪大方看得。盖其规模至大,若不得此心,欲事事上致曲穷究,凑合此心,如是之大,必不能得也。

  井田至易行,但朝廷出一令,可以不笞一人而定。盖人无敢据土者。又须使民悦从,其多有田者,使不失其为富。借如大臣有据土千顷者,不过封与五十里之国,则已过其所有。其它随土多少与一官,使有租税人不失故物。治天下之术,必自此始。今以天下之土画分布,人受一方,养民之本也。后世不制其产,止使其力,又反以天子之贵专利,公自公,民自民,不相为计。「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其术自城起,首立四隅。一方正矣,又增一表,又治一方。如是,百里之地不日可定,何必毁民庐舍坟墓,但见表足矣。方既正,表自无用,待军赋与治沟洫者之田各有处所不可易,旁加损井地是也。百里之国,为方十里者百。十里为成,成出革车一乘,是百乘也。然开方计之,百里之国,南北、东西各三万步。一夫之田为方步者万。今聚南北一步之博而会东西三万步之长,则为方步者三万也,是三夫之田也。三三如九,则百里之地得九万夫也。革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以千乘计之,凡用七万五千人。今有九万夫,故百里之国亦可言千乘也。以地计之,足容车千乘。然取之不如是之尽,其取之亦什一之法也。其间有山陵林麓,不在数。

  井田亦无他术,但先以天下之地布画定,使人受一方,则自是均。前日大有田产之家,虽以其田授民,然不得如分种、如租种矣,所得虽差少,然使之为田官以掌其民。使人既喻此意,人亦自从。虽少不愿,然悦者众而不悦者寡矣,又安能每每恤人情如此!其始虽分公田与之,及一二十年,犹须别立法。始则因命为田官,自后则是择贤。欲求古法,亦先须熟观文字,使上下之意通贯,大其胸怀以观之。井田卒归于封建,乃定。封建必有大功德者,然后可以封建。当未封建前,天下井邑当如何为治﹖必立田大夫治之。今既未可议封建,只使守令终身,亦可为也。所以必要封建者,天下之事,分得简则治之精,不简则不精,故圣人必以天下分之于人,则事无不治者。圣人立法,必计后世子孙。使周公当轴,虽揽天下之政,治之必精,后世安得如此!且为天下者,奚为纷纷必亲天下之事﹖今便封建不肖者,复逐之,有何害﹖岂有以天下之势,不能正一百里之国,使诸侯得以交结以乱天下﹖自非朝廷大不能治,安得如此﹖而后世乃谓秦不封建为得策,此不知圣人之意也。

  《周礼》盟诅之属,必非周公之意。(以上《周礼》。)

  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俗,使人不忘本,须是明谱系世族与立宗子法。宗法不立,则人不知统系来处。古人亦鲜有不知来处者。宗子法废,后世尚谱牒,犹有遗风。谱牒又废,人家不知来处,无百年之家,骨肉无统,虽至亲,恩亦薄。

  宗子之法废,则朝廷无世臣。今日大臣之家,且可方宗子法。朝廷有制,曾任两府,则宅舍不许分。(以上《宗法》。)

  今之人自少见其父祖从仕,或见其乡闾仕者,其心正欲得利禄纵欲,于义理更不留意。有天生性美,则或能孝友廉节者。不美者,纵恶而已,性元不曾识磨砺。(《礼乐》。)

  变化气质,孟子曰:「居移气,养移体」,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居仁由义,自然心和而体正。更要约时,但拂去旧日所为,使动作皆中礼,则气质自然全好。《礼》曰:「心广体胖。」心既弘大,则自然舒泰而乐也。若心但能弘大,不谨敬,则不立。若但能谨敬,而心不弘大,则入于隘。须宽而敬。大抵有诸中者,必形诸外,故君子心和则气和,心正则气正。其始也,固亦须矜持。古之为冠者,以重其首;为履,以重其足。至于盘盂几杖为铭,皆所以慎戒之。

  学者有息时,一如木偶人,牵搐则动,舍之则息,一日而万生万死。学者有息时,亦与死无异,是心死也。身虽生,身亦物也,天下之物多矣。学者本以道为生,道息则死也,终是伪物,当以木偶人为譬以自戒。知息为大不善,因设恶譬如此,只欲不息。

  欲事立,须是心立。立心不钦则怠堕,事无由立。

  不知疑者,只是不便实作。既实作,则须有疑。必有不行处,是疑也。譬之通身会得一边,或理会一节未全,则须有疑,是问学处也。无,则只是未尝思虑来也。

  人之气质美恶与贵贱夭寿之理,皆是所受定分。如气质恶者,学即能移。今人所以多为气所使而不得为贤者,盖为不知学。古之人在乡闾之中,其师长朋友日相教训,则自然贤者多。但学至于成性,则气无由胜。孟子谓「气壹则动志」,「动」犹言「移易」。若志壹,亦能动气。必学至于如天,则能成性。

  多闻见,适足以长小人之气。君子庄敬日强,始则须拳拳服膺,出于牵勉。至于中礼,却从容。如此,方是为己之学。《乡党》说孔子之形色之谨,亦是敬。此皆变化气质之道也。

  求心之始,如有所得,久思则茫然复失,何也﹖夫求心不得其要,钻研太甚,则惑。心之要,只是欲平旷。熟后无心如天,简易不已。今有心以求其虚,则是已起一心,无由得虚。切不得令心烦!求之太切,则反昏惑,孟子所谓「助长」也。孟子亦只言存养而已,此非可以聪明思虑,力所能致也。然而得博学于文以求义理,则亦动其心乎﹖夫思虑不违是心而已。「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交相养之道。夫屈者,所以求伸也;勤学,所以修身也;博文,所以崇德也。唯博文则可以力致。人平居又不可以全无思虑,须是考前言往行,观昔人制节,如此以行其事而已,故动焉而无不中理。(以上《气质》。)

  (梓材谨案:洲原本所录《气质》八条,其一条移附天祺先生传后。)

  尝谓文字若史书历过,见得无可取,则可放下。如此,则一日之力,可以了六七卷书。又学史不为为人。对人耻有所不知,意只在相胜。医书虽圣人存此,亦不须大段学,不会亦不甚害事,会得,不过惠及骨肉间,延得顷刻之生,决无长生之理。若穷理尽性,则自会得。如文集、文选之类,看得数篇,无所取,便可放下。如《道藏》、《释典》,不看亦无害。既如此,则无可得看,唯是有义理也。故唯《六经》则须着循环,能使昼夜不息,理会得六七年,则自无可得看。若义理则尽无穷,待自家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

  今之性灭天理而穷人欲,今复反归其天理。古之学者便立天理。孔、孟而后,其心不传,如荀、扬皆不能知。

  顾諟谨案:明道程子曰:「『天理』二字,是自家体贴出来。」先生亦拈天理,而曰「归」曰「立」,发明「自家体贴」之意,尤为吃紧。

  学贵心悟,守旧无功。

  为学大益,在自能变化气质。不尔,卒无所发明,不得见圣人之奥。故学者先须变化气质。变化气质与心虚相表里。

  仁不得义则不行,不得礼则不立,不得智则不知,不得信则不能守。此致一之道也。

  学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粗。至如颜子未至于圣人处,犹是心粗。

  读书少,则无由考校得义精。盖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不读书则终看义理不见。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但通贯得大原后,书亦易记。所以观书者,释己之疑,明己之未达。每见每知所益,则学进矣。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

  常人教小童,亦可取益。绊己不出入,一益也;授人数次,已亦了此文义,二益也;对之必正衣冠,尊瞻视,三益也;常以因己而坏人之才为之忧,则不敢惰,四益也。

  某观《中庸》义二十年,每观每有义,己长得一格。《六经》循环,年欲一观。观书以静为心,但只是物不入心。然人岂能长静,须以制其乱。(以上《义理》。)

  书多阅而好忘者,只为理未精耳。理精,则须记了无去处也。仲尼「一以贯之」,盖只着一义理都贯却。学者但养心识明静,自然可见,死生存亡皆知所从来,胸中莹然无疑,止此理尔。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盖略言之。死之事,只生是也,更无别理。

  既学而先有以功业为意者,于学便相害。既有意,必穿凿创意,作起事也。德未成而先以功业为事,是代大匠斲,希不伤手也。

  戏谑直是大无益,届于无敬心。戏谑不已,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戏谑亦是持气之一端。善戏谑之事,虽不为,无伤。

  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以上《学大原上》。)

  刘蕺山曰:心为严师,以本无不正。故此绝顶话头。

  慕学之始,犹闻都会纷华盛丽,未见其美而知其有美不疑,步步进则渐到,画则自弃也。观书解大义,非闻也,必以了悟为闻。

  今人为学,如登山麓,方其迤逦之时,莫不阔步大走,及到峻峭之处,便止。须是要刚决果敢以进。

  心清时常少,乱时常多。其清时即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其乱时反是。如此者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全也。有时如失者,只为心生。若熟后,自不然。心不可劳,当存其大者,存之熟后,小者可略。

  顾諟谨案:子刘子《吃紧三关》本,「实心未全也」,「全」字作「完」字,此下云:「人又要得刚,太柔则入于不立。亦有人生无喜怒者,则又要得刚。刚则守得定,不回,进道勇敢。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与此不同,存考。

  人当平物我,合内外。如是以身鉴物,便偏见;以天理中鉴,则人与己皆见。犹持镜在此,但可鉴彼,于己莫能见也;以镜居中,则尽照。只为天理常在,身与物均见,则自不私。己亦是一物,人常脱去己身,则自明。然身与心常相随,无柰何!有此身,假以接物,则举措须要是。今见人意、我、固、必,以为当绝,于己乃不能绝,即是私己。是以大人正己而物正,须待自己者皆是着见于人,物自然而正。以诚而明者,既实而行之明也;明则民斯信矣。己未正而正人,便是有意、我、固、必。鉴己与物皆见,则自然心弘而公平。意、我、固、必,只为有身,便有此。至如恐惧、忧患、忿懥、好乐,亦只是为其身处。亦欲忘其身,贼害而不顾,只是两公平,不私于己,无适无莫,义之与比也。

  学者不论天资美恶,亦不专在勤苦,但观其趋向着心处如何。顾諟谨案:此先生立志之说也。朱子曰:「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深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着力处!」与此同旨。

  学者以尧、舜之事,须刻日月要得之,犹恐不至,有何愧而不为,此始学之良术也。

  义理有疑,则濯去旧见,以来新意。心中苟有所开,即便札记。不思,则还塞之矣。更须得朋友之助。一日间朋友论著,则一日间意思差别。须日日如此讲论,久则自觉进也。

  在可疑而不疑者,不曾学,学则须疑。譬之行道者将之南山,须问道路之出自。若安坐,则何尝有疑!

  顾諟谨案:前云「有不行处是疑」,此云「学则须疑」,更不待不行矣,语意尤为警醒!

  学者只是于义理中求。譬如农夫,是穮是萒,虽有饥馑,必有丰年。盖求之,则须有所得。

  凡所当为,一事意不过,则推类,如此善也;一事意得过,以为且休,则百事废,其病常在。谓之「病」者,为其不虚心也。又病随所居而长,至死只依旧。为子弟则不能安洒扫应对,在朋友则不能下朋友,有官长不能下官长,为宰相不能下天下之贤,甚则至于徇私意,义理都丧,也只为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人须一事事消了病,则常胜,故要克己。克己,下学也。下学、上达,交相培养。盖不行,则成何德行哉!顾諟谨案:《学大原上》内一节曰:「古者惟国家则有有司,士庶人皆子弟执事。又古人于孩提时已教之礼,今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凶狠,只为未尝为子弟之事。则于其亲,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朱子《小学》本自「世学不讲」以下,合于此节「又病随所居而长」之上,共为一节,至「则常胜」止。子刘子《吃紧三关》本从之。今据《张子全书》分为两节,而记其不同于左。

  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虚而为盈,约而为泰,亡而为有,以未知为己知,未学为已学。人之有耻于就问,便谓我好胜于人,只是病在不知求是为心。故学者当无我。(以上《学大原下》。)

  某学来三十年,自来作文字说义理无限,其有是者,皆只是「亿则屡中」。譬之穿窬之盗,将窃取室中之物,而未知物之所藏处,或探知于外人,或隔墙听人之言,终不能自到,说得皆未是实。观古人之书,如探知于外人;闻朋友之论,如闻隔墙之言。皆未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室家之好。比岁方似入至其中,知其中是美是善,不肯复出,天下之议论莫能易此。譬如既凿一穴,已有见,又若既至其中,却无烛,未能尽室中之有,须索移动,方有所见。言「移动」者,谓逐事要思。譬之昏者观一物,必贮目于一,不如明者举目皆见。此某不敢自欺,亦不敢自谦,所言皆实事。学者又譬之知有物而不肯舍去者有之,以为难入不济事而去者有之。

  某向时谩说以为已成,今观之,全未也。然而得一门庭,知圣人可以学而至。更自期一年如何。今且专与圣人之言为学,闲书未用阅。阅闲书者,盖不知学之不足。

  思虑要简省,烦则所存都昏惑。中夜因思虑不寐,则惊魇不安。某近来虽终夕不寐,亦能安静,却不求寐,此其验也。

  某始持期丧,恐人非笑,己亦自若羞耻。自后,虽大功、小功亦服之,人亦以为熟,己亦熟之。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养车马,食麤衣恶,居贫贱,皆恐人非笑。

  不知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今日万锺,明日弃之,今日富贵;明日饥饿,亦不恤,惟义所在。

  祭祀用分至,四时正祭也。其礼,特牲行三献之礼,朔望用一献之礼,取时之新物因荐,以是日无食味也。元日用一献之礼,不特杀,有食。寒食、十月朔日皆一献之礼。丧自齐衰以下,朔不可废祭。

  某自今日欲正经为事,不柰何须着从此去,自古圣贤莫不由此始也。况如今远者、大者又难及得,惟于家庭间行之,庶可见也。今左右前后无尊长可事,欲经之正,故不免须责于家人辈。家人辈须不喜,亦不柰何!或以为自尊大,亦不柰何!盖不如此,则经不明。若便行之,不徒其身之有益,亦为其子孙之益者也。

  某既闲居横渠,说此义理,自有横渠未尝如此。如此地又非会众教化之所,或有贤者经过,若此,则似系着在此。某虽欲去此,自是未有一道理去得。如诸葛孔明在南阳,便逢先主相召,入蜀居了许多时日,作得许多功业。又如周家发于邠,迁于岐,迁于镐。春积渐向冬,汉迹渐入秦,皆是气使之然。大凡能发见,即是气至。若仲尼在洙、泗之间,修仁义,兴教化,历后千有余年,用之不已。今倡此道,不知如何,自来元不曾有人说着,如杨雄、王通又皆不见,韩愈又只尚闲言词。今则此道亦有与闻者,其已乎﹖其有遇乎﹖(以上《自道》。)

  语录

  上智下愚不移。充其德性则为上智,安于见闻则为下愚。不移者,安于所执而不移也。

  子贡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既云「夫子之言」,则是居常语之矣。圣门学者以仁为己任,不以苟知为得,必以了悟为闻,因有是说。明贤思之!

  学者当须立人之性。仁者人也,当辨其人之所谓人。学者,学所以为人。

  多求新意,以开昏蒙。吾学不振,非强有力者不能自奋。足下信笃持谨,何患不至!正惟求自粹美,得之最近。

  万物皆有理。若不知穷理,如梦过一生。释氏便不穷理,皆以为见病所致。庄生尽能明理,及至穷极,亦以为梦,故称孔子与颜渊语曰:「吾与尔皆梦也。」盖不如易之穷理也。

  有志于学者,都更不论气之美恶,只看志如何。「匹夫不可夺志也」,惟患学者不能坚勇。

  太率玩心未发,可求之平易,勿迂也。若始求太深,恐自兹愈远。百家谨案:此即程氏相传「未发气象」之旨。

  大虚者,自然之道。行之要在思,故曰「思诚」。

  虚心,然后能尽心。

  虚心,则无外以为累。

  人生固有天道,人事当行。不行则无诚,不诚则无物,故须行实事。惟圣人践形,为实之至。得人之形,可离非道也。

  与天同原谓之虚,须得事实故谓之实。此叩其两端而竭焉,更无去处。

  天地之道,无非以至虚为实,人须于虚中求出实。圣人虚之至,故择善自精。心之不能虚者,有物榛碍。金铁有时而腐,山岳有时而摧,凡有形之物,即易坏。惟太虚无动摇,故为至实。《诗》云「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静者善之本,虚者静之本。静犹对动,虚则至一。

  气之苍苍,目之所止也;日月星辰,象之着也。当以心求天之虚。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今可知也,以其虚也。

  天地以虚为德,至善者虚也。虚者天地之祖,天地从虚中来。

  气者,自万物散殊时,各有所得之气。习者,自胎胞中以至于婴孩时,皆是习也。

  某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只为学礼则便除生了世俗一副常习熟缠绕。譬之延蔓之物,解缠绕即上去,上去即是理明矣,又何求!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习,便自然脱洒也。又学礼则可以守得定。

  古之小儿,便能敬事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问之,掩口而对。盖稍不敬事,便不忠信,故教小儿且先安详恭敬。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非惟君心,至于朋游学者之际,彼虽议论异同,未欲深校,惟整理其心使归之正,岂小补哉!

  文集

  所访物怪神奸,此非难说,顾语未必信耳。孟子所论,「知性」「知天」。学至于知天,则物所从出,当源源自见。知所从出,则物之当有当无,莫不心喻,亦不待语而知。诸公所论,但守之不失,不为异端所,进进不已,则物怪不须辨,异端不必攻,不逾期年,吾道胜矣。若欲委之无穷,付之以不可知,则学为疑挠,智为物昏,交来无间,卒无以自存,而溺于怪妄必矣!

  朝廷以道学、政术为二事,此正自古之可忧者。巽之谓孔、孟可作,将推其所得而施诸天下邪﹖将以其所不为而强施之于天下欤﹖大都君相以父母天下为王道。不能推父母之心于百姓,谓之王道可乎﹖所谓父母之心,非徒见于言,必须视四海之民如己之子。设使四海之内皆为己之子,则讲治之术必不为秦、汉之少恩,必不为五霸之假名。巽之为朝廷言,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能使吾君爱天下之人如赤子,则治德必日新,人之进者必良士,帝王之道不必改途而成,学与政不殊心而得矣。(以上《答范巽之书》。)

  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勇于苟作,持不逮之资而急知后世。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方且创艾其弊,默养吾诚,顾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为也。

  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

  性理拾遗

  天下凡谓之性者,如言「金性刚」、「火性热」、「牛之性」、「马之性」也,莫非固有。

  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也易;开则达于天道,与圣人一。

  心统性情者也。

  有形则有体,有性则有情。

  发于性则见于情,发于情则见于色,以类而应也。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杂也。与天地不相似,其违道也远矣!

  事无大小,皆有道在其间。能安分则谓之道,不能安分谓之非道。「显诸仁」,天地生万物之功,则人可得而见也。所以造万物,则人不可得而见,是「藏诸用」也。

  接物处皆是小德,统会处便是大德。

  洪钟未尝不声,由叩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或谓:「圣人无知,则当不问之时,其犹木石乎﹖」曰:「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故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也。圣人无私无我,故功高天下,而无一介累于其心。盖有一介存焉,未免乎私己也。」

  明善为本,固执之乃立,扩充之则大,易视之则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利,利于民则可谓利,利于身、利于国,皆非利也。利之言利,犹言美之为美。利诚难言,不可一概而言。

  近思录拾遗

  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笃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此难以顿悟苟知之,须久于道实体之,方知其味。「未仁,亦在乎熟之而已!」(《孟子说》。)

  有潜心于道,忽忽为他虑引去者,此气也。旧习缠绕,未能脱洒,毕竟无益,但乐于旧习耳。古人欲得朋友与琴瑟简编,常使心在于此。惟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故乐得朋友之来。(《论语说》。)

  舜之事亲有不悦者,为父顽母嚣,不近人情。若中人之性,其爱恶略无害理,姑必顺之。亲之故旧,所喜者,当极力招致,以悦其亲。凡于父母宾客之奉,必竭力营办,不计家之有无。然为养,又须使不知其勉强劳苦。苟使见其为而不易,则亦不安矣。(《记说》。)

  《斯干》诗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言兄弟宜相好,不要厮学。犹,似也。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见报则辍,故恩不能终。不要相学,已施之而己。(《诗说》。)

  古者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异宫而同财,此体亦可行。古人虑远,目下虽似相疏,其实如此乃能久相亲。盖数十百口之家,自是饮食衣服难为得一。又异宫乃容子得伸其私,所以避子之私也。子不私其父,则不成为子。古之人曲尽人情,必也同宫,有叔父、伯父,则为子者何以独厚于其父﹖为父者又乌得而当之﹖父子异宫,为命士以上,愈贵则愈严。故异宫犹今世有逐位,非如异居也。(《乐说》。)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谓范巽之」一条及蕺山语,今移为《附录》。)

  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恶讲治之不精。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决江河,以利吾往。逊此志,务时敏,厥修乃来。故虽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持不逮之资,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不知!(《论语说》。)

  (梓材谨案:此下有「孔、孟既没」及「始学之要」二条,并归《文集》。)

  附录

  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有未喻,安行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闻人之善,喜见颜色。答问学者,虽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尝不开其端。可语者,必丁宁以诲之,惟恐其成就之晚。

  先生在渭,渭帅蔡公子正特所尊礼,军府之政,小大咨之。先生夙夜从事,所以赞助之力为多。并寨之民,常苦乏食而贷于官帑,不能足,又属岁旱,先生力言于府,取军储数十万以救之。又言戌兵徒往来,不可为用,不若损数以募土人为便。(以上吕与叔撰《行状》。)

  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请问,先生曰:「此非难悟。设此语者,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横渠着《正蒙》时,处处置笔砚,得意即书、。明道云:「子厚却如此不熟!」

  张釆谨案:是子厚谨慎处。若到熟时,便是圣人言圣人事矣。子厚既不能,若未到熟时,率意著作,如何得有《西铭》极纯无杂来!

  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不成,有多少病在!」

  张釆谨案:「恭而安」是学不得,工夫在「恭而安」前。

  明道曰:张子厚闻皇子生,喜甚。见饿莩者,食便不美。

  又曰:《西铭》,某得此意,只是须得子厚如此笔力,他人无缘做得。孟子以后,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语。要之,仁孝之理备于此。须臾而不于此,则便不仁不孝也。

  又曰:孟子之后,只有《原道》一篇,其间言语固多病,然大要尽近理。若《西铭》,则是《原道》之宗祖也。《原道》却只说道,元未到《西铭》意思。据子厚之文,醇然无出此文也。自孟子后,盖未见此书。

  问:「《西铭》如何﹖」明道曰:「此横渠文之粹者也」。曰:「充得尽时如何﹖」曰:「圣人也。」「横渠能充尽否﹖」曰:「言有两端:有有德之言,有造道之言。有德之言说自已事,如圣人言圣人事也。造道之言则智足以知此,如贤人说圣人事也。横渠道尽高,言尽醇,自孟子后,儒者都无他见识。」

  明道尝与横渠在兴国寺讲论终日,而曰:「不知旧日曾有甚人于此处讲此事。」

  伊川《答横渠书》曰:观吾叔之见,志正而谨严,深探远赜,岂后世学者所尝虑及。然以大概气象言之,则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温和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更望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当自条畅。

  第笔

  子厚言:「关中学者用礼渐成俗。」正叔言:「自是关中人刚劲敢为!」子厚言:「亦是自家规矩宽大。」

  伊川曰:关中学者,以今日观之,师死而遂倍之,却未见其人,只是更不复讲。

  又曰:藻鉴人物,自是人才有通悟处,学不得也。张子厚善鉴裁,其弟天祺学之,便错。

  又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者先有所据守。

  又曰:某接人,治经论道者亦甚多,肯言及治体者,诚未有如子厚。

  问:「横渠言『由明以至诚,由诚以至明』,此言恐过当。」伊川曰:「『由明以至诚』,此句却是。『由诚以至明』则不然。诚即明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只『我知言』一句已尽。横渠之言不能无失,类若此。若《西铭》一篇,谁说得到此!今以管窥天,固是见北斗;别处虽不得见,然见北斗不可谓不是也。」

  问:「横渠之言有迫切处否﹖」伊川曰:「子厚谨严。纔谨严。便有迫切气象,无宽舒之气。」

  横渠之没,门人欲谥为明诚夫子,质于明道先生。先生疑之,访于温公,以为不可,答书云:「昨日承问张子厚谥,仓卒奉对,以汉、魏以来此例甚多,无不可者。退而思之,有所未尽。窃惟子厚平生用心,欲率今世之人复三代之礼者也。汉、魏以下,盖不足法。《郊特牲》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谥。』爵谓大夫以上也。《檀弓》记礼所由失,以为士之有诔,自县贲父始。子厚官比诸侯之大夫,则已贵,宜有谥矣。然《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惟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非礼也。』诸侯相诔犹为非礼,况弟子而诔其师乎!孔子之没,哀公诔之,不闻弟子复为之谥也。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门人厚葬颜渊,孔子叹不得视犹子也。君子爱人以礼,今关中诸君欲谥子厚而不合于古礼,非子厚之志。与其以陈文范、陶靖节、王文中、孟贞曜为比,其尊之也,曷若以孔子为比乎!承关中诸君决疑于伯淳,而伯淳谦逊,复谋及于浅陋,不敢不尽所闻献之,以备万一。惟伯淳择而折衷之!」

  吕与叔作《行状》,有「见二程,尽弃其学」之语。伊川语和靖曰:「表叔平生议论,谓颐兄弟有同处则可,若谓学于颐兄弟,则无是事。顷年属与叔删去之,不谓尚存,几于无忌惮矣!」

  祖望谨案:与叔其后卒改此语。

  杨龟山致书伊川,疑《西铭》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于兼爱。曰:「横渠立言诚有过者,乃在《正蒙》。若《西铭》,明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西铭》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子比而同之,过矣!且谓言体而不及用,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为用也,反谓不及,不亦异乎!」

  龟山曰:《西铭》只是发明一个事天底道理。所谓事天者,循天理而已!

  尹和靖曰:见伊川后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

  又曰:人本与天地一般大,只为人自小了。若能自处以天地之心为心,便是与天地同体。《西铭》备载此意。颜子克己,便是能尽此道。

  晁公武曰:横渠《易说》,《系辞》差详,而今无之。

  朱子曰:横渠云:「吾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命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看来理会道理,须是说得出。一字不稳,便无下落。所以横渠中夜便笔之于纸,只要有下落。而今理会得有下落底,临事尚脚忙手乱,况不曾理会得下落。横渠如此,若论道理,他却未熟,然他地位却要如此。高明底则不必如此。

  又曰:横渠之学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与伊川异。

  又曰:明道之学,从容涵泳之味洽。横渠之学,苦心力索之功深。

  又曰:曾子刚毅,立得墙璧在,而后可传之子思、孟子。伊川、横渠甚严,游、杨、之门倒塌了。若天资大段高,则学明道;若不及明道,则且学伊川、横渠。

  又曰:横渠说做工夫处,更精切似二程。二程资禀高明洁净,不大段用工夫。横渠资禀有偏驳夹杂处,大段用工夫来。观其言曰:「心清时少,乱时多。其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敬。其乱时反是。」说得来大段精切!(梓材谨案:此条从《晦翁学案》移入。)

  又曰:横渠教人道:「夜间自不合睡。只为无可应接,他人皆睡了,己不得不睡。」他做《正蒙》时,或夜里默坐彻晓。他直是恁地通,方做得。因举曾子「任重道远」一段曰:「子思、曾子直恁地,方被他打得透!」

  又曰:学者少有能如横渠辈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功最亲切,直是可畏!

  或云:「诸先生说话,皆不及小程先生,虽大程亦不及。」朱子曰:「不然。明道说话尽高。邵、张说得端的处,尽好。且如伊川说『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宽而不切。如横渠说『心统性情』,这般所在说得的当。又如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也。」

  问:「横渠似孟子否﹖」朱子曰:「横渠严密,孟子宏阔。」又问:「孟子平正,横渠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曰:「是。」又曰:「横渠之于程子,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

  问西铭仁孝之理,朱子曰:「他不是说孝,是将这孝来形容这仁。事亲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样子。」

  朱子又曰:「横渠《西铭》,初看有许多节却似狭,充其量是甚么样大,合下便有个『干健坤顺』意思。自家身已便如此,形体便是这个物事。性便是这个物事。同胞是如此,吾与是如此,主脑便是如此。『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又是做工夫处。后面节节如此。『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其品节次第又如此。横渠说这般话,体用兼备。岂似他人,只说得一边。」问:「自其节目言之,便是各正性命;充其量而言之,便是流行不息﹖」曰:「然。」

  刘刚中问:「张子《西铭》与墨子兼爱何以异﹖」朱了曰:「异以理一分殊。一者一本,殊者万殊。脉络流通,真从乾坤父母源头上联贯出来,其后支分派别,井井有条,隐然子思『尽其性』、『尽人性』、『尽物性』,孟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微旨,非如夷之『爱无差等』。且理一,体也;分殊,用也。墨子兼爱,只在用上施行。如后之释氏人我平等,亲疏平等,一味慈悲。彼不知分之殊,又乌知理之一哉!」(梓材谨案:此条从《沧洲诸儒学案》移入。)

  朱子赞先生像曰:早悦孙、吴,晚逃佛、老。勇撤比,一变至道。精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张南轩曰:《西铭》谓以干为父,坤为母,有生之类,无不皆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是则然矣。然即其理一之中,干则为父,坤则为母,民则为同胞,物则为吾与,若此之类,分固未尝不具焉。龟山所谓「用未尝离体」者,盖有见于此也。似更须说破耳。

  又曰:人之有是身也,则易以私,私则失其正理矣。《西铭》之作,惟患夫私胜之流也,故推明理之一以示人。理则一而其分森然,自不可易。惟识夫理一,乃见其分之殊。明其分殊,则所谓理之一者,斯周流而无弊矣。此仁义之道所以常相须也。学者存此意,涵泳体察,求仁之要也。

  又《与朱元晦书》曰:近读《系辞》,益觉向者用意过当,失却圣人意脉。如横渠亦时未免有此。(补。)

  魏鹤山《师友雅言》曰:尝疑「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近乎兼爱之意。朱文公亦云然。及见横渠说惟不独亲子其子,故知能亲亲而子子,与孟子「老幼及人」同意,不费辞而义足。(补。)

  真西山曰:张子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前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云:「此道自孟子后千有余岁,若天不欲此道复明,则不使今日有知者。既使人有知者,则必有复明之理。」此皆先生以道自任之意。

  黄东发《日钞》曰:横渠先生精思力践,毅然以圣人之事为己任。凡所议论,率多超卓。至于变化气质,谓:「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焉。」此尤自昔圣贤之所未发,警教后学最为切至者也。学者宜何如其遵体哉!若夫笃信周官,谓可举行于今日,则未知先生见用,果何如。似恐世变推移,自昔圣人亦不过随时立制,而治要亦不在制度之细尔。至若测阴阳造化,谈清虚一大,初学未当过而问,不敢尽钞类云。(补。)

  薛文清曰:读《西铭》,有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之气象。又曰:读《西铭》,知天地万物为一体。又曰:《西铭》立心,可以语王道。

  宗羲案:横渠气魄甚大,加以精苦之工,故其成就不同。伊川谓其多迫切而少宽舒,考亭谓其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此在横渠已自知之,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所谓宽舒气象即安也。然「恭而安」自学不得,正以迫切之久而后能有之。若先从安处学起,则荡而无可持守,早已入漆园篱落。

  ◆横渠学侣

  御史张天祺先生戬

  张戬,字天祺,横渠先生季弟也。其为人笃实宽裕,俨然正色,喜愠不见于容。接人无贵贱亲疏,未尝失色。乐道人善,不及其恶。终日无一言不及于义,任道力行,常若不及。小有过,必语人曰:「我知之矣。公等察之,后此不复为矣!」关中学者称为「二张」。横渠尝语人曰:「吾弟德性之美,有所不如。其不自假而勇于自屈,在孔门之列,宜与子夏相后先。」及与之论道,曰:「吾弟,全器也。然语道而合,乃自今始。有弟如此,道其无忧乎!」伊川曰:「天祺有自然德器。」以进士历知灵宝、流江、金堂诸县,诚心爱人,养老恤穷,民有小善,皆籍记之。月吉,召老者饮劳,使其子孙侍,以劝孝弟。民化其德,所止狱讼稀少。熙宁初,召为御史里行。神宗将大有为,先生每进对,以尧、舜三代之事进,大要谓反经正本,当自朝廷始。已而累章论王安石乱法,乞罢条例司及追还常平使者,劾曾公亮、陈升之、赵抃依违不能救正,韩绛左右附从,与为死党,李定以邪谄窃台谏,吕惠卿刻薄辩给,假经术以文奸言,岂宜劝讲君侧,章数十上。又诣中书争之,安石举扇掩面而笑,先生曰:「戬之狂直,宜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陈升之解之曰:「察院不须如此!」先生顾曰:「相公得为无过邪!」退而谢病,不朝待罪。出知公安县,徙知夏县。先生之在灵宝也,釆稍岁用民力,久为困扰。先生访其利害,纤悉得之,乃计一夫之役,釆稍若干,以计其直,请使民得纳市于有司而罢其役,止就河壖为场,立价募民釆伐给用,太守、监司不听。及为御史,卒言于朝行之。晚知夏县,灵宝之民遮使者车,请曰:「吾昔日之贤令也!愿使君哀吾民,还吾旧治。」使者以闻于朝,诏徙凤翔府司竹监。夏县之民遮道泣送,不能行,至于举家不复食。笋监以岁发旁县夫伐竹一月,先生以为无名之役,乃籍监中园夫课伐,而免旁县之被役者。会暴病卒,年四十七。横渠哭之,如不欲生。将葬,手疏哀辞十二,纳于圹中。吕与叔称:「其力之厚,任天下之重而不辞,其气之强,笃行礼义而无倦;其忠之盛,使死者复生而无憾。」伊川又曰:「天祺在司竹,尝爱用一卒长。及将代,见其人盗笋皮,遂治之无少贷。罪已,待之复如初,略不介意。」其德量如此!

  附录

  横渠《理窟气质》曰:慎喜怒,此只矫其末而不知治其本,宜矫轻警惰。若天祺,气重也,亦有矫情过实处。

  纯公程明道先生颢(别为《明道学案》。)

  正公程伊川先生颐(别为《伊川学案》。)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横渠同调

  正愍吕微仲先生大防(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横渠门人(高平再传。)

  龙学吕晋伯先生大忠

  教授和叔先生大钧

  正字吕与叔先生大临

  学士范巽之先生育(并为《吕范诸儒学案》。)

  ◆横渠私淑

  詹事晁景迂先生说之(别为《景迂学案》。)

  ◆横渠续传

  蔡牧堂先生发(附见《西山蔡氏学案》。)
卷十九 范吕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范吕诸儒学案 (全祖望补本)

  范吕诸儒学案表

  范镇      (从子)百禄       (从孙)祖述

  (附师庞直温) (从孙)祖禹(别为《华阳学案》)

  吕公着     (子)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子)希绩

  (子)希纯

  邢居实(别见《安定学案》)

  李常       黄庭坚   王庭秀(别见《龟山学案》

  (并涑水同调)

  韩维                (元孙)元吉(别见《和靖学案》)

  (从孙)瓘(别见《元城学案》)

  (从孙)璜(别见《武夷学案》)

  王岩叟

  (并明道同调)

  吕大防

  (父蕡)

  (横渠同调)

  丰稷        (子)安常(曾孙)谊(别见《象山学案》

  (王鄞江楼西湖门人)   陈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李朴(见下《君行家学》

  张庭坚

  李潜        (子)朴

  (附师刘师正)   (子)格

  清敏同调)       吕好问(别见《荥阳学案》)

  吕切问(别见《萦阳学案》

  龚夬        (弟)大壮

  龚节亨            

  上官均       (子)愔

  (曾孙)谧(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从子)恢

  (从子)澄

  杜纯        (弟)纮

  (父彭寿)     (子)钦离

  晁补之(别见《苏氏蜀学略》。

  常安民       (子)同

  李深        (子)阶

  (父诰附弟勉)   (子)郁(别见《龟山学案》。)

  (并元佑之学)

  范吕诸儒学案

  祖望谨案:庆历以后,尚有诸魁儒焉,于学统或未豫,而未尝不于学术有功者,范蜀公、吕申公,韩持国,一辈也;吕汲公、王彦霖,又一辈也;丰相之、李君行,又一辈也。尚论者其敢忽诸!述《范吕诸儒学案》。(梓材案:是卷谢山所特立,惟李君行、李进祖传,其稿尚存,余多以史传参补。)

  ◆涑水同调

  忠文范景仁先生镇(附师庞直温。)

  范镇,字景仁,华阳人。举进士第一,为新安主簿。荐试,擢馆阁校勘。四年当迁,宰相庞籍言镇有异材,不汲汲于进取,超授直秘阁、判吏部南曹、开封府推官。迁起居舍人、知谏院,疏请二府通知兵民大计,与三司同制国用。陈执中为相,先生论其无学术,非宰相器。及执中嬖妾笞杀婢,御史劾奏。先生言:「今阴阳不和,民困贼炽,执中当任其咎。闺门之细,非所以责宰相。」识者韪之。仁宗在位三十五年,未有继嗣,中外莫言者,先生独奋曰:「天下事尚有大于此者乎!」疏十九上,待命百余日,须发为白。罢知谏院,改集贤殿修撰、同修起同居注,遂知制诰。先生虽解言职,无岁不申前议。至是,入谢曰:「陛下许臣,今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其后韩魏公卒定策立英宗。迁翰林学士,判太常寺,论定濮王典礼。改侍读学士,出知陈州。神宗即位,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知通进银台司。王荆公为政,变更法令,先生力争之,不报,即上疏曰:「臣言青苗不见听,荐苏轼、孔文仲不见用,宜去。」疏五上。其后指安石用喜怒为赏罚,疏入,荆公大怒,持其疏至手颤,自草制极诋之,以户部侍郎致仕,凡所得恩典悉不与。先生表谢,略曰:「愿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天下闻而壮之。荆公虽诋之深切,人更以为荣。既退,东坡往贺曰:「公虽退,而名益重矣!」哲宗立,赐以龙茶,存劳甚渥。累封蜀郡公。卒,年八十一,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忠文。先生少时为薛公奎招入幕府,与子弟讲学。有问奎入蜀何所得,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世。」与司马温公相得甚驩,议论如出一口,且约生则互为传,死则作铭。温公生为先生传,服其勇决。先生复铭温公墓。平生清白坦夷,遇人必以诚;恭俭慎默,口不言人过。临大节,决大议,色和而语壮。笃于行义,奏补先族人而后子孙;乡人有不克婚葬者,辄为主之。兄镃卒于陇城,无子,闻其有遗腹子在外,徒步求之两蜀间,二年乃得之。少受学于乡先生庞直温,直温子昉卒于京师,先生娶其女为孙妇,养其妻子终身。其学本《六经》,口不道佛、老、申、韩之说。契丹、高丽皆传诵其文。少时赋《长啸却胡骑》,晚使辽,辽人目曰:「此长啸公也!」(云濠案:先生着有《文集》、《正言》、《乐书》、《国朝韵对》、《国朝事始》、《东斋记事》,凡百余卷。)犹子百禄,从孙祖禹。(参史传。)

  (梓材谨案:谢山《学案札记》言:「北宋宰辅家登《学案》者,范蜀公家六世八人。」蜀公及从子资政百禄见是卷;从孙正献祖禹、从曾孙龙图冲为《华阳学案》;资政后仲黼及从子子长、子该,又大冶则华阳后人,见《二江学案》。共八人,凡六世。)

  附录

  司马温公《传家集》曰:客有问今世之勇于迂叟者,叟曰:「有范景仁者,其为勇,人莫之敌。」客曰:「景仁长仅五尺,循循如不胜衣,奚其勇﹖」叟曰:「何哉,而所谓勇者﹖而以瞋目裂眦,发上指冠,力曳九牛,气陵三军者为勇乎﹖」是特匹夫之勇耳!勇于外者也。若景仁,勇于内者也。自唐宣宗以来,不欲闻人言立嗣。万一有言之者,辄切齿疾之,与背畔无异。而景仁独唱言之,十余章不已,视身与宗族如鸿毛。后人见景仁无恙而继为之者则有矣,然景仁首冒不测之渊,无勇者能之乎﹖人之情,孰不畏天子与执政﹖亲爱之至隆者,孰若父子﹖执政欲尊天子之父,而景仁引古义以争之,无勇者能之乎﹖禄与位,皆人所贪,或老且病,前无可冀,犹恋恋不忍舍去。况景仁身已通显,有声望,视公相无跬步之远,以言不行,年六十三即拂衣归,终身不复起,无勇者能之乎﹖」《邵氏闻见录》曰:或曰:「司马温公、范蜀公同以清德闻天下。其初论新法不便,若出于一人之言。而晚乃出处不同,何也﹖」伯温曰:「熙宁初,温公、蜀公坐言新法,蜀公致其仕,温公不拜枢密副使,请宫祠者十五年。元丰末,神宗升遐,哲宗、宣仁太后首用温公为宰相。蜀公既致政于熙宁之初,义不为元佑起也。此二公出处之不同,其道则同也。」

  叶水心《习学记言》曰:司马、范氏论锺律,按律止于寸,固不能生尺,度、律异物,其用各殊,尺又安能生律也﹖凡物度数,皆由分寸起,乃自然之数。故宫系于分,分不系于宫;黄锺系于寸,寸不系于黄锺也。谓度量权衡皆生于黄锺,而以黍起分,刘歆妄说,古无是也。古之制律,自分而九之以为宫,自寸而九之以为黄锺。乐或未和,则反之数术以求其分寸,必得其和而后止。今用千二百黍实之管,因其所至,遂以为律,断取其三以为空径,其说易至是乎!「氏为量,量之以为,深尺,内方尺而圜其外,其实一,其臀一寸,其实一豆,其耳三寸,其实一升,重一钧,声中黄锺之宫,」《考工》虽非《周官》,然歆以前书也。王莽之量,左耳为升,右为合龠,而重二钧,其说曰「起于黄锺之龠」,而又谓「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亦起于黄锺之龠」,歆之妄说也。其它象类诸说,怪妄尤甚。司马、范氏不惟古义是求,而諓諓焉相与论莽、歆之制作,终身不已,何哉!

  正献吕晦叔先生公着

  吕公着,字晦叔,东莱人。幼嗜学,至忘寝食。父文靖公夷简异之曰:「此子公辅器也!」恩补奉礼郎,以进士通判颍州,郡守欧阳文忠公与为讲学之友。后文忠使契丹,契丹主问中国学行之士,首以先生对。判吏部南曹,仁宗奖其恬退,赐五品服。除崇文院检讨、同判太常寺。寿星观营真宗神御殿,先生言:「先帝已有三神御,而建立不已,殆非祀无丰昵之义。」进知制诰,不拜,改天章阁待制兼侍读。英宗亲政,辊龙图阁直学士。方议追崇濮王,言者多罢,先生言:「陛下即位以来,纳谏之风未彰,而屡绌言者,何以风示天下﹖」不听,遂乞补外,出知蔡州。神宗立,召为翰林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司马温公以论事罢中丞,还经幄,先生封还其命曰:「光以举职赐罢,是为有言责者不得尽其言也。」诏以告直付阁门,先生又言:「制命不由门下,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愿理臣之罪以正纪纲。」帝谕之曰:「所以徙光者,赖其劝学耳,非以言事故也。」先生竟解银台司。熙宁初,知开封府。二年,为御史中丞。时王荆公方行青苗法,先生极诋其非。荆公怒,举吕惠卿为御史。先生曰:「惠卿固有才,然奸邪不可用。」帝以语荆公,荆公益怒,诬以恶语,出知颍州。八年,慧星见,诏求直言,起先生知河阳。召还,累迁端明殿学士、知审官院。帝从容与论治道,遂及释、老,先生问曰:「尧、舜知此道乎﹖」帝曰:「尧、舜岂不知﹖」先生曰:「尧、舜惟以知人安民为难,所以为尧、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权智御臣下,对曰:「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尔!」帝善其言。未几,同知枢密院事,奏止肉刑。元丰五年,以疾丐去,除资政殿学士、定州安抚使。俄永乐城陷,帝临朝叹曰:「边民疲弊如此,独吕公着为朕言之耳!」徙扬州,加大学士。将立太子,帝谓辅臣,当以吕公着、司马光为师傅。哲宗即位,以侍读还朝,至则上言曰:「人君初即位,当修德以安百姓。修德之要,莫先于学。学有缉熙于光明,则日新以底至治者,学之力也。」陈十事,曰畏天、爱民、修身、讲学、任贤、纳谏、薄敛、省刑、去奢、无逸。拜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元佑初,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与司马温公同心辅政,民讙呼鼓舞,咸以为便。温公卒,独当国,除吏皆一时之选。时科举罢词赋,专用王氏《经义》,且杂以释氏之说,学者至不诵正经,唯窃《新经义》以干进,精熟者转上第,故科举益弊。先生始令禁主司毋以老、庄书出题,举子不得以申、韩、佛书为学,经义参用古今诸儒说,毋得专取王氏,复贤良方正科。帝宴近臣于资善堂,出所书唐人诗分赐。先生乃集所讲书要语明白切于治道者凡百篇进之,以备圣学之助。三年四月,恳辞位,拜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宋兴以来,宰相以三公平章重事者四人,而先生与文靖居其二。卒。年七十二。帝极悲感,亲临赐奠,赠太师、申国公,谥曰正献,御书碑首曰「纯诚厚德」。绍圣初,章惇为相,削赠谥,毁碑。蔡京擅政,入先生党籍。绍兴初,悉还赠谥。先生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平居无疾言遽色,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简重清静,识虑深敏,量闳而学粹,不以私利害动其心。好德乐善,见士大夫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参互考实,以达于上。每议政事,博取众善以为善。至所当守,则毅然不回。始与王荆公善,荆公尝曰:「疵吝每不自胜,一诣长者,即废然而反。所谓使人之意消者,于晦叔见之。」后荆公得志,意其必助己,而先生数列其过失,以故交情不终。于讲说尤精,语约而理尽。司马温公曰:「每闻晦叔讲,便觉己语为烦。」其为名流所敬如此。子希哲、希纯。(参史传。)

  (梓材谨案:谢山《札记》:「吕正献公家登《学案》者七世十七人。」考正献子希哲、希纯为安定门人,而希哲自为《荥阳学案》。荥阳子切问亦见《学案》。又和问、广问及从子稽中、坚中、弸中,别见《和靖学案》。荥阳孙本中及从子大器、大伦、大猷、大同为《紫微学案》。紫微之从孙祖谦、祖俭、祖泰又别为《东莱学案》。共十七人,凡七世。然荥阳长子好问,与弟切问历从当世贤士大夫游,以启紫微,不能不为之立传也。)

  附录

  《吕氏家塾广记》曰:正献公每事持重近厚,然去就之际,极于介洁。其在朝廷,小不合,便脱然无留意。故历事四朝,无一年不自列求去。

  (梓材谨案:此条与「文靖公尹京时」一条,「尚书公为闽领监司」一条,乃荥阳所记,东莱辑《官箴》述之,非即东莱之说也。黄氏《学案》补本径入《东莱学案》,误矣。)

  吕紫微《童蒙训》曰:正献公为枢副,年六十余矣,尝问太仆寺丞吴传正安诗己之所宜修,传正曰:「无敝精神于蹇浅。」荥阳公以为传正之对,不中正献之病,正献清净不作为,病于大简也。本中思之,传正,公所奖进,年才三十余,而公犹相讲究切磋,后来所无也,不必问其答之当否。

  又曰:正献公每时节,必问诸生有无进益。

  (梓材谨案:《童蒙训》之自溯家学者,各为分列。《荥阳学案》仿此。)

  龙学李公择先生常

  李常,字公择,建昌人。少读书庐山白石僧舍,既擢第,留所钞书九千卷,名舍曰李氏山房。调江州判官、宣州观察推官。发运使杨佐将荐改秩,先生推其友刘琦,佐曰:「世无此风久矣!」并荐之。熙宁初,为秘阁校理。王荆公与之善,以为三司条例检详官,改右正言、知谏院。荆公立新法,先生预议,不欲青苗收息。至是,疏言:「条例司始建,已致中外之议。至于均输、青苗,敛散取息,傅会经义,人且大骇。」荆公遣所亲密谕意,先生不为止,又言州县散常平钱,实不出本,勒民出息。神宗诘荆公,荆公请令先生具官吏主名。先生以非谏官体,落校理,通判滑州。岁余,复职,知鄂州,徙湖、齐二州。齐多盗,先生得黠盗,刺为兵,半岁间诛七百人,奸无所匿。徙淮南西路提刑。元丰六年,召为太常少卿,迁礼部侍郎。哲宗立,改吏部,进户部尚书。或疑其少干局,虑不胜任,质于司马温公。温公曰:「用常主邦计,则人知朝廷不急于征利,聚敛少息矣。」先生转对,上七事,曰宗廉耻、存贡举、别守宰、去赃贪、慎疑狱、择师儒、修役法。拜御史中丞兼侍读,加龙图阁直学士。论取士,请分诗赋、经义为两科,以尽所长。谏官刘安世以吴处厚缴蔡确诗为谤讪,因力攻确。先生上疏论以诗罪确,非所以厚风俗,安世并劾先生,徙兵部尚书,辞不拜,出知邓州。徙成都,行次陜,暴卒,年六十四。有《文集》、《奏议》六十卷,《诗传》十卷,《元佑会计录》三十卷。先生长孙萃老觉一岁,始与觉齐名,俱受知于吕正献公。其论议趣舍大略相同,所终官职又同,其死先后一夕云。(参史传。)

  附录

  吕荥阳曰:李公择有乐正子之好善。

  吕紫微曰:李公择尚书与荥阳公诸贤讲论,行己须先诚实,只如书帖言语之类,不情谬敬,尽须削去,如未尝瞻仰而言瞻仰,未尝怀渴而言怀渴,须尽去之,以立其诚。

  又曰:李公择每令子妇诸女侍侧,为说《孟子》大义。

  ◆明道同调

  少师韩持国先生维

  韩维,字持国,颍昌人,忠宪公亿第五子。以父任为将作监主簿,闭门不仕。宰相荐其好古嗜学,安于静退,召试学士院,辞不就。富郑公辟河东幕府,史馆修撰欧阳兖公荐为检讨、知太常礼院。礼官议祫享东向位不行,乞罢礼院,以秘阁校理通判泾州。神宗封淮阳郡王、颍王,先生皆为记室参军。尝与论天下事,语及功名,先生曰:「圣人功名,因事始见,不可有功名心。」王拱手称善。时为王择妃,先生上疏曰:「王孝友聪明,动履法度,方向经学,以观成德。今卜族授室,宜历选勋望之家,谨择淑媛,考古纳釆问名之义,以礼成之。不宜苟取华色而已。」迁起居注、侍迩英讲。英宗初免丧,简默不言,先生疏「迩英为陛下燕闲之所,侍于侧者皆献纳论思之臣,陈于前者非经则史,可以博咨访之义,穷仁义之道,究成败之原。今礼制终毕,臣下倾耳以听玉音,臣请执笔以俟。」进知制诰、知通进银台司。御史吕诲等以濮议得罪,先生疏救不从,遂阖门待罪。颍王为皇太子,兼右庶子。神宗即位,除龙图阁直学士。论御史中丞王陶罢职事不行,求去,知汝州。数月,召兼侍讲、判太常寺。熙宁二年,迁翰林学士、知开封府。明年,为御史中丞,以兄献肃绛在枢府,力辞。王荆公亦恶其言保甲事,复使为开封府、毂下清肃。时吴充为三司使,帝曰:「维、充以文学进,及任烦剧而皆称职,可谓得人矣!」兼侍读学士,充群牧使。孔文仲对策入等,以切直罢归,先生言:「陛下毋谓文仲为一贱士,黜之何损。臣恐忠良结舌,阿谀苟合者将窥隙而进,为祸不细。」荆公益恶之。先生以言不用,请郡,帝曰:「当留以辅政。」对曰:「使臣言得行,贤于富贵。若攀附旧恩以进,非臣之愿也。」遂出知襄州,改许州。七年,召为学士承旨。时天久不雨,先生言:「畿内诸县督索青苗钱甚急,往往鞭挞取足。旱灾之际,重罹此苦!」上感悟,即命先生草诏求直言。诏出,是日乃雨。王荆公罢,会绛入相,加端明殿学士、知河阳,复知许州。帝幸旧邸,进资政殿学士。曾子固当制,称其纯明亮直,帝令改命词。先生知帝意,请提举嵩山崇福宫。帝崩,起知陈州,未行,召兼侍读,加大学士。执政欲废王氏《新经义》,先生以当与先儒之说并行,论者服其平。拜门下侍郎。处东省踰年,有忌之者密为谗愬,诏分司南京。尚书右司王存抗声帘前曰:「韩维得罪,莫知其端,臣窃为朝廷惜!」乃还大学士、知邓州。兄绛为之请,改汝州。久之,以太子少傅致仕,转少师。绍圣中,入元佑党籍,降左朝议大夫,再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均州安置。诸子乞纳官爵,听父里居,许之。元符初,复左朝议大夫,是岁卒,年八十二。徽宗初,追复旧官。所著有《南阳集》三十卷。(云濠案:先生尝封南阳郡公,故以名集。○参史传。)

  附录

  程伊川上先生书,求撰明道墓志,曰:「家兄学术才行,为世所重,自朝廷至于草野,相知何啻千数。然念相知者虽多也,能知其者则鲜矣;有文者亦众也,而其文足以发明其志意,形容其德义者则鲜矣;能言者非少也,而名尊德重,足以取信于人者则鲜矣。颐窃谓智足以知其道义,文足以彰其才德,言足以取信后世,莫如阁下。」

  (云濠谨案:先生志明道墓言:「予方守颍昌,遂得从先生游。先生不以老耄鄙我,周旋启靠,所以为益良厚」云。)

  (梓材谨案:先生从孙德全瓘为元城门人,叔夏璜为武夷门人,玄孙无咎元吉为和靖门人,小东莱吕氏即无咎之,而无咎之子潍又为清江门人。故谢山于叔夏传云「北宋公相家之盛,莫如吕氏、韩氏」也。)

  恭简王彦霖先生岩叟

  王岩叟,字彦霖,大名清平人。仁宗初,置明经科,先生年十八,乡举、省试、廷对皆第一,调栾城簿、泾州推官。闻弟丧,弃官归养。熙宁中,韩魏公留守北京,辟为属。韩献肃绛代魏公,复欲留用,先生谢曰:「岩叟,魏公之客,不愿出他门也。」士君子称之。后知安喜县,有治声。定守吕正献公着叹曰:「此古良吏也。」有诏近臣举御史,举者意属先生,而未及识。或谓可一往见,先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卒不见。哲宗立,用刘忠肃挚荐,为监察御史,极陈时事之弊。是时下诏求疾苦,先生言役钱敛法太重,愿复差法如嘉佑。元佑初,迁左司谏。蔡确以定策自居,先生劾之,言:「陛下之立,以子继父,百王不易之道。且太皇太后先定于中。而确敢贪天之功。」并劾章惇谗贼狠戾,罔上蔽明。由是二人相继退斥。兼权给事中,时并命执政,其间有不协时望者,先生即缴录黄。既而命不由门下省出,先生请对,言之益切,迁侍御史。坐乞还张舜民职任事,改起居舍人,不拜,以直集贤院知齐州。明年,复以起居舍人召。侍迩英讲,读仁宗知人事,先生曰:「人主常欲虚心平意,无所偏系,观事以理,则事之是非,人之邪正,自然可见。」又申《洪范》三德之义,上疏风谏。一日侍讲,奏曰:「陛下退朝无事,不知何以消日﹖」哲宗曰:「看文字。」曰:「陛下以读书为乐,天下幸甚!圣贤之学,非造次可成,须在积累。积累之要,在专与勤。屏绝它好,始可谓之专;久而不倦,始可谓之勤。愿陛下特留圣意!」哲宗颔之。进权吏部侍郎、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请筑定远,据要害以扼西夏,定远遂城。拜中书舍人,权知开封府,奸猾敛迹。;慈圣之族曹氏隶韩绚与同隶讼,事连其主就逮。先生言:「部曲相讼,不当论其主。今不惟长告讦之风,且伤孝治。」诏窜绚而绝其狱。元佑六年,拜枢密直学士、签书院事,入谢太皇太后。少进而西,奏哲宗曰:「陛下今日圣学,当深辨邪正。」又进曰:「闻有以君子小人参用之说告陛下者,乃深误陛下也。此不可不察!哲宗选后既定,太皇太后曰:「帝得贤后,有内助功。」先生对曰:「内助虽后事,其正家须在皇帝。圣人言正家而天下定,当慎之于始。」太皇太后以是语哲宗者再。先生退取历代后事可为法者,类为《中宫懿范》上之。宰相刘忠肃挚、右丞苏文定辙以人言求避位,先生曰:「元佑之初,排斥奸邪,缉熙圣治,挚与辙之功居多。愿深察谗毁之意,无轻其去就。」两宫然之。后忠肃竟为御史郑雍所击,先生连疏论救。忠肃去位,御史遂指为党,罢为端明殿学士、知郑州、明年,徙河阳,数月卒,年五十一。赠左正议大夫。绍圣初,坐元佑党籍,追贬雷州别驾。为文语省理该,深得制诰体。有《易》、《诗》、《春秋传》行世。(参史传。)

  附录

  朱子《伊洛渊源录》曰:王端明彦霖,元佑中为台谏官,登政府,正直不挠,当世称之。墓碑、本传纪其行事甚详,然不及其学问源流也。惟《遗书》前篇有其答问,而其集中亦有记先生语数条,又祭明道文有闻道于先生之语。及伊川造朝,亦有两疏推挽甚力。盖知尊先生者,然恐其未必在弟子之列也。

  ◆横渠同调

  正愍吕微仲先生大防(父蕡)

  吕大防,字微仲,其先汲郡人。太常博士通孙。父蕡,比部郎中。祖葬京兆蓝田,遂家焉。由进士及第,调冯翊主簿、永寿令,迁著作佐郎、知青城县。韩献肃绛镇蜀,称其有王佐才。入权盐铁判官。英宗即位,除监察御史里行,首言纪纲赏罚,未厌四方之望。京师大水,先生曰:「雨水之患,至入宫城庐舍,杀人害物,此阴阳之沴也。」即陈八事,曰主威不立、臣权太盛、邪议干正、私恩害公、辽夏连谋、盗贼恣行、群情失职、刑罚失平。会执政议濮王典礼,先生言:「宜以至公大义厌服天下,不得顾私恩而违公义。」章数十上,出知休宁县。神宗立,通判淄州。熙宁初,知泗州,为河北转运副使,召直舍人院。韩献肃宣抚陜西,命为判官,又兼河东宣抚判官,除知制诰。四年,知延州。会环庆兵乱,宣抚坐黜,先生亦落知制诰,以太常博士知临江军。数月,徙知华州。华岳摧,先生援经质史,以验时事。除经图阁待制、知秦州。元丰初,徙永兴。时用兵西夏,调度百出,有不便者辄上闻,务在宽民。及兵罢,民力比他路为饶。进直学士。居数年,知成都府。哲宗即位,召为翰林学士,迁吏部尚书。元佑初,拜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吕正献告老,超拜先生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修《神宗实录》。先生见哲宗年益壮,日以进学为急,请敕讲读官,取仁宗迩英御书解释上之,寘于坐右。又摭干兴以来四十一事足以为劝戒者,分上下篇,标曰《仁祖圣学》,使人主有欣慕不足之意。哲宗御迩英阁,召宰执、讲读官读《宝训》,至汉武帝籍南山提封为上林苑,仁宗曰:「山泽之利,当与众共之,何用此也!」丁度谓此盖祖宗家法。先生因推广祖宗家法,自事亲、治内,以至宽仁、示俭,累数百言,哲宗甚然之。先生朴厚惷直,不植党朋。与范忠宣并相王室,立朝廷挺,百官不敢干以私;不市恩嫁怨,以邀声誉;凡八年,始终如一。恳乞避位,宣仁后曰:「上方富于春秋,公未可即去。少须岁月,吾亦就东朝矣。」未果而后崩,为山陵使。复命以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知颍昌府,寻改永兴军。绍圣初,以言者落职,知随州。贬秘书监,分司南京,居郢州。言者又以修《神宗实录》直书其事为诬诋,徙安州。兄晋伯自渭入对,哲宗询大防安否,且曰:「执政欲迁诸岭南,朕独令处安陆。为朕寄声问之。大防朴直,为人所卖,三二年可复相见也。」晋伯泄其语于章惇,惇惧,绳之愈力,再贬舒州围练副使,安置循州。疾作,语其子景山曰:「吾不复南矣!」卒,年七十一。晋伯请归葬,许之。后复故官职,赠太师、宣国公,谥正愍。先生身长七尺,眉目秀发,声音如钟。自少持重,无嗜好,过市不左右游目,燕居如对宾客。每朝会,威仪翼如,神宗常目送之。与晋伯及弟与叔同居相切磋,论道考礼,冠昏丧祭,一本于古。关中言礼学者,推吕氏云。(参史传。)

  ◆王楼门人

  丰稷,字相之,鄞县人。举进士,为谷城令,以廉明称。从安焘使高丽,海中大风,樯折,舟几覆,众惶扰莫知所为,先生神色自若。焘叹曰:「丰君未易量也!」知封丘县。神宗召对,问:「卿昔在海中遭风波,何以不畏﹖」对曰:「巨浸连天,风涛固其常耳。凭仗威灵,尚何畏!」帝悦,擢监察御史。章惇请托,无所移挠,出知陈州,累迁殿中侍御史。上疏哲宗曰:「陛下明足以察万物之统而不可用其明,智足以应变曲当而不可用其智。愿以《洪范》为元龟,《祖训》为宝鉴。」除右司谏。扬、荆二王为天子叔父,尊宠莫并,密令蜀道织锦茵,先生于正衙论曰:「二圣以俭先天下,而宗王僭侈,官吏奉承,皆宜纠正。」既退,御史赵屼谓曰:「闻君言,使屼汗流浃背!」既为祭酒,车驾幸太学,命讲《书无逸篇》,赐四品服,除刑部侍郎兼侍讲。旋以集贤院学士知颍州、江宁府,拜吏部侍郎,又出知河南府,加龙图阁待制。章惇欲困以道路,连岁亟徙六州。徽宗立,以左谏议大夫召,道除御史中丞。入对,与蔡京遇,京越班揖曰:「天子自外服召公,今日必有高论。」先生正色答曰:「行自知之。」是日论京奸状,既而陈瓘、江公望皆言之,未能动。先生语陈师锡等曰:「京在朝,吾属何面目居此!。击之不已,京遂去翰林。又乞辨宣仁诬谤之祸。时宦官渐盛,先生怀《唐书仇士良传》读于帝前,读数行,帝曰:「已谕!」先生为若不闻者,读毕乃止。曾布由内侍进,将拜相,先生约其僚共论之。俄转工部尚书兼侍读,布遂相,先生谢表有「佞臣」之语,帝问为谁,对曰:「曾布也。陛下斥之外郡,则天下事定矣!」改礼部。先生尽言守正,帝待之厚,将处之尚书左丞,而积忤贵近,不得留,竟以枢密直学士守越。蔡京得政,修故怨,贬海州团练副使、道州别驾,安置台州,除名;徙建州,稍复朝请郎。卒,年七十五。建灾中,追复学士,谥曰清敏。初,文潞公尝品先生为人似赵清献,及赐谥,皆以「清」得名。先生三任言责,每草疏,必密室,子弟亦不得见,退多焚稿,未尝以时政语人。所荐士如张庭坚、马涓、陈瓘、陈师锡、邹浩、蔡肇,皆知名当世云。(参史传。)

  孟子注

  因民之所恶而去之,非有心于杀之也,何怨之有!困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辅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迁善而不知谁之所为也。(「杀之而不怨」节。)

  智不急于先务,虽知人之所知,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无益于天下之治矣。仁不急于亲贤,虽有仁民爱物之心,小人在位,无由下达,聪明日蔽于上而恶政日加于下,此孟子所谓「不知务」也。(「不能三年之丧」节。)

  言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追,钟纽也,《周礼》所谓旋虫是也。蠡者,啮木虫也。言禹时钟在者,钟纽如虫啮而欲绝,盖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钟不然,是以知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也。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轨,车辙也。两马,一车所驾也。城中之途容九轨,车可散行,故其辙浅。城门惟容一车,车皆由之,故其辙深。盖日久车多所致,非一车两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余年,故钟久而纽绝,文王之钟则未久而纽全,不可以此而议优劣也。(「高子曰禹之声」章。)

  附录

  中丞胡修公宗愈、侍御史王明叟觌荐公复为殿中侍御史,苏子由当制,有曰:「有德者必有言。尔顷为御史,直谅不私。」人以为公论。

  国子监西门稍僻,间有潜出者皆由于此,前是长贰枉关以防,犹不能止。及公为祭酒,命辟门,撤去诇伺,而士莫能出。吕丞相大防闻之,叹曰:「士可以德服,不可以法制。如丰相之,可谓以德服人也。」

  公天性嗜学,逮老不衰。方在朝廷,退朝还第,与在藩屏公事余闲,每燕坐一静室,前后书史,终日观阅。所至唯以书籍自随,衣衾之外,他无一物。年方强仕,丧其夫人,遂不复娶,不畜妾媵。膳食或进重品,辄命撤去。卒前一月,预戒后事。将易箦,犹与陈莹中语如平日。(以上《清敏遗事》。)

  吕紫微曰:丰公相之清节自守,一意直道,而未尝绝物。与荥阳公同在经筵,有女之丧,尝问之曰:「以公定力如此,定无过戚。」相之云:「正为未能如此。」

  朱子序《清敏遗事》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其词约而旨微矣。而孟子论其所取之意,乃直以「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者言之,非其深造默职,有以得乎圣人之心,孰能知其所说之如此。而志之士欲有为于此世者,又岂可以不察乎此而先立其本哉!然自圣贤既远,道学不明,士大夫不知用心于内以立其本,而徒恃其意气才力之盛以能有为于世者,盖亦多矣。彼其见闻之博,词气之美,论议之伟,节概之高,一时之间从其外而观之,岂不诚有以过人者!然探其中而责其实,要其久而待其归,求其充然有以慰满于人心而无一瑕之可指者,则什伯之中未见其可以一二数也。呜呼,若公者,其真所谓有本者欤!观其平居暇日,所以治心养气而修诸身者,盖天下之物无足以累其志。是以为子则孝,为吏则廉。进而立乎本朝,则上自宗庙以及人主之身,内自禁掖近幸之私,而外及乎朝廷卿相之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盖有当时法家拂士所为低回迁就而诡词以幸济者,公独正色诵言,无少顾避。退未尝以语乎家,而其计虑之明,谏说之切,所以不谐于时而卒验于后者,乃反因深文巧诋之笔而后显。及其出而赋政于外,退处于乡,以至流放转徙于荒寒寂寞之滨,而遂奄然以没其世,则其所以处乎巨细显微之间者,又皆清明纯洁而无一毫之歉。是非所谓「源泉混混」而「放呼四海」者邪!

  袁洁斋记清敏祠堂曰:尝诵公之诗,有曰「日往月来无成期,好把心源蚤夜思」,而后知公之所以特立者,原乎是心而已!大哉心乎!天地同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亦可以与天地相似。

  又曰:公之践履,非有意为之也。真积力久,德盛仁熟,自顶至踵,全体精明,循而行之,亦不自知其所以然也。盖有本者如是。无本于中,袭取于外,虽有小善,的然可观,岂能日进无疆,老而弥笃哉!

  王深宁《困学纪闻》曰:诗言志。「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包孝肃之志也。「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丰清敏之志也。

  ◆清敏同调

  宗学李君行先生潜(附师刘师正。)

  李潜,字君行,虔之兴国人也。年二十余,有安退处士刘师正者善解《春秋》,先生从之学。后于楚州见之,问曰:「足下久居此,何所需﹖」先生对曰:「大人令去应举,待及第后归。今次以期服碍却,欲且就此处修学,以待来科。」安退笑曰:「误矣!夫不可得而久者,在父母之左右也,何待!」先生瞿然,竟归。安退因为先生言今之为学者,皆非所以为学,先生遂有省,自是笃行自守,不交当世。治平中,成进士,年五十余,监泗州僧伽塔,人弗知也。范纯礼为发运使,始深知之,力荐于朝,除太学博士、校书郎。绍圣中,力求去,知蕲州,遂请老。其学而易明,以行己为本,不以空言。读书专以经书、《论语》、《孟子》为正,舍此皆非所取。尝言经书、《论》、《孟》如称,所以称量众说,其轻重等者正也,不等者不正也。尝自虔州入京,至泗州,其子弟请先往。先生问故,曰:「科场期近,欲先至京,得寄贯开封户籍。」先生不许曰:「汝虔人,而贯汴,欲求事君而先欺君,不可行也。」元佑末,群贤咸在朝,而先生安静自守,群贤亦以其不附己,不甚引之。赵君锡荐御史,访士于吕希哲,以杨应之与先生告。君锡不能用,反荐杨畏,畏竟叛入邪党、希哲叹曰:「使杨、李为台官,安有此乎!」苏文定辙罢知汝州,先生归,往见之,与论当世事,太息以为知先生晚。元符庚辰,诸公既皆还朝,先生亦驿召赐对,管句宗学,比国子司业,盖有阴阻之,恐在要地者。伊川闻之,谓学者曰:「君行何以复出﹖」学者对曰:「司业承朝廷美意,不得不出。然即归矣!」先生既至京,果引疾,不久归。吕好问兄弟以其父希哲之命,严事之,尝曰:「今众人所作事,皆非杨十七丈应之及李丈所为也。」子朴、格。

  李先生说(吕紫微居仁述。)

  学问以去利欲为本。利欲去,则诚心存。

  每日只多读《易》、《诗》、《书》、《春秋》、《论语》、《孝经》,间读《孟子》。

  读书不要看别人解。看圣人之言易晓,看别人解则愈惑。

  「郊社不修,宗庙不享」,历观诸书皆以郊对社,郊以祭天,社以祭地。南郊、北郊、五帝之类,皆出于《周礼》,圣人书中不见。

  严父配天之礼,盖始自周公。若自古有之,孔子何以言周公其人也﹖

  列爵为五,分士为三,盖至周始定。若夏、商以前俱如此,则《尚书》为妄矣。

  学圣人者,但自用意经书。中心既有所主,则散看诸书,方圆轻重,皆为规矩权衡所正。

  史书尚可。最是《庄》、《老》,大段害道!

  七世之庙见《尚书》,其它言庙数不同者,皆无取。

  《昊天有成命》,是合祭无疑。元佑之学

  谏议龚先生夬

  龚夬,字彦和,瀛州人。徽宗立,召拜殿中侍御史,上殿抗疏辨忠邪,又乞正元佑后册位号。已而元佑后册再废,言者论先生首尾建言,诏削籍,编管房州。徙象州、化州。逢赦得归。政和元年卒。绍兴中,累赠右谏议大夫。(参史传。)

  附录

  吕紫微曰:龚彦和贬化州,徒步径往,以扇乞钱。

  待制上官先生均

  上官均,字彦衡,邵武人。熙宁三年进士第二。除监察御史里行,上疏忤蔡确,谪宰光泽。哲宗立,擢开封府推官。元佑初,复为御史。论青苗,以为有惠民之名,无惠民之实。累改提点河北东路刑狱。绍圣初,召拜右正言,迁工部员外郎,累知越州。徽宗立,入为秘书少监,累知永兴军,徙襄州。崇宁初,与元佑党籍,夺职,主管崇禧观。政和中,复集贤院修撰、提举洞霄宫。久之,复龙图阁待制。致仕,卒。(参史传。)

  侍郎杜先生纯(父彭寿)

  杜纯,字孝锡,鄄城人。父彭寿,尚书虞部郎中,以文学、政事显;先生以荫为郊社斋郎。未冠,知强学,尚义理,不妄笑言,有成人之操。两预乡书,即舍之。调乘氏主簿。元佑元年,诏举直言士,枢密范公、门下韩公与尚书王存、孙永皆荐其才任谏诤,时已擢河北转运判官矣。累为鸿胪卿、光禄卿,擢权兵部侍郎,以集贤院学士提举崇福宫,改修撰。卒,年六十有四。所为诗文、奏议二十卷。为人忠恕不欺,学问以诚身为本。尝曰:「士常不忘在沟壑,则事无不可立。」好《易》、《中庸》,能释其义。至浮屠、《老》、《庄》,皆探索微妙,曰:「与吾学同出也。」与晁补之父厚,而补之为之。(参晁济北《鸡肋集》。)

  (梓材谨案:《宋史》本传谓先生以伯父荫入官,累擢侍御史,言者诋其不由科第,改右司。又案晁济北为先生子进士宽伯墓志云:「补之十岁余时,先君为补之言:『宣德君,君子也,若人乃可事之。』」盖先生时为宣德郎、详定官制所检讨官云。)

  谏议常先生安民

  常安民,字希古,邛州人。绍圣初,拜监察御史,疏论蔡京「内结中官,外连朝士,一不附己,则诬以党于元佑,非先帝法,必挤之而后已。今在朝之臣,京党过半,陛下不可不早觉悟而逐去之」。是时京之奸始萌芽,人多未测,独先生首发之。又言:「今大臣为绍述之说,皆借此名以报复私怨,朋附之流遂从而和之。」章疏前后至数十百上,度终不能回,遂丐外。曾布、章惇比而排之,董敦逸再为御史,亦奏之,出监滁州酒税。满三岁,通判温州。徽宗立,提点永兴军路刑狱。蔡京用事,入党籍,流落二十年。政和未,卒。建炎四年,赠谏议大夫。(参史传。)

  (梓材谨案:时二蔡为《元佑党籍》刻石,召石工安民,至则乞不刻「安民镌字」于碑,恐后世并以为罪。安民长安人,《邵氏闻见录》误以为常安民。倪文正跋《党籍碑》云:「石工安民乞免书名,今披诸贤位中,赫然有安民在。」盖亦同此误也。)

  朝散李先生深(父诰。附弟勉。)

  李深,字叔平,光泽人。父诰,以进士官至太常博士,陈了翁称其真率乐易,有古人风。先生第熙宁九年进士,为敕令所详检役法文字。因与蔡京、章惇廷争,夺一官。已而叙复元官,迁朝散郎,以言事罢官。崇宁中,安置复州,入元佑党籍。有《杭州集》二卷。弟勉,字安道,元佑进士,知尤溪顺昌县。素负气节,多忤于时,遂谢事休致,亦入党籍。(参《姓谱》。)

  ◆范氏家学

  资政范先生百禄(附子祖述。)

  范百禄,字子功,忠文兄锴之子也。第进士,又举才识兼茂科。历知谏院,论手实法曰:「造簿手实,许令告匿户。令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盖谓使人自占,必不以实告。而明许告讦,人将为仇,则礼义廉耻之风衰矣。」转起居郎。哲宗立,司马温公复差役法,患吏受赇,欲加流配。先生固争曰:「民今日执事,受谢于人;明日罢役,则以财赂人。苟绳以重典,黥面赭衣必将充塞道路。」温公悟曰:「微君言,吾不悉也。」遂已。累拜中书侍郎。郊祀议合祭天地,礼官以《昊天有成命》为言,先生曰:「此三代之礼,奈何复欲合祭乎﹖《成命》之颂,祀天、祭地均歌此诗,亦如春夏祈榖而歌《噫嘻》,亦岂为一祭哉﹖」争久不决,质于帝前。宰相曰:「百禄之言,礼经也;今日之用,权制也。陛下始郊见,宜以并事天地为恭。」于是合祭。右仆射苏颂坐稽留除书免,先生以同省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徙河阳、河南。卒,年六十五,赠银青光禄大夫。所著《诗传》、《文集》、《内外制》、《奏议》,凡八十卷。入元佑党籍。子祖述,监颍州酒税,摄狱掾,阅具狱,活两死囚,州人以为神。知巩县,凿南山导水入洛,县无水患,文潞公称其能。以先生堕党籍,监中岳庙。久之,靖康多难,避地至汝州。守赵子栎邀共守汝,城得全。官终朝议大夫。(参史传。)

  正献范华阳先生祖禹(别为《华阳学案》。)

  ◆吕氏家学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庶官吕先生希绩

  吕希绩,字纪常,申公次子。与兄希哲、弟希纯皆师事康节,故伯温与之游甚厚。尝以庶官入元佑党籍,绍圣四年光州居住。(参《邵氏闻见录》。)

  待制吕先生希纯

  吕希纯,字子进,正献三子。登第,为太常博士。元佑祀明堂,将用皇佑故事,并飨天地百神,皆以祖宗配。先生言:「皇佑之礼,事不经见,嘉佑既已厘正。至元丰中,但以英宗配上帝,悉罢从祀群神,得严父之义,请循其式。」从之。累迁中书舍人、同修国史。内侍梁从政、刘惟除内省押班,先生以初政录二人,无以示天下,持不行。由是阉寺侧目,或于庭中指示曰:「此缴还二押班词头者也。」章惇相,出知亳州。谏官张商英劾,徙睦州、归州。建中靖国初,召为待制、知瀛州,俄改颍州。人崇宁党籍。卒,年六十。(参史传。)

  附录

  吕紫微曰:元符末,叔祖待制坐元佑党人贬道州,未至,先遣人赁屋两间。时公挈家往,既至,屋陋窄甚,更益一间,以公状申郡守,不敢往见。时上皇即位,已议褒用。韩原伯川先贬道州,公以俱在谪籍,不改相见。已而俱复官内徙,原伯先受命,来见,公亦不敢与先见,以为未受复官命也。前辈慎事如此!

  又曰:待制叔祖都不说梦,云:「既妄也,何用说为!」

  ◆吕氏门人

  邢先生居实(别见《安定学案》。)

  黄庭坚,字鲁直,分宁人。幼警悟,读书数过辄成诵。舅李公择过其家,取架上书问之,无不通,惊以为一日千里。举进士,调叶县尉。文潞公才之,留任教授北京国子监。累迁起居舍人。苏文忠东坡见其诗文,以为「超轶绝尘,独立万物之表」,由是声名始震。先生亦心契东坡,与张文潜、晁无咎、秦少游并游东坡之门,天下称为「苏门四学士。」先生性笃孝,母病弥年,昼夜视颜色,衣不解带。及亡,庐墓下,哀毁得疾,几殆。除服,为秘书丞、提点明道宫,兼国史编修官。绍圣初,出知宣州,改鄂州。初,先生预修《神宗实录》。章惇、蔡卞等论《实录多诬,俾前史官分居畿邑以待问,摘证验无据者三十二事。先生书「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至是首问焉,对曰:「庭坚时官北都,尝亲见之,真儿戏耳!」闻者壮之。贬涪州别驾,黔州安置。以亲嫌移戎州,蜀士慕,从之游,讲学不倦,凡经指授,下笔皆可观。徽宗立,起监鄂州税。改知舒州,旋以吏部员外郎召,皆辞。丐郡,得知太平州。至之九日罢,主管玉龙观。先生尝与赵挺之有隙,陈举承挺之风旨,上其所作《荆南承天院记》,指为幸灾,复除名,羁管宜州。三年,徙永州,未闻命而卒,年六十一,谥文节。先生学问文章,天成性得,尤长于诗。陈师道谓其诗得法杜甫,又云学甫而不为者。善行草书,楷法亦自成一家。当时人士以先生配东坡,故「苏黄」并称。东坡为侍从时,举先生自代,其词有「瑰玮之文,妙绝当世;孝友之行,追配古人」之语。先生尝游灊皖山谷寺、石牛洞,乐其林泉之胜,遂自号山谷道人云。(参史传。)

  (梓材谨案:先生虽称苏门学士,然考其学行,实本之李公择,故著录于此。又案先生尝受学于范华阳,见谢山所作正献本传。)

  附录

  汪玉山《跋山谷帖》曰:山谷诗《示张氏子》曰:「莫学今时新进士,谈说性命如悬河。」盖当时学者之弊。

  刘刚中问:「黄鲁直如何人﹖」朱子曰:「孝友行,瑰玮文,笃谨人也。观其赞周茂叔『光风霁月』,非杀有学问,不能见此四字;非杀有功夫,亦不能说出此四字。」

  ◆丰氏家学

  学正丰先生安常

  丰安常,清敏长子。以儒行名太学,魁南宫。再任太学正。年未三十而卒。(参《清敏遗事》。)

  ◆丰氏门人(王、楼再传。)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秘监李章贡先生朴(见下《君行家学》。)

  张庭坚,字才叔,广安军人。繇进士调成都观察推官,历判汉州,入为枢密院编修文字,坐折简别邹浩免。徽宗召对,除著作佐郎,擢右正言。帝方锐意图治,先生与邹浩、龚夬、江公望、常安民、任伯雨皆在谏列,一时翕然称得人。先生在职踰月,数上封事,请「复司马光赠典以悦人心,召还陈瓘言职以慰士论;又士大夫多以继志述事劝,臣恐假名继述而实自肆焉」,论甚深切。是时议者往往指元佑旧臣在廷者太多,先生为帝言司马光、吕公着之贤,又荐苏轼、苏辙可用,颇忤旨。曾布因称其所论不当,帝命徙为郎,俄出为京东转运判官。任伯雨言先生立身有本末,不应罢言职,先生亦辞新命,改知汝州,又送吏部。伯雨复争之,乞以先生章付外,考其所言,毋使言者为三省所胁。李清臣从而挤之,改判陈州。初,蔡京守蜀,先生在幕府,与相好。及京还朝,欲引以为己用,先令乡人谕意,先生不肯往,京大恨。后遂列诸党籍,编管虢州,再徙鼎州、象州。久之,复故官。卒,年五十七。绍兴初,诏赠直徽猷阁。(参史传。)

  附录

  吕紫微曰:张才叔专务以直道进退,不求苟得。

  又曰:张才叔贬象州,所居屋才一间,以箔隔之,家人处箔内,才叔处箔外。上漏下湿,蹑屐端坐,了无厌色。邹志完尝称曰:「是天地间和气熏蒸所成,欲往相近,先觉和气龚人。」才叔盖师法丰公相之。

  ◆君行家学

  秘监李章贡先生朴

  李朴,字先之,君行子。登绍圣进士第,调临江军司法参军。移西京国子监教授,程伊川独器许之。移虔州教授。尝言隆佑太后不当废处瑶华宫事,有诏推鞫,忌者欲挤之死,先生泰然无惧色,旋追官勒停。会赦,除汀州司户。徽宗立,翰林承旨范彝叟谓先生曰,某事不便于国,某事不便于民。先生曰:「承旨知而不言,无父风也!」彝叟泣下。陈了翁荐先生,召对,首言:「熙宁、元丰以来,政体屡变,始出一二大臣所学不同,后乃更执圆方,互相排击。失今不治,必至不可胜救。」又言:「今士大夫之学,不求诸己,而惟王氏之听,败坏心术,莫大于此。愿诏勿以王氏为拘,则英材辈出矣。」蔡京恶其鲠直,复以为虔州教授。嗾言者论先生为元佑学术,不当领师儒,罢为肇庆府四会令。改承事郎、知临江军清江县,广东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钦宗在东宫闻其名,及即位,除著作郎。半岁,迁至国子祭酒,以疾不能至。高宗立,除秘书监,趣召,未至而卒,年六十五,赠宝文阁待制。先生尝自志其墓曰:「以天为心,以道为体,以时为用,其可已矣!」盖叙其平生云。有《章贡集》二十卷行于世。(参史传。)

  (梓材谨案:《直斋书录解题》,《章贡集》三十卷。且言先生教授西京国子监,伊川与之甚厚,然谓其太直,以洛中风波为戒。先生笑曰:「不意此言发于先生之口!」伊川为之改容愧谢,其风节可畏。《伊洛渊源录》程门四十二人,先生与焉。谢山于《陈邹诸儒学案》有云:「四明五先生讲学,一传而丰氏,再传而得了翁、先之二人。」是先生又为丰氏门人。《丰清敏遗事》一卷,即先生所辑,题曰「门人章贡李朴编次」。)

  (云濠谨案:《伊洛渊源录》云:「李先之,赣上人。为西京学官,因受学焉。」《吕氏杂志》云:「李先之、周恭叔皆从程先生学问,而学苏公文辞以文之,世多讥之者。」)

  县令李先生格

  李格,君行次子。笃行颇肖其父,兼工文词。绍兴中知上元县,早卒。

  ◆君行门人

  右丞吕先生好问

  县令吕先生切问(并见《荥阳学案》。)

  ◆龚氏家学

  龚先生大壮

  龚大壮,彦和弟。彦和佥判瀛州,与之同行。先生尤特立不群,曾子宣帅瀛,欲见不可得,一日径过彦和,邀其出,不可辞也,遂相见,即为置酒,从容终日。子宣诗云:「自惭太守非何武,得向河间见两龚。」吕紫微曰:「近日贵人如子宣之下士,亦难及也!」彦和为御史,先生力劝其早求罢,彦和遂去。先生不幸早卒。

  龚先生节亨

  龚节亨,字彦承,吕紫微故人也。尝为紫微言:「后生当官,其使令人无乞丐钱物处,即此职事可为;有乞丐钱物处,则此职事不可为」盖言有乞丐钱物处,多啖主人以利,或致嫌疑也。(从黄氏补本录入。)

  (梓材谨案:先生名字与谏议类,盖其兄弟行也。前传本谢山所节吕氏《童蒙训》,此则以黄氏补录《童蒙训》为之传云。)

  ◆上官家学

  知州上官先生愔

  上官愔,字仲雍,彦衡季子。政和二年进士,官吏部员外郎。出知南剑州,以刚介着政声。有《尚书小传》、《论语孟子略解》及《史统》、《史旨》。(参《姓谱》。)

  中大上官先生恢

  上官恢,字闳中,彦衡从子。元丰八年进士。胡文定以先生与杨龟山并荐,官至中大夫。(同上。)

  县丞上官先生

  上官,字正平,彦衡再从子。幼孤,从彦衡学。元丰八年与闳中同登进士,官永城县丞,廉正明决。(同上。)

  ◆杜氏家学

  侍郎杜先生纮

  杜纮,字君章,鄄城人,修撰纯之弟。少颖迈,知自强于学问。一上中进士第,调深州司法参军。累官刑部待郎,改差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公事,感疾卒。先生性至孝,与修撰俱知名,谓之「二杜」。事修撰加于人数等。修撰讣至,时在汶上,曰:「兄教我成我,今亡不得临,死不瞑矣!」好读书,虽老不倦。尤长于《礼经》,好《檀弓》文。有《文集》三十卷、《奏议》十卷、《易说》数十篇。(参《鸡肋集》。)进士杜先生钦离

  杜钦离,字宽伯,修撰子。第进士。读书能知其意,为言语皆质直。卒,年十九。孝弟人也。(同上。)

  ◆杜氏门人

  知州晁济北先生补之(别见《苏氏蜀学略》。)

  ◆常氏家学

  知州常先生同

  常同,字子正,临邛人,元佑党人安民子。政和进士。绍兴初,知柳州。召还,首论朋党之祸。除殿中侍御史。金使入见,先生言:「先振国威,则和战常在我;若一意议和,则和战常在彼。」累迁御史中丞。后以显谟阁直学士知湖州,请祠,卒。(参史传。)

  ◆朝散家学

  承事李先生阶

  李阶,字进祖,元佑党人深之子,西山先生郁之兄也。崇宁二年南省第一,特奏名。安忱者,惇之弟也,对策言「使党人之子魁南宫多士,无以示天下」,遂夺先生出身而赐忱第。四年,赦党人子弟复官。建炎元年,摄临安府比校务,叛卒陈通作乱,先生死之,诏赠右承事郎。

  机宜李西山先生郁(别见《龟山学案》。)

  ◆黄氏门人(公择再传。)

  检正王彦颖庭秀(别见《龟山学案》。)

  ◆韩氏续传

  知州韩先生瓘(别见《元城学案》。)

  谏院韩先生璜(别见《武夷学案》。)

  尚书韩南涧先生元吉(别见《和靖学案》。)

  ◆丰氏续传

  吏部丰先生谊(别见《象山学案》。)

  ◆上官续传

  县令上官先生谥(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卷二十 元城学案(全氏补本)
  宋学案卷二十元城学案全祖望补本

  元城学案表

  刘安世     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涑水门人。) 孙伟  (子)蒙正

  刘芮      张栻(别为《南轩学案》

  张枃(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李光  (子)孟博

  (父高) (子)孟坚

  (子)孟珍

  (子)孟传

  曹粹中

  潘畤  (子)友端(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父良佐)(子)友恭(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从子)友文(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胡珵

  马大年

  韩瓘

  刘勉之(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曾恬(别见《上蔡学案》。)         

  曾几(别见《武夷学案》。)

  颜岐(别见《荥阳学案》。)

  石子植

  韩撝则

  (并元城学侣。)

  陈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元城同调。)

  元城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涑水弟子,不传者多。其著者,刘忠定公得其刚健,范正献公得其纯粹,景迂得其数学,而刘、范尤为眉目。忠定之《语录》、《谭录》、《道护录》,今皆无完本,然大略可考见矣。述《元城学案》。(梓材案:是卷谢山所特立,故洲、主一父子皆无案语。)

  ◆涑水门人

  忠定刘元城先生安世

  刘安世,字器之,大名人。父太仆卿仲通与温公为同年契,故遣师事之。熙宁初举进士,不就选,径归洛。温公曰:「何为不仕﹖」先生以漆雕开「吾斯之未能信」对。复从学者数年,一旦避席问尽心行已之要,可以终身行之者。温公曰:「其诚乎!吾生平力行之,未尝须臾离也。」先生问其目,温公曰:「自不妄语始。」自此力行七年,而后言行一致,表里相应。擢右正言,时差除颇多政府亲戚,先生言:「祖宗以来,执政大臣亲戚子弟未尝敢受内外华要之职。自王安石秉政,尽废累圣之制,专用亲党,务快私意。数年间,廉耻扫地。今庙堂之上,犹习故态,太师彦博、司空公着、仆射大防、纯仁、侍郎固、左丞存、右丞宗愈,堂除子弟亲戚凡数十人。而中书侍郎挚,未见所引私亲,而依违其间,不能纠正,雷同循默,岂得无罪。愿出臣此章,示三省,俾自此以往,励精更始。」又论奏蔡确,与梁焘同上疏力争,贬确新州。又言:「蔡确、黄履、邢恕、章惇四人者,在元丰之末,号为死党。今圣上嗣位,伏望明正四凶之罪,布告天下。」由是三人亦皆得罪。先生正色立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为谏官,面折廷诤,至雷霆之怒赫然,则执简恪立,俟天威稍霁,复前极论、一时奏对,且前且却者或至四五。殿廷观者皆汗缩竦听,目之曰「殿上虎」。先生历言路,以辨是非邪正为先,进君子退小人为急。宣仁后晏驾,吕、范二相用调停之说,有李、邓之除,二人皆熙、丰旧党。先生谓微仲、尧夫「不知君子小人势不两立如冰炭」,卒如所料,而二相亦深有愧于先生。所守凛然,死生祸福不变。盖其生平喜读《孟子》,故刚大不枉之气似之。绍圣初,党祸起,惇、卞用事,必欲致先生于死。以先生尝论禁中雇乳母事,移梅州安置。凡二广远恶州军,无所不至。建中间,始自岭外归。宣和季年元日以后,谢绝宾客,四方书问皆不启封,家事无巨细悉不问。夏六月,忽大风飞瓦,骤雨如注,雷电昼晦于其正寝,人皆骇惧而走。及雨止辨色,先生已终矣!杨龟山以文吊之曰:「劫火洞然,不烬惟玉。」搢绅传诵,以为切当。学者称元城先生。(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云:「刘元城谥忠定,见《读书附志》」。)

  元城语录

  明皇即位,焚锦绣珠玉于前殿。己不好之,则不用,何至焚之!焚之必于前殿,此好名也。故有末年之弊。若仁庙则不然。非大臣问疾,则无由见其黄絁被、漆唾壶。

  人主之去宰相,必积怒非一日。奸臣则交结佞幸,纔觉怒,即急急收救,故不至积怒而去。李林甫作相二十年,正缘得高力士、安录山、陈希烈等内外赞助。

  太祖即位,造熏笼,数日不至而怒。左右对以事下尚书省,尚书省下本部,本部下本局,覆奏得旨,方依式制造。太祖怒曰:「谁做此条贯!」曰:「可问宰相。」乃召普至。对曰:「此自来条贯,不为陛下设,为陛下子孙设。后代若有非礼制造奢侈之物,经诸处行遣,必有台谏理会。此条贯深意也。」上大喜曰:「此条贯极妙!无熏笼是小事。」其后法坏,自御前直下后苑作,更不经由朝廷。太祖未尝文谈,盖欲激励将士之气。太宗未平晋,已为平晋诗赋,未平燕山,已为平燕山诗赋,群臣属和,将士歆艳,而于武事反不竞。澶渊之役,渡河桥至半,高琼曰:「此处好唤丞相吟两首诗!」盖平日有感于此,故作此语。《左传》襄十二年「同宗于祖庙」,注:「始封之庙。」「同族于祢庙」,注:「父庙。」然则宗远而族近也。政和中,大臣不学,以郡主为宗姬,以县主为族姬。又姬,周姓也,自汉初取为嫔嫱之号,已可笑;今乃以嫔嫱之号名其女,尤可笑。

  汉藩王入继,必亲信本国之臣。霍光立宣帝,正以其无党。

  国初钱王入朝,晋王以下皆欲留之,上曰:「我平生不曾欺善怕恶。」

  啖助《春秋》作怪。

  左氏非丘明。《论语》孔子所引,乃前世人,如老彭类。

  仁宗时,番商没官,真珠入禁中,张贵妃乞和买得之。一日赏牡丹,贵妃以为首饰,夸同辈。上以袖掩面曰:「满地白纷纷地,更没些忌讳!」贵妃惭赧,起易之。乃大说,命人各簪牡丹。自是宫中不戴珠,珠价大贱。

  公孙弘虽诈,其以卜式输财助边为非人情,以睚杀人而郭解不知为甚于知,此是弘长处。

  曹操遗令,至分香卖屦,无不处置,无一语及禅代事,是直以天下遗子孙,而身享汉臣之名。温公偶窥破,有喜色。安世谓操生平事无不如此,夜枕圆枕,啖野葛,饮酖酒。

  本朝名相,惟李公沆,诸臣上利害一切不行,而日奏四方盗贼水旱。在汉,惟魏相为然。后之为相者,喜变祖宗法度,恶闻天下灾异。 

  高辛迁阏伯于商丘,主辰,今为应天府,实我宋受命之地。迁实沈于大夏,主参,今为太原府。参、辰不相能,物莫能两大,故国初但谓河东为并州,不加府号。本朝初收河东,在戊寅年重午日,乃火土旺日。参水神,所忌,故克之。时宋兴已十九年。盛则后服,衰则先陷。靖康元年丙午岁重九日,太原陷,其属本朝纔一百四十九年。丙午为天水,故火最大忌;九为阳数之极,故太原以重九日陷。又渊圣为第九世,而即位之年正一百六十六年,此《汉书》所谓阳九之厄、百六之会。

  祖望谨案:此近乎京房、李寻、翼奉之说,元城未必作此言,恐是记者之附会。其谓太原以避应天不称府,尤不核,别有考证。又案:《宋史》谓元城卒于宣和七年,据此则误也。

  卜世卜年,盖王孙满当楚问鼎,假天命神告之事以拒之,故史记王使王孙满设应以辞。

  汉四家《诗》,各有长短。

  《酷吏傅》,班氏不入杜、张。盖张汤之后,至后汉犹盛;班氏以张纯之故,并贷杜周。

  汉武用兵,胜负皆以实闻,不为左右欺罔。

  汉元封五年,初置刺史部十三州,分行郡国,秩六百石。而县令万户以上,秩反千石至六百石。然刺史权极重,按察六条,其五条皆谓二千石不法。秩卑则其人激昂,权重则能行志。至成帝绥和元年更名,秩二千石,其法隳矣!

  唐制,诸道帅司兼观察之权,故藩镇擅权,无人纠举。本朝官制多循唐旧,独前宰执侍从为帅,监司得纠之,故不敢为非。

  宗周镐京地方八百里,八八六十四,为方百里者六十四。雒京地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为方百里者三十六。合之是谓千里。平王东迁,方八百里者失之,仅六百里耳。襄王又以河内赐晋,其地益小。原为天子之邑,自不肯属晋,晋伐之,乃不美事,而《左传》反称之。熙宁殿试改用策,谓比诗赋有用。不知士人计校得失,岂敢极言时政,自取黜落﹖是初入仕已教之谲也。况登科之初,未见人材,及后仕宦,则材智声名君子小人贵贱分矣,不须试策以别人材。人主燕闲时,于其等辈广访备问,然后博记而审察之,天下自无遗才。

  祖望谨案:谓不必于试策时别人材,则亦稍偏。谓试策教人以谲,则诗赋不教人以浮华乎﹖温公十科取士,亦何尝专用词赋﹖其谓人主当广访而审察,则至论也。

  《新唐书》好简略,事多郁而不明。其进表云「事增于前,文省于旧」,病正在此!

  汉所传《六经》,与今不同。如今《尚书》云「无教逸欲有邦」,王嘉奏封事曰「无傲逸欲有国」,恐傲字转写作教字。

  萧望之傅元帝八九年,当深知元帝为人。及帝即位,欲逐恭、显,为其谮,帝至不省其为下狱。不知八九年间傅之者何事!

  太宗尝飞白题翰林学士院曰「玉堂之庐」,此四字出《李寻传》。玉堂者,殿名也,而待诏者有直庐在其侧。李寻时待诏黄门,故曰「久污玉堂之庐」。英庙嗣位,乃撤去。及元丰中,有学士上言,乞摘「玉堂」二字榜院门,以为光宠,诏可。是以殿名名其院也,不逊甚矣!师古曰,玉堂在未央宫。又翼奉言文帝时无玉堂,则武帝所造也。

  萧何治未央宫,高祖都长安之心方定。何之意深矣!

  后生未可遽立议论,以褒贬古今。盖见闻未广,涉世浅也。孔子年六十三岁,始删定群经。

  《文言》未必皆孔子之作。孔子生于襄二十二年,而襄三年穆姜言「元,体之长也」云云,时孔子未生。又左氏以解《随卦》,《周易》以解《干卦》。

  《魏征传》言:「停婚仆碑,其家衰矣。」郑公之德,何赖于碑,而停婚乃天以佑魏氏也。房氏尚主,始败其家法,终灭其族。郑公之后有,其家再振。

  杨绾为相,纔一百八日,而名望如此!绛县老人云:「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于今三之一也。」史赵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数。」士文伯曰:「然则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也。」亥字二画在上;其下六画,如算子三个六数也。如者,往也。移下亥上二画往亥字身仄,则当如此写。其左竖二画,则二万也。其右六画,乃三个算子六数,则六千六百六旬也。季,末也。已得四百四十四全甲子,其末一甲子六十日,今纔得二十日,故曰三之一也。

  《易》「取诸《益》」、「取诸《睽》」之类,非谓当时已有此卦也。伏羲造书契,取其义耳。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元城语录》四十五条,今移入《高平学案》者三条,移入《涑水学案》者三条,移入《濂溪学案》者一条,移入《新学略》者五条。)

  元城谈录

  为学惟在力行。古人云:「说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说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故以行为贵。

  元丰末,京东剧寇欲取掊克吏吴居厚投铸治中。居厚觉,早遁去。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元城谈录》九条,今移为《附录》者三条,移入《高平学案》者一条,移入《古灵学案》者一条,移入《陈邹诸儒》者一条,移入《蜀学略》者一条。)

  元城道护录

  元佑党人只七十八人,后来附益者不是。

  若象数可废,则无《易》矣。若不说义理,又非通论。两者兼之,始得。

  学者所守要道,只一勤字,则邪僻无自而生。纔有间断,便不可谓勤。

  狱贵初情。每一行若干人,分牢异处,亲往问,私置簿记之。其后结正,无出初情者。

  至诚之道无处不在,着一事便是曲。致曲,以通之也。

  安世从温公学,与公休同业。凡三四日一往,以所习所疑质焉。公欣然告之,无倦意。凡五年,得一语曰「诚。」安世问其目,公喜曰:「此问甚善!当自不妄语入。」予初甚易之,及退而檃括日之所行,与凡所言,自相制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常有余裕。

  温公谓安世:「平生只是一个诚字,更扑不破。诚是天道,思诚是人道,天人无两个道理。」因举左右手,顾之笑曰:「只为有这躯壳,故假思以通之。及其成功,一也。」

  安世自从十五岁以后,便知有这个道理。也曾事事着力,毕竟不是。只有个诚字,纵横妙用,无处不通。以此杜门独立,其乐无穷,怎生也动安世不得!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元城道护录》十条,今移为《附录》者一条,移入本卷《李庄简传》后者一条,移入《龟山学案》者一条。)

  元城语

  某之学,初无多言。旧所学于老先生者,只云「由诚入」,某平生所受用处,但是不欺耳。今便有千百人来问,某只此一句。

  (梓材谨案:此李庄简所称元城先生语,其子孟珍述之。)

  附录

  先生登第,与二同年谒李若谷参政,三人同起身请教。曰:「若谷自守官以来,尝持四字:勤、谨、和、缓。」其间一后生应声曰:「勤、谨、和,既闻命矣;缓之一事,某所未闻。」李正色曰:「何尝教贤缓不及事!且道世间甚事不因忙错了﹖」(《吕氏杂录》。)

  元城终身未尝草字,书尺未尝使人代。

  介甫求去,潞公谓后人如何可为,元城对曰:「相公当之,去所害,兴所利,反掌间耳!」祖望谨案:时元城年尚少,已能为此!

  吕相微仲不乐元城。范忠宣公由元城章疏而出,已而复拜微仲,遂拟元城真定。宣仁曰:「如此正人,且留朝廷。」(以上《谈录》。)先生父太仆卿仲通慕司马温公、吕献可之贤,方温公志献可墓,仲通自请书石。温公文出,直书王介甫之罪不隐,仲通有惧色,先生代其父书,自此益知名。温公入相元佑,荐先生为馆职,谓先生曰:「足下知所以相荐否﹖」先生曰:「某获从公游旧矣!」公曰:「非也。某闲居,足下时节问讯不绝。某位政府,足下独无书。此某所以相荐也!」先生远谪岭外,盛夏奉老母以行,途人皆怜之,先生不屈也。抵郡,闻使者自京师来,人为先生危之。郡将遣其客来,劝先生治后事。客涕泣以言,先生色不动,谈笑自若,对客取笔书数纸,徐呼其仆,从容告曰:「闻朝廷赐我死。即死,依此数纸行之。」笑谓客曰:「死不难矣!」客取其所书纸阅之,则皆经纪其家与经纪其同贬当死者之家事,甚悉。客惊叹,以为不可及也。更数日,乃知使者本入海岛杖杀内臣陈衍,章惇故令迂往诸郡,逼令流人自尽耳。

  谢山《书宋史元城传后》曰:朱子曰:「忠臣杀身,不足以存国,谗人构祸,无罪就死。刘莘老死不明。今其行状似云死后以木匣取其首,或云服药,皆不可考。国史此事是先君修正,云刘挚、梁焘相继死岭表,天下至今哀之。」又云:「范淳夫死亦可疑。虽子孙载其死事详细,要之深可疑。」又云:「当时多是遣人恐吓之,监司州郡承风旨皆然,诸公多因此自尽。」予初犹疑其语,今观元城传中所载蔡京累遣人胁害之事,乃知朱子之言不尽出传闻之过也。呜呼,元佑党人竟何罪至此!

  先生一日扶其母篮舆行山中,树下。有大蛇冉冉而至,草木皆披靡,樵夫皆惊走,先生不动也。蛇若相向者久之,乃去。村民罗拜曰:「官异人也!蛇吾山之神,见官喜相迎耳。官远行无恙乎﹖」(《闻见录》。)

  先生与东坡同朝。东坡勇于为义,或失之过,则先生必约之以典故。东坡怒曰:「何处得一刘正言来,知得许多典故。」先生闻之曰:「子瞻固所畏。然恃其才,欲变乱典章,则不可。」元符末,各归自岭海,相遇于道,先生喜曰:「浮华豪习尽去,非昔日子瞻也。」东坡则曰:「器之铁石人也!」(同上。)

  元城初除谏官,以母老辞。母勉使为之,乃供职。论胡宗愈二十四章,又论章子厚十九章。子厚欲杀之岭南,人言「春、循、梅、新,与死为邻;高、窦、雷、化,说着也怕」,而元城历其七。(《道护录》。)

  先生谓当官处事,须权轻重,务合道理,无使偏重,夫是之谓中。元佑间,尝谒见冯当世,当世言:「熙宁初,与陈旸叔、吕宝臣同任枢密。旸叔聪明少比,遇事迎刃而解;而吕宝臣尤善称停事,每事必称停轻重,令得所而后已。事经宝臣处者,人情物理,无不允当。」「称停」二字,吾辈当今最宜致力。(《童蒙训》。)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紫微《童蒙训》,有一条云:「刘公器之尝为予言:『冯当世宣徽称吕宝臣枢密善称停事。每事之来,必称停轻重,莫使有偏。事经其处画者,无不允当。称停二字,最吾辈当今所宜致力。』宝臣,惠穆公也。」惠穆盖紫微从祖父公弼。其语复出,故删彼存此。)建中间,公自岭外归。至宣和年间,内侍梁师成得幸,令吴可(云濠案:吴可,《宋史》作吴默。)自京师至家,欲引公以为重,致书许大用。可至三日,然后敢出之,且道公诸孙求仕以动之。公谢曰:「吾若为子孙计,则不至是矣。且吾废斥几三十年,未尝有点墨与当朝权贵。吾欲为元佑完人,不可破戒。」还其书而不答。(《言行录》。)

  公在家,杜门屏,不妄交游,人罕见其面。然田夫野叟,市井细民,以谓若过南京不见刘待制,如过泗州不见大圣。及公殁,耆老士庶、妇人女子持熏剂诵佛经而哭公者,日数千人。后二年,敌人驱坟石发棺,见公颜貌如生,咸惊曰:「必异人也!」一无所动,盖棺而去。(同上。)

  吕紫微曰:刘丈器之与颜夷仲、石子植、韩撝则及予相得,暮年同城而居,以便讲习之益。

  又曰:刘器之论当时人物,多云弱,实中世人之病。承平之久,人皆偷安畏死辟事,因循苟且而致然耳!

  曾茶山曰:刘器之学问门户,自与伊川不同。伊川说话极精微,刘丈祇理会笃信力行,亦自有省要处。尝言勿忘勿助长,不思善不思恶,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祖望谨案:此元城杂禅学处。

  王深宁《困学纪闻》曰:元城岁晚闲居,或问先生何以遣日,公正色曰:「君子进德修业,惟日不足,而可遣乎!」

  黄东发曰:先生事温公五年,而后教之以诚。思之三日,不知所从入,而后教之不妄语。七年而后能言行相应,故能不动如山,当宣和、大观间,岿然独为善类宗主。至今诵其遗言,无不笃实重厚,使人鄙吝之心为消。呜呼,岂不诚大丈夫哉!独因笃信之深,而佛氏之说先入为主,至谓儒、释、道、神,其心皆一,又谓《法华经》临刑刀坏之说为说性,而证以《楞严经》云使众生六根消后,临刑刀如割水,且并以其师温公诋佛为非。若自程门讲明圣人之学观之,虽温公之诋佛犹未免于卤莽,而元城并以为未然,何哉﹖或者「知终终之」之勇冠卓一世,而「知至至之」之知尚差毫厘邪﹖此《中庸》之必贵于「自明而诚」也。虽然,先生他日亦言释、老之言皆未免入邪,则其本心固未尝不明也,学者宜审焉。

  ◆元城学侣

  侍郎颜夷仲岐(别见《荥阳学案》。)

  石先生子植

  石子植,佚其名,尝说吕申公。哲宗赐御笔白乐天诗与二苏,及进诗表谢,申公遂集古经句作一册进,云比以写唐人无益诗,不如写圣人语。曰:「君子作事,婉而成章。诗也须进,但中间有说尔。此恐非申公所为。」(参《晁氏客语》。)

  (梓材谨案:晁氏书作石子殖,而《元城语录》作子植,盖一人也。)

  ◆元城同调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元城门人(涑水再传。)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判监孙先生伟

  孙伟,字奇甫,江陵人也。少负奇气。初为静州幕官。刘元城再谪夷陵,先生自静求沿檄至峡求见,元城待之无甚异也。先生请曰:「伟以求见先生而来,非沿檄也。」元城问所以愿见之意,对曰:「生长南方,窃闻司马温公北方贤士大夫之冠,先生受业温公,是以求见。非敢言从学,但愿就先生求五日饭,寻一宿处,听先生五日话。」元城嘉之,因与共饭五日,与之言温公所以传习者。先生请曰:「受教不在多言。愿掇其所当致力者,为直截言之。」元城曰:「诺。」既五日,先生已录成一卷。请曰:「愿更住半日,求先生谛视之,无差谬否。」元城为之阅毕。先生辞归,自是践履一宗元城。每对学者言:「平生只从得刘先生五日,终身受用只此五日所闻。」张魏公之初仕也,在山南幕府,先生尝从其帅饮,至夜分,帅尚命继酒,魏公谓其使曰:「此何时也,而酣宴无已乎﹖」先生整冠起曰:「此贤属也。予其罪人矣!」遽谢之。先生善诱迪学者。尝有投所业请益者,先生置诸架上不视,徐曰:「每日所读何书﹖」其人惘然莫知所对。再三问之,乃漫应曰:「近喜读《新唐书》。」先生问曰:「三百年唐室,最爱何人﹖」其人又不能对,逡巡引退。次日复来,因言向来汨没科举,实未知所以读书之方。先生乃谆谆诲之,且曰:「读本纪而不知一代之兴衰治乱,读列传而不知诸人之贤否邪正,又奚以史为﹖又奚以学为﹖」其人自此从学,卒为善士。先生本用世才,以争和议不胜,不复求用,官终判监。晚游衡山,与胡文定公父子游,论学甚契。手批留候、诸葛武候二传,字极大,朝夕披视一过,太息。箧中惟《论语》一部。所著有《奏议》数卷,胡五峰跋之曰:是乃上蔡所云「不为一身之谋而为天下之虑」者。

  祖望谨案:元城之得统于温公,大抵不出「刚健笃实」一语。元城门下,其最显者为李庄简公泰发,其厄于下寮者为先生,其骨力皆得之元城。《宋史》不为先生立传,沈埋六百余年。予稍求其大略,登之《学案》,而当年奏议诸文字,不可得见矣,为之三叹。先生之高弟曰刘芮。

  庄简李读易先生光(父高)

  李光字泰发,上虞人。童不戏弄,父高称曰:「吾儿云间鹤,其兴吾门乎!」亲丧,哀毁如成人。有致赙者,悉辞之。及葬,礼皆中节。以进士历知开化、常熟、吴江,改京东西学事司管句文字。元城居南京,先生以师礼见之。元城告以所闻于温公者曰:「学当自无妄中入。」先生欣然领会。除太常博士,迁司封。王黼恶之,令部注桂州阳朔县。元城闻其以论事贬,贻书伟之。李忠定纲亦以论事去国,居义兴,伺先生于水驿,自出呼曰:「非越州李司封船乎﹖」留数日,定交而别。及迁侍御史,时言者犹主王介甫之学,诏榜庙堂。先生言:「祖宗规模宏远,安石欲尽变法度,则谓人主当制法而不当制于法。欲尽逐元老,则谓人主当化俗而不当化于俗。蔡京兄弟祖述其说,五十年间,毒流四海。今又风示中外,鼓惑民听,岂朝廷之福!」彗出寅艮间,耿南仲辈皆谓应在外夷,不足忧。先生奏:「孔子作《春秋》,不书祥瑞者,盖欲使人君恐惧修省,未闻以灾异归之外夷也。」疏奏,监汀州酒税。绍兴中,累擢吏部侍郎、尚书、参知政事。时秦桧初定和议,将揭榜,欲藉先生名镇厌,高宗亦意不欲用之。先生又面折桧,桧大怒。明日,丐去,知绍兴府。万俟论其阴怀怨望,责琼州安置。吕愿中又告先生与胡澹庵诗赋倡和,讥讪朝政,移昌化军。论文考史,怡然自适。年逾八十,笔力精健。后以郊恩复左朝奉大夫,任便居住,至江州而卒。孝宗即位,复资政殿学士,赐谥庄简。(参史传。)

  李泰发语(其子孟珍所述。)

  汝辈居家,惟是尽一孝字。居官,惟是尽一廉字。他日立朝事君,惟是尽一忠字。但守得此一字,一生受用不尽。

  凡后生所至处,且须从贤士大夫游。

  (梓材谨案:谢山节录本四条,今移元城语一条于《元城道护录》后,移一条于《和靖学案》。)

  附录

  《元城道护录》曰:李光好官员,可惜为蔡攸所引。此人拨着便醒。绍兴中以忤秦桧谪海外,着《易说》,自号读易老人。

  董真卿曰:先生之学本元城,元城学于司马公。(以上黄氏补本。)

  知州胡先生珵

  胡珵,字德辉,毗陵人也。诗文、墨隶皆精好。学于杨文靖公龟山,寻以文靖之命学于刘忠定公元城。入太学,成进士。南渡初,李公伯纪为相,先生在其幕中。汪、黄惎之,以陈少阳之上书也,先生实视其草,窜苍梧。已而东归。赵丰公入相,直翰林,兼史馆校勘,与张嵲同入书局。未几,丰公去国,张魏公以为元佑未必全是,熙宁未必全非,遂擢何抡仲、李似表为史官,欲有改定。先生与嵲不可,遂皆求去。丰公再相,复召二人,书成。讲和之役,先生与同馆朱松、凌景、夏常明、范如圭合疏争之,其稿出于先生手,略曰:「敌人方据中原,吞噬未厌,何忧何惧而一旦幡然与我和﹖盖其狃于荐食之威,动辄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常喜为和之说以侮我。又虑我训兵积粟,畜锐俟时,而事有不可知者,故不得不为和之说以挠我。盖今之和使,即秦之衡人,兵家用之,百胜之术也。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厌,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敌使请和之得策,其祸可胜言哉!而执事者顾方以吾为母后,为梓宫,为渊圣天属之故,遂不复顾祖宗社稷二百年付托之重,而轻从之,使彼得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藉躏以逞,将焉避之哉!昔楚、汉相持之际,项羽尝置太公俎上,而约高祖以降矣。使为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为之屈,则自其一身且无处所,尚何太公之可还哉!惟其不信不屈,而日夜思所以图楚者,以故卒能蹙羽鸿沟之上,使其兵疲食尽,势穷力屈,而太公自归。此其计之得失,亦足以观矣!」疏上,秦桧大怒。然是时和议尚未定,公议尚张,但出之知严州而已。已而李庄简公去国,遂以先生为其党,罢之,饥寒因穷而死。所著有《苍梧集》。

  (梓材谨案:黄氏补本,先生传两载《龟山》、《元城学案》。谢山已为此传,故并删之。)

  附录

  汪玉山《与吕逢吉》曰:胡德辉言《温公日记》极有可疑,如记富郑公惑一尼之言,至愿为蛆虫,食其不洁。富公虽所见不同,何至于此!温公平日最推富公,不应如此记事,德辉以为必后来所增加。盖当时介甫尝奏富弼无见,惑一妖尼之言,则所谓后来增加者,当有之。

  主簿马先生大年

  马大年,字永卿,(云濠案:《广信志》作「马永卿,字大年」。)杨洲人,元城弟子也。大观三年进士,闻元城谪亳州,寓永城县之回车院,先生时赴永城主簿,其舅高邮张桐荐使求教。既至,见元城,雄伟闿爽,谈论踰时,体无欹侧,肩背耸直,身不稍勤,手足亦不移,自是从学二十六年。当绍兴五年,追录其语为《元城语》三卷。

  知州韩先生瓘

  韩瓘,字德全,开封人也,参政意曾孙。累宫知秀州,所至兴利除害,甚敏,吏莫能欺,时以为有家法。先生官浙中久,其往来必维舟河梁,侍元城谈,录其系邪正得失者二十一条为《元城谈录》。

  简肃刘白水先生勉之(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舍人曾先生恬(别见《上蔡学案》。)

  文清曾茶山先生几(别见《武夷学案》。)

  ◆孙氏家学(涑水三传。)

  孙先生蒙正

  孙蒙正,字正孺,江陵人,奇甫先生伟之子。先生少禀家学,得元佑诸之传,而于五峰兄弟为故人子,从之问道。尝告五峰曰:「岁入不赡,既可忧,然稍亲生业,便近俗,奈何﹖」五峰答曰:「古人有名高天下,躬自鉏菜,如管幼安者;隐居高尚,灌畦粥蔬,如陶靖节者。使颜子不治郭内郭外之田,则饘粥丝麻将何以给﹖又如孔子犹且会计升斗,看视牛羊,亦可以为俗乎﹖岂可专守方册,口谈仁义,然后谓之清高哉!正孺当以古人实事自律,不可作世俗虚华之见也。」五峰又尝谓曰:「子资禀过人,大要学问扩充之,须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然后可。」又曰:「行贵精进,言贵简约,钦夫之言,真有益于左右。」初,钦夫累求见五峰,不得,莫解其故,因托先生微叩之。五峰笑曰:「渠家学佛。」先生以告,钦夫涕泣求见,遂得湖湘之传。钦夫尝叹曰:「栻若非正孺,几乎迷路!」

  ◆孙氏门人

  提刑刘顺宁先生芮

  刘芮,字子驹,东平人也,忠肃公挚之曾孙,学易先生跂之孙,南渡后居湘中。刘氏自学易以来,三世守其家学,不求闻达。虽阀阅亚于韩、吕,而节行与之埒。先生学于孙奇甫,其后游尹和靖、胡文定之门,所造粹然。其为永州狱掾,与太守争议狱,谓今世法家疏驳之设意,殊与古人不同,古人于死中求生,不闻生中求死,遂以疾求去。会太守遣属来,乃绍圣权臣之后,先生叹曰:「吾义不与雠人接!」投檄竟归。初,先生十丧未葬,意欲得中原之复,返葬岭北。既不遂,贫日甚。太尉刘锜重之,为之佽助,乃得葬于湘中,尽屏阴阳之说,曰:「吾大事已毕,死亦瞑矣!」罢官无屋可居,乃即其先人之墓而庐之。是时秦氏之势涨天,先生客于桂林。桂林帅者,秦氏私人也,因一日宾客寮属集府中,谓曰:「前日之夜,去城一舍,其驿曰秦城者有光属天,愿与诸君赋之。」皆曰:「唯唯!」所谓《秦城王气诗》者也。是日不赋者二人,曰先生,曰李成叔。已而张魏公卜居长沙之二水,授先生室,宣公兄弟严事之。又以荐入官,以言去国。汪文定公玉山贻书当路曰:「如刘宾之、刘子驹,纵未还朝,岂应置之闲散!」乃复以刑部员外郎召,出为湖南提刑,卒,先生自述其先世之言,谓《孝经》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学者当从此悟入。故先生虽在千里外,亲有疾痛,皆知之。又述孙公泽之言曰:「学者有志于道,且须看古人长处。于其长处唯恐不及,于其短处唯恐自家做到此处。」尝教学者曰:「言此行此,谓之君子。言此行彼,谓之小人。」所著有《顺宁集》二十卷,杨诚齐为之序。诚齐论先生之为人曰:「子驹长于嗜古,短于谐今;工于料事,拙于售世。遇合之诎而幽独之伸,流靡之憎而强毅之悦。故其人落落,其心优优。初若不可亲,而久乃不可离。」可以想见先生矣!

  ◆李氏家学

  进士李先生孟博

  李孟博,字文约,庄简长子。绍兴五年进士。从庄简谪,卒于琼。

  提举李先生孟坚

  李孟坚,字文通,庄简子。以学行举官,至知秀州。从庄简谪岭南,窜陜州。更化后召用,累官淮东提举。

  参议李先生孟珍

  李孟珍,字文潜,庄简子。累官至沿海制置参议。

  直阁李盘溪先生孟传

  李孟传,字文授,庄简幼子,《宋史》有传。(云濠案:史传,先生累官知江州,以朝请大夫、直宝谟阁致仕。)着《磬溪集》、《宏词类稿》、《左氏说》、《读史》、《杂志》。

  ◆李氏门人

  通守曹放斋先生粹中

  曹粹中,字纯老,号放斋,定海人也。李庄简公光之。宣和六年进士,释褐黄州教授。秦氏欲因庄简见之,先生辞焉,私语妇曰:「尊公其能终为首揆所容乎﹖」已而庄简果被出,叹曰:「吾媿吾。」先生自是隐居,终秦氏之世,未尝求仕。庄简退居,着《读易老人解说》,而先生笺《诗》,各以其所长治经,可谓百世之师矣。世有修改《宋史》者,当附之庄简中也。张魏公晚年入相,荐于朝,通守建宁。不久,乞身而归,赠侍讲。祖望谨案:深宁王氏《四明七观》,其于经学首推先生之《诗》。自先生《诗说》出,而舒广平、杨献子出而继之,为吾乡《诗》学之大宗。慈湖之《诗传》相继而起。咸、淳而后,庆源辅氏之《传》始至甬上。则论吾乡《诗》学者,得不推先生为首座与! 

  显谟潘先生畤父良佐。

  潘畤,字德鄜,金华人。父良佐,始以儒学教授,诸弟皆从受学,而中书良贵遂以清直致大名。先生生颖悟,少长,庄重如成人。既孤,叔父中书爱而收教之,欲使后己,先生以亲没无所受命辞,乃任以为登仕郎,为娶李庄简女,庄简亦器许焉。调分宜簿,未尝求荐而当路争知之,改通直郎、知兴化军。时即学宫,召诸生而教饬之,无敢以事至庭中者。已而召还赐对,先生言:「郡县者,朝廷之根本,而百姓又郡县之根本也。今不计郡县之事力而一切取办,又不择人材之能否而轻以畀之,欲本固而邦宁,其可得乎!」上善其言。官至安抚,进直显谟阁,除尚书左司郎中,不就。卒,年六十三。子友端、友恭,皆力学有志操。先生少从中书学,长李氏,又得庄简为依归。中年游张敬夫、吕伯恭间,切劘不倦。晚岁读书,厉志弥笃。其治郡皆有成绩,自言为治主于宽而不使有宽名,辅以严而不使有严。所至必问人材,兴学校。潭之岳麓,衡之石鼓,皆一新之,学者用劝。雅不信浮屠诡异之说,尝着《石桥录》以斥其妄。其卒也,朱晦翁志其墓,言「某从公游虽不久,然相知为最深,友端等又来受学」云。参《朱子文集》。

  (梓材谨案:谢山原稿仅标「潘畤,李庄简光之」,而未为之传,特据文公《大全集》以补之。又案:先生,朱、张、吕之讲友也。万氏《儒林宗派》以为张、吕门人,误。)

  ◆顺宁门人(涑水四传。)

  宣公张南轩先生栻(别为《南轩学案》。)

  端明张定叟先生枃(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潘氏家学

  学博潘先生友端(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抚干潘先生友恭(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提举潘先生友文(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卷二十一 华阳学案(全氏补本)
  华阳学案 全祖望补本

  华阳学案表

  范祖禹  (子)冲

  (蜀公从孙涑水门人)  范仲黼(别见《二江诸儒学案》)

  (范氏续传) (从子)子长

  (从子)子该(并见《二江诸儒学案》。)

  司马康(别见《涑水学案》。) 

  黄庭坚(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吕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刘恕(别见《涑水学案》。)

  (并华阳讲友。)

  华阳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范正献公之师涑水,其本集可据也。其师程氏,则出自鲜于绰之■,《伊洛渊源录》既疑之,而又仍之,误矣。陈默堂答范益谦曰:「向所闻于龟山,乃知先给事之学与洛学同。」则其非弟子明矣。述《华阳学案》。(梓材案:是卷亦谢山特立为《学案》。又案《涧泉日记》云:「淳夫乃吕晦叔,从温公游,又师二程。」其说与鲜于氏同。)

  ◆涑水门人

  正献范华阳先生祖禹

  范祖禹,字淳夫,一字梦得,华阳人,忠文公之侄之子也。其生也,母梦异人入寝室曰:「汉将军邓禹。」因名焉。登进士甲科,从温公编修《资治通鉴》,在洛十五年,不事进取。书成,温公荐为秘书省正字。时王刑公当国,尤爱重之,先生竟不往谒。哲宗立,累迁著作郎兼侍讲。先生言:「陛下今日之学与不学,系他日治乱。如好学,则天下君子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而致太平。不学,则小人皆动其心,务为邪谄,以窃富贵。且凡人之进学,莫不于少时。今圣质日长,数年之后,恐不得如今日之专,窃为陛下惜也。」拜右谏议大夫,首上疏论正心修身之要。迨绍述之论兴,有相章惇意,先生力言其不可用。言者攻之,连贬徙宾、化。卒,年五十八。苏子瞻称为讲官第一。尝进《唐鉴》十二卷,《帝学》八卷,《仁宗政典》八卷。(云濠案:《四库书目》称先生遗文《太史集》五十五卷。)建灾二年,追复龙图阁学士。先生燕居,正色危坐,未尝不冠。出入步履,皆有常处。几案无长物,墨砚刀笔终岁不易。平生所观书,如手未触。衣稍华者不服。十余年不易衣,亦无垢污。履虽穿如新。皆出于自然,未尝有意。寡言语,不问即步言。元佑末,洛、蜀党人互相攻诋,先生师温公,独不立党,并游洛、蜀之间,皆敬之。东坡唐突伊川,至先生则肃然。每与他人谐谑,属曰:「勿使范十三知也!」尤服先生之文,曰:「公皆不刊之作,轼不过涉猎为文耳!」山谷在史院,日听先生讲《左傅》,受其学。先生尝令撰吕申公遗表、司马康谢恩表,文成,或不用,或改窜余数字,山谷毫无忤色。论者以为先生能驯坡、谷二人,尤同时所难。从游温公十五年,温公家事无大小,令先生商之,虽公子康不敢专也。令康从先生学。蜀公之被召也,亦以书问之,先生则对以当辞。蜀公是之,谓人曰:「吾几欲造朝,而三郎劝我,遂不行。」然先生为文,深不欲人知,谏草多自焚去弗存,并欲毁京师所刊《唐鉴》,子冲固请得免。宣仁太后知之最深。先生久在经筵,十上章引疾,得请,以待制知梓州矣。翌日,宰相奏事帘前,太后谕曰:「范侍讲求去甚力,故勉徇其请。昨日孩儿再三留他。相公可传老身意,且为孩儿留,前降指麾莫行。」于是先生不敢复请。太后崩,先生益数上疏论时事,言尤激切,无所顾避,感太后之知也。张文潜、秦少游稍劝先生,以为宜少巽词,子冲亦乘间言之,先生曰:「吾出剑门,一范秀才耳!今复为布衣,有何不可!」其后远谪,亦由此。其造迩英也,过押班御药阁子,都知以下列行致恭即退,不假以辞色。御药陈衍之园与先生邻,至不敢高声,谓同列曰:「范谏议一言到上前,吾辈不知死所矣!」顾子敦尝与都知梁惟简一言,先生大以为非体。其后孝宗尝曰:「读《资治通鉴》,知司马太师自是宰相手段。读唐鉴,知范内翰自是台谏手段。」世以为知言。其荐士也,多至并位,然人无知之者。至有请属,则必拒之。知咸平县游冠卿之满任也,请于先生,欲乞一言,以是时先生叔百禄方在中书也。先生曰:「足下审当为监司,朝廷必须除授。家叔从居政府,某未尝与人乞差遣。」冠卿惭阻而退。子冲进曰:「不为之地可也,何必面斥之﹖」先生曰:「凡此是欺之也。吾以诚告之。」尝举蜀公之言曰:「仁宦不可广求人知。受恩多,则难立朝。」其移贺州,谪词云:「朕于庶言无不嘉纳,至于以讦为直,则在所不赦。」先生曰:「吾论事多矣,皆可以为罪,不知所坐也。」后乃知坐言乳媪事。惇、卞以为上疏宣仁,所以离间哲宗也,然不知先生上哲宗,后上宣仁,劝上以爱身、宣仁以保护上躬而已。又是时雇乳母实为刘氏,故刘后亦恨之,而先生与刘忠定公皆不免。其自宾移化也,朝旨严峻,有司不敢相闻。先生出城,父老居民皆出送,持金帛来献,先生谢遗之,一无所受,皆感泣而去。化州城外寺一夕见大星陨,中夜闻传呼开门,是夕先生卒。三日殡于寺中,次年许归葬。化人祀之北山。(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有云:「范淳夫谥正献,见《读书附志》。」)

  中庸论

  圣人之道,必始于小而后至于大,必始于微而后至于显。其始也入乎毫末而不足以为小,其至也塞乎天地而不足以为大,此道之所以难言也。《中庸》者,圣人言性之书也,出于孔子而传于子思。其为言也精微,其为道也闳深,尝试言之。《记》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之道尽于此而已乎﹖是不然。君子于其不睹不闻之间,出处语默,无愧乎吾心,然后于其可睹可闻之间,动静周旋,无愧乎天下。故君子之道,必始于慎其独也。人之不睹也,如其欲睹之也,人之不闻也,如其欲闻之也,此非有所难,虽匹夫匹妇而可知也。始于修身而终于治人,至于治天下国家,可以育万物而配天地,则虽圣人有所不知也。故曰:「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能焉。」又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所谓始于小而后至于大,始于微而后至于显也。天下之所甚易,莫若众人之所能者也。其所甚难,莫若圣人之所不能者也。以众人之所能而教人,是使易之而可勉也。以圣人之所不能而教人,是使难之而不为也。圣人既曰难行之,又曰易行之,既曰易知之,又曰难知之,易者所以喻于人,难者所以喻于己。盖诱于人者不可以不易,责于己者不可以不难也。始于易,终于难,而不可以过乎中,是故谓之中庸。开之以易,使天下可得而入也。严之以难,使天下不得而轻也。制之以中,使天下不得而过也。夫中庸有众人之所易行者焉,有圣人之所难行者焉,有圣人与众人之所同行者焉。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言中庸之易而人不守也。「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言中庸之难而人鲜能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言中庸之不可过中也。口之于味也,酸咸甘苦,有偏好其一者,是不知味之人焉。唯其五味均齐而得其节,然后适于口而和于心。君子之于道也亦然,不可以过,亦不可以不及。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此《中庸》之大略也。

  《中庸》者,言性之书也。既举其略矣,而未及乎性也。夫诚者,圣人之性也;诚之者,贤人之性也。圣人,生而知之者,故其性自内而出。自内而出者,得之天而不恃乎人。贤人,学而知之者也,故其性自外而入。自外而入者,得之人而后至于天。故曰:「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也。」又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者所以成性也,明者所以求诚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者,圣人之性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贤人之明也。目之视乎色,耳之听乎声,鼻之别乎臭,口之识乎味,此四者有诸内而无待于外,圣人之性犹此也。誉之则劝,非之则沮,顺之则喜,逆之则怒,此四者动乎外而应之于内,贤人之性犹此也,圣人先得于诚而后有明者也,贤人先得于明而后至诚者也。夫《中庸》,所以使贤者学为圣人也。故欲诚者莫若明,欲明者莫若知。夫所谓知者何也﹖致其知也。故曰「致知在格物」,又曰「物格知至」,物至而后有知也。知然后好恶形焉,有知而后有好恶也。君子则好善而恶恶,小人则好恶而恶善,此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夫明者,有善未尝不知焉,有不善未尝不知焉,择其善者而执之,其不善者而拂之,昭昭乎知所以为善,所以为不善,此所谓明也,此所谓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大学》之道,贤人所以学而成圣者也。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又曰:「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夫颜子岂无不善哉,惟能知而不行也。故曰:欲诚者莫若明,用明者莫若知。致知者,是所以学为圣人之端也。

  圣人之治天下,未尝不以诚也。诚者存乎其心,不可得而见之,故其说曰:「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夫性者何也!﹖仁义是也。圣人以为仁义者生于吾之性,而不生于外,是故用之以诚,仁焉而必出于诚,义焉而必出于诚。不诚于仁,则人不亲;不诚于义,则事不成。诚仁者,不施而亲;诚义者,不为而成。诚在内者形于外,是所以贵诚也。是故不赏而人劝,不怒而人威,不动而人化,不言而人喻,此所谓尽其性也。是故为人子者诚于孝,为人臣者诚于忠,为人弟者诚于恭,举天下之性,莫不诚于为善,此所谓尽人之性也。是故天地为之诚化,日月为之诚明,四时为之诚行,风雨为之诚节,草木为之茂,鸟兽为之蕃,凡在天地之间者莫不安其性命,此所谓与天地参也。圣人有其德,有其时,有其位,而行其道,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是也。有其德,无其时,无其位,而言其道,孔子是也。是故欲观贤人之道,圣人是也。欲观圣人之道,天地是也。天不言而四时行焉,地不动而万物生焉。天地所以不言而人喻,不动而物成者,何也﹖诚之至也。圣人所以无为而天下治,亦诚之至也。故天者,高之积也;地者,厚之积也;圣人者,诚之积也。天积于高,及其远,则人不能知也。地积于厚,及其广,则人不能穷也。圣人积于诚,及其神,则人不能测也。高不积,不足以为天;厚不积,不足以为地;诚不积,不足以为圣人。圣人者,明并乎日月,德配乎天地,惟积于诚也。

  圣人之德既与天地参,然而孜孜焉常有不已之心。《记》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此圣人之性也。其行之也,盖未尝不勉不思,而终身以为不足。夫圣人之所不可及者,其在此乎!昔者尧、舜之为君,思天下有一夫不获其所,则其心耻之;有一物不得其养,则其心忧之。夫耻之忧之者,何也﹖恐其德之有所不至也。圣人之德,固无所不至矣,然而常以不至为心,故仁矣而曰未足以为仁,义矣而曰未足以为义。是以有一物不被其泽者,圣人之耻也。其责己也如此,其待人也则不然。夫人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此三者之异,众人之所知也,圣人必曰「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此三者之异,亦众人之所知也,圣人必曰「及其成功一也」。此所以引天下不肖者而为贤也。生而知者,不可以人人而求也,有学而能知者焉,有困而能知者焉,则与夫不学者异矣。是故进而一之于圣,使天下皆由困而知者亦可以为圣,而圣亦与我同类,如此则孰不欲知圣人之道﹖此所以为教也。安而行者,亦不可以人人而求也,有利而能行者焉,有勉强而能行者焉,则与夫不能勉强者有间矣。是故进而一之于圣,使天下皆由勉强而行者亦可以为圣,而圣亦与我同类,如此则孰不欲行圣人之道﹖此所以为教也。圣人所以待人者如此,而其责己者未尝不重也。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又曰:「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杨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夫其仁足以博施济众,而犹以为病,此其所以责己也。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杨善,此其所以待人也。夫其责己也则为善而不足,其待人也则恐其不得为君子,二者皆出于其性,推之以治天下。圣人之道,未尝有过于此者也。夫子亦何为哉!知所以责己,知所以待人,则虽欲为尧、舜而无难也。

  圣人不以己能而责天下之人,故择其近于中庸者而行之,曰忠恕。忠恕者,。所以为中庸也。何谓忠﹖曰:推己之心之谓忠。何谓恕﹖曰:如己之心之谓恕。夫圣人者,天下一人而已矣,众人之所不能为也。以圣人之所能而责众人,是率天下而为一人之行也。《记》曰:「圣人之制行也不以己,使民有所劝勉愧耻以行其言。」故不为人之所不能,不行人之所不及,动则思天下之可法,言则思天下之可道,要以使人皆可以为善,此所谓忠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常欲为君子而不欲为小人,此天下之情也。以己欲为君子之心而使人皆得为君子,以己不欲为小人之心而使人皆不为小人,此所谓恕也。仁义礼智四端之用,未有不由于忠恕之道而可行也。仁者过乎仁,圣人不以为能也。义者过乎义,圣人不以为行也。礼者过乎礼,圣人不以为教也。智者过乎智,圣人不以为法也。仁义礼智非独以善一人也,必使天下皆可以行之。不惟使天下皆可以行之,又将使后之人皆可以继之;如是而后可以为中庸之道。此所以贵乎忠恕也。故曰:「忠恕违道不远。」而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盖尧、舜、三代之治天下,与夫孔子、六经之道,莫不由于忠恕也。若夫以己能而责天下之人,此老、庄所以肆其放荡虚空之论而不能自反也。圣人者,为天下而言者也,故己可用而人亦可行。老、庄者,为一人而言者也,故己独可言而人不可用,是欲以一人之私论而率天下以行之也。其意曰:「治身者曷不为我之等贵贱,齐先死﹖治天下者曷不为太古之为无为,事无事﹖」是以言之而不可行也。圣人之言,其自为也过少而为人也过多,老、庄之言,其自为也过多而为人也过少,此其所以异也。老、庄之说如此,而好之者或以为治性之书,是不然。夫治性者莫如《中庸》,而乱性者莫如老、庄。故学《中庸》以治其性,则性可得而见也;学老、庄以乱其性,则性不可得而反也。惟不惑乎老、庄之言,则可与由中庸以入于尧、舜之道也。

  (梓材谨案:《中庸论》五篇,谢山《学案》底本自为一帙,而未有所属。查朱氏《经义考》,先生有《中庸论》五篇,篇数适合,入之。)

  华阳文集

  古之士,与君言言使臣,与人臣言言事君,与幼者言言孝悌,与居官者言言忠信。自童子以至于成人,自洒扫应对以入于道德,学不陵节,教不躐等。有非其所问而问者,乡先生君子不以告也。譬如拱把之桐梓,长之养之,至于成材,无不适于用。如其未至而曰至,未能而曰能,则是贼夫人之子,非先王长育之意也。盖孔子之教曰:「文行忠信。」「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其所教者皆以明人伦也。以孔子之圣,四十而始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虽曰知之,犹罕言之,性与天道,自子贡不得而闻,况其下者乎!近世学士大夫,自信至笃,自处甚高,未从师友而言天人之际,未多识前言往行而穷性命之理,其弊浮而无实,锲薄而不敦。虽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天下之大,岂无豪杰不待文王而兴者﹖然圣人之教,必为中人设也。比年以来,朝廷患之,诏禁申、韩、庄、列之学,流风寖息,而犹未绝。夫申、韩本于老,而李斯出于荀卿,学者失其渊源,极其末流,将无所不至。故秦之治,文具而无恻隐之实;晋之俗,浮华而无礼法之防。天下靡然,卒之大乱。此学者之罪,不可以不戒也。(《省试策问》。)

  昔隋氏穷兵暴敛,害虐生民,其民不忍,共起而亡之。唐高祖以一旅之众取关中,不半岁而有天下,其成功如此之速者,因隋大坏故也。以治易乱,以宽易暴,天下之人归往而安息之。方其君明臣忠,外包四荒,下遂万物,此其所由兴也。及其子孙,忘前人之勤劳,天厌于上,人离于下,宇内圮裂,尺地不保,此其所由废也。其治未尝不由君子,其乱未尝不由小人,皆布在方策,显不可揜。然则今所宜监,莫近于唐。《书》曰:「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商。」(《唐鉴序》。)

  (云濠谨案:谢山《通鉴分修诸子考》云:「贡父所修一百八十四卷,淳夫所修八十一卷,道原所修二十七卷。」又云:「至于三子所修,愚最以《唐鉴》为。后人以伊川许之,遂有《范唐鉴》之目,而以其书孤行,其实裁量未为简净也。」)

  附录

  淳夫每诵董子之言「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曰:「君子行己立朝,正事如此。若夫成功,则天也。」(补。)

  朱子《伊洛渊源录》曰:淳夫家传《遗事》载其言行之懿甚详,然不云其尝受学于二先生之门也。独鲜于绰《传信录》记伊川事而以门人称之,又其所著《论语说》、《唐鉴》,议论亦多资于程氏。

  叶水心《习学记言》曰:范祖禹《布衾铭记》:「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其直如矢,而端之不止。故其居处必有法,其动作必有礼。」此言有益于学者。

  ◆华阳讲友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秘书刘道原先生恕(别见《涑水学案》。)

  ◆华阳家学(涑水再传。)

  龙图范元长先生冲

  范冲,字符长,正献长子也。登绍圣进士第。高宗即位,以虞部员外郎出为两淮转运副使。绍兴中,隆佑皇后诞日,上置酒宫中,从容语及前朝事,后曰:「吾老矣,有所怀,为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圣烈皇后,聪明母仪,古今未见其比。而史录未经删定,无以传信后世。」上悚然,亟诏重修神、哲两朝实录,召先生为宗正少卿兼直史馆。元佑中,正献尝修《神宗实录》,尽书王安石之过,以明神宗之圣。其后安石蔡卞恶之,正献坐谪死岭表。至是,复以命先生,上谓之曰:「两朝大典,皆为奸臣所坏,故以属卿。」先生因论熙宁创置,元佑复古,绍圣以降,弛张不一,本末先后,各有所因。又极言王安石变法度之非,蔡京误国之罪。上嘉纳之,迁起居郎。俄开讲筵,升兼侍读。上雅好《左氏春秋》,先生与朱汉上震专讲。先生敷衍经旨,因以规讽,上未尝不称善。会皇子建国公瑗出就傅,首命先生以徽猷阁待制提举建隆观,为资善堂翊善,而汉上兼赞读。时张浚在长沙,亦荐先生与汉上可备训导,谓冲、震皆一时名德老成,极天下之选。上命建国公见翊善、赞读皆纳拜。俄迁翰林学士兼侍读,先生力辞,改翰林侍读学士,用正献故事也。寻以龙图阁直学士奉祠。卒,年七十五。先生之修《神宗实录》也,为《考异》一书,明示去取,旧文以墨书,删去者以黄书,新修者以朱书,世号「朱墨史」。及修《哲宗实录》,别为一书名《辨诬录》。先生性好义乐善,司马温公家属皆依先生抚育之。为温公编类《记闻》十卷奏御,请以温公族曾孙倧召主温公祀,又尝荐尹和靖以自代。(参史传。)

  (梓材谨案:《两浙名贤录》:「赵丞相鼎,闻喜人。高宗即位,除权户部员外郎,遂卜居衢州。范元长冲建炎四年守衢,因请祠,与赵丞相同居。」)

  ◆华阳门人

  谏议司马先生康(别见《涑水学案》。)

  文节黄涪翁先生庭坚(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范氏续传

  知州范月舟先生仲黼

  知州范双流先生子长

  范先生子该(并见《二江诸儒学案》。)
卷二十二 景迂学案(全氏补本)
  景迂学案全祖望补本

  景迂学案表

  晁说之           朱弁

  (涑水、姜氏、杨氏门人)  王安中(别见《荆公新学略》。) 

  (泰山、徂徕、百源再传)

  晁咏之           邵溥(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刘羲仲(别见涑水学案。)

  汪革(别见《荥阳学案》。)

  (并景迂学侣。)

  吴棫

  (景迂同调。)

  景迂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涑水尝令景迂续成《潜虚》,景迂谢不敢,然《易玄星纪》之谱,足以绍师门矣。景迂又私淑康节,惜其晚年之好佛也。然元城亦不免此。吕成公曰:「景迂虽驳,其学有不可废者。」述《景迂学案》。(梓材案:是卷《学案》亦谢山所特立。)

  ◆涑水门人(孙、邵再传。)

  詹事晁景迂先生说之

  晁说之,字以道,一字伯以父,澶州人也,参政宗懿曾孙。元丰五年进士。东坡称其自得之学,发挥五经,理致超然,不践陈,尝以「文章典丽,可备著述」荐之。范公淳夫亦以「博极群书」荐之,曾文昭公亦荐之。先生慕司马文正公之为人,故以景迂生自号。文正着《潜虚》,未成而病,属先生补之,先生逊谢不敢。然文正之门,传其《太玄》之学者惟先生。又从康节弟子杨贤宝传其先天之学,和剂斟酌,以穷三《易》之旨;其于泰山孙氏之门,从姜至之讲《洪范》;不名一家。元符三年,知无极县,应诏上书言十事,其一曰祗德,其二曰法祖,其三曰辨国疑,其四曰归利于民,其五曰复民之职,其六曰不用兵,其七曰士得自致于学,其八曰广言路,其九曰贵多士,其十曰无欲速,无好名高。凡数十万言,大抵指荆公政事之非,绍述诸臣之谬。入邪等,奉嵩岳祠,监陜州集津仓。再请奉华岳祠,监明州船场。通判鄜州,提举南京鸿庆宫,知成州。先生气质刚毅,不以贬锢屈。其在关中,留心横渠之学。其在甬上,与丰尚书相之相唱酬。及守成州,岁旱,先生尽蠲其税。转运使大怒,欲减其分,先生持不可,遂丐致仕去。靖康初,召至京,除秘书少监兼谕德。已而以中书舍人兼詹事,渊圣以宿儒待之。先生学于温公,守其疑孟之说;又恶荆公,而荆公最尊孟。先生请去《孟子》于讲筵,钦宗从之,太学之士哗然,言者纷起。又力言三镇不可割,兼谏止饮宗不可弃汴京出狩,皆与当国者不合。又言荆公不应配享神宗,安得配享孔子。于是耿南仲既倾吴敏、李纲,遂言先生与许景衡二人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落职,提举西山崇福宫。胡文定公争之,不报。高宗即位,驰驿召许翰、杨时及先生三人即赴行在,未至,即授以徽猷阁待制兼侍读。先生少长承平,至是流离丧乱,避兵于高邮,于海陵,于建康,病甚。其在海陵,叹曰:「平生著述,悉为灰烬,惟《易》不可以已。」力疾追述旧作。建炎三年,卒于舟中,竟未得入见。遗言无得志墓。先生粹然儒者,惜乎晚年颇信佛氏之说,日诵《法华》,自称「国安堂老法华」,又称「天台教僧」。论者谓其盛时欲诋孟子,而老不自振。然其遗命,令子孙访类遗文,当以嵩山景迂生目之,则未敢背师门之传也。所著有《易商瞿大传》、《易商瞿小传》、《商瞿易传》、《商瞿外传》、《京氏易式》、《易规》、《易玄星纪谱》、《晁氏诗传》、《诗论》、《晁氏书传》、《书论》、《晁氏春秋传》、《春秋辩文》、《春秋年表》、《中庸传》、《古论大传》、《论语讲义》、《壬寅孝经》及《五经小傅历谱》,凡十九种,皆经学。余书尚十余种。晚年海陵着《周易太极传》六卷,《因说》一卷,《外传》一卷,今惟《易玄星纪谱》、《易规》、《中庸传》见《景迂生集》中。(云濠案:先生所著文集又名《嵩山集》,别有《儒言》一卷。谢山《学案札记》载先生《古易》十二卷,《易规》一卷,《京氏易式》一卷,其《太极传》、《外传》、《因说》与传同。)

  祖望谨案:昭德晁氏兄弟大率以文词游坡、谷间,如补之、咏之,冲之皆盛有名,独景迂湛深经术,亲得司马公之传,又为康节私淑弟子。其攻《新经》之学,尤不遗余力。世但知推龟山、了翁,而不知景迂更过之。《宋史》乃为补之、咏之作传,而景迂失焉,陋矣!

  儒言

  《六艺》之志在《春秋》。纷然杂于释、老、申、韩而不知其弊者,不学《春秋》之过也。

  祖望谨案:《儒言》中所述,大抵为《新经》而发。

  皇道帝德,出于《尚书中候》,纬书也,嘉佑学者未尝道也。孔子定《书》,断自二帝,何皇之贵、武陵先生、刘道原皆云然。

  祖望谨案:武陵先生,龙昌期。

  克己之言,则尝闻之矣;胜物之言,未之闻也。苟志以胜物,则枯木朽株皆吾仇也,其为有位之害则又大。

  极高明而道中庸,一物也。或者既以一事极高明,又以一事道中庸,不亦戾乎!广大、精微亦然。

  凡变律乱常,则不当乎人心。昔公孙禄斥国师秀颠倒《五经》,毁师法,宜诛以慰天下。候景陈梁武之失曰:「敷演《六经》,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当彼时犹有是言。彼乘势怙力以肆说者,果谁欺!温公曰:「经犹的也,一人射之,不若众人射之,其中者多。」此公天下之言,顾肯伸己而屈人,必人之同己哉!

  害辞未至于害义,害义未至于害教。害教,则三纲五常绝矣。谓天不足畏,凶德不足忌,百姓或可咈之类,其害教柰何!

  指鹿为马,一时跋扈之言也。颠倒破坏先王之格言,以天下为鹿而指之也,不亦甚乎!

  经言体而不及用,其言用则不及体。体用所自,乃本乎释氏。

  博学而不阙疑,则诬先哲而欺后生。

  崔浩威震宇内,其《五经》之注,学者尚之,至勒为石经。浩诛之后,无一人称道其说者,则前之所传者非经也。

  荀卿之弟子与叔孙通之弟子皆以其师为圣人。范阳祀安、史,亦曰「二圣」。

  祖望谨案:此诮蔡卞之以荆公为圣也。

  贞观诏修《五经正义》,用以取士,而两汉以来诸儒之说存而傅者不过十之二三。逮今《新义》之行,而所传十之二三者又不知何在矣!

  于《诗》、《书》自为一说以授学者,观其向背而宠辱之,使之靡然趋己,较之焚书坑儒,其术更有善焉。

  (梓材谨案:《儒言》与《晁氏客语》,谢山稿底杂入《景迂集》中,今各表而出之。)

  景迂生集

  使《周礼》而尚完,王者犹损益之,况残伪之物乎!(《辩诬》。)

  祖望谨案:景迂谓《周礼》为新室之书,曰《诗》、《书》但称四岳,新室称五岳,《周礼》亦称五岳。类此不一。

  惟通人有蔽,夫三先生者,亦岂无蔽哉!明道取人太吝,横渠轻视先儒,伊川时出奇说,亦不可不知也。

  今之配享孔子者,以讲说文字为功,谓刘向于汉强聒,商鞅能必行其令。释、老、申、韩之说,杂然并传《六艺》中。(以上皆《答袁季皋》。)

  郑康成说「中庸」曰:「用中为常道也。」质诸安定先生、温公皆然。新学始析中庸为二端,伊川亦畔二先生之说,他人何望哉!(答《朱仲髦》。)

  (梓材谨案:《儒言》、《晁氏客语》之外,谢山所节《文集》七条,今移入《庐陵学案》者一条,移入《新学略》者二条。)

  晁氏客语

  志于道德,功名不足论也。志于功名,富贵不足论也。志于富贵,则其与功名背驰亦远矣。

  事固有其理昭然而横辩之胜不可折者。人皆以辩胜者为然,未可谓知言也。

  古人顾是非,不顾利害。若顾利害者,古人所耻。今人并利害亦不顾。古人责名必责实。但责名者,古人所耻。今人名亦不责。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事君如国人」,此为君而言也,非为臣者所以责君。「父子之间不责善」,此为父而言也,非为子者所以责父。

  无为其所不为,能正其行而已。无欲其所不欲,则能正其心者也。

  闻见之知非德性之知。

  《礼记》除《中庸》、《大学》,惟《乐记》为最近道,《表记》亦近道。

  名数之学,君子学之而不以为本。 

  论理,论己之所当为,须从根本上论。论事,论人之所当为,须就事势上论。

  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物,其终至于丧己。

  柳,荀子之说也。湍水,杨子之说也。

  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如恕。

  《中庸》之书,学者之至也。其始曰「戒慎」、「恐惧」,盖言诚也。

  必井田,必封建,必肉刑,非圣人之道也。善得圣人之意者,不取其。

  古者卜筮以决疑也,今校其穷通闻达,亦惑矣!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晁氏客语》二十条,今移入《高平学案》者二条,移入《荥阳学案》者一条,移入《陈邹诸儒》者一条。又一条引陈述古云「人不可为人所容」,与《古灵学案》复出,删之。)

  易玄星纪谱

  初斗十二 星纪 大雪兑 (鹖旦不鸣 复初九 难(人阳上下)  初火水,二火火,

  度(温公 (吴 上六   )复初九 未济九 火(七)蹇    三火木,四火金,

  、康节同 丑)           二   (初一日入斗十  五火土,六火水,

  。                 蹇六二 三度。范望。)  七火火,八火木,

  颐六二 (初一三百五十二 九火金。

  中孚九 日,自冬至至此。

  二   郭元亨。)

  勤(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蹇

  (虎始交)

  复六二   复六二 (初一日入斗十七 二木火,三木木,

  度。)

  未济六 (初一三百五十六 四木金,五木土,

  三   日。)

  蹇九三          六木水,七木火,

  颐六三          八木木,九木金。

  中孚六 养(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三   (九)颐

  (荔挺出) 复六三 (初一日入斗二十 三金木,四金金,

  复六三       二度。)

  未济九 (初一三百六十一 五金土,六金水,

  四   日,次九三百六十

  五日之书。)

  蹇六四 (九之末天度气余 七金火,八金木,

  颐六四 犹六十分二十四秒 九金金。(跨水闰

  ,跨当四十分一十 ,赢火闰。)

  六秒,赢当二十分

  八秒。温公。)

  中孚六 中天阳下下)   初水水,二水火,

  四   水(一)中孚

  (兼准坎。温公。)

  牛八度 冬至坎初六(蚯蚓结)复六四复六四(初一日起牛一度冬至)三水木,四水金,

  未济六(一之初,日舍牵牛 五水土,六水水,

  五初度,冬至气应,斗指子。)

  蹇九五(黄锺用事) 七水火,八水木,

  颐六五  九水金。

  周(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复

  中孚九 (初一日入牛五度 二火火,三火木,

  五   。)

  (麋角解) 复六五 (初一五日之夜, 四火金,五火木,

  复六五       次八日舍婺女。)

  未济上          六火水,七火火,

  九  

  蹇上六          八火木,九火金。

  女十二度              颐上九 周(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屯

  中孚上 (初一日舍女二度 三木木,四木金,

  九   。)

  (水泉动) 复上六 (初一十日。)  五木土,六木水,

  复上六

  屯初九          七木火,八木木,

  谦初六          九木金。

  闲(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屯

  睽初九 (初一日入女六度 二金火,三金木,

  ,次三冬至气绝,

  次四小寒。

  升初六 (初一十四日之夜 四金金,五金土,

  玄枵 小寒坎 (雁北乡) 临初九 ,次四十八分二十 六金水,七金火,

  (齐 九二  临初九       三秒。(梓材案: 八金木,九金金。

  子)               温公作「二十四秒

  」许翰傅太玄历亦

  然。日次枵,小寒

  气应,北斗建丑,

  律中大吕。)

  谦六二 少(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五)谦

  睽九二 (初一日入女十一 三土木,四土金,

  度。)

  升九二 (初一十九日,次 五土土,六土水,

  五日舍虚。)

  虚十度         (鹊始果) 临九二          七土火,八土木,

  临九二

  屯六三          九土金。

  戾(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睽

  谦九三 (初一日入虚三度 二水火,三水木,

  。)

  睽六三 (初一二十三日之 四水金,五水土,

  夜。)

  升九三          六水水,七水火,

  (雉始雊)

  临六三   临六三          八水木,九水金。

  屯六四 上(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七)升

  谦六四 (初一日入虚八度 三火木,四火金,

  ,次六小寒终,次

  七大寒。)

  睽九四 (初一二十八日, 五火土,六火水,

  升六四 次八日舍危,三十 七火火,八火木,

  危十七度    大寒坎 (鸡始乳) 临六四 六分十四秒。(梓 九火金。

  六三  临六四       材案:温公「次八

  :作「次七」,「

  十四」作「十五」

  。许翰傅本亦作「

  十五」。大寒气应

  。)

  干(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升

  屯九五 (初一日入危二度 二木火,三木木,

  。)

  谦六五 (初一三十二日。 四木金,五木土,

  )

  睽六五          六木水,七木火,

  升六五          八木木,九木金。

  (騺鸟疾) 临六五 (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临六五     (九)临

  屯上六 (初一日入危七度 三金木,四金金,

  。)

  谦上六 (初一三十七日。 五金土,六金水,

  )

  睽上九          七金火,八金木,

  升上六          九金金。

  羡(阴下下)水  初水水

  (一)小过

  (水泽腹坚 临上六 (范准《临》,郭 二水火,三水木,

  )临上六     又准《解》,非

  。)

  小过初 (初一日入危十一 四水金,五水土,

  六   度)

  蒙初六 (初一四十一日。 六水水,七水火,

  )

  益初九          八水木,九水金。

  渐初九 差(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二)小过

  诹訾 立春坎 (东风解冻 泰初九 (初一日入危十六 三火木,四火金,

  (卫 六四  )泰初九      度。

  亥)

  小过六 (初一四十六日, 五火土,六火水,

  二   次三十三分二十一

  蒙九二 秒。(梓材案:温 七火火,八火木,

  益六二 公兴许翰傅本「二 九火金。

  十一」并作「二十

  二」。日次诹訾,

  立春气应,斗建寅

  ,律中太族,五日

  舍营室。)

  童(阴下上)木  初木水,

  (三)蒙

  渐六二 (初一日入室三度 二木火,三木木,

  。)

  (蛰虫始振 泰九二 (初一五十日。) 四木金,五木土,

  )泰九二

  小过九          六木水,七木土,

  三

  蒙六三          八木木,九木金。

  益六三 增(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四)益

  渐九三 (初一日入室八度 三金木,四金金,

  。)

  (鱼上冰) 泰九三 (初一五十五日。 五金土,六金水,

  泰九三       )

  小过九          七金火,八金木,

  四

  蒙六四          九金金。

  锐(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渐

  益六四 (初一日入室十二 二土火,三土木,

  渐六四 度,次二立春终, 四土金,五土土,

  次三雨水,次四斗

  指寅,太蔟用事。

  )

  雨水坎 (獭祭鱼) 泰六四 (初一五十九日, 六土水,七土火,

  九五  泰六四       次五三十一分十二 

  小过六 秒。(梓材案:温 八土木,九土金。

  五   公兴许翰傅本「十        

  二」作「十三」。        

  惊蛰气应。)          

  蒙六五 达(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六)泰

  益九五 (初一日入壁一度 三水木,四水金,

  。)

  渐九五 (初一六十四日。 五水土,六水水,

  初一日舍东壁。)

  (鸿雁来) 泰六五          七水火,八水木,

  泰六五

  小过上          九水金。

  六

  交(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泰

  蒙上九 (初一日入壁五度 二火火,三火木,

  。)

  益上九 (初一六十八日。 四火金,五火土,

  )

  渐上九          六火水,七火火,

  (草木萌动 泰上六          八火木,九火金。

  )泰上六

  需初九 (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八)需

  奎十六度              随初九 (初一日入奎一度 三木木,四木金,

  ,次七雨水终,次

  八惊蛰。)

  晋初六 (初一七十三日。 五木土,六木水,

  解初六 初一日舍奎,次七 七木火,八木木,

  降娄 惊蛰坎 (桃始华) 大壮初 八分十九秒。(梓 九木金。

  (鲁 上六  大壮初九  九   材案:温公兴许翰

  戌)               「次七」作「次九

  」,「十九」作「

  二十」。日舍降娄

  ,雨水气应,斗建

  卯,律中锺。)

  傒(阳上上)金  初金木,

  (九)需

  需九二 (初一日舍奎五度 二金火,三金火,

  。)

  随六二 (初一七十七日。 四金金,五金土,

  )

  晋六二          六金水,七金火,

  解九二          八金木,九金金。

  (仓庚呜) 大壮九 从(阳下下)水  初水水,二水火,

  大壮九二  二   (一)随

  需九三 (初一日入奎十度 三水木,四水金,

  。)

  随六三 (初一八十二日。 五水土,六水水,

  )

  晋六三          七水火,八水木,

  解六三          九水金。

  进(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晋

  (鹰化为鸠 大壮九 (初一日入奎十四 二火火,三火木,

  )大壮九三 三   度。)             

  需六四 (初一八十六日, 四火金,五火土,

  次六日舍娄。)

  随九四          六火水,七火火,

  娄十二度              晋九四          八火木,九火金。

  解九四 释(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解

  春分震 (玄鸟至) 大壮九 (兼准震。温公。 三木木,四木金,

  初九  大壮九四  四   )

  需九五 (初一日入娄三度 五木土,六木水,

  ,次二惊蛰终,次

  三春分,半卯,爽

  锺用事。)

  随九五 (初一九十一日, 七木火,八木木,

  晋六五 次三二十六分一十 九木金。

  秒。(梓材案:温

  公兴许翰「一十」

  作「十一」。春分

  气应。)

  格(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大壮

  解六五 (初一日入娄七度 二金火,三金木,

  。)    

  (雷乃发声 大壮六 (初一九十五日。 四金金,五金土,

  )大壮六五 五   )

  需上六          六金水,七金火,

  随上六          八金木,九金金。

  晋上九 夷(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五)豫

  解上六 (准豫,温公同。 三土木,四土金,

  范准大壮,郭准解

  ,非。)

  胃十四度        (始电)大 大壮上 (初一日入娄十二 五土土,六土水,

  壮上六   六   度。)

  豫初六 (初一一百日,次 七土火,八土木,

  三日舍胃。)

  讼初六          九土金。

  乐(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豫

  蛊初六 (初一日入胃四度 二水火,三水木,

  ,次四春分终,次

  五清明。)

  萃初九 (初一一百四日, 四水金,五水土,

  大梁 清明震 (桐始华) 萃初九 次七三分一十七秒 六水水,七水火,

  (赵 六二  夬初九       。(梓材案:「一

  酉)               十七」温公兴许翰

  豫六二 作「十八」。日次 八水木,九水金。

  大梁,谷雨气应,

  斗建辰,律中姑洗

  。)

  讼九二 争(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蛊九二 (初一日入胃九度 三火木,四火金,

  。)

  革六二 (初一一百九日。 五火土,六火水,

  )

  (田鼠为驽              七火火,八火木,

  )夬九二

  豫六三          九火金。

  务(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蛊

  讼六三 (初一日入胃十三 二木火,三木木,

  度。)

  蛊九三 (初一一百一十三 四木金,五木土,

  日,次四日舍大昴

  。(梓材案:『大

  』字疑衍。))

  昴十一度              革九三          六木水,七木火,

  (虹始见) 夬九三          八木木,九木金。

  夬九三   

  豫九四 事(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蛊

  讼九四 (初一日入昴四度 三金木,四金金,

  。)

  蛊六四 (初一一百一十八 五金土,六金水,

  日。)

  革九四          七金火,八金木,

  彀雨震 (萍始生) 夬九四          九金金。

  六三  夬九四

  更(地阴下下)  初水水,

  水(一)革

  豫六五 (初一日入昴八度 二水火,三水木,

  ,次八清明终,次

  八清明终,次九谷

  雨,斗指辰,姑洗

  用事。)

  讼九五 (初一一百二十二 四水金,五水土,

  蛊六五 日,初一二十分十 六水水,七水火,

  革九五 九秒。(梓材案: 八水木,九水金。

  许翰「十九」作「

  九」一作「八」。

  清明气应,次八日

  舍天华。)

  华十六度        (鸣鸠拂其 夬九五 断(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羽)夬九五     (二)夬

  豫上六 (初一日入华二度 三火木,四火金,

  。)

  讼上九 (初一一百二十七 五火土,六火水,

  日。)

  蛊上九          七火火,八火木,

  革上六          九火金。

  初木水,

  毅(阴下上)木  

  (三)夬

  (戴胜降于 夬上六 (初一日入华六度 二木火,三木木,

  桑)夬上六     。)

  旅初六 (初一一百三十一 四木金,五木土,

  日。)

  师初六          六木水,七木火,

  比初六          八木木,九木金。

  小畜初 装(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   (四)旅

  实沈 立夏震 (蝼蝈鸣) 干初九 (初一日入华十一 三金木,四金金,

  (晋 九四  干初九       度,谷雨终,次二

  申)               立夏。)

  旅六二 (初一一百三十六 五金土,六金水,

  师九二 日,次四三十八分 七金火,八金木,

  比六二 三十一秒。(梓材 九金金。

  案:温公兴许翰「

  三十一」作「三十

  二」。日次实沈,

  立夏气应,斗建已

  ,律中仲吕)。

  众(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师

  小畜九 (初一日入华十五 二土火,三土木,

  二   度。)

  (蚯蚓出) 干九二 (初一一百四十日 四土金,五土土,

  干九二       ,次四日舍觜鑴,

  次八日舍参。)

  觜二度               旅九三          六土水,七土火,

  师六三          八土木,九土金。

  参九度               比六三 密(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六)比

  小畜九 (初一日入参二度 三水木,四水金,

  三   。)

  (王瓜生) 干九三 (初一一百四十五 王水土,六水水,

  干九三       日。)

  旅九四          七水火,八水木,

  师六四          九水金。   

  亲(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比

  比六四 (初一日入参六度 二火火,三火木,

  ,次六立夏终,次

  七小满。斗指已,

  仲吕用事。)

  小畜六 (初一一百四十九 四火金,五火土,

  四   日,次八日舍东井

  小满震 (苦菜秀)     ,一十六分六秒。 六火水,七火火,

  六五  干九四       (梓材案:「六秒

  旅六五 」温公作「七秒」 八火木,九火金。

  。许翰「一十六」

  作「八十六」,「

  六」作「七」。小

  满气应。))

  井三十三              师六五 歙(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度                     (八)小畜

  比六五 (初一日入井二度 三木木,四木金,

  。)

  (初一一百五十四 

  日。)

  小畜九 

  五            五木土,六木水,

  (靡草死) 干九五          七木火,八木木,

  干九五

  旅上六          九木金。

  (阴上上)金  初金水,

  (九)干

  师上六 (初一日入井六度 二金火,三金木,

  。)

  比上六 (初一一百五十八 四金金,五金土,

  日。)

  小畜上          六金水,七金火,

  九

  (小暑至)              八金木,九金金。

  干上九

  大有初 睟(阳下下)水  初水水,二水火,

  九  (一)干

  家人初 (初一日人井十一 三火木,四水金,

  九   度。)

  井初六 (初一一百六十三 五水土,六水水,

  日。)

  咸初六          七水火,八水木,

  鹑首 芒种震 (螗蜋生) 姤初六          九水金。

  (秦 上六  姤初六

  未)

  盛(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大有

  大有九 (初一日入井十五 二火火,三火木,

  二   度,小满终,次二

  芒种。)

  家人六 (初一一百六十七 四火金,五火土,

  二   日,次二三十三分

  井九二 九秒。(梓材案: 六火水,七火火,

  咸六二 温公兴许翰「九秒 八火木,九火金。

  」作「三十」。日

  次鹑首,芒种气应

  ,斗建午,律中蕤

  宾。)

  (鶪始鸣) 姤九二 居(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姤九二       (三)家人

  大有九 (初一日入井二十 三木木,四木金,

  三   度。)

  家人九 (初一一百七十二 五木土,六木水,

  三   日。)

  咸九三          九木金。

  法(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井

  (反舌无声 姤九三 (初一日入井二十 二金火,三金木,

  )姤九三      四度。)

  大有九 (初一一百七十六 四金金,五金土,

  四   日。)

  家人六          六金水,七金火,

  四

  井六四          八金木,九金金。

  咸九四 应(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一)咸

  夏至离 (鹿角解) 姤九四 (兼准离。温公、 三土木,四土金,

  初九  姤九四       范准离,皆非。)

  大有六 (初一日入井二十 五土土,六土水,

  五   九度,次四芒种终

  ,次五夏至,斗指

  午,蕤宾用事。)

  家人九 (初一一百八十一 七土火,八土木,

  五   日,次六一十一分

  井九五 四秒。(梓材案: 九土金。

  温公兴许翰「一十

  一」作「十八」,

  「四」作「五」。

  夏至气应。)

  迎(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咸

  咸九五 (初一日入井三十 二水火,三水木,

  三度。)

  鬼四度         (蜩始鸣) 姤九五 (初一一百八十五 四水金,五水土,

  姤九五       日,次二日舍兴鬼

  。)

  大有上          六水水,七水火,

  九

  家人上          八水木,九水金。

  九

  井上六 遇(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七)姤

  柳十五度              咸上六 (初一日入柳一度 三火木,四火金,

  。)

  (半夏生) 姤上九 (初一一百九十日 五火土,六火水,

  姤上九       ,初一日舍柳。)

  鼎初六          七火火,八火木,

  丰初九          九火金。

  (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鼎

  涣初六 (初一日入柳五度 二木火,三木木,

  ,次七夏至终,八

  小暑。)

  履初九 (初一一百九十四 四木金,五木土,

  鹑火 小暑离 (温风至) 涣初六 日,次九二十八分 六木水,七木火,

  (周 六二  遯初六       二十七秒。(梓材

  午)               案:许翰「二十七

  鼎九二 」亦作「二十八」 八木木,九木金。

  ,温公作「廿八」

  。日次鹑火,小暑

  气应,斗建未,律

  中林锺。)

  丰六二 大(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丰

  涣九二 (初一日入柳十度 三金木,四金金,

  履九二 (初一一百九十九 五金土,六金水,

  日。)

  (蟋蟀居壁 遯六二          七金火,八金木,

  )遯六二

  鼎九三          九金金。

  廓(阴下下)水  初水水,

  (一)丰

  丰九三 (初一一日入柳十 二水火,三水木,

  四度。)

  涣九三 (初一二百三日, 四水金,五水土,

  次四日舍七星。)

  星七度               履六三          六水水,七水火,

  (鹰乃学习 遯九三          八水木,九水金。

  )遯九三

  鼎九三 文(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二)涣

  丰九三 (初一日入星四度 三火木,四火金,

  。)

  涣六四 (初一二百八日, 五火土,六火水,

  次九日舍张。)

  履九四          七火火,八火木,

  大暑离 (腐草为萤 遯九四          九火金。

  九三  )遯九四

  礼(阴下上)木  初木水,

  (三)履

  张十八度              鼎六五 (初一日入张一度 二木火,三木木,

  。)

  丰六五 (初一二百十二日 四木金,五木土,

  涣九五 ,次四六分二秒。 六木水,七木火,

  (梓材案:许翰「

  二秒」作「三」。

  大暑气应。)

  履九五          八木木,九木金。

  (土润溽暑 遯九五 逃(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遯九五      (四)遯

  鼎上九 (初一日入张六度 三金木,四金金,

  。)

  丰上六 (初一二百一十七 五金土,六金水,

  日。)

  涣上九          七金火,八金木,

  履上九          九金金。

  唐(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遯

  (大雨时行 遯上九 (初一日入张十度 二土火,三土木,

  )遯上九      。)

  恒初六 (初一二百二十一 四土金,五土土,

  日。)

  节初九          六土水,七土火,

  同人初          八土木,九土金。

  九

  损初九 常(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六)恒

  鹑尾 立秋离 (凉风至) 否初六 (初一日入张十五 三水木,四水金,

  (楚 九四  否初六       度,次五大暑终,

  已)               次六立秋。)

  恒九二 (初一二百二十六 五水土,六水水,

  节九二 日,次七二十三分 七水火,八水木,

  同人六 二十五秒。(梓材 九水金。

  二   案:温公兴许翰「

  二十五」作「二十

  六」。立秋气应,

  日次鹑尾,斗建申

  ,律中夷则,次九

  日舍翼。))

  度(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节

  翼十八度              损九二 (初一日入翼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

  (白露降) 否六二 (初一二百三十日 四火金,五火土,

  否六二       。)

  恒九三          六火水,七火火,

  节六三          八火木,九火金。

  同人九 永(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   (八)同人

  损六三 (准同人。温公同 三木木,四木金,

  (寒蝉呜) 否六三 。二宋、陆、范、 五木土,六木水,

  否六三       王皆准恒,非。(

  梓材案:许翰作『

  永、节』。))

  恒九四 (初一日入六度。 七木火,八木木,

  )

  节六四 (初一二百三十五 九木金。

  日。温公曰:「吴

  曰:『常首象恒卦

  ,次六起立秋,初

  一当二百三十六日

  ,行张十五度,于

  易日恒卦九四。

  次度首节卦,初一

  已行二度,九度于

  易日同人卦。』

  今从之。」(梓材

  案:今木温公大玄

  解「三十六」作「

  二十六」,节卦「

  初一」作「次二」

  。))

  昆(阴上上)金  初金水,

  (九)同人

  同人九 (初一日入翼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四   ,次九立秋终。)

  损六四 (初一二百三十九 四金金,五金土,

  日。)

  处暑离 (鹰乃祭鸟 否九四          六金水,七金火,

  六五  )否九四

  恒六五          八金木,九金金。

  节九五 减(人阳下下)  初水水,二水火,

  水(一)损

  同人九 (初一日人翼十五 三水木,四水金,

  五   度,处暑,斗指申

  ,夷则用事。)

  损六五 (初一二百四十四 五水土,六水水,

  (天地始肃 否九五 日,初一一分。( 七水火,八水木,

  )否九五      梓材案:「初一一

  恒上六 分」,许翰作「一 九水金。

  、四十一、十七」

  ;温公作「初一四

  十一分一十七秒」

  。处暑气应,次九

  日舍轸。))

  (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否

  轸十七度              节上六 (初一日人轸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

  同人上 (初一二百四十八 四火金,五火土,

  九   日。)

  损上九          六火水,七火火,

  (农乃登彀 否上九          八火木,九火金。

  )

  巽初六 守(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否

  萃初六 (初一日入轸六度 三木木,四木金,

  。)

  大畜初 (初一二百五十三 五木土,六木水,

  九   日。)

  贲初九          七木火,八木木,

  寿星 白露离 (鸿雁来) 观初六          九木金。

  (郑 上九  观初六

  辰)

  翕(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巽

  巽九二 (初一日入轸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次二处暑终,次

  三白露。)

  萃六二 (初一二百五十七 四金金,五金土,

  大畜九 日,次五一十八分 六金水,七金火,

  二   二十三秒。(梓材

  贲六二 案:许翰「二十三 八金木,九金金。

  」作「二十四」,

  温公作「三十四」

  。白露气应,日指

  寿星,斗建酉,律

  中南吕。))

  (玄鸟归) 观六二 聚(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观六二       (五)萃

  巽九三 (初一日入轸十五 三土木,四土金,

  度。)

  萃六三 (初一二百六十二 五土土,六土水,

  大畜九 日,次七日舍角, 七土火,八土木,

  三   (梓材案:许翰云

  贲九三 :「考轸角之间一 九土金。

  度兴太玄错,此历

  盖木汉志。」))

  积(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大畜

  (群鸟养羞 观六三 (初一日入角二度 二水火,三水木,

  )观六三      。)

  巽六四 (初一二百六十六 四水金,五水土,

  日。)

  萃九四          六水水,七水火,

  大畜六          八水木,九水金。

  四

  贲六四 饰(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七)贲

  兼准兑,温公。

  秋分兑 (雷乃收声 观六四          三火木,四火金,

  初九  )观六四

  巽九五 (初一日入角七度 五火土,六火水,

  ,次五白露终,次

  六秋分,斗指酉,

  南吕用事。)

  萃六五 (初一二百七十一 七火火,八火木,

  大畜六 日,次八三十六分 九火金。

  五   一十四秒。(梓材

  案:温公兴许翰「

  一十四」作「十五

  」。秋分气应。)

  )

  疑(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贲

  贲六五 (准贲,温公同。 二木火,三木木,

  (蛰虫坏户 观九五 宋、陆、王、郭象 四木金,五木土,

  )观九五      巽,范象震,非。

  (梓材案:许翰作

  「疑、观」。))

  亢九度               巽上九 (初一日入角十一 六木水,七木火,

  度。)

  萃上六 (初一二百七十五 八木木,九木金。

  日,次四日舍亢。

  )

  大畜上 视(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   (九)观

  贲上九 (初一日入亢四度 三金木,四金金,

  。)

  (初一一百八十日

  。

  (水始涸) 观上九          五金土,六金水,

  观上九

  归妹初          七金火,八金木,

  九

  天妄初          九金金。

  九

  沈(阴下下)水  初水水,

  (一)观

  明夷初 (准观,温公同。 二水火,三水木,

  九   诸家象兑,非。(

  梓材案:许翰作「

  沈、归妹」。)

  困初六 (初一日入亢八度 四水金,五水土,

  。(梓材案:许翰

  作「四、氏」。)

  氏十五度 木火 寒露兑 (鸿雁来宾 剥初六          六水水,七水火,

  (宋 九二  )剥初六

  卯)

  归妹九 (初一二百八十四 八水木,九水金。

  二   日。)

  无妄六 内(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二   (二)归妹

  明夷六 (初一日入氏四度 三火木,四火金,

  二   ,次二秋分终,次

  三寒露。)

  困九二 (初一二百八十九 五火土,六火水,

  (爵入水为 剥六二 日,次三一十三分 七火火,八火木,

  )剥六二      二一十秒。(梓材

  归妹六 案:温公兴许翰「 九火金。

  三   二十一」作「二十

  二」。日次大火,

  寒露气应,斗建戌

  ,律中无射。))

  去(阴下上)木  初木水,

  三无妄

  无妄六 (初一日入氏八度 二木火,三木木,

  三   。)

  明夷九 (初一二百九十三 四木金,五木土,

  三   日。)

  困六三          六木水,七木火,

  (鞠有黄华 剥六三          八木木,九木金。

  )剥六三

  归妹九 晦(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四   (四)明夷

  无妄九 (初一日入氏十三 三金木,四金金,

  四   度。)

  明夷六 (初一二百九十八 五金土,六金水,

  四   日,次七日舍房。

  )

  困九四          七金火,八金木,

  房五度     霜降兑 (豺乃祭兽 剥六四          九金金。

  六三  )剥六四

  瞢(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明夷

  归妹六 (初一日入房二度 二土火,三土木,

  五   ,次四寒露终,次

  五霜降,斗指戌,

  无射用事。

  无妄九 (初一三百二日, 四土金,五土土,

  五   次六三十一分二

  明夷六 十二秒。(梓材案 六土水,七土火,

  五   :许翰「二十二」

  困九五 作「十三」,温公 八土木,九土金,

  作「一十三」。霜

  降气应,次八日舍

  心。))

  心五度         (竹木黄落 剥六五 穷(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剥六五      (六)困

  归妹上 (初一日入心二度 三水木,四水金,

  六   。)

  无妄上 (初一三百七日, 五水土,六水水,

  九   次九日舍尾。)

  明夷上          七水火,八水木,

  六

  困上六          九水金。

  割(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剥

  尾十八度        (蛰虫咸俯 剥上九 (初一日入尾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剥上九      。)

  艮初六 (初一三百一十一 四火金,五火土,

  日。)

  既济初          六火水,七火火,

  九

  噬嗑初          八火木,九火金。

  九

  大过初 止(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六   (八)艮

  析木 立冬兑 (水始冰) 坤初六 (初一日入尾六度 三木木,四木金,

  (燕 九四  坤初六       ,次八霜降终,次

  寅)               九立冬。)

  艮六二 (初一三百一十六 五木土,六木水,

  日。)

  既济六          七木火,八木木,

  二

  噬嗑六          九木金。

  二

  坚(阴上上)金  初金水,

  (九)艮

  大过九 (初一日入尾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二   。)

  (地始冻) 坤六二 (初一三百二十日 四金金,五金土,

  坤六二       ,初一八分十九秒

  艮九三 。(梓材案:温公 六金水,七金火,

  既济九 兴许翰「十九」作 八金木,九金金。

  三   「二十」。日次析

  木,立冬气应,斗

  建亥,律中应锺。

  ))

  噬嗑六 成(阳下下)水  初水水,二水火,

  三   (一)既济

  大过九 (初一日入尾十五 三水木,四水金,

  三   度。)

  (雉入大水 坤六三 (初一三百二十五 五水土,六水水,

  为蜃)坤六     日,次九日舍箕。

  三         )

  艮六四          七水火,八水木,

  既济六          九水金。

  四

  (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噬嗑

  箕十一度              噬嗑九 (初一日入箕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四   。)

  大过九 (初一三百二十九 四火金,五火土,

  四   日。)

  小雪兑 (虹藏不见 坤六四          六火水,七火火,

  九五  )坤六四

  艮六五          八火木,九火金。

  既济九 失(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五   (三)大过

  噬嗑六 (初一日入箕六度 三木木,四木金,

  五   ,立冬终,次二小

  雪,斗指亥,应锺

  用事。)

  大过九 (初一三百三十四 五木土,六木水,

  五   日,次四二十六分

  (天气上腾     一十秒。(梓材案 七木火,八木木,

  地气下降)     :温公兴许翰「一

  坤六五       十」作「十一」。

  艮上九 小雪气应。))  九木金。

  剧(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大过

  既济上 (初一日入箕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六   。)

  噬嗑上 (初一三百三十八 四金金,五金土,

  九   日,次四日舍斗。

  )

  斗二十六              大过上          六金水,七金火,

  度                 六

  (闭塞而成 坤上六          八金木,九金金。

  冬)坤上六

  驯(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五)坤

  (初一日入斗四度 三土木,四土金,

  。)

  (初一三百四十三 五土土,六土水,

  日。)

  七土火,八土木,

  九土金。

  将(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未济

  未济初 (初一日入斗八度 二水火,三水木,

  六   ,次二小雪终,次

  三大雪。

  蹇初六 (初一三百四十七 四水金,五水土,

  颐初六 日,次八。(梓材 六水水,七水火,

  中孚初 案:许翰「次八」 八水木,九水金。

  九   「八、三十八」。

  日次星纪,大雪气

  应,斗建子,律中

  黄锺。))

  ----

  其《后序》曰:说之在嵩山,得温公《太玄集解》读之,益知杨子云初为《文王易》而作《玄》,姑托基于《高辛》及《太初》二历。此二历之斗分强弱,不可下通于今,亦无足议。温公又本诸《太初历》而作《玄历》,其用意加勤矣,然简略难明。继而得康节先生《玄图》,布星辰,辨气候,分昼夜,而《易》、《玄》相参于中,为极悉矣。复患其传写骈委易乱,岁月斯久,莫知其躅。手欲释而意不置,乃朝维夜思,取《历》于《图》,合而谱之。于是知子云以首准卦,非出于其私意,盖有星候为之机括,不得不然。古今诸儒之失则多矣。如《羡》准《小过》,而以准《临》则失之。是时水泽腹坚已终于《临》上六,而《小过》初六用事矣。或者以《羡》准《解》,尤非是。《夷》准《豫》,而以准《大壮》则失之。是时始电终于《大壮》上六,而《豫》初六用事矣。《应》准《咸》而非《离》,《沈》准《观》而非《兑》。惟《震》、《离》、《兑》、《坎》,是谓四正卦,《易》所不用,则《玄》亦无所准矣。且《玄》既不准《坎》、《震》,而乃独准《离》、《兑》邪﹖《永》准《同人》而非《恒》,先此凉风至,《常》已准《恒》,继之以白露降,《度》乃准《节》,今《永》当寒蝉鸣,则准《同人》,岂可汨乱后先,乃复准《恒》于后邪﹖《疑》准《贲》而非《巽》,盖鸿鴈来而《翕》准《巽》,玄鸟归而《聚》准《萃》,群鸟养羞而《积》准《大畜》,雷乃收声而《饰》准《贲》矣,《疑》当蛰虫坏户,则又可汨乱后先,乃复准《巽》邪﹖或者以《疑》准《震》,尤非是。此难与诸家口舌辩,而案《谱》以视之,则彼自屈矣,此《谱》之所以作也。《睟》准《干》而在地中,则无当于《干》。《沈》准《观》而在人中,则无当于《观》。《守》再准《否》而无当于《否》。《驯》准《坤》而星穷候尽,则无当于《坤》。《将》准《未济》而析木之已终,星纪之《未》见,则火不能降以济水,水不能升以济火。此《玄》又以明《易》之阴阳进退盈虚之几者也。惟《坤》既无当于卦,则无当于爻,以示为用者八十而一则虚也。虚一者,即虚五也。《易》天地五十五之数,与夫大衍四十九之数,《复》七日之数,其所以虚而无用者,《坤》以藏之也。阴虚无用而运行无疆,阳则始终变化而不息,故《强》准《干》而为冬至之终,《睟》又再准《干》而为夏至之始,与《驯》之准《坤》者不同也,《易》乾坤之辟阖乃着。《易》以《颐》、《中孚》为一气,《玄》则始之于《中》,终之于《养》,通而候之,则《养》退乎一日,《中》进乎一日,《易》之岁功乃建。《中》先乎《周》以明《中孚》之生《复》,《迎》先乎《遇》以明《咸》之生《姤》,《易》之月纪乃正。《易》三百八十四爻以直日而夜藏其用,《玄》之用百二十九赞则各分昼夜而用事,《易》之日法乃全。曰《中》曰《更》曰《减》,是谓三《玄》,而三《易》之相荡乃不诬。凡此之类,若《玄》之异乎《易》者,而于《易》则深,研几之功则大矣。如《养》为阳而《中》不为阴,《》为金而《羡》不为土之类,则又若《玄》之自相诡异者,然变化之微于是乎在。学者案《谱》以视之,则皆易了矣。《图》、《历》所用斗分自有强弱,不能同,并古今诸家异同之说悉以着之,学者可自考焉。顾仆之愚,何足以与此,然用意专而私窃好之,以俟将来之知《易》者。呜呼,苟不明乎《易》,则亦无以《玄》为;而不通乎《玄》者,则又乃徒为《易》也。可不勉诸!今之学者,知尚其辞耳,而莫知其辞之所自来,宁顾此邪!或曰:「欧阳公不读《玄》,而于《易》何如﹖」曰:「子非欧阳公,柰何!」

  (梓材谨案:《易玄星纪谱》,谢山《学案》稿本谓宜全录,而未录入。初校时未得其谱,秖从朱氏《经义考》录其《后序》,及余三入都门,始得见之徐星伯仪部家。而初刻之版旋毁于逆夷,今因重校,具载之。)

  《太极传》、《外传》、《因说》则康节之学。其绍圣中所作《商瞿传》,本以兵火失去,晚年居海陵,复为此书。

  祖望谨案:景迂不喜孟子,盖亦迂叟之派,其说经不苟同于前儒。

  李巽岩曰:晁氏专主北学,凡故训多取许叔重《说文解字》、陆德明《音义》。僧一行、李鼎祚、陆希声及本朝王昭素、胡翼之、黄聱隅辈所论,亦时釆掇。吕汲公《古易》于文字句读初无增损,景迂则辑诸家异同,或断以己意,有增有损。盖吕、晁各有师承,初不祖述,而其指归则往往暗合。

  吕东莱《与朱侍讲书》曰:晁景迂其学固杂,然质厚而少穿凿,可取者固多。大抵北方前辈议论虽各有疵,要可养忠厚,革浮嚣,自当兼存。

  谢山《景迂先生船场祠堂碑铭》曰:景迂先生以大观之庚寅谪居甬上船场,其后七十余年而监官王季和为立祠,放翁记之详矣。云濠案:季和名铅,襄阳人。又案:放翁于景迂为弥甥。先生经学奥衍,不肯苟同笺疏,自成一家,诚如放翁所言。顾其谓诸经皆成于甬上,则未然。盖先生经说皆早出,其晚年《易玄星纪谱》则在船场。先生最师法温公,故取其《太玄历》及康节《太玄准易图》合而谱之,谓杨氏以首准卦,皆有星候为之机括,非出私意,因历辩诸家谈《玄》之失,亦奇作也。先生自跋其尾曰:「今年始见刚说明州,令人意气自倍。」盖先生当百折之余,风节嶒若此,固非穷愁著书者所可比也。当是时,甬上经学尚未盛,先生首以正学之传,博闻精诣,倡教于此。于是陈文介公有诸经说,而王茂刚以处士喜说《易》,彬彬兴起,其有功于吾乡为甚侈。先生之对漕使,尝有「无船无木」之诮,则想见当日之场务,萧然无有,故得布卦吞爻,分辰列算。其暇,则终日一杯,哦诗于超然亭畔而已。

  (梓材谨案:景迂生《答吴才老先辈书》云:「以足下乡里论之,紫徽陈舍人、御史孙中丞、秘书崔监,皆高邮老成人也。」盖陈谓陈希颜,孙谓孙莘老,崔谓崔伯益,皆高邮人物,又见《答陈廷藻书》,则先生本高邮人。景迂元丰五年进士,先重和三十余年,犹称先生为先辈,殆引为同调矣。)

  ◆景迂学侣

  太中晁先生咏之

  晁咏之,字之道,以道之弟。少有异材。东坡为杨州时,先生从兄补之为倅,以先生诗献。东坡曰:「有才如此,独不令一识面乎﹖」举宏词第一。元符末,以党籍废斥。后官终左太中大夫。(参《姓谱》。)

  宣教刘漫翁先生羲仲(别见《涑水学案》。)

  教授汪青溪先生革(别见《荥阳学案》。)

  ◆景迂同调

  大常吴先生棫

  吴棫,字才老,建安人。举重和元年进士,召试馆职不就,除太常丞。忤时宰,出通判泉州。刚直有谋,明恕能断。所著有《书裨传》、《诗补音》、《论语指掌考异续解》、《楚辞释音》、《韵补》。又作《字学补韵》。朱子谓近代训释之学,唯才老为优,因据以《三百篇》之韵。(参《闽书》。)

  ◆景迂门人(孙、邵三传。)

  直阁朱先生弁

  朱弁,字少章,婺源人。少颖悟,读书日数千言。既冠,入太学。晁景迂见其诗,奇之,与归新郑,妻以兄女。新郑介汴、洛间,多故家遗俗,先生游其中,闻见日广。靖康之乱,家碎于贼,先生南归。建炎初。黏罕不听,使就馆,守之以兵。先生复与书,言用兵、讲和利害甚悉。绍兴二年,正使王伦归,先生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有印,印亦信也。愿留印,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伦解以授先生,先生卧起与俱。金人迫先生仕刘豫,且訹之曰:「此南归之渐。」先生曰:「豫乃国贼,吾尝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面臣之﹖吾有死耳!」金人怒,绝其饩遗以困之。先生固拒驿门,忍饥待尽,誓不为屈。金人亦感动,致礼如初。久之,复欲易其官。先生曰:「自古兵交,使在其间,言可从从之,不可从则囚之杀之,何必易其官﹖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且移书耶律绍文等曰:「上国之威命朝以至,则使人夕以死;夕以至,则朝以死。」又以书诀后使洪皓曰:「杀行人非细事,吾曹遭之,命也。要当舍生以全义尔!」乃具酒食,召被掠士夫饮,半酣,语之曰:「吾已得近郊某寺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其处,题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于我幸矣!」众皆泣下,莫能仰视。先生谈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诸君何悲也!」金人知其终不可屈,遂不复强。王伦还朝,言先生守节不屈,帝为官其子林,赐其家银帛。会黏罕等相继死,先生密疏其事及金国虚实,曰:「此不可失之时也。」遣李发等间行归报。其后伦复归,又以先生奉送徽宗大行之文为献,其辞有曰:「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龙鬓而莫逮,泪洒冰天。」帝读之感泣,官其亲属五人,赐吴兴田五顷。帝谓丞相张浚曰:「归日当以禁林处之。」八年,金使鸟陵思谋、石庆充至,称先生忠节,诏附黄金三十两以赐。十三年,和议成,先生得归,入见便殿,先生谢,且曰:「人之所难得者时,而时之运无已。事之不可失者几,而几之藏无形。惟无已也,故来迟而难遇。惟无形也,故动微而难见。陛下与金人讲和,此皆知时知几之明验。然时运而往,或难固执;几动有变,宜鉴未兆。金人以黩武为至德,以苟安为太平,虐民而不恤民,广地而不广德,此皆天助中兴之势。若时与几,陛下既知于始,愿图厥终。」帝纳其言,赐金帛甚厚。先生又以金国所得六朝御容及宣和御书画为献。秦桧恶其言敌情,奏以初补官易宣教郎、直秘阁。有司校考其十七年应迁数官,桧沮之,仅转奉议郎。十四年,卒。先生为文慕陆宣公,援据精博,曲尽事理。诗学李义山,词气雍容,不蹈其险怪奇涩之弊。金国名王贵人多遣子弟就学,先生因文字往来,说以和好之利。及归,述北方所见闻忠臣义士朱昭、史抗、张忠辅、高景平、孙益、孙谷、傅伟文、李丹、五台僧宝真、妇人丁氏、晏氏、小校阎进、朱绩等死节事状,请加褒录,以劝来者。有《聘游集》四十二卷、《书解》十卷、《曲洧旧闻《三卷、《续骫骳说》一卷、《杂书》一卷、《风月堂诗话》三卷、《新郑旧诗》一卷、《南归诗文》一卷。(参史传。)

  祖望谨案:景迂弟子可考者,惟王太保安中、朱奉使弁二人而已。然安中当景迂令无极时,修长笺,执及门礼,自言「以新学窃一第为亲荣,非其志也」,景迂曰:「为学当谨初,何患不远到!」安中所以筑室榜曰初寮者,此也。议论闻见,多得之景迂。及既贵显,遂讳景迂之学,但称「成州使君四丈」,无复「先生」之号,君子丑之。且安中本由梁师成得大用,则亦辱其传矣。故不为立传,而但以曲洧附见。(梓材案:初寮之传,当立于《新学略》,而是卷第为标目于门人之末可也。)

  太保王初寮安中(别见《荆公新学略》。)

  ◆太中门人

  待制邵泽民溥(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卷二十三 荥阳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荥阳学案(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全祖望补定)

  荥阳学案表

  吕希哲        (子)好问

  (申公子。)     (子)切问

  (徂徕、盱江学侣。) (孙)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安定、泰山、百    汪革          (从子)大经

  源、伊川、焦伯     汪莘

  强、王荆公门人)    

  (庐陵、濂溪再

  传。)         黎确

  谢逸          汪大经(见上《青溪家学》。)

  谢薖

  赵演          (子)

  饶节

  颜岐

  孙觉(别见《安定学案》。)

  李常(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并荥阳讲友。)

  荥阳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荥阳少年,不名一师。初学于焦千之,庐陵之再传也。已而学于安定,学于泰山,学于康节,亦尝学于王介甫,而归宿于程氏。集益之功,至广且大。然晚年又学佛,则申公家学未醇之害也。要之,荥阳之可以为后世师者,终得力于儒。述《荥阳学案》。(梓材案:《吕侍讲传》及《吕氏杂志》、《附录》原在《安定学案》,谢山《序录》别定为《荥阳学案》。)

  ◆胡程门人(欧、周再传。)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

  吕希哲,字原明,河南人。(梓材案:吕氏世为东莱人,自文靖公始居京师,为河南人。)正献公之长子也。正献相哲宗,先生交当世之学者。与伊川俱事胡安定,在太学并舍,年相若也。其后心服伊川学问,首师事之。(梓材案:《伊洛渊源录》先生《家传》略云:「公始从安定胡先生瑗于太学,后遍从孙先生复、石先生介、李先生觏、王公安石学。」又言:「师事程先生颐,而明道程先生颢及横渠张先生载兄弟、孙先生觉、李公常皆与公游。」第考先生之于租徕、盱江,盖在师友之间,与范忠宣同,故谢山《序录》特着「学于安定,学于泰山」,而不及石、李二先生也。)王荆公谓:「干未官而事科举者,为贫也。有官矣,而复事于此,是侥幸富贵利达,学者不由也。」先生闻之,遂弃科举,以荫入官。荆公为政,将置其子雩于讲官,以先生有贤名,欲先用之。先生辞曰:「辱公相知久, 万一从仕,将不免异同,则畴昔相与之意尽矣。」荆公乃止。元佑中,伊川归洛,贻书范内翰祖禹曰:「丞相久留左右所助,一意正道者,在原明尔。」父丧后,祖禹始荐为崇政殿说书,言:「正心诚意,天下自化。身不能修,虽左右之人且不能喻,况天下乎!」擢右司谏,累辞未获,苏文忠戏之曰:「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先生曰:「苟不得辞,当以杨畏为首。」以畏为文忠所厚也。会绍圣党论起,出知怀州,谪居和州。徽宗初,复官知单州,召为光禄少卿,以直秘阁知曹州。寻夺职,知相州、邢州。奉祠,流寓淮、泗间。日读《易》一爻,默坐沈思。政和中,卒,年七十八。晚年尝言:「十余年前在楚州,桥坏堕水,时觉动心。数年前大病,已稍稍胜前。今次疾病,全不动矣。」其自力如此。礼部尚书丰稷尝举先生自代,词云:「心与道潜,湛然渊静。所居则躁人化,闻风则薄夫敦。」

  (云濠谨案:《丰清敏公遗事》载:先生「建中靖国间为秘书少监,时曾布不乐其在朝,讽侍御史陈次升言之,以为资浅望轻,左迁光禄少卿。时公初除礼部尚书,大不平之,即荐以自代」云。则先生之见重于清敏者深矣!)

  吕氏杂志

  孝子事亲,须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也。《彀梁》言:「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王后亲蚕以供祭服。非无良农工女,以为人之所尽事其祖祢,不若以己所自亲者也。」此说最尽事亲之道。

  为人子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违也。

  后生初学,且须理会气象。气象好时,百事自当。气象者,辞令容止,轻重疾徐,足以见之矣。不惟君子小人于此焉分,亦贵贱寿夭之所由定也。

  「攻其恶,无攻人之恶。」盖自攻其恶,日夜且自点检,丝毫不尽,即不慊于心矣,岂有工夫点检他人邪﹖

  (梓材谨案:洲所录《杂志》六条,今移为《附录》一条,移入《泰山学案》一条。)

  荥阳公说(补。)

  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者也。包孝肃尹京时,民有自言:「有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委人也。」两人相让久之。观此事而言「无好人」者,可以少媿矣。人皆可以为尧、舜,于此知之。

  所在有乡先生处,则一方人自别,盖渐染使之然也。人岂可不择乡就士!

  少年为学,惟检书最有益。记得精,便理会得子细。

  读书编类语言相似作一处,便见优劣是非。

  「治人事天莫若啬」修养家以此为要术。然事事保慎,常令有余,持身保家安邦之道,不越于此,不止养生也。老子之论,亦当于理。

  惟王者为能备物,惟圣人为备德。

  子产有数事失君子气象。如言「民不可逞,度不可改」,又曰「子宁以他规我」,如此之类,全无君子气象。

  张良说汉祖诈秦卒,大不类平日所为。

  中人以下,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而能有成者,未之有也。

  学者读书,须要字字分明。

  (梓材谨案:谢山节录本十六条,今移为《附录》一条,移入《庐陵学案》二条,《涑水学案》一条,《范吕诸儒》一条,《新学略》一条。)

  附录

  正献居家简重寡默,而申国夫人性严有法度,虽甚爱先生,然教之事事循规蹈矩。甫十岁,祁寒盛暑,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天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袜缚,衣服惟谨。行步出入,不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语,郑、衙之音,未尝经耳。不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接目。

  正献倅颍州,欧阳文忠适知州事。焦伯强千之客文忠所,严毅方正,正献招之为诸子师。诸子少有过差,伯强端坐,召与相对终日,竟夕不与之语。时先生方十余岁,内则正献与申国夫人教训之严,外则焦师化导之笃,故先生之成就德器如此。

  守官京师,不谒台谏。遇迁转一谒执政,过此不见也。

  监陈留税务,音枢密质夫知县事,雅敬爱之。一日语次,忽相陵折,先生不为动。质夫笑曰:「诚厚德也!适来相试耳。」

  监税时,汪辅之居陈留,恃才傲物,独重公。横渠闻曰:「是所谓蛮貊可行者也。」

  正献作相时,弟希纯已官省寺,先生尚滞管库。正献叹曰:「当世善士,吾收拾略尽,而独以吾故,置不用,命也。」申国夫人笑曰:「是亦未知其子也。是子岂以功名为荣辱哉!」(以上洲原本。)

  百家谨案:吕氏家教近石氏,故谨厚性成。又能纲罗天下贤豪长者以为师友,耳濡目染,一洗膏粱之秽浊。惜其晚年更从高僧游,尽究其道,斟酌浅深而融通之曰:「佛氏之道,与吾圣人合。」夫圣人以尽伦理为道,种种相背,不啻冰炭。是先生于师门之旨不无差谬也。

  正献广用当世贤士,人之有一善,无不用也。尝以数幅纸书当世名士姓名,既而失之。后复见此纸,则所书人悉用之矣。尝亲书遗公曰:「当世善士,无不用者。独尔以吾故,不得用,亦命也。」

  张釆谨案:大臣事君,此为第一义。然只须不当使知恩自己出。

  除谏官,累辞未获。苏子瞻在迩英,戏谓之曰:「法筵龙象,当观第一义。」公笑而不答,退谓范淳夫曰:「若辞不获命,必以杨畏为首。」时畏方在言路,以险诈自任,颇为子瞻所厚,公故及之。

  晚居宿州、真、杨间十余年,衣食不给,有至绝粮数日者,处之晏然。静坐一室,家事一切不问。不以毫发事托州县。其在和州,尝作诗云:「除却借书沽酒外,更无一事扰公私。」闲居日读易一爻,考古今诸儒之说,默坐沈思,随事解释。夜则与子孙评论古今,商榷得失,久之方罢。

  晚年习静,虽惊恐颠沛,未尝少动。自历阳赴单父,过山阳渡桥,桥坏,轿人俱坠,浮于水,而公安坐轿止,神色不动,从者有溺死者。时徐仲车先生积年几七十矣,作《我敬》诗赠公曰:「我敬吕公,以其德齿;敬之爱之,何时已已。美哉吕公,文在其中;见乎外者,古人之风。惟贤有德,神相其祉;何以祝公﹖勿药有喜。」

  为郡,令公帑多畜鳆鱼诸干物,及笋干蕈干,以待宾客,以减雏鸭等生命也。

  仙源尝言,与公为夫妇,相处六十年,未尝一日有面赤。自少至老,虽衽席之上,未尝戏笑。(以上黄氏补本。)

  或问公:「为小人所詈辱,当何以处之﹖」曰:「上焉者,知人与己本一,何者为詈﹖何者为辱﹖自然无忿怒心也。下焉者,且自思曰:『我是何等人,彼是何等人!若是答他,却与此人等也。』如此自处,忿心亦自消也。」(《吕氏杂志》。)

  本中问:「兄弟之生,相去或数日,或数月,其为尊卑也微矣。而圣人直如是分别长幼,何也﹖」曰:「圣人重先后之序,如天之四时,分毫顷刻,皆有次第。物理自然,不可易也。」(补。)

  《晁氏客语》曰:原明初作侍讲,札子陈所学云:「人君之学,不在于读杂书,多知小事,在于正心诚意。」(补。)

  紫微《童蒙训》曰:荥阳公尝榜《文中子》数语于家中壁上,曰:「予之室,酒不绝。」注曰:「用有节,礼不缺也。」(补。)

  又《官箴》曰:荥阳公为单州,凡每月所用杂物,悉书之库门,买民间未尝过此数,民皆悦服。(黄氏补。)

  朱子曰:《吕公家传》深有警悟人处,前辈涵养深厚乃如此。但其论学殊有病,如云「不主一门,不私一说」,则博而杂矣。如云「直截劲捷,以造圣人」,则约而陋矣。举此二端,可见其本末之皆病。此所以流于异学而不自知其非邪﹖而作此传者,又自有不可晓者,如云:「虽万物之理,本末一致,而必欲有为。」此类甚多,不知是何等语!又义例不明,所载同时诸人,或名或字,非褒非贬,皆不可考。至如苏公,则前字后名,尤无所据。岂其学无纲领,故文字亦象之而然邪!最后论佛学,尤可骇叹。程门千言万语,只要见儒者与释氏不同处。而吕公学于程氏,意欲直造圣人,尽其平生之力,乃反见得佛与圣人合,岂不背戾之甚哉!夫以其资质之粹美,涵养之深厚如此,疑若不叛于道,而穷理不精,错谬如此。流传于世,使有志于道而未知所择者坐为所误,盖非特莠之乱苗、紫之乱朱而已也。(黄氏补。)

  ◆荥阳讲友

  龙学孙莘老先生觉(别见《安定学案》。)

  龙学李公择先生常(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荥阳家学(欧、周三传。)

  右丞吕先生好问

  吕好问,字舜徒,荥阳先生希哲子也。以荫补官,坐党人子弟废。蔡卞得政,讽之曰:「子少亲我,则列显阶。」先生笑而不答。靖康元年,以荐擢御史中丞。先是,徽宗将内禅,诏解党禁,除新法,而蔡京党戚害其事,莫肯行。先生上疏言利害,钦宗向纳。又疏蔡京过恶,乞投海外,削王安石王爵,褒表江公望等,除青苗之令,章疏十上。每奏对,帝虽当食,每使毕其说。钦宗再幸金营,先行实从。已而金人立张邦昌,以先生为事务官,因说邦昌以利害,使亟还政,且书白康王宜自立。金人既退,高宗即位,先生奉太后书诣行在,高宗劳之曰:「宗朝获全,卿之力也。」除尚书右丞。以恩封东莱郡候。避地,卒于桂州。(参史传。)

  (云濠谨案:紫微称先生为东莱公,以其封东莱郡候也。又案吕氏世居东莱,紫微当日并称东莱先生,其从孙伯恭亦称东莱先生,祖孙往往牵混,学者不可不知。)

  县令吕先生切问

  吕切问,字舜从,东莱公之弟也。于紫微为仲父。守官会稽。或讥其不求知者,先生对曰:「勤于职事,其它不敢不慎,乃所以求知也。紫微《童蒙训》述之,曰:「此语甚好!」(补。)

  附录

  紫微曰:叔父舜从既与东莱公从当世贤士大夫游,尝训子弟曰:「某幸从贤士大夫游,过相与重。然某自省所为,才免禽兽之行而已,未能便合人之理也,何得过相与邪!」前辈自警如此。

  (梓材谨案:先生兄弟严事李君行、田明之、田诚伯诸先生,详见《安定学案》、《范吕诸儒学案》、《吕范诸儒学案》。所谓「从当世贤士大夫游」者,可见矣。)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荥阳门人

  教授汪青溪先生革

  汪革,字信民,临川人也。绍圣四年进士,官楚州教授。吕侍讲原明方居符离,先生从之学,称高弟。侍讲尝曰:「黄宪、茅容之俦也。」分教长沙,张侍郎舜民在焉,相与讲学极契。蔡京当国,召为宗正博士,力辞不就,曰:「吾不能附名不臣传!」复为楚州教授以卒,年止四十。侍讲为志其墓,晁景迂有词哀之。先生笃实刚直,惜不免堕于禅学,则侍讲之所夹杂也。故其诗云:「富贵空中花,文章木上瘿。要知真实地,惟有华严境。」不得入圣人之室矣。然其言云:「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固名言也。学者称为青溪先生。(云濠案:青溪一作清溪。)有《论语直解》、《青溪集》。谢逸与弟薖皆学于侍讲,当事以八行荐,无逸力辞,兄弟终身老死布衣,其高节盖得侍讲之力。信民贻之诗曰:「新年更励于陵操,妻子同鉏五亩蔬。」盖不当唯以词人目之。(以下补。)

  附录

  吕紫微曰:汪信民,政和间诸公熟闻其名,除国博,欲渐用之,竟辞不受。谢无逸,以八行荐,坚却之。诸公皆卓然自立,不媿古人,迩来流俗不复以为贵矣。

  (梓材谨案:《童蒙训》是条,先言夏候丈旄、唐丈恕、范丈正平、刘丈跂、蹈兄弟,而卒以「诸公」云云。今各散入学案,不赘。)

  推官汪归愚先生莘

  汪莘,字叔野,青溪先生革弟也。方游于侍讲之门,学行亚于其兄。以诗名为洪州推官。其所著曰《归愚集。》

  (云濠谨案:休宁有汪布衣,与先生同名,字叔耕,为朱子讲学之友。)

  知州黎先生确

  黎确,字介然,□□人也。官至吏部侍郎、龙图阁待制、知漳州。崇宁间,汪信民革、饶德操节与先生游宿州,吕侍讲原明在焉,皆往受学。时颇赋诗诋及时事,侍讲不以为然。会侍讲病,先生辈朝夕侍疾。既愈,侍讲为作《麦熟》、《缲丝》等曲,歌咏当世,以讽止先生辈。诸人得诗,皆惭惧,诣侍讲引咎,因和其诗,不欲作前语。时谓其师弟之间雍容感发,有儒者气象。侍讲之孙居仁称先生特立劲气,如铁石云。

  征君谢溪堂先生逸

  谢竹友先生薖(合传。)

  谢逸,字无逸,临川人也,学者称为溪堂先生。少孤,博学工文词,而操履峻洁。。与汪信民为学侣,故得从吕侍讲原明之门。再举进士不第,遂不仕。山谷尝曰:「斯人在馆阁,又何减于晁、张!」而李商老谓其文步趋刘向、韩愈,则世之仅以诗称先生者,尚方隅之见也。然先生亦并不仅以文。侍讲之孙居仁尝曰:「无逸兄弟终身励行,在崇、观间一无所污。」八行之荐,力辞不赴,刘后村亦尝曰:「韩子苍辈以诗得贵显,而二谢终身布衣,不可及也。」斯其所以为侍讲之弟子与!先生所著有《春秋广微》、《樵谈》、《溪堂集》。(云濠案:《四库书目》,《溪堂集》十卷。)弟薖,字幼盘,同学于侍讲,与兄齐名。居仁称其诗曰:「无逸似康乐,幼盘似玄晖。」有《竹友集》。(云濠案:陈直斋《书录解题》,《竹友集》十卷。)

  赵先生演(附子)

  赵演,字仲长,汝汉人也。吕侍讲原明之,从侍讲学。侍讲之谪符离也,先生时时来省,事侍讲如严父。疾病则执药状下,屏气兀立终日。侍讲命之去,始去。先生谨厚笃实,动法古人。侍讲之子好问曰:「今世人之所言者,赵丈口中从未尝有此也。」侍讲之孙本中曰:「先正献公严重清静,出于天性。范内翰淳夫公之酷似公,而仲长亦似之。」先生子,字才仲,时称其诗与苏过齐名,而文学柳州,世其学。

  饶德操节

  饶节,字德操,临川人,从学吕侍讲。以不合于曾布,毅然弃去,亦甚竖风节。及其末路,遂为缁衣,则可駴矣。甚至贻吕居仁诗,劝以胡趺坐,专意学道,何其谬也!

  侍郎颜夷仲岐

  颜岐,字夷仲,鲁人,祭酒复之子也。尝从荥阳学,故与紫微善。累官门下侍郎。阻李忠定之入相,则有媿于师门矣。然紫微与之通问,终身不绝。

  附录

  吕舍人《官箴》曰:予尝为泰州狱掾,颜夷仲以书劝予治狱次第,每一事写一幅相戒。如夏月取罪人,早间在西廊,晚间在东廊,以避日色之类。又如狱中遣人句追之类,必使之毕此事,不可更别遣人,恐其受赂已足,不肯毕事也。又如监司郡守严刻过当者,须平心定气,与之委曲详尽,使之相从而后已:如未肯从,再当如此详之,其不听者少矣。

  ◆青溪家学(欧、周四传。)

  汪先生大经

  汪大经,字淳夫,青溪先生从子也。能传其家学,又以溪堂谢氏为师。博学多闻,着《临川耆旧传》。

  ◆溪堂门人

  汪先生大经(见上《青溪家学》。)
卷二十四 上蔡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上蔡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上蔡学案表

  谢良佐         朱震(别为《汉上学案》。)

  (明道、伊川门人。)  曾恬

  (安定、濂溪再传)   詹勉

  (朱学、陆学之先。)  郑毂

  朱巽(别见《汉上学案》。)

  谢袭

  康渊    毛友诚

  (并上蔡续传。)李雄(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李(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游酢(别为《廌山学案》。)

  胡安国(别为《武夷学案》。)

  邹浩(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吕大忠(别为《吕范诸儒学案》。)

  (并上蔡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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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蔡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洛学之魁,皆推上蔡,晦翁谓其英特过于杨、游,盖上蔡之才高也。然其堕入葱岭处,决裂亦过于杨、游。或曰:是江民表之书误入《上蔡语录》中。述《上蔡学案》。(梓材案:是卷洲本有作《学案语略》,今移传后。)

  ◆二程门人(胡、周再传。)

  监场谢上蔡先生良佐

  谢良佐,字显道,寿春上蔡人。明道知扶沟事,先生往从之。明道谓人曰:「此秀才展拓得开,将来可望!」元丰八年登进士第,历仕州县。宰德安之应城,胡文定以典学使者行部,不敢问以职事,先修后进礼见。入门,见吏卒植立庭中,如土木偶人,肃然起敬,遂问学焉。建中靖国初,上殿召对,徽宗与之语,有意用之。先生退而曰:「上意不诚。」乃求监局,得西京竹木场。或谓建中年号与德宗同,不佳,先生云:「恐亦不免一播迁!」坐口语下狱,废为民。先生记问该赡,称引前史,至不差一字。凡事理会未透,其颡有泚,愤悱如此。与伊川别,一年复见,问其所进,曰:「但去得一『矜』字耳!」伊川曰:「何故﹖」曰:「黠检病痛,尽在此处。」伊川叹曰:「此所谓『切问而近思』者也。」有《论语说》行世。

  宗羲案:程门高弟,予窃以上蔡为第一,《语录》尝累手录之。语者谓「道南」一派,三传而出朱子,集诸儒之大成,当等龟山于上蔡之上。不知一堂功力,岂因后人为轩轾!且朱子之言曰:「某少时妄志于学,颇藉先生之言以发其趣。则上蔡固朱子之先河也。

  祖望谨案:谢、杨二公,谢得气刚,杨得气柔,故谢之言多踔厉风发,杨之言多优柔平缓,朱子已尝言之。而东发谓象山之学原于上蔡,盖陆亦得气之刚者也。洲先生天资最近乎此,故尤心折于谢。

  语录

  问:「孟子言『尽其心者知其性』,如何是尽其心﹖」曰:「昔有人问明道先生:『何如斯可谓之恕心﹖』先生曰:『充扩得去,则为恕心。』『如何是充扩得去底气象﹖』曰:『天地变化,草木蕃。』『充扩不去时如何﹖』曰:『天地闭,贤人隐。』察此,可以见尽不尽矣!」

  心者何也﹖仁是已。仁者何也﹖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今人身体麻痹不知痛痒谓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种而生者谓之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见矣。学佛者知此,谓之见性,遂以为了,故终归妄诞。圣门学者见此消息,必加功焉,故曰「虽不敏,请事斯语矣」,「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仁,操则存,舍则亡,故曾子曰「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出辞气」者,从此广大心中流出也。以私意发言,岂「出辞气」之谓哉!夫人一日间颜色容貌,试自点检,何尝正,何尝动,怠慢而已!若夫大而化之,出于自然,则「正」「动」「出」不足言矣!

  仁者,天之理,非杜撰也。故哭死而哀,非为生也;经德不,非干禄也;言语必信,非正行也;天理当然而已矣。当然而为之,是为天之所为也。圣门学者,大要以克已为本。克己复礼,无私心焉,则天矣。孟子曰:「仁,人心也。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所谓有知识,须是穷物理。只如黄金,天下至宝,先须辨认得他体性,始得。不然,被人将石唤作黄金,辨认不过,便生疑惑,便执不定。故经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所谓格物穷理,须认得天理,始得。所谓天理者,自然底道理,无毫发杜撰。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方乍见时,其心怵惕,即所谓天理也。要誉于乡党朋友,内交于孺子父母兄弟,恶其声而然,即人欲耳。天理与人欲相对,有一分人欲即灭却一分天理,有一分天理即胜得一分人欲。人欲纔肆,天理灭矣。任私用意,杜撰做事,所谓人欲肆矣。故庄子曰:「去智与故,循天之理。」若在圣人分上,即说「循」字不着。勿忘又勿助长,正当恁地时自家看取,天理见矣。所谓天者,理而已。只如视听动作,一切是天。天命有德,便五服五章,天讨有罪,便五刑五用,浑不是杜撰做作来。学者直须明天理为是自然底道理,移易不得。不然,诸子百家便人人自生出一般见解,欺诳众生。识得天理,然后能为天之所为。圣门学者为天之所为,故敢以天自处,佛氏却不敢恁地做大。明道尝曰:「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拈出来。」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一条,并入《吕范诸儒学案》晋伯《附录》。)

  今人学时,将章句横在肚里,怎生得脱﹖莫道章句,便将尧、舜横在肚里,也不得。

  不迁怒,须是颜子始做得。假使高声一句,便是罪过。又曰:任意喜怒,都是人欲。须察见天理,涵养始得。

  (梓材谨案:此下原有四条,移入本卷《曾天隐传》后。)

  颜子欲要请事斯语,今资质万倍不如他,却便要一切扫除,怎生得!且如乍见孺子底心生出来,便是有自然底天理,怎生扫除得去﹖佛大概自是为私心。学佛者欲脱离生死,岂不是私!只如要度一切众生,亦是为自己发此心愿。且看那一个不拈香礼佛﹖儒者直是放得下,无许多事。

  百家谨案:彼佛氏求心性于父母未生前,故须扫却恻隐等心,何必与他较资质。

  (梓材谨案:此下二条,其一移入《附录》,其一移入《廌山学案》。)

  问:「色欲想已去多时﹖」曰:「伊川则不绝,某则断此二十来年矣。所以断者,当初有为之心多。欲有为,则当强盛方胜任得,故断之。又用导引吐纳之术,非为长生如道家也,亦以助养吾浩然之气耳。气强,则胜事。然色、欲自别,当作两般理会。登徒子不好色,而有淫行。色出于心,去不得;淫出于气。」又问:「势利何如﹖曰:「 打透惘呕font color=red>,十余年矣。当初大段做工夫,拣难舍底弃却,后来渐渐轻。至今日于器物之类置之,只为合要用,却并无健羡底心。」

  知命虽浅近,也要信得及,将来做田地,就上面下工夫。余初及第时,岁前梦入内廷,不见神宗,而太子涕泣。及释褐时,神宗晏驾,哲庙嗣位。如此等事,直不把来草草看却,万事真实有命,人力计较不得。吾平生未尝干人,在书局亦不谒执政,或劝之,吾对曰:「他安能陶铸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风吹草动,便生恐惧忧喜,枉做却闲工夫,枉用却闲心力。信得命及,便养得气不挫折。

  谢子曰:「道,须是下学而上达,始得。不见古人就洒扫应对上做起﹖」曰:「洒扫应对上学,却是太琐屑,不展拓。」曰:「凡事不必须高远,且从小处看。只如将一金与人,与将天下与人,虽大小不同,其实一也。我若有轻物底心,将天下与人如一金与人相似;我若有吝底心,将一金与人如天下与人相似。又若行千尺台边,心便恐惧;行平地上,心却安稳。我若去得恐惧底心,虽履千仞之险,亦只与行平地上一般。只如洒扫,不着此心,怎洒扫得﹖应对不着此心,怎应对得﹖故曾子欲『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为此。古人须要就洒扫应对上养取诚意出来。」

  问:「求仁是如何下工夫﹖」曰:「如颜子视听言动上做亦得,如曾子容貌颜色辞气上做亦得。『出辞气』者,犹佛所谓从此心中流出。今人唱一喏,不从心中流出,便是不识痛痒。古人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不见,不闻,不知味,便是不仁,死汉不识痛痒了。又如仲弓『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但存得如见大宾、如承大祭底心在,便是识痛痒。」

  近道莫如静。斋戒以神明其德,天下之至静也。心之穷物有尽,而天无尽,如之何包之﹖此理有言下悟者,有数年而悟者,有终身不悟者。

  祖望谨案:此段语意虽佳,然亦近禅。

  或问:「吕与叔向常患思虑纷扰,程夫子答以「心主于敬,则自然不纷扰」。何谓敬﹖」谢子曰:「事至应之,不与之往,非敬乎﹖万变而此常存,奚纷扰之有!夫子曰『事思敬』,正谓此耳。」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入《明道学案》。)

  动而不已,其神乎!滞而有,其鬼乎!往来不息,神也;摧仆归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为神则神,以为不神则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仁,圣人所以神明之也。

  礼者,摄心之规矩。循理而天,则动作语默无非天也。内外如一,则视听言动无非我矣。

  人不可与不胜己者处,钝滞了人。

  问:「太虚无尽,心有止,安得合一﹖」曰:「心有止,只为用他。若不用。则何止。」「吾丈莫已不用否﹖」曰:「未到此地,除是圣人便不用。当初曾发此口,被伊川一句坏了二十年。曾往见伊川,伊川曰:『近日事如何﹖』某对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是则有此理,贤却发得太早在。』」问:「当初发此语时如何﹖」曰:「见得这个事,经时无他念,接物亦应副得去。」问:「如此,却何故被一句转却﹖」曰:「当了终须有不透处。当初若不得他一句救拔,便入禅家去矣。伊川直是会锻炼得人,说了又却道『恰好着工夫也』。」问:「闻此语后如何﹖」曰:「至此未敢道到何思何虑地位。始初进时速,后来迟,十数年过却如梦。」问:「何故迟﹖」曰:「如挽弓,到满时愈难开。然此二十年,闻见知识却杀长。」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并入《明道学案》《附录》。)

  予尝学射,到一把处难去,半把尤难去。到一把放了的多,半把放了者尤多,少有镞齐放者。人有学射,模得镞与把齐,然后放。因举伯淳语曰:「射法具而不满者,无志者也。」学者纔少有所得,便住。人多易住。伯淳尝有语:「学者如登山,平处孰不阔步。到峻处便住。」佛家有小歇场、大歇场。到孟子处更一住,便是好歇。

  祖望谨案:慈溪黄氏曰:「此亦以禅言儒。」

  惟颜子善学,故孔子有「见其进,未见其止」之叹。须是百尺竿头,更须进步,始得。

  学者且须是穷理。物物皆有理。穷理则能知人之所为,知天之所为,则与天为一。与天为一,无往而非理也。穷理则是寻个是处,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何者为我﹖理便是我。穷理之至,自然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曰:「理必物物而穷之乎﹖」曰:「必穷其大者。理一而已,一处理穷,触处皆通。恕,其穷理之本与!」

  释与吾儒,有非同非不同处。盖理之精微处,纔有私意,便支离了。

  「学者未能便穷理,莫须先省事否﹖」曰:「非事上,做不得工夫也。须就事上做工夫。如或人说『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有此理。然静而动者多,动而静者少,故多着静不妨。」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入《明道学案》。)

  或问:「或曰:『吾初学,问事必不当,人必笑。然我未有所得,须直情言之。若掩藏畏人笑,徒自欺耳!』此言何如﹖」曰:「是也。」谓同坐诸子曰:「亦须切记此语!」

  默而识之,与书绅者异矣。

  祖望谨案:慈溪黄氏曰:「书绅是学者力行之事,不可以默识为贤而少此。又默识是常在心,亦与禅学废弃言语者不同。」

  天,理也,人亦理也。循理则与天为一。与天为一,我非我也,理也;理非理也,天也。唯文王有纯德,故曰「在帝左右」,「帝谓文王」,帝是天之作用处。或曰:「意、必、固、我,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矣。」曰:「然。理上怎安得个字!《易》曰『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相似犹是自语。」

  门人有初见请教者,先生曰:「人须先立志,志立则有根本。 譬如树木,须先有个根本,然后培养,能成合抱之木。若无根本,又培养个甚﹖此学不可将以为善,后学为人,自是当为人道。人道不教人做,却教谁做﹖」

  问:「一日静坐,见一切事平等,皆在我和气中,此是仁否﹖」曰:「此只是静中之工夫,只是心虚气平也。须于应事时有此气象,方好。」

  佛之论性,如儒之论心;佛之论心,如儒之论意。循天之理,便是性,不可容些私意。才有意,便不能与天为一。

  诚是实理,不是专一。寻常人谓「至诚」,至是为专一。如恶恶臭,好好色,不是安排来。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无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体无所不在,非指鸢鱼而言也。若指鸢鱼而言,则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点之意。

  季路、冉求之言,不得人才做不得。然常怀此意在胸中,在曾点看着正可笑耳。学者不可着一事在胸中。纔着些事,便不得其正。且道曾点有甚事﹖列子御风事近之,然易做,只是无心,近于忘。

  敬是常惺惺法,斋是事事放下,其理不同。

  问:「更有一病,称好则溢美,称不好则溢恶,此犹是好恶使然。且如今日泥泞只是五寸,须说一尺。有利害犹且得,无利害须要如此,此病在甚处﹖」曰:「欲以意气加人,亦是夸心。有人做作,说话张筋弩脉,皆为有己。立己于胸,几时到得与天为一处﹖须是克己。纔觉时便克将去,从偏胜处克。克者,胜之之谓也。」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为《附录》。)

  为学,必以圣人为之则。志在天下,必在以宰相事业自期。降此,宁足道乎!

  心本一。支离而去者,乃意耳。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入《刘李诸儒学案》。)

  「听其言也厉」,须是有力。某寻常才觉心不在时,语便无力。

  气能动其心。和其气,所以和其心也。喜怒哀乐失其节,皆是病。

  或问:「天下多少事,如何见得是处﹖」曰:「穷理便见得。事不胜穷,理则一也。」

  富贵利达,今人少见出脱得者,所以全看不得,难以好事期待也。非是小事,切须勉之!透得名利关,便是小歇处,然须藉穷理工夫。至此,方可望有入圣域之理。不然,休说。

  宗羲案:上蔡在程门中英果明决。其论仁,以觉,以生意;论诚,以实理;论敬,以常惺惺;论穷理,以求是。皆其所独得,以发明师说者也。朱子言其杂禅见解,大端有三:谓:「洒扫应对只是小子之始学,上蔡不合说得大了,将有不安于其小者。」夫必知其中有所谓大者,方安为之。程子云:「道无精粗,言无高下。」此与上蔡之言何殊﹖必曰道理有小有大,是道有精粗,言有高下也。谓:「知觉得应事接物底,如何唤做仁﹖须是知觉那理,方是。」夫觉者,澄然无物,而为万理之所从出。若应事接物而不当于理,则不可谓之觉矣。觉外求仁,是觉者一物,理又一物,朱子所以终身认理气为二也。谓:「上蔡说先有知识,以敬涵养,似先立一物了。」夫上蔡此言,亦犹《识仁篇》所云「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盖为始学者言,久之则敬即本体,岂先有一物哉﹖其言语小有出入则或有之,至谓不得其师之说,不敢信也。(以上黎洲原本。) 

  只如喜怒,须逐日消磨。任意都是人欲。(补。)

  (梓材谨案:谢山补录本四条,其三条移入《百源学案》。)

  论语解序

  天下同知尊孔氏,同知贤于尧、舜,同知《论语》书弟子记当年言行,不诬也。然自秦、汉以来,开门授徒者,不过分章析句尔。魏、晋而降,谈者益稀。既不知读其书,谓足以识圣人心,万无是理。既不足以知圣人心,谓言能中伦,行能中虑,亦万无是理。言行不类,谓为天下国家有道,亦万无是理。君子于此,盍阙乎﹖盖溺心于浅近无用之地,聪明日就雕丧,虽欲读之,顾不得其门而入也。圣人辞近而指远,辞有尽,指无穷,有尽者可以索之于训诂,无穷者要当会之以神。譬之观人,他日识其面,今日见其心,在我则改容更貌矣,人则犹故也。为是故难读。今试以读此书之法语诸君焉:勿以为浅近而忽,勿以为太高而惊,勿以为简我而忿且怒,勿以为妄诞而直不信。圣人之言,不可以训诂形容其微意。今不复撰次成文,直以意之所到,辞达而已矣。盖此书存于世,论其切于用而收近效,则无之。与道家使人精神专一之学,西方见性之说,并驾争衡,孰全孰驳,未易以口舌争也。谈天语命,伟词雄辩,使人可骇可慕,曾不如庄周、列御寇曼衍之言。笼络万象,葩华百出,读之使人斖斖不厌,曾不如班、马雄深雅健之文。正名百物,分辨六气,区味别性,可以愈疾引年,曾不如黄帝、岐伯之对问,神农之药书。可以资听讼折狱,可以饰簿书期会,曾不如申、韩之刑名。陶冶鹿思,模写物态,曾不如颜、谢、徐、庾流连光景之诗。以至神怪卜相之书,书数博奕之技,其皆可玩,获售于人,而此书乃一无有也。欲使敏秀豪俊之士留精神于其间,几何其不笑,且受侮与!邈乎希声,一唱而三叹,谁其听之!淡乎无味,酒玄而俎腥,谁其嗜之!虽家藏人有,不委尘埃者几希矣!余昔者供洒扫于河南夫子之门,仅得毫厘于句读文义之间,而益信此书之难读也。盖「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唯近似者易入也。彼其道高深溥博,不可涯涘如此,傥以浅智窥之,岂不大有径庭乎﹖方其物我太深,胸中矛戟者读之,谓终身可行之恕诚何味。方其胁肩谄笑,以言餂人者读之,谓巧言令色宁病仁。未能素贫贱而耻恶衣恶食者读之,岂知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未妨吾乐。注心于利,未得而已,有颠冥之患者读之,孰信不义之富贵真如浮云。过此而往,益高深矣,可胜数哉!是皆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唯同声然后相应,唯同气然后相求。是心与是书,声气同乎﹖不同乎﹖宜其卒无见也。是书远于人乎﹖人远于书乎﹖盖亦弗思尔矣!能反是心者,可以读是书矣。孰能脱去凡近,以游高明,莫为婴儿之态而有大人之器,莫为一身之谋而有天下之志,莫为终身之计而有后世之虑,不求人知而求天知,不求同俗而求同理者乎﹖是人虽未必中道,然其心当广矣,明矣,不杂矣,其于读是书也,能无得乎﹖当不唯念之于心,必能体之于身矣。油然内得,难以语人,谓圣人之言真不我欺者,其亦自知而已矣。岂特虑思之效,乃力行之功。至此,盖书与人互相发也。及其久也,习益深,行益着,知视听言动盖皆至理,声气容色无非妙用,父子君臣岂人能秩序,仁义礼乐岂人能强名,心与天地同流,体与神明为一,若动若植,何物非我,有形无形,谁其间之。至此,盖人与书相忘也。则向所谓「辞近而指远」者,可不信乎﹖宜其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好恶取舍,人相辽也。学者傥以此言为可信,则亦何达之有!以为无隐乎尔,则天何言哉,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以为有隐乎尔,则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是岂真不可得而闻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此天下之至显,圣人恶得而隐哉﹖所谓「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也。「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此天下之至赜,圣人亦恶得而显哉﹖宜其二三子为有隐乎我者也。知有隐、无隐之不二者,舍此书其何以见之哉!知有隐、无隐之不二者,岂非闳博明允君子哉!诸君可无意于斯乎﹖

  附录

  上蔡初造程子,程子以客肃之,辞曰:「为求师而来,愿执弟子礼。」程子馆之门侧,上漏旁穿,天大风雪,宵无烛,昼无炭,市饭不得温,程子弗问,谢处安焉。踰月,豁然有省,然后程子与之语。

  先生习举业,已知名,往扶沟见明道受学,甚笃。明道一日谓之曰:「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某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请问焉,曰:「且静坐。」

  (梓材谨案:此条据《伊川语录》补足,末有「伊川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十二字,以入伊川《附录》,不赘。)

  朱公掞以谏官召,过洛见伊川。先生在坐,公掞不语。」伊川指先生谓之曰:「此人为切问近思之学。」

  谢子与张绎说:「某到山林中静处,便有喜意,觉着些不是。伊川曰:「人每至佛庙神殿处便敬,何也﹖只是每常不敬,见彼乃敬。若还常敬,则到佛殿庙宇,亦只如此。不知在闹处时,此物安在,直静处乃觉。」绎言:「伊云只有这些子已觉。」伊川曰:「这比旧时杀长进。这些子已觉,固是。若谓只有这些子,却未敢信。」

  谢子见河南夫子,辞而归,尹子送焉,问曰:「何以教我﹖」谢子曰:「吾徒朝夕从先生,见行则学,闻言则识。譬如有人服乌头者,方其服也,颜色悦泽,筋力强盛。一旦乌头力去,将如之何﹖」尹子反,以告夫子。夫子曰:「可谓益友矣!」

  胡文定云:先生初以记问为学,自负该博,对明道举史书,不遗一字。明道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谢闻之,汗流浃背,而发赤。明道却云:「只此便是恻隐之心。」及看明道读史,又却逐行看过,不差一字,谢甚不服。后来省悟,却将此事做话头,接引博学进士。

  先生为学,作课簿,以记日用言动视听之是礼与非礼者。又旧多恐惧,尝于危阶上习以消之。

  手柬胡文定曰:儒异于禅,正在下学处。颜子工夫,真百世轨范,舍此应无入路,无住宅,三二十年不觉便虚过了。

  又曰:《春秋》大约如法家断例也,折以中道耳。恐因是及中庸,因「中」有「权」与「取两者之中」之说。

  又曰:进学加功处,若欲少立得住,做自家物,须要自用法术,乃可得之。

  又曰:某缘早亲有道,复为克己之学,遂于世味若存若亡。昨经忧患,仕意寖薄矣。

  胡子问:「矜字罪过,何故恁地大﹖」谢子曰:「今人做事,只管要夸耀别人耳目,浑不关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吃,只疏食菜羹,却去房里吃,为甚恁地﹖」

  冯忠恕闻陈叔易言伊川尝许良佐有王佐才,以是质于和靖。和靖曰:「先生无此语。先生晚年,显道授渑池令,来洛见先生,留十余日。先生谓焞,如见显道,试问比来所得如何,焞即往问焉。显道曰:『良佐每常闻先生语,多疑惑。今次见先生,闻先生语,判然无疑。所得如此。』具以告先生,先生曰:『某见得他也是如此。』虽甚喜之,但不闻此语耳。」(《记善录》。)

  论颜子「具体而微」者,合下来有恁地气象,但未彰着耳。孟子强勇,以身任道,壁立万仞,谁敢正觑看!非孟子恁地手脚,也撑拄此事不去。虽然,犹有大底气象,未能消磨得尽。不然,藐大人等语言不说出来。孔子云:「事君尽礼,人以为谄。」当时诸国君相,怎生当得他圣人恁地礼数。是他只管行礼,又不与你计较长短,与上大夫言便誾誾,与下大夫言便侃侃,冕者瞽者,见之便作,过之便趋。盖其德全盛,自然到此,不是勉强做出来。与孟子全别。

  监西京竹木场,朱子发自太学与弟子权往谒之。坐定,子发曰:「震愿见先生久矣!今日之来,无以发问,乞先生教之。」先生曰:「好!待与贤说一部《论语》。」子发私念,日刻如此,何由亲款其讲说﹖已而具饮,酒五行,只说他话。及茶罢,乃掀髯曰:「听说《论语》!」首举「子见齐衰者」一章,又举「师冕见」一章:「夫圣人之道,无微显,无内外,由洒扫应对进退而上达。夫道,一以贯之。一部《论语》,只恁地看。」

  朱子曰:上蔡说仁说觉,分明是禅。

  又曰:《论语》上蔡解极多,看得见时,他只有一两个紧要底字。

  又曰:上蔡所见,透彻无隔碍处。

  又曰:《上蔡语录》上卷极亲切,暇日试涵泳之,当自有味。不必广求,愈令随语生解,不得脱洒尔。

  又曰:伊川之门,上蔡自禅门来,其说亦有差。

  又曰:如今人说道,爱从高妙处说,便入禅去。自上蔡以来已然。

  又曰:上蔡《论语》却有启发人处。虽其说或失之过,然识得理后,却细密商量,令平正也。

  又曰:上蔡说孝弟非仁也。孔门只说「为仁」,上蔡却说「知仁」,只要见得此心,便以为仁。上蔡之说,一转而为张子韶,子韶一转而为陆子静。上蔡所不敢冲突者,子韶尽冲突;子韶所不敢冲突者,子静尽冲突。

  又跋《语录》曰:先生学于程门,笃志力行,于诸公间所见最为超越。

  问:「上蔡议论莫太过﹖」朱子曰:「上蔡好于事上理会,理却有过处。」

  问:「人之病痛不一,各随所偏处去。上蔡才高,所以病痛在矜字﹖」朱子曰:「此说是也。然谢氏谓去得矜字,后来矜依旧未去。说道理好杨杨地。」

  朱子又曰:上蔡大率张皇,不妥帖。

  又曰:上蔡《观复斋记》中说道理,皆是禅底意思。观他说《复》,与伊川异,似以静处。如云「见此消息,不下工夫」之类,乃是谓儒佛不同,而所以不同,但是下截尔。龟山亦如此。

  张南轩《与朱元晦书》曰:上蔡《论语解》偏处甚多,益知求道之难。

  又《答刘宰书》曰:旧见谢上蔡谓「透得名利关,便是小歇处」,疑斯言太快,透名利关亦易事耳,如何便谓小歇处﹖年大更事,始知真透得诚未易。世有自谓能摆脱者,是犹未免为他碍着耳。前人之言不苟,类如此。用力乃知之。

  又《答乔德瞻书》曰:惟二程先生说话完全精粹,其次则尹,又其次则杨,方到谢上蔡。后生何足以窥前辈,但讲论间又不可含糊。 

  黄东发曰:上蔡信得命及,养得气完,力去矜夸,名利不得而动,殆为百世师可也。第因天资之高,必欲不用其心,遂为禅学所入。虽自谓得伊川一语之救,不入禅学,而终身常以禅之说证儒,未见其不入也。然上蔡以禅证儒,是非判然,后世学者尚能辨之。上蔡既没,往往羞于言禅,阴稽禅学之说,托名于儒,其术愈精,其弊又甚矣!

  祖望谨案:慈溪黄氏驳正上蔡之说,尚有数条最精者。如云:「荆公作宰相,只吃鱼羹饭。拟除人不允,便乞去。是其养得气完也。奇特!」黄氏曰:「一言不合,即乞去,伊川以山林士召入,则可;荆公大臣也,如此乃执拗无礼耳!吃鱼羹饭,自是儒生之常,非要君子具。且血气何足尚而奇之!」如云:「四十万人死长平,可知皆是命,只被人眼孔小。」黄氏曰:「此正因禅以觉为仁,而尽扫除乍见孺子恻隐之心,故不自知其言不忍。杀人之事,岂宜眼孔大邪﹖」如云:「温公欲变法,伊川谓未可。未几变之,果纷纷不能定。」黄氏曰:「温公若不变新法,恐天下遂乱。其后纷纷,却是温公不久而薨故耳,未可以此少之。」如云:「荆公胜流俗之说,人能用此以行其所学,为补不细。」黄氏曰:「天下之理一也。荆公之说,既不可施之政,又岂可施之学﹖此其弊,盖自告子不动心来矣。」黄氏又曰:「《上蔡语录》第一条云,问学佛者欲免轮回,超三界,于意云何;于终一条云,总老尝问『默识』是识个甚,『无入不自得』是得个甚。以禅证儒,录者何人,而注意如此!」盖斥曾恬之妄也。

  谢山《论上蔡应城事》曰:胡文定公为湖北提举时,上蔡知应城县,文定因自杨文靖公求书见之。既至湖北,遣人先致书。已而入境,上蔡不迎,吏民皆惊知县何慢监司。文定径修后进之礼入谒。愚谓文定之所以自处者是也,若上蔡,则执师道而过焉者也。夫监司者,天子所以莅有司。上蔡不为知县,则虽闭户可也,布衣之于显者,分不相干,而以道自重,固不必因监司而屈。既为知县。则监司之得而属我,乃天子属我于监司也。监司之问道于知县,为私交;知县之致礼于监司,为庸敬。故监司可忘其尊,而知县不得自倨其学。朱子谓上蔡既已得书,自亦难于出迎。然以知县迎监司,非必遽有贬于知县之学,乃为天子尊监司也。杨文元公当嘉定间知温州,有契家子以奉使至郡讥察,文元以天使礼出郊迎。使者以父执故,间道走州入客位。文元闻之,不敢入。往来传送数次,客固辞,主人固请,卒以宾主相见,当时以为各当其礼。斯其视夫上蔡之事,虽非一例,至于即此悟彼,则固有可以旁通者。或曰:「上蔡盖有感于师道之不立,而抗古谊而为之也。」然吾观文定自交上蔡以后,虽得其所学为多,究未尝在弟子之列也。然则上蔡之以师道自居,而岸然不修属吏之仪,揆之于礼,似尚有未安者。朱子以上蔡天资高,凡如此者,殆亦贤知之过与!

  ◆上蔡讲友

  文肃游广平先生酢(别为《廌山学案》。)

  文定胡武夷先生安国(别为《武夷学案》。)

  忠公邹道乡先生浩(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龙学吕晋伯先生大忠(别为《吕范诸儒学案》。)

  ◆上蔡门人(胡、周三传。)

  文定朱汉上先生震(别为《汉上学案》。)

  舍人曾先生恬

  曾恬,字天隐,晋江人,公亮之曾孙。少从上蔡、龟山、元城、了翁游,《上蔡语录》则先生所记也。绍兴中,为中书舍人。《哲宗实录》成,加恩修史官。高宗令前后是非载之制词,先生行词模糊,只泛作一修史转官制。高宗不悦,以其尝为蔡京所引,疑之,乃改命吕本中。已迁大宗正丞。秦桧当国,先生丐外祠,主台州崇道观。(修。)

  宗羲案:天隐为人朴实,非小人也,而有此委蛇。由熙、丰以来《新经》、《字说》之类坏人心术,非识见过人者,不能破其篱落耳!

  记上蔡语

  问:「从上诸圣,皆有相传处,至如老子,问如何﹖」谢子曰:「他见得错了。」余问:「错在甚处﹖」曰:「只如『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是甚说话!自然不可易底便唤做道,体在我身上便唤做德,有知觉、识痛痒便唤做仁,运用处皆是当便唤做义。大都只是一事,那里有许多分别!」

  「庄周如何﹖」谢子曰:「吾曾问庄周与佛如何,伊川曰:『庄周安得比他佛!佛说直有高妙处;庄周气象大,故浅近。如人睡初觉时,乍见上下东西,指天说地,怎消得恁地。只是家常茶饭,夸逞个甚底!』」谢曰:「吾曾历举佛说与吾儒同处,问伊川,先生曰:『恁地同处虽多,只是本领不是,一齐差却,」畲问本领何故不是,谢曰:「为他不循天理,只将拈匙把筋日用底,便承当做大小事,任意纵横,将来作用,便是差处,便是私处。」余问作用何故是私,曰:「把来作用做弄,便是做两般看当了,是将此事横在肚里。一如子路,冉子相似,便被他曾点冷眼看他,只管独对春风吟咏,肚里浑没些能解,岂不快活!」

  慈溪黄氏曰:孔子本以行道济世为心,故使诸子言志。三子之对,皆正也。曾点,孔门之狂者,无心于仕,而自言中心之乐,其说虽潇洒出尘,然非当时问答之正。孔子当道之不行,私相讲明,而忽闻其言独异,故一时叹赏之。已即历举三子之说,皆足为邦。孔子之本心,终在此而不在彼也。学者必尽取一章,玩味始末,然后孔子本心可得而见。自禅学既兴,黜实崇虚,尽《论语》二十篇,皆无可为禅学之证,独浴沂数语,类脱去世俗者,遂除去一章之始末,牵合影傍,翕然附和。上蔡又演为「独对春风,没些能解」之言。曾点岂没些能解者邪﹖南轩作《风雩亭词》曰:「希踪兮柰何﹖曷务勉乎敬恭!」斯可明圣门之本旨。(补。)

  余又问:「尧、舜、汤、武做底事业,岂不是作用﹖」谢子曰:「他做底事业,只是与天理合一,几曾做作,横在肚里!见他做出许多掀天动地盖世底功业,如太空中一点云相似,他把做甚么!如子路愿乘肥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无憾,亦是有要做好事底心。颜子早是参彼己。孔子便不然,老者合当养底便安之,少者不能立底便怀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然合做底道理,便是天之所为,更不作用。」

  余问:「佛说『直下便是,动念即乖』,如何﹖」谢子曰:「此是乍见孺子以前底事。乍见孺子底,吾儒唤做心,他便唤做前尘妄想,当了,是见得太高。吾儒要就上面体认做工夫,他却一切扫除,却那里得地位进步﹖佛家说大乘顿教,一闻便悟,将乍见孺子底心,一切扫除,须是他颜、雍以上底资质始得。」

  慈溪黄氏曰:此谓天资如孔子,方可学禅。予不晓其然否!(补。)

  (梓材谨案:以上四条,从《上蔡语录》移入。黄氏原本百家案云:「《上蔡语录》,曾恬所记,其曰『余』者,恬也。」)

  詹勉,字力行,南■州人。从上蔡游,兼师了翁。穷幽极微,期于自得。操履坚正,于《新经》之学无浼焉。晚以贫,就一官,监合同场。不求苟合,鲜有知者。陈默堂尝荐之,以为躬行无倦,老成之人。(补。)

  附录

  上蔡手柬胡文定曰:「学之所贵,有诸己为难。闻詹君辈勇猛精进,殊可喜!能更觑得破一切物累,尤佳。若覤不破,则未论行险侥幸,而气已弱,志已丧矣,有志于道者不可不戒。真当朝夕点检,令了了也。」

  秘书郑先生毂

  郑毂,字致远,建安人,上蔡高弟。初就学,能知圣人之道在中庸,父镇奇之。既冠,入太学,所为文不尚时好。执父丧,有吁天止火之异。第进士,调御史台主簿。以秘书郎守临江,遂丐祠归。(补。)

  朱先生巽(别见《汉上学案》。)

  ◆上蔡续传

  谢先生袭

  谢袭,字智崇,阳夏人也,徙建安。能传上蔡之学。致堂与之同舍,累称之。(补。

  康先生渊

  康渊,字叔临,不知何所人也。南渡后流寓巴陵,讲学极盛。上蔡之传,始自胡文定公入衡湘,朱文定公震振之荆门,而先生稍晚出,然亦其一宗也。平江李雄、李杞皆朱子弟子,并质疑义于先生。今作《考亭渊源录》者以先生为朱子之徒,谬矣。其高弟曰毛友诚。(补。)

  ◆康氏门人(胡、周四传。)

  掌教毛先生友诚

  毛友诚,字伯明,平江人也。由康氏以受上蔡之说。谢弃科举,闭户读书,尤邃于《易》。太守延之入学,掌教最久。李敬子掌教,犹及见之,致敬焉。平江后进受学于朱子者最盛,皆先生有以为之前导也。(补。)

  李先生雄

  李木川先生杞(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卷二十五 龟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龟山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龟山学案表

  杨时         (子)迪      (孙)云

  (明道、伊川门人。) (子)安止

  (安定、濂溪再传。)  王苹(别为《震泽学案》。)

  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关治(别见《陈邹诸儒学案》。)

  陈渊(别为《默堂学案》。)

  罗从彦(别为《豫章学案》。)

  张九成(别为《横浦学案》。)

  萧顗  朱松(别见《豫章学案》。)

  徐存  郑升之

  江介 程端蒙(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柴瑾

  郑雍     

  陆律

  江泳

  柴卫

  周贲

  周孚

  胡寅(别为《衡麓学案》。)

  胡宏(别为《五峰学案》。)

  刘勉之(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潘良贵

  (从子)畤(别见《元城学案》。)

  潘好谦 (子)景夔

  (子)景尹(并见《丽泽诸儒学案》。)

  王师愈 (子)瀚

  (子)洽(并见《丽泽诸儒学案》。)

  王居正

  廖刚

  赵敦临

  魏杞 陈居仁 (子)卓

  (孙)允平

  张端义(别见《慈湖学案》。)

  张良臣 (子)畤

  汪大猷

  童大定 舒璘(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舒黻 (子)璘(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持之讲友。)

  高闶  童大定(见上《庇民门人》。)

  (附蒋璯)高材(别见《和靖学案》。)

  喻樗  汪应辰(别为《玉山学案》。)

  程迥  高元之

  宋元之

  宋元龟

  曹建(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尤袤     (孙)(别见《水心学案》。)

  徐俯  曾季狸(别见《紫微学案》。)

  卢魁

  廖衙

  林宋卿

  黄锾

  宋之才

  李郁 (从子)吕(子)闳祖

  (子)相祖

  (子)壮祖(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李似祖

  曹令德

  范济美

  陈彦

  胡珵(别见《元城学案》。)

  邹柄(别见《陈邹诸儒学案》。)

  曾恬(别见《上蔡学案》。)

  章宪

  章悊(并见《震泽学案》。)

  徐存(见下《子庄门人》。)

  柴禹声

  柴禹功

  江琦(别见《武夷学案》。)

  翁谷

  李德骏

  童大定(见下《庇民门人》。)

  王师愈(见下《默成门人》。)

  王庭秀

  范浚(别为《范许诸儒学案》。)

  (默成讲友。)

  黄(别见《紫微学案》。)

  (龟山续传)

  胡安国(别为《武夷学案》。)

  陈瓘

  邹浩(并为《陈邹诸儒学案》。)

  游复

  郑修

  李夔     (子)纲

  (并龟山讲友。)

  许翰(别为《范许诸儒学案》。)

  (梁溪讲友。)

  龟山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明道喜龟山,伊川喜上蔡,盖其气象相似也。龟山独邀耆寿,遂为南渡洛学大宗,晦翁、南轩、东莱皆其所自出。然龟山之夹杂异学,亦不下于上蔡。述《龟山学案》。(梓材案:是卷《学案》,卢氏所藏原底已佚,而黄本有之,亦谢山修补本也。)

  ◆二程门人(胡、周再传。)

  文靖杨龟山先生时

  杨时,字中立,南■将乐人。熙宁九年进士,调官不赴,以师礼见明道于颍昌。明道喜甚,每言杨君会得最容易。其归也,目送之曰:「吾道南矣!」明道没,又见伊川于洛,先生年已四十,事伊川愈恭。一日,伊川偶瞑坐,先生与游定夫侍立不去。伊川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横渠着《西铭》,先生疑其近于兼爱,与伊川辩论往复,闻「理一分殊」之说,始豁然无疑,由是浸淫经书,推广师说。始解褐徐州司法。数转,知浏阳县,安抚张舜民礼之,不以属吏待,而漕使胡师文恶而劾之。舜民入长谏垣,荐之,徐荆南教授。改知余杭县,简易不为烦苛,远近悦服。蔡京方贵盛,葬母余杭,以日者言欲浚湖,先生格之。改知萧山,邑人重其名,多画像事之。提点明道、国宁二观。宣得四年,年七十,罢祠录,贫甚。郭慎求在朝,问其所欲,先生曰:「求一管库,以为贫。」差监常州市易务,先生曰:「市易事,吾素不以为然,岂可就乎!」有鼓山张■者,为蔡京塾客,一日令诸生习走,诸生曰:「先生长者,寻常令某等缓步。若疾行,非所闻命。」■曰:「天下事被汝翁已坏,旦晚贼发,先及汝家。苟能善走,或可逃死。」诸生以张为心疾,告京,京矍然曰:「此非汝曹所知。」出而问计于■,■曰:「唯有收拾人才为第一义。」京问其人,遂以先生对。会傅国华使高丽,高丽王问龟山先生今在何处,国华还,以闻,召为秘书郎,迁著作郎,除迩英殿说书。先生言:「近日蠲除租税,而广济军以放税降官,是诏令为虚文耳!安土之民不被惠泽,而流亡为盗者独免租税,百姓何惮而不为盗﹖嘉佑通商榷茶之法,公私两便。今茶租如故,而榷法愈急,宜少宽之。诸犯榷货不得根究来历,今茶法独许根究,追呼蔓延,犴狴充斥,宜即革之。东南州县均敷盐钞,迫于殿最,计口而授,人何以堪﹖发运司宜给籴本,以复转搬之旧。和预买宜损其数,而实支所买之直。燕、云之军宜退守内郡,以省运输之劳。燕、云之地,宜募边民为弓箭手,使习骑射,以杀常胜军之势。卫士,天子爪牙,而分为二三,宜循其旧,不可增损。」凡十余事,执政不能用。而边事告急,则又言:「今日所急者,莫大于收人心。军兴以来,免夫之役,毒被海内。西城聚敛,东南花石,其害尤甚。宿奸巨猾,借应奉之名,豪夺民财,天下积愤,郁而不得发者几二十年。欲致人和,去此三者。」钦宗嗣立,先生专对曰:「君臣一体。上皇痛自引咎,至托以倦勤避位,而宰执叙迁,安受不辞,此何理也﹖城下之盟,辱亦甚矣。主辱臣死,大臣宜任其责,而皆为窜亡自全之计,陛下孤立,非有刑章,不忠何戒﹖童贯为三路总帅,丧师而归,置之不问,故梁方平、何灌效尤相继,大河不守,敌人奄至城下,而朝廷不知。帅臣失职,无甚于此!阉人握兵二十余年,覆军杀将,驯至今日。比闻防城仍用阉人,覆车之辙,不可复蹈。」疏上,除右谏议大夫兼侍讲。敌兵初退,议割三镇以讲和,先生极言其不可。李忠定纲罢,太学生伏阙上书,留忠定与种忠宪师道,军民集者数万,朝廷忧其致乱。先生召对,言:「诸生伏阙纷纷,忠于国家,非有他意。但择其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贰,则将自定。」钦宗曰:「无逾于卿!」遂以先生兼国子祭酒。上言:「蔡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崇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朝廷。然致今日之祸者,实安石有以启之也。谨按安石昔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皇帝称美汉文罢露台之费,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也。』夫尧、舜茅茨土阶,其称禹曰『克俭于家』,则竭天下者,必非尧、舜之道。后王黼以三公领应奉司,号为享上,实安石自奉之说有以倡之也。其释《凫医》之末章,则曰:『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为侈。』《诗》之所言,止谓能持盈则神祇祖考安乐之,无后艰耳,而安石独为异说。后蔡京辈争以奢僭相高,轻费妄用,以导人主,实安石此说有以倡之也。伏望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斥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辞不为学者之惑。」于是降安石于从祀,毁《三经》板。然王氏之学,士子习之以取科第者,业数十年,不复知其非,忽闻以为邪说,相与聚哄,先生亦谨避之。耿南仲言:「或者以王氏学不可用,陛下观祖宗时,道德之学,人才、兵力、财用,能如熙、丰时乎﹖安可轻信一人之言以变之﹖」批答:「前日指挥,更不施行。」孙觌言先生「曩与蔡京诸子游,今众议攻京,而时曰慎毋攻居安」。居安者,京长子攸之字也。先生遂罢,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崇福宫。高宗即位,除工部侍郎。陛对,言:「自古圣贤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者,以君德在是故也。」除兼侍讲。连章丐外,以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寻致仕。绍兴五年四月二十四日卒,年八十三。给事中朱震上言,先生尝「辩诬谤以明宣仁圣烈之功,雪冤抑以复昭慈圣献之位,排邪说以正天下学术之谬」,为之请恤,诏谥文靖。学者称龟山先生。所著有《三经义辩》等书。(云濠案:明林熙春刊定《龟山集》四十二卷。)子迪。

  百家谨案:二程得孟子不传之秘于遗经,以倡天下。而升堂奥,号称高第者,游、杨、尹、谢、吕其最也。顾诸子各有所传,而独龟山之后,三传而有朱子,使此道大光,衣被天下,则大程「道南」目送之语,不可谓非前讥也。

  语录

  或曰:「以术行道而心正,如何﹖」曰:「谓之君子,岂有心不正者。当论其所行之是否尔!且以术行道,未免枉己。与其自枉,不若不得行之愈也。」

  人臣之事君,岂可佐以刑名之说,如此,是使人主失仁心也。人主无仁心,则不足以得人。故人臣能使其君视民如伤,则王道行矣。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一条,移入《荆公新学略》。)

  理财、作人两事,其说非不善。然世儒所谓理财者,务为聚敛;而所谓作人者,起其奔竞好进之心而已。《易》之言理财,《诗》之言作人,似不如此。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为《附录》。)

  物有圭角,多刺人眼目,亦易玷阙。故君子处世,当浑然天成,则人不厌弃矣。

  沟洫之量不可以容江河,江河之量不可以容沧海,有所局故也。若君子则以天地为量,何所不容!有能捐一金而不顾者,未必能捐十金;能捐十金而不顾者,未必能捐百金。此由所见之熟与不熟,非能真知其义之当与否也。若得其义矣,虽一分不妄予,亦不妄取。

  知合内外之道,则颜子、禹、稷之所同可见。盖自诚意正心推之,至于可以平天下,此内外之道所以合也。故观其诚意正心,则知天下由是而平;观其天下平,则知非意诚心正不能也。兹乃禹、稷、颜之所以同也。

  (梓材谨案:此下有二条,其一为李似祖、曹令德二先生立传于后,其一移为郑季常先生《附录》。)  

  《易》曰:「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夫尽其诚心而无伪焉,所谓直也。若施之于事,则厚薄隆杀一定而不可易,为有方矣。敬与义本无二。所主者敬,而义则自此出焉,故有内外之辨,其实义亦敬也。故孟子之言义,曰:「行吾敬」而已。

  「毋意」云者,谓无私意尔。若诚意,则不可无也。

  问:「操则存,如何﹖」曰:「古之学者,视听言动无非礼,所以操心也。至于无故不彻琴瑟,行则闻佩玉,登车则闻和鸾,盖皆欲收其放心,不使惰慢邪僻之气得而入焉。故曰:『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夫博弈非君子所为,而云尔者,以是可以收其放心尔。说经义至不可践履处,便非经义。若圣人之言,岂有人做不得处。学者所以不免求之释、老,为其有高明处。如《六经》中自有妙理,却不深思,只于平易中认了。曾不知圣人将妙理只于寻常事说了。」

  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只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

  (梓材谨案:此下一条,移入《刘李诸儒》,为翟先生霖别立一传。)

  人各有胜心。胜心去尽,而惟天理之循,则机巧变诈不作。若怀其胜心,施之于事,必于一己之是非为正,其间不能无窒碍处,又固执之以不移,此机巧变诈之所由生也。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知命,只是事事循天理而已。循天理,则于事无固必;无固必,则计较无所用。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今天下上自朝廷大臣,下至州县官吏,莫不以欺诞为事,而未有以救之。只此风俗,怎抵当他!

  谓学校以分数多少校士人文章,使之胸中日夕只在利害上,如此作人,要何用!

  朝廷作事,若要上下小大同心同德,须是道理明。盖天下只是一理,故其所为必同。若用智谋,则人人出其私意,私意万人万样,安得同!因举旧记正叔先生之语云:「公则一,私则万殊。人心不同犹面,其蔽于私乎!」

  问:「《易》有太极,莫便是道之所谓中否﹖」曰:「然。」「若是,则本无定位,当处即是太极邪﹖」曰:「然。」「两仪、四象、八卦,如何自此生﹖」曰:「既有太极,便有上下;有上下,便有左右前后;有左右前后四方,便有四维。皆自然之理也。」

  洲《答万公择》曰:统三百八十四爻之阴阳,即为两仪。统六十四卦之纯阳、纯阴、阳卦多阴、阴卦多阳,即为四象。四象之分布,即为八卦。故两仪、四象、八卦,生则俱生,无有次第。

  学者若不以敬为事,便无用心处。致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

  大抵人能住得,然后可以有为。才智之士,非有学力,却住不得。

  《字说》所谓「大同于物者,离人焉」。曰:杨子言「和同天人之际,使之无间」,不知是同是不同。若以为同,未尝离人。又所谓「性觉真空者,离人焉」。若离人而之天,正所谓顽空通。总老言经中说十识,第八庵摩罗识,唐言白净无垢;第九阿赖邪识,唐言善恶种子。白净无垢,即孟子之言性善是也。言性善,可谓探其本。言善恶混,乃是于善恶已萌处看。荆公盖不知此。

  若使死可以救世,则虽死不足恤,然岂有杀贤人君子之人。君子能使天下治,以死救天下,乃君子分上事,不足怪,然亦须死得是。孟子曰:「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如必要以死任事为能外死生,是乃以死生为大事者也,未必能外死生。

  道心之微,非精一,其孰能执之﹖惟道心之微而验之于喜怒乐未发之际,则其义自见,非言论所及也。尧咨舜,舜命禹,三圣相授,惟中而已。孔子之言非略也。(以上梨洲原本。)

  《六经》不言无心。

  古人宁道不行,不轻去就。

  经纶本之诚意。

  管仲之功,子路未必能之,然子路范我驰驱者也,管仲诡遇耳!

  象杀舜,是万章所传之谬。据《书》但云象傲。

  聪明宪天,任理而已。揣知情状,失君之道,谓之不聪不明可也。

  天下之习不能蔽,正叔一人而已,只自然不堕流俗。以上谢山补。

  祖望谨案:慈溪黄氏曰:「龟山气象和平,议论醇正,说经旨极切,论人物极严,可以垂训万世,使不间于异端,岂不诚醇儒哉!乃不料其晚年竟溺于佛氏。如云:『总老言经中说十识,第八庵摩罗识,唐言白净无垢;第九阿赖邪识,唐言善恶种子。白净无垢,即孟子之言性善。』又云:『庞居士谓「神通并妙用,运水与搬柴」,此即尧、舜之道在行止疾徐间。』又云:『《圆觉经》言作止任灭是四病,作即所谓助长,止即所谓不耘苗,任、灭即是无事。』又云:『谓形色为天性,亦犹所谓「色即是空」。』又云:『《维摩经》云「真心是道场」,儒佛至此,实无二理。』又云:『《庄子》《逍遥游》所谓「无入不自得」,《养生主》所谓「行其所无事」。』如此数则,可骇可叹!「黄氏之言,真龟山之诤臣也,故附于此。」

  龟山文集

  世之学者皆言穷达有命,特信之未笃,某窃谓其知之未至也。知之,斯信之矣。今告人曰:「水火不可蹈!」人必信之,以其知之也。告人曰:「富贵在天,不可求。」亦必曰然,而未有信而不求者,以其知之不若蹈水火之着明也。(《与杨仲远》。)

  夫至道之归,固非笔舌能尽也。要以身体之,心验之,雍容自尽、燕闲静一之中默而识之,兼忘于书言意象之表,则庶乎其至矣。反是,皆口耳诵数之学也。(《寄翁好德》)。

  为是道者,必先乎明善,然后知所以为善也。明善在致知,致知在格物。号物之数至于万,则物盖有不可胜穷者。反身而诚,则举天下之物在我矣。《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凡形色具于吾身者,无非物也,而各有则焉。反而求之,则天下之理得矣。由是而通天下之志,类万物之情,参天地之化,其则不达矣!(《答李杭》。)

  《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学者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义自见。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发而中节,中固未尝忘也。孔子之恸,孟子之喜,因其可恸可喜而已,于孔、孟何有哉!其恸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鉴之照物,因物而异形,而鉴之明未尝异也。庄生所谓「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出为无为,则为出于不为」,亦此意也。若圣人而无喜怒哀乐,则天下之达道废矣。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亦不必耻也。故于是四者,当论其中节不中节,不当论其有无也。夫圣人所谓「毋意」者,岂了然若木石然哉﹖毋私意而已,诚意固不可无也。若所谓示见者,则非诚意矣,圣人不为也。故孟子论舜曰:「彼以爱兄之道来,则诚信而喜之,奚伪焉!」无诚意,是伪也。

  致知必先于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斯知止矣,此其序也。盖格物所以致知,格物而至于物格,则知之者至矣。所谓止者,乃其至处也。自修身推而至于平天下,莫不有道焉,而皆以诚意为主。苟无诚意,虽有其道,不能行。《中庸》论天下国家有九经,而卒曰「所以行之者一」,一者何﹖诚而已。盖天下国家之大,未有不诚而能动者也。然而非格物致知,乌足以知其道哉!《大学》所论诚意、正心、修身、治天下国家之道,其原乃在乎物格,推之而已。若谓意诚便足以平天下,则先王之与章法物皆虚器也。故明道先生尝谓「有《关睢》、《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谓此尔。(以上《答学者》。)

  自致知至于虑而后得,进德之序也。譬之适四方者,未知所之,必问道所从出,所谓致知也。知其所之,则知止矣,语至则未也。知止而至之,在学者力行而已,非教者之所及也。(《答吕秀才》。)

  夫精义入神,乃所以致用;利用安身,乃所以崇德。此合内外之道也。天下之物,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权其分之轻重,无铢分之差,则精矣。夫为仁由己尔,何力不足之有!颜渊之「克己复礼」,仲弓之「出门如见大宝,使民如承大祭」,若此皆用力处也。但以身体之,当自知尔。

  夫通天下一气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虚盈常与天地流通,宁非刚大乎﹖人惟自梏于形体,故不见其至大;不知集义所生,故不见其至刚。善养气者,无加损焉,勿暴之而已,乃所谓「直」也。用意以养之,皆揠苗者也,曲孰甚焉!(以上《答胡康候》。)

  学始于致知,终于知至而止焉。致知在格物,物固不可胜穷也,反身而诚,则举天下之物在我矣。《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凡形色之具于吾身,无非物也,而各有则焉。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口鼻之于臭味,接于外而不得遁焉者,其必有以也。知其体物而不可遗,则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则物与吾一也,无有能乱吾之知思,而意其有不诚乎﹖由是而通天下之志,类万物之情,赞天地之化,其则不达矣,则其知可不谓之至矣乎﹖知至矣,则宜有止也。譬之四方万里之远,苟无止焉,则将焉归乎﹖故「见其进,未见其止」,孔子之所惜也。古之圣人,自诚意、正心至于平天下,其理一而已,所以合内外之道也。世儒之论,以高明处己,中庸处人,离内外,判心,其失是矣。故余窃谓《大学》者,其学者之门乎!不由其门,而欲望其堂奥,非余所知也。(《题萧欲仁大学篇后》。)

  附录

  虔州有疑狱,众所不决者,先生皆立断。虔守楚潜议法平允,而通判杨增多刻深,先生每从潜议,增以先生为附太守,轻己。及潜去后,守议不持平,先生力与之争,方知其有守。

  钦宗即位,先生疏言:「河朔朝廷重地,三镇又河朔要藩,今一旦弃之与敌,以十二州之地贯吾腹中,距京城无藩篱之固,戎马疾驱,不数日而至,非经久之计也。四方勤王之师,逾月而后集,使之无功而去,厚赐之则无名,不与则生怨,复有急召之,宜有不应命者,不可不虑也。传闻三镇欲以死拒之,今若以兵蹑其后,使腹背受敌,宜可为也。朝廷欲专守和议,以契丹百年之好,犹不能保,况此狂敌乎﹖夫要盟神不信,宜审处之,无至噬脐。」

  又言:「闻敌人驱兵磁、相,劫掠无算。誓书之墨未干,而叛不旋踵。肃王初约及河而反,今挟之以往,此叛盟之大者。臣谓宜以肃王为问,责其败盟,必得肃王而后已。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于前,吾以重兵拥其后,必得所欲。若犹未从,则声其罪而讨之。师直为壮。是举也,直在我矣。」于是议者不一,终失此机会,太原诸郡皆告急矣。

  太学生伏阙之事,执政惧其生乱,引高欢事揭榜于衢,且请以礼起李邦彦。先生言:「士民出于忠愤,非有作乱之心,无足深罪。邦彦首画遁逃之策,捐金割地,质亲王以主和议,罢李纲而约誓书。李邺奉使失词,惟敌言是听。此二人者,国人所同弃。而敷告中外,乃推二人平贼、和议之功,非先生王宪天自民之意。宜收还榜示,以慰人心。」皆从之。

  伊川自涪归,见学者雕落,多从佛学,独先生与上蔡不变,因欢曰:「学者皆流于夷狄矣!惟有杨、谢长进。」

  或劝先生解经,曰:「不敢易也。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夫传而不习,以处己则不信,以待人则不忠,三者胥失也。昔有劝正叔先生出《易传》示人者,正叔曰:『独不望学之进乎﹖姑迟之,觉耄即传矣。」盖已耄则学不复进故也。学不复进,若犹不可传,是其言不足以垂后矣。」

  刘元城《道护录》曰:龟山有除命,不知何人荐。曰:「闻是蔡攸,曰不知肯来否。」(补。)

  胡文定曰:吾于谢、游、杨三公,义兼师友,实尊信之。若论其传授,却自有来历。据龟山所见在《中庸》,自明道先生所授。吾所闻在《春秋》,自伊川先生所发。

  又与先生书曰:大谏初承诏命,众论犹疑。安国独以为以明道先生之心为心者,裂裳裹足,不俟屦而在途也。

  又《与宰相书》曰:杨公时造养深远,烛理甚明,混同鹿,知之者鲜。(知之者,知其文学而已。不知者,以为蔡氏所引。此公无求于人,蔡氏焉能浼之!文定自注。)行年八十,志气未衰。精力少年,殆不能及。上方响意儒学,日新圣德,延礼此老,置之经席,朝夕咨方,裨补必多。至如裁决危疑,经理庶务,若烛昭数计而龟卜,又可助相府之忠谋也。

  又《答胡应仲书》曰:杨先生世事殊不屑意,虽袒裼裸裎,不以为浼。

  文定作先生墓志,载先生奏安石为邪说之事。五峰问文定:「此章直似迂阔,何以载之﹖」文定曰:「此是取王氏心肝底刽子手段,何可不书﹖书之则王氏心肝悬在肉案上,人人见得,而诐淫邪遁之辞皆破矣。」

  吕紫微《童蒙训》曰:崇宁初,本中始问杨中立先生于关止叔治,止叔称先生学有自得,有力量,常言:「人所以畏死者,以世皆畏死,习以成风耳。如皆不畏,则亦不畏也。凡此皆讲学未明,知之未至而然。」(补。)

  朱子曰:龟山过黄亭詹季鲁家,季鲁问《易》,龟山取一张纸,画个圈子,用墨涂其半,云:「这便是《易》。」此说极好!只是一阴一阳,做出许般样。

  问:「龟山何意出来﹖」朱子曰:「当此之时,苟有大力量,真能转移天下之事,来得也不枉。既不能然,又只随众鹘突。」

  朱子又曰:龟山之出,人多议之,惟文定之言曰:「当时若能听用,须救得一半。」语最当。(文定云:「先生志铭备载所论当时政事十余条,当时宰执中若能听用,委直院辈画一条具,因南郊赦文行下,必须救得一半,不至如后来大段狼狈也。」)盖龟山当此时虽负重名,亦无杀活手段。若谓其怀蔡氏汲引之恩,力庇其子,至有「慎勿攻居安」之语,则诬矣。幸而此言出于孙觌,人亦不信。

  张轩南《答胡广仲书》曰:龟山宣和一出,在某之隘,终未能无少疑。恐自处太高。磨不磷,涅不缁,在圣人乃可言。高弟如闵子,盖有汶上之言矣。至于以世俗利心观之者,则不知龟山者也,何足辩哉!(补。)

  宗羲案:朱子言:「龟山晚年之出,未免禄仕,苟且就之。然来得已不是,及至,又无可为者,只是说没紧要底事。所以使世上一等人笑儒者,以为不足用,正坐此耳。」此定论也。盖龟山学问从庄、列入手,视世事多不经意,走熟「援而止之而止」一路。若使伊川,于此等去处,便毅然斩断葛藤矣。故上蔡云:「伯淳最爱中立,正叔最爱定夫,二人气象相似也。」龟山虽似明道,明道却有杀活手段,决不至徒尔劳攘一番。为伊川易,为明道难,龟山固两失之矣。虽然,后人何曾梦到龟山地位,又何容轻议也!

  黄东发《日钞》曰:横渠思索高深,往往杜后学之所宜先,似不若龟山之平直,动可人意。然其精到之语,必前此圣贤之所未发,斥绝异端,一语不流。高明者多自立,浑厚者易迁变,此任道之有贵于刚大哉!(补。)

  ◆龟山讲友

  文定胡武夷先生安国(别为《武夷学案》。)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

  忠公邹道乡先生浩(并为《陈邹诸儒学案》。)

  游先生复

  游复,字执中,建阳人,定夫族父,与龟山为忘年友。先生总角已知经学,既壮,学益富,行益修,乡里旁郡多遣子弟从之游。其学以中庸为宗,以诚意为主,以闭邪寡欲为入德之途。(参《龟山文集》。)

  附录

  龟山志游执中曰:尝以昼验之妻子,以观其行之笃与否也;夜考之梦寐,以卜其志之定与未也。(补。)

  (梓材谨案:此从谢山所节深宁《困学纪闻》移入。)

  提举郑先生修

  郑修,字季常,不知何所人也。《龟山语录》中问答甚多。尝为太学正。(补。)

  (梓材谨案:《北窗炙輠》云:龟山为余杭章,郑季常本路提学。季常特迂路见龟山,执礼甚恭。」然不言是弟子,当在师友之间。)

  附录

  龟山与季常言:「学者当有所疑,乃能进德。然亦须着力深,方有疑。今之士讳书为学,盖自以为无可疑者,故其学莫能相当。如孔子门人所疑,皆后世所谓不必疑者也。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疑所去,答之以『去兵』。于食与信犹有疑焉,故能发孔子『民无信不立』,之说。若今之人问政,使之足食与兵,何疑之有。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是盖甚明白,而迟犹未达,故孔子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教之。由是而行之,于知之道不其庶矣乎﹖然迟退而见子夏,犹申问『举直错诸枉』之义,于是又得舜举陶、汤举伊尹为证,故仁知兼尽其说。子夏问『巧笑倩兮,美曰盼兮』,直推至于曰『礼后乎』然后已。如使今之学者,方得其初问之答,便不复疑矣。盖尝谓古人以为疑者,今人不知疑也,学何以进!』季常曰:「某平生为学,亦尝自谓无疑。今观所言,方知古之学者善学。」

  卫公李先生夔

  李夔,字师和,邵武人。经书一览成诵,文不停缀,舅黄履器之。与龟山友善。登元丰进士第,尝为华亭县尉,有政声,迁县令。累官右文殿修撰,终龙图阁待制。以子忠定恩赠太师、卫国公。(参《姓谱》。)

  ◆龟山家学(胡、周三传。)

  太学杨先生迪

  杨迪,字遵道,文靖公长子。为髫儿已能力学,指物即赋,凛然如成人。既冠,益贯穿古今,孝友和易,中外无间言。平居无喜愠色,至急人乏困而乐其为善,则矫然敢为,必极其意而后已。与人辩论,纲振条析,发微诣极,冰解的破,闻者钦耸。退而察其私言,若不能出诸口,故无贤不肖爱敬之,盖度不身践不苟言也。里有辩讼不决者连年,先生一言而两家为之平,其诚信于人如此。游太学,声出等夷。一旦弃而不顾,抱经游于伊川之门,以藐然少年周旋群公之间,同门之士咸敛手以推先。伊川少然可,雅器许之。于《易》、《春秋》尤精诣。崇宁三年,以疾卒。(参《朱韦斋集》。)

  判院杨先生安止

  杨安止,文靖子,官判院。其罢信幕赴调,韩南涧送之诗曰:「白头入幕府,始与夫子亲。夫子龟山裔,见祥麟。」(参《南甲乙稿》。)

  谢山《跋宋史杨文靖傅后》云:杨文靖公之子安止,本传言其力学通经,亦尝师事程子,然于其出处大节则不书,不知其何意也。朱子言,胡和仲尝劝秦丞相以「相公当国日久,中外小康,宜靖老以顺消息盈虚之理」,秦曰:「我尚未取中原。」和仲曰:「若取中原,必须用兵。相公是主和议者。」曰:「敌自衰乱,不待用兵可取也。」其后安上遂有札子劝之去位,秦大率如对和仲者,于是不乐,安止遂坐此去国。不然,安止亦须为从官。然则安止真不愧为文靖子矣。初,汪圣锡在三山刊文靖集,安止令姑弗入奏议于其中,盖以当时尚多嫌讳,亦文靖所定《道乡先生集》中之例也。朱子谓文靖晚年出山一节,世多疑之,奏议尤不可不行于世。安止闻之,遽梓之于延平。盖程门四先生:定夫后人曾为秦丞相所挽,而其人不甚发杨,至使其从昆弟窃取定夫所解《论语》以献于秦。上蔡三子,一死楚,一死闽,秖克念者,绍与中汉上奏官之,而遽卒。与叔则无闻焉。其有声者,惟杨氏耳。安止官终判院,而水心谓文靖卒于绍兴丙辰,七十年来无仕者,又不可解也。(梓材案:史传所载文靖子力学通经,尝师程子者,名迪,太学遵道也,卒于崇宁三年。安止与秦丞相同时,已在崇宁以后,盖别一人,谢山似误合为一。胡文定撰龟山墓志云:「子五人,迪早卒,迥、遹、适、造已仕。」未知谁为安止也。)

  杨先生云

  杨云、遵道子也。与朱韦斋善,学业志操能世其家。(参《朱韦斋集》。)

  (梓材谨案:《艾轩学案》有与龟山之孙杨次山书,未知即先生否也。)

  ◆龟山门人

  著作王福清先生苹(别为《震泽学案》。)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馆职关先生治(别见《陈邹诸儒学案》。)

  御史陈默堂先生渊(别为《默堂学案》。)

  文质罗豫章先生从彦(别为《豫章学案》。) 

  文忠张横浦先生九成(别为《横浦学案》。)

  主簿萧先生顗。

  萧顗,字子庄,浦城人。天资质朴,少孤,事母以孝闻。母丧,庐墓有灵芝之异。与李郁、陈彦同受业于龟山。尝答范某书云:「士之所志,舍仁义何为哉!惟仁必欲熟,义必欲精。熟,则造次颠沛有所不违;精,则利用安身而德崇矣。」晚以累举得官,为清流县主簿。终岁而归,徜徉闾里。朱韦斋先生尝师事之。

  文忠胡致堂先生寅(别为《衡麓学案》。)

  承务胡五峰先生宏(别为《五峰学案》。)

  简肃刘白水先生勉之(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待制潘默成先生良贵

  潘良贵,字义荣,一字子贱,金华人。释褐为博士,迁秘书郎。时相蔡京方以爵

  禄知名士,先生屹然特立,亲故数为京致愿交意,先生正色谢客。累除左司谏,黄潜善、汪伯彦恶其侃直,改除工部郎。先生以不得其言求去。及迁左司,吕颐浩从容谓先生曰:「旦夕相引入两省。」先生谓宰相不得示私恩,即日乞补外,出知严州。起为中书舍人,会户部侍郎向子諲入见,语言烦亵,先生立殿上厉声叱退者再。合门弹之,以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起知明州,期年,除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既归,不出者十年。坐与李庄简通书,降三官。卒,年五十七。先生尝从龟山游。为博士时,五黼、张邦昌俱欲妻以女,拒之。晚家居,贫甚,秦桧讽令求郡,先生曰:「辞之于君父,求之于宰相,良贵不敢为也。」其刚介类如此。着有《杂着》十五卷,朱子为之序。(参史传。)

  (梓材谨案:谢山原底标目,以先生与王先生居正、廖先生刚、高先生闶、喻先生樗为《潘王诸子学案》。盖龟山门下最盛,默堂、豫章、横浦而外,诸子将别为《学案》,后又归并龟山尔。)

  (云濠谨案:《范许诸儒学案》香溪传引《答潘默成书》有云:「浙东永嘉九先生而后,默成一辈多属杨、尹之徒。」考《香溪集》作《与潘左司书》,左司即先生,默成其自号也。又案《浙江旧志》云:「绍兴间,龟山寓金华,潘默成从之游。时王师愈方幼,颖悟,默成携见龟山,出《论语传》相示,师愈拜而受之。」)

  待制王竹西先生居正

  王居正,字刚中。故蜀人,高祖始迁扬之江都,故学者称为竹西先生。十六岁而孤,嗜学。荆公《新经义》盛行,先生非之,不肯作新进士语,流落者十年。在太学见知于司业建安黄齐,已而齐同知贡举事,始登宣和三年进士。丁内艰,庐墓行古丧礼。除服,累有补调,皆不就。高宗即位,以荐再召,不起,避兵阳羡山谷间。同年范宗尹为相,荐之,趣召甚急,始至行在,责宗尹曰:「时危至此,位宰相,不出所学救民涂炭中,尚谁待﹖予分死沟壑,勉出见公,一道此意耳。」宗尹谢罪。及入对,以为「今日之事,畏难而不复有所为,将以望天意之自回,强卤之自毙,臣有所不忍闻」,因条仁宗圣训十事。上悦,谓宗尹曰:「人才如王居正者,岁月间得一人,亦幸矣。」改太常博士,除尚书礼部员外郎,议宗祀明堂、隆佑太后升遐册礼。抚州守以甘露降上闻,先生请却其图。进太常少卿,疏上数千言,其论省费尤详,谓:「宋兴一百七十三年,百司庶府朝夕之所行,盖多弥文之事。今海内鼎沸,陛下行宫行在一二日少驻跸之顷,以数路、数十州土地之所出,欲尽为向者一百七十三年之事,不忍暂有所废革,以为能奉行祖宗之故事,而但以减半之说为随事以省费,亦已拙矣。愿诏大臣,计百事之费而论定之,其不在当为之例者罢之,而不必计秋毫之费以示弱。」以右文殿修撰知婺州。旧贡罗万匹,崇宁后至五万匹,建炎中诏蠲其二万八千匹,未几主计者复征之。先生三上章,不报;遗属吏诣政事堂争之,又不得。乃竟置其檄不行,而手疏五不可争之,上感悟,如其请。御炉炭有献胡桃文、鹁鸽色者,先生报转运使书曰:「深山穷谷之民,安知所谓胡桃文、鹁鸽色者。且上方简俭以移风俗,顾以浮侈败之邪﹖」及还朝,为上言之,上曰:「朕未尝有此也。」已而以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上欲迁宗室令为太中大夫,先生言:「此侍从所转官,令庶寮,不得迁,此祖宗法也。」大将张俊部卒至彭泽无状,彭泽令郭彦恭械之,帝罢彦恭,以俊诉也。先生言彦恭无可罪,又斥俊乞免徭役之非。又以和州被兵,宜蠲其进奉大礼绢。除目有自中出者,先生谓近习请托,进拟不自朝廷,所系非轻,因录皇佑诏书以进。上嘉纳之。除兵部侍郎。北边解严,力言防江之备不可撤。时上眷先生甚,其扈车驾亲征也,甫次平江,羽檄狎至,大臣有为进退计者,上曰:「王居正必不肯为!」且将授以政,而异意者忌之,先生不自安,连章请郡,以徽猷阁直学士知饶州,改知台州。陛辞,谕以将大用。御史谢祖信以危语劾之,下除待制。未几,奉祠,屏居括苍者三年,而上不忘也。其弟驾部居修入对,上问之曰:「汝兄安在﹖行大用矣。」尝与御史论民牧,上举先生守婺免贡罗、争贡炭二事,曰:「守臣若皆如此,朕更何忧!」又尝称先生制诰得词臣体。起知温州。秦桧之参知政事也,与先生善,间论天下事,锐甚。及为相,所言皆不酬,先生疾之。尝言于上曰:「桧尝语臣,中国之人惟当着衣噉饭,共图中兴。又自谓使桧为相,必有以耸动天下。愿陛下以臣所闻问桧,使行其平昔之言。」桧怒甚。至是再当国,先生自知不为所容,半年,以目疾请祠,归阳羡,绝口不及时事,书祠官之考十二。桧忌之不置,犹夺其徽猷阁待制,先生晏如也。诏兴二十一年,卒。桧死,有诏复官。先生自少攻《新经》,及见龟山杨文靖公于阳羡,出所著《三经义辩》示之曰:「吾举其端,子成吾志。」先生益感厉,首尾十年,为《毛诗辩学》二十卷,《尚书辩学》十三卷,《周礼辩学》五卷,《三经辩学外集》一卷。其在兵部时,因入对,上偶及安石新学为士大夫心术之害,先生进曰:「臣侧闻陛下深恶安石之学久矣,不识圣心灼见其毙安在﹖」上曰:「安石之学,杂以霸道,取商鞅富国强兵之说。今日之祸,人徒知蔡京、王黼之罪,而不知天下之乱生于安石。」先生对曰:「祸乱之源,城如圣训。然安石所学,得罪于万世者,不止于此。」为上陈安石训释经义无父无君者一二条。上作色曰:「是岂不害名教!子所谓邪说者,正谓是。」于是请以《辩学》进呈,先生即序上语于书首。先生他所著书有《春秋本义》十二卷、《竹西论语感发》十卷、《孟子疑难》十四卷、《竹西集》十卷、《西垣集》五卷、《兵民条例》一卷。(修。)

  尚书廖高峰先生刚

  廖刚,字用中,顺昌人。尝从陈了翁游,已受学龟山。崇宁五年进士。宣和中,为监察御史。时蔡京当国,先生论奏无避。出知兴化军。绍兴元年,召为吏部员外郎。历起居舍人、侍讲、给事中、刑部侍郎、知漳州。秦桧当国,方主和议,召先生。先生咨于郑邦达,邦达曰:「和亦是好事。」先生至阙,拜御史中丞,助成和议。改工部尚书,终与桧不合而去。十三年,卒。尝与龟山说义利,先生曰:「义利即是天理人欲。」龟山曰:「只怕贤错认,以利为义也。」朱子言:「刚非诡随者,但见道理不曾分晓。龟山之言,正为是也。」(云濠案:先生着有《高峰文集》十二卷。)子四,迟、过、遂、蘧,皆秉麾节。邦人号为「万石廖氏」。

  附录

  《横浦日新》曰:善者,天理也;利者,人欲也。舜、跖之分,特在天理人欲之间而已。然天理明者,虽居势利之中,而不为人欲所乱。人欲乱者,虽居仁义之中,亦无一合于天理者。此又不可不辨。昔廖刚尚书问龟山先生以治心修身之术,先生以《舜跖》一章使刚求之。刚既退,谓先生门人曰:「此亦易晓耳。先生乃以此为问,何也﹖」门人曰:「何不以子意之所解者为先生言之。」刚即入求见,先生曰:「子何来之数也﹖」曰:「适先生所问,刚已得之矣。」先生喜曰:「子何其敏也!盍为我言之﹖」刚曰:「自朝至暮,孜孜为美事者,舜之徒也。自朝及暮,孜孜为不美事者,跖之徒也。」先生曰:「子其详之,不可忽也。吾正恐子误以利作善会耳。其慎思之!」刚惘然。利善之难辨如此。吾党试以此求之,为善者心平易,为利者心险巇。

  教授赵庇民先生敦临

  赵敦临,字庇民,鄞县人。少入太学,见杨龟山于京师,得其指授。绍兴五年第进士,授萧山簿。郡守、使者交荐之,改湖州教授。魏丞相、汪敷文大猷,皆其门人也。王尚书应麟尝葺其遗文,为之序曰:「斯文黄收纯衣之制,太羹玄酒之味也。」(参延佑《四明志》。)

  宪敏高息斋先生闶(附蒋璯。)

  高闶,字抑崇,鄞县人。绍兴元年以上舍选赐进士第,为秘书省正字,擢礼部员外郎,迁著作佐郎,以言者论罢。后吕为国子司业。帝幸太学,秦执经,先生讲《泰卦》。胡五峰以书责之曰:「阁下为师儒之首,不能建大论,明天人之理,乃阿谀柄臣,希合风旨,求举太平之典。欺天罔人,平生志行扫地矣!」除礼部侍郎,出知筠州。卒,赠少师,谥宪敏。先生从龟山于太学,胡文定访士于龟山,以先生为首称,由是知名。和靖将卒,先生执弟子礼求见,和靖辞以疾。及卒,门人王时敏、吕稽中等问师服于先生,以「从宜」答之。着有《春秋集注》。(梓材案:《集注》十四卷,先生仲子得全知黄州始取遗稿刻之,而属楼攻媿以序。)是时有蒋处士璯字季庄者,隐居慈溪,力排王氏新经,独穷遗经,不入城市。先生每积所疑如干条,则造访之。季庄不轻与人相接,闻先生至,倒屣迎之,小庐促膝,竟夕不倦。先生告辞,则季庄送之数里而遥,论者交重之。(修。)

  (云濠谨案:谢山为《长春书院记》云:「杨文靖公在太学,吾乡人从之者多,而高氏兄弟五人与焉。所造之大,宪敏其渠也。读宪敏《春秋集注》,其发明圣人褒贬义例,远过于胡文定公,至今说《春秋》者以为大宗。其所集《厚终礼》,则朱子多釆用之。是时秦氏当国,思陵临太学,宪敏讲《易》之《泰》,五峰疑焉。及秦梓守明州,求婚于宪敏不得,卒以见忤罢官,五峰始释然。盖大儒之砥砺名节,一步不苟,而宪敏之无愧良友,即其所以得统师门者也。吾乡学派,导源庆历诸公。至于伊洛世系,则必自宪敏始。」又案:宪敏兄弟五人,长进士安世,次宪敏,次进士誾,特进开,其一人名无考。)

  附录

  施氏《北窗炙輠》曰:高抑崇始封进札子,以为非和气不足以治天下,上首肯之。抑崇乃问上曰:「陛下以为如何是和气﹖」上为愕然,乃曰:「今疾厉不作,螟蝗不生,年谷丰熟,百姓安康,即和气也。」抑崇曰:「此万物和气。陛下和气安在﹖」上乃默然。

  又曰:高抑崇说「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以为修其天爵而人爵来从。其不来柰何﹖若不来,是天爵无验。若欲其来,则与「修天爵以要人爵」何以异也﹖所谓从者,非此之从也。从者,任之而已矣。

  提举喻湍石先生樗

  喻樗,字子才,号湍石,其先南昌人,后徙严陵。建炎末第进士。先生质直好议论,谒赵忠简鼎曰:「公之事上,当使启沃多而施行少。启沃之际,当使诚意多而语言少。」忠简奇之,引为上客。后都督川陜、荆襄,辟为属,多所裨益,即荐授秘书省正字,兼史官校勘。以忤秦桧,出知怀宁县,通判衡州,致仕。桧死复起,历提举浙东常平,以治绩闻。玉山汪氏应辰,其也。门人知名者,有程迥、尤袤。

  玉泉语录(补。)

  天下事只要消平,不要激作。

  《六经》数十万言,只有十字能尽,其义便足。要之,不出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而已。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则者,即也。仕而优便是学,「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非仕而优则学乎﹖学 而优便是仕,「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非学而优则仕乎﹖

  《春秋》无褒贬。圣人只如一面镜相似,是非善恶,各因其实。

  附录

  陈唯室《步里客谈》曰:喻子才道王侍郎刚中语云:「文字使人击节叹赏,不如使人肃然起敬。」(补。)

  签枢徐师川先生俯

  徐俯,字师川,分宁人。以父禧死国事,授通直郎,累官至司门郎。张邦昌僭位,遂致仕。时工部侍郎何昌言与其弟昌辰避邦昌,皆改名,师川故名婢昌奴,每令驱使客前。建炎初,召为右谏议大夫。绍兴二年,赐进士出身,兼侍读。寻签枢密院事。四年,兼权参知政事。与赵忠鼎议事不合,出知信州。十年,卒。先生之归洪州也,欲不复来,龟山谓之曰:「公免得仕宦否﹖」先生曰:「不能。」龟山曰:「如此,则当复来供职。仕宦处处一般,逃此至彼,彼亦有不安处,是无地可以自容也。」先生曰:「来此恐复为人所陷。」龟山曰:「顾吾所自为者何如耳!苟自为者皆合道理而无愧,然而不能免者,命也。不以道理为可凭依,而徒惧其不免,则无义无命矣。」先生受教。

  运判庐毋我先生魁

  庐魁,(云濠案:《儒林宗派》,先生名奎,字公圭。)邵武人。政和初进士,仕至江西运判。尝作《毋我论》,为众所推,号庐毋我。其学多得于龟山。晚寓黔中。所著《笔录》十卷。

  廖先生衙

  廖衙,字仲辰,□□人,龟山之侄也。在龟山门下与罗豫章为友。聚生徒于罗源南斋,议论得其壶奥。

  知州林先生宋卿

  林宋卿,(云濠案:一作宗卿。)字朝彦,仙游人。尝从了翁、龟山学。崇宁中登第,后知恭州,奏罢贵州役,请蠲削下户军需绢。秩满,以治行荐,留再任。自受俸,非禄令所下著者,一介不取,恭人祠之。南渡后,请张忠献浚建督,先生衔命起督府禀议,因条《湖北兵筹五利》,又有《湖北事宜》一集,《督抚集议》一集。及忠献视师江上,辟宣府判官,不赴(补。)

  提刑黄先生锾

  黄锾,字用和,浦城人。政和五年进士,龟山甚器重之。调西安丞。李忠定宣抚河东,辟为属。高宗拜监察御史。出提点江西刑狱,乞祠。

  文简宋云海先生之才

  宋之才,字廷佐,瑞安人。举进士,教授京兆府。每言士负卓荦材,皆可入圣贤之域,患速售尔,故深务韬养。积十八年,不易初官。召试,除正字。丁母忧、服除,入为校书郎,迁考功郎,言不可以讲和忘进取。历司业、权礼部侍郎,乞去,以敷文阁待制奉祠。所著有《云海敝帚集》五卷。

  宗羲案:林艾轩《与杨次山书》云:「龟山先生有一徒弟在永嘉,不知其存否。」今考之,当是宋之才也。是在当时已多不识,况至于后世乎。他如范济美、李似祖、曹令德,名皆不可知矣。

  (云濠谨案:《瑞安县志》载先生起知衢州,卒,谥文。)

  机宜李西山先生郁

  李郁,字光祖,邵武人,元佑党人深之子,龟山之也,尝谓之曰:「学者当知古人之学何所用心,学之将何以用。若曰孔门求仁,则何为而谓之仁﹖若曰『仁,人心也』,则何者而谓之人心邪﹖」先生退求其说,累请而累不合,湛心者十有八年,然后涣然若有得也。故其语学者亦曰:「学者于经,读之又读,而于其无味之处益致思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不置,始当骤进耳!」绍兴初,以遗逸召对便殿,除敕令所删定官。秦桧用事,先生自度不能俯仰禄仕,遂遁西山。久之,起家福建帅司机宜。旋移病告归。二十二年,卒。着有《易传》、《参同契》、《论》、《孟》遗稿及《诗文集》。朱子言:龟山之徒如萧子庄、李西山、陈默堂,皆说禅。龟山没,西山尝有佛经疏追荐之。

  李先生似祖

  曹先生令德(合传。)

  李似祖、曹令德,皆龟山弟子。尝问何以知仁,龟山曰:「孟子以恻隐之心为仁之端。平居但以此体究,久久自见。」因问二子寻常如何说隐,似祖曰:「『如有隐忧』,『勤恤民隐』,皆疾痛之也。」曰:「孺子将入于井,而人见之者必有恻隐之心。疾痛非在己也,而为之疾痛,何也﹖」似祖曰:「出于自然,不可已也。」曰:「安得自然如此。若体究此理,知其所从来,则仁之道不远矣。」二子退,或从容问曰:「万物与我为一,其仁之体乎﹖」曰:「然。」

  祖望谨案:李似祖当是光祖之弟。光祖兄弟皆从龟山游。

  (梓材谨案:西山有兄名阶,字进德,传见范吕诸儒学案,岂亦龟山弟子邪﹖又案:《龟山文集》有《枢密曹公墓志铭》,枢密名辅,字载德,沙县人;其弟名轵,当即曹先生令德之名也。)

  检讨范先生济美

  范济美,佚其名,建阳人。成童时从师友肄业于郡庠,敝衣菲食,与贵游子弟居,不少屈以苟合。由进士调除宿州教授,学者造门请业,皆虚往而实归。用荐者改从事郎,。始薛右丞自负学有师承,闻先生名,令诸子从游。会右丞被旨编集王荆公遗文,辟先生为检讨官。逾月,卒于京师,年六十一。(参《龟山文集》。)

  陈先生彦

  陈彦。

  (梓材谨案:先生与萧子庄同事文靖,见上子庄传,其事未详。)

  知州胡先生珵(别见《元城学案》。)

  州守邹先生柄(别见《陈邹诸儒学案》。)

  舍人曾先生恬(别见《上蔡学案》。)

  章复轩先生宪

  章先生悊(并见《震泽学案》。)

  隐君徐逸平先生存(见下《子庄门人》。)

  史馆柴先生禹声

  柴先生禹功(合传。)

  柴禹声,字符振,江山人也。同徐逸平学于毗陵,见龟山。邹给事可久为作《潜心室铭》。高抑崇在太学,尝荐之,曾充史馆。其兄禹功,字懋绩,晚岁亦登杨门。

  教授江先生琦(别见《武夷学案》。)

  县令翁子静先生谷

  翁谷,字子静,南■人。政和三年进士,权知崇安县,曰「惟仁得民」,未半年,百敝一新。有干济才,睦寇起,闽以邻境戒严,先生团练乡兵,守分水岭岌嶚、竹岭二寨,屹然。时闽部三循吏齐名,曰黄端、陈麟,而先生为之首。大吏怙势自恣,反以城守事齮龁之,先生抗辞不屈,逮系园扉,远谪,道卒。龟山哭之恸,谓其「少而力学,惟善是为,积厚而施薄」。默堂亦哭之曰:「天下共冤渠不恨,平生忧国自忘身。」先生为龟山高弟,顾学录皆失其本末,略见《默堂文集》。(补。)

  县令李先生德骏

  李德骏,在龟山之门。以唐县令死贼。(补)

  (梓材谨案:谢山稿底于是条接云:「翁子静亦龟山高弟,而无从考其名。」时盖未见《默堂集》也。)

  通判童先生大定(见下《庇民门人》。)

  说书王先生师愈(见下《默成门人》。)

  检正王彦颖庭秀

  王庭秀,字彦颖,慈溪人。政和二年进士,历御史台检法官。高宗立,台臣言伪楚时庶官中如虞谟、王庭秀者,初非疾病,毅然而归,愿褒擢之,拜迁侍御史,与郑彀力争明受降封事,出知瑞州。以彦颖从学龟山,其为学旁搜远绍,不苟趋时好,造诣深远,操持坚正,发为文辞,后迈弘远,焜如也。有女嫁任贤臣廉淑,贤臣摄武昌,有奉馈,告其夫曰:「异时贫甚,宜不聊生,亦且至今日矣。今日幸麤足,奈何以此自污﹖」说者以为彦颖之教也。

  谢山《跋四明志王检正传》曰:检正为黄涪翁诗弟子,诸志为作传,皆排比其善行。而《困学纪闻》撮其《磨衲集》论议之妄:「以郑介夫为妄言,陈少阳为鼓变,心熙、丰之法度,非元佑之纷更;谓党人子孙为谬赏,谓苏、黄文章为末艺;甚者拟程子之学于墨、释,而以《易传》成于杨、谢之删润;诋赵、张二相尤力。」有是哉,其谬妄也!

  ◆默成讲友

  贤良范香溪先生浚(别为《范许诸儒学案》。)

  ◆卫公家学

  忠定李梁溪先生纲

  李纲,字伯纪,待制夔之子。其祖自邵武居无锡。先生登政和二年进士,仕徽、钦、高三朝,积官至太常少卿。徽宗内禅,钦宗即位,除兵部侍郎。金兵渡河,以为东京留守,累除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先生被命勤王入援,未至而都城失守。高宗即位,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罢为观文殿大学士,复落职居鄂州。移沣州、万安军,次琼州,放还任便。绍兴二年,除观文殿学士、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三年,复祠禄,居福州。九年,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力辞。次年,卒,年五十八,赠少师。淳熙十六年,赐谥忠定。先生负天下之望,以一身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虽身或不用,用有不久,而其忠诚义气,凛然动乎远迩。每宋使至燕山,必问先生与赵鼎安否,其为远人所畏服如此。着有《易传内外篇》、《论语详说》、《文章》、《歌诗》、《奏议》诸集百余卷。(参史传。)

  (梓材谨案:龟山为先生父执。《龟山年谱》绍兴五年龟山八十三岁,四月二十三日与先生论性善之旨。翼日,龟山卒。是先生尝闻道于龟山矣。)

  ◆梁溪讲友

  右丞许崧老先生翰(别为《范许诸儒学案》。)

  ◆子庄门人(胡、周四传。)

  献靖朱韦斋先生松(别见《豫章学案》。)

  隐君徐逸平先生存

  徐存,字诚叟,江山人。。隐居教授,学者称为逸平先生,从学者至千余人。所著有《五经讲义》。林艾轩、朱子皆敬之。江山向无儒宿,其学统自正介先生周颖受之胡安定,而先生继之。

  (梓材谨案:柴元振传,言其同先生见龟山,《衢州府志》亦言先生从龟山学。然考袁蒙斋为先生集序云:「逸平自言其学得于萧先生,萧先生得于龟山杨先生。」盖出于伊洛之学者也。楼攻媿为江元适墓志云:「闻南塘徐诚叟之名,其学本于伊川。」据此,则先生殆由萧氏从龟山,因以得伊川传者也。)

  ◆默成家学

  显谟潘先生畤(别见《元城学案》。)

  通判潘矫斋先生好谦

  潘好谦,字伯益,松阳人。于默成为同宗,默成为作《矫斋记》,而受教焉。性嗜文史,恂恂而驯饬。历官自丽水尉至通判绍兴府,以卒。(参《宋文宪集》。)

  ◆默成门人

  说书王先生师愈

  王师愈,字与正,金华人。绍兴间登第,官至崇政殿说书。(补。)

  (梓材谨案:朱子为先生神道碑云:「潘舍人义荣奇之,召致门下,教视均子侄,与见龟山杨公,受《易》、《论语》之说。公又自从东莱吕舍人居仁问知中朝诸老言行之懿。二公皆器许之。」是先生本以潘氏门人受教龟山,,而又及紫微之门也。)

  (云濠谨案:万历《金华府志》载先生干道中除金部郎官,召见言事,御札俾奏,尝称其有谏官才。罢知饶州,后除浙江提点刑狱,丐祠,卒。其为政仁恕,而纲目整齐。朱子为作墓志,称其「有本有文,德望隐然为东州之重」云。)

  ◆庇民门人

  文节魏碧溪先生

  魏,字南夫,寿春人,赵庇民高弟也。绍兴二年进士,以荐擢太府寺主簿,累迁参知政事、右仆射兼枢密使。先生尝为金通问使,正敌国礼,损岁币,以不辱命,由庶官一岁至相位。帝方锐意恢复,先生左右其论。会郊祀冬雷,用汉制灾异策免,出知平江府。后以端明殿学士奉祠,告老,复资政殿大学士。卒,谥文节。(参史传。)

  谢山《碧溪魏文节公祠堂碑铭》曰:文节本家焦山,以受经于赵公庇民来鄞,定居溪上。既退休,东阁之客最多,若张武子、王季彝之诗,葛天民之怪,柴张甫之侠,无所不集,溪上风流,于斯为盛。文节于孝皇时最称重臣,其使金不屈,卒正国书,用敌国礼,功尤大。秉钧西府,惜乎未见其用。及投闲溪上,绝口不道时事,飘然人外,宏奖风流,不特吾乡十八宰执之杰也。

  庄靖汪适斋先生大猷

  汪大猷,字仲嘉,号适斋,鄞县人,赠少师思温子也。登绍兴进士第,累官至敷文阁待制,谥庄靖。先生生而岐嶷,四岁诵《孝经》,能对客问。学中所讲《论语》、《孟子》,辄述口义以示同舍,一日千里,侪辈皆畏之。登第后,尝习宏辞科,应用之文足以行意,出为州县,守将多委以笺奏。南宫名表一出,士林诵之。孝宗朝为给事,咨访时政,陈奏无隐。经筵讲义,进故事,论治道之要,务为实用。先生父少师深仁厚义称于世,尝曰:「事事上行方便,物物上有利益,此吾志也。」先生实能推广之。居乡,学校寖圯,劝率巨室,且为之文,谓「宗释、老之居以邀福泽,不如新夫子之宫以助风化」。凡里中义事,多自先生倡举。晚以白太傅自况,真率之约,未尝以爵齿上人。楼攻媿谓其「内行修饬,名节纯全,放于古之完人,先生庶几无憾焉」。有《适斋存稿》二十册,手钞书曰《适斋备忘》十七册,取唐、宋名公诗集编为《诗韵》四十册,又有《漫录》、《训鉴》等书。(参《楼攻媿集》。)

  附录

  汪玉山《与敷文兄书》曰:诸子失学非细事,此正是着力时。若半路上落下,他日悔之无及。浮屠家比之如抱鸡子,须暖不断。(补。)

  (梓材谨案:此条从《玉山学案》移入。敷文即适斋先生。三江汪氏皆一家,故称敷文兄,而以家学相勉云。又谢山所录《玉山文集》又有《与汪叔嘉》一条,叔嘉疑即仲嘉之异。)

  通判童持之先生大定

  童大定,字持之,奉化人。事乡先生赵庇民,总角入乡校。会舍法罢,游京师,中左学选,所交皆一时名士。高侍郎抑崇以其天资粹美,尽以所闻相授。复从杨龟山先生游,就正所学。靖康之乱,归,尉,亲履畎亩,正其经界,收渔户税,不私一钱。调永嘉丞,转江东漕属,所至有善政。改宣教郎,授徽州教授。转奉议郎、通判靖江军事,解秩归。(参《四明旧志》。)

  ◆持之讲友

  通直舒德观先生黻

  舒黻,字德观,奉化人,广平先生璘之父也。最与童持之讲学相睦。陆文达复斋谓其「温恭足以警傲惰之习,粹和足以消鄙吝之心」,盖亦学有原本者。持之故龟山弟子也,遂为广平妇翁。(补。)

  ◆息斋门人

  通判童持之先生大定(见上《庇民门人》。)

  高国任先生材(别见《和靖学案》。)

  ◆湍石门人

  文定汪玉山先生应辰(别为《玉山学案》。)

  朝奉程沙随先生迥

  程迥,字可久,号沙随,由宁陵徙居余姚。登隆兴元年进士第,知上饶县。已而奉祠。尝受经学于严陵喻氏,着《古易章句》十卷,《易传外编》、《古易考》、《古占法》各一卷,又有《春秋传显微例目》、《论语传》、《孟子章句》、《文史评》、《经史说》、《诸论辩》、《太玄补赞》、《户口田制贡赋书》、《干道振济录》等书。卒官朝奉郎。朱子称其「博闻至行,追配古人;释经订史,开悟后学;当世之务,又所通该」。其高第曰高元之。

  文尤遂初先生袤

  尤袤,字延之,无锡人。入太学,以词赋冠多士,寻冠南宫。绍兴间登进士第,官至礼部尚书。卒,年七十,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文。先生少从喻湍石游。干、淳间,程氏学稍振,忌之者目为「道学」,将攻之。先生时在掖垣,首言:「夫道学者,尧、舜所以帝,禹、汤、武所以王,周公、孔、孟所以设教。近立此名,诋訾士君子,故临财不苟得,所谓廉介,安贫守分,所谓恬退,择言顾行,所谓践履,行己有耻,所谓名节,皆目之为道学。此名一立,贤人君子欲自见于世,一举足且入其中,俱无得免。此岂盛世所宜有!」孝宗曰:「道学岂不美之名,正恐假托为奸,使真伪相乱尔。」付出戒敕之。先生卒数年,韩侂冑擅国,于是禁锢道学,贤士大夫皆受其祸,识者以先生为知言。尝取孙绰《遂初赋》以自号,光宗书扁赐之。有《遂初小稿》六十卷、《内外制》三十卷。(云濠案:先生著作甚伙,久佚无存。今惟《遂初书目》及《梁溪稿》一卷行世。)

  (梓材谨案:《宋史》先生本传云:「少从喻樗、汪应辰游。」则先生又及玉山之门。)

  尤延之语

  仕而报怨,私也;仕而报恩,亦私也。(补。)

  附录

  孝宗将内禅,先令皇太子议事。遂初以常少兼谕德,上书太子曰:「大权所在,天下之事所趋,甚可惧也。愿殿下事合大小,一启上旨而后行;情无厚薄,一付众议而后定。且利害之端,常伏于思虑之所不到;疑间之萌,每开于堤防之所不及。储副之位,止于侍膳问安,不交外事。抚军监国,自汉至今多出权宜,事权不一,动有触碍,乞俟祔庙之后,便行恳辞,以章令德。」太子答曰:「可谓见爱之深。」(补。)

  ◆师川门人

  隐君曾艇斋先生季狸(别见《紫微学案》。)

  ◆西山家学

  隐君李澹轩先生吕

  李吕,字滨老,一字东莱,西山先生郁之再从子也。学于西山。年四十,即弃科举读《易》,六十四卦皆为义说。百家无所不观,而尤留意《通鉴》,手钞至数四,于其中兴衰得失,论著又数百篇。聚族千指,昕夕击鼓集众,致礼享堂,前后聚揖,自少至老,不以寒暑废。或劝少休,先生曰:「身率犹怠,况自怠邪﹖」为会宗法,岁时设远祖位,合族荐献,聚拜饮福,秩然可观。学务躬行,深恶口耳之习。教人循循善诱。故不喜言货财,苟可用物利人,则勇为之,如立社仓养下户不举之子,创屋疗旅病。朱子尝为之记,叹其负经事综物之才而不遇也。所著有《澹轩集》十五卷。子闳祖,见《沧洲诸儒学案》。(修。)

  附录

  先生晚与朱子契,其学甚着,有《周易义说》。每言:「《易》在识时,权之以义。苟非真知义之所在而喜言变,则反害《易》矣。」

  ◆龟山续传

  宣教黄先生(别见《紫微学案》。)

  ◆逸平门人(胡、周五传。)

  州守郑先生升之

  郑升之,字公明,江山人也。师事逸平。以进士除学官,尝言学术之害,莫甚于《老》、《庄》,乞勿命题。召试馆职,累官吏部郎。、守贺州。所著有《郑贺州集》。

  通判江玉汝先生介

  江介,字邦直,德兴人。少读程子书,至水清性善之说,喟然太息,视平日所不过为利禄尔,亟走谒徐逸平于常山而师之。官进贤令,以旱赈恤有劳,旁县吏多受赏,先生曰:「子饥而母乳之,何赏为!」会诏蠲民田半租,先生以为输租之弊,虽合勺必取盈。若但蠲其半,仅有利于大户。彼输一升者,名减五合,而仍一升也。不若取贫民三升以下者悉蠲之。部使者程大昌以闻,从之。大昌喜曰:「君虽官止百里,而惠加一路。」隆兴帅守龚茂良尤重之。改兴国令,陈其邑五事,时不能用。转四川总领司主管文字。东川大饥,总领主饷,不豫民事,先生请以库之羡钱赈之,遂昌守李焘亦亟称之。通判恭州,卒。所著有《玉汝堂集》。先生诚悫敦重,有得于龟山之传。其于逸平讳日,为不御酒食者终身。两宰县,可比古之循吏。门人以程端蒙为最。

  漕使柴退翁先生瑾

  柴瑾,字怀叔,江山人也。师事逸平。以进士倅番阳,岁饥,便宜以常平米发赈,太守难之,答曰:「设有咎,下官当自受之。」入为殿中侍御史,福建漕使。有《退翁集》。

  郑先生雍

  陆先生律(合传。)

  隐君江先生泳(合传。)

  柴先生卫(合传。)

  郑雍字德和,陆律字子通,西安人也。江泳字符适,柴卫字符忠,江山人也。皆师逸平。(补) 

  (云濠谨案:楼攻媿志江元适墓云:「世居衢之开化。元适盖在南塘之门,得其传而不仕者。」南塘,谓逸平也。)

  周先生贲

  周先生孚(合传。)

  周贲,字彦约,与其弟孚字彦信亦事逸平。(补。)

  (梓材谨案:万氏《儒林宗派》载二周先生皆江山人。)

  ◆矫斋家学

  潘先生景夔

  潘先生景尹(并见《丽泽诸儒学案》。)

  ◆说书家学

  朝奉王定庵先生瀚

  县令王先生洽(并见《丽泽诸儒学案》。)

  ◆碧溪门人

  文懿陈菊坡先生居仁

  陈居仁,字安行,兴化军人。父特进膏娶鄞汪氏女,因家焉,建炎三年生先生于奉化。少长,颖悟,十岁能属文。登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由管库兼检讨官。丞相寿春魏公使金,先生尝学事之,辟先生为书状官。时和战未决,先生以身许魏公。魏公察无惧色,唶曰:「仁者之勇也!」卒成礼而还。为御史,奏言李焘、莫济宜召用,又上《选武臣》、《恤士卒》、《宽逋负》、《省丛脞》诸疏。凡有所闻,抗言无避。先生五绾郡组,仕至华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事君临民,自信无媿。庆元三年,卒于家,谥文懿。先生学问深醇,文辞温润,周益公尤爱重之,尝荐于孝宗曰:「臣交游多矣,耐岁寒者惟陈居仁一人。」历仕中外,惜官物如己物,治公事如私事。公退,则便坐萧然,凝尘满室,澹如也,遂以「澹」名室。喜读故书,尤熟于《班》、《左》,摘其精要为一编,名曰《撷芳》。有《奏议》、《制稿》二十卷,《诗文》、《杂着》十卷。学者称菊坡先生。(参《楼攻媿集》。)

  管库张雪窗先生良臣

  张良臣,字武子,一字汉卿,襄邑人,家于四明。笃学好古,擢隆兴进士第。从魏文节、史忠定游,二公荐士如林,先主独芒藤杖,日与高逸往来其间,不复以名宦为念。淳熙末,始管库行都,朝士稍稍知而爱之,而病不可为矣。着有《雪窗集》。先生试南省,文节为参详官,携三策以见知举张焘曰:「此文拙古,必故人张武子所作。使欲得士,愿以进。」焘许之。撤试,果先生也。文节晚居小溪山中,日从酬唱。(参延佑《四明志》。)

  ◆持之门人

  文靖舒广平先生璘(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舒氏家学
  文靖舒广平先生璘(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沙随门人
  高万竹先生元之
  高元之,字端叔,武烈王琼之七世孙也。建炎间衣冠南渡,父寓籍明州,因家焉。家贫无书,得《易》一编,口诵不辍,数日忘盥栉。后受《易》、《春秋》学于沙随程氏。时傅伯成为郡教授,少许可,折节与之交,由是乡学者数百人师事之。作《变离骚》九篇。五上礼部,卒不第,而门人俱显仕。将死,属书楼攻媿,以欧阳子南省白栏求志文。贫不能葬,门人会葬,立祠,岁时祀之,号万竹先生。先生事亲孝,贫能轻财,复喜言兵。凡阴阳、方技、九流之说,悉能究其指归。(参延佑《四明志》。)
  祖望谨案:万竹先生遇老校退卒,与之谈中原及兵家事,抵掌慷慨,有封狼居胥之志,故论兵法尤精。
  谢山《高氏春秋义宗序》曰:端叔受学于沙随程氏,学日以博,故其于《周易》于《毛诗》于《论语》皆有撰着。而摭拾之富,至三百余家者,《春秋》也,为书百五十卷。先是,高宪敏公息斋曾有《春秋集注》,而端叔继之,故吾乡称为「《春秋》二高」,不以名位甲乙也。
  御史宋先生元之
  宋先生元龟(合传。)
  宋元之,字伯允,余姚人也。与弟元龟同受《易》于沙随。举进士。光宗受禅,求直言,先生极言官爵冗滥、士风不竞、宰相倚阿、佛老蠹民、武事废弛,皆切中时币。召赴行在赐对,请得剧邑自效,知弋阳。辅臣荐其可任台谏,乃自庐州判擢御史。抗章言苏师旦不法,以中旨罢。(补。)
  曹妄先生建(别见《沧州诸儒学案》。)
  ◆澹轩家学
  帅干李纲斋先生闳祖
  李先生相祖
  县尉李先生壮祖(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玉汝门人(胡、周六传。)
  太学程蒙斋先生端蒙(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菊坡家学
  清敏陈先生卓
  陈卓,字立道,文懿公菊坡第五子。壮岁登进士第,宦意泊如也。其守宁国,以中书舍人补外,道由临安,丞相史弥远欲见之,先生谢不往。为翰苑官,草诏告中外,读者咸感动。端平二年,签书枢密院事,未几丐祠还里。平生不营产业,以赞书所酬金筑世纶堂,退居十六年。卒,年八十六,谥清敏。楼攻媿称菊坡精力德量举不可及,立道则于再世见之矣。(参延佑《四明志》。)

  参议陈西麓先生允平

  陈允平,字君衡,文懿之孙,清敏之弟之子也。德佑时授沿海制置司参议官。祥兴元年,先生与苏刘义书,期九月以兵船下庆元,当内应。为怨家所讦,且言礼部尚书高衡孙等三十余人皆联署。时张宏范督师南下,遣招讨使王世强围捕。同民袁洪解之,得释。后以人才征至北都,不受官,放还。善诗辞,与吴文英、翁元龙齐名。(参《袁清容集》。)
  (梓材谨案:谢山原底标题「陈西麓监丞,入《慈湖》」。然考其事略,绝不言其师承,不如附列《陈氏家学》为得。)
  ◆菊坡门人
  直言张荃翁先生端义(别见《慈湖学案》。)
  ◆雪窗家学
  张先生畤
  张畤,一名鄜,字居卿,雪窗先生良臣子,谪于徽。(补。)
  ◆遂初续传
  尚书尤木石先生(别见《水心学案》。)

宋元学案(卷二十六-卷五十)
卷二十六 廌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二十七 和靖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二十八 兼山学案(全氏补本)
卷二十九 震泽学案(全氏补本)
卷三十 刘李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三十一 吕范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三十二 周许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三十三 王张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三十四 武夷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三十五 陈邹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卷三十六 紫微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三十七 汉上学案(全氏补本)
卷三十八 默堂学案(全氏补本)
卷三十九 豫章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四十 横浦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四十一 衡麓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四十二 五峰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四十三 刘胡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四十四 赵张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卷四十五 范许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卷四十六 玉山学案(全氏补本)
卷四十七 艾轩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四十八 晦翁学案(上)
卷四十九 晦翁学案(下)
卷五十 南轩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二十六 廌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廌山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廌山学案表

  游酢         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附兄醇。)     曾开     (从孙)集

  (明道、伊川门人。) 陈侁     (子)长方

  (安定、濂溪再传。)        (子)少方(并见《震泽学案》。)

  江琦(别见《武夷学案》。)

  胡寄国(别为《武夷学案》。)

  陈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并廌山讲友。)

  廌山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廌山游文肃公在程门鼎足谢、杨,而遗书独不传,其弟子亦不振。五峰有曰:「定夫为程门罪人,何其晚谬一至斯与!」予从诸书稍搜得其粹言之一二。述《廌山学案》。(梓材案:谢山《序录》刊本称游肃公、而庐氏所藏稿底作文肃公。肃公或因下卷《序录》尹肃公而■。)

  ◆二程门人(胡、周再传。)

  文肃游广平先生酢(附兄醇。)

  游酢,字定夫,建州建阳人。与兄醇俱以文行知名于世,所交皆天下英豪。先生虽少,当时老师宿儒咸推先之。伊川以事至京师,一见,谓其资可进道。时明道知扶沟县,兄弟方以倡明道学为己任,设庠序,聚邑人子弟教之,召先生来职学事。先生欣然往从之,得其微言,因受业焉。元丰六年,第进士,调越州萧山尉。侍臣荐为太学录。除博士,乞外以便养,得知河清。范忠宣纯仁判河南,待以国士,有疑辄咨之。忠宣移颖昌,辟自随,为学教授。及入相,复以为太学博士。忠宣罢,先生亦请外,签判齐州。丁忧。服除,移泉州。徽宗立,擢监察御史。出知和州,岁余,主祠。后知汉阳军,再乞祠。后知舒州,再知濠州。罢归,家寓历阳。宣和五年,卒,年七十一。先生性颖悟,有治剧才。时修奉祠馆,编氓困于征调,所至骚然。先生更数郡,处之裕如,民不劳而事集。所著有《易说》、《诗二南义》、《中庸义》、《论语孟子杂解》各一卷。(云濠案:《杨龟山集》有先生墓志,称所著《易说》等书外,复有《廌山集》十卷,考之《年谱》亦合,久无完本。世所行者,乃掇拾各书,合为四卷。)

  廌山遗文

  《易》之为书,该括万有,而一言以蔽之,则顺性命而已。阴阳之有消长,刚柔之有进退,仁义之有隆污,三极之道,皆原于《易》而会于理。其所遭者时也,其所托者义也,其所致者用也,知斯三者而天下之理得矣。斯理也,仰则着于天文,俯则形于地理,中则隐于人心。而民之迷日久,不能以自得也,冥行于利害之域,而莫知所尚。圣人有忧之,此《易》之所为作也。伏羲象之而八卦成,文王重之而六爻具,周公系之辞,仲尼训其义。自伏羲至于仲尼,则《易》之书不遗余旨矣。盖将领天下于中正之涂,而要于时措之宜也。居则观象而玩辞,动则观变而玩占,以研心则虑精,以应物则事举,天且助之,人且与之,而何凶咎之有!故曰:「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又曰:「因贰以济民行。」此四君子之用心也。(《孙莘老易传序》。)

  (梓材谨案:谢山《序录》云「从诸书搜得其粹言之一二」,知是书原底必有《廌山粹言》,而今亡矣。姑录其遗文一条。)

  附录

  筮仕之初,县有疑狱,十余年不决。公摄邑事,一问得其情而释之,精练如素宦者,人服其明。(云濠案:此条为杨文靖语。)

  伊川曰:游酢非昔日之游酢也,固是颖然资质温厚。又曰:游酢读《西铭》,已能不逆于心。言语外立得个意思,便能道中庸矣。

  又曰:游酢、杨时先知学禅,已知向里没安泊处,故来此,却恐不变也。

  游子问谢子曰:「公于外物,一切放得下否﹖」谢子谓胡子曰:「可谓切问也!」胡子曰:「何以答之﹖」谢子曰:「实向他道就上面做工夫来﹖」胡子曰:「如何做工夫﹖」谢子曰:「凡事须有根。屋柱无根,拆便倒。树木有根,虽翦枝条,相次又发。如人要富贵,要他做甚﹖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病根,将来斩断,便没事。」(《上蔡语录》。)

  吕紫微曰:定夫后更学禅。大观间某以书问之云:「儒道以为顺此父子君臣夫妇朋友兄弟,则可以至于圣人。佛道去此,则何以至于圣人﹖吾丈既从二程学,后又从诸禅游,乡二者之论必无滞阂,敢问所以不同何也﹖」游答云:「佛书所说,世儒亦未深考。往年尝见伊川云,吾之所攻者也。然安所从出哉﹖要之,此事须亲至此地,方能辨其同异。不然,难以口舌争也。」定夫言前辈往往不曾看佛书,故诋之如此之甚,而其所以破物者,自不以为然也。

  朱子记先生祠堂曰:先正忠肃公之与先生游也,笑谈论议,书疏词章,皆所亲见而闻之者,至今尚能诵之。其雍容俯仰之间,又能并得其深微之意,使闻者恍然,若将复见其人焉。

  问定夫记程先生语中:「一物不该,非中也;一事不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为其偏而已矣。」朱子曰「便是此说中字不着。中字之义不如此。他说偏字,却是一偏。一偏便不周,却不妨。如定夫记此语,不亲切,不似程先生每常说话,缘他夹杂王氏学。当时王氏学盛行,熏炙得甚广。」

  ◆廌山讲友

  文定胡武夷先生安国(别为《武夷学案》。)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廌山门人胡、周三传。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侍郎曾先生开

  曾开,字天游,吉甫之兄也。其先赣人,徙河南。崇宁进士,官至刑部侍郎。从学广平,日读《论语》,求诸言而不得,则反求诸心。每有会意,欣然忘食。先生天性孝友,厚于九族,信于朋友。立朝遇事,临大节而不可夺。师友渊源,盖有所自云。

  录事陈先生侁

  陈侁,字复之,长乐人也。进士。(云濠案:先生尝为洪州录事,卒于官。)与陈了翁善。了翁谪岭外,先生以书贺之,凡数千言,由此得罪。先生有志伊洛之学,乃从广平游氏受业,得其治气养心、行己接物之要、故虽以了翁故被谴,不改其节。晚年遗其二子与王信伯游,所称唯室先生者也。(补。)

  教授江先生琦(别见《武夷学案》。)

  ◆曾氏家学(胡、周四传。)

  知军曾先生集

  曾集,字致虚,(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有云「曾正中字致虚」,又一条云「曾中节致虚」,并与此异,俟考。)吏部尚书楙之孙也。绍兴间,累官知南康军,勤理庶务,笃信仁贤。先生承其从祖天游、吉甫二先生之学,而于东莱为中表,又从南轩。

  (梓材谨案,是传从《南轩学案》移入,以其本承家学也。)

  ◆陈氏家学

  讲官陈唯室先生长方

  陈先生少方(并见《震泽学案》。)
卷二十七 和靖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和靖学案(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和靖学案表

  尹焞      吕和问 李缯  (子)季札(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材从子。)  吕广问

  (伊川门人。) 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安定、濂溪、涑    吕稽中

  水、百源再传。)    吕坚中

  吕弸中 (子)大器

  (子)大伦

  (子)大猷

  (子)大同(并见《紫微学案》。)

  冯忠恕

  祁宽

  王时敏

  刘芮(别见《元城学案》。)

  徐度    林宪

  陆景端   林光朝(别为《艾轩学案》。)

  虞仲琳

  高材    (子)公亮(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高选

  韩元吉   (子)淲(别见《清江学案》。)

  邢纯

  程暐

  蔡迨    (子)武子

  蔡仍

  徐正夫

  黄循圣

  沈晦

  □伯充

  罗靖

  罗竦

  (并二吕讲友。)

  滕恺

  (节夫学侣。)

  (私淑)高闶(别见《龟山学案》。)

  苏(别见《吕范诸儒学案》。)

  张绎

  冯理(并见《刘李诸儒学案》。)

  王苹(别为《震泽学案》。)

  (并和靖讲友。)

  和靖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和靖尹肃公于洛学最为晚出,而守其师说最醇。五峰以为程氏后起之龙象,东发以为不失其师传者,良非过矣。述《和靖学案》。(梓材案:是卷黄氏本有作《和靖学案语略》,今移于和靖传后。)

  ◆伊川门人(胡、邵再传。)

  肃公尹和靖先生焞

  尹焞,字彦明,一字德充。祖源字子渐,与弟洙并有名,世为洛人。叔材亦以学行显,游于司马温公、邵康节之门。(梓材案:此下原有「温公入相,材以遗逸荐为学官,康节所谓洛中三贤之一也」二十三字,以已为材立传于《涑水学案》,节之)。先生既家世耆宿,少闻长者之教。年二十,为举子,因苏季明以见伊川。绍圣元年,发策有「元佑邪党」之问。先生曰:「噫,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对而出,告伊川曰:「焞不复应进士举矣!」伊川曰:「子有母在。」先生归告其母陈,母曰:「吾知汝以善为养,不知汝以禄养。」伊川闻之曰:「贤哉母也!」大观元年,谏官范致虚攻其为程颐羽翼。靖康元年,五十五岁,种师道荐其学行可备讲说,召至京师,赐号和靖处士,放还。明年,金师陷洛,阖门被害。先生死复苏、转徙长安山谷中。刘豫僭号,以礼聘先生,不至,夜渡渭水,流离至蜀。张公浚宣抚川、陜,馆之。张公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此孟子至论。」先生曰:「不然,好善优于天下,乃为至尔。」盖规张公之自是也。绍兴五年,侍讲范公冲举先生自代,高宗谓侍臣曰:「昔召程颐,自布衣除崇政殿说书。焞可依例,令宣抚司津遣赴行在所。」先生累辞不得,设祭于伊川,乃上道。其辞有曰:「有补于时,则未也;不辱其门,则有之。」至九江,谏官陈公辅有疏攻程学,先生止不进,上奏曰:「焞师程颐垂二十年,学之既专,自信甚笃。使焞滥列经筵,其所敷绎,不过闻于师者。舍其所学,是欺君父。」时张公入相,上章复荐,诏江州津遣入见,力辞。高宗曰:「知卿从学程颐,待卿讲学,不敢有他也。」加秘书郎。八年,除秘书少监。每当赴讲前一日,必沐浴更衣,置所讲书于案上,朝服再拜,斋于燕室。学者问之,先生曰:「吾言得入,则天下蒙其利;不能,则反之。欲以所言感悟人主,安得不敬!」一日,高宗问先生曰:「纣亦是君,孟子何故谓之一夫﹖」先生曰:「此非孟子之言。武王誓师云:『独夫纣,洪惟作威。』」高宗又曰:「君视臣如土芥,则臣亦便可视君如寇雠乎﹖」先生曰:「此亦非孟子之言,《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雠。』」高宗谓丞相赵鼎曰:「朕尝以此问张九成,九成曰:『才不为君,便是独夫。』不如尹焞之明白也。」解《论语》以进,高宗又谓赵鼎曰:「尹焞日间所行,全是一部《论语》。」鼎曰:「陛下可谓知人矣!」高宗又问先生:「卿之粹厚,何以臻此﹖」先生曰:「臣但一生不敢作过。」高宗笑而然之。高宗好看黄山谷诗,先生曰:「此人诗有何好处﹖陛下看他何用!」未几求去,高宗语参知政事刘大中曰:「焞学问渊源,足为后学矜式。班列中得老成人,亦是朝廷气象。」以直徽猷阁主管万寿观,仍侍经筵。除试大理少卿,权礼部侍郎。秦桧独相,力主和议,先生上疏言其不可,又遗书于桧,桧大怒。既除徽猷阁待制,先生言:「职在劝讲,蔑有发明,当去一。贪恋宠荣,遂移素守,当去二。不量分守,言及国事,识见迂陋,当去三。以病乞去,更获超迁,当去四。国典《礼经》,七十致仕,当去五。」疏上,提举江州太平观,寻迁一官致仕。十二年十一月五日,卒于会稽,年七十二。疾革,门人称遗表,先生曰:「某一部《孟子解》,便是遗表。」伊川尝言:「尹彦明他时必有用于世。」又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程门学者,龟山与先生最后死。先生穷居讲论,不肯少自贬屈;拱手敛足,即醉后未尝别移一处。在平江累年,所用止有一扇,用毕置架上。凡百严整有常。一僧见之曰:「吾不知儒家所谓周、孔如何,恐亦只如此也!」先生在经筵,每自不安曰:「只讲两行书,如何做得致君泽民事业!」故急急求去。然则先生之用于世者,固未尽也。所著有《论语》、《孟子解》。(云濠案:陈直斋《书录解题》称先生着有《孟子解》而无《论语解》。其门人王时敏别编所著为《和靖集》八卷。)

  百家谨案:和靖在程门,天资最鲁,而用志最专。尝自云:「某不逮张思叔。如凡请问未达,三四请益,尚未有得处,久之乃得。如思叔则先生纔说,便点头会意,往往造妙。然某虽愚钝,他日持守,思叔恐不及某。」伊川然之。朱子云:「和靖直是十分钝底,被他只就一个敬字做工夫,终做得成。」又云:「和靖不观他书,只是持守得好。他《语录》中说持守涵养处,分外亲切。可知学不在多,只在功专志一。」林拙斋《纪问》纪:「尹和靖先生家居,终日竦然。家人问饥渴饮食,然后唯阿应之,不尔不言。」可想见其专功静度矣。其后林拙斋之后有东莱,陆子正之后有艾轩,皆名世大儒也。

  和靖说

  学者切不可以富贵为大事!富贵傥来之物,纔役心于此,则不可为学矣。

  「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此孟子说心,非说性也。

  某一日侍坐于伊川,请曰:「某看曾子三省,诚而已。」伊川曰:「不意贤看到此糬n处。﹛@ 孟子说三乐处,极好玩味。一归之天,二归之己,三归之人。王天下则果在外也。

  《乡党》一篇,门人弟子写出一个圣人之德容,学者当潜心焉。

  《中庸》自「仲尼祖述」而下,至「无声无臭,至矣」,言孔子之大。《乡党》一篇,自始至终言孔子之小;子思曰:「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

  (梓材谨案:此与《乡党》云云,本作一条,今画为二条。)

  某昔在涪陵千佛寺居,扁坐处曰三畏斋。至此,复取旧额扁坐榻之前,聊以自警。后因看人编《伊川师说》,说「三畏」处曰:「畏天命,不负所畀付;畏大人,亦以自畏;畏圣人之言,以自进德也。」某不觉愧于中者累日。盖平日以是名斋,自谓有深得。且如「畏圣人之言」,只是谓道之所在而已,又何尝推得到此。乃知伊川凡语言必推用于己。自此,亦当少戒轻为人解释圣言也。畏大人时,且如端庄而坐,亦所以自畏也。

  某昔在伊川席下,有学者来问:「六十四卦,以某观之,皆不须得,只《干》、《坤》足矣。」伊川曰:「要去谁分上使﹖」其人曰:「圣人分上使。」伊川曰:「圣人分上,一字也不须得。」

  读圣人之书,须是有所自得。且如《论》、《孟》,从少知是孔子、孟子之书,不敢说尔非真知也。要如不知有孔、孟而知为孔、孟之说,乃所谓真知尔。

  (梓材谨案:原本《和靖师说》二十四条,今别标《和靖文集》者一条,移为《附录》者五条,移为《祁氏师说》者二条,移为《王氏师说》者八条。)

  和靖文集

  程先生《遣书》,虽以讲说而传,亦以诵解而陋。况其所论所趋,不无差误,岂惟无益,害又甚焉。《进论语序》。

  慈溪黄氏曰:程门之传,惟先生最得其正,其余率染异论。先生此语,盖有为而发。

  宗羲案:和靖只就敬字上做工夫,故能有所成就。晦庵谓其只明得一半,盖以伊川「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和靖用得敬一半,阙却致知一半也。愚以谓知之未致,仍是敬之未尽处也。以《识仁篇》论之,防检似用敬,穷索似致知,然曰「心苟不懈,何防之有」,则防检者是敬之用,而不可恃防检以为敬也。曰「存久自明,安用穷索」,则致知之功即在敬内,又可知也。今粗视敬为防检,未有转身处,故不得不以穷理帮助之,工夫如何守约﹖若和靖地位,谓其未到充实则可,于师门血脉,固绝无走作也。

  附录

  先生因苏■见伊川,自后半年,亦得《大学》、《西铭》看。

  伊川教人,专以「敬直内」为本,先生独能力行之。先生言。「伊川先生教,只是专令用『敬以直内』。若用此理,则百事不敢轻为,不敢妄为,不愧屋漏矣。习之既久,自然有所得也。往年伊川先生自涪陵归,焞日日见之。一日读《易》,至『敬以直内』处,因问:『不习不利时,则更无睹,当更无计较也邪﹖』伊川深以为然,且曰:『不易见得如此。且更涵养,不要轻说。』」

  明道尝曰:「天下事,只是感与应尔!」先生初闻之,以问伊川,伊川曰:「此事甚大,当自识之。」先生曰:「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是亦感与应乎﹖」曰:「然。」

  尝请益于伊川先生曰:「某谓动静一理。」伊川曰:「试喻之。」适闻钟声,某曰:「譬如钟未撞时,声固在也。」伊川喜曰:「且更涵养!」

  论动静之际,闻寺寺叩钟,和靖曰:「说着静,便多一个静字,说动亦然。」伊川颔之。和靖每曰:「动静只是一理。阴阳、死生亦然。」

  伊川与和靖论义命,和靖曰:「命为中人以下说。若圣人,只有一个义。」伊川曰:

  「何谓也﹖」和靖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奚以命为!」伊川大赏之。

  温州鲍若雨与乡人十辈从伊川,伊川遗之见和靖。次日,伊川曰:「诸人谓子靳学,不以教渠,果否﹖」先生曰:「某以诸公来先生之门受学,某岂敢辄为他说。万一有差,便是他一生。」伊川颔之。

  初奔蜀,止于涪,涪为伊川读《易》之地,辟三畏斋以居,邦人不识其面。

  先生尝言:「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又语人曰:「放教虚闲,自然能见道。」

  先生在从班时,朝士迎天竺观音于郊外,先生与往。有问:「何以迎观音也﹖」先生曰:「众人皆迎,某安敢违众。」又问曰:「然则拜乎﹖」曰:「固将拜也。」问者曰:「不得已而拜之与﹖抑诚拜也﹖」曰:「彼亦贤者也。见贤,斯诚敬而拜之矣。」

  邢叔端一日归,谓先生曰:「府中诸公谓先生官已四品,虽小衫,自当用红带。」先生笑曰:「某已致仕,自是无官,何有此为!皂带不足,又要红:红不足,又要兼金。孟子曰:『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心一而已,移来移去,至于热中,则无不为矣!」

  李泰发曰:和靖之学,真所谓絜静精微。(补。)

  朱子曰:和靖日看《光明经》一部,有问之,曰:「母命不敢违。」如此便是平日缺却「谕父母于道」一节,便致得如此。

  黄东发曰:和靖虽亦以母命诵佛书,而绝口未尝谈禅,斯道之「硕果不食」者也。

  祖望谨案:慈溪黄氏极尊先生,谓其能守师门之说而不变也。独其论先生之辞官,则曰:「天生人才,分量各殊,如先生者,实德有余。历死生患难不变,惟兢兢然保其身于无过,使当承平,羽仪天朝,表厉风俗,可矣。南渡何时﹖忠臣勇将废置不用,坐观中原之倾覆。一时大臣,方且连年趣迫,强致先生,以文太平。建武投戈讲艺之实,恐不其然。然是岂先生之所乐闻哉!故其《第十五辞免状》有曰:『方今国步尚艰,中原未复,进退人才,当明缓急。宜先俊杰,以济艰难。白首书生,何益事功!』鸣呼!此先生痛心之言,岂寻常辞免之云,读之令人太息!」是黄氏颇以先生之短于经世为惜也。予则谓不然。先生之才,未必肆应,然使高宗果用先生为相,必不斥赵忠、张忠献、李庄及韩、刘诸骁将而杀鄂王矣,则于恢复何难之有!朱了之论龟山,与黄氏之论先生大略相同。夫钦宗何尝能用龟山!若能用之,则龟山便能用李忠定、种忠宪,而于攘复何难之有!惟其用之不固,而但欲置之朝列,希太平之自致,是则可为太息者也。

  ◆和靖讲友

  博士苏先生■(别见《吕范诸儒学案》。)

  张思叔先生绎

  冯东先生理(并见《刘李诸儒学案》。)

  著作王福清先生苹(别为《震泽学案》。)

  ◆和靖门人(胡、邵三传。)

  吕节夫先生和问

  吕和问,字节夫,文靖公夷从曾孙。弟广问仁夫主婺源簿,奉先生以俱,又有维扬罗靖仲恭、竦叔恭亦来客焉,于是李仲参父子得从之游,而滕户曹恺南夫亦受学焉。(参《朱子文集》。)

  知州吕仁夫先生广问

  吕广问,字仁夫,和问之弟,南渡始家宁国之太平。先生自少隽拔能文,年二十即贡太学。登宣和七年进士第,授宣州士曹掾。屡辟主管机宜文字。寻罢,屏居黄山之隅,怡然若无意于世者。以流寓恩监西京中岳庙。选主德安,招辑流亡,建学舍以教其子弟。官至权礼部侍郎,除集贤殿修撰,知池州、徽州。先生少时家贫,兄弟奉亲至孝,聚族数百指,无间言。宾客过之,疏食菜羹,讲论道义,终日不厌。(参《南甲乙稿》。)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吕稽中,字德元,本中兄弟行也。张公浚宣抚川、陜,辟为计议官。尹和靖入蜀,先生是依,和靖谓之曰:「吾老矣!此事当属之子。」学者来问,和靖以属之先生,曰:「不殊于吾。」和靖卒,为志其墓。

  县令吕景实先生坚中

  吕坚中,字景实,本中兄弟行也。其官祁阳令,胡致堂为作学宫记,称其服勤和靖左右有年,今试之政事。先生与冯忠恕、祁宽同记和靖语。

  驾部吕仁武先生弸中

  吕弸中,(梓材案:弸中原作朋中,误。)字仁武,东莱郡侯第三子。累官驾部员外郎。尝从其兄游于和靖之门。东莱之大父也。

  知军冯先生忠恕

  冯忠恕,字贯道,汝阳人也。其父东处士理与和靖同学于洛,至必同处。靖康初,和靖被召赴阙,先生从之游。绍兴中,先生为黔州节度判官,和靖寓涪,遂毕所学。后知梁山军。

  隐君祁先生宽

  祁宽,字居之,均州人。云濠案:均州一作均阳。南渡后寓庐山,隐居不仕。和靖作《论语解》,称先生与王、吕诸公与有力焉。王枢密庶与之善。

  祁氏师说

  先生曰:「初见伊川时,教某看敬字。某请益,伊川曰:『主一则是敬。』当时虽领此语,然不若近时看得更亲切。」宽问:「如何是主一,愿先生善谕。」先生言:「敬有甚形影,只收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时,其心收敛,更不着得毫发事,非主一而何﹖」又曰:「昔有赵承议从伊川学,其人性不甚利,伊川亦令看敬字,赵请益,伊川曰:『整衣冠、齐容貌而已。』赵举示先生,先生于赵言下有个省觉处。

  (梓材谨案:此段前后统载《伊川学案》。百家案云:「此条为祁居之所记,内称『先生』,则尹和靖也。」今并归于此。)

  先生尝书数句说《易》曰:「《易》之道如日星,但患于理未精,失于机会,则暗于理者也。圣人复生,恐不易吾之言。」宽问之,先生曰:「吾看『《易》逆数也』,故有是说。正在未到《泰》之上六,便要知《泰》之将极;未到《否》之上九,便要知《否》之欲倾也。」

  隐君王先生时敏

  王时敏,字德修,上饶人。有《师说》三卷,记和靖之语。和靖卒,先生为之立后。其教人云:「学者要识一媿字与耻字。」一日问难纷然,先生曰:「不必多问,但去行取。且如理会『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只管说如此是『精』,如此是『一』,临了『中』却不见。」朱子尝以书问和靖之学于先生。

  王氏师说

  先生每与时敏讲书,必具衣冠,或深衣。讲毕则曰:「尽诚及物者我也,识之者其在子乎!」或引吕与叔《中庸》后曰:「诸君有意,今日之讲,犹有望焉。无意,则不肖自为哓哓无益,不几于侮圣言者乎﹖」

  先生曰:「学者不可无师友。师道严,须是友。观《易》《兑卦》,全说朋友。公且看樊迟问仁,孔子告以『爱人』;问知,告以『知人』。孔子竭始终言之,当时樊迟无所进,故又告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迟复无所进。及退而见子夏,且以舜、汤之事言之,然后释然不复问。朋友之得,可谓多矣!」因言:「某昔从伊川问不切,只是不答。若要切切偲偲,是朋友。」

  时敏欲学读《孟子》,问曰:「《孟子》不知谁解得好﹖」先生曰:「无出赵氏。公且看赵氏注。」因曰:「某被旨解《孟子》,《孟子》逐段自说分明,今更不复解,但与逐段作一说,提其要而已。」

  时敏因侍坐,语及《孟子》,先生曰:「近来看得如何﹖」对曰:「数日看得『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先生大声曰:「如斯而已矣!」既而曰:「尽得此,便是圣人。」

  先生谓时敏曰:「贤在此,饮食恐粗粝。」时敏起谢曰:「时敏田家子,本无食禄分。今来分先生禄食,大段僭越,岂问其粗粝。」先生大笑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今士大夫好事治饮食,所谓『养其小体为小人』。因目其左右云。」

  有新第人来见先生,退,先生为时敏讲《论语》第七篇。吕宪又送改官文字邢叔端,举家甚喜。先生曰:「人心固不足。秀才望得解,得解望及第;绿衫望绯衫,绯衫望紫衫。何时是已!此所谓『小人长戚戚』。」因曰:「前辈各别。欧阳公及第后,弃其所业,与伯祖师鲁习古文。近来如谢显道、杨中立,皆因及第后来归伊川。」时敏归语吕丈,吕曰:「先生长者,说话有益。某祖父侍讲在家,亦有新第人来见,是亲戚,不欲言其名,久之曰:『某待将《三经新义》编成门类,以便学者。』侍讲曰:『公更待应举邪﹖』其人大惭。」

  吕紫微书问释氏「轮迥」之说,先生谓时敏曰:「居仁泥于生死轮迥,某已作书喻之,引潮以喻轮迥。贤他日见渠,作某拜意,问渠,今世既做了中书舍人,后世更要做宰相,轮迥之说,佛家之爱便宜也。」未几吕再书至云:「既无轮迥,人何苦为善而不为恶﹖」先生笑曰:「只这里便是私心!《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生天地中,其本甚善,几曾教你为恶,作贱他来!得之太虚,还之太虚,我在何处!」

  先生爱洁净,地有污秽,必去之,尝说;「某只有这些克不去。」时敏问:「孔子告颜子克己复礼」,若非礼之视听言动,亦须如此克邪﹖」先生曰:「是也。」因言伊川亦如此,一领黄衲道服,至破亦洁净,尝曰:「衣不欲异,欲其洁;食不欲异,欲其精。」

  (云濠谨案:诸条所谓「先生」,皆谓和靖。盖德修与韩尚书元吉同师和靖。尚书子淲着《涧泉日记》,谓德修云:「先公友也,从吕居仁学。居仁荐之尹和靖。」《江西通志》云:「尝从东莱吕氏游。」谓大东莱尔。《儒林宗派》以为小东莱门人,误矣。)

  提刑刘顺宁先生芮(别见《元城学案》。)

  侍郎徐惇立先生度

  徐度,字惇立,睢阳人,太宰处仁子也。太宰在政府,晚誉不终,先生独刻意为学。尝问和靖曰:「某有意于学,而未知所以为问。」和靖曰:「果有此意,归而求之,有余师。」又尝以苏氏「战栗」之说为问,和靖怫然曰:「训经而欲新奇,则亦何所不至矣。」先生官至吏部侍郎,寓居吴兴之弁山,尝与汪文定公谏上光尧尊号,长于典故之学。

  (云濠谨案:先生尝着《却扫编》三卷,陆放翁《剑南集》有是书跋语。)

  (梓材谨案:先生又有《国记》五十八卷,陈直斋曰:「其书详明,颇得中,而不大行于世。鄞学有魏邸旧书,传得之。」是吾鄞藏书之最先者。)

  监税陆子正先生景端

  陆景端,字子正,本海宁人,其后居吴。父韶之任察官,以风流文釆为时所宗。先生学于和靖,学问精深,造履清白。横浦极称之,其任监税时,尝以书托之常中丞同曰:「谓税场体例多贪饕,此郎乃能孤立其间。中丞试引之座末,问以利害,当知其所存矣。先生官位所至,无可考。晚年以和靖之学传林艾轩,见于《宋史》艾轩传,而失载其名。予读施彦执《北窗炙輠》乃得之,因并得其说经之言二条,亟喜而传之。(补。)

  (梓材谨案:谢山于《艾轩学案序录》言陆氏亦从信伯游,是先生亦震泽门人。)

  附录

  施氏《北窗炙輠》曰:子正谓予曰:「孟子论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伊川则以『至大至刚以直』为句,其下止曰『养而无害』。介甫则以『至大至刚』为句。以伊川为句,止能形容浩然之气,于直字毫无功用。以介甫为句,直字方有力。」予深喜其说。

  又曰:子正论《易》曰:「『习坎,有孚惟心亨』,未得其说。偶一日间昼卧,乃闻隔壁两脚夫当渡江,其一曰:『钱塘江甚险,汝托得此心否﹖』某乃抚度而起曰:『此「有孚惟心亨」说也。』旧说君子虽处险而其心常亨,其实不然。」甚与予合。

  教授虞先生仲琳

  高国任先生材(合传。)

  节推高德举先生选(合传。)

  虞仲琳,余姚人,为永嘉教授。和靖云:「虞君乡论甚美,于此道信之极笃,每相见,多言及此。同邑高材字国任、高选字德举,皆登和靖之门。

  (梓材谨案:《孙烛湖集》有云:「吾乡有古君子,曰高国任,及登和靖尹公、思斋高公之门。」思斋当作息斋,传写之■尔。)

  (云濠谨案:高先生选与弟迈皆绍兴间登第。先生官武当军节推。)

  尚书韩南先生元吉

  韩元吉,字咎,开封人,少师维之玄孙。学于和靖而友朱子,东莱其也。徙居上饶,前有水,自号南翁。累官守建州,大兴学校。召为吏部尚书、龙图学士、颖川郡公。符离之役,南以长书上魏公,言不可轻举,略云:「和固下策,然今日之和与前日之和异。至于决战,夫岂易言。今旧兵惫而未苏,新兵弱而未练,所恃者一二大将,其权谋智略,素不外见,有前败于尉桥矣,有近衄于顺昌矣,况渡淮而北,千里而攻人哉!非韩信、乐毅不可也。若是则守且有余,然彼复来攻,何得不战﹖战而胜也,江、淮可守;战而不胜,其谁守之﹖故愚愿朝廷以和为拟议之策,以守为自强之计,以战为后日之图。自亮贼之没,彼尝先遗使于我,今又一再遗我书矣。其信其诈,固未可知,而在我亦当以信与诈之间待之。」魏公不听。所著有《南集》。其辑《河南师说》,以和靖居卷首。

  (云濠案:先生着《南涧甲乙稿》二十二卷)。子淲,别见《清江学案》。(补。)

  (梓材谨案:先生子涧泉《日记》云:「张子韶在道山时,先公得游其门。」是先生尝从横浦游矣。)

  安抚邢先生纯

  邢纯,字叔端,和靖也。为浙东安抚官时,和靖依之,因卒于会稽。

  县令程先生暐

  程暐,(梓材案:先生乃伊川之孙)。和靖也。为桐庐令,和靖尝依之。县令蔡先生迨(附子武子。)

  蔡迨,字肩吾,许昌人,文忠公齐之孙,流落川蜀。韩南涧典铨日,以文卷相访,南奇之,既荐之,又作《鼎说》以送之。议论从容,有故家典则。为桂阳令以卒。其子武子,亦俊爽好文。(参《日记》。)

  蔡先生仍

  徐先生正夫(合传。)

  黄先生循圣(合传。)

  蔡仍与蔡迨为二蔡,及徐正夫、黄循圣,不可考。或曰:皆从和靖于虎丘。(补。)

  直阁沈先生晦

  沈晦,字符用,钱塘人,翰林学士遘之孙。宣和间进士,廷对第一,除校书郎,迁著作佐郎。金人攻汴京,借给事中从肃王枢出质斡离不军。金人再攻也,与之俱南。京城陷,张邦昌伪立,请金人归冯澥等,因得还,真为给事中。高宗即位,历知信州、明州、处州,移守婺州。又知宣州、建康、镇江,两浙西路安抚使。寻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起为广西经略,兼知静江府。进徽猷阁直学士,召赴行在,除知衢州,改潭州。提举太平兴国宫,卒。盖其胆气过人,不能尽循法度,然其当官才具亦不可掩云。(参史传。)

  附录

  朱子曰:熹记顷年汪端明说:「沈元用问尹和靖:『伊川《易传》何处最切要﹖』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后举问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处,方始说得此话。若学者未曾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误他!」余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全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

  (梓材谨案:朱子此语,则知元用之于和靖,固在答问之列,故为补其传云。)

  □先生伯充

  伯充,佚其氏,尝问学道紧要于和靖,和靖曰:「只要闲邪存诚。」他日又问,亦曰「闲邪存诚」而已。

  他日又问,和靖正色责之曰:「公要许多言语做甚!只待要资谈柄。若只恁做将去,自然有所入。」

  附录

  林拙斋《纪问》曰:伯充尝作小诗,道其欲学问之意,贴壁间。舍人见之,曰:「莫只做说话了!」

  ◆二吕讲友 

  教授罗仲恭先生靖

  罗叔恭先生竦(合传。)

  罗靖,字仲恭,其弟竦,字叔恭,故开封人也,徙居江都。私淑程氏之学。南渡初,东莱吕和问、广问兄弟以和靖弟子讲学婺源,先生兄弟适往从焉,渊源相合,以河、洛微言共相发明,婺源人呼为「四先生」。仲恭尝官教授。予读周少隐《太隐仓稊米集》,与二罗倡和诗极多,且备述其避兵、遇贼、被毁诸事。李似之《竹溪集》亦有与二罗往还诗。然究之莫知先生所以私淑程氏者,自何人也。而考之志乘,竟无有及之者。向非朱子之文,则先生兄弟泯然矣。(补。)

  ◆节夫学侣

  司户滕溪堂先生恺

  滕恺,字南夫,婺源人。幼颖悟好学。邑簿吕广问兄和问,尹和靖高弟也,客于此,先生与为师友。绍兴五年进士,调信州司户参军。以漕檄差考南康军,假道归,迎母就养,卒于道。朱子称其才智杰然,远过流辈,甚惜之。(参《姓谱》。)

  ◆和靖私淑

  宪敏高息斋先生闶(别见《龟山学案》。)

  ◆节夫门人(胡、邵四传。)

  隐君李钟山先生缯

  李缯,字参仲,婺源人。绝意科举,筑室钟山。朱子尝与程洵过之,讲论极称其文,卒表其墓。着有《论语》、《西铭解》。子季札,从朱子学。(参《江南通志》。)

  ◆仁武家学

  仓部吕先生大器

  奉议吕先生大伦

  吕先生大猷

  吕先生大同(并见《紫微学案》。)

  ◆惇立门人

  林雪巢先生宪

  林宪,字景思,鲁人也。初寓吴兴,后寓临海。从徐惇立游。工诗,学韦苏州。尤延之、杨廷秀尝极称之。所著《雪巢小集》二卷。先生贫甚,于贺氏,顾辞田不受,则有得于和靖之教者矣。(补。)

  ◆子正门人

  文节林艾轩先生光朝(别为《艾轩学案》。)

  ◆国任家学

  高先生公亮(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南家学

  庶官韩泉先生淲(别见《清江学案》。)

  ◆南门人

  成公吕东莱先生祖谦(别为《东莱学案》。)

  ◆钟山家学(胡、邵五传。)

  李先生季札(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卷二十八 兼山学案(全氏补本)
兼山学案 全祖望补本

  兼山学案表

  郭忠孝     子雍  谢谔  欧阳朴

  (伊川门人。)         孟程

  (安定、濂溪再传。)      左揆

  曾震  (子)克己

  (子)克允

  (子)克宽

  (子)克家

  曾机

  曾雩

  黎立武

  (二郭续传。)

  蒋行

  邵伯温(别见《百源学案》。)

  (兼山同调。)

  兼山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兼山以将家子,知慕程门,卒死王事。白云高蹈终身,和靖所记党锢后事,恐未然也。郭门之学虽孤行,然自谢艮斋至黎立武,绵绵不绝。述《兼山学案》。(梓材案:兼山、白云父子及谢先生传,黄氏补本附列《伊川学案》,谢山则别为《兼山学案》。)

  ◆伊川门人(胡、周再传。)

  提刑郭兼山先生忠孝

  郭忠孝,字立之,河南人。受《易》、《中庸》于小程子。以荫补官,第进士,不忍去亲侧,多仕于河南管库间。宣和中,为河东路提举,忤宰相王黼,免。靖康初,召为军器少监。入对,斥和议,陈追击之策,谓「兵家忌深入,若不能击其归,他日安能御其来」,复条上战守十余事,不用。改永兴军路提点刑狱,措置保甲。金人犯永兴,与经略使唐重分城而守,城陷,与重俱死之。赠太中大夫。子雍。

  附录

  朱子《伊洛渊源录》曰:郭立之忠孝,宣徽使逵之子,事见《伊川年谱》。祁宽记尹和靖语云:「忠孝每见伊川,问《论语》,伊川皆不答。一日,语之曰:『子从事于此多少时﹖所问皆大,且须切问近思!』」《外书》云:「郭忠孝议《易传序》曰:『易即道也,又从何道﹖』或以问伊川,伊川曰:『人随时变易为何﹖为从道也。』」今观忠孝所著《易书》,专论互体、卦变,与《易传》殊不同。然其子雍辩《年谱》所记事甚详,未知孰是。

  黎立武曰:杨氏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游氏曰:「以德行言曰中庸,以性情言曰中和。」郭氏《中庸说》谓:「中为人道之大,以之用于天下国家。」又云:「极天下至正谓之中,通天下至变谓之庸。」盖兼山深于《易》,故得《中庸》之义焉。兼山登程门,终始中庸之道,体用之说,实得于心传面命者也。程子尝为《中庸》作注,至是焚稿而属兼山以书传之。乃知游氏、杨氏所得于师者,初年之论也。

  ◆兼山同调

  修撰邵子文先生伯温(别见《百源学案》。)

  ◆兼山家学(胡、周三传。)

  隐君郭白云先生雍

  郭雍,字子和,兼山之子。幼传父学,隐居峡州,号白云先生。干道中,崃守任清臣、湖北帅张孝祥荐,征召不起,赐号冲晦处士。孝宗稔知其贤,问侍讲谢谔曰:「郭雍学问甚好,向曾见程颐否﹖」谔奏:「雍父忠孝尝事颐,雍所传盖得于父。」于是命所在州郡岁时致礼存问。淳熙中,封颐正先生,又令部使者就问先生所欲言,时年八十有三。学者述其言曰:「《易》贯通三才,包括万理。包牺氏之画得于天,文王之重得于人。牺画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为君。文重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为臣。以上下二卦别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则三、四皆人道也,故谓之中爻。《干》『元亨利贞』,初曰四德,后又曰『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又观『利牝马之贞』,『利君子贞』,则是以四德为二义也。《干》,阳物也;《坤》,阴物也。由干一卦言之,则元亨阳之类,利贞阴之类也。是犹春夏秋冬虽为四时,由阴阳言之,则春夏为阳,秋冬为阴也。天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天之道阴与阳之类也。地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地之道柔与刚之类也。人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人之道仁与义之类也。又《坤》之六五,《坤》虽臣道,五实君位,虽以柔德,不害其为君,犹《干》之九二,虽有君德,不害其为臣。故《干》有两君德而无两君,《坤》有两臣德而无两臣。六五以柔居尊,下下之君也。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也。下下本《坤》德。黄,中色也;色之至美也;裳,下服也;是以至美之德而下人也。『其发明精到如此。卒,年九十七。

  郭氏传家易说自序

  《易》道冥昧于鸿荒之世,包牺氏始画而明之,历数千年,概见于圣人行事,而述作无闻焉。文王重之,然后焕然成章,此文王之所以为「文」也。迨《春秋》时,大道不行,独卜筮行于世,孔子于是作《传》,大明其道,然后天下复知文王之《易》为大道之书。故自开辟以来,力举斯道而明之者,三圣人而止耳。观三圣人之为心,所以晓天下万世者,亦可谓至矣。自孔子殁,微言复绝。至秦、汉间,斯道大否。汉兴,诸儒仅能训诂举大义,或复归于阴阳家流,大失圣人言《易》之旨。正始中,王辅嗣一切革去,易以高尚之言。然辅嗣祖述虚无,其辞虽美,而无用于天下国家。于是《易》为空言矣,又非三圣人所谓《易》之道也。虚无之学,流弊至今,卒无以正之,兹大道所以不明欤!大抵自汉以来,学者以利禄为心,明经秖欲取青紫而已,责以圣人之道,固不可得而闻也。宋兴百有余载,有明道、伊川二程先生、横渠张先生出焉,监前世儒者之弊,力除千余载利禄之学,直以圣人为师,斯道为己任,岂非古之所谓豪杰之士也哉!其于孟氏之功,圣智、巧力之间而已。先人受业伊川先生二十余年。雍始生之时,横渠、明道久已谢世,甫四岁而伊川殁。独闻先人言,先生之道,其所学,所行,所以教授,多见于《易》与《春秋》、《中庸》、《论语》、孟氏之书,是以门人悉于此尽心焉。且自周公殁,大道不行,五百余岁而得孔子。孔子殁,百有余岁而得孟子。去圣人世如此未远,而道之难明亦已甚矣!况于孔子殁后千五百余年,而三先生欲力复圣人之道,其难矣哉!夫先知先觉之士,旷世无有,将使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岂非三先生之力也欤!雍不肖无闻,甘与草木同腐久矣。重念先人之学,殆将泯绝,先生之道,亦因以息,惟惧无以遗子孙。于是潜稽《易》象,以述旧闻,用传于家,使毋忘先生之业。道虽不足,志则有余矣。孟子所谓「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者,其庶几欤﹖

  传家易说总论

  上下二经,自《序卦》已分,其来尚矣!传者谓今之《周易》,乃孔子所传文王《易》也。「易」者,体常尽变,其用不穷之义。经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盖言常道之穷,必继之以变,是以通久。故《易》以变通为义。大抵道适变则可用,可用则通久而为《易》。未适变,则不可用,非《易》也。太极之道,初不可有,而《易》能有而用之者,包牺、文王之力也。是故《易》者,用也,用之之书也。举而用之,大小不同,斯则在人。然则变而通之,然后尽其利。是以论其道,则未始系于圣人及书之有无,惟圣人忧患后世之深,恐不复闻也,故明其道而载之于此。自包牺画八卦而卦之名立,文王重之为六十有四卦,然后《易》之名出焉。《易》之名出,然后谓是道为《易》之道也。是则卦名始于包牺,而《易》名始于文王。卦也,爻也,圣人能画之,重之,名之耳。因其画之,重之,名之,故为作《易》之圣人。作《易》者,作是书也。是书之道具于未有天地之初,非包牺、文王所能作也。后世圣人又因文王之《易》,以周题之,所以别夏、商二代。夏曰《连山》,商曰《归藏》,而不名曰《夏》、《商易》者,时未有《易》之名故也。《连山》以《艮》为首,主名山川,禹之功也,《归藏》以《坤》为首,成汤黜夏命,造攻自鸣条之义也。故孔子曰:「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干》焉。」《周易》以《干》为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之道也。故《系辞》首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此系文王《周易》之辞也。(《易》。)

  皇之道简于帝,帝之道简于王。非圣人有意于其间,时焉而已。书契之作,始自八卦,而后世不胜其繁者,盖惟天地有万古不易一定之体,而人则生生无穷,故自至繁,是为人事必然之理。上古之时,天道胜人,人知有天,而不知其它也。故包牺氏始画八卦,其意若曰:是道之一,列而有三,如是而天,如是而地,如是而人。天道主覆,故画于上;地道主载,故画于下;人道财成辅相,故画于中。于是自任以财成辅相之道而配天地焉者,包牺画卦之道也。然天道不以天高而大于地,地道不以地广而大于人,人道不以人微而小于天地,故三画皆无差殊。要其至也,混而为一,复于太极,故名曰卦。然则卦者,太极之一耳。或八,或六十有四,曰道曰事,大小不同,其于太极,名易而实存也。非若三才之分太极,名实俱易矣。是以圣人经以三才而太极分,纬以八卦而太极复。一经一纬,而六十四卦由之以备,天下之能事毕矣。所以太极为《易》之体,而《易》者用太极之名。太极之道,方其混然一成,物莫能破,人安得而用之﹖及乎包牺判而三之才之,离为八,文王重而六之,离为六十四,然后天下后世以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始可得而议矣。非天下之至圣,其孰能与于此!

  八卦之时,天道纯全,故其名卦必备三才之义。曰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为八卦之名,与八者之名所以总谓之卦者,凡九字,不可以常义肤浅训释。盖出于上古之言,文王、孔子能通之者也。虽因孔子以卦之才德言之,知为干健、坤顺、震动、巽入,终莫能究其义。而后世或谓「卦者挂也」,其言如此,岂能尽圣人之意哉!大抵《易》之为义易通,而卦之为义难得。卦也,画也,象也,盖自道而一变为画,因而成象,画、象具而成卦,使万世之下,复由卦以知象,由象以知画,由画以明道,此圣人之意也。然终莫知上古之时,卦为何训。乾坤八字出于包牺,卦之一字出于包牺之后圣人名之。其余五十六卦及《易》与元亨利贞,皆命于文王,凡六十一名,可以意义训释。其卦名或具三才,或在人物,或以道德,或寓时事,命名不同,皆可考而知。盖中古之言,后世之所通也。上古、中古之名,于是较然可见。则知包牺之画,八卦而已,而文王重卦,又何疑焉。包牺氏之前,有声而无画;包牺之时,有画无字,即干也;文王之时,画字具有,六十四卦之画即六十四卦之字;后世以易字明,故于画之下重字以明之。且包牺氏以天地人之三而其道一,故三画而成一卦。画有奇耦,故有乾坤:穷则尽变,故有六子。乾坤六子,包牺初不能加损益也。天以是示之,因以是明之耳。故包牺之画,得于天而明天;文王之重,得于人而明人。得于天者,亦知地道人道之一也,是以三奇为干而地道存焉,三耦为坤而天道存焉,一奇一耦终不可以成卦也。得于人者,知太极生天地,天地生人,有天而无地,人无得而生也,故以包牺之画在上为天,文王之重在下为地,天地设位而后圣人成能于其中。天有气,地有形,人得天之气以生,得地之形以成,必兼三才而两之,然后人因天地以生矣。此文王重卦之义也。揲蓍者分而为二以象两,然后挂一以象三,盖因于重卦之义。且包牺之画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为君。文王之重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为臣。以上下二卦别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之,则三、四皆人道也,是则谓中爻,《系辞》曰:「杂物撰德,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故尽人事之变,以二、三四、五为主,初上终始之而已。然终始之亦位也,故曰「六位时成」,「六位成章」。(以上《卦》。)

  包牺氏画卦之始,其画虽具三才,而卦之天地未判,无九六、六位之别。文王重卦之后,然后天地判而有九六,人道成而着六位,此周公明六爻之义也。何谓天地判而有九六﹖《系辞》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此天地之生数也。合一、三、五为九,天数也。天本干,故干称九。合二、四为六,地数也。地本坤,故坤称六。此列六爻之后,圣人称九六之旨也。是以揲蓍之法,老阳三十有六,揲以四象而得九;老阴二十有四,揲以四象而得六。故九为干爻,三十六为干策;六为坤爻,二十四为坤策。此后世圣人衍九六之道也。包牺肇三才之微,独画天卦,方知三才为一道。故必文王重卦之后,天地上下二卦既具,而后九六可生焉。九六既生,而后大衍之法立。此圣人作《易》之序也。何谓人道成而着六位﹖一卦之象,虽备三才,而六画之后,圣人道在成能,欲用于天下万世,故舍天地而独明人道,是以六爻皆人位,其辞皆人事。故文王之治,同天之载,而周公之礼乐法度粲然具备者,尽人道也。此圣人着六爻之义也。《系辞》曰:「二多誉,四多惧。」「三多凶,五多功。」此后世圣人以人道明六爻之说也。是则有画而后可重,重而后有九六,有九六而后有六位,有六位而后可系辞,《彖》、《象》、《文言》。故方画重九六之际,皆统明三才;及六位系辞、《彖》、《象》之后,一以人道为主,人道至此而后明矣。此四圣成始成终之道也。然前乎周公,画卦之时,爻具于画,不复重见也。至周公列之于下而系以辞焉,《易》于是始备矣。而明其道传其教者,孔子也。故必一圣人画之,一圣人重之,一圣人列于爻,一圣人垂其教,则道无余蕴矣。使包牺重之,非包牺也,三王之道也。使文王爻之,非文王也,周公之道也。圣人随时之义,盖不然矣。故自太极之始,包牺象三才之道,文王尽三才之义,周公列三才之事,孔子着三才之教,皆随时之义也。然孔子之于文王,犹文王之于包牺也,周公特终文王之一事耳。故古人独称「三圣」者,以此。(《爻》。)

  《系辞》曰:「《彖》者,言乎象者也。」又曰:「《彖》者,才也。」《干》之象,六奇是也;《干》之《彖》,言六奇之义也。《干》之才,大而健是也;《干》之《彖》,言大健之义也。故观乎《彖辞》,则一卦之义思过半矣。然先儒以文王《卦辞》为《彖辞》,盖以孔子不当自言「观乎《彖辞》则思过半」也。此大不然。孔子之《彖》,正论一卦之象及释文王之辞。非孔子之《彖》,则卦象与文王辞不可通矣。盖文王之辞,旨意深隐,出于忧患之言,虽使知者观之,岂能思过半哉﹖必观孔子《彖辞》,然后一卦之义有思过半之理。孔子作《彖》,本以垂法后世,欲学者先尽心于《彖》,然后可明重卦之象及通文王之辞。则「思过半」之言,乃孔子自明作《彖》之意,及示学文王《易》之要法也。(《彖》。)

  《系辞》曰:「《易》者,象也。」又曰:「圣人立象以尽意。」盖以《易》之意不可得而尽,故有象以尽之也。意不可尽,徒玩其辞,皆空言耳,如是则不可以训天下后世,而作《易》之道绝也,此圣人立象之旨也。经曰:「见乃谓之象。」然则使斯道之可见者,无非象也。故象非一义,四圣人之象不同。卦之三画,包牺之象也;重之为六,文王之象也;次为六位刚柔,周公之象也;在《干》则自「天行健」至于「天德不可为首」,孔子之象也。三、六之象,以卦为主;六位刚柔之象,以爻为主;孔子之象,以辞为主。所主不同,其为尽意一也。故辞有不能尽者求之爻,爻有不能尽者求之卦,则《易》之意无余蕴矣。然则象也者,岂为天为地、为马为牛而已乎!天地牛马,有乾坤之象者也,非乾坤之象止于天地牛马而已也。故知《易》之为书,其意其辞皆由象出,未有忘象而知《易》者。如首腹马牛之类,或时可忘,此象之末者也。

  欧阳文忠公言《彖》、《象》、《文言》杂入卦中者,自费氏始;王弼为注,亦用《彖》、《象》相杂之经。考《费氏传》曰:「徒以《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观今之《易》,十篇未尝尽入卦中,则非费氏明矣。孔颖达言孔子《象辞》在六爻经辞之后,及王辅嗣以为《象》者本释经文,宜相附近,其义易了,故分爻之《象辞》各附其当爻下言之,犹如杜元凯注《左传》,分经之年与传相附。观此,则《小象》固已先在卦中,弼又杂之爻中也。其《彖》与《大象》、《文言》,终莫可考。(以上《象》。)

  《易》有《彖》,所以明成卦之才;有《象》,所以尽作《易》之意。又为《文言》,所以释一卦之辞,然独着于《干》、《坤》二卦者,言辞在圣人,道之易明者也。学者考诸《彖》、《象》,智之可及也。孔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又谓:「赐也,告诸往而知来。」盖有不腃其言者,言之终不可尽。学者观《干》、《坤》二卦《文言》,触类而长之可也。(《文言》。)

  包牺画卦,初无《系辞》;文王、孔子之言,皆《系辞》也。故孔子曰「系辞焉以断其吉凶」,「系辞焉以尽其言」,则卦爻之辞皆是也。今独以此上下二篇称《系辞》者,盖卦辞、爻辞,文王、周公之《系辞》也;此上下二篇,孔子之《系辞》也。又于《十翼》之中,独此二篇泛论大道,为诸卦之统要,与《彖》、《象》、《文言》之辞异,故独曰《系辞》,所以尊崇孔子之辞,与文王等也。观其言,广大而备,变通而神,思而精,皆《彖》、《象》、《文言》、《序卦》、《说卦》之所不能尽者,非圣人,孰能与于此哉!微此,则《易》道绝矣。

  何氏谓上篇明,下篇明几;或以篇论《易》之大理,下篇论《易》之小理;孔颖达言上下无异义,直以编重大,是以分之。今观上篇,自「天尊地卑」至「存乎德行」,篇章相次,事理大小,皆有条理,不可紊乱。次章之言,皆前章所未尽。至「存乎德行」,则《易》道备矣。下篇复起其说,前后相次,复如上篇。是则初为二篇,非后人妄分也。

  诸儒分章不一,孔颖达定以上篇十二章,下篇九章。然章有甚大甚小,有可分不可分者,似不止此二十一章。故有文意未断而章分,有才一二句而文意断、不相续者,岂能拘以二十一章也﹖

  上篇所言,多《易》道之大者,与其精微神变之用。下篇多卦义,及上所未终,粗显之说,又不可不明之者。则上下二篇略有辨也。且上篇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以其有是言,故下篇可言「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重之,爻在其中」也。上篇言「干以易知,坤以简能」,至「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以其有是言,故下篇可言「夫干确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简矣」也。孔颖达谓:「『天地之道,贞观者也;日月之道,贞明者也』,此岂复为《易》之小事﹖」然贞观贞明,特引天地日月以明吉凶贞胜之辞,非在《易》之义,又不若「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为《易》之道也。观此数义,则二篇精粗,略可见矣。(以上《系辞》。)

  《说卦》,论八卦之道德与其象义情性也。然则六十四卦亦有是乎﹖盖六十四卦各具于《文言》、《彖》、《象》、《杂卦》之中矣。至万物象类,如《履》之为虎,《渐》之为鸿,《中孚》之鸣鹤,《小过》之飞鸟,《井》之为井,《鼎》之为鼎,皆是也。其象不可尽言,故于是数卦略明之。《系辞》曰:「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斯其所以难言也。故曰「书不尽言。」(《说卦》。)

  孔颖达曰:「六十四卦,二二相耦,非覆即变。覆者,表里视之,遂成两卦,《屯》、《蒙》、《需》、《讼》之类皆是也。变者,反复惟成一卦,则变以对之,《干》、《坤》、《坎》、《离》、《大过》、《颐》、《中孚》、《小过》八者皆是也。」此盖卦变反对之象,先天之学详矣。虽出于变象,岂无其序哉﹖故圣人所以序之也。八卦之序有二:「帝出乎震」一章,八方之序也。「干,天也」一章,成卦先后之序也。先序八卦于上,故序六十四卦于此。八卦序包牺之道,六十四卦序文王之道也。道至难明也,圣人判之为三才,离之为八卦,使有目者可见,有耳者可闻,亦云至矣。于是又为之说,为之序,三才八卦之道,纤介不遗。而言《易》者尚或滞于空言而乘乱正道,或溺于术数之用,不明三圣人之大旨,斯学者所宜深戒也。(《序卦》。)

  卦之性情与其为德之不同,八卦则见于《说卦》,六十四卦则见于《杂卦》。孔子于包牺之道,详尽于《说卦》,皆文王所未尝明之者,故不得不详也。于文王之道,则具于《序卦》、《杂卦》之中,其象则于诸卦《大》、《小象》,而《系辞上》、《下》则兼统之。(《杂卦》。)

  附录

  叶水心为蒋行简志曰:郭白云言「艮者限也」。夫艮有止而无限。苟虞其未至于无欲也,而限以止焉,则或可矣,然非止之正也。

  ◆白云门人(胡、周四传。)

  学士谢艮斋先生谔

  谢谔,字昌国,新喻人也。幼敏慧而愿悫,过目不忘,有志圣贤之学。成绍兴进士,摄乐安尉。境内多盗,先生条上二十策,大要使其徒相纠而以信赏随之,群盗尽散。移吉州录事参军。初,吉囚死者裹以鞂,先生请取船官弃材为以敛之。吉囚无暴骨,自此始,陈氏诉其童窃财匿民家,辞颇过实,帅龚茂良怒,欲坐以罪。先生列其不然,陈氏得免,而茂良亦以是知先生,干道四年,庐陵饥,老幼万余守谯门求振廪,官吏失措,。先生植五色旗,分部给粜,顷刻而定。知分宜县,县负郡十万缗,而岁常赋外,又征月椿缗钱二万,先生请于监司免之,未得报,以丁艰去。服除,三迁至监察御史,卒请免分宜月椿,并秀之华亭亦减之。力陈义役之便。湖州安吉税绢,向用粗丝,名曰屑绢,有司欲更之,先生言安吉已输绸,又输绫,宜稍宽其绢,得如故。迁殿中侍御史,言:「士大夫习贪恣而废廉谨,习刻薄而鲜宽厚,习汰侈而耻节俭,习轻率而昧详审,习诈伪而罕真实,习隐蔽而忘忠纯,宜如成汤制官刑以儆之。」淳熙十缗,如越州、广德军之和买。又陈论:「已然之恶为易见,未然之奸为难知。奸者,冥于心而晦于者也。」上赈济七策。时孝宗重言路、尝曰:「学术正则议论正,议论正则是非公。」于是以先生恬静正大,除右谏识大夫。次年,兼侍讲。先生奏:「帝王之学,稽古为先。《六经》皆古也,而《尚书》为先,可以证后世得失。」上曰:「人君不知学,则自怠。如唐太宗功非不高,恨不知学。」先生因言:「事无大小,在乎立本救弊而已。陛下每言执中,果中,则自然本立而弊除。」上曰:「朕最喜伊尹、傅说所学,得事君之道。」先生曰:「伊、传固善,然非成汤、武丁信用之,亦安能致治。」尝因夕对,及边事,上有乘机会之谕,先生对曰:「机会虽不可失,亦戒轻举。」上再三称善。一日与先生论性,上曰:「朕每爱孔子『相近』及『上智下愚不移』之说,简而易明。知卿尝从郭雍,有得于此。郭雍曾见程颐乎﹖」对曰:「雍父忠孝尝事颐。时雍尚幼,盖得其传于父耳。」于是加赐雍为颐正先生。光宗登极,献十箴,一曰:「业成而难,其败或易;兢兢保之,常恐失坠。」二曰:「道甚简易,在尊所闻;帝王之学,匪艺匪文。」三曰:「畏天之威,立德为最;水旱雷风,天之仁爱。」四曰:「存心公正,治之所起;毫厘之私,患及千里。」五曰:「妄赏不劝,妄罚不畏;赏罚大权,以妄为忌。」六曰:「贪吏虐民,戒在莫听;奖廉以激,捷于号令。」七曰:「民之疾苦,幽远难知;日访月问,犹恐或遗。」八曰:「财在天下,理之以义;未闻刻敛,其罪在吏。」九曰:「乱之所生,非止夷狄;奸回谄谀,尤害于国。」十曰:「自治十全,可以理外;重乃驭轻,轻动为害。」又论治天下必有家法,乃为长久之计。时李后尚未有形彰着,而先生若有以默识其微者。又乞举人望以耸民听。又陈「二节三近」之说:「所当节者,宴饮也,妄费也。所当近者,执政大臣也,旧学名儒也,经筵列职也。」迁御史中丞。会薛叔似等补卿监,因言:「寿皇复置补阙拾遗之官,用意甚远,今名迁之而实弃之,非新政所宜。」权工部尚书,力请祠;以焕章阁直学士知泉州,又辞,得请,奉祠。绍熙五年,卒。先生慈祥孝友,助以学力,志于仁,勇于义,躬自厚而不责于人,虽臧获亦以忠恕待之。尝曰:「吾自得颐正先生简易之说,终身用之不尽。」其在言路,务持大体,不轻言人过,而名德之重,人自服之。杨公诚斋少许可,其所重者,晦庵、南轩之外,必曰艮斋先生。是时伊洛之说盛行、各有门墙。先生为郭氏世嫡,顾不言而躬行。弟子数百人,随材教之,而未尝与世之讲学者角异同,然学者无不称为艮斋先生。周益公尝于孝宗前荐先生,上曰:「是所谓艮斋者邪﹖」对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朕见其《圣学渊源》五卷而知之。」其为文得欧、曾之法,所著有《艮斋集》四十卷,《诗》、《书解》各二十卷,《论语解》二十卷,《左氏讲义》三卷,《柏台》、《谏垣奏议》各五卷,《经筵总录》三卷,《孝史》五十卷,其余百数十种。晚年尝居桂山,学者或亦称为桂山先生。朱子尝过之,见其破屋萧然,叹息以为不可及。

  艮斋先生语

  《艮》者,圣人之止。《妄》,圣人之动。

  人之立志,要以圣贤自期。毫末私意不介胸中,然后能与圣贤相似。

  有直谏,有寓谏。直谏者言之难,受之尤难。寓谏则易。

  《无逸》「嗣王其监于兹」,「监」之一字,帝王治功根本。由三代以监戒之辞为常,所以治多而乱少。

  艮斋二铭

  仁义忠信,盖无常名。由近而推,则勇于行。

  出门万里,其涂荡荡。用震以干,是曰妄。

  知州蒋先生行简

  蒋行简,字仲可,永嘉人也。于薛公艮斋为寮,在妇翁孙汝翼帅幕中亦尝闻袁氏之学,而其后归于郭氏。以进士累官滁州判。完颜亮南下,督运天长,或言敌兵至矣,同行者欲弃刍茭而逝,先生曰「毋遽走,急燔之!」敌见火大起,不进。已而有以擅焚粮劾之者,制使刘锜曰:「此真知兵也。」知海盐县,太守谓曰:「县坏久,应输州用经总数巨万。得材令,傥补足乎﹖」先生正色拒之。已而一切节省,旧欠竟补,而新钱亦且有余。及季年,余钱逾万。通判行县知之,促令具钞,先生曰:「此夏税钱,代者事耳!」通判曰:「使君方以善理财荐,君何必留钱为后人﹖」先生駴曰:「善理财,岂美名欤!」通判惭而止。还朝,上所著《枢言》五十篇。通判兴国,大旱且疫,空常平以救之,施医药,尝夜半宿村舍。累官知沅、辰、沣、靖、峡五州。王、周两丞相皆知其惠政,欲留为郎,先生辞曰:「重内轻外,今之陋也。吾老矣,不任朝谒。」知常德府,入对,为光宗言:「百姓困悴可哀。果、阆大军钱比他郡独重。峡州茶租,均之客户,兴国马料,敷于五等。衡、袁岁取曲引,赣、吉日较赃罚,江东白收板帐,湖南倍折冬苗。夏绢和买,已非正赋,复有军衣和买。糯米科折,止为省务,复有覆纽价钱。此类闻一知十,民何以堪!今大吏无不言州县窘迫,以臣所见,诚有窘迫之县,曾无窘迫之州。占吝公事,视同己物,狼心不厌,虽与数州,窘自若也。臣欲择朝士晓畅民事者,先于一路考财赋所从,孰经常,孰横敛,某创支者,一切论奏蠲除。」光宗首肯之,令送中书,会留卫公去,不行。已而知处州,以忤权贵人,贬二秩罢。论者谓使先生入对之言得行,不仅一方之利也,而并一州亦不得伸其志,可悲矣!初,郭白云隐长阳,先生将出峡,邀之相见于白羊,问以得于兼山最要者。曰:「所得在艮。艮者,限也。限立而内外不越。天之命我,限之内也,不可出;人欲,限之外也,不可入。」先生谢教。有《白羊问答》。

  ◆艮斋门人(胡、周五传。)

  县令欧阳先生朴

  欧阳朴,新喻人也。艮斋高弟,知衡阳县,尝作《艮斋事实》者也。

  孟先生程

  孟程,丰城人也。少时笔力豪俊,艮斋谕之曰:「诗辞特游士之雄耳!」先生即改事经术,卒为儒者。

  左先生揆

  左揆,字正卿,永新人也。嗜学进进,艮斋为作《务本斋铭》。

  司户曾东老先生震

  曾震,字东老,吉水人也。结发不弄不妄,艮斋雅称许之。晚以试集英得官,艮斋勉之曰:「官无小,政无不可为,君臣之义不可废也。」累调广州司户而卒。所著有《群玉集》。

  (梓材谨案:杨诚斋志先生墓云:「曾其姓,括其名,禹任其字也。一字伯贡。后更名震,字东老。」据此,则伯虞名机者当即其弟需之原名,盖伯虞仍以原名行耳。)

  曾静庵先生机

  曾机,字伯虞,吉水人也。艮 斋尝称之曰:「静敏寡言,不事表襮。」既累试未有遇,曰:「学之弗殖,则我咎。殖而弗稔,复谁咎哉!」所居对玉笥诸峰,怡然觞咏,揭其居曰静庵。周益公铭之曰:「不出户庭,能定能应。」晚得末疾,谓来问者曰:「大块劳我以生,逸我以疾。」所著有《静庵集》十卷。最称艮斋高弟云。

  曾先生雩

  曾雩,与需皆东老震之弟。东老筑文友、咏归二堂,旁招明师,躬率二弟与其子问业。杨诚斋称其父子兄弟,讲画醲郁,诵音弦声,洋洋如也。惟先生早卒。(参《杨诚斋集》。)

  (梓材谨案:需盖静庵之改名。谢山稿底于艮斋传简末标云:「三曾兄弟当是弟子。」司户、静庵而外,其一即先生也。)

  ◆东老家学(胡、周六传。)

  曾先生克己

  曾先生克允(合传。)

  曾先生克宽(合传。)

  曾先生克家(合传。)

  曾克己、克允、克宽、克家,东老子,皆嗜学。(参《杨诚斋集》。)

  ◆二郭续传

  司业黎所寄先生立武

  黎立武,字以常,新喻人。擢进士第三人,历国子司业。官秘省时,阅官书,爱二郭氏《中庸》。郭游程门,新喻谢尚书艮斋仕武夷,尝传其学。先生由谢溯郭,以嗣其传。号元中子。
  (云濠谨案:《江西通志》,先生咸淳四年进士,累官文华阁待制。考试临川得吴澄,时称其知人。自号寄翁,学者称为所寄先生;与文山、迭山相反善。建金凤书院,以淑后学。)
卷二十九 震泽学案(全氏补本)
  震泽学案 全祖望补本

  震泽学案表

  王苹         陈长方

  (伊川、龟山门人。) 陈少方

  (安定、濂溪、明 杨邦弼

  道再传。)      章宪

  (陆学之先。)    章悊 

  周宪

  范如圭(别见《武夷学案》。)

  曾几(别见《武夷学案》。)

  陆景端(别见《和靖学案》。)

  施庭先      方翥(见上《震泽门人》。)

  宋宜之

  曾逮

  方翥       (从子)耒(别见《刘胡诸儒学案》。)

  (附翁深父。)  

  林光朝(别为《艾轩学案》。)

  陆九渊(别为《象山学案》。)

  (并次云讲友。)

  (附)晏明中

  陈 戌

  尹焞(别为《和靖学案》。)

  张绎(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并震泽讲友。)

  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李子勉

  (并震泽学侣)

  震泽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洛学之入秦也以三吕,其入楚也以上蔡司教荆南,其入蜀也以谢湜、马涓,其入浙也以永嘉周、刘、许、鲍数君,而其入吴也以王信伯。信伯极为龟山所许,而晦翁最贬之,其后阳明又最称之。予读信伯集,颇启象山之萌芽。其贬之者以此,其称之者亦以此。象山之学,本无所承,东发以为遥出于上蔡,予以为兼出于信伯。盖程门已有此一种矣。述《震泽学案》。(梓材案:此卷谢山原底称《平江学案》,后定《序录》,改称《震泽》。)

  ◆程杨门人(胡、程再传。)

  著作王福清先生苹

  王苹,字信伯,世居福之福清 ,其父徙吴。先生师事伊川,其于同门杨龟山辈为后进,而龟山最可许之,以为师门后来成就者,惟信伯也。(云濠案: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云:震泽少师事龟山,以布衣入中秘。制曰:「尔学有师承,亲闻道要。」又曰:「勉行尔志,毋负师言。」盖谓龟山也。)高宗亲征,驻驆平江,守臣孙佑荐其学行,召见,对曰:「民离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古语谓『谋从众,则合天心』,以众之所同,固有至公之理也。今亲征诏下,而四方民大和悦,以其当于人心耳。陛下诚推是心以见于用人,则用人必慰人望;推是心以见于政事,则政事不拂乎人情。」又曰:「人主好恶如天,无用心于其间,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使朝廷不乏才,要道也。汲黯之赣,汉武帝每恶其妄发,及与严助论之,必以为社稷臣。宇文士及之佞,唐太宗每与语至夜分,至当群集,则以佞人目之。二君不蔽于好恶,所以能尽臣下之贤否。愿陛下察忠佞为取舍。」又曰:「陛下留意《春秋》,臣谓帝王之学当与世儒之学异。世儒之学,往往于经世大法莫之察也。帝王之学,在措诸事业。此其所以异也。」上语辅臣曰:「苹起草茅,而议论若素宦于朝者,此通儒也。」赐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金师既退,应诏陈言,奏三事,一曰正心诚意,二曰辨君子小人,三曰消朋党,上嘉纳之。又奏曰:「尧、舜、禹、汤、文、武之道相传,若合符节。非传圣人之道,传其心也;非传圣人之心,传己之心也。己之心无异圣人之心,万善皆备。故欲传尧、舜以来之道,扩充是心焉耳!」与修《神宗实录》,兼史馆校勘。中书舍人朱震、宝文阁直学士胡安国、徽猷阁待制君焞皆举以自代,而安国言之尤力,谓其学有师承,识通世务,使司献纳,必有裨益。以著作佐郎通判常州,寻奉祠。秦桧恶之,以从子谊坐法株连夺官。久之,复主管台州崇道宫祠。先生朴实简默。颓然若与世相忘。未尝著书,垂老乃作《论语集解》,未成而卒。(云濠案:先生着又有《易传》,见尹和靖书,当时曾镂板于吾邑。)其于同门,盖亦和靖之亚,故和靖之寓虎丘,与先生最相得。其才气远不逮文定,然如范伯达、曾吉甫皆文定高弟,而请益于先生惟谨,可以知其所造之粹,较之汉上之夹杂,殆远过之。吕居仁于程门诸宿老从游殆,亦亟推先生。惟朱子谓其「不过一识伊川之面,而所记都差」,得无太过邪﹖

  震泽记善录

  问致知之要。曰:「宜近思。且体究『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又曰:「莫被『中』字碍,只看未发时如何。」

  「闻之伊川: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曰:「是非伊川之言。不然,则初年之说。昔伊川尝批与叔《中庸说》曰:『「不倚之谓中」,其言未莹。』吾亲问伊川如何未莹,伊川答甚简,曰:『中无倚着。』盖须是四旁方可言不倚。」

  「伊川言颜子非乐道,则何所乐﹖」曰:「心上一毫不留。若有所乐,则有所倚。功名富贵固无足乐,道德性命亦无可乐。庄子所谓『至乐无乐』。」

  祖望谨案:「至乐无乐」之说,似未可以释伊川之语。

  问:「『大哉干元』是喜怒哀乐未发时﹖」曰:「元已是生物之始。」

  问:「鬼神是阴阳之功用,非世俗所谓鬼神也。然如『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皆以鬼神与人析言之。」曰:「明底便是礼乐,幽底便是鬼神。指事故异名,非以鬼神与人为二也。」

  问:「将孔、孟之言切要处思索,如何﹖」曰:「须是玩味咀嚼。昔有以此问伊川者,伊川答曰:『若一看有得,终不浃洽。』盖吾道非如释、道,一见了便从空寂去。﹛@ 若未有见,且暂放过。思不可苦,苦则愈远 。

  学者体究,切不可以文义解释。张思叔所 谓「劝君莫作聪明解」也。

  问:「伊川说『人之生也直』是『天命之谓性』。谢显道曰『顺理之谓直』,则是率性之事矣。」曰:「伊川说上一折,显道说下一折。」

  问:「『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似无差等。」曰:「司马牛忧无兄弟,故以此广其意。盖语有抑扬也。」

  问:「『仁,人心也』,而又曰『以仁存心』,何也﹖」曰:「观书不可梏于文义。『以仁存心』,但言能体仁耳。」

  人心本无思虑,多是记忆既往与未来事。乃知事未尝累心,心自累于事耳。康节诗:「既往尽归闲指点,未来都是别支吾;。」故君子思不出其位。

  学者须是下学而上达。洒扫应对,即是道德性命之理。《礼记》「凡为长者粪之礼,必加帚于箕上,以袂拘而退,其尘不及长者,以箕自乡而扱之」试体究此时此心如何。尧、舜揖逊之心,即群后德让之心,即黎民于变时雍之心。且洒扫者谁与﹖应对者谁与﹖其理微矣!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学者只是说过,试以此言践履之,体究之,斯知上达之理矣。圣人之道无本末,无精粗,彻上彻下,只是一理。

  「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非特彼愤,而我之心已先乱矣。

  伊川四十以后,记性愈进。今人年长则健忘,岂可不知其故哉!

  祖望谨案:信伯大段似和靖,后辈则延平亦颇近之,然其词气所少精釆耳。其徽有差处,则以近禅也。予以朱子之言细核其语录,因举其可疑者于后。

  问:「浩然之气,寒乎天地之间﹖」曰:「洞达无间,岂止塞于天地!」

  祖望谨案:此言谬矣!或者门人记录之失。

  问:「如何是『万物皆备于我』﹖」先生正容曰:「万物皆备于我。」某于言下有省。

  祖望谨案:此亦近乎禅家指点之语。

  尽心知性以知天,更不须存养矣。其次则欲存心养性以事天。

  震泽文集

  老氏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想所深晓也。于道既得,则圣人所以斋戒,所以退藏于密,所以和顺于道德者,皆不过此。所谓密者,意、必、固、我有一尚存,则不密矣。如释氏谓鬼神窥觊不见者,乃密也。《答吕舍人居仁》。)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震泽记善录》二十五条,《震泽文集》二条,今以《文集》一条移李子勉传后,《记善录》三条移为《附录》,又条移为陈齐之《附录》,一条移入《明道学案》,二条移入《伊川学案》。)

  附录

  先生昔在洛中,晚坐,张思叔诵「逝者如斯夫」,范元长曰:「此即是道体无穷」思叔曰:「如是说,便不好。」先生曰:「道须涵泳,方有自得。」

  范伯达云:「『天下归仁』,只是物物皆归吾仁。」先生指窗问曰:「此还归仁否﹖」范默然。

  祖望谨案:此语亦近王伯安格物格到竹子之说。

  宗杲《祭中书吕舍人吕公文》云:「深明造道,游戏大千。」先生曰:「释氏只将此理来游戏,更无用处。吾儒则不肯便休。」(以上《记善录》。)

  胡五峰《与曾吉甫书》曰:河南之门 ,得其指归者零落殆尽。今之存者,叩其所安,亦似规矩宽纵。不加严谨,后学将安所正﹖如王学士说佛「实见道体,只是差之毫厘,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若佛氏实见道体,则途辙何容有差﹖伊川谓其「略见道体」,今王氏乃改「略」为「实」,岂不迷乱学者!

  (梓材谨案:此谢山所录《五峰文集》《与曾吉甫条》之上半截也,移入于此。谢山原底于「王学士」旁注云「王谓信伯」。)

  汪玉山曰:王信伯理会经旨,全不费力。尝说:「龟山《中庸解》有过当处。且如『中庸不可能』,云:『有能,斯有为之者,则与道二矣。』何必如此!中庸自是不可能。又如『所以行之者一也』,只是达德有三,而其所以行之一而已,不必以一为诚。」

  林拙斋《纪问》曰:天游尝称王信伯于释氏有见处,后某因见信伯,问之,信伯曰:「非是于释氏有见处,乃见处似释氏。初见伊川,令看《论语》,且略通大义,乃退而看之。良久,既于大义粗通矣,又往求教,令去玩索其意味。又退而读之,读了又时时静坐,静坐又忽读,忽然有个入处,因往伊川处吐露,伊川肯之。」某因问其所入处如何,时方对饭,信伯曰:「当此时,面前樽俎之类,尽见从此中流出。」

  又曰:信伯尝见陈齐之壁间有温公画像,正在宾位背后,信伯久之不肯坐,须令撤其像乃坐。后与一士语及此,云:「不惟是背画像坐不便,此亦不是书室中玩好之物。」

  祖望谨案:伊川之学,传于洛中最盛,其入闽也以龟山,其入秦也以诸吕,其入蜀也以谯天授辈,其入浙也以永嘉九子,其入江右也以李先之辈,其入湖南也由上察而文定,而入吴也以王著作信伯。考信伯师弟之渊源力量似稍浅狭,然吴人自安定以来,得重接学统者,非其功与﹖黎洲先生尝以著作《语录》不得为恨,今予幸得见之。

  ◆震泽讲友

  肃公尹和靖先生焞(别为《和靖学案》。)

  张思叔先生绎(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震泽学侣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李先生子勉

  李□□,字子勉,南康人。

  附录

  震泽《送李子勉序》曰:子勉,予畏友也,刚直不屈,言行必求合于古人。虽忤大臣,拂流俗,曾不之顾。然有为而为之,未若无心而悉当;直前不顾,未若应之从容。士不可以不弘毅。足以有容,足以有执,乃能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此弘毅之所以不可偏也。予尝有意于斯而未能,顾与子勉共进之。

  ◆震泽门人(胡、程三传。)

  教授陈唯室先生长方

  讲官陈先生少方(合传。)

  陈长方,字齐之,本福州长乐人,广平游氏高弟侁之子也。绍兴进士,江阴军学教授。以母为吴中林氏女,遂居吴中,从王信伯游。隐居步里,闭户研穷经史,以教学者。其说主直指以开人心,使学者归于自得。所著书曰《步里客谈》、《尚书传》、《春秋传》、《礼记传》、《两汉论》、《唐论》、《上蔡语论辩证》。学者称为唯室先生。信伯门下士以先生为上座。《上蔡语录》多佛语,先生读之,知其为江表民语,凡若干条。当时有钞上蔡、表民语合为一帙者,遂并以为上蔡之书而人莫知也。其《步里客谈》,明季尚有其书,而今亡矣。弟少方,字同之,亦从信伯游,时称「王门二陈」。孝宗朝仕至东宫讲官。

  步里客谈

  太史公有侠气,故于赵奢、穰苴、仪、秦、刺客等作传更得手。以未尝窥圣贤门户,故五帝、三王、孔、孟纪传虽补缀事,亦未尽善。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步里客谈》三条,今移入《高平学案》一条,移入《龟山学案》一条。)

  附录

  《震泽记善录》曰:陈齐之自言,初疑「逝者如斯」,每见先达必问,人皆在说以见告。及问先生,则曰:「若说与公,只说得我底,公却自无所得。」齐之其后有诗曰:「闲花乱蕊竞红青,谁信风光不系停﹖问此果能知逝者,便须触处尽相应。」盖至此方有所自得。

  舍人杨先生邦弼

  杨邦弼,字良佐,本建宁浦城人,文公亿四世孙也。绍兴十二年进士第三,释褐太学博士。踰年,通判信州,寻以大理出持湖南漕节,不务致,甚得大体。累官起居舍人,使金,终于中书舍人。先生以从王信伯游,居吴中之震泽,探极理趣,唯室陈氏之亚。吴中建三贤祠,以唯室与先生配著作云。

  隐君章复轩先生宪

  章先生悊(合传。)

  章宪,字叔度,本浦城人,其父甫始徙居吴之黄村,龟山为作墓志者也。先生初从龟山,已而从王信伯游,后从紫微。隐居不仕,操履高洁,余力学文,皆有矩度,朱汉上尤重之。邃于《春秋》。学者称为复轩先生。信伯之门,唯室兄弟早死,其得传者莫如先生。《复轩集》十卷,曾文清公为之序,今不传。其祭信伯文云:「滔滔者学,孰穷涯涘﹖孰致中和﹖孰合内外﹖孰脱章句,见之行事﹖学得其源,究观其委,如立之平,以评斯市。」盖有得之言也。先生有弟曰悊,字委明,亦在龟山、信伯、紫微之门。紫微尝言:「叔度兄弟学甚勤,而求之于予者甚重,其将大有所成也!」

  周先生宪

  周宪,字可则,永丰人也。从吕紫微游,而卒业于王信伯。《震泽记善录》,其所辑也。先生之《自序》曰:「某供洒扫于吕公之门,大要分是非邪正,明进退出处,严辞受取予之义,而躬行以尽性。所言备载《童蒙训》、《春秋说》,故不复录。公病日渐,乃以书属著作先生曰:『周宪秀才朴茂可喜,有志斯道,当蒙与进。』未及行而公卒。曾文清公又以书申公意,使行,遂受业于先生。二年归,见文清,命以记录,时尚未敢。今三十年矣,遗忘日多,追其绪言一二,以示同志。」

  祖望谨案:朱子不以是录为然,而明王文成公极称之。要之,其中亦有可取者。

  知州范先生如圭

  文清曾茶山先生几(并见《武夷学案》。)

  监税陆子正先生景端(别见《和靖学案》。)

  施先生庭先

  施庭先,字□□,盐官人也。隐士德操之侄。(云濠案:当作「族侄」。)德操与横浦为讲学友,而先生受业于王信伯,,林艾轩尝称之。

  附录

  施彦执《北窗炙輠》曰:余尝爱族侄庭先生说《诗》,以为:「言之不足,故嗟叹之;使言之可足,却只如此也。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使嗟叹之可足,却只如此也。咏歌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使咏歌之可足,却只如此也。惟却了他不得,故独为之舞蹈耳。」

  又曰:庭先见予书王信伯始见伊川事,以为侍立七十余日,止得「不为血气所迁」一句。庭先以为七十余日不语便是矣,正不在此一句。止此庭先具眼处,但只此一句亦不是客句。

  宫教宋先生宜之

  宋宜之,字□□,不知其何所人也。亦受业于信伯,尝录其语。

  侍郎曾习庵先生逮

  曾逮,字仲躬,河南人,文清公几次子也。累官户部侍郎。尝从信伯受业,其记信伯之言曰:「『师不专在传授,友不专在讲习。精神气貌之间,自有相激发处,是为善亲师友者。』逮因观《乡党》一篇所记动容周旋,然后知群弟子所以事夫子,用是道也。」学者称为习庵先生。有《习庵集》十二卷。

  正字方次云先生翥附翁深父。

  方翥,字次云,莆田人也,元寀之孙。由施庭先以事王信伯,遂有所得,艾轩谓其先我闻道。初,艾轩尝慕嵇、阮之为人,先生笑曰:「当求一等人物,可以同出于舞雩之下者。若此等,恐立不定也。」艾轩悚然。有隐君子翁深父者,先生每往从之。以进士尉闽清,到官三百日而去,自是阖门佚宕于风烟无人之处。已而有荐之者,召除秘书省正字,凡九月,以风闻论事罢,遂乞外。先生吐弃一切章句,大略与艾轩等。亦不肯著书,有所啸咏,出于偶然,艾轩以为孟浩然一种诗也。周教授伯忱见之,亦以为豪杰之士。其卒也,艾轩为之受吊。

  附录

  从兄略为广东转运副使,作万卷楼,储书千二百笥,语先生曰:「次云才性,不出户十年,可移吾书入肝膈矣。」先生既第,不涉仕途凡十八年,尽读之。

  敬事盐官施庭先,而与陆子静、林谦之为友。朱子过莆,谒先生,甚礼敬之。

  林竹溪《鬳斋学记》曰:次云先生谓:「吾文如雨,有则流溢四壑,无时一点也无。

  ◆次云讲友

  文节林艾轩先生光朝(别为《艾轩学案》。)

  文安陆象山先生九渊(别为《象山学案》。)

  ◆施氏门人(胡、程四传。)

  正字方次云先生翥(见上《震泽门人》。)

  ◆次云家学

  县令方先生耒(别见《刘胡诸儒学案》。)

  □□□□

  晏先生明中

  晏明中,字太易。

  陈先生戌

  陈戌,字可行。

  (梓材谨案:晏、陈二先生,谢山稿底附载《震泽学案》中,未详其里居师承,姑附以俟考。)
卷三十 刘李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刘李诸儒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补定

  刘李诸儒学案表

  刘绚

  李吁

  侯仲良  胡寅(别为《衡麓学案》。)

  胡宁(别见《武夷学案》。)

  胡宏(别为《五峰学案》。)

  刘立之

  朱光庭

  朱右(别见《北山四先生学案》。)

  邢恕        (子)居实(别见《安定学案》。)

  (并明道、伊川门人。)

  (安定、濂溪再传。)

  张绎

  马伸   何兑   (子)镐(别见《晦翁学案》。)

  吴给

  周孚先

  周恭先

  晏敦复

  袁溉      薛季宣(别为《艮斋学案》。)

  (附师薛翁。) 蒋行简(别见《兼山学案》。)

  焦瑗      沈铢    (子)焕(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子)炳(别见《广平定川学案》。)

  舒烈

  孙允 (子)枝(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沈镗

  沈铭

  高闶(别见《龟山学案》。)

  赵敦临(别见《龟山学案》。)

  童大定(别见《龟山学案》。)

  周纯明

  孟厚

  冯理      (子)忠恕(别见《和靖学案》。)

  范棫

  谢湜

  李参

  谯定      刘勉之

  胡宪(并为《刘胡诸儒学案》。)

  张浚(别为《赵张诸儒学案》。)

  冯时行 李舜臣 (子)心传 高斯得(别见《鹤山学案》。)

  (子)道传

  (子)性传

  张行成(别为《张祝诸儒学案》。)

  翟霖

  赵彦道

  唐棣

  畅大隐

  范文甫

  畅中伯

  李处遯

  林大节

  张闳中

  邵溥

  李处廉

  (并伊川门人。)

  (安定、濂溪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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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李诸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程子弟子最著者,刘、李诸公以早卒故,其源流未广;晋陵周氏兄弟亦为和靖所许;其后马伸、吴给以大节见。亦有不称其薪传者,如邵溥之委蛇伪命,李处廉之以墨败。至于邢恕,则古公伯寮之伦也与!述《刘李诸儒学案》。(梓材案:程子门人,自荥阳、上蔡、龟山、廌山、和靖、兼山、震泽各立《学案》外,并入是卷,为《刘李诸儒学案》。)

  ◆二程门人(胡、周再传。)

  博士刘质夫先生绚

  刘绚,字质夫,其先常山人,后徙河南。祖舜卿,虞部郎中;父师旦,朝散 大夫。先生以祖荫为寿安县主簿,移潞之长子令。督公逋,如期而集,迄去不笞一人。岁大旱,府遗吏视伤,所蠲税十二三,先生力争不得,还其榜,请易之。富郑公叹曰:「刘绚,古县令也!」元佑初,侍郎韩公维、枢密王公岩叟相继以经明行修荐,为京兆府教授,又为太学博士。卒,年四十三。先生生质明粹,长而温恭,自髫龀时即事二程,受学焉。所受有本末,所知造渊微,知所止矣,孜孜焉不知其它也。天性孝弟乐善,而不为异端所惑;内日加重,而无交战之病。明道尝谓人曰:「他人之学,敏则有之,未易保也。斯人之至,吾无疑焉!」少通《春秋》,祖于程氏,专以孔、孟之言断经意,作传未就。既病,与李端伯言曰:「每瞀闷时,正坐端意,气即下。平居持养,气可忽乎!」同舍吕与叔过问疾,先生曰:「死生常理,无足言者。独念累吾亲尔!」

  附录

  先生殁,伊川哭之曰:圣学不传久矣!吾生百世之后,志将明斯道、兴斯学于既绝,力小任重而不惧其难者,盖亦有冀矣。以谓苟能使知 之者广,则用力者众,何难之不易也。游吾门者众矣,而信之笃、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子者几希。方赖子致力以相辅,而不幸遽亡,使吾悲传学之难。则所以惜子,岂止游从之情哉!

  程子曰:质夫沛然。侯仲良曰:明道和平简易,惟刘绚庶几似之。

  谢上蔡曰:诸君留意《春秋》之学,甚善;向见程先生言,须要广见诸家之说。其门人惟刘质夫得先生旨意为多。

  校书李端伯先生吁

  李吁,字端伯,缑氏人。第进士。元佑中,为秘书省校书郎,卒。先生与刘质夫才器志尚颇相同。伊川云:「端伯相聚虽不久,未见他操履,然才识颖悟,自是不能已也。」又云:「明道语录,只有端伯本无错。他人多只依说时,不敢改,或脱忘一两字,便大别。端伯却得其意,不拘言语,往往录得都是。」先生殁,追悼之曰:「自予兄弟倡明道学,能使学者视效而信从者,吁与绚有力焉!」

  附录

  吕正字祭先生文曰:子之胸中,闳肆开发,求之孔门,如赐也达。子与人交,洞照其情,和而不流,时靡有争。子之于事,如控六辔,逐曲舞交,屈折如意。予求友于四方,顾所得之几希,志或同而才之不足,才或高而志与之违。子敏且强,予心子契,谓其有年,以立斯世。嗟如之何,皇天降灾,夭于中道,使不得尽其才。

  朱子《伊洛渊源录》曰:李校书尝记二程先生语一编,号《师说》,伊川称之,而祭文亦有传道之说。盖自刘博士外,他人无此言也。

  侯荆门先生仲良

  侯仲良,字师圣,河东人,二程子舅氏华阴先生无可之孙。人有欲馆先生于其门者,先生造焉,则壁垂佛像,几积佛书,其家人又常斋素,欲先生从之,先生遂行。或问之,先生曰:「疏食,士之常分。若食彼之食,则非矣。吾闻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人有父在而身为祖母忌日饭僧者,召先生,先生不往。或问之,先生曰:「主祭祀者,其父也,而子当之,则无父矣。吾何往焉!」胡文定《与杨大谏书》云:「侯某去春自荆门溃卒甲马之中脱身,相就于漳水之滨,今已两年,。其安于羁苦,守节不移,固所未有。至于讲论经术,则通贯不穷;商搉时事,则纤微皆察。因遣子宏从之游。」

  附录

  尹和靖曰:伊川谓侯子议论,只好隔壁听。

  朱子说侯子《论语》曰:详味此言以验此书,窃谓其学大抵明白劲正,而无深潜缜密沈浸浓郁之味,故于精微曲折之际不免疏略,时有罅缝。不得于言而求诸心,乃其所见所存有此气象,非但文字之疵也。

  承议刘先生立之

  刘立之,字宗礼,河间人。尝官晋城,为承议郎,叙述明道事者。其父与二程子有旧。先生早孤,数岁即养于二程家,娶二程叔父朝奉之女。郭白云称其登门最早,精于吏事云。(参《伊洛渊源录》。)

  (云濠谨案:宋刘氏名立之者二人,其一临江人,字斯立,尚书主客郎中,为公是、公非二先生之父。)

  学士朱先光庭

  朱光庭,字公掞,偃师人。嘉佑二年进士,调万年簿。文潞公举应制科,会仁宗升遐,罢试。丁艰。服除,为修武令,改垣曲,以枢密臣荐召对。吕汲公大防守长安,辟签书判官。司马文正荐,召为左正言。历左司谏、右谏议、给事中。出知亳州,复召为给事中。后知潞州,迁集贤院学士。绍圣元年卒,年五十八。先生受学于泰山,告以为学之本,主于忠信,终身力行之。(云濠案:范内翰为先生墓志云:「神宗问所治何经,公对以少从孙复受《春秋》。」又云:「初受学于安定先生,告以为学之本」云云。此传似误合为一。)后从二程于洛,闻格物致知为进道之门,正心诚意为入德之方,深信不疑。其为谏官,奋不顾身,以卫师门,遂名洛党之魁。盖杰然自拔于流俗者也。

  (梓材谨案:黄氏原本,先生传在《泰山学案》,具后补本又有传在《伊川学案》。一人不载两传,先生为程门大弟子,故于泰山卷标其目,而传与《附录》并入于此。)

  附录

  簿万年,数假邑事,邑人谓之明镜。

  神宗召对,言:「陛下即位以来,更张法度。臣下行之,或非圣意,故有便有不便。诚能去其不便,则天下均被福矣!」

  温公荐为左正言首以辨大臣忠邪为言,又请天子燕闲与儒臣讲习,罢提举常平官,不散青苗钱,广储蓄,备水旱,太学置明师以养人材,论奏无虚日。

  太皇太后嘉公正直,谕以朝政阙失,当安心言之,勿畏避。公感知遇,知无不言。时进退大臣,损益政事,密勿启沃,多见施行。

  刘挚罢相守郓州,公封还麻制,以挚有功大臣,不当无名而去,言者若指臣为朋党,愿被斥而不辞。后郑雍攻之,出知毫州。

  伊川哭之曰:自予兄弟倡学之初,众方惊异,君时甚少,独信不疑。笃学力行,至于没齿,志不渝于金石,行可质于神明。在邦在家,临民临事,造次动静,一由至诚。上论古人,岂易其比,蹇蹇王臣之节,凛凛循吏之风。谓当大施于时,必得其寿;天胡难忱,遽止于此。七八年间,同志共学之人相继而逝,(原注:刘质夫、李端伯、吕与叔、范巽之、杨应之相继而逝也。)今君复往,使予踽踽于世,忧道学之寡助。则予之哭君,岂特交朋之情而已!

  胡文定曰:自熙宁、元佑、靖国间,事变屡更。当其时,固有名盖天下,致位庙堂,得行所学者。然夷考其事,犹有憾焉!如张天祺、朱公掞等,可谓奋不顾身,尽忠许国,而议论亦过矣。乃知理未易穷,义未易精,言未易知,心未易尽,圣贤事业未易到也。

  宗羲案:朱子言,「公掞文字有尺幅,是见得明也。」然考苏子瞻策问,有「欲师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偷;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流入于刻」。公掞为左司谏,即奏:「学士院不识大体,谓仁祖、神考不足师法,乞正其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此等举动,与孔文仲实在百步、五十步之间。洛、蜀相持,使小人收渔人之利,只是见不明也。

  尚书邢和叔恕

  邢恕,字和叔,阳武人。其行事详具《宋史》,及邵伯温《辩诬》等书。云:「邢和叔后来亦染禅学。其为人明辩有才,后更晓练世事。其于学,亦日月而至焉者也。」又云:「谢良佐曾问:『涪州之行,知其由来,乃族子与故人耳。』伊川曰:『族子至愚,不足责;故人情厚,不敢疑。(原注:族子谓程公孙,故人谓邢恕。)孟子既知天,安用尤臧氏!』因问:『邢七虽为恶,然必不到更倾先生也﹖』伊川曰:『然。邢七亦有书到颐,云屡于权宰处言之。不知身为言官,却说此话。未知倾与不倾,只合救与不救。』便在其间又问:『邢七久从先生,想都无知识,后来极狼狈。』先生曰:『谓之全无知识则不可,只是义理不能胜利欲之心,便至于此也。』」(参《伊洛渊源录》。)

  附录

  《上蔡语录》曰:邢七云一日三点检,伯淳先生曰:「可哀也哉!其余时句当甚事﹖盖放三省之说错了,可见不曾用功。」又多逐人面上说一般语,伯淳先生责之,邢曰:「无可说。」先生曰:「无可说,便不得不说﹖」

  ◆伊川门人

  张思叔先生绎

  张绎,字思叔,河南寿安人。初以文闻乡曲,一旦以科举之学不足为,适小程子归自涪,时先生年已三十,乃往受业。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然叹曰:「人能如此,则无不可为之事!」未及仕而卒。伊川尝言「晚得二士」,谓先生与和靖也。

  张釆谨案:思叔大约英分多,故有得孟子此两句。

  附录

  施氏《北窗炙輠》曰:张思叔,伊川高弟也。本一酒家保,喜为诗,虽拾俗语为之,往往有理致。谢显道见其诗而异之,遂召其人与相见,至则眉宇果不凡。显道即谓之曰:「何不读书去﹖」思叔曰:「某下贱人,何敢读书!」显道曰:「读书人人有分。观子眉宇,当是吾道中人。」思叔遂问曰:「读何书﹖」曰:「读《论语》」遂归,买《论语》读之。读毕,乃见显道曰:「某已读《论语》毕,奈何﹖」曰:「见程先生。」思叔曰:「某何等人,敢造程先生门!」显道曰:「第往!先生之门,无贵贱高下,但有志于学者,即授之耳。」思叔遂往见伊川,显道亦先为伊川言之,伊川留门下。一日侍坐,伊川问曰:「《记》曰:『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正却在何处﹖」思叔遂于言有省。其后伊川之学,最得其传者惟思叔。今《伊川集》中有伊川祭文十许首,惟思叔之文理极精微,卓乎在诸公之上也。

  张横浦曰:惠即吉,逆即凶。非于顺道之外复有吉,从逆之外复有凶也。张思叔,伊川高弟也。或问:「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何以谓乱﹖」思叔曰:「此乱在我,非在彼也。使日用间规规以疾人为心,则我之方寸已紊乱矣。非方寸外复有乱也。」此即惠吉逆凶之意。

  侍御马东平先生伸

  马伸,字时中,东平人。绍圣四年进士,历西京法曹。因张绎求见伊川程子,时学禁方兴,伊川固辞。先生十反,愈恭,毅然对曰:「使伸朝闻道,夕死何憾!」自是公暇日一造请,卒受《中庸》以归。靖康初,孙传以卓行荐,召擢监察御史。金人陷汴京,立张邦昌,众唯唯。先生与御吴给约秦桧共为议状,乞存赵氏,复嗣君位。同院无肯连名者,先生独持以往。而银台司视书不称臣,却不受。先生投袂叱之曰:「吾今日不爱一死,正为此尔!」即缴申尚书省以示邦昌。其书略曰:「相公不幸,迫于强寇,使当伪号。所以忍须臾死而诡听之者,其心若曰:与其虚逊于人而实亡赵氏之宗,孰若虚受于己而实存赵以归尔!忠臣义士未即就死者,亦以相公必能立赵孤也。今金人北还,康王在外,国即有属。宜即发使通问,扫清宫室,率群臣共迎而立之。然后归死司寇,伏阙俟命。如此,则明主必能照察相公,忠实存国,义非苟生,且弃过而录功矣。否则九庙在天,万无成理。伸必不能为宋朝叛臣,请先伏死都市,以明此心。」邦昌得书气阻,明日,议迎孟后垂帘,追还伪赦,遣使往迎康王。既即位,擢殿中侍御史,抚谕荆湖、广南。所过州县,察吏贤否与民利疚以闻。乃先奏孙觌。、谢克家「趋操不正,宜加远窜」;又奏黄潜善、汪伯彦罪恶:「摭其所为,诚辜倚任,陛下隐忍不肯斥逐,中原遗民固已绝望,二圣还期在何时邪﹖」疏入,留中。明日,改卫尉少卿,辞不拜,移疾待命。二相恚甚,必欲杀之,责以言辞不实,降监濮州酒税,濮逼近敌境,先生怡然被而行,死道中。天下识与不识,皆痛之。明年,广陵陷,黄、汪始以误国窜殛,乃召先生卫尉少卿,未知其死也。寻加直龙图阁。后以胡文定安国言,赠谏议大夫。先生为天资纯确,问学渊源,勇于为义,而所韫深厚。每日晨兴,必整衣冠端坐,读《中庸》一过,然后出视事。尝曰:「吾志在行道。若以富贵为心,则为富贵所累,以妻子为念,则为妻子所夺,而道不可行也。」山东已扰,家尚留于郓。尝称:「孔子言『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今日何日,沟壑乃吾死所也。」门人何兑为辰州通判,邮报,秦桧自陈存赵之功,他人莫预,兑即径取先生事状达尚书省。桧大怒,下兑荆南诏狱,坐削官,窜真阳。桧死,始放还,复其官。

  待制吴先生给

  吴给,字敦仁,□□人。尝为左司郎官。见《建炎时政记》。

  (梓材谨案:先生为伊川门人,官至徽猷阁待制,见《道命录》。)

  盐场周先生孚先

  周孚先,字伯忱,晋陵人。(云濠案:《伊洛渊源录》作毗陵人。)与弟伯温俱从伊川学。伊川尝谓先生兄弟气质纯明,可以入道。其后俱由乡荐入太学。先生调四明盐场,改建德尉,不就,后丐祠。伯温终坑冶官。

  坑冶周先生恭先

  周恭先,字伯温,伯忱之弟也。初见伊川,伊川曰:「从事觉有所得否﹖学者要自得。」先生问何如可以自得,曰:「『思曰睿,睿作圣。』须是于思虑间得之。」又问颜子如何学孔子到此深邃,伊川曰:「颜子所以大过人者,只是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与能屡空尔。」兄弟由乡荐入太学,气质不少异,尤笃于信道。释褐,授坑冶干官。每以沽名为戒,谓子孙曰:「吾殁后,毋为志文碑铭,以重吾不德。」终身恬于进取。(修。)

  侍郎晏先生敦复

  晏敦复,字景初,临川人,元献公殊之曾孙也。少学于小程子。第进士,累官权吏部侍郎,请谒不行,铨综平允,凡四选格法,多所裁定。除给事中,在职二月,论驳二十四事,人皆惮之。真拜吏部侍郎。桧始拜相,制下,朝士相贺,先生有忧色曰:「奸人相矣!」及桧倡屈己许和之说,先生争甚力,又与张焘等廷争之。桧使所亲谕曰:「能曲从,两府地旦夕可至。」先生曰:「姜桂之性,到老愈辣。终不为身计,误国家。」卒不能屈。先生静默如不能言,及立朝论事,鲠峭无所顾避。帝每称曰:「卿可谓无忝尔祖矣!」

  进士袁道洁先生溉(附师薛翁。)

  袁溉,字道洁,汝阴人。少尝学于河南二程先生。举进士,免贡,避地州西山中。建炎初,群盗劫山,先生又避于金、房山谷间。王彦卿即其庐就学李靖兵法,先生谢不告,转徙山南。时进士类试宣抚司,或劝就试求官,先生曰:「官不可苟求也!」移居富顺,邻家薛翁以卖香自给,邻里莫详其趋步,先生以刺谒之,薜翁慢骂不应,先生固已疑之矣。积日屡造其门,薛翁喜而见之。先生与之纵论《六经》,薛翁曰:「子学已博,然寡要。夫经所以载道,而言所以明道,何以多为!」先生谨受教。薛翁喜,因以所学授之。自是先生所为益纯粹近古。由关至夏口,岳开府飞欲延致幕下,先生见面出,语所知曰:「岳公武人而泥古,难乎免矣!」因家于荆州,往来夷陵、秭归诸郡。与士大夫言,循循然,人知其厚德君子也。病作,殁于二圣寺,年七十,无子。先生学,自《六经》百氏,下至博弈小数,方术兵书,无所不通。于《易》、《礼》尤精邃,未尝轻以示人。乐善孜孜,盖天性然也。与王枢密庶故善,枢密家有伊洛遗书,先生欲傅未能。俄而枢密死,先生不远千里,从其诸子传录,书毕遽行。靖康后,天下兵荒甫起,乡社义兵所在聚保,先生累以奇计破贼。盖先生当需才之际,文章智略皆足以资世用,乃百不施一,竟以穷死,是可哀已!薛艮斋季宣,其高弟也,尝为之传,且曰:「先生以所学纂一文字,凡四类,曰理,曰义,曰事,其一则忘之矣。」(参《薛浪语集》。)

  (梓材谨案:此传本艮斋所作先生传。少学于河南二程,则本之《艮斋学案》主一案语。第考《吕范诸儒》《苏季明传》云「诣二程受学」,二程谓小程子,盖以明道为大程,即以伊川为二程也。此二程则亦小程之谓耳。)

  布衣焦公路先生瑗

  焦瑗,字公路,山东人也。尝游伊川之门,以避地至鄞。高宪敏公、赵庇民、童持之辈以其所得共证明之,其所言多与杨氏合,于是日益请业,而吾乡之洛学遂日盛。《史忠定集》言:先生以布衣入钱塘,声称满朝。丞相赵丰公方振洛学,已起用和靖,汉上诸老,欲荐先生,力辞不可,丰公至尊礼之。已而先生来寓大涵之麓,居人颇藉藉道。先生家居必修容,虽见妻子不少惰,出与物接,动必中礼,后生辈多远之,而习为夷居之流者甚且非笑之,而先生不顾也。已而渐有从之者,望之俨然,即之温然,则已心折。及详叩其议论,则有大过人者,始皆愿附讲席,而信丰公之誉为不虚。及先生殁,而弟子遵其礼法,如先生无恙时。虽极贵显者,其容止庄敬,衣冠端严,人之见之,不问皆知其为先生弟子也。补

  进士周先生纯明

  周纯明,字全伯,澶渊人,都官长孺之子也。长孺受业康节,早卒,康节抚先生如子,教之读书,因为求昏于伊川。康节殁,先生从伊川卒业。丧其嫡母,又有所生母之丧,疑于为服为□,伊川亦未决。康节之子伯温以问司马温公,温公答曰:「《杂记》:『有三年之练冠,则以大功之麻易之。』又云:『有父之丧,如未没丧而母死,其除父之丧也,服其除服,卒事,反丧服。』『虽诸父昆弟之丧,如当父之丧,其除诸父昆弟之丧也,皆服其除服,卒事,反丧服。』是先有丧而重有者,皆当别为服也。《曾子问》曰:『「并有丧,如之何﹖何先何后﹖」孔子曰:「其葬也,先轻而后重;其奠及虞,先重而后轻。」』所谓『遭同月』者也。今律令嫡继慈养诸母皆服齐衰三年,则固当同服,而设位则当于他所。盖《丧服小记》『妾祔于妾祖姑』,是其尊卑不可混也。」伯温以语先生,遵而行之。

  孟先生厚

  孟厚,字敦夫,洛人。从伊川,又为王氏学。举业特精,独处一室,粪秽不治。尝献书于伊川,伊川云:「孟厚初时说得也似,其后须没事生事。」一日,伊川语之曰:「子何不见尹焞、张绎﹖朋友间最好讲学。」然三公皆同齿也。先生见和靖曰:「先生令厚来见二公。若彦明固所愿见,如思叔莫不消见否﹖」和靖曰:「只不消见思叔之心,便是不消见焞之心也。」伊川之葬,门人畏党祸,莫敢至,独先生与尹、张、范棫、邵溥送焉。

  冯东先生理

  冯理,字圣先,汝州人,自号东居士。陈恬叔易为作志文,尹和靖再题其后。其子忠恕从和靖学,《涪陵记善》录者也。和靖称:东见伊川,曰:「二十年闻先生教诲,今有一奇特事。」伊川问之,曰:「夜间燕坐,室中有光。」伊川曰:「颐亦有一奇特事。」请问之,伊川曰:「每食必饱。」(参《伊洛渊源录》。)

  范先生棫

  范棫(云濠案:一作域。)洛阳人,程子门人。(参《儒林宗派》。)

  (梓材谨案:《二程遗书》伊川祭文后载尹子曰:「先生之葬,洛人畏入党,无敢送者,故祭文惟张绎、范域、孟厚及焞四人。乙夜,有素衣白马至者,视之,邵溥也,乃附名焉。盖溥亦有所畏,而薄暮出城,是以后」云。)

  博士谢先生湜

  谢湜,字持正,金堂人。登元丰进士,官至国子博士。小程子之高弟也。着有《易记》。

  谢山《答临川杂问》曰:谢湜于宋儒林中无所见,《尹和靖语录》云:「蜀人谢湜以所著《春秋》请正程子,程子答以更二十年方可讲此。」则当与刘绚同时,胡氏行辈稍后之矣。今观其书,亦无甚精蕴,以之备《春秋》一种可耳。湜尝赴京,先至洛见程子,问以何往,答曰:「将试学官。」程子曰:「求为人师而试之乎﹖」湜遂不行。事见《遗书》。则当以布终也。

  李先生参

  李参。

  (梓材谨案:先生端伯之弟,学于伊川,尝集《程氏春秋说》,附见《武夷学案》茅堂传。)

  征君谯天授先生定

  谯定,字天授,涪陵人。不喜佛,后学易于郭氏。郭氏世家为南平,始祖在汉为严君平之师,盖象数之学也。先生后至京,闻伊川讲道于洛,特往见之,得闻精义,造诣深至,浩然而归。靖康初,中丞吕好问荐于钦宗,召为崇政殿说书,辞不就。高宗即位,许翰又荐。窭甚,与中贵人邻,馈以衣食不受;潜委金去,先生袖而归之。上将擢用,会金兵至,不果。复归蜀,爱青城大之胜,栖遁其中。蜀人敬礼,不敢名,称之曰谯夫子。后以《易》学授刘白水勉之、胡籍溪宪,而冯时行、张行成则得先生之余意者也。

  (材材谨案:谢山《奉临川帖子二》云:「有及相随从而不得置之弟子者,如谯定之于程门是也。」是先生在程门私淑之列,于诸弟子当分别载之。然谢山于《刘胡诸儒》《序录》言籍溪与白水同师谯天授,于《赵张诸儒》言魏公尝从谯天授游,皆自先生以上溯伊洛,则先生固程门一大宗也。万氏《儒林宗派》固以先生为程子门人。)

  翟先生霖

  翟霖,正叔先生之徒也。尝送正叔西迁,道宿僧舍,坐处背塑像,正叔令转倚勿背,乃问曰:「岂以其徒敬之,故亦当敬邪﹖」正叔曰:「但具人形貌,便不当慢。」或因质此语龟山,曰:「孔子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盖象人而用之,其流必至于用人。君子无所不用其敬,见似人者不忽,于人可知矣。若于似人者而生慢易之心,其流必至于轻忽人。」

  (梓材谨案:此段本在《龟山语录》,移以立传。)

  承议赵先生彦道

  赵彦道,程氏弟子。(参《儒林宗派》。)

  (梓材谨案:先生盖字景平,取「王道平平」之义。有问答语,见《程氏遗书》。)

  (云濠谨案:祁居之诵尹和靖之说云:「昔有赵承议从伊川学,其人性不甚利,伊川亦令看敬字。赵请益,伊川曰『整衣冠、齐容貌而已。』」承议当即先生。)

  秘书唐先生棣

  唐棣,字彦思,宜兴人。(云濠案:一作毗陵人。)官秘书丞。有《语录》一卷,见《遗书》。(参《伊洛渊源录》。)

  畅先生大隐

  畅大隐,字潜道,洛人。《遗书》第二十五卷即其所记也。《遗书》言先生「许多时学,乃方学禅」,是于此盖未有得也。(同上。)

  范先生文甫

  畅先生中伯合传。

  范文甫、畅中伯二人,不详其名,见唐彦思《录》。(同上。)

  舍人李先生处遯

  李处遯,字嘉仲,洛人,见唐录。后为中书舍人,溺死维扬。(同上。)

  林先生大节

  林大节,不详其乡里、名字、行实,但《遗书》言其「虽差鲁,然所问便能躬行」,然则亦笃实之士也。(同上。)

  张先生闳中

  张闳中,不详其名字。有答书,见《伊川文集》。(同上。)

  (梓材谨案:以上七先生,盖皆伊川之徒。)

  待制邵泽民溥

  邵溥,字泽民,百源之孙,子文之子也。进士第。靖康初,为户部侍郎。高宗践祚,以例贬官。绍兴中,复待制,宣抚川、陜。师事晁崇福。(梓材案:原文作「师事崇福十二父」,崇福盖晁子止从父咏之之道。奉祠崇福宫而终,故谓之崇福云。)诗文早有能声。有邵氏集十二卷。(参《郡斋读书志》。)

  (梓材谨案:泽民尝及伊川之门。谢山《学案札记》云:「大宋受命之宝,建隆开基所创也。围城中,副留守邵溥取而藏之。张邦昌遣使奉迎大元帅于山东,以为献。」故《序录》言其「委蛇伪命」,则有媿于师门家学者矣。)

  县令李□□处廉

  李处廉者,永嘉令也。绍兴七年,以赃败,诏贷死,籍其资。论者以之攻伊川。(补。)

  (梓材谨案:是条本系谢山《学案札记》,以之为传,列于小程子门人之末,亦瑕瑜不妨并见也。)

  ◆荆门门人(胡、周三传。)

  文忠胡致堂先生寅(别为《衡麓学案》。)

  参议胡茅堂先生宁(别见《武夷学案》。)

  承务胡五峰先生宏(别为《五峰学案》。)

  ◆和叔家学

  邢先生居实(别见《安定学案》。)

  ◆东平门人

  通判何龟津先生兑

  何兑,字太和,武阳人,官于辰阳。始为小吏南方,会东平马先生以御史宣慰诸道,一见贤之,奏取为属,因授以所闻《中庸》于程夫子之门者,且悉以平生出处大节告之详焉。既东平以言事谪死,先生归,守其学,终身不少变。其端己端物,发言造事,盖无食息之顷而不惟《中庸》是依也。乡人爱敬,至以「中庸何公」目之。于他经亦无所不学,尤尽心于《易》,作《集传》若干卷。晚以东平移书伪楚斥使避位之节列上史官,宰相恶其分已功,逮系诏狱,削籍投荒,终不自悔,以卒其身。先生尝榜其燕居之堂曰味道,盖取《中庸》所谓「莫不饮食,鲜能知味」之云也。其子叔京属晦翁为之记。(参《朱子文集》。)

  (云濠谨案:《学案》东平原传以先生为邵武人,《邵武府志》则谓上麓人,重和元年进士。谢山底本《札纪》载何兑《龟津易传》,龟津其自号也。易传今佚,见朱氏《经义考》。)

  ◆道洁门人

  文宪薛艮斋先生季宣(别为《艮斋学案》。)

  知州蒋先生行简(别见《兼山学案》。)

  ◆公路门人

  签判沈公权先生铢

  沈铢,字公权,定海人。绍兴五年进士,签书镇东军判官,终承务郎。尝学于焦先生公路,以传程氏之学,史忠定王称其「忠信质直,庄敬端严,造次必稽孔、孟之言。是是非非,无曲从苟止。孝修于家,行尊于乡。面箴人失,退无后言」。其高弟舒烈作行状,谓先生事焦先生极恭,其后诸生所以事先生一如之,虽已极贵,然莫敢堕先生家法。子焕、炳。(补。)

  沈先生镗

  沈先生铭(合传。)

  沈镗、沈铭,签判弟。兄弟皆焦先生公路之高弟也。其事公路,终日拱立,不以其学成而假借。公路之丧,心制三年,无失礼。(补。)

  (梓材谨案:此传自谢山所作焦先生传分立之。原文但云「沈签判兄弟,先生之高弟也。」二先生之名,据《沈氏谱》补之。)

  宪敏高息斋先生闶

  教授赵庇民先生敦临

  通判童持之先生大定(并见《龟山学案》。)

  ◆东家学

  知军冯先生忠恕(别见《和靖学案》。)

  ◆天授门人

  简肃刘白水先生勉之

  简肃胡籍溪先生宪(并为《刘胡诸儒学案》。)

  忠献张紫岩先生浚(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知州冯缙云先生时行

  冯时行,字当可,蜀人。尝从谯天授游。绍兴间以奉礼郎召对,言和议不可信,引汉高祖分羹事为喻,忤旨,秦桧遂谪先生知万州,寻抵以罪。(参史传。)

  (梓材谨案:程沙随述先生尝言:「《易》之象在画,《易》之道在用。」号缙云先生,其学传于李舜臣。又案,先生文号《缙云集》。)

  郎中张观物先生行成(别为《张祝诸儒学案》。)

  ◆龟津家学(胡、周四传。)

  县令何台溪先生镐(别见《晦翁学案》。)

  ◆公权家学

  端宪沈定川先生焕(别为《广平定川学案》。)

  征君沈先生炳((别见《广平定川学案》。)

  ◆公权门人

  进士舒先生烈

  舒烈,鄞县人。干道八年进士,受业沈签判公权,为程氏之学。其先人懒堂中丞亶也。(补。)

  (梓材谨案:此传谢山兼叙懒堂,今节之,为立传于《士刘诸儒》《楼氏门人》之末。)

  教授孙先生允 

  孙允,鄞县人,监岳吉甫之父也。从乡先生沈签判学,学以真实为本。教授乡校者十年。(参至正《四明志》。)

  ◆缙云门人

  宗正李子思先生舜臣

  李舜臣,字子思,井研人。生四年知读书,八岁能属文。少长,通古今,推兴废,洞见根本。绍兴末,张魏公视师江、淮,先生应诏上书,言乘舆不出,无以定大计,着《江东胜后之鉴》十篇上之。中干道二年进士第,对策论金人世雠,无可和之义,考官恶焉,绌下第。调邛州安仁县主簿,有治声。教授成都府,改知饶州德兴县。民有母子昆弟之讼,连年不决,为陈慈孝友恭之道,遂为母子兄弟如初。间诣学讲说,邑士皆称蜀先生。迁宗正寺主簿,重修《裕陵玉牒》,当曾布、吕惠卿初用,必谨书。或谓非执政除免,格不应书,先生曰:「治忽所关,何可拘常法!」他所笔削类此。尤邃于《易》,尝曰:「《易》起于画,理、事、象、数,皆因画以见,舍画而论,非《易》也。画从中起,乾坤中画为诚敬,坎离中画为诚明。」着《本传》三十三篇。朱子晚岁每为学者称之。所著书《群经义》八卷、《书小传》四卷、《文集》三十卷、《家塾编次论语》五卷、《镂玉余功录》二卷。子心传、道传、性传。以性传官二府,赠太师,追封崇国公。(参史传。)

  (梓材谨案:黄勉斋为贯之道传墓志云:「自宗正公以文学行谊为学者师,诲诸子必以圣贤为法。」)

  ◆教授家学(胡、周五传。)

  监岳孙吉甫先生枝(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子思家学

  侍郎李秀岩先生心传

  李心传,字微之,子思先生长子也。庆元初,荐于乡。既下第,绝意不复应举,闭户著书。晚以荐为史馆校勘,赐进士出身,专修《中兴四朝帝纪》。甫成其三,因言者罢。踵修《十三朝会要》,端平三年成书。召为工部侍郎,言「『大兵之后,必有凶年』,盖其杀戮之多,赋敛之重,使斯民怨怒之气,上干阴阳罢。三年,致仕。卒,年七十有八。先生有史才,通故实,然其作吴 畏斋、项平甫传,褒贬有愧秉笔之旨。盖其志常重川蜀而薄东南之士云。所著成书,有《高宗系年录》二百卷、《学易编》五卷、《诵诗训》五卷、《春秋考》十三卷、《礼辩》二十三卷、《读史考》十二卷、《旧闻证误》十五卷、《朝野杂记》四十卷、《道命录》五卷、《西陲泰定录》九十卷、《辩南迁录》一卷、诗文一百卷。(参史传。)

  微之语

  陈莹中诸公但攻荆公坐象为僭,不知三代典礼,大享先王,功臣皆与享焉,则尸象必不立受。今不论其学术之乘戾,而第以坐视人主之拜跪为逆礼,此学术不醇之过也。

  (梓材谨案:庐氏藏底,谢山于是条标云「入《微之学案》」,是谢山本为先生立一《学案》,而《序录》无之,故以其家学并入于此。)

  东莱之学甚正,而优柔细密之中,似有和光同尘之币 。象山之学虽偏,而猛厉粗略之外,却无枉尺直寻之意。

  道命录序

  嘉定十七年,诏尚书都省曰:「朕惟伊川先生绍明道学,为宋儒宗,虽屡被褒荣,而世禄弗及,未称崇奖儒先之意。可访求其后,特与录用。」德音传播,天下诵之。盖自伊川之被荐而入经筵,逮今百四十年矣。愚尝纲罗中天以来放失旧闻,编年著录,次第送官,因得窃考道学之废兴,乃天下安危、国家隆替之所关系,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惇、京、桧、侂之际也。程子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一夫道即学,学即道,而程子异言之,何也﹖盖行义以达其道者,圣贤在上者之事也;学以致其道者,圣贤在下者之事也。舍道则非学,舍学则非道。故「学道爱人」,圣师以为训,倡明道学,先贤以自任,未尝岐为二焉。自数十年,不辛憸邪谗谄之小人立为「道学」之目,以废君子。而号为君子之徒者,亦未尝深知所谓道,所谓学也,则往往从而自讳之,可不叹哉!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故今参取百四十年之间道学废兴之故,萃为一书,谓之《道命录》。盖以为天下安危、国家隆替之所关系者,天实为之,而非惇、京、桧、侂之徒所能与也。虽然,抑又有感者:元佑道学之兴废,\系乎司马文正之存亡;绍兴道学之兴废,系乎赵忠之用舍;庆元道学之兴废,系乎赵忠定之去留。彼一时也,圣贤之道学,其为厄也已甚矣,而义理之在人心者,讫不可得而泯也。孟子曰:「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故由孔子之言,则有天下国家者可以知所戒;由孟子之言,则修身守道者可以知所任。至若近世诸公,或先附后畔,或始疑终信。视其所以,则先附后畔皆出于一时利害之私,而始疑终信则由夫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而致此也。又有或出或入之士,义利交战于中,而卒之依违俯仰,以求媚于世。盖所谓「焉能为有,焉能为无」者。必也,见善明,用心刚,而卓然不惑于生死祸福之际,于道学也,其庶几乎!

  文节李贯之先生道传

  李道传,字贯之,子思先生中子也。(云濠案:先生由隆州徙居吴兴。)先生少长,读河南程氏书,玩索义理,至忘寝食。虽处暗室,整襟危坐,肃如也。由进士第调蓬州教授。吴曦反,曦党以曦意胁先生,先生以义折之,弃官归。曦平,诏以先生抗节不挠,进官二等。嘉定时,累迁著作佐郎。首言:「人才之盛衰,系学术之明晦。今学禁虽除,而未尝明示天下以除之之意。愿下明诏,崇尚正义,取朱熹《论语》《孟子集注》、《中庸大学章句》、《或问》四书,颁之太学,仍请以周敦颐、邵雍、程颢、程颐、张载五人从祀孔子庙。」时执政有不乐道学者,语侵先生,先生不为动。以著作郎出知真州,提举江东常平。与漕臣真西山赈饥,穷冬风雪中,虽深村穷谷必至,赖以全活者甚众。摄宣州守,行朱子社仓法。入除兵部郎官,辞未就。李楠觇当路指意,乞授以节镇蜀,遂出知果州。至九江,得疾卒,年四十八,赐谥文节。先生与兄弟相视如师友,故其一家之学,言论操履,一归于正。自蜀来东南,虽不及登朱子之门,而访求所尝从学者与讲习,尽得遗书读之,笃于践履,气节卓然。于经史未有论著,曰:「学未至,不敢。」于诗文未尝苟作,曰:「学未至,不暇。」一日以疾谒告,真西山造焉,卧榻屏间,大书「唤起截断」四字,知其用功慎独如此。参史传。

  (梓材谨案:魏鹤山为《虞先生刚简墓志》云:「为钤属,为华阳,又得与成都范文叔,季才、少才、少约、豫章李思永、延平张子真、汉嘉薛仲章、同郡程叔达、李微之、贯之、唐安宋正仲、汉嘉邓元卿相与切磋于义理之会。」是先生兄弟固二江诸子学侣也。)

  (云濠谨案:谢山《奉临川帖子》云:「古人师弟之间相从不苟,故有展转私淑而不害其为弟子者。如胡文定之于大小程子,乃私淑之杨,谢诸公之学,又李文惠公之于朱子是也。」文惠当是文节,传写之■。《四川通志》作文靖。又案《宋史》,端州李尚书大性谥文惠,孝宗朝与陈止斋等以言事去,然未言其私淑朱子也。)

  少保李成之先生性传

  李性传,字成之,子思先生之季子。嘉定四年举进士,历干办行在诸军审计事。进对「有崇尚道学之名,未遇其实」,帝曰:「实者何在﹖」先生对曰:「在陛下格物致知,以为出治之本。」累迁起居舍人兼侍讲,疏请复古丧制。官至权参知政事,寻同知枢密院事,未几落职。后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宝佑二年,依旧职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以观文殿学士致士。卒,赠少保。(参史传。)

  ◆秀岩门人(胡、周六传。)

  签枢高耻堂先生斯得(别见《鹤山学案》。)

  ◆朱氏续传

  长史朱白云先生右(别见《北山四先生学案》。)
卷三十一 吕范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吕范诸儒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补定

  吕范诸儒学案表

  吕大忠      马涓

  (汲公兄。)   张瞻

  吕大钧      (子)义山

  吕大临      周行己

  (并汲公弟。)  许景衡(并为《周许诸儒学案》。)

  沈躬行

  谢天申(并见《周许诸儒学案》。)

  苏■

  (并横渠、明道、伊川门人。)

  (安定、高平、濂溪再传。)

  范育

  游师雄     (子)仪

  种师道

  潘拯

  李复

  田腴       吕好问

  吕切问(并见《荥阳学案》。)

  邵清      (子)整       苏大璋

  (从子)景之(别见《刘胡诸儒学案》。)

  张舜民

  薛昌朝

  (并横渠门人。)

  (高平再传。)

  吕范诸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关学之盛,不下洛学,而再传何其寥寥也﹖亦由完颜之乱,儒术并为之中绝乎﹖《伊洛渊源录》略于关学,三吕之与苏氏,以其曾及程门而进之,余皆亡矣。予自范侍郎育而外,于《宋史》得游师雄、种师道,于《胡文定公语录》得潘拯,于《楼宣献公集》得李复,于《童蒙训》得田腴,于《闽书》得邵清,及读《晁景迂集》,又得张舜民,又于《伊洛渊源录注》中得薛昌朝,稍为关学补亡。述《吕范诸儒学案》。(梓材案:黄氏本以三吕及其门人别为《蓝田学案》,今从《序录》列《吕范诸儒学案》之首。)

  ◆张程门人(范、周再传。)

  龙学吕晋伯先生大忠

  吕大忠,字晋伯。其先汲郡人,祖太常博士通葬蓝田,遂家焉。父比部郎中蕡,六子五登科,先生其长也。皇佑中第进士,历知代州。辽使至代,设次,据主席,先生与之争,辽使屈,乃移次于长城城北。已而复使,求代北地,神宗将从之。时先生晋秘书丞,丁艰,议夺情副常卿刘忱报使,先生辞未行。忱已使回,辽使又至,召同忱入对。先生曰:「彼遗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求关南,则如何﹖」神宗曰:「是何言也!」先生曰:「然则安可以代北启其侈心!」忱曰:「大忠之言,社稷至计,愿陛下熟思之。」执政知先生之不可夺也,先罢忱,先生遂乞终丧制。绍圣二年,加宝文阁直学士、知渭州,付以秦、渭之事。先生奏对,欲以计徐取横山,不求近功。既而锺传城安西,王文郁用事,章惇、曾布主之,先生议不合。绍述党祸起,降待制。弟汲公大防连遭贬谪,先生乞以所进官为量移,徙知同州。致仕。卒,复龙图直学。先生性刚毅质直,勇于有为。与其弟和叔大钧、与叔大临俱游于张、程之门伊川曰:「晋伯老而好学,理会直是到底。」横渠亦称先生「笃实而有光辉」。上蔡曰:「晋伯弟兄皆有见处。盖兄弟之既多且贵而皆贤者,吕氏也。」先生为从官,归见县令,必致桑梓之恭;待部吏如子弟;于学者多面折其短而乐于成人,虽汲公,未尝少假颜色也。尝坐堂上,汲公夫人拜庭下,二婢掖之,先生愠曰:「丞相夫人邪﹖吾但知二郎新妇耳。不病,何用人扶!」汲公为之媿谢。每劝汲公辞位以避满盈之祸云﹖

  附录

  《上蔡语录》曰:晋伯甚好学,初理会个仁字不透,吾因曰:「世人说仁,只管着爱上,怎生见得仁。只如『力行近乎仁』,力行关甚爱事,何故却近乎仁﹖」推此类具言之,晋伯因悟,曰:「公说仁字,正与尊宿门说禅一般。」

  祖望谨案:慈溪黄氏曰:「上蔡儒其衣冠,而讲说如此!」

  教授吕和叔先生大钧

  吕大钧,字和叔,晋伯之弟。嘉佑二年进士,授秦州司理,监延州折博务,改知三原县。移巴西、侯官、泾阳,以父老,皆不赴。丁艰服除,以道未明,学未优,不复有仕进意。久之,大臣荐为王宫教授,寻监凤翔船务。元丰五年,卒。疾革,内外洒扫,冥然若思。久之,客至问安,交语未终而殁。先生为人刚质,常言:「始学,行其所知而已。道德性命之际,躬行久则自至焉。」横渠倡道于关中,寂寥无有和者。先生于横渠为同年友,心悦而好之,遂执弟子礼,于是学者靡然知所趋向。横渠之教,以礼为先,先生条为《乡约》,关中风俗为之一变。范侍郎育表其墓曰:「唯君明善志学,性之所得者尽之心,心之所知者践之身,可谓至诚敏德者矣!」子义山。

  吕氏乡约

  德业相励

  德谓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御僮仆,能肃政教,能事长上,能睦亲故,能择交游,能守廉介,能广施惠,能受寄托,能救患难,能导人为善,能规人过失,能为人谋事,能为众集事,能解■争,能决是非,能兴利除害,能居官举职。

  业谓居家则事父兄,教子弟,待妻妾,在外则事长上,接明友,教后生,御僮仆。至于读书治田,营家济物,畏法令,谨租赋,如礼乐射御书数之类,皆可为之。非此之类,皆为无益。

  右件德业,同约之人各自进修,互相劝勉。会集之日,相与推举其能者,书于籍,以警励其不能者。

  过失相规

  过失,谓犯义之过六,犯约之过四,不修之过五。

  犯义之过,一曰酗博■讼,(讼谓告人罪恶,意在害人,诬赖争诉,得已不已者。若事干负累,及为人侵损而诉之者,非。)二曰行止踰违,(踰礼、违法众恶皆是。)三曰行不恭逊,(悔慢齿德者,持人短长者,恃强陵人者,知过不改、闻谏愈甚者。)四曰言不忠信,(或为人谋事,陷人于恶;或与人要约,退即背之;或妄说事端,荧或众听者。)五曰造言诬毁,(诬人过恶,以无为有,以小为大,或作嘲咏匿名文书,及发扬人之私隐,及喜谈人之旧过者。)六曰营私太甚。(与人交易,伤于掊克者;专务进取,不恤余事者;无故而好干求假贷者;受人寄托而有所欺者。)

  犯约之过,一曰德业不相励,二曰过失不相规,三曰礼俗不相成,四曰患难不相恤。

  不修之过,一曰交非其人,(所交不限士庶,但凶恶及游惰无行,众所不齿者。不得已而暂往还者,非。二曰游戏怠惰,三曰动作无仪,(谓进退太疏野及不恭者,不当言而进言及当言而不言者,衣冠太华饰及全不完整者,不衣冠而入街市者。)四曰临事不恪,(正事废忘,期会后时,临事怠惰者。)五曰用度不节。

  右件过失,同约之人各自省察,互相规戒,小则密规之,大则众戒之。不听,则会集之日,值月以告于约正,约正以义理诲谕之。谢过请改,则书于籍以俟。其争辩不服与终不能改者,皆听其出约。

  礼俗相交

  礼俗之交,一曰尊幼辈行,二曰造请拜揖 ,三曰请召送迎,四曰庆吊赠遗。

  尊幼辈行,凡五等,曰尊者,(谓长于己二十岁以上,在父行者。)曰长者,(谓长于己十岁以上,在兄行者。)曰敌者,(谓年上下不满十岁者,长者为稍长,少者为稍少。)曰少者,(谓少于己十岁以下者。)曰幼者。谓少于己二十岁以下者。)

  造请拜揖,凡三条,曰:凡少者幼者于尊者长者,岁首、冬至、四孟月朔辞见贺谢,皆为礼见。(皆具门状,用头、公服、腰带、笏。无官具名纸,用头、襕衫、腰带、系鞋。唯四孟通用帽子、皂衫、腰带,凡当行礼而有恙故,皆先使人白之。或遇雨雪,则尊长先使人谕止来者。)此外侯问起居,质疑白事,及赴 请召,皆为燕见。(深衣、凉衫皆可,尊长令免即去之。)尊者受谒不报。(岁首、冬至,具己名牓子,令子弟报之,如其服。)长者岁首、冬至具牓子报之,如其服,余令子弟以己名牓子代行。凡敌者,岁首、冬至辞见贺谢,相往还。(门状、名纸 同上,唯止服帽子。)凡尊者长者无事而至少者幼者之家,唯所服。(深衣、凉衫、道服、背子可也。敌者燕见亦然。)曰:凡见尊者长者,门外下马,俟于外次,乃通名。(凡往见人,入门必问主人食否,有他客否,有他干否。度无所妨,乃命展刺。有妨,则少侯,或且退。后皆放此。)主人使将命者先出迎客,客趋入,至庑间。主人出降阶,客趋进,主人揖之升堂,礼见四拜而后坐,燕见不拜。(旅见则旅拜,少者,幼者自为一列。幼者拜则跪而扶之,少者拜则跪扶而答半。若尊者长者齿德殊绝,则少者幼者坚请纳拜。尊者许则立而受之,长者许则跪而扶之。拜讫,则揖而退。主人命之坐,则致谢讫,揖而坐。)退,(凡相见,主人语终不更端,则告退。或主人有倦色,或方干事而有所俟者,皆告告退可也。)则主人送于庑下。若命之上马,则三辞。许则揖而退,出大门乃上马;不许,则从其命。凡见敌者,门外下马,使人通名,俟于庑下或厅侧。礼见则再拜。(稍少者先拜,旅见则特拜。)退,则主人请就阶上马。(徒行则主人送于门外。)凡少者以下,则先遣人通名。主人具衣冠以俟,客入门下马,则趋出,迎揖升堂。来报礼,则再拜谢。(客止之则止。)退,则就阶上马。(客徒行,则迎于大门之外。送亦如之,仍随其行数步,揖之则止,望其行远乃入。)曰:凡遇尊长于道,皆徒行,则趋进揖。尊长与之言则对,否则立于道侧以俟。尊长已过,乃揖而行。或皆乘马,于尊者则避之;于长者则立马道侧揖之,俟过,乃揖而行。若己徒行而尊长乘马,则避之。(凡徒行遇所识乘马者,皆放此。)若己乘马而尊长徒行,望见则下马前揖,已避亦然。过既远,乃上马。若尊长令上马,则固辞。遇敌者,皆乘马,则分道相揖而过。彼徒行而不及避,则下马揖之,过则上马。遇少者以下,皆乘马,彼不及避,则揖之而过。彼徒行不及避,则下马揖之。(于幼者则不必下可也。)

  请召送迎,凡四条,曰:凡请尊长饮食,亲往投书。(礼薄则不必书。专召他客则不可兼召尊长。)既来赴,明日亲往谢之。召敌者以书柬,明日交使相谢。召少者用客目,明日客亲往谢。曰:凡聚会皆乡人,皆坐以齿。(非士类则不然。)若有亲,则必序。若有他客,有爵者则坐以爵。(不相妨者坐以齿。)若有异爵者,虽乡人亦不以齿。(异爵谓命士、大夫以上,今升朝官是。)若特请召,或迎劳出饯,皆以专召者为上客。如婚礼,则姻家为上客,皆不以齿爵为序。曰:凡燕集初坐,别设卓子于两楹间,置大杯于其上。主人降席立于卓东,西向;上客亦降席立于卓西,东向。主人取杯亲洗,上客辞。主人置杯卓子上。亲执酒甚斟之,以器授执事者,遂执杯以献上客。上客受之,复置卓子上。主人西向再拜,上客东向再拜,兴,取酒东向跪祭,遂饮,以杯授赞者,遂拜,主人答拜。(若少者以下为客,饮毕而拜,则主人跪受如常。)上客酢主人如前仪,主人乃献众宾如前仪,唯献酒不拜。(若众宾中有齿爵者,则特献如上客之仪,不酢。)若昏会,姻家为上客,则虽少亦答其拜。曰:凡有远出远归者,则迎送之。少者幼者不过五里,敌者不过三里,各期会于一处,拜揖如礼,有饮食则就饮食之。少者以下俟其既归,又至其家省之。

  庆吊赠遗,凡四条,曰:凡同约有吉事则庆之,(冠子、生子、预荐、登科、进官之属,皆可贺,婚礼虽曰不贺,然《礼》亦曰「贺娶妻」者,盖但以物助其宾客之费而已。)有凶事则吊之。(丧葬、水火之类。)每家只家长一人,与同约者俱往,其书问亦如之。若家长有故,或与所庆吊者不相接,则其次者当之。曰:凡庆礼如常仪,有赠物。(用币帛、酒食、果实之属,众议量力定数,多不过三五千,少至一二百。如情分厚薄不同,则从其厚薄。)或其家力有不足,则同约为之借助器用,及为营干。凡吊礼,闻其初丧,(闻葬同。)未易服,则率同约者深衣而往哭吊之,凡吊尊者,则为首者致辞而旅拜。敌以下则不拜。主人拜则答之,少者以下则扶之。不识生者则不吊,不识死者则不哭。)且助其凡百经营之事。主人既成服,则相率素头。素襕衫、素带,(皆用白生纱绢为之。)具酒果食物而往奠之。(死者是敌以上则拜而奠,以下则奠而不拜。主人不易服,则亦不易服。主人不哭,则亦不哭。情重则虽主人不变不哭,亦变而哭之。赙礼用钱帛,众议其数,如庆礼。及葬,又相率致赗。俟发引,则素服而送之。(赗如赙礼,或以酒食犒其役夫,及为之干事。)及卒哭及小祥及大祥,皆常服吊之。曰:凡丧家不可具酒食衣服以待吊客,吊客亦不可受。曰:凡闻所知之丧,或远不能往,则遣使致奠,就外次,衣吊服,再拜,哭而送之。(惟至亲笃友为然。)过期年,则不可。情重,则哭其墓。

  右礼俗相交之事,值月主之,有期日者为之期日,当纠集者督其违慢。凡不如约者,以告于约正而诘之,且书于籍。

  患难相恤

  患难之事七,一曰水火,(小则遣人救之,甚则亲往,多率人救,且吊之。)二曰盗贼,(近者同力追捕,有力者为告之官司。其家贫,则为之助出募赏。三曰疾病,(小则遣人问之,甚则为访医药。贫则助其养疾之资。)四曰死丧,关人则助其干辨,乏财则赠赙借贷。)五曰孤弱,(孤遗无依者,若能自赡,则为之区处,稽其出内,或闻于官司,或择人教之,及为求婚姻。贫者,协力济之,无令失所。若有侵欺之者,众人力为之办理。若稍长而放逸不检,亦防察约束之,无令陷于不义。)六曰诬枉,(有为人诬枉过恶,不能自伸者,势可以闻于官府则为言之,有方略可以救解则为解之。或其家因而失所者,众共以财济之。七曰贫乏。有安贫守分而生计大不足者,众以财济之,或为之假贷置产,以岁月偿之。

  右患难相恤之事。凡有当救恤者,其家告于约正,急则同约之近者为之告,约正命值月告之,且为之纠集而绳督之。凡同约者,财物,器用、车马、人仆皆有无相假。若不急之用,及有所妨者,则不必借。可借而不借,及踰期不还,及损坏借物者,论如犯约之过,书于籍。邻里或有缓急,虽非同约而先闻知者,亦当救助。或不能救助,则为之告于同约而谋之。有能如此,则亦书其善于籍,以告乡人。

  百家谨案:朱子有《增损吕氏乡约》,改「德业相励」为「德业相劝」。

  吊说

  《诗》曰:「凡民有丧,匍匐救之。」非谓死者可救而复生,谓生者或不救而死也。夫孝子之丧亲,不能食者三日,其哭不绝声。既疾矣,杖而后起,问而后言,其恻怛之心,痛疾之意,至不欲生,则思虑所及,虽其大事,有不能周之者,而况于他哉﹖故亲戚、僚友、乡党闻之而往者,不徒吊哭而已,莫不为之致力焉。始则致含襚 以周其急,(朋友,襚「亲以进,见《士丧礼》。族人相为又有含,见《文王世子》。三日则共糜粥以扶其羸。(亲始死,三日不举火,邻里为之糜粥以饮食之,见《问丧》。)每奠则执其礼,(士之丧,朋友奠,见《曾子问》。)将葬则助其事。(孔子之丧,公西赤为志,子张之丧,公明仪为志;原壤母死,孔子助之沐;见《檀弓》。)见从柩也,少者执绋,长者专进止。(吊非从主人也,四十者执绋,见《杂记》。孔子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食,老聃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听变」,(此则专进止者也,见《曾子问》。)其掩圹也,壮者待盈坎,老者从反哭。(乡人五十者从反哭,四十者待盈坎,见《杂记》。)袒而赗焉,赗用车马,所知则赗而不奠,兄弟乃奠,奠止用羊,并见《士丧礼》。)不足则赙焉,(知生者赙,赙用布币以助其费,故曰:「不足则赙」,见《士丧礼》。)凡有事则相焉。(司徒敬子丧,孔子相;有若之丧,子游摈;国昭子之母死,问位于子张,并见《檀弓》。)斯可谓能救之矣。故适有丧者之辞,不曰「愿见」而曰「比」虽国君之临,亦曰「寡君承事」;他国之使者,曰:「寡君使某,毋敢视宾客」。(见《少仪》、《檀弓》、《杂记》。)主人见宾,不以尊卑贵贱,莫不拜之,明所以谢之,且自别于常主也。(平日见客,或主人先拜客,或客先拜主人。)宾见主人,无有答其拜者,明所以助之,且自别于常宾也。(见《曲礼》。)自先王之礼坏,后世虽传其名数,而行之者多失其义。丧主之待宾也如常主,丧宾之见主人也如常宾。如常宾,故止于吊哭,而莫敢与其事。如常主,故舍其哀而为衣服饮食以奉之。其甚者,至于损奉终之礼以谢宾之勤,废吊哀之仪以宽主之费。由是则先王之礼意,其可以下而已乎!今欲引之者,虽未能尽得如礼,至于始丧则哭之,有事则奠之,(奠不必更自致礼,惟代主人之献爵是也。)又能以力之所及为营丧具之未具者以应其求,辍子弟仆隶之能干者以助其役,易纸币壶酒之奠以为襚,除供帐馈食之祭以为赗与赙,凡丧家之待己者悉以他辞无受焉,(必以他辞者,免异众嫌。)庶几其可也。

  附录

  先生少时赡学洽闻,无所不该。一日闻其师说,遂迁素志,而前日之学,博而反约,涣然冰释矣,故比他人功敏而得之尤多。爱讲明井田、兵制,以为治道必由是,悉撰成图籍,皆可推行。

  丁比部忧,自始丧至葬祭,一放古仪所得为者。而居丧一节,巨细规矩于《礼》。又推之祭祀、冠昏、饮酒、相见、庆吊之事,皆不混习俗,粲然有文。以相接人,咸安而爱之。

  百家谨案:先生,比部蕡之第三子也。既事横渠,卒业于二程。务为实践之学,取古礼绎其义,陈其数,而力行之。横渠叹以为秦俗之化,和叔与有力焉,又叹其勇为不可及也。为宣义郎,会伐西夏,鄜延转运使李稷檄为从事。既出塞,稷馈饷不继,欲还安定取粮,使先生请于经略安抚使种谔。谔素残忍,左右有犯立斩,或先刳肺肝,坐者掩面,谔饮食自若。先生告以稷言,谔曰:「吾将命,安知粮道!万一不继,召稷来,与一■耳!」先生正色曰:「朝廷出师,去塞未远,遂斩转运使,无君父乎!」谔曰:「君欲以此报稷,先稷受祸矣!」先生怒曰:「吾委身事主,死无所辞。正恐公过耳!」谔意折,乃竟许稷还。是非先生之刚折不挠,正气屈谔,稷难免矣。彼平居高谈性命,临事蓄缩失措,视先生直如豕耳!横渠之叹为勇不可及,信域!

  真西山曰:和叔为人质厚刚正,以圣门事业为己任。所知信而力可及,则身遂行之,不复疑畏,故识者方之季路。

  正字吕蓝田先生大临

  吕大临,字与叔,和叔之弟。兄弟俱登科,惟先生不应举,以门荫入官,曰:「不敢掩祖宗之德也。」元佑中,为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范学士祖禹荐其修身好学,行如古人,可充讲官,未及用而卒,年四十七。初学于横渠,横渠卒,乃东见二程先生,故深淳近道,而以防检穷索为学。明道语之以识仁,且以「不须防检,不须穷索」开之,先生默识心契,豁如也,作《克己铭》以见意。始,先生于群书博极,能文章,至是涵养益粹,言如不出口,粥粥若无能者。赋诗曰:「学如元凯方成癖,文到相如始类俳。独立孔门无一事,只输颜子得心斋。」伊川赞之曰:「古之学者,唯务养性情,其它则不学。今为文者,专务章句,悦人耳目,非俳优而何!此诗可谓得本矣。」又曰:「和叔任道担当,其风力甚劲。然深潜缜密有所不逮与叔。」又曰:「与叔六月中自缑氏来,燕居中必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

  克己铭

  凡厥有生,均气同体;胡为不仁﹖我则有己。立己与物,私为町畦;胜心横生。扰扰不齐。大人存诚,心见帝则;初无骄吝,作我蟊贼。志以为帅,气为卒徒;奉辞于天,孰敢侮予!且战且徕,胜私窒欲;昔焉寇雠,今则臣仆。方其未克,窘我室庐;妇姑勃溪,安取厥余。亦既克之,皇皇四达;洞然八荒,皆在我闼。孰曰天下,不归吾仁;痒疾痛,举切吾身。一日至之,莫非吾事;颜何人哉,睎之则是。

  姜定庵曰:朱子评此铭,谓不合以己与物对说,不曾说着本意。今细玩之,「立己与物,私为町畦」,此言未克以前事,似亦无伤。

  未发问答

  与叔曰:「中者道之所由出。」程子曰:「此语有病。」与叔曰:「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为一事。如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则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岂有二乎﹖」程子曰:「中即道也。若谓道出于中,则道在中内,别为一物矣。所谓『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为一事』,此语固无病。若谓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可混而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当。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体用自殊,安得不为二乎﹖」与叔曰:「既云『率性之谓道』,则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由中而出者莫非道,所以言道之所由出也。」程子曰:「『中即性也』,此语极未安。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段。如称天圆地方,遂谓方圆为天地,可乎﹖方圆既不可谓之天地,则万物决非方圆之所出。如中既不可谓之性,则道何从称出于中﹖盖中之为义,自过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为性,则中与性不合。子居对以『中者性之德』,却为近之。」(梓材案:子居,和叔子,传见后。)与叔曰:「不倚之谓中,不杂之谓和。」程子曰:「不倚之谓中,甚善,语犹未莹。不杂之和,未当。」与叔曰:「喜怒哀乐之未发,则赤子之心。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以此心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此心度物,所以甚于权度之审者,正以至虚无所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间,则轻重长短皆失其中矣,又安得如权度乎﹖大所由出』也。今细思之,乃命名未当尔。此心之状,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程子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赤子之心,发而未远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与叔曰:「圣人智周万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岂非止取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乎﹖非谓无毫发之异也。大临前日所云,亦取诸此而已。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圣人之学,以中为大本,虽尧、舜相授以天下,亦云『允执厥中』。何所准则而知过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当是时也,此心即赤子之心,此心所发纯是义理,安得不和﹖前日敢指赤子之心为中者,其说如此。来教云:『赤子之心可谓之和,不可谓之中。』大临思之,所谓和者,指已发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乃论其未发之际,纯一无伪,无所偏倚,可以言中。若谓已发,恐不可言心。」程子曰:「所云『非谓无毫发之异,』是有异也。有异者,得为大本乎﹖推此一言,余皆可见。」与叔曰:「大临以赤子之心为未发,先生以赤子之心为已发。所谓大本之实,则先生与大临之言未有异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尔。大临初谓赤子之心,止取纯一无伪与圣人同,孟子之义亦然,更不曲折一一较其同异,故指以为言,未尝以已发不同处为大本也。先生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为言,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窃谓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也。」程子曰:「所论意虽以已发者为未发,及求诸言,却是认已发者为说。辞之未莹,乃是择之未精。『凡言心者,指已发而言』,此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何如尔!大抵论愈精微,言愈易差也。」

  百家谨案:此条即起豫章、延平「看未发以前气象」宗旨。子刘子曰:「夫所谓未发以前气象,即是独中真消息也。」又曰:「一喜怒哀乐耳,自其蕴诸中言,则曰未发;自其见诸外言,则曰已发。盖以表里对待言,不以前后际言也。」又曰:「自喜怒哀乐之存诸中者言,谓之中,不必其未发之前别有气象也,即天道之元享利贞运于于穆者是也。自喜怒哀乐之发于外者言,谓之和,不必其已发之时又有气象也,即天道之元亨利贞呈于化育者是也。惟存发总是一机,故中和浑是一性。推之一动一静,一语一默,莫不皆然。此独体之妙所以即微即显,即隐即见,而慎独之学即中和,即位育。此千圣学脉也。自喜怒哀乐之说不明于后世,而圣学晦矣!」

  语录

  赤子之心,良心也,天之所以降衷,人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动,虚明纯一,与天地相似,与神明为一。《传》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其谓此与!此心自正,不待人而后正,而贤者能勿丧,不为物欲之所迁动。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鉴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谓正也。惟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如使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一夺其良心,则视听食息从而失守,欲区区修身以正其外,难矣。

  百家谨案:先遗献《孟子师说》云:「赤子之心,视听言动与心为一,无有外来搀和,虽一无所知,一无所能,却是知能本然之体。逮其后」世故日深,将习俗之知能换了本然之知能,便失赤子之心。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过将本然之知能扩充至乎 其极,其体仍然不动,故为不失。独夫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有知之,有不知,知之量也。以为知之,以为不知,知之体也。人以为事事物物皆须讲求,岂赤子之心所能包括。不知赤子之心是个源头,从源头上讲求事物,则千红万紫总不离根。若失却源头,只在事物讲求,则翦彩作花,终无生意。」此说可谓尽赤子之心矣!百家因思前未发问答中伊川云』赤子之心不可谓中『一语,反不如先生之语无病。盖赤子之心如谷种,满腔生意尽在其中,何尝亏欠。极大人之能事,岂能于此谷种之外添得一物﹖

  我心所同然,即天理天德。孟子言『同然』者,恐人有私意蔽之。苟无私意,我心即天心。

  万物之生,莫不有气,气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魄,魄也者,鬼之盛也。故人亦鬼神之会尔!鬼神者,周流天地之间,无所不在,虽寂然不动而有感必通,虽无形声而有所谓昭昭不可欺者。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良心所发,莫非道也。在我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则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则合乎内外,一体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也。

  诚者,理之实然,一而不可易者也。

  实理不二,则其体无杂;其体不杂,则其行无间;故至诚无息。

  自洒扫应对,上达乎天道性命,圣人未尝不竭以教人,但人所造自有浅深,所得亦有大小也。仲尼曰:「吾无隐乎尔!」又曰:『有鄙夫问于我,我叩其两端而竭焉。』然子贡高弟,犹未闻乎性与天道。非圣人之有隐,而人自不能尽尔。如天降时雨,百果草木皆甲坼,其盛衰大小之不齐,膏泽岂私于物哉!

  吕博士说(补)

  必有事焉而勿正,浩然之气充塞天地,虽难得,而言非虚无也。必有事焉,但正其名而取之,则失之矣。

  附录

  小程子曰:与叔守横渠说甚固。每横渠无说处皆相从,纔有说了,更不肯回。

  田诚伯曰:读吕与叔《中庸解》,想见其人。(补。)

  朱子曰:与叔惜乎寿不永。如天假之年,必所见又别。程子称其深潜缜密,资质好,又能涵养。某若只如吕年,亦不见得到此田地了。

  宗羲案:朱子于程门中最取先生,以为「高于诸公,大段有筋骨,天假之年,必理会得到」。至其求中之说,『则深非之。及为延平行状,谓其「危坐终日,验未发时气象,而求其所谓中。」蔡渊亦云,朱子教人「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又即先生之说也。故学者但当于本原上理会,不必言语自生枝节也。

  又曰:与叔之文,如千兵万马,饱满伉壮。

  百家谨案:先生论选举,欲立士规以养德励行,更学制以量材进艺,定贡法以取贤敛才,立试法以区别能否,修辟法以兴能备用,严举法以核实得人,制考法以责任考功。其论甚悉,实可施行也。吕氏六昆,汲公既为名臣,更难先生与晋伯、和叔三人同德一心,勉勉以进修成德为事,而又共讲经世实济之学,严异端之教。富郑公致政于家,为佛氏之说,先生与书曰:『古者三公内则论道于朝,外则主教于乡,此岂世之所望于公者哉﹖』郑公谢之。其严正如此!

  问:「吕与叔云:『性一也,流行之方有刚柔昏明者,非性也。有三人焉,皆一目而别乎色,一居乎密室,一居乎帷箔之下,一居乎广都之中,三人所见昏明各异,岂目不同乎﹖随其所居,蔽有浅深尔!』窃谓此言分别得性气甚明,若移此语以喻人物之性亦好。顷尝以日为喻,以为大明当天,万物咸观,亦此日尔;茅屋之下,容光必照,亦此日尔。日之全体未尝有小大,只为随其所居而大小不同尔。不知亦可如此喻人物之性否﹖」朱子曰:「亦善。」

  叶水心《习学记言》曰:程氏《四箴》,但缓散耳,固讲学中事也。曾子「仁以为己任」,不如是,何以进道。而吕大临《克己铭》方以不仁为有己所致,其意鄙浅,乃释、老之下者。(补)。

  博士苏先生■

  苏■,字季明,武功人。学于横渠最久,后师二程。和靖初为科举之学,先生谓之曰:「子以状元及第即学乎﹖抑科举之外更有所谓学乎﹖」和靖未达。他日会茶,先生举盏以示曰:「此岂不是学﹖」和靖有省,先生令诣二程受学。(梓材案:和靖 未从明道,此二程当作小程。)元佑末,吕晋伯荐,自布衣召为太常博士。坐元符上书入党籍,编管饶州,卒。

  百家谨案:先生得罪遭贬,行过洛,馆和靖所,颇以迁谪为意。和靖曰:「当季明上书时,为国家计邪﹖为身计邪﹖若为国家计,当欣然赴饶。若为进取计,则饶州之贬,犹为轻典。」先生涣然冰释。孙锺元先生曰:「季明能成彦明于始,彦明能成季明于终。朋友之益大矣哉!」

  附录

  季明尝以「治经为付道居业之实,居常讲习只是空言无益」,质之两先生。伯淳先生曰:「『修辞立其诚』,不可不子细理会。能修省言辞,便自要立诚。若是修省言辞为心,只是为伪也。若修其言辞正为立己之诚意,乃是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道之浩然,何处下手﹖惟立诚纔有可居之处,则可以修业也。终日干干,大小大事,却只是『忠信所以进德』为实下手处,『修辞立其诚』为实修业处。」正叔先生曰:「治经,实学也。『譬诸草木,区以别矣。』道之在经,大小远近,精粗高下,森列于其中。譬如中月在上,无不见者,一人指之,不若众人指之自见也。如《中庸》一卷书,自至理便推之于事,如国家有九经及历代圣人之,莫非实学也。如登九层之台,自下而上者为是。人患居常讲习空言无实者,盖不自得也。为学,治经最好。苟不自得,则尽治《五经》,亦是空言。今有人心得识达,所得多矣。有虽读书,却患在空虚者,未免此弊。」

  ◆横渠门人(高平再传。)

  学士范巽之先生育

  范育,字巽之,邠州三水人。举进士,为泾阳令。以养亲谒归,从张横渠学。以荐授崇文校书、监察御史里行。神宗谕之曰:「《书》称『堲谗说殄行』,此朕任御史意也。」先生请 用《大学》诚意正心以治天下国家,因荐横渠等数人。西夏入环庆,诏先生行边,还言:「宝元、康定间,王师与夏人三战三北,今再与亦然。。岂中国之大,不足支数郡乎﹖由不察彼己,妄举而骤用之尔!」坐劾李定亲丧匿服,罢御史,知韩城县。久之,知河中府,加直集贤院,从凤翔,以直龙图阁镇秦州。元佑初,召为太常少卿,改光禄卿、枢密都承旨,出知熙州。时又议弃质孤、胜如两堡,先生争之曰:「熙河以兰州为要塞。此两堡者,兰州之敝也,弃之则兰州危。兰州危,则熙河有腰膂之忧矣!」又请城李诺平、汝遮川,曰:「此赵充国屯田古榆塞之地也。」不报。入为给事中、户部侍郎,卒。高宗绍兴中,采其抗论弃地及进筑之策,赠宝文阁学士。

  龙图游景叔先生师雄

  游师雄,字景叔,武功人。受学横渠。第进士,为仪州司户参军,迁德顺军判官。元佑初,为宗正寺主簿。执政将弃四寨,访于先生,对曰:「此先帝所立以控制夏人者也,若何弃之﹖」不听。因蓍《分疆录》。迁军器监丞。吐蕃寇边,其酋鬼章青宜结乘间胁属羌构夏人为乱,谋分据熙河,乃择先生与边臣措置,听便宜从事。既至,谍知夏人聚兵天都山,前锋屯通远境,吐蕃将攻河州。先生欲先发以制之,请于帅刘舜卿。舜卿曰:「彼众我寡,柰何﹖」先生曰:「在谋不在众。」遂分兵为二,姚兕将而左,种谊将而右,卒破洮州,擒鬼章。捷闻,百寮表贺,遣使告永裕陵。言者以为邀功生事,止迁一官,历集贤校理,权副陜西转连。召诣阙,哲宗劳之曰:「洮河之役,可谓高功,但恨赏太簿耳。」对曰:「皆上禀庙算,臣何力之有。惟将士勋劳未录,此为歉也。」因陈其本末。拜卫尉少卿。帝数访边防利病,先生具庆历以来边臣施置藏否,朝廷谋议得失,及方今御敌之要,凡十六事,名曰《绍圣安边策》,上之。历知邠州、河中腐、秦州、陜州,进直龙图阁。自复洮之后,诸国悉入贡。卒,年六十。先生之学,以经世安攘为主,非琐琐章句,蒙瞳其精神,以自列于儒者之比也。故其志气豪迈,于事功多所建立。议者以用不尽其材为恨。(修)。

  谢山《游景叔墓志跋》曰:游先生墓志虽言与横渠游,而不言受业,疑非弟子。然其文则张公舜民,其书则邵公,其篆则章公楶,皆元佑党人之同岑。而所镌工人为安民,尤可珍。予方修《宋儒学案》,得此,为之喜而加餐。(梓材案:《宋史》支学于横渠)。

  忠宪种先生师道

  种师道,字彝叔,洛阳人。少从横渠学。以祖世衡荫,补三班奉职,试法易文阶,为熙州推官,权同谷县。又通判原州,提举秦凤常平。议役法忤蔡京旨,换庄宅使、知德顺军。又谓其诋毁先烈,罢入党籍,屏废十年。后擢知怀德军,累迁洺州防御使、知渭州。诏帅七路兵征藏底城,八日克之,徽宗得捷书,喜进秩。从童贯为都统制,拜保静军节度使。贯谋伐燕,使之尽护诸将,谏曰:「邻有盗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无乃不可乎﹖」贯不听。辽使来请曰:「女真之叛本朝,亦南朝所恶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邻,基他日之祸,谓为得计乎﹖」贯不能对。先生谏宜许之,又不听,密劾其助贼,王黻怒,责致仕,而用刘延庆代之。延庆败绩卢沟,帝思其言,,召用之。已复致仕。金人南下,趣召之,加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时先生方居南山豹林谷,闻命,即至洛阳。以其春秋高,天下称为老种。卒,赠开府仪同三司。后加赠少保,谥忠宪。(修)。

  祖望谨案:横渠弟子埒于洛中,而自吕、苏、范以外寥寥者,吕、苏、范皆以程氏而传,而南渡后少宗关学者,故洛中弟子虽下中之才皆得见于著录,而张氏诸公泯然,可为三叹!予于《宋史》得游、种二公,于《晁景迂集》得张舜民,于《童蒙训》得田腴,于《程子语录》得薛昌朝,于《闽志》得邵清。。而潘拯乃关中一大弟子,竟莫得其详。

  潘康仲先生拯

  潘拯,字康仲,关中人。。尝问:「人之学,非愿有差,只为不知之故,遂流于不同。不知如何持守:」程子言:「且未说到持守。持守甚事﹖须先在致知。致知,尽知也,穷理格物便是致知。」(参《程氏遗书》。)

  (梓材谨案:此条见《遗书》卷十五《入关语录》,关中学者所记伊川先生语,或云明道先生语。又案《伊洛渊源录》《龟山志辩》云:「凡公卿大夫之贤者,于当世有道之士,莫不师尊之,其称先生有二义:一则如后进之于先进,或年齿居长,或声望早着,心高仰之,故称先生;若韩子之于卢仝,欧阳永叔之于孙明复是也。其一,如子弟之于父兄,居则侍立,出则杖屦,服勤至死,心丧三年,若子贡、曾子之于仲尼,近世吕与叔、潘康仲之于张横渠是也。」据此,则先生之事横渠可知矣。)

  修撰李潏水先生复

  李复,字履中,长安人也。(云濠案:先生世居开对祥符,以父官关右,遂为长安人。《朱子语录》称为闽人,盖传写之误。)学者称为潏水先生。以进士累官中大夫、集英殿修撰。先生于吕、范诸子为后辈,然犹及横渠之门。紫髯修目,负奇气,喜言兵事。于书无所不读,亦工诗。崇宁中,邢恕为泾原经略使,谋立边功以洗诬谤宗庙之罪,因纳许彦圭之说,请用车战法及造舟五百艘,将直抵兴、灵,以控夏国。时先生方为熙河漕使,诏下委之,先生奏云:「奉圣旨,令本司制造战车三百两。臣尝览载籍,古者师行固尝用车,盖兵不妄动,征战有礼,不为诡遇,多在平原广野,以车可行。今尽在极边,戎狄乘势而来,虽鸷鸟飞翥,不如是之迅。下寨驻军,各以保险为利。其往也,车不及期;居而保险,车不能登;归则敌多袭逐,争先奔趋,不暇回顾,安能收功﹖非若古时之可用也。臣闻此议出于许彦圭,彦圭因姚麟而献说,朝廷遂然之,不知彦圭剧为轻妄。唐之房管尝用车战,大败于陈涛斜,十万义军无有脱者。畿邑平地且如此,况今欲用于峻阪沟谷之间乎﹖又战车比常车阔六七寸,运不合辙,牵拽不行。昨来兵夫典卖衣物,自赁牛具,终日方进五七里,遂致兵夫逃亡,弃车于道,大为诸路之患。今乞便行罢造。如别路已有造者,乞更不牵拽前来。」又乞罢造船,奏云:「经略使乞打船五百只,于黄河顺流放下,至会州西小河内藏放。有旨专委臣监督,一年了当。契勘本路只有船匠一人,须乞于荆、江、淮、浙和雇,又钉线物料亦非本路所出。观恕奏请,实是儿戏!且造船五百只,若自今工料并备,亦须数年。自蔺州驾放至会州,约三百里,北岸是敌境 ,岂可容易!会州之西小河咸水,阔不及一丈,深止一二尺,岂能藏船﹖黄河过会州入韦精山,石峡险窄,自上垂流直下,高数十尺,船岂可过﹖至西安州之东,大河分为六七道,水浅滩碛,不胜舟载,一船所载,不过五马二十人,虽到兴州,又何能为﹖又不知几月得至。此声若出,必为夏国侮笑。臣未敢便依指挥擘画,恐虚费钱物,终误大事。」疏上,徽宗感悟,罢之。已而卒以议边事不合罢官。久之,金人犯关中,先生已老且病,高宗以旧德强起之,知秦州,空城无兵,卒死于贼。(修)。

  祖望谨案:《宋史》不为先生立传。洪文敏公特载二疏于《随笔》中,称其忠鲠,然似未知先生之死事者。若知之,则《宋史》曾经文敏之手,不应但附见之《邢恕传》中也。予读《楼宣献公集》,始得之。先生论孟子集义养气之旨,谓:「动必由理,故仰不愧,俯不怍,无忧无惧而气自充。舍是,则明有人非,幽有鬼责,自歉于中,气为丧矣,故曰『无是馁也』。」朱子称其能得大旨。所著有《潏水集》,今无传。予从三馆中得见《永乐大典》,则先生之集在焉,(云濠案:《潏水集》四十卷,干道间刻于饶郡,即朱子所谓信州本。后多散佚,今存十六卷,其间有经解,《易》象、算术、五行、律吕及所上奏议、诗则失传久矣。)大喜,欲钞之,而予罢官,遂不果。

  (梓材谨案:宋有两李复,一即先生,一字信仲,见《水心集》。谢山《答临川亲问》云:「潏水是关中之李复,在元佑、绍圣时极称博学,关中之有文名者也。。信仲与之同名,时之相去则甚远。」)

  太学田诚伯先生腴

  田腴,字诚伯,安丘人也,后从河南。从横渠学,而与虔州宿儒李潜善。每三年治一经,学问通贯,当时无及之者。尤不喜佛学,力诋轮回之说,曰:「君子职当为善。」建中靖国间,以曾子开荐,除太学正。崇宁初罢去。先生之叔明之,安定先生高弟也,其学专读经书,不治子史,以为非圣人之言皆不足治。而先生不以为然曰:「博学详说,然后反约。如不览,非博学详说之谓也。」先生尝言:「近世学者无如横渠先生,正叔其次也。」盖其守关学之专如此。右丞吕好问兄弟严事之。(补)。

  田先生说(吕紫微居仁记)。

  予用心多使气胜心,每心有所不善者,常使气胜之。自知如未得为善。

  祖望谨案:此不免把捉,故未善。

  「居敬行简」之言,仲弓未以圣人之言为然而问之,而圣人以仲弓之言为然也。学圣人者,如仲弓可也。

  祖望谨案:李君行亦然。

  《公羊》不知圣人之意,立言多害。如母以子贵及人臣无将,至令两汉时尊丁、傅及诛大臣,盖用《公羊》之说。

  读经自当先看解说,但不当有所执,择其善者从之。若都不看,不知用多少工夫,方可到先儒见处。

  读书须是尽去某人说某人说之心,然后经可穷。

  祖望谨案:先生叔明之谓读经不必看诸家,故先生有前一条之说,而又以此一条防其弊。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田先生说凡六条,其一条移为蓝田《附录》。)

  太学邵彦明先生清

  邵清,字彦明,古田人。元佑间太学诸生有「十奇士」号,先生与焉。尝从张横渠学《易》,遂不复出。有故人任河南尹,召之,先生曰:「子以富贵骄我邪﹖」卒不往。(参《姓谱》。)

  待制张浮休先生舜民

  张舜民,字芸叟,邠州人也。庆历中,范文正公见其所作,异之。举进士,为襄乐令。新法行,先生上书谓:「裕民所以穷民,强内所以弱内,辟国所以蹙国。以堂堂之天下,不当与小民争利。」时皆壮之。已而环庆帅高遵裕辟掌机宜文字。坐军中作诗讪谤,谪监郴州酒税,以赦得原。元佑初,司马温公举先生才气秀异,刚直敢言,召试,得秘阁校理。除监察御史,疏论:「西夏强臣争权,戎心桀骜,岂宜加以爵命,当兴师问罪。」因及太师文彦博,左迁判登闻鼓院,台谏交章争之,请远先生职名,不报。逾年,通判虢州,提举秦凤路刑狱。入为金部员外郎、秘书少监。使辽还,除直秘阁、陜西路运使,俄知陜州。徽宗即位,韩仪公忠彦为左相,除谏议大夫。居职七日,所上事六十章,极陈陜西之弊,河北之困。寻为吏部侍郎兼侍讲。时仪公引范恭献公纯礼为右丞,而召刘公安世、吕公希纯还禁从,以先生列九卿,朝班有起色。门下侍郎李清臣恨之,首罢右丞,外除安世帅定武,希纯帅高阳,使不得入朝,又出先生以龙图阁待制知真定,仪公不能遏也。曾布为右相,亦恶诸君子,范致虚乃奏曰:「河北三帅连横,恐非社稷之福。」于是安世、希纯同日报罢,而先生亦以改同州谢表言绍圣逐臣云「脱禁锢者何止一千人,计水陆者不啻一万里」,又曰「古先未之或闻,华竟不知其罪」,坐讪谤落职知鄂州。然清臣亦为布陷,出守北京。先生遂坐元佑党籍,谪楚州团练副使,商州安置。凡五年,许自便。寻复集贤殿修撰,致仕。其归也,杜门自守,不见宾客。时为山游,跨一羸马,葛巾道服,饥则啖一瓯,人皆服其清德。绍兴中,赠宝文阁直学士。先生少慷慨论事。其使辽也,见耶律延禧为皇太孙,所喜者名茶古画,音乐姬侍,因着论,以为他日必有张义潮挈十三州以归朝者,当不四十年见之,其文豪迈有理致,而尤长于诗。自称年踰耳顺,方敢言诗,百世之后,必有知音者。自号浮休居士,有《画墁集》一百卷。(云濠案:《画墁集》今存八卷。)先生之从横渠学,见于《晁景迂集》中,他书无所考也。考横渠之卒,先生为之乞赠于朝,以为孟轲、杨雄之流。且景迂及与先壬游者,必不妄。惜乎《画墁集》今世无是本。予虽曾从《永乐大典》中见之,而未得钞其论学之绪言耳。(补)。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吕紫微《童蒙训》,有一条云:「崇宁间,张公芸叟既贬复归,闭门自守,不交人物。时时独游山寺,芒鞋道服,跨一羸马,所至从容,饮食一瓯澹,更无他物,人皆服其清德。」今检谢山补撰张先生传已入其中,则此乃釆入诸《学案》而未删去者也,故于《紫微学案》节之。)

  殿丞薛先生昌朝

  薛昌朝,字景庸,横渠门人。尝为御史,论新法。程子尝曰:「天祺有自然德器,似个贵人气象,只是却有气短处,规规太以事为重,伤于周至,却是气局小。景庸只是才敏。须是天祺与景庸相济,乃为得中也。」陈古灵尝荐先生于朝曰「才质俱美,持法端直,可置台阁。」时先生为殿中丞,充秦凤、熙河路句当。(补)。

  ◆晋伯门人(范、周三传。)

  台谏马先生涓

  马涓,字口口,南部人。其父从政,初未有子,买一妾,询知其父母死不克葬,故自鬻,遂归妾,不责所负。后梦一翁谢曰:「我,妾父也,闻之上苍矣。愿君家富贵,涓涓不绝。」及生先生,因以梦中语为名。元佑中,登进士第一。晋伯帅秦州,先生入判幕府,自称状元,晋伯谓曰:「状元云者,及第未除官之称也。既为判官,则不可。今科举之习既无用,修身为己之学不可勉。」又教以临政治民之要,先生自以为得师焉。后立朝为台官,有声。崇宁二年,陷党事,安置吉州。(参《姓谱》)。

  附录

  口口口曰:马涓官南京,元城在焉。马涓廷试日,元城作详定官所取也,而涓不修门生礼,元城微不喜。客以告涓,曰:「不然。省闱专设主文,是以有门生之称。殿试盖天子自为座主,岂可称门生于他人。幸以此谢刘公也。」元城闻而是之,自是甚欢。(补)。

  太学张先生瞻

  张瞻,字景前,口口人。晋伯为秦帅,先生之父为倅,遣之听讲。及入太学,晋伯曰:「微仲弟不必见,不如见与叔弟。」其时汲公为宰相,而晋伯以为不必见,则知先生盖亦有志于实学者也。

  ◆和叔家学

  吕先生义山

  吕义山,字子居,和叔先生之子也。范侍郎育称其能绍家学。亦尝请业于程门。与叔尝致书伊川先生,书曰「大临更不敢拜书先生左右,恐烦枉答,只令义山持此请教。蒙塞未达,不免再三浼渎,唯望乘间口谕义山,传诲一二,幸甚!」是先生能传程门讲席往复之语,其有得于学可知矣。伊川与与叔先生解「中」字不可即谓之性,先生对以「中者性之德」,伊川以为近之。(补。)

  祖望谨案:和叔止一子,见《行状》,则义山之即为子居无疑。程子《集》中注云:「子居,和叔之子。一云义山之字。」夫和叔之子即义山也,「一云」二字盖门人不知而误增之。胡文定公又疑其为邢子居,则尤无稽之言。关中自南渡后,道梗不通接,蓝田学派遂至无征,今仅得列名学案,而其生平之详不可得而考矣。

  ◆蓝田门人

  正字周浮沚先生行己

  忠简许横塘先生景衡(并为《周许诸儒学案》。)

  太学沈石经先生躬行

  合门谢先生天申(并见《周许诸儒学案》。)

  ◆景叔家学(高平三传。)

  运使游先生

  游,殿院师雄子也。知真定县。时朝廷新得燕山,其仓廪虏人皆席卷去,燕山大饥。朝廷命府州县输粮,调牛车,所在鼎沸,惟先生寂然无所为。吏人惧,更进言之。曰「姑去,诉县粮已集,将行矣。」吏人皆叩头言:「罪不细!且此事非仓卒可办,今尚未蒙处分,柰何﹖诸县且行矣!」先生曰:「使诸县行,乃白。」已而诸县皆行,先生乃召其民曰:「输粟事如何﹖」民皆曰:「晚矣!」先生曰:「不然。吾所以不征汝粮,调汝牛车者,正以吾自有粮在燕山故也。」民惊曰:「如何﹖」先生曰:「汝第往!燕山固自有粮也。汝每乡止择能办事者数人,赍轻赀往籴之。」民皆惘然,遂敷出金银,一一为区处毕,临行,又谓其人曰:「有余金,当盛买牛车以归。」民至燕山,所在粮运坌集,米贾顿落,河北等路米有余,遂籴纳之。先至者以量兑久不得纳,皆卖牛车以自给,其遣人遂以余金买之,皆乘而归。后其事达朝廷,遂擢先生为河北运使。(参《北窗灸輠》。)

  (梓材谨案:谢山《学案》标目有先生之名,而未为传,其名作议,盖本施氏《北窗炙輠》也。近得《游景叔墓志》石刻于诸味青学博星杓,盖景叔诸子名皆从立。先生为景叔第三子,举进士,则作为是云。)

  ◆诚伯门人

  右丞吕先生好问

  县令吕先生切问(并见《荥阳学案》。)

  ◆彦明家学

  邵蒙谷先生整

  邵整,字宋举,彦明子,自号蒙谷遗老。与从口景之以家学自相师友,教授生徒,常百余人。邑人苏在璋从之游,终其身。先生少尝从合沙郑少学《易》,传《六十四卦图说》。(参《姓谱》。)

  教授邵先生景之(别见《刘胡诸儒学案》。)

  ◆蒙谷门人(高平四传。)

  知州苏双溪先生大璋

  苏大璋,字颙之,古田人也。学于蒙谷先生。少颍悟,年十三通《周易》。成庆元进士,为道州教官,以阐扬正学为己任。召试馆职,除正字,迁著作郎。力言禁锢道学之非,忤大臣意,遂累章丐外,知吉州。归,自号双溪。(补。)
卷三十二 周许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周许诸儒学案 (黄宗羲原本)(黄百家纂辑)(全祖望补定)

  周许诸儒学案表

  周行己      (族孙)去非(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吴表臣 (子)松年

  (曾孙)  (潘凯) (方来(别见《水心学案》。)

  王十朋(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浮沚私淑。)(从弟)伯谦

  胡一桂(别见《木钟学案》。)

  (节卿绩传。)

  陈傅良(别为《止斋学案》。)

  叶适(别为《水心学案》。)

  陈亮(别为《龙川学案》。)

  蔡幼学(别见《止斋学案》。)

  朱伯起

  (别附)木待问

  林光朝(别为《艾轩学案》。)

  吕祖谦(别为《东莱学案》。)

  (并公叔讲友。)

  郎鹏举(附见《龙川学案》。)

  张淳(别见《艮斋学案》。)

  (并景望同调。)

  李迎

  许景衡  林季仲

  林叔豹

  林仲熊

  林季狸

  (别附)萧振

  谢天申

  (并伊川、蓝田门人。)

  (安定、濂溪、横渠再传)

  (高平三传。)

  沈躬行      (从弟)琪  

  (伊川、蓝田、塘 (从子)大廉   从孙季丰 

  奥、深父门人。) (从子)大经

  (安定、濂溪、横渠、荆公、管氏)

  (再传

  高平、古灵三          (从曾孙)体仁(别见《止斋学案》。)

  传。)

  刘安节      (弟)安礼

  刘安上

  戴述       (弟)迅

  鲍若雨

  潘闵

  陈经正

  陈经邦

  陈经德

  陈经郛

  (并伊川门人。)

  (安定、濂溪再传。)

  赵霄       (弟)沾

  张辉       (子)孝恺   陈傅良(别为《止斋学案》。)

  诸葛纯    (子)说

  蒋元中

  (并周、许讲友。)

  蔡元康

  潘安固

  (并周、许学侣。)

  徐谊(别为《徐陈诸儒学案》。)

  刘轸   (子)天益

  (并平阳续传。)

  周许诸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世知永嘉诸子之传洛学,不知其兼传关学。考所谓「九先生」者,其六人及程门,其三则私淑也。而周浮沚、沈彬老又尝从蓝田吕氏游,非横渠之再传乎﹖鲍敬亭辈七人,其五人及程门。晦翁作《伊洛渊源录》,累书与止斋求事迹,当无遗矣,而许横塘之忠茂,竟不列其人,何也﹖予故谓为晦翁未成之书。今合为一卷,以志吾浙学之盛,实始于此。而林竹轩者,横塘之高弟也,其学亦颇启象山一派。述《周许诸儒学案》。(梓材案:周、许诸先生原列《永嘉学案》之一,谢山《序录》始定为《周许诸儒学案》。

  ◆程吕门人(胡、张再传。)

  正字周浮沚先生行己

  周行己,字恭叔,永嘉人也。学者称为浮沚先生。少而风仪秀整,语音如钟,十行并下。游太学。《时新》经之说方盛,而先生独之西京从伊川游,持身艰苦,块然一室,未尝窥牖。尝作《颜子不贰过论》曰:「过不必大,豪末萌于心,而天地为之应。悟不必久,斯须着于心,而天下归其仁」伊川亦称之。吕与叔时在同门,先生亦师事之。丰清敏公为司业,一日驺从哄于堂下,先生上书规之,清敏为巽谢焉,时两贤之。成元佑进士,求监洛中水南籴埸,以便从学。先生未达时,从母有女,为其太孺人所属意,尝有成言而未纳釆。至是,其女双瞽,而京师贵人欲以女女之,先生谢曰:「吾母所许,吾养志可也。」竟娶之,爱过常人。伊川常语人曰:「某未三十时,亦不能如此。然其进锐者其退速,当慎之。」其后先生尝属意一妓,密告人曰:「勿令尹彦明知也!」又曰:「此似不害义。」伊川闻曰:「此安得不害义!父母之体,而以偶贱倡乎﹖」谢上蔡曰:「恭叔不是摆脱不开,只为立不住,便放倒耳。」胡文定曰:「恭叔才识高明,只绿累太重。若把得定,便长进矣。」崇宁中,官至太学博士,愿分教乡里以便养亲,许之。寻教授齐州。大观三年,侍御史毛口劾先生师事程氏,卑污苟贱,无所不为,遂罢归,筑浮沚书院以讲学。宣和中,除秘书省正字。卒于郓。所著有《周博士集》三十卷。(梓材案:陈直斋《书录解题》,《浮沚先生集》十六卷,《后集》三卷,云先生所居谢池坊有浮沚书院。云濠案:《周博士集》三十卷,本之万历《温州府志》。考《宋史》《艺文志》称《周行己集》十九卷,正合前后两集之数,《温志》盖传■也。《永乐大典》本《浮沚集》八卷,见《四库书目》。)予从《永乐大典》得见之,其文盖学东坡者。先生以偶堕狎邪之故,遂为谢、尹诸公所讥。然考其晚年所造,似已为不远之复,未可以此一节抹杀之。晦翁谓先生学问「靠不得」者,恐太过也。永嘉诸先生从伊川者,其学多无传,独先生尚有绪言。南渡之后,郑景望私淑之,遂以重光。故水心谓永嘉之学「觇千载之已绝,退而自求,克兢省以御物欲者,周作于前,郑承于后」。然则先生之功不可没也。(修。)

  浮沚语

  先生教人,为学当自格物始。格物者,穷理之谓也。欲穷理,直须思始得,思之有悟处始可。不然,所学者恐有限。(补。)

  百家谨案:伊洛之学,东南之士,龟山、定夫之外,惟许景衡、周行己亲见伊川,得其传以归。景衡之后不振;行己以躬行之学,得郑伯熊为之弟子,(梓材案:郑先生为浮沚私淑弟子。)其后叶适继兴,经术文章,质有其文,其从甚盛。

  祖望谨案:浮沚时与许景衡、刘安节、安上、戴述、赵霄、张辉、沈躬行、蒋元中称「元丰太学九先生」。族孙去非为张南轩高弟。

  附录

  先生作《浮沚记》曰:予浮云其仕,泛然出,油然归。有名无位,凡民如也;有乡无居,逆旅如也。僦室浮光山之下古西射堂之遗址,蕞然小洲,缭以勺水。予视吾生若沤,起灭不常:若萍,去留无止;于是名之曰浮沚。其西为阁,名曰沤阁;其东为轩,名曰萍轩。其北为室,名曰桴室。室者,窒也,窒吾心之阴幽不善也。其南引舟而渡,名曰筏渡。渡者,度也,度一切阳明之善也。是吾居也,因水而为洲,因洲而为室,因室而为名,因名而为义,皆浮义也。故吾不独浮其仕,又且浮其居;不独浮其居,又且浮其生。生,有之而何得!无之而何失!古之有道者,贫而乐,穷而通,岂谓是与﹖非曰能之,愿学焉!(补。)

  忠许横塘先生景衡

  许景衡,字少伊,瑞安人也。学者称为横塘先生。伊川讲学,浙东之士从之者自先生始。成绍圣进士,历仕至殿中侍御史。东南之未定也,诏两浙、江东路权免茶盐比较,贼平依旧征之。先生疏言:「茶盐人所日用,当视食者之多寡以为岁额之高下。今被兵州县户口减半,而岁额必使与旧比,东南赤子何以堪命!」三疏得请。燕山之役,力言童贯不可用,且列其罪数十条,又言谭稹罚未称罪。时以用兵故,诛求益甚,先生言:「财不足,当节用;民已困,当厚恤之。元丰左藏库日支约三十六万缗,今费一百二十万,非旧制者可减。营缮诸役,花石纲运,非旧制者可罢。凡吏员以黠检文字、祗应准备为名,及伶官、伎艺、待诏之属,因事增置,禄费尤多,与夫无名之功赏,非常之赐予,侥幸之请求,宜一切省绝。常赋之外,又以买籴为名,与其它抑配者,不可一二数,监司督责,州县促办,百姓破产相属。为民父母,岂不恻然加恤乎﹖」王、蔡乱政日甚,先生言:「尚书省比阙长官,而同知枢密亦久不除。虽近例以三公通治,然文昌政事之本,枢密总兵之地,各有任属,安可虚位。况近年赏罚僭滥,官吏猥多,奸赃狼籍,财匮民困,军政纵弛,边备不严,陜西诸路地震弥月,京东、淮东积水害稼,此正敷求辅佐,振举纪纲之时。望博考公议,慎选忠贤,以补政府之阙。」王黼大怒,适知洋州吴岩夫以书抵执政,言先生之贤,而误达于黼,以是逐之。钦宗即位,以左正言召,中丞陈过庭引亲避嫌,改太常少卿兼谕德。已而除中书舍人,上书论人君心术及时政。而耿南仲以旧学执政,深恶鲠直之士,李光、程瑀相继被斥,先生争之。。会过拜中书侍郎,先生复引嫌,南仲乃诬先生视大臣进退为去就,与同官晁说之俱罢。胡文定公争之,不报。已而有诏召还,则京师被围,道梗信绝。高宗即位之八日,以给事中召,至则除中丞。时宗忠简公守东京,小人撼之,先生力言其不可罢。又言:「方今人材未备,而政事不立,意欲节浮费,轻赋役,慎命令,明赏罚,平寇盗,严武备,汰奸贪,抑亲党,申公论,以革往事之漭。」浙西军变,提刑下招安之令,既降,请授以官,先生谓作乱而反得受爵,非政刑也,罢之。惟驻跸之议,则李忠定公主南阳,宗忠简公主还京,而先行独请东幸建康。黄潜善之兄潜厚为户部尚书,先生极论其不可。乃罢尚书之命,独以延康殿学士领财计,再疏言之。高宗甚向用先生,遂拜右丞,入政府,而潜善等益忌之。初,先生谓天下方多事,当调和同列以求济,已而叹曰:「调和不可为也。」则请间为上极言之,潜善等益恨。会议改钞法,先生曰:「国家号令失信于天下,垂三十年,而钞法最甚。尤而效之,柰何﹖」遂止。有从臣污伪命者,宰相以其有文,欲复使典制,先生曰:「是大辱国。此而可用,孰不可用也﹖」或谓正二月之交,乃太乙正迁之日,宜于禁中设坛望拜。上以为问,先生曰:「修德爱民,天自降福,何迎拜太乙之有!」潜善等恶宗忠简公,谤之不已,先生廷辩之曰:「泽忠义之节,居守之功,非特臣能言之。东都宗庙所在,北抗强敌,责任不轻。必欲易之,非左右大臣不可。」谤者默然。初,李忠定公为相,遂定南阳之议。忠定去位,议亦罢,而忠简累请还京。先生独谓:「三镇未复,不宜居危地。南阳漕运不继,且当居建康。」及金人攻汜水,高宗尚在广陵,先生请幸建康益力。会有传信王榛将入洛者,高宗惧,遂下还京之诏。汪、黄实主东幸,而故以渡江之议罪先生,以资政殿大学士奉祠。先生闻还京之举,忧之,至瓜洲,得暍疾,舟至京口而卒。夷考当时之议,自以李、宗之北面为是,而东幸为怯,此不足为先生讳也。然汪、黄本主东幸,及怵于传闻,始议还京,而借渡江之议以倾先生,是则小人之丑正,可为太息者。且汪、黄之主东幸,特以自便其私,而先生则主于择险而守,其所见正不同。及夫仓卒下还京之诏,漫无牧圉之备,羽书猝至,狼狈渡江,然后知先生之早计,较之李、宗虽有逊,而小人当媿死矣。故先生既卒,而高宗思之,曰:「朕自即位以来,执政忠直,遇事敢言,无如张懿、许景衡者。」赐谥忠简。明年,先生夫人胡氏乞借所僦官屋,诏以给其家。所著有《横塘集》三十卷,(云濠案:《横塘集》,《四库》厘为二十卷。)予从《永乐大典》中曾见之。(以下补。)

  先生论学诗

  咨尔学者,学古之道。惟古善教,有伦有要。其学维何﹖致知格物。反身而诚,物我为一。匪曰我私,推之斯行。亲亲长长,而天下平。

  合谢生生天申

  谢天申,字用休,瑞安人也。见于《伊川语录》。和靖先生亦雅重之。以贤良荐,知合门。

  祖望谨案:晦庵《伊洛渊源录》用休名天申,而《止斋集》名佃,岂其人有二名邪﹖

  (梓材谨案:陈止斋《重修瑞安县学记》云:「始,林介夫先生不为《新经》,以《春秋》教授于乡。既而许公景衡与沈公躬行、谢公佃偕同郡诸儒又尝越数千里外窃从程、吕二氏问学。」此即谢山所谓「《止斋集》名佃」者,亦据此可见许、谢二先生皆从蓝田游矣。)

  太学沈石经先生躬行

  沈躬行,字彬老,永嘉人也。不喜举 业之学而好古学,讲明《礼经》丧葬之制。初从塘奥先生林石游,安定、古灵之再传也。已而从伊川,兼师同门蓝田吕氏。其学以《中庸》、《大学》为本,笃信而力行之,卓然以圣贤为依归。王氏废《春秋》,先生独手摹古经《春秋》,藏于家云(梓材案:「王氏废《春秋》」句,犹仍叶水心之说。)

  谢山《跋水心先生石经春秋诗》曰:嘉佑开封石经,片纸只字不存人间,并不得如成都孟蜀之本尚见于藏书之目,亦异事也。读《水心诗集》有曰:「石经《春秋》,一代奇宝,王氏为熙丰学,废不用。瑞安沈彬老搨而有之,其孙体仁阁以庋焉,予为名曰深明。」(梓材案:体仁字仲一,别见《止斋学案》。又案慈湖作《深明阁记》,谓彬老为仲一族曾王父,则仲一乃彬老从曾孙,非其孙也。)诗曰:「喟昔洛门初上石,未久翻遭焚书厄。」是所指者,开封之石经也。然予考嘉佑本当宋时流传亦寡,不特《春秋》。水心特因荆公不解《春秋》,而遂以此尤之。其实荆公「断烂朝报」之言出于人所附会,尹和靖尝辩之矣。且荆公不解《春秋》,而要何尝废石经之《春秋》﹖后世有误解水心之诗者,将复增荆公一过,可不辩与!

  (梓材谨案:浮沚为先生父子正墓志云:「洛阳程正叔、京兆吕与权、括苍龚深之与乡先生林介夫皆传古道,名世宗师,学者莫得其门。君能资躬行从之游,而乡党朋友咸称之。」掳此,则先生又为龚氏门人。)

  ◆伊川门人(胡、周再传。)

  知州大刘先生安节

  刘安节,字符承,永嘉人也。嗜学。有所未达,思之夜以继日,必至于得而后已。少与从父弟安上相友爱,师事伊川。游太学,成元符进士,主诸暨簿。祭酒率其属表留太学,不报。寻除莱州教授,未行,改河东提学管句文字。召对便殿,先生言春宫宜慎择官属,虽左右趋走者,必惟其人,又论节俭及君子小人和同之异,上称善,即日擢监察御史。自学禁起,伊川弟子无显者,至先生与许公景衡始见用。已而除起居郎,次年迁太常少卿。为宫宦所诬劾,谪守饶州。州饥,大发廪赈之,又檄旁郡无遏籴。军储不足,他州皆强取诸民,先生曰:「岁荒如此,重困之,可乎!他司宜有相通者」市人为在官者所扰,多逃散,先生安集之。未几,饥者充,乏者济,逃者复。于是与之治赋,裁制贡奉之须,俾属县先期戒民,无仓卒之扰。移知宣州,饶之民遮留之,涕泣不忍别曰:「吾州自范文正公而后,始见刘公。」甫至宣,大水,先生分遣其属具舟拯溺,而躬督之,昕夕不休。远近流民至者以万数,辟佛寺以处之。欲发廪,吏以为法令不可,部使者亦持之,先生弗听。大疫,命医治之,其全活者无算。政 和六年,卒。先生从事于致知格物、存心养性之说,久而有得。遇人无贵无贱,一以至诚,未尝见其有恚辞怒色。至于大节,则凛然不可夺。道乡邹公得罪,与其所厚数十人道送劳勉之,朝廷震怒追逮,先生泰然。已而哲宗宥之,亦自若。宣州荒政,有诏褒,先生归功于监司。其待胥吏,不以刑威而自服。尝相戒曰:「神可欺,府君不可欺。」讼者亦或相戒曰:「何面目见府君。」以是政甚清简。尝辑《伊川语录》一卷。或有问先生于伊川者,曰:「未见他进处,只他守得定不变,亦是好手。如廉仲之徒,皆忘之矣。」所著有《刘左史集》四卷,非足本也。许横塘铭先生墓曰:「温温刘子其美璞,斯文有传与敦琢。始乎致知物斯格,沈涵充积卒自得。众人巧智独敦朴,众人迫隘独恢廓,众人利欲独淡泊,洞然无碍油然乐。」

  大刘先生语

  尧、舜之道,不过孝弟。天下之理,有一无二。乃若异端,则有间矣。

  致知甚难。

  学者须至于大。

  至诚可以蹈水火。

  作文害道。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大刘语六条,今移入《明道学案》者一条。)

  给事小刘先生安上

  刘安上,字符礼,左史安节从弟也。见知于范忠宣公,与兄同受业伊川之门,里人称为大、小刘先生以别之。成绍圣进士,累迁至提举两浙学事。陛对称旨,,徽宗称其蕴藉有大臣体,由监察御史再迁至侍御史。上尝目送之曰:「安上奏事,可谓详审!」先生面奏蔡京罪状数十,退复以疏言之,而京自若,乃再疏论之曰:「臣累疏论列蔡京罪恶,虽蒙俞允,未即显诛。臣不敢避再三之渎,仰干天听。三省事务,必由圣断,京不候奏拟,径行批下,其罪一也。文昌旧省,乃先帝睿画,京惑于阴阳之说,一毁为墟,其罪二也。谋动边衅,举师黔南,民不聊生,其罪三也。钱钞朝令夕改,商贩不行,弃妻鬻子,或至自经,其罪四也。汲引凶奸,结为死党,其罪五也。株连罗织,冀钳异议,其罪六也。胪传赐第,摘其语涉讽己者,编废二十余人,其罪七也。交结宫闱,私通近习,其罪八也。托祝圣以营临平之私域,假利民以决兴化之谶水,其罪九也。孟翊、张怀素皆其所引奸妖恶逆,其罪十也。其余积恶,未容殚述。臣愚欲望陛下斩京头以谢天下,斩臣头以谢京。」时大观二年也。于是中丞石公弼、谏议大夫张克公复与先生廷劾之,京始罢相。三年,迁右谏议大夫,又劾给事中蔡「以道家吐纳之说,妄自尊大,侍班瞑目,上轻君父」,时论伟之。寻除中书舍人。踰年,除给事中。寻以徽猷阁待制历知寿州、婺州、邢州,皆有声。已而升寿州为府,复以先生守之。又知舒州,奉祠。建炎二年,卒。先生在言路,尝曰:「吾仇怨满天下矣!然吾职所在,吾无心也。」故其章奏多不存者。所著有《刘给事集》三十卷,今止五卷,非足本。(云濠案:薛嘉言所作先天行状称有诗五百首,杂文三十卷。然焦竑《国史经籍志》载其《集》实止五卷。盖兵毁之余,后人掇拾而成也。)

  祖望谨案:先生之风节峻矣!顾晁景迂作《客语》,谓道乡之贬,舟子参之,先生取舟子决之,此必传闻之妄也。先生兄弟同学同志,方道乡之贬,左史送之,而先生乃辱之,得无类司马牛之兄弟乎﹖且道乡初贬,在先生未为御史之前,其时先生一官钱塘,再官晋云,三官登州,皆非道乡贬谪之路所经。若其再贬,则先生为御史矣,于岁月亦皆不相合。况先生冒不测之祸以纠蔡京,而肯辱道乡以媚之乎﹖晦翁又误移此事属之左史,则以送道乡之人而反决其舟子,又事之所必无者也。

  小刘先生语

  天下未尝无才也。作而成之,才不可胜用矣!

  能制于外者,则能养其中。

  拱而尚右,此信孔子之行而行之者也。「丧欲速贫,死欲速朽」,此信孔子之言而言之者也。非自得也。

  今长吏多以捕获功自列。幸人之死,而己取赏,吾弗忍为!

  教授戴先生述(附弟迅。)

  戴述,字明仲,永嘉人也。孝友直谅,少工于文。尝试广文馆,赵挺之得其卷,以为老儒,擢异等,而先生未冠也。先生为小刘先生妹,遂同游于程门,求为己之学。居父丧,卢墓尽哀。成元符进士,不乐为簿监等官,辞之不得,赋《归去来》投檄去。起为临江教授。居母丧,病于倚卢,或请迁于内,先生不可,六日而卒。周浮沚志其墓曰「明仲资禀刚明,少而有立。既从程氏问学,知圣人之道近在吾身,退而隐,于心若有自得。方沈涵充积,日进不已,而年止三十有七,可谓不幸也已!」先生弟迅,字几仲,私淑洛学于其兄,时称为大、小戴先生。门人合其文曰《二戴集》。几仲别有《晋史属辞》三卷。

  鲍敬亭先生若雨

  鲍若雨,字商霖,永嘉人也。学者称为敬亭先生。张思叔《敬亭记》曰:商霖从学伊川先生,勤苦自励,早夜不息,为同门之畏友。伊川尝令与和靖讲明口口。睦州之乱,率其门人捍御有劳,有司奏功,力辞不受。所著有《伊川问答录》、《敬亭集》。

  敬亭语

  先生前日教某思「君子和而不同」,思之数日,便觉胸次广阔,其意味有不可以言述者。

  窃有一喻,愿留严听。今 有人焉,久寓远方。一日归故乡,至中途适遇族兄者俱抵旅舍,异居而食,相视如途人。彼岂知为族弟,此亦岂知为族兄邪!或告曰:「公之族兄弟也。」既而欢然相从,无有二心。向之心与今之心,岂或异哉﹖知与不知而已。今学者苟知大本,则视天下人犹一家,亦自然之理也。先生曰:「此诚善喻。」

  人之初生,仁固已存乎其中。及其既生也,幼而无不知爱其亲,长而无不知敬其兄,而仁之用于是见乎外。当是时,惟知爱敬而已,固未始有事物之累。及夫情欲窦于中,事物诱于外,事物之心日厚,爱敬之心日薄,本心失而仁随丧矣。故圣人教之以务本,而曰孝弟为仁之本,盖谓为仁者必本于孝弟。先生曰:「如此寻究甚好!」

  身者,资父母血气以生者也。尽其道,则能敬其身,敬其身,则能敬其父母矣。故曰:尽其道,谓之孝弟。

  隐君潘先生闵

  潘闵,字子文,瑞安人也。与敬亭诸公入洛从伊川。尝以子夏、子张之论交为问,伊川曰:「子张是成人之交,子夏是小子之交。」先生退而有得。志趣高远,见当时政事混浊,党锢之祸正烈,遂隐居不仕。

  陈先生经正

  进士陈先生经邦(合传。)

  陈先生经德(合传。)

  陈先生经郛(合传。)

  陈经正,字贵一,平阳人也。与其弟经邦从伊川游。谢持正之见伊川也,贵一实介绍之。经邦成大观进士,字实新。贵一、贵新皆有问答,见《语录》。其二弟经德、经郛亦私淑洛学者。平阳学统始于先生兄弟,成于徐忠文公宏父。贵一尝曰:「盈天地间皆我之性,不复知我之为我。」

  (梓材谨案:谢山以经德、经郛为洛学私淑。然考《温州旧志》,谓经正与弟经邦、经德、经郛、永嘉鲍若雨俱受业二程之门,二程谓伊川也。《儒林宗派》亦以为程门弟子,第以经郛为经邦弟,经德为经郛弟。许横塘为其祖宗伟墓志云:「男孙九人,经德、经邦、经郛、经正、经世、经言、经纶、经猷、经辨。」则经德最长,而经邦、经郛、经正皆其弟也。横塘亲见诸陈,且谓经德状其祖府君之行,告其所游许某,则其同在程门而非私淑可知矣。)

  ◆周许讲友

  学正赵先生霄(附弟沾。)

  赵霄,字彦昭,瑞安人也。十岁赋《猛虎行》,甚工。少孤,从父豫析其产,先生悉以属之兄。入太学,与横塘诸公为洛学。成崇宁进士,官济州教授,导诸生以躬行之实,不专事科举,东方士俗为之丕变,时称为赵颜子。官至太学正。先生弟沾,字彦泽,学业亚于其兄。大观中以八行举,耻其为蔡氏所设科,力辞不赴。方贼之难,同县令王公济守御有劳。既卒,县人祀之。许横塘称其临大节而不挠,视古人为无愧云。

  学录张草堂先生辉

  张辉,字子充,永嘉人也。自《六经》、诸子史家之说,皆通习而辨析之。性笃孝,居丧哀毁不自胜,筑霜露堂于墓侧,栖止其中。有甘露降于庭,学者争请识之,曰:「是自衒也。」与横塘诸公日从事于治气养心之术,学者从之益多。政和中,举八行不就。政和二年上舍擢第,累仕为洪州教授。以荐为国子学录。所著有《草堂语录》,学者称为草堂先生。

  上舍蒋先生元中

  蒋元中,字符中,永嘉人也。见道超卓,与横塘诸公为洛学。尝作《经不可使易知论》,太学诸生盛传诵之,至刻之石,而张文忠公横浦亦时时为学者诵之。方元丰中,太学有「永嘉九先生」之自,即刘、许以至沈、蒋九人也。张氏、赵氏、蒋氏,疑未见伊川者,盖私淑也。然永嘉之为洛学者尚不止此,盖指其同时在太学者耳。

  ◆周许学侣

  上舍蔡先生元康

  蔡元康,字君济,平阳人也。初入太学,慨然叹曰:「学止科举而已邪!」所见贤者一言一行,孜孜访之。由横塘诸公私淑洛学。崇宁中,游京师,谓其友曰:「连日不乐,得非吾亲不安邪﹖」驰归,果父病,寻愈。学以诚正为本,龟山、道乡、了翁皆重之。道乡临殁,告以死生之说并学问源流甚详。尝失金,有得诸同舍箧中者,以告,曰:「此非吾金也。」寻以八行荐,未报而卒。横塘为志墓。

  潘先生安固

  潘安固,字仲硕,平阳人也。由横塘诸公私淑洛学。尝举八行,不就。一日行市上,负薪者误触其巾堕沟中,皇遽弛担谢罪,先生抚而遣之曰:「汝行矣!吾自取之。」(以上补。)

  ◆浮沚门人(胡、张三传。)

  学士吴愖然先生表臣

  吴表臣,字正仲,永嘉人也。大观初进士。高宗时累官右正言,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秦桧欲其使金议地界,指政事堂曰:「归来可坐此。」先生不答,坐罢。复起知婺州,寻进直学士。晚号湛然,乡论推其清约。《宋史》谓其源流得之陈忠肃公了翁,而不知其为浮沚先生高弟。永嘉诸公之传,其最达者,先生也。(修。)

  通守李济溪先生迎

  李迎,字彦将,济源人也。累官安抚司机宜文字、通判明州。晚寓苕上。尝自赞曰:「三仕三已,应缘而进。一丘一壑,倦游而归。」其高致如此。先生为永嘉周浮沚先生,因得闻伊洛之说。其居苕上,口口招提中,日手钞圣贤治心养性之学。有《济溪老人遗稿》一卷,周益公序之,又表其墓。(补。)

  ◆横塘门人

  直阁林竹轩先生季仲

  运副林先生叔豹(合传。)

  林季仲,字懿成,号竹轩,永嘉人也。(云濠案:先生自号庐山老人,尝侨寓暨阳。《竹轩集》中又自称「济南林某」者,盖其祖贯也。)兄弟四人,皆横塘许氏弟子,而先生与叔弟叔豹尤着。成宣和进士,官婺州兵曹,出死囚之无罪者。迁仁和令。建炎杭卒之乱,先生躬帅士兵捍截有功。高宗幸永嘉,先生奉母避兵山下。以中丞赵鼎荐,与吴表臣并召见,授台官,累迁吏部郎。乞重民牧之选,因乞一令自效,且云:「臣承乏郎官,求为县令,似乎不情。然官职之轻重,惟陛下如何。以省部为重,则郎官贵;以斯民为重,则县令贵。古人有言,『请自隗始』,今请以臣为郎官作令之始。」寻除太常少卿。赵鼎罢相,先生亦出知泉州。鼎再入相,奏:「今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林季仲,陛下能用之乎﹖不然,则臣无所措手足。」乃除检正。和议起,先生上疏引夫差、句践事争之,被斥。久之,召知婺州。寻复以直秘阁 奉祠。有《竹轩亲着》十五卷。(云濠案:《竹轩亲着》今存六卷。)叔豹字德惠,成进士,为李纲行营使幕官,甚倚任之。按慈溪县,鄞之降绅蒋安义献屠城策以媚金,求知明州,德惠自慈帅兵入,杖杀安义,奸民以定。累官江东副转运使。(补。)

  祖望谨案:先生兄弟遗书不传,然尝见直阁送虞仲琳诗云:「儒生底用苦知书,学到根源物物无。曾子当年多一唯,颜渊终日只如愚。水流万壑心无竞,月落千山影自孤。把手沙头莫言别,与君原不隔江湖。」则已开象山宗旨矣。

  林先生仲熊

  林先生季狸(合传。)

  林仲熊、季狸,与叔豹皆竹轩弟也,皆知名。(参《直齐书录解题》。)别附

  学士萧德起振

  萧振,字德起,平阳人也。横塘许忠简公,故少受业于许氏。成重和进士,为婺州兵曹。忠简赴京,振祖道曰:「丈人至朝廷,幸勿见荐。今执政多私其亲,故丈人宜革之。」忠简肃然是之。高宗幸广陵,东南云扰。一日,婺卒数百挟刃倡乱,振安辑之。秩满数年不调,执政交荐,召对,除监察御史。久之,以亲老求去,章七上,不许,乃面奏曰:「臣事亲之日少,事陛下之日长,惟圣慈哀怜之!」遂外补。已而复召为秘书郎。当是时,伊洛之学盛行,其称程门再传弟子最有声者,上蔡之门则朱震,龟山之门则张九成、喻樗、高闶,横塘之门则振,而闽人刘子翚以私淑起。(见李心传《道命录》。)未几,宰相赵鼎为秦桧所排,遂以专门之学被诋,凡宗伊洛者,指以为赵鼎、胡寅之学,贬斥无虚日,振始稍讳其传,与句龙如渊等附于桧,以此累迁至工部侍郎。既劾刘大中,罢其参政,鼎曰:「振意不在大中也。」而振亦私谓人曰:「丞相殆不待论,当自为去就矣。」未几,鼎罢,然振亦出知台州,又坐荐李光之党杨炜,再谪池州,君子薄之。晚年起知成都府,颇有惠政。以敷文阁学士卒官。(云濠案:学士着有《文集》二十卷。以下补。)

  祖圣谨案:薛文宪公《浪语集》,所作振墓志无贬词,而王忠文《萧家渡诗》颇称其名德,殆出于乡里之私乎﹖今重为论定,庶以警后世之反复者。

  ◆石经家学

  沈嘉庆先生琪

  沈琪,字东美,彬老从弟,行义如其兄。聚族而居,寝舍饮食皆放古制。学者称为嘉庆先生。

  提刑沈先生大廉(附子季丰。)

  沈大廉,字符简,石经先生从子也,传其家学。绍兴进士,为枢密院计议官。寻除监察御史,遇事敢言。给事中周葵以封驳忤旨罢,先生力陈其不可,俄而中书舍人凌景、夏相继复争之,俱不报,自以不得其言,力求外补,遂以直秘阁提刑福建。卒,王公梅溪挽之曰:「能将一诚字,了却百年身。」九先生之后,能世其家,推周氏、沈氏、张氏。子季丰字俭光,亦躬行之士,止斋、宏父诸公并重之。

  论语说

  「三年无改,」黄继道曰:「君子不忍死其亲,三年之内,于父所行,或当否,将有所不暇议,忍改之乎﹖」昔居先君之丧,于哀苦中得此说,甚以为合于人情也。

  「宰予昼寝」,黄继道引《礼记》问疾之说,以为宰予好内而怀安,窃以为不然。宰予固不至是,圣人亦不察 人之微至是也。但昏惰无精进,故责之。

  胡五峰曰:范伯达亦云然。

  「如有所立卓尔」,黄继道以为颜子去聪明智力而后有所得,其论为妙。

  胡五峰曰:聪明智力岂可去,去之则入于空矣!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沈元简引黄庄定之说七条,其专为庄定说者四条,移入《武夷学案》。)

  主簿沈先生大经

  沈大经,字符诚,石经先生从子也。通物以性,成身以行。后进登其门,咸有所裁正。在家尤严肃,妻子莫不化之。用累举恩,主漳浦簿,奉南岳祠。沈氏自石经绍正学,先生与其兄大廉并称克世,而先生惜未见其施云。

  ◆大刘家学(胡、周三传。)

  刘先生安礼

  刘安礼,字元素,左史同产弟也。学于左史,于书无所不读,有才气。宣和辛丑睦州之乱,刘教授士英纠义兵,永嘉士子助之者,鲍敬亭与先生,皆佐方略。盗至,共守城有功。朱汉上与之厚。敬亭病于京师,先生以师友之谊,不远二千里往视,得寒疾,遂卒,时论惜之。

  ◆草堂家学

  架阁张先生孝恺

  张孝恺,字思豫,草堂先生子,传其父学。绍兴庚辰进士,官架阁。止斋先生妇翁也。(以上补。)

  ◆草堂门人

  诸葛先生纯

  诸葛纯,永嘉人。其父娶城南张氏,以诸子从其舅学,所谓草堂先生,以八行应书

  者也。由是阖郡贤士大夫,往往多诸葛氏师友娅云。(参《陈止斋集》。)

  ◆浮沚续传(胡、张四传。)

  通判周先生去非(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湛然家学

  知州吴公叔先生松年

  吴松年,字公叔,湛然先生表臣子也。少年工于文,时以为有孙觌、汪藻之风。张忠献公谓之曰:「士当为有用之学,不必苦心词章。」因令与其子敬夫游。以任子累官明州通判。朝臣争荐之,除将作监丞、江西安抚司参议。寻知南■州,以答天意、固民心为对。先生善折狱,其在明州,出死囚数人,其在南■州亦然。暇则之学宫,与诸生讲经羲。课政以最入朝,政府将以为郎官,孝宗以其治郡有声,再令知潭州,未之官而卒。先生风神高迈,谈论倾座,超然如唐、晋间人物。好古乐道,经明行修,不竞于进,悫而澹,介而通。于兄弟尤友爱。最与王忠文公十朋、郑文肃公伯熊、艾轩、东莱诸公善。所著有《江湖集》。(补。)

  ◆公叔讲友

  忠文王梅溪先生十朋(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文肃郑景望先生伯熊(附弟伯英。)

  郑伯熊,字景望,永嘉人。与其弟归愚翁齐名,时人称为大郑公、小郑公。先生少慕吕申公、范淳夫舅甥之为人,行己一以为法,而论事则慕贾长沙、陆宣公。已而直见道体。绍兴十五年进士,历黄岩尉、婺州司户。隆兴初,召试正字,除太常博士,出为福建提举。魏王判宣州,南面坐受属吏进谒,幕府进札子亦坐可否之。及先生除王府司马,遂以札子开说:「谦德未光,嫌疑之际,或骇视听。」又判罢吏羊绾再役,先生引吏人年满归晨,不得再应募条法。不听,遂自劾去。改江西提刑,奉祠。起知婺州,入为吏部郎官兼太子侍读,历国子司业、宗正少卿。方向用矣,每小不合,辄乞去。以直龙图阁知宁国府,移知建宁,卒,后谥文肃。方秦桧擅国,禁人为赵鼎、胡寅之学,而永嘉乃其寓里,后进为所愚者尤多。故绍兴末,伊洛之学几息,九先生之绪言且将衰歇,吴湛然、沈元简,其晨星也。先生兄弟并起,推性命微眇,酌今古要会,师友警策,惟以统纪不接为惧,首雕程氏书于闽中,由是永嘉之学宗郑氏。大郑公臧否人物最矜慎,称为方峻。小郑公喜贤,借一介之善,虽辈行县绝,必引进之。干、淳之间,永嘉学者连袂成帷,然无不以先生兄弟为渠率。尝见张宣公之文,谓归愚曰:「世以为是人志于功名者,廖矣。是学人也,当纳交焉。」吕成公尤重之,先生恂恂谨厚,少而德成,悃愊无华,无一指不本于仁义,无一言不关于教化。顾徇道寂寞,视退如进,历中外,不自陈年劳以求磨勘,故卒不达。弟伯英,字景元,资性后健果决,视其兄又别为一格。每慷慨论事,自谓一日得志,必欲尽洗绍圣以来弊政,复还承平之旧。隆兴元年进士第四,故事,以甲科高第入仕者,每易进用,文肃喜而笑曰:「子一日先我矣!」然先生性刚,自度不能俯仰于时,甫任秀州判官,遂以亲老乞养,奉祠,三十年不调,竟不起。当事亦畏其气岸,幸其自重不出,无能害己为幸,不复征也。晚而朝议将以司干处之,先生笑曰:「此官吾方议当省之,而身居之邪﹖」竟以疾辞。论者以先生兄弟性行虽不同,然并为豪杰之士。文肃有集三十卷,有《六经口义拾遗》,有《戆语》,有《记闻》,(云濠案:先生《集》已不传,今惟《敷文书说》一卷行世。)判官有《归愚翁集》二十六卷,今皆无传,良可惜也。(修。)

  附录

  吕东莱《与陈同甫书》曰:景元廓落,自其所长。区区所望于渠者,正欲其爱养气血,点检细行以待时。

  文节林艾轩先生光朝(别为《艾轩学案》。)

  成公吕东莱先生祖谦(别为《东莱学案》。)

  ◆景望同调

  郎先生鹏举(附见《龙川学案》。)

  监岳张忠甫先生淳(别见《艮斋学案》。)

  ◆架阁门人

  文节陈止斋先生傅良(别为《止斋学案》。)

  ◆诸葛家学

  主簿诸葛先生说

  诸葛说,字梦叟,其父草堂先生之甥,永嘉人也,得其外家之传。绍兴庚辰进士,以禄不逮亲,无意于仕,名其园曰艮园,室曰傃室,以正学教其乡人。晚年以荐主长乐簿。史越公帅闽,重之,延居幕中,多所谘访,且荐之朝,而先生卒矣。尝自言:「读书二十年,得一健字。」(补。)

  ◆平阳续传

  忠文徐宏父先生谊(别为《徐陈诸儒学案》。)

  刘先生轸(附子天益。)

  刘轸,字德舆,平阳人也。尝曰:「忤心而能乐处,则忤者终顺也;快心而不豫防,则快者终害也。怒将以惧人,过怒适以自伤也;能将以致誉,矜能适以召谤也。」凡此皆非浅心者所能知。所著《诠心指要》二万余言。子天益,传家学,有筠坡集。尝应嘉泰贤良上书,极陈时政,不报。(补。)

  (梓材谨案:是传原底有「学于止斋」四字,谢山抹之,云「恐是徐子宜之徒」,又标题云「欲附《张忠甫传》」,是皆疑而未定。今列徐子宜为《平阳续传》,而以先生次之,于张忠甫亦不相远云。)

  ◆景望家学(胡、张五传。)

  教授郑节卿先生伯谦

  郑伯谦,字节卿,永嘉人。官修职郎、衢州府学教授。着《太平经国之书》十一卷,发挥《周礼》之羲。其曰《太平经国书》者,取刘歆「周公致太平之」语也。首列四图,一曰《成周官制》,一曰《秦汉官制》,一曰《汉官制》,一曰《汉南北军》。所图仅三朝之职掌宿卫,盖其大意,欲以宫中、府中、文事、武事,一统于太宰,故惟冠此四图,明古制也。其书为目三十,曰《教化》、《奉天》、《省官》、《内治》、《官吏》、《宰相》、《官民》、《官刑》、《揽权》、《养民》、《税赋》、《节财》、《保治》、《考课》、《宾祭》、《相体》、《内外》、《官制》、《臣职》、《《官民》、《官卫》、《奉养》、《祭享》、《爱物》、《医官》、《盐酒》、《理财》、《内帑》、《会计》、《内治》。其中《内外》一门,《会计》一门,又各分为上下篇,凡论三十二篇。皆以《周官》制度类聚贯通,设为问答,推明建官之所以然。多参证后代史事,以明古法之善。(参《四库书目提要》。)

  (梓材谨案:先生《太平经国书》《自序》称「伊洛老师」「横渠夫子」,盖永嘉周浮沚、沈彬老诸子皆伊门人,横渠再传弟子郑景望又私淑浮沚,以绵伊洛、横渠之传。观先生所称,其为景望家学无疑也。)

  ◆景望门人

  文节陈止斋先生傅良(别为《止斋学案》。)

  忠定叶水心先生适(别为《水心学案》。)

  文毅陈龙川先生亮(别为《龙川学案》。)

  文懿蔡先生幼学(别见《止斋学案》。)

  朱先生伯起

  朱伯起,口口人。师郑景望,而与景元为友。景望爱其质醇,以为近道。嗜地理学,著书二十篇,曰《阴阳精义》。(云濠案:谢山《札记》谓先生着有《阴阳粗义》二卷。)陈君举欲为之序,不果,水心序之。(参《叶水心集》。)别附

  侍从木蕴之待问

  木待问,字蕴之,永嘉人也。隆兴癸未进士第一,累官太子詹事、焕章阁待制、礼部尚书。郑文肃弟子。待问以大魁,官至侍从,然无所表见,其于师门九等人表,当在下中。荆溪吴氏言其贵后颇侮归愚而侵其居,则又小人之靡也。(补。)

  ◆石经续传

  沈先生体仁(别见《止斋学案》。)

  ◆湛然续传(胡、张六传。)

  监仓吴子量先生

  吴,字子量,表臣曾孙。世其家学,笃志穷经,栉沐俱废。嘉定间,叶味道、陈埴以朱学显,而先生从游之士过之。潘凯、方来,其高弟。(补。)

  (梓材谨案:《温州旧志》载:「先生初名涛,登淳佑第,监平江府大军仓。秩满,将处以京秩,弗就。」注:「青田令归。」则先生出处可考矣。)

  ◆子量门人(胡、张七传。)

  待制潘先生凯

  潘凯,字南夫,永嘉人。弱冠入太学,尝上书言史弥远擅政。登绍定第,教授常德府。勇信军作乱,先生驰入营,裂帛植于门,曰:「在营者非叛。」军士皆归伍,无敢后,乃止戮其首乱者。郡人德之,与董文清槐同立祠祀之。淳佑末,除监察御史。三疏论丞相郑清之不胜任,未报即归。后以宗正少卿除秘阁修撰,进刑部侍郎。丐外,擢宝章阁待制、知太平州,卒。(参《温州府志》。)

  侍郎方先生来(别见《水心学案》。)

  ◆节卿续传

  乡贡胡人斋先生一桂(别见《木钟学案》。)
卷三十三 王张诸儒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王张诸儒学案(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补定)

  王张诸儒学案表

  王豫          杜可大(别见《张祝诸儒学案》。)

  (天悦续传。)

  张 

  张峋

  周长孺    (子)纯明(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杨贤宝     晁说之(别为《景迂学案》。)

  杨国宝

  姜愚

  张仲宾

  候绍曾

  郑夬

  秦玠

  (并百源门人。)

  王张诸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百源弟子承密授者,曰王豫,曰张 ,皆早死,故不传。伯温虽受辟咡负剑之教,然所得似浅。东发谓《渔樵问答》乃伯温作,其中亦有名言,所惜者《闻见录》之溺于轮回也。予又为旁搜,得杨、周等数人。述《王张诸儒学案》。(梓材案:王、张诸先生传,原附《康节学案》,谢山别为《康节弟子学案》,后又定为《王张诸儒学案》。伯温为邵子家学,已见《百源学案》。)

  ◆百源门人

  王天悦先生豫

  王豫,字悦之,又字天悦,大名人,瑰伟博达之士也,精于《易》。闻康节之笃志,爱而欲教之,与语三百日,得所未闻,始大惊服,卒舍其学而学焉。

  宗羲案:康节之学,子文之外,所传止天悦,此外无闻焉。盖康节深自秘惜,非人勿传。章惇作商州令,时从先生游,欲传数学,先生语惇须十年不仕宦乃可学,盖故难之也。而邢恕援引古今,亦欲受业,先生曰「姑置是。此先天之学,,未有许多言语。」谢上蔡曰:「尧夫之数,邢七要学,尧夫不肯曰:『徒长奸雄。』」天悦无所授,以先生之书殉葬枕中。未百年而吴曦叛,盗发其冢,有《皇极经世体要》一篇,《内外观物》数十篇。道士杜可大贿得之,以传廖应淮,应淮传彭复,(梓材案:彭复一作彭复之,亦作复初。)彭复传傅立,皆能前知云。

  常簿张先生 

  张 ,字子望,荥阳人也。登进士弟,官至太常寺簿。《观物外篇》二卷乃其所述。子文曰:「先君《易》学,独以授之天悦与子望,皆早世,故世不得其传。」陈直斋曰:「其记康节之言,十纔一二而已,足以发明成书。」

  常博张先生峋 

  张峋,字子坚,荥阳人也,康节谓门弟子中可语道者。熙宁十年春,赴调京师,(云濠案:先生尝官太常博士。)康节愀然色变曰:「吾老矣!不复能相见也。」及秋而卒。(补。)

  祖望谨案:子坚当是子望之弟。(梓材案:《直斋书录解题》云峋与其弟 同登进士弟, 从邵康节学,是子坚乃子望之兄。然直斋言 从康节而不及峋,亦属挂漏。)

  都官周先生长孺

  周长孺,字士彦,澶渊人也。由进士为卫州共城令。师事康节以古弟子礼,康节告以先天之学。先生少而性刚,遇事即发,既从康节,即淡然若无意于世者。其弟直孺怪问之,先生慨然叹曰:「此吾所得于师门者也。」治平末,以都官员外郎为普城令,卒。其丧过洛,贫不能行,康节经纪之甚备,教其子纯明以学问,为娶伊川侄女。纯明后登进士,亦受业伊川之门(补。)

  朝散杨先生贤宝

  杨贤宝,字口口,洛阳人也。官至朝散大夫。晁以道曰:「绍圣戊寅邂逅杨老,语及《易》而异之,恳从之求,乃得康节先生自为《易图》二,虽輹轮俱存,而杨行年将七十,中风,语 音清浊不端,无由诘问。二三年少在旁哂笑,仆敬之而尊其图。杨且指《干》、《坤》、《坎》、《离》四卦,为仆言曰:『得是四卦 ,则见伏羲之《易》,而文王之《易》在其中。』明日,如迷人识归路,有感于二图可指,循环无方也。杨曰:『吾昏病,而忘之已久。今日因子之言,如初授此图时也。』」陈直斋曰:「晁以道于绍圣间遇贤宝,得康节二《易图》,又从伯温得遗编,始作《易传》,名曰《商瞿易》。」(修。)

  学士杨先生国宝

  杨国实,字应之,口口人。其为人劲挺不屈,自为布衣以至官于朝,(云濠案:先生官至学士。)未尝有求于人,亦未尝假人以言色。笃信好学,至死不变。伊川曰:「杨应之在交游中,英气伟度,过绝于人,未见其比。可望以托吾道者矣!」

  (梓材谨案:是传黄氏本在《伊川学案》,为程门弟子。考《邵氏闻见前录》

  :「应之亦康节先公门生,康节先公视之犹子也。」故谢山稿本标目入邵门。)

  县令姜先生愚

  姜愚,字子发,京师人。长于康节一岁而师事之。康节年四十五,贫未娶,先生与同门张仲宾谋为之娶。以进士官六安令,分俸之半以奉康节。家素富,豪举好施,已而以贫卒。先生尝振王陶于厄,及陶留守西京,待先生甚薄,君子讥之。(补。)

  太博张先生仲宾

  张仲宾,字穆之,潞州人也。自未第时从康节,为康节备聘娶夫人者也。以进士官太博。(补。)

  殿丞侯先生绍曾

  侯绍曾,字孝杰,怀州人。康节过洛阳,爱其风俗之美,将迁居焉,先生方知武陟县,(云濠案:先生官至殿丞。)遂助其行。皇佑初,康节始奉其父伊川丈人赴之,于是谏议吕公诲、王公益柔以下二十余家共为买宅,而先生实倡之。(补。)

  主簿郑扬庭夬

  兵部秦伯镇玠(合传)

  郑夬,字扬庭,江南人。为盂县主簿时,司马温公以其明《易》荐之。所著有《易传》十三卷。夬与秦玠求学康节之门,康节以夬志在口耳,多外慕,而玠颇好任数,皆不之许。玠尝语夬以王豫独传康节之学,夬从豫力求之,豫亦不许。会豫疾且卒,夬赂其仆于卧内窃得之,遂以为己学。着《易传》、《易测》、《宋范》、《五经明用》等书,皆破碎妄作,穿凿不根。至所作《变卦图》,即康节《先天图》也,尝以示玠。夬既得豫书入京,国子监试策问八卦卧序,夬以所得之说对,有司异之,擢在优等。登第,以所著书投公卿之门。后以赃罪窜。沈括见其《变卦说》而异之,以问秦玠,玠伪不知者,骇然曰:「此人何处得此法!予尝遇一异人,受此历数,推往古兴衰,无不皆验,常恨不能尽其术。西都邵雍亦知大略,已能洞知吉凶之变。此人乃形之于书,必有天谴,此非世人所得闻也。」康节子伯温因力辩之,谓:「玠既知夬窃书,乃谓夬何处得此法,又谓西都邵某闻大略,近乎自欺矣。」玠字伯镇。(补。)

  (梓材谨案:伯镇尝官兵部,见《邵氏闻见录》。:晁子止《郡斋读书志》于郑夬《周易传》云:「姚嗣宗谓刘牧之学授之吴秘,秘授之夬。」是郑氏固刘氏再传,实孙泰山三传弟子也。《读书志》又引邵伯温言,夬窃其学于王豫,沈括亦言夬之学似康节,即是传所本。《百源学案》谢山节录康节语秦玠与郑夬语二条,盖本之魏鹤山题跋。则二子之于康节,固在答问之列,不得以康节有所不许而竟置之,次之门人之末可也。)

  ◆都官家学(百源再传。)

  进士周先生纯明(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朝散门人

  詹事晁景迂先生说之(别为《景迂学案》。)

  ◆天悦续传

  杜道士可大(别见《张祝诸儒学案》。)
卷三十四 武夷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武夷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武夷学案表

  胡安国      (子)寅(别为《衡麓学案》。)

  (上蔡、龟山、廌 (子)宁 (孙)大本(别见《五峰学案》。)

  山讲友。)              赵复(别见《鲁斋学案》。)

  (朱氏、靳氏门            (茅堂续传。)

  人。)      (子)宏(别为《五峰学案》。)

  (二程私淑。)   (从子)宪(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泰山再传。)   江琦

  曾几  (子)逢

  (子)逮(别见《震泽学案》。)

  (从孙)集(别见《廌山学案》。)

  吕大器(别见《紫微学案》。)

  陆游(别见《荆公新学略》。)

  范如圭 (子)念德(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薛徽言 (子)季宣(别为《艮斋学案》。)

  胡铨  (子)泳

  (子)澥

  杨万里(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周必大(别见《范许诸儒学案》。)

  胡襄

  谭知礼

  韩璜

  李椿

  方畴(别见《紫微学案》。)

  刘芮(别见《元城学案》。)

  黎明

  (附师张昕。)

  向沈

  向浯(别见《五峰学案》。)

  向涪

  汪应辰(别为《玉山学案》。)

  杨训

  闾丘昕

  彪虎臣     (子)居正(别见《五峰学案》。)

  (父约。)

  (附张所。)

  乐洪

  徐时动

  王枢

  张默

  曾渐

  (并武夷再传。)

  邹浩(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朱震(别为《汉上学案》。)

  曾开(别见《廌山学案》。)

  刘燮

  向子韶      (子)沈(见上《武夷门人》。)    

  唐巩

  李植(别见《苏氏蜀学略》。)

  (并武夷讲友。)

  叶廷珪       黄祖舜

  (武夷同讲。)   叶颙

  (附兄顗。)

  陈俊卿  (子)守

  (子)定

  (子)宓(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郑丙

  武夷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私淑洛学而大成者,胡文定公其人也。文定从谢、杨、游三先生以求学统,而其言曰:「三先生义兼师友,然吾之自得于《遗书》者为多。」然则后儒因朱子之言,竟以文定列谢氏门下者,误矣,今沟而出之。南渡昌明洛学之功,文定几侔于龟山,盖晦翁、南轩、东莱皆其再传也。述《武夷学案》。(梓材案:梨洲定《武夷学案》,以武夷为上蔡门人,谢山则谓在师友之间,而洲后人又有驳之者。盖武夷固由上蔡以私淑程子,上蔡亦未以门弟子接之也。)

  ◆朱靳门人(孙、程再传。)

  文定胡武夷先生安国

  胡安国,字康侯,建之崇安人。绍圣四年进士第三人,除荆南教授。入为太学博士。提举湖南学事,以所举 遗逸王绘、邓璋为范纯仁之客,蔡京恶之,除名。大观四年复官。宣和初,提举江东路学事,寻致仕。末年,侍臣交荐,起除尚书员外郎,至起居郎。召对,除中书舍人。为耿南仲所忌,出知通州。高宗召为给事中,论故相朱胜非,遂落职奉祠,休于衡岳之下。着《春秋传》进览,除宝文阁直学士。绍兴八年四月十三日卒,年六十五,谥文定。先生自少时已有出麈之趣,登科后同年宴集,饮酒过量,是后终身不复醉。尝好弈,母吴氏责之曰:「得一第,德业竟止是弈邪﹖」后不复弈。为学官,京师同僚劝之买妾,事既集,慨然叹曰:「吾亲待养千里之外,曾以是为急乎!」遽寝其议。行部过衡岳,欲一登览,已戒行矣,俄而思曰「非职事所在也。」即止。罢官荆南,僚旧饯行于渚宫,呼乐戏以待,而交代杨龟山,具朝膳,鲑菜萧然,引觞徐酌,置《语》、《孟》案间,清坐讲论,不觉日晷之暮也。壬子赴阙,过上饶,有从臣家居者设宴,用音乐,先生蹙然曰:「二帝蒙麈,岂吾徒为乐之日﹖敢辞!」转徙流寓,遂至空乏,然「贫」之一字,口所不道,亦手所不书。尝戒子弟曰:「对人言贫者,其意将何求﹖」朱震被召,问出处之宜,先生曰:「世间惟讲学论政,则当切切询究。至于行己大致,去就语默之几,如人饮食,其饥饱寒温,必自斟酌,不可决之于人,亦非人所能决也。某出处,自崇宁以来,皆内断于心。虽定夫、显道诸丈人行,皆不以此谋之也。」壮年尝观释氏书,后遂屏绝,尝答曾几书曰:「穷理尽性,乃圣门事业。物物而察,知之始也;一以贯之,知之至也。来书以五典四端每事扩充,亦未免物物致察,非一以贯之之要,是欲不举足而登泰山也。四端固有,非外铄;五典天叙,不可违。充四端,惇五典,则性成而伦尽矣。释氏虽有了心之说,然其未了者,为其不先穷理,反以为障,而于用处不复究竟也。故其说流遁,莫可致诘,接事应物,颠倒差谬,不堪点检。圣门之学,则以致知为始,穷理为要。知至理得,不迷本心,如日方中,万象皆见,,则不疑所行而内外合也。故自修身至于家、国、天下,无所处而不当矣。来书又谓:『充良知良能而至于尽,与宗门要妙,两不相妨,何必舍彼而取此。』夫良知良能,爱亲敬长之本心也。儒者则扩而充之,达于天下,释氏则以为前麈,为妄想,批根拔本而殄灭之,正相反也。而以为不相妨,何哉﹖」着有《春秋传》、《资治通鉴举要补遗》及《文集》若干卷。三子:寅、(梓材案:文定之于致堂,以弟子为子,事见《衡麓学案》本传。黄氏补本必以致堂为从子,赘。)宏、宁。从子宪。

  宗羲案:先生为荆门教授,龟山代之,因此识龟山。因龟山方识游、谢,不及识伊川。自荆门入为国子博士,出来便为湖北提举,是时上蔡宰本路一邑,先生却从龟山求书见上蔡。上蔡既受书,先生入境,邑人皆讶知县不接监司,先生先修后进礼见之。先生之学,后来得于上蔡者为多,盖先生气魄甚大,不容易收拾。朱子云:「上蔡英发,故胡文定喜之。」想见与游、杨说话时闷也。

  祖望谨案:朱子所作《上蔡祠记》有云「文定以弟子礼禀学」,洲先生遂列文定于上蔡门人之目,非也。文定尝曰:「吾于游、杨、谢三公,皆义兼师友。」又曰:「吾丈人行也。」然则何尝自称弟子﹖《龟山行状》尝言文定传其学,而文定不以为然,曰:「吾自从伊川书得之。」则于上蔡可知矣。洲谓先生得力于上蔡,不知但在师友之间也。

  (梓材谨案:致堂《斐然集》为《先公行状》云:「元佑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及颖川靳裁之、朱乐圃,得泰山《春秋》之传。」则先生为泰山再传弟子,可知其《春秋》之学之所自出矣。)

  胡氏传家录(补。)

  士当志于圣人,勿临深以为高。

  流光可惜,无为小人之归。

  学以立志为先,以忠信为本,以致知为穷理之门,以主敬为持养之道。

  曾子之言曰:「君子爱人以德,细人爱人以姑息。」故切莫假借人。

  学以能变化气质为功。

  某初学《春秋》,用功十年,览诸家,欲求博取以会要妙,然但得其糟粕耳!又十年,时有省发,遂集众传,附以己说,犹未敢以为得也。又五年,去者或取,取者或去;己说之不可于心者,尚多有之。又五年,书成,旧说之得存者寡矣。及此二年,所习似益察,所造似益深,乃知圣人之旨益无穷,信非言论所能尽也。

  凡出身事主,本吾至诚恳恻、忧国爱君、济民利物之心,立乎人之本朝,不可有分亳私意。议论施为,辞受取舍,进退去就,掳吾所见义理行之,勿欺也,故可犯。未有至诚而不动者矣。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陈仲举于曹节,庾元规于苏峻,皆怀愤疾之心,所以误也。诸葛武候心如明镜,不以私情有好恶,故李平、廖立、马谡,或废或死而不怨。武候此心,可为万世法。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文定《传家录》九条,今移一条为刘君曼《附录》,又一条移入《高平学案》。又谢山所录文定语三条,并入《附录》。)

  时政论

  宗羲案:绍兴元年,先生以舍人兼侍讲召,先以《时政论》献。论入,复除给事中。其论之目曰《定计》、《建都》、《设险》、《制国》、《恤民》、《立政》、《核实》、《尚志》、《正心》、《养气》、《宏度》、《宽隐》。先生自谓:「虽诸葛复生,为今日计,不能易此论也。」间采数则。

  拨乱兴衰,必有前定不移之计,而后功可就。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未必有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必有操不变之术,以立政则未必有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必有信不疑之臣。舍今不图,后悔何及!(《定计论》。)

  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先。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纔得中策。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未善。今欲固上流,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镇安陆。此守江常势,虽有小变,而大概不可易者也。(《设险论》。)

  心者,身之本也。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诚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盖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必本于方寸。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正心论》。)

  用兵之胜负,系军旅之强弱;军旅之强弱,系将帅之勇怯;将帅之勇怯,系人主所养之气曲直如何耳!盖人主,将将者也,以直养气,自反而缩,则孟子所谓「约」而狐偃所谓「壮」也,壮则强;以曲丧气,自反而不缩,则孟子所谓「馁」而狐偃所谓「老」也,老则弱。凡曲直者,兵家制胜之先几也。陛下勇于为善,益新厥德,使无有曲直可议,则守为刚气,可塞乎两间,震为怒气,可以安天下矣!(《养气论》。)

  百家谨案:先生诸论,自谓虽诸葛复生,为今日计,必不可易也。细观之,亦尚多泛论,不十分切要。当日事势,只要高宗复仇之心切,则此气自然塞两间,自反有何患不直乎!

  附录

  少长,入太学,昼夜刻励。同舍有颍昌靳裁之,尝闻程氏之学,与先生论经史大羲,以是学益强,识日明。

  登第时,考官定为第一。宰执以策中无诋元佑语,欲降其等,哲宗亲擢第三。

  钦宗一日问中丞许翰识安国否,对曰:「臣虽未识其面,然久闻其名。自蔡京得政以来,天下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远,不为所污者,惟胡某一人而已。」

  何桌建议:「天下之势,治平则宜内重,遭变则宜外重。乞分置四道,帅臣以都总管为名,各付一面,为卫王室、御狂寇之计。」先生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一旦遽以数百州之地,二十三路之广,分为四道,则权复太重。假令万一抗衡跋扈,号召不至,又何以待之乎﹖欲乞掳见今所置帅司,选择重臣,付以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师戒严,即各帅所属守将应援。如此,则既有拥卫京师之势,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其后以赵野为北道,先生言魏都地重,野必误委寄。是冬,金人大入,野遁,为群盗所杀,西道王襄拥众不复北顾,卒如先生言。

  高宗即位,以给事中召,黄潜善讽康执权论其托疾,罢之。三年,张忠献浚荐先生可大用,再除给事中,赐其子起居郎寅手札,令以上意催促。既次池州,闻驾幸吴、越,引疾还。(补。)

  高宗谓曰:「闻卿奥于《春秋》,方欲讲论。」遂以《左氏传》付之点句正音。先生奏曰:「《春秋》乃仲尼亲笔,实经世大典,见诸行事,非空言比也。陛下必欲削平僭叛,克复宝图,使乱臣贼子惧而不作,莫若储心仲尼之经,则南面之术尽在是矣。」除兼侍讲,专以《春秋》进讲。

  会除故相朱胜非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先生奏:「胜非昔与黄潜善、汪伯彦同在政府,缄默附会,循致渡江;尊用张邦昌,结好金国,沦灭三纲,天下愤郁。及正位冢司,苗、刘肆逆,贪生苟容,辱逮君父。今强敌凭陵,叛臣不忌,用人得失,系国安危,深恐胜非上误大计。」胜非改除侍读,先生持录黄不下,左相吕颐浩特命检正黄龟年书行。先生言:「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况胜非系臣论列之人,今朝廷乃称苗、刘之变,能调护圣躬。昔公羊氏言祭仲废君为行权,先儒力排其说。盖权宜废置,非所施于君父。《春秋》大法,尤谨于此。臣以讲《春秋》入侍,而与胜非为列。有违经训。」遂卧家不出。时吕颐浩再相,欲倾右相秦桧谋于席,益目先生为党魁,引胜非为助,乃降旨曰:「 安国屦召不至,今始造朝,又数有请。其自为谋则善矣,百官象之,如国计何!」落职奉祠。

  先生至丰城,寓居半载,乃渡南江而休于衡岳,买地结卢,为终焉计,颓然当世之念矣。

  五年,除徽猷阁待制、知永州,辞,诏从其请,与祠。令纂修所著《春秋传》。书成,高宗谓深得圣人之旨,除内祠兼侍读。未行,陈公辅疏诋假托程颐之学者。先生奏曰:「本朝自嘉佑以来,西都有邵雍、程颢及其弟颐,关中有张载,皆以道德名世。会王安石、蔡京等曲加排抑,故其道不行。望下礼官讨论故事,加之封爵,载在祀典,仍诏馆阁,裒其遗书颁行,使邪说者不得作。」奏入,公辅与中丞周秘、侍御石公揆交章劾先生学术颇僻,除知永州,辞,复予祠。进宝文阁直学士,卒。

  初,王介甫以字学训经义,自谓千圣一致之妙,而于《春秋》不可偏旁点画通也,则诋以为断烂朝报,直废弃之,不列学官。下逮崇宁,防禁益甚。先生谓《六籍》惟此书出于先圣之手,乃使人主不得闻讲说,学者不得相传习,乱伦灭理,中原之祸殆由此乎。于是潜心刻意,自壮年即服应于此,至年六十一而书始就,慨然叹曰:「此传心要典也!」盖于克己修德之方,尊君父、讨乱贼、攘外寇、存天理、正人心之术,未尝不屡书而致详焉!

  先生不及二程之门,杨、游、谢三君子皆以斯文之任期先生。谢公尝谓朱子发曰:「康候正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独秀也。使其困厄如此,乃天将降大任焉耳!」

  上蔡曰:「闻公进道甚笃,德业日美,所到岂可涯涘,真足畏也!更以其大者移于小物,作日用工夫,尤佳。」

  曾吉甫问文定甚处是精妙处,甚处是平常处。曰:「此语说得不是。无非妙处。」徐宪曰:「亦无非寻常处。」(补。)

  吉甫尝问:「今有人居山泽之中,无君臣,无父子,无夫妇,所谓道者果安在﹖」曰:「此人冬裘夏葛,饥食渴饮,昼作入息,能不为此否﹖」曰:「有之。」曰:「只此是道。」(补。)

  又尝问曰:「某已永感欲尽孝,如何行﹖」曰:「何曾一日离得!」(补。)

  先生风度凝远,萧然尘表。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实历仕之日不及六载。虽数以罪去,而爱君之心,远而愈笃。每被召,即置家事不问,或通夕不寐,思所以告君者。然宦情如寄,泊如也。

  《拙斋纪问》曰:胡文定尝言:「读《系辞》须是都将作《易》看,不可泛说。且如『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才说性本寂然,感之斯通,便泛滥,须于《易》中求之。四十九筮蓍,当其未揲时,固寂然矣,『问焉以言,其受命也如响』,岂非感通乎﹖『无有师保,如临父母』,读《易》时其心自然肃敬,非有以使之也。其余皆然。互体亦岂可不信,如《归妹》互体为《泰》,而《泰》五爻有『帝乙归妹』之语,《归妹》之义有『天地不交』之语,此类可见。」

  问文定与秦桧厚善之故,朱子曰:「秦尝为密教。翟公巽知密州,荐试宏词。游定夫过密,与之同饭于翟,奇之。后康候问才于定夫,首以秦为对,云其 人类荀文若,又云无事不会。京城破,金欲立张邦昌,执政而下无敢有异议,惟秦抗论以为不可,康候益义之,力言于张德远诸公之前。后秦自北归,与闻国政,康候属望尤切,尝有书疏往还,讲论国政。康候有词掖讲筵之召,秦荐之也。然其雅意坚不欲就,是时已窥见其隐微一二,有难处,故以老病辞。至后来秦做出大疏脱,则康候已谢世矣。」

  百家谨案:靖康金议立邦昌,马时中伸抗言于稠人曰:「吾曹职为争臣,岂可缄默坐视,当共入议状,乞存赵氏。」秦桧不答,时中即自属稿,就呼台吏连名书之。桧既为台长,则当列于首。以呈桧,桧犹豫。时中帅同僚合辞力请,桧不得已,书名。是桧迫于马时中,以台长列名,何尝抗论。乃知当时无论贤愚,尽为桧欺矣。幸文定宦情如寄,天下后世亮之。因叹知人之难也!

  吕东莱《与朱侍讲书》曰:「胡文定《春秋传》,多拈出《礼》『天下为公』意思。蜡宾之叹,自昔前辈共疑之,以为非孔子语,盖不独亲其亲,子其子,而以尧、舜、禹、汤为小康,真是老、墨子之论。胡氏乃屡言《春秋》有意于『天下为公』之世,此乃纲领本原,不容有差。」

  ◆武夷讲友

  忠公邹道乡先生浩(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文定朱汉上先生震(别为《汉上学案》。)

  侍郎曾先生开(别见《廌山学案》。)

  刘先生燮

  刘燮,字君曼,河清人。与胡文定游。(参《斐然集》。)

  附录

  《胡氏传家录》曰:四海神交,惟河清刘曼字君奕,其人有相业。(补。)

  (梓材谨案:先生名字,二书不同,未知孰是。)

  忠毅向先生子韶

  向子韶,字和卿,开封人。故相文简公曾孙,钦圣宪肃皇太后之再从侄也。清约如寒士,强学自励,永嘉刘安节与胡文定皆深交。元符三年擢进士第,累官至知淮宁府。视事六月,寇兵至陈,先生率诸弟城守,励战士,开喻百姓。既而城陷,骂贼而死。子十人,或死或虏,惟沈与鸿得免。诏赠通议大夫,谥忠毅。(参《杨龟山集》。)

  唐先生巩

  唐巩,字处厚,荆南人。与胡文定情义最笃。(参《斐然集》。)

  忠襄李先生植(别见《苏氏蜀学略》。)

  ◆武夷同调

  叶廷珪,字嗣忠,口口人。知德兴县,张邦昌伪诏至,不拜。高宗中兴,历官太常寺丞,补中秘府。轮对,议与秦桧不合,出知泉州、漳州。先生笃学淳雅,名重当时,叶颙、陈俊卿、黄祖舜、郑丙皆出其门。有《诲录》三十卷。(参《姓谱》。)

  ◆武夷家学(孙、程三传。)

  文忠胡致堂先生寅(别为《衡麓学案》。)

  参议胡茅堂先生宁

  胡宁,字和仲,文定次子。以荫补官。试馆职,除敕令所删定官。迁祠部郎官,出为夔路安抚司参议官。除知沣州,不赴。学者称为茅堂先生。文定作《春秋传》,修纂检讨尽出先生手。又自着《春秋通旨》,总贯条例、证掳史传之文二百余章,辅传而行。吴渊颖曰:「胡氏传文,大概本诸程氏。程氏门人李参所集程说,颇相出入,而胡氏多取之。盖欲观正传,又必先求之《通旨》,故曰『史文如画笔,经文如化工』。若一以例观,则化工与画笔何异。惟其随学变化,则史外传心之要典,圣人时中之大权也。世之读《春秋》者自能知之,不可昔者向、歆之学而异论也。」由吴氏之言观,则茅堂《通旨》之书多与文定相参考,可以互证者矣。是书在元初赵仁甫最传之,(云濠案:仁甫一作仁辅,即江汉先生。)故《胡氏春秋》遂颁学宫。惜乎今之不可复见也!(修。)

  谢山《书宋史胡文定传后》曰:致堂、籍溪、五峰,茅堂四先生并以大儒树节南宋之初,盖当时伊洛世适,莫有过于文定一门者。四先生殁后,广仲尚能禅其家学,而伯逢、季随兄弟游于朱、张之门,称高弟,(梓材案:季随为朱、张高弟,伯逢特与朱、张有辩论,当非受业弟子。)可谓盛矣。茅堂还朝,秦相问曰:「令兄有何言﹖」对曰:「家兄致意丞相:善类久废,民力久困。」秦相已愠,因谓茅堂曰:「先生《春秋》议论好,只是行不得。」茅堂曰:「惟其可行,方是议论。」又问:「柳下惠降志辱身,如何﹖」对曰:「总不若夷、齐之不降不辱也。」遂以书劝避相位,以顺消息盈虚之理,秦相愈怒。一日,忽招茅堂饭,意极拳拳,归而台章已下。《宋史》秖载其蔡京之对,且谓因致堂与秦相绝,遂并罢,不知茅堂自不为秦屈,不一而足,非以致堂之牵连也。

  (梓材谨案:五峰序吕氏《中庸解》云:「靖康元年,河南门人候师圣自三川避乱来荆州,某兄弟得从之游。」考靖康初年致堂为校书郎,禀学于龟山,则五峰所谓兄弟,特兼茅堂而言矣。然《闽书》径称致堂从候师圣游,则于《刘李诸儒学案》仍列致堂于候氏之门,而益以茅堂可也。)

  承务胡五峰先生宏(别为《五峰学案》。)

  简肃胡籍溪先生宪(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武夷门人

  教授江先生琦

  江琦,字全叔,建阳人也。宣和三年进士,主高安簿。尝摄令新昌,民负税有至十年者,闻先生至,不待遣吏而华输。移永丰丞,历任邵武军、永州教授,不求荐达。张魏公抚福建,辟为幕官,不就。主管台州崇道观以卒。先生游于游、杨之门,卒业胡氏,深于《春秋》。尝以所学正于龟山,龟山抚书而叹曰:「百年绝学,留心者希。吾老矣,之子勉旃!」着《春秋经解》三十卷,《辨疑》一卷,《语》、《孟说》各五卷。其在永丰,丁丧事,寮友赙之甚厚,先生曰:「大事当自尽矣,敢为诸公费。」致堂推以为畏友,尝问之曰:「学道者无所得,鲜不归于佛。兄既有得,而或者以为亦趋空寂,信乎﹖」先生笑曰:「是谓我为陈相也。安有此!」(补。)

  文清曾茶山先生几

  曾几,字吉甫,河南人。赐上舍出身,擢国子正,迁校书郎,为应天少尹。高宗即位,历提举湖北、广西运判,江西提刑,广西转运。为秦桧所恶,奉祠。桧死,起为浙西提刑,知台州。召对,授秘书少监。先生承平时已为馆职,去三十八年而复至,须鬓皓白,衣冠伟然,每会同舍,多谈前辈言行、台阁典章,荐绅推重焉。权礼部郎。孝宗立,以通奉大夫致仕。干道二年,卒,年八十二,谥文清。着有《经说》二十卷、(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曾吉甫《周易释象》五卷。」)《文集》三十卷。子逢,亦以学称。(修。)

  宗羲案:朱子言:「曾吉甫答文定书天理人欲之说,只是笼罩,其实初不曾见得,文定便许可之,他便即如此住了。」盖亦入于禅者也。

  曾茶山语(补。)

  崇德必先事后得,如释氏却是先得后事。

  道只在日用处,须玩「师冕见」一章。

  《子张》一篇,惟记诸弟子之言,盖有深旨,欲明群弟子学之所至。

  在己为忠,推己及物为恕。合彼己以为一,便是一以贯之。通天下是一个心。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茶山语四条,今移入《元城学案》者一条。)

  附录

  先生早从舅氏孔文仲、武仲讲学,又从刘元城、胡文定游,其学益粹。

  林拙斋《纪问》曰:尝问尹和靖日用下工夫处,和靖曰:「须求喜怒哀乐未发以前底心。」少蓬曰:「如今才举,便是发了,如何求得未发之心﹖」和靖曰:「只如吉甫未发意来相见时,岂有许多事,才举意来,路中乘轿,来相见吃茶吃汤,如此类求之。」

  (梓材谨案:少蓬盖紫微之别称。此条前设问辞即茶山,故下有「只如吉甫」云云。据此,则茶山尝及和靖之门矣。)

  知州范先生如圭

  范如圭,字伯达,建阳人。从舅氏胡文定受《春秋》学。以乙科授武安节度推官。召试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以忤秦桧,谒告奉祠,读书不与外事者十余年。起判邵州、荆南。召对,提举江西,复奉祠归。起知泉州,寻罢。绍兴三十年,卒,年五十九。

  舍人薛先生徽言

  薛徽言,字德老,永嘉人也。从胡文定公学。高宗即位,以布衣上书言六事,曰国势,曰边防,曰刑赏,曰巡幸,曰财用,曰官吏。成建炎二年进士。赵丰公为中丞,先生以书谒之,大见称赏。丰公连章劾吕颐浩,高宗是之,对曰:「是皆 温士薛徽言为臣发之。」次日缴上其书。丰公进枢府,先生亦蒙召对,首以强志勤政、君子小人为言。授枢密院计议官,请建立方镇以固篱落,从之。东宫虚位,首陈大计,请择贤宗室立为皇子。时高宗春秋方富,莫敢言者,言之自先生始。于是娄寅亮继请,高宗擢寅亮为御史,已许其请矣。未几,又中止。先生因星变再上书论之,言:「陛下已有旨,召宗室三人入侍。此命一出,万口称庆。乃其二人,一见而止,一人未闻促召。切料小人必有荧惑陛下已成之志,识者为之寒心。」于是立嗣之议始定。又言:「佞幸未去,国论未定。忧其所不足忧而忘其所当深忧,此乃大可忧者。」颐浩再当国,欲中伤之,不得,乃以权监察御史宣谕湖南。奏言本路不便于民者十事,且请令大将岳飞绥定湖南,荐宪司吕祉等五人及隐士黎明,劾去贪墨吏谢微等。时折彦质以枢臣帅潭,代李纲,先生言李有成效,不应遽易。颐浩乃言小臣不当荐举将相,且以其奉使时擅易守臣,于是诸使皆有殊迁,而先生权发遣兴国军。张魏公督军湖南,召还幕府。以比部郎召,历兵部、吏部二司、左司检正中书门下诸房文字。先是,徽宗讣至,上疏力言以日易月之非。大将岳飞以忤督府,弃军归庐山,手书劝令军。刑侍奏:有父夜盗子财,子不知而杀之者,当以夜入人家、登时杀死之律。先生谓:「父子法不别籍,非人家也;子富而父贫,是不孝也;人子弒父,而有勿论者乎﹖」从之。迁起居舍人。赵丰公之三入也,先生以为事功难就,当如姚崇以十事要明皇,俟许可始观政,丰公不能用。秦桧知平江,过阙,望丰公留之而不得,先生谓丰公曰:「桧从此怨矣!」丰公疑曰:「桧居永嘉,故君助之邪﹖」由是稍疏之,而不知先生之忠于己也。和议起,丰公以下皆去国,而先生独留。盖桧亦以前事谓先生厚己,稍亲之,而先生不为所用。初,丰公之去,惟二郎官与先生送之,丰公语先生,欲以桧罔上一事入告,先生止之。丰公既颇疑先生,喟然叹曰:「鼎去,君安得独留!」先生戏应之曰:「未可量也。」桧闻之,益以先生为助己。先生乃上言帝王之孝在复雠,因援汉高帝桮羹之说。且言万里梓宫,真伪莫辨。已而直前与桧廷辩曰:「偷安固位,于相公私计则良便,然忍君父之辱,忘宗庙之耻,于心安乎﹖」是日极争移晷,感寒疾,不数日卒,遗疏犹诋秦计甚力。故事,左右史卒官,与其子二人恩泽。至是,上诏特赐帛百匹,恩泽如例,而秦桧格之。先生之大功在议国本,其大节在争和议。《宋史》作传,寥寥不满十行,亦异甚矣!次子季宣,别为《学案》。(补。)

  忠简胡澹庵先生铨

  胡铨,字邦衡,庐陵人。建炎二年,高宗策士淮海,先生策万余言,高宗见而异之,将冠之多士,忌者移置第五。授抚州军事判官,未上,转承直郎。丁父忧,从乡先生萧子荆学《春秋》。吕祉以贤良方正荐,赐对,除枢密院编修官。秦桧主和,先生抗疏言王伦诱致敌使,以诏谕江南为名,并言孙近传会桧议。桧以先生狂悖鼓众,编管昭州。桧死,量移衡州。擢起居郎兼侍讲、国史院编修官。因讲《礼记》,曰:「君以礼为重,礼以分为重,分以名为重。愿陛下无以名器轻假人。」又言:「陛下自即位以来,号召逐客,与臣同召者张焘、辛次膺、王大宝、王十朋,今惟臣在尔。以言为讳而欲塞灾异之源,臣知其必不能也。」又言:「廷臣以箝默为贤,容悦为忠,驯至兴元之幸,所谓『一言丧邦』。」上曰:「非卿,不闻此言。」金人求成,先生请锐意恢复,绝口勿言和字,一弱于和,不能自振。除宗正少卿,乞补外,不许。兼国子祭酒,寻除权兵部侍郎。上以灾异,诏廷臣言阙政急务。先生以赈灾为急务,议和为阙政,谓和议成有十可吊,不成有十可贺。符离之败,朝论急于和戎。魏文节杞使于金,金人留之,分兵攻淮,乃以本职措置浙西、淮东海道。时惟高邮守陈敏拒敌,射阳大将李宝拥兵不救,先生劾之,宝惧,始出师犄角。大雪,河冰皆合,先生持铁锤锤冰,士皆用命,金人遂退。干道初,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改泉州。乞致仕,除宝文阁待制,留经筵。求去,以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陛辞,犹以归陵寝、复故疆为言。上问今何归,先生曰:「归庐陵。臣向在岭海,尝训传诸经,欲成此书。」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先生归。上所著《易》、《春秋》、《周礼》,《礼记解》,诏藏秘书省。淳熙七年,卒,谥忠简。有《澹庵集》一百卷行于世。(参史传。)

  (梓材谨案:先生初事萧三顾,为《春秋》学,复学于胡文定。南迁后作《春秋集善》十一卷,张魏公为之后序。其谪新州时,作《易传拾遗》十卷,宗主程氏而时出新意于《易传》之外,李泰发为之序。见《直斋书录解题》。谢山《学案札记》,胡忠简《易传》十卷。又案谢山底本标题有《澹庵学案》之目,知其于《澹庵集》与其学派必多釆录,惜经并入武夷,而其稿不全。)

  直阁胡先生襄

  胡襄,字季,永嘉人也。绍兴进士,累官江西提刑。隆兴初,面对,备言:「靖、宣之事,岂惟庙谟外失,亦由人心内离,愿陛下览观覆辙,备而后动。」孝宗是之。除太常少卿,兼枢密院都承旨,历江东、福建提刑,直秘阁,卒。先生早学于武夷,而当秦桧时亦以为赵鼎、胡寅之学,被锢十有余年。(补。)

  (云濠谨案:《两浙名贤录》,先生早学于胡氏,固已一出于正。晚复交朱子,由是体用浃洽,本末纯粹。朱子尝语人曰:「永嘉前一辈人物,究竟终别。」盖指刘、许以后及先生也。)

  谭先生知礼

  谭知礼,字子立,长沙人。延康殿学士世绩之族子。生长市廛间,碌碌习举子业。胡文定公至衡山,先生往从之,居其精舍之旁,尽扫前日气习,抱《春秋》研其旨,余力治《资治通鉴》。文定卒,弟子多散去,先生亦归省其家,遽还衡山,居萧寺,与五峰兄弟不舍昼夜读书,以坏器盛粗饭菜羹,若将终身。谓五峰曰:「吾不得圣人之道,终身不归。」会其亲卒,先生奔丧,未及除服,亦卒,君子惜之。(补。)

  谏院韩先生璜

  韩璜,字叔夏,故颍川人忠宪公之后也,南渡后居衡山。累官广西提刑、知谏院。胡文定公来衡山,先生因从之讲学,而与致堂侍郎尤相善。致堂称其官广东,壁立无所污染,又尝荐之执政。及在言路,以忤秦桧出,筑室衡湘,致堂与向秘阁宣卿时相过从,称三友。北宋公相家之盛,莫如吕氏、韩氏,其子孙皆能以学统光大之。吕氏则荥阳学于伊川,紫微学于龟山、广平诸公之门,仁武、德元学于和靖,(梓材案:仁武,弸中字;德元,稽中字。)而韩氏则德全学于元城,先生学于武夷,咎学于和靖,东莱又咎之,佳话也。(补。)

  侍郎李先生椿

  李椿,字寿翁,永年人。累官潭州安抚使、敷文阁直学士、吏部侍郎。其尉衡山时,受业文定。尤深于《易》,作《周易观画》二卷。朱子尝铭其墓,谓其「逆知得失,不假蓍龟,不阿主好,不诡时誉,生平大节,不惟进退险夷一无可憾,而超然于死生之际」。魏鹤山曰:「侍郎拳拳于诸葛之出处,举一隅以明《易》之用,有非占毕陋儒所能识者。」余详《宋史》本传。先生深于《易》,顾其误信麻衣道者心法,则好奇之失也。(补。)

  通守方困斋先生畴(别见《紫微学案》。)

  提刑刘顺宁先生芮(别见《元城学案》。)

  黎先生明(附师张昕。)

  黎明,字才翁,长沙人也。以孝友信义著称。师事胡文定公。建炎之乱,文定避地荆门,先生为卜室庐,具器币,往迎之。胡氏之居南岳,实昉于此。先生少尝从学张御史昕,昕托其母,至是陷于贼,先生间关入贼所,取而归之。尝过郢州,李允文以京西提刑至郢,先生曰:「郢多招安之寇,而允文凶恶,其来必与为乱,不可久居。」即去之。后一月而难作。薛舍人徽言使湖南,高宗令访山林不仕贤者,以先生荐,命未下而卒。先生之古道,盖亦候无可之流,而湖湘学派之盛,则先生最有功焉。去今六百余年,莫能举其姓氏者。予从《薛常州集》、《魏秦公集》得其略,亦稍足以传矣。(补。)

  通直向先生沈

  向沈,字深之,知淮宁府谥忠毅子韶子也。故开封人,南渡后家衡山。忠毅死难,其家几无类,先生以逆妇于胡文定公家得免。先生痛心家国,日从文定讲明春秋复雠之说,而时方主和议,无路自申,积忧熏心,早衰多病,遂于禄仕泊如。事其叔父秘阁子忞如父。其监南岳庙也,湖南安抚刘昉尝以时宰意劾子忞,先生义不为昉属,遂引去。所生母李氏自淮宁相隔,历岁久远,迎养礼绝,追制服。言者以忠毅淮宁之节,当用其后人,尚书下符促召,先生叹曰:「时方多难,无辱其先人足矣。余非所愿也。」竟不往。前后凡五监南岳庙,以右通直郎致仕。初,朝议官忠毅后六人,先生以其一奏季弟鸿,其余悉以叔父子忞之命畀诸族人,其后叔父亦以郊恩先畀先生之子,而后其孙,世以为义门云。(补。)

  通判向先生浯(别见《五峰学案》。)

  大夫向先生涪

  向涪,芗林之少子也。从文定。(补。)

  (梓材谨案:楼攻媿跋《芗林家规》云:「芗林遗训,凛然如生,而三子俱贤。兴国及邵倅既遵行维持于前,贰车高寿,独殿诸公,保家之庐尤为深长,既闻于郡,又刻之石。」贰车当是先生。又案:朱子《向芗林文集后序》云:「始公之薨,而五峰先生胡公实状其行。后十余年,而端明学士汪公始铭诸幽。又后二十余年,而公之季子大夫公乃以公之《文集》三十卷者属某,使为之序。」又云:「大夫少以公命受学南阳胡文定公之门,今年七有六,谢事而老于家亦已十八年矣。」是可见先生之大概,时盖淳熙十二年云。

  文定汪玉山先生应辰(别为《玉山学案》。)

  太学杨先生训

  杨训,字子中,湘潭人也。受学文定。尝问孝,文定曰:「谨言而慎行。一言之尤,一行之悔,是为不孝。」先生退而思曰:「吾从事于《新经》之教,以太学进士争能否于笔舌间者已二十年,岂有内省之功从事于言行者乎!」乃更诵《语》、《孟》、经史,稼穑致养,不汲汲于利禄。其在文定碧泉讲舍,求愈久而愈恭,称高弟。(补。)

  清简闾丘先生昕

  闾丘昕,字逢辰,丽水人也。累官吏部侍郎,谥清简。受业胡文定公门,故与明仲共着《二五君臣论》一卷,六十四卦各为之说。其大旨谓:以阳居阴而为九二,则臣有时而失之强;以阴居阳而为六五,则君有时而失之弱。盖作于绍兴时,意有所属也。张宣公为之序。(补。)

  祖望谨案:此特侍郎因时讽谏之说耳。九二非必尽枋臣,六五非必尽孱主。绍兴之枋臣,宁复有阳德﹖盖穷阴剥庐之小人也!

  彪先生虎臣(父约。附张所。)

  彪虎臣,字汉明,湘潭人。父约,孝友浑厚,闻有言人过失者,则掩耳去之。先生以经术教授,学者争迎致。天性和易,而教尚方严,以不欺为本,以孝弟为先,以文艺为后。故从之者不徒务进取,有所畏而不为。青人张所早游京、洛,闻二三先生绪论,所至志访求人物,宣和中典教长沙,遣其就学,远近士子益依归焉,号为乡先生。卒,年七十五。子居正。胡文定之南渡熊、湘也,先生一见,有得于心,及其子长,遂命受业胡门云。(参《胡五峰集》。)

  (梓材谨案:《一统志》谓先生尝从胡文定父子游,似未分晰。)

  乐曲肱先生洪

  乐洪,字德秀,衡山人也。从文定游。自号曲肱先生。所著有《周易卦气图》一卷,郭白云为之序。(补。)

  教官徐先生时动

  徐时动,字舜粼,丰城人也。胡文定高弟。绍兴进士,为虔州教官。改吉州,未及岁,移疾,遂不复仕。《着孟子说》十四卷、(云濠案:一本作四十。)《西江录》三卷、《师门答问》一卷。(补。)

  祖望谨案:《胡文定公传家录》,曾吉甫、杨子中与先生共辑之。

  (云濠谨案:《胡氏传家录》,曾、徐、杨三子所记文定答问语也。又文定次子和仲所录《庭训》亦详。)

  通判王东谷先生枢

  王枢,字致荣,丰城人也。学通群经,尤精《春秋》。少游胡文定公门。绍兴进士,参吉州军事。郡给军衣有滥恶者,众哗于庭,莫能制,先生正色折之,乃定。知瑞金县,改判岳州,所至每诣学宫,执经讲论。又改鼎州,茶寇络绎,道路不通,或欲焚山绝茶,或欲官自收鬻,先生定议,特为长短引之法,以便负贩,湖民赖之。卒官通判常德府。有《东谷集》。(补。)

  ◆向氏家学

  通直向先生沈(见上《武夷门人》。)

  ◆叶氏门人

  庄定黄先生祖舜

  黄祖舜,字继道,福清人。宣和三年进士,累任至军器监丞。入对,言县令付铨曹察授,曷若要成郡守。出判泉州,将行,疏乞于科举外访求学行修明、孝友纯笃者,县荐之州,州延之学,以表率诸士。其尤异者,以名闻。留为仓部郎中,权刑部侍郎兼侍读。进《论语讲义》,词义明粹,下国子监梓行。寻知枢密院。金人侵淮,大将刘锜病不能军,诸将王权、刘汜退败,高宗欲诛之。先生曰:「败军罪实难赦,然刘锜有大功于国,若闻而愤死,得无快敌心乎﹖」帝嘉纳之。卒,谥庄定。所著《论语讲义》,朱子多引用之。其它《易》、《诗》、《礼说》及《历代史义》凡数万言。(参《道南源委》。)

  祖望谨案:黄继道,《宋史》有传。其所著《论语说》,沈大廉尝引之,胡五峰先生又合二家审正之。此外有《易说》、《诗国风小雅说》、《礼记说》、《列代史议》、《黄庄定集》十五卷。

  (梓材谨案:先生《论语说》,其为沈氏所引者三条,已见《周许诸儒学案》。)

  论语说

  乡人林德肤尝云:时人称季文子三思,夫子以为不然,曰如能再可矣,何望其三乎。如三家之强,文子殆未之思也。

  祖望谨案:此条胡五峰取之。

  先儒谓牛指仲弓之父,非也。斥父称子,岂圣人之意。言才德之不系于世类耳!

  祖望谨案:此条胡五峰取之。

  「君子义以为质」四语,似属立政言。若学者,则「敬以直内」乃其本。

  胡五峰曰:圣人之言无所不通,但四事诚非敬以直内不可,不必专指立政也。

  「君子不施其亲」,不私于亲也。

  正简叶先生颙(附兄顗。)

  叶颙,字子昂,仙游人。政、宣间与兄顗徒步入京师,并隶太学博士弟子员。金人入寇,顗力战死之。先生绍兴中进士,知常州,或劝其献羡余,当得美官,先生不可。后官至宰相,识大体,抑侥幸,服食、田宅不改其旧。卒,谥正简。(参《姓谱》。)

  正献陈先生俊卿

  陈俊卿,字应求,莆田人。绍兴中进士,累官侍御史,劾黜秦桧党,疏言张浚忠荩。历同知枢密院事,授右仆射,以用人为己任,奖廉退,抑奔竞。后以少师、魏国公致仕。卒,谥正献。先生孝友忠敬,得于天资。为人清严好礼,终日无惰容。虽疾病,见子孙必衣冠。胸怀坦然,遇人无少长,一以诚实。一言之出,终身可复。于外物澹然无所好,独喜观书史,疾病犹不释卷。其学一以圣贤为法,于浮屠、老子之说,未尝过而问也。(参《朱子文集》。)

  尚书郑少融丙

  郑丙,字少融,福州人。淳熙间吏部尚书。尝言「伪学」不宜信用。(参《道命录》。)

  谢山《跋宋史郑丙列传》曰:庆元道学之禁,滥觞于郑丙,《宋史》诋之甚峻。予夷考之,则前此丙亦清流,一自倡攻道学,遂丧名节,而一跌不可复振矣!朱子尝言:「建宁自程、郑二公至今,圣节不许僧子升堂说法,其余无敢任之者。」程公即泰之也。《桯史》:丙初登西掖,力言赏功迁职之滥,奎札奖许;又力雪陈龟年之狱。韩子师以曾觌援,将召用,丙力争之,大臣多谮为卖直,上独重之,亟迁吏书。王公谦仲方丞宗正,因进对,有「爱莫能助〞之荐。如是,虽古之名臣,何以加诸!水心亦称丙之风力。呜呼!朱、王,叶三老者,皆庆元党魁也。丙亦何心猖,晚节相背而驰乎!然《宋史》一概抹而不书,则亦非善恶不相掩之史法也。

  ◆茅堂家学(孙、程四传。)

  胡季立先生大本(别见《五峰学案》。)

  ◆曾氏家学

  司晨曾先生逢

  曾逢,字原伯,文清长子。仕至司农卿。最以学称。(参史传。)

  侍郎曾习庵先生逮(别见《震泽学案》。)

  知军曾先生集(别见《廌山学案》。)

  ◆曾氏门人

  仓部吕先生大器(别见《紫微学案》。)

  中大陆放翁先生游(别见《荆公新学略》。)

  ◆范氏家学

  帅机范先生念德(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薛氏家学

  文宪薛艮斋先生季宣(别为《艮斋学案》。)

  ◆澹庵家学

  承务胡先生泳

  胡泳,字季永,忠简长子。六岁随忠简调新州,诗人陈元忠目为「《春秋》生」。二十四岁随忠简归庐陵,讲道家垫,兄弟怡怡如也。先生学有家法,尝读《横渠易》,至「心化在熟」,击节叹曰:「至言也!请终身诵之。」官承务郎,监江、淮总领所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初,卒。(参《周益公集》。)

  奉议胡先生澥

  胡澥,忠简次子。官承事郎,监南岳庙,又为奉议郎、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杨诚斋称其修洁博习,能世其家。(参诚斋《荐士录》。)

  ◆澹庵门人

  文节杨诚斋先生万里(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文忠周平园先生必大(别见《范许诸儒学案》。)

  ◆彪氏家学

  彪先生居正(别见《五峰学案》。)

  ◆武夷再传

  县官张先生默

  张默,字成父,竹也。魏忠献公之从孙,传《春秋》之学于胡文定公。所至作吏皆有声。见杨文节公《荐士录》。(补。)

  祖望谨案:宣公亦有送其之官襄阳诗,而文节误以为魏公之从子,或传写之讹也。

  (梓材谨案:文节《荐士录》本云「能传胡文定《春秋》之学」,盖得其《春秋》之传耳,非亲受学于文定,列为武夷再传可也。)

  文庄曾先生渐

  曾渐,字鸿甫,南城人也。绍熙中进士,累官吏部侍郎。谥文庄。详见叶水心墓志。朱子言曾渐多是禅。

  宗羲案:湖南一派,如致堂之辟佛,可谓至矣。而同学多入于禅,何也﹖朱子曾举一僧语云:「今人解书,如一盏酒,被一人来添些水,那一人来又添些水,次第来添去,都淡了。」愚独以为不然。佛氏原初本是浅溥,今观其所谓如来禅者可识已。其后吾儒门中人逃至于彼,则以儒门意思说话添入其中。稍见有败阙处,随后有儒门中人为之修补增添。次第添来添去,添得浓了,以至不可穷诘。而俗儒真以为其所自得,则儒淡矣。可叹也!

  祖望谨案:文定卒于绍兴八年。鸿甫得及其门,则当生于靖康以前,岂有绍熙中尚存者!岂别一人邪﹖抑或私淑之学邪﹖当俟博物者更考之。

  (梓材谨案:《水心文集》有《中奉曾公墓志》云:「开禧二年卒,年四十二。」其生年当在干道元年乙酉,距文定之卒绍兴八年戊午,又二十七年,其不得受业文定可知。又案:文庄与韩侂冑同时,朱子所论,非有别人,谢山疑为私淑,当是也。)

  ◆陈氏家学

  承议陈先生守

  承奉陈先生定

  直阁陈复斋先生宓(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茅堂续传

  隐君赵江汉先生复(别见《鲁斋学案》。)
卷三十五 陈邹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陈邹诸儒学案(全祖望补本)

  陈邹诸儒学案表

  陈瓘        (子)正汇   (孙)大方

  (《丰氏门人。)  (从孙)渊(别为《默堂学案》。)

  (元城同调。吕本  (别为《紫微学案》。)

  中涑水、百源、二程私淑。)      曾恬

  (鄞江、西湖再    詹勉(并见《上蔡学案》。)

  传。》)

  廖刚

  林宋卿

  李郁(并见《龟山学案》。)

  蒋璇

  (父浚明。)

  蒋珫

  张琪

  黄(别见《紫微学案》。)

  (了翁续传。)

  邹浩        (子)柄

  (《龚氏门人。)

  (了翁讲友。)

  (伊川私淑。)

  (荆公再传。)

  唐广仁        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陈、邹同调。涑水私淑)。

  关治

  (龟山门人。)

  (二程再传)。

  陈正

  夏候旄

  唐恕

  胡宗伋        (子)沂      孙拱

  (孙)撙(并见《槐堂诸儒学案》。)   

  孙畴

  (伯父子升)。

  孙介     (子)应时(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附厉德辅)。

  刘若川        (子)充实

  (父陶)。      周必大

  周必刚

  周必强

  邓名世

  (并元佑之余)。             邹斌(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邓氏续传)。

  陈邹诸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私淑洛学而未纯者,陈了斋、邹道乡也。唐充之、关止叔,又其次也。了

  ◆斋兼私淑涑水、康节,

  学徒最盛,建炎后多归龟山。述《陈邹诸儒学案》。(梓材案:是卷诸儒皆洛学私淑,而亦各有师承。其为元佑之余者,附入是卷。)

  ◆清敏门人(王、楼再传。)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陈瓘,字莹中,南剑州人,学者称为了斋先生。少好读书,不喜为进取学。父母勉以门户事,乃应举,一出中甲科,为湖州教授。元佑初,蔡卞帅越州,先生为签判,测知其心术,常欲远之,屡引疾求归,章不得上。檄摄通判明州,卞素敬道人张怀素且来越,卞留先生少须之,先生不肯止,曰:「『子不语怪力乱神』。斯近怪矣。」章惇入相,先生道谒,惇闻其名,询当世之务,先生曰:「请以所乘舟为喻。偏重,可行乎﹖移左置右,其偏一也。」召为太学博士,迁校书郎。惇、卞主绍述之论,追贬温公,上谤宣仁后。先生奏言:「尧、舜、禹皆以『若稽古』为训。若者,顺而行之;稽者,考其当否。必使合于民情,所以成帝王之治。天子之孝与士大夫之孝不同。」帝意感悦。执政闻而憾之,出通判沧州,知卫州。徽宗即位,召为右正言,迁左司谏。先生论议持平,务存大体,不以细故借口,未尝及人晻昧之过,惟极论蔡卞、章惇、安惇、邢恕之罪。御史龚夬击蔡京,朝廷将逐夬,先生言:「绍圣以来,七年五逐言者,皆与京异议。今夬又以言京罢,若公道何!」遂草疏论京。未及上,罢监扬州粮料院。先生出都门,缴四章奏之,并明宣仁诬谤事。帝密遣使赐以黄金百两,改知无为军。明年,还为著作郎,迁右司员外郎兼权给事中。宰相曾布使客告以将即真,先生语子正汇曰:「吾与丞相议事多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饵也。吾有一书论其过,将投之以决去就。」正汇愿得书,先生喜,旦持入省,布使数人邀相见,甫就席,遽出书,布大怒,出知泰州。寻除名,窜袁州、廉州,移郴州,稍复宣德郎。正汇在杭告蔡京有动摇东宫,杭守蔡薿执送开封狱,并逮先生对簿。先生曰:「正汇闻京将不利社稷」,瓘岂得预知﹖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为妄,则情有所不忍;挟私情以符合其说,又义所不为。京之奸邪,瓘固尝论之于谏省,不待今日也。」内侍黄经臣莅鞫,闻其辞,失声叹息曰:「主上正欲得实,如言以对可也。」狱具,正汇犹以所告失实流海上,先生亦安置通州。先生尝着《尊尧集》,议者以为言多诋诬,编置台州。宰相命凶人石悈知州事,执至庭,大陈狱具,将胁以死。先生揣知其意,大呼曰:「今日之事,岂被制旨邪!」悈失措,始告之曰:「朝廷令取《尊尧集》尔。」先生曰:「某以神考为尧,主上为舜,助舜尊尧,何得为罪!君所得几何,乃亦不畏公议乎﹖」终不能害,又移楚州。先生笃学有识,通于《易》数,言事多验,然持论一衷于理。初,蔡京知其才,待之加礼,先生不肯附丽,恬于进取。及居言职,疏劾奸慝,即所举不避。尝曰:「彼则『举尔所知』,此则『为仁由己』。」识者重其言。宣和六年卒,年六十五。靖康初,赠右谏议大夫,谥曰忠肃。(参史传。)

  祖望谨案:了翁最宗元城,则以为涑水私淑弟子可也;每得明道之文,衣冠读之,以为二程私淑弟子可也;精于《皇极》之学,以为康节私淑弟子可也。然而其渊源则出于丰氏,而丰氏出于楼氏。当安定、泰山、古灵倡学时,四明五先生隐约里巷,讲学独善耳。远非诸公比也。一传而丰氏,其传已光大于世;再传而遂得了翁、先之二人。然则椎轮为大辂之始,其功不可诬也。了翁弟子东南,其后多归龟山之门。

  (梓材谨案:先生为清敏墓志,自称「门人叙复宣德郎赐绯鱼袋陈瓘叙次」,是先生为丰氏门人之证。顾清敏兼事鄞江王氏,则先生不独为楼氏再传也。)

  陈右司说

  气质一定而不能自易其习者,非以其不学与﹖气质之用狭,道学之功大,习其所习者未尝察也。天气而地质,无物不然。人藐乎其间,奚以相远﹖其道莫先于学。务学在于求师。

  幼学之士,先要分别人品之上下,何者是圣贤所为之事,何者是下愚所为之事。向善背恶,去彼取此,幼学所当先也。颜子、孟子,亚圣也,学之虽未至。亦可为贤人。言温而气和,则颜子之不迁渐可学矣;过而能悔,又不惮改,则颜子之不贰渐可学矣。知埋鬻之戏不如俎豆,念慈母之爱至于三迁,自幼至老不厌不改,终始一意,则我之不动心亦可以如孟子矣。若立志不高,则其学皆常人之事,语及颜、孟,则曰:「我为孩童,岂敢学也!」此人不可以语上矣。先生长者见其卑下,必不肯与语,则其所与语皆下等人也。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过而不知悔,悔而不知改,皆下等人也。闻下等语,为下等事,譬如坐于房室之中,四面皆墙壁也,虽欲开明。不可得矣!

  (梓材谨案:以上二条盖录自《小学》。)

  学者须常自试,以观己之力量进否。《易》曰:「或跃在渊,自试也。」此圣学也。

  人之大恶,虽至于谋反大逆,若有一念悔心,使临刑之际说「我悔也」,便须赦他,便须用他。

  祖望谨案:此亦为王氏执迷不悟而发。

  君子与人为善,故能养其大体而为大人,故能格君心之非而使天下利见,故能言动以为则法。后之人急急然惟欲己为是也,恐其叛己,以利诱之,以害驱之,天下终不以为然,而自以为过天下,何愚之甚!

  学者非独为己而已也,将以为人也。管仲生平多违礼,不若晏子之有节。然孔子称晏子不过谓其「善与人交」,而盛称管仲之仁,以管仲功及天下而晏子独善其身。

  学者非徒读诵言语,撰缀文词而已,将以求吾之放心也。故《大畜》之卦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所谓识者,识其是非也,识其邪正也,如是。故能畜其德。

  今有人曰:「仕宦而使天下谓之贤人,是自取其善而归过于其君也;使天下谓之不贤人,是自取其恶而归美于其君也。」曰:是不然。此乃李斯分谤之说也。天下谓之不贤,未必不为其君之累。

  孔子以柔文刚,故内有圣德而外与人同。孟子以刚文刚,故自信其道而不为人屈。众人以刚文柔,故色厉而内荏。

  杨子之书,唯是说到。孟子之书,则自得之。如平旦之气,养浩然之气,皆自得之语。孔子则并自得处亦无。

  凡欲解经,必先反诸其身而安,措之天下而可行,然后为之说焉。纵未能尽圣人之心,亦庶几矣。若不如是,虽辞辩通畅,未免乎凿。今有语人曰:「冬日饮水,夏日饮汤。何也﹖冬日阴在外,阳在内,阳在内则内热,故思水。夏日阳在外,阴在内,阴在内则内寒,故思汤。」虽甚辩者不能破其说也。然反诸其身而不安也,措之天下而不 可行也。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寻常人便说作两事,失之远矣。盖语学则益,「见善必迁,有过必改」也;语道则损,「惩忿窒欲」也。二卦未尝偏废。

  (梓材谨案:以上诸条,皆本吕氏《童蒙训》。第谢山所节《童蒙训》凡十四条,今移入《安定学案》者一条,移入《高平学案》者一条,移入《荆公新学略》者二条。)

  先天之学,以心为本,其在经世者,康节之余事耳!世学求《易》于文字,至于《皇极》,或以为考数之书。

  祖望谨案:以下《邵氏闻见后录》,皆答杨、游二公书。

  《观物》云:「防乎其防,邦家其长,子孙其昌。」是以圣人重未然之防,是之谓《易》之大纲。

  康节云:「物理之学,不可强通。强通则失理而入于迷。」《皇极》之书,不可以强通者也。

  康节非数学,其学在心。若欲观休咎,则自有八卦可玩吉凶,何必更求之《皇极》之书﹖

  祖望谨案:先生晚年私淑康节最深,故予于《康节学案》以景迂与先生牵连列之。先生之《集》五十卷,今不传。予从吕文清《童蒙训》及邵博《闻见后录》中摭拾节略,得二十余条,列之于此。先生所以论康节之学者,杨、游二公不谓然,但其中精语不可没也。

  (梓材谨案:谢山所谓摭拾二十余条,盖并所节《行略》诸条而言耳。又案:谢山所节《邵氏闻见后录》五条,今移入《涑水学案》者一条。)

  忠肃文集

  叶公沈诸梁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叶公当世贤者,鲁有仲尼而不知,宜乎子路之不对也。(梓材案:以上三十六字,从《明道学案》洲所节《附录》并入。)予元丰乙丑夏为礼部贡院点检官,适与校书郎范公淳夫同舍,公尝论颜子之不迁不贰,惟伯淳能之,予问公曰:「伯淳谁也﹖」公默然者久之曰:「不知有伯淳邪﹖」予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时予年二十九矣。自是以来,常以寡陋自媿。(《责沈文送侄孙几叟》。)

  古之善学者,心远而莫御,然后气融而无间;物格而不惑,然后养熟而道凝。山上之木,合抱之材,非一朝一夕之可俟。人之患,在不立其基。基立而不勉,亦何以异于彼哉!(同上。)

  汉成、哀之世,使大臣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之宗社未至危亡。然使为大臣者不欺其君,尽忠之士亦安忍负其门!(《上曾子宣论日录书》。)

  祖望谨案:此指绍述诸公。

  列子有言:「世以生人为行人,则死人为归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此御寇未了之语。生死无时而不一,四大无时而不离,何待死为其归乎﹖其生也心归,其死也形化,归而待化,复何俟于言。(《上吕吉甫书》。)

  祖望谨案:紫微曰:「此诱吉甫使之为善也。」然愚谓其言稍不醇。

  所买书,必以渐观考。乡居应务,当尽人情,不当专守故纸。要之,若缉麻然,虽或放手,勿堙其绪,断则续之,忙复堑舍,久久不辍,绩成长条,岂有间断处也﹖(《与李光祖书》。)

  《资治通鉴》曾留意否﹖学者倦于持久,而稽古之习猝难承办,凡如读习寓言,可旬月而了,故弃史不读。不知《六经》、《论语》发明中实之道,以稽古为本。庄周高而不中,寓而不实,其言可喜悦而实则诞幻,尚不如老子之有益于世,况可比吾教之中道乎!《华严》云「依教修行」,此语乃百家之总门也。吾教非彼教,彼教非吾教,其实无二,其门不一,各依自教,则本不相妨矣。冠员冠、履方履而食膜拜者,是舍吾教也。舍经史可证之实,而说诞放无实之文,何以异此!《华严》依教之旨,不若是其偏也。修身行己,奉行圣教尔。如稽古之事,载于《六经》;《六经》之后千余年之事,散于诸史。《通鉴》集其散而撮其要,此英祖、神考之所以赐后学也。(《与邹志完书》。)

  (梓材谨案:谢山所拾《忠肃文集》七条,今移入《涑水学案》者一条。)

  杂说

  一日之计在寅,一年之计在春,一生之计在少。(见《并榈集》。)

  身教者从,言教者讼。(见《龟山集》。)

  金可死而不化,水万折以东流。  

  天下之死一耳,死于瘴疠,死也;死于囹圄,亦死也;死于刀锯,亦死也。吾今一视之,俱无所择。

  子路死卫,不忘结缨,安而乐之如此,处之有素故耳!

  吾生平学佛,故于死生之际了然无怖。

  佛为觉,禅为定。

  于苦处中习行安乐法。(以上见《默堂集》。)

  佛法之要,不在文字,亦不离于文字,只《金刚经》一卷足矣。世之贤士大夫无营于世而致力于此经者,昔尝陋之,今知其亦不痴也。此经要处只九字,曰「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华言一「觉」字耳,《中庸》「诚」字即此也。此经于一切有名有相有觉有见,皆归于虚妄,其所建立,独此九字。其字九,其物一。是「一以贯之」之一,非纪数之一也;是「不诚无物」之物,非万物之物也。年过五十,宜即留意,勿复因循。此与日用事百不相妨,独在心不忘耳。早知则早得力。(《文献通考》。)

  吾前此困于患难,他无所惧,所惧者死。今则死亦不惧。

  李梁溪曰:此可以见不动心之难。

  (梓材谨案:忠肃此说,谢山未标所出,恐是梁溪《集》中所引耳。)

  附录

  一日,尝与家人语,家人戏问是实否。公退,自责累日:岂吾尝有欺于人邪﹖何为有此问也。(以下《行略》。)

  公有斗余酒量,然每饮不过三爵,恐废事也。日有定课,自鸡鸣而起,终日写阅,不离小斋。倦则就枕,既寤即兴,未尝偃仰枕上。每夜必置行灯于侧,自持就案,或问何不呼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涉寒暑,则必动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吾性安之,不欲劳人。」

  公疏文有云:在彼如「举尔所知」,在此则「为仁由己」。未尝以预荐而入其党,亦不以小故而绝其恩。

  祖望谨案:此言盖为曾子宣发也,与《上曾子宣书》同。

  又云:言满天下无口过,非谓不言也,但不言是非长短利害,虽常言无害。所谓终日言而未尝言,所以无过。

  祖望谨案:此言未当。若不言长短利害则可矣,岂有不言是非者乎﹖殆记者之误也。

  又云:天下之事,变故无常,唯稽考往事,则有以知其故而应变。。王氏乃欲废绝史学而咀嚼虚无之言,其事与晋人无异,将必以荒唐乱天下。

  祖望谨案:先生弹蔡京云:「灭绝史学,一似王衍。」

  又云:「北人始可有为,南人轻险易变。」

  祖望谨案:弹蔡京云:「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张天觉好佛,亦好道,公虽被其荐引,未尝相识,亦未尝通书,但以诗柬之曰:「辟谷非真道,谈空失自然。何如勋业地,无媿是神仙。」

  祖望谨案:此则知先生之学佛,亦其寄也。所谓「儒其行而墨其言」。

  公通《易》数,如靖康、建炎及隆佑垂帘事,皆豫言之。(以上《行略》。)

  (梓材谨案:以上八条,谢山底稿于《陈右司说》牵连书之,今以其录自《行略》,例附于此。)

  刘元城《谈录》曰:陈莹中,某尝荐自代,而未尝识面。莹中多失之过。如《尊尧集》先评荆公为伊、吕圣人之耦,而后纳诸僭叛不轨之域,此学术不粹也。

  《吕氏童蒙训》曰:陈人莹中,闽人也,而专重北人。以北人可有为,南人轻险易变也,不可以有为。

  谢山《陈忠肃公祠堂碑铭》曰:「忠肃着《尊尧集》于合浦,以辟新学,尚不慊意,迨着之四明,始以为无憾,则四明宜有祠。忠肃之为倅,居南湖之南蓝,而西湖十洲题咏最多,则湖上尤宜有祠。」又曰:「史越公言是时忠肃穷甚,裘葛不足蔽体,箪瓢不足充口,而温然盛德之容,了无含愠,谈笑舒愉,幽居甚乐。吾读忠肃十洲诸作,则越公之言信然。呜呼,是所谓大丈夫者邪!」

  ◆龚氏门人(荆公再传。)

  忠公邹道乡先生浩

  邹浩,字志完,晋陵人。第进士,调扬州、颍昌府教授。吕正献公、范忠宣公为守,皆礼遇之。忠宣属撰乐语,先生辞。忠宣曰:「翰林学士亦为之。」答曰:「翰林学士则可,祭酒、司业则不可。」忠宣敬谢。哲宗擢为右正言。有请以王安石《三经义》发题试举人者,先生论其不可而止。章惇独相用事,先生所言每触惇忌,仍上章露劾,数其不忠侵上之罪。时上废孟后,而贤妃刘氏立,先生上章切谏,以「万世公议」为辞。帝变色,持其章,凝然若有所思,付外。章惇诋其狂妄,乃削官,羁管新州。徽宗立,召为右正言,迁左司谏。疏请黜陟人材,一由独断,宜恤公议于独断未形之前,谨独断于公议已闻之后。改起居舍人,进中书舍人,又请稽考先朝盛德,以尽继述之孝。迁兵、吏二部侍郎,以宝文阁待制知江宁府,徙杭、越二州。蔡京用事,忌之,求其谏立刘后疏不得,乃为伪疏宣示中外,遂再谪衡州别驾,寻窜昭州,五年始得归。方先生之除谏官也,恐贻亲忧,母张氏曰:「汝能报国,吾何忧!」及先生两谪岭表,母不易初意。瘴疾危甚,杨时过省之,犹以国事为问,语不及私。卒,年五十二。高宗即位,诏赠宝文阁直学士,赐谥忠。先生渊源伊洛,而特嗜禅理,其《括苍易传序》服应荆舒之学。前后立论,不无岐出。然以大节观之,要为不负师承矣。文字小疵,未足为累,盖所学在此不在彼也。与游田昼、王回、曾诞,皆良士。着有《道乡集》若干卷。(参史传。)(云濠案:《邹道乡集》诗十四卷,文二十六卷,《四库书目》与《直斋书录解解题》合。《东都事略》以为三十卷,非。)

  祖望谨案:南轩尝言道乡晚与程子论道,以予考之。似未及过从也。特道乡早岁与刘斯立、田明之固尝讲学,而受业于龚深父之之门,虽未承濂、洛之统,固非绝无渊源者。晚乃游于杨文靖公、胡文定公之间,得伊川之传。尝曰:「吾虽未见先生之面,然识先生之心矣。」故伊川私淑弟子,先生与了翁其最也。特二公皆未能不染于佛、老之学,是则闻知之所以终 不逮见知也与!然当时见知者之多所陷溺也,亦十九矣。

  道乡语录

  非礼勿履,惟《大壮》能之。君子用《大壮》之道,惟此为要切。

  修学易,进道难。何为进道﹖慎独是也。

  某为谏官,秖是说理,不徼讦。

  为善如着衣吃饭,不可有功过心。

  勉礼之当行者,不必责人之报。安义之当为者,不必望人之知。

  可以求,可以无求,求多辱。可以交,可以无交,交多滥。可以毁,可以无毁,毁多怨。可以誉,可以无誉,誉多谄。

  有非礼之念,然后有非礼之言,言非自口也。

  过相褒贬,便入于巧言。轻重须合宜。

  虽居轩冕之间,当有山林之气,士不可无山林气,节义、文章、学术,大抵皆然。何谓山林之气﹖即纯古之气也。

  达于命者,不以得失为休戚。

  思虑不清,便乖慎独之道。

  学者厌俗事,便非圣王之学。圣王以民事为本,舍民事无可为者,但事事中理,皆有节文,所以异于俗人。下达一家,亦只如此厌俗事。皆生于怠惰。「清虚澹泊」,皆缪悠之词。试问清虚者,不须衣食乎﹖能不为人乎﹖有此二者,既有所事矣。故圣人不喜事,亦不厌事,学者不可不勉!

  有心之过大,无心之过小。

  凡为善有二:或直心为善,或着奸为善。大抵有山林气即佳。宁可使人道村,不可使人道奸。

  祖望谨案:先生语录,秖此一十七条。不深于讲学,而拈出谨独为宗旨,由其言,可以入圣矣。予故备录之。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十七条中,移入《高平学案》二条,又一条引范丞相云「惟俭可以成廉,」惟恕可以成德」,与忠宣传答请教者语复,节之。)

  杂记

  「直其正也,」当作「直其敬也」,音近而讹。

  事至于「如之何如之何」者,固不能为之于未然矣。犹不曰「如之何 如之何」者,是不知悔者也,虽圣人,其如彼何!

  「吾斯之未能信」,斯者,指其心而言。

  圣人之道,备于《六经》。《六经》千门万户,从何而入﹖大略在《中庸》一篇,其要只在谨独。(此条见《宋史》本传。)

  十二时中,看自家一念从何处起,即检点不放过,使见功力。(见《胡氏传家录》。)

  以爱己之心爱人,则仁不可胜用。以恶人之心恶己,则义不可胜用矣。

  (梓材谨案:此从谢山所节《景迂学案》《晁氏客语》移入。)

  附说

  无所往而不寂者,道也。(《双寂庵记》。)

  道乡居士以道自持久矣,一旦超超乎万物之表,不知规矩准绳之果吾法邪,非吾法邪﹖不知身体发肤之果吾形邪,非吾形邪﹖所谓喙鸣合,与天地合者与!(《彀音集序》。)

  寡言不如不言,不言不如忘言。

  心冥,则无所往而不冥。

  祖望谨案:此先生之不能自拔于异端者。姑举一二条见之。

  附录

  林醇中与书云:惟绝欲平心,调饮食,省思虑,则邪不能干。

  钱济明与书云:穷绝之域,有书可观。不尔,则日月之徙,烟云之变,皆吾方册也。言与不言,皆与我会。

  张牧之与书云:恶固不可为,为善复如此!惟望事事节约。

  祖望谨案:先生诗注中有三条,乃谪昭州时诸公所与书,附录于此。皆德人之言也。

  《晁氏客语》曰:志完虽遇剧事,处之常优游。因论《易》曰:「《恒》杂而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