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草

阿斐

冬天了,广州并不冷,在铸山村,我的家乡,红花草的种子在另一个世界苏醒,春天绽放于它们的躯干,越贫寒越美丽,来年在我的世界,一群人踩过遍地紫色幼花,穿越两公里时空进入学堂,他们在红花草的身体上,精确犁出一条供两人并肩的路,并适时摆开战局,一群人分成两组,有人把一块泥团准确地投到我脸上,战争才真正开始,双方扭打如两队哺乳期的小黄牛,已经过去很久了,有人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有人已魂归西天,带着伙伴们未了的梦,春天走得缓慢,却来得匆忙,城市的大街小巷容不下一朵紫花的微笑,我在来年的春天里,只能把脚掌铆在坚硬的地板上,家乡的红花草长势茂盛,寂寞逼人,在它们的记忆中,再也没有谁比得上一条穿梭的蚯蚓,我的那些孩子们已经杳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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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谁对饮

阿斐

是一个陌生人,还是老相识,已不重要,我们面对面坐着,象两个意外的幽灵,从天而降,喝酒,喝酒,喝成烂泥或者,越喝越清醒,越喝越象个人,醉生梦死,不醉即醉,酒中有一片开阔的天地,一片荒草地,一片沼泽地,一如往常的寂寞,山如尸横,骨撒遍野,我们装模作样,象两个伟人那般,指点江山,酒中的江山,直到空空如也,直到最后一滴酒,变成满眶虚伪的眼泪,你已不见,消失于积满暗影的时空,我独守空房,一如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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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土机

艾龙

和时光作对的永远是挖土机,挖土机,伸出长长的铁臂,指甲粗钝,它试了试,一下,两下,然后深深地嵌进去,象一只野兽与另一只野兽温存,挖土机,使土壤的表层现出裂缝,马达欢腾,因为和时光作对的永远是挖土机,挖土机,饥渴的铁,要以土壤为食,路一段段嚼碎,残渣轰然间掷进运货车,挖土机,把广场上整片的足迹扬起,那沉睡已久的死者的骨片,也散落在新近的土层上,被运货车拉走,因此和时光作对的,不是我们,是挖土机,土壤中暗含的荷尔蒙与女人的芳馨,不断刺激着挖土机铁的中枢,土壤中流淌着男人和女人亲吻时的蜜,每深入一尺,马达都叫得更为欢腾,它就这样饕餮着时光的芬芳,,由此上溯至一座遗址,挖土机,不以诗篇,而仅以颠覆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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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幕人

艾龙

松开手,行人站在白色线外,汽笛长鸣三声,哐--踢--嗒,哐踢嗒,火车向前,传送带上风景站立不稳,它的喉咙被戮进异物,叫喊,哐踢嗒!哐踢嗒,火车拐弯,火车的腰背肌肉鼓凸,迸溅出力来,将乡村弹进波荡的黄昏,变幻的脸∶餐车里列车员在聊天,变幻的脸∶空的行李车厢,变幻的脸∶尾车上,运转车长和闪烁的红绿灯,变幻一张木刻的脸,每个时代都结束于一个,平庸的谢幕人,哐踢嗒。火车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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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艾农

或许纵酒是对的,酒精给你以温暖,胜于感情给你以冷淡,迷蒙的眼使你漠视,尤胜于使你洞悉一切,酒后的床榻,好过于正襟危坐的办公桌,纵酒或许是对的,麻醉几根神经,免于为社会是非的崩溃惊惶,整日的醉卧,庶几不被街头时时的混乱所困,久不打理的倦容,比议会里的楚楚衣冠更诚实,唯有饮者留其名,或许消极比积极更积极,或许颓唐比振作更振作,或许迷糊比清醒更清醒,或许或许比肯定更肯定,纵酒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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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纪涅

艾农

你是一个流浪人,在爱与道德之间,在南欧与北非洲之间,栖息于水手们的臂膀,一如栖息于汗湿的港湾,勤于测量爱,一如勤于测量潮汐,你是一个流浪人,你是一个放逐者,在肌肤与肌虑之间,在道德与法律之间,没有家,法兰西田园是微醺的,紫色葡萄酿的梦,只许在异国的酒吧啜饮,你是一个放逐者,无须选择方向,你是一个流浪人,唯适合于西班牙的阳光,充满人群的海港,以及爱的施舍,唯适合于微暖的春日,如何抵挡高涨的朔风,如何抵挡渐霜的华发,如何抵挡寂寞,如果有爱,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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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恋人

艾农

我是你最后的恋人,永远不用分手,也决不会争吵,我们的唇吻,做了故事中最美丽的插图,我们的体温,成为诗篇里最隐微的余韵,你的寂寞留给了过去,我的寂寞留给了自己,自今而往,我们的爱情,是你唯一禁得起考验的历史,你是我最后的恋人,永远不用分手,也决不会争吵,你的眼神,占据我最温柔的一片回忆,你的身体,隶属我最放心的一块领土,立春之后,我们的故事,是结束也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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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歌

艾农

因为寂寞,在夜色与夜色之间,我们彼此占领,以汗水以翻滚,以所有征伐的方式,使肉体崩溃心灵空虚,因为寂寞,使我们善于窥探,在黑暗中摸索,并且毫无选择,不能拒绝,因为寂寞,我们决定互相伤害,用一切合于人性的手段,使彼此绝望,因为寂寞,我们怠于等候,一个完美的爱的藉口,因为寂寞,我们最终的归宿是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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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草之二

艾农

天空中微微有云微微有雨,穿涉过丛林亭台,以及灼灼的眼神,我是个疲乏的舟子,置船篙于你的唇吻,系缆于你的发际,以跪拜的角度,你是夜色中唯一的桃花源,(让爱歇息吧你说),我是个疲乏的舟子,厌倦了飘泊,请为我守住一方,便于垂钓的晴空,然而只有今夜,你是我勒石的燕然,此后的前程属于寂寥与等待,沿着熟悉的归路航行,在扰嚷的丛林与亭台间,逡巡不到今晚的云和雨,而你是系也系不住,向历史隐逸而去的记忆,我是个疲之的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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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微处

艾农

在幽微处低语盘桓,是细小的虫噪,月色星光都隐遁在草窠外,如何编织一些些幻想,如何支撑卑微的希望,在幽微处低语盘桓,不需要名字在幽微处,无非是悲歌,无非是嗟叹,黑暗是你的脸色,声音是你的存在,在幽微处,然而可以等待,在幽微处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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