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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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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
作者:七月

正文 情人节

  SoulKnight

  我假定你现在愿意听着我给你见我自己的故事,为了不让这个故事太无聊,回去拿一杯饮料或者零食。
  我假设你已经准备好了。
  按照惯例,是不是要加上“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一句话里有了两个“纯属”我不喜欢。
  那么好吧,跳过它,我们继续。
  从哪里开始?人物吧。
  只有一个,我。我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故事,而不是我和谁谁谁。
  那么我是谁?名字实在并不重要,我可以通篇自称:“我”。故事里并没有其它的人物,不会有人需要称呼我。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大男孩儿,18岁的大男孩儿,或者,更详细一点,一个从18年前到现在一直是18岁的大男孩儿。
  时间,今天,是拟公元历的2月14日。别问我公元历是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人知道。
  那么我想,现在故事应该可以开始了。

  二级世界

  这个故事发生的在一列向东部开去的长途列车上,时间是2003年初春的2月14日。具体是多少车次,始发站叫什么,终点站又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整天我都将不得不呆在这列车上。火车将穿过陕西,山西,河南以及安徽几个省,行程数千公里。然而对我来说,我只能在车厢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中度过这一整个情人节。当然是硬卧,春节里那拥挤得甚似沙丁鱼罐头的硬座车厢并不是一个演绎故事的好地方。
  按照计划,我在自己的铺位上睡到早上10点左右,然后爬起来解决早饭加午饭。然而实际上却是在清晨5点左右被对面中铺七岁男孩儿的喧闹和他奶奶的骂声吵醒,再也睡不着。这个失控的清晨令我晕晕乎乎的,影响了我体味无所事事所带来的烦躁与无力的心情。情景剧的效果被重重地扣掉了五分,一个故事必须有一个好的开始,平淡也好,绚丽也罢,不应该向错误的方向诱导环境的基调。这一点没有做到。一天的时间是很漫长的,太长的无所事事会令人麻木,失去了心灵的敏感,也许还会使抑郁和忧愁的高潮提早到来,在夜晚来临之前。情感正如茶,过浓过淡都会影响自身的品质。
  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十点五十四分,早上。我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也变成了阻碍着狭小过道通畅的一员,不得不不时地站起来,让来回忙碌着推着小货车的服务人员通过,当然,几乎没有人会买她们的东西,于是她们就得一遍一遍的往返着。当然,我倒是可以一次性买下足够的物品让她们不再来打搅我观赏窗外的风景。但这就打乱了列车的正常气氛,没了垃圾场的城市就不再像真正的城市了。
  矮矮的一脸青春痘的男孩轻声地抱歉着端着刚泡好的快餐面请大家让路,在我面前打了个趔趄,几乎把滚烫的开水洒在自己胸前。我坐下,提起窗户,于是窗外的风呼呼地灌进来,有点冷。下铺的中年男子恼怒地望着我,哆哆嗦嗦地裹紧了衣服,我没理他。气氛现在变得有点不太协调,不像我希望的那样。记得吗?今天是情人节。
  今天是情人节。硬卧车厢中的情人节,一个18岁的大孩子没有情人的情人节。然而气氛和我期待的有些不一样了。作为编剧,我不喜欢将整个剧本完全控制在手心,我更喜欢有足够多的随机因素在里面。但是,现在,故事的走向却开始与想象偏离了。在我的剧本里,这应该是一个孤独的情人节,我在早晨10点醒来,被困在这个丧失足够的自主性的车厢里,没有朋友和熟人,于是无事可做,唯有思想与情感可以无限地伸展。车上人们应当操着带着西南官话前或者软软的江南语调嘈杂着聊起天南海北的故事,交织着各式各样自以为是的论点,传说和场面话。其间间或闪烁出对漫长旅途的无奈和孤寂,于是整个空间中便洋溢着空洞的热情,试图用此躲开这一日的寂寞。这样的背景下,我只是旁观,静静地坐在一边,体味着热情背后的苍白,等待夜晚的降临,等待所有人渐渐地回忆起今天是情人节,回忆起家人与朋友的温暖,等待回忆与夜的思念渐渐令他们安静下来,等待掩藏在窗外黑暗之下的情人节的孤独与寂寞吞没我,嚼碎,咀嚼,直到不剩下最后一根骨头。这应当是一幕沉闷而自我的情景剧,并不适合喜欢好莱坞电影的朋友,剧本与表演都太过个人化,缺少吸引眼球的场面。
  另一列车在又在一旁错过,卷进刺脸的疾风和轰隆的呼啸声。对面坐在窗边的青年男子被风突然正面击中,吓得一哆嗦。早上吵醒我的那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狂笑着躲到了车厢间的结合部,一直笑到直不起腰。男子忿忿地瞪了一眼,拿起塑料口杯,朝车箱后方的水房走去。孩子的奶奶讪讪地站起来,不愿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周围的人们都刚开始磨合,圈子尚未成型,谈话飘忽而躲闪,整个车厢里弥漫着颓废无力的气息。扭过头,却看见正对面的铺上一位也许两岁的小女孩闪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透着晶莹的好奇。小孩子的头身比与成人差很多,大大的脑袋昂着,似乎会向前跌到,洋溢着好奇轻易地俘获了我。我不禁从心里快乐起来,笑了。我斜着头对她眨了眨眼,她期待地向我探出了手,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动作,有些笨拙地用小小的手臂伸过过道,试图来抓住我手里的空饮料瓶。我询问地晃晃了手中的瓶子,微笑着递给了她。朝她眨了眨眼,转了回去。窗外已经不见山,一望无际的平原,尽是令人晕眩的青绿。
  小孩子的母亲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谢谢。我甚至没有转过去。否则,接下来就会是你来我往的闲聊,诸如你是哪人?去哪里?如此之类。于是我就失去了旁观者的立场,于是我费心安排的寂寞与无所事事的]便会在聊天中渐渐被冲淡,于是茶便淡而无味了。
  那位精力旺盛的孩子站在我对面刚才青年男子的位置上,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兴奋地看着铁轨下的深渊。看看他奶奶,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危险举动,有些想伸出手把他拉回来,但终于没有去管。小女孩幼小的手不太稳地握着饮料瓶口,拍击座下的海绵垫,蓬蓬的响,引得她高兴地笑。
  男孩子的奶奶终于发现了危险,同时迎面而来的列车把他卷了出去。
  于是传来了尖叫。

  你瞧,我的运气实在不能算好,是的,故事实在太戏剧性了,掩盖了我本来期待的简单而沉闷的剧情。随机因素发展得超出想象。也许我下次应该将随机因素限制在主干剧情之内。也许,只是也许。
  也许你已经糊涂了,没关系,相信我,你会明白的。如果我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就不会再听我讲了,不是吗?故事是需要悬念的。
  你瞧,我说过,只有我一个人物,其他的,不过是道具。出场,做两个动作,就退场了。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了?

  一级世界

  那么我应该考虑重新编排一个剧本了,我想,刚才的剧本我花了一周时间考虑,仓促之间要找一个替代品,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当然,整个情景剧的编剧,导演,演员都只是我一个,还包括最重要的观众,我不必赶日子。但是毕竟2月14日每年只有一天,就这样错过。未免太可惜了。那可是情人节啊,对于18岁的孩子来说,有几个日子比得上情人节?
  何况是第18个18岁的情人节呢?。
  是的,我需要一个剧本。
  现在公元1997年到2007年的二级世界已经满了,我刚刚跳出来,位置就被在早早守候着的家伙占领了。爆满,就像是往年的今天一样,再也挤不进去。也许还会有像我一样随机因素出了问题的人会退出来,但是这样的机会毕竟是可遇而不可求,何况自己还没准备好剧本呢。
  见鬼,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某个区爆满,某个区空白,毕竟这又不是单个单个的主机。
  现在我需要一个新的剧本,一个情人节关于爱情的剧本,来庆祝这一个孤独的节日。
  先得考虑时间,我喜欢的1997——2007区已经满了,于是中国当代区不在考虑之列。1997之前,这个西化的节日还远没形成气候,尚未被认可的节日便少了情人节的气氛;2007之后,被各式各样奇异的技术包裹的情人节却又少了单纯的浪漫。
  如果今天不是情人节,盛唐区将是上好的选择,被浓墨重彩染得华丽的壁画的时代,侠客与文豪并行,驿站连接着响马与镖局,稀落而繁华的城市间填充着荒野,行列间游荡着狐仙,猛鬼以及总是追逐其后的道士和僧侣。那是个被神灵,鬼怪,异人充斥的时代,繁华背后埋藏着衰败,最后所有歌舞升平渐渐地汇成一个影子,一个吞噬一切的毁灭者的影子。那里有一切,繁华,颓废,轻歌曼舞以及美酒艳女,更少不了黄梁一梦的书生和披着画皮的女鬼。
  完美的背景时代,如果不是情人节的话。
  可是今天偏偏就是情人节。
  我需要一个剧本,不在中国发生的情人节剧本。
  然而我从来就不喜欢美国和西欧,毕竟奔放的浪漫背后,却少了我习惯的细腻和含蓄。
  看表,已经是十一点二十三了。再不快一点的话,那这个情人节就过了一半了。
  这个剧本应当被寂寞与无力感塞满,就像原来的那个一样。既然只有我一个观众,我大可以淡化情节,而让自己的内心世界成为故事的所有。毕竟我已经过了18个18岁的情人节,经历了18年的18岁。
  是啊,玩够了才子佳人,玩够了生死重逢,玩过了野蛮女友,玩过了所有的悲喜剧之后,发现,这一切都真他妈的虚假无聊。
  18个18岁啊。
  经过了18个18岁,我还是不是18岁?我无聊地问自己,然后又无聊地自己回答。
  当然不是了,真他妈的废话。
  那我有多大?我不知道。心理不是独立于生理之外的灵魂,心理的成长必然要伴着身体的发育,没了性激素,生长激素,甲状腺激素等等等等,你永远别想凭空老去。然而我确实不会是18岁。没错,既然没有真正的身体,意识状态没有办法独自成长,但是毕竟我经历了18年的18岁。于是我不会是18岁。或者就像一个应该像四面八方膨胀的气球却被压在钢板之间,变胖了,却没有长大。于是我也许可以这样形容我的心理年龄,如果18岁与36岁之间画一条线的话,我不在那条线上。
  偏题了,我看看表,在思辨中花掉了15分钟。剧本还没有着落。
  我强迫自己想,或者考虑东欧?然后思绪却飘飘悠悠地回到了刚才的思辨上。
  为什么又偏偏是18岁?这是个高不着,低不就的年龄。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控制不了思维的方向。就像野马,永远别想套上缰。这是不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尽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把东西的内部掰开,撕成一片一片,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除了让自己提前发疯,没有任何作用。
  于是我换上运动鞋,披上大衣。毕竟情人节的主菜在夜晚,从六点开始计算的话,还有六个小时。
  于是我走出了门。

  很抱歉,说了不少废话和两句脏话。
  别叫我少年老妖,这名字听起来恶心。
  我知道我心理有些变态,不用你提醒我。被压迫着不能伸长只能变胖的气球绝对是很难看的。
  就像相扑。
  行了,继续。

  一级世界

  城市是原就不是一座稳定的所在。它会变化,会成长,会更换血液。其中的人口需要不停地流动,变幻;建筑需要老化,拆迁,重建。城市是人类成长的象征,人类文明最伟大的标志。当城市不再变化,它就死了,人类就死了。
  于是这是一座死城,虽然它看上去如此正常,如此完好,虽然它里面拥挤着人。它仍然是随着人类文明的覆灭而死亡了,不再会有变化。
  它看上去那么正常,在灰白的水泥路面上长出了钢铁丛林,高耸入云。阳光钻过缝隙在地面与墙壁上绘上各式几何图形,随着太阳在云中的穿梭而明灭不定。确实是如此真实而鲜活,不像是计算机世界里的幻境,真实得足够令人相信。
  然而这不是城市的所有,正如尸体不等同于身体。城市的主角是人,那是它的灵魂。
  然而他的灵魂是病态的。
  任何在一个年龄停留的18年的生命都是病态的,这样的病态生命,这里有数万个。为精神病院提供的就业机会可以解决足够的下岗再就业问题。
  这就是我的城市,弥漫着颓废和无力的气息。
  我在这座城市里漫步,希望这种带着死亡气味的城市能给我足够的灵感来完成我的情人节剧本。
  我只是凡人,我无力去关注城市的命运或者人类文明的兴衰之类的宏大命题,这远不如何过好这个情人节重要。
  剧本啊,剧本。它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来表现我所期待的心绪呢?
  欺骗,背叛,出卖,异类的恐惧?
  18岁女子对过第18个18岁男子的异类的恐惧?
  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笑容实在不那么令人开心。
  周围房屋的影子慢慢随着太阳沉入云海而隐没进了周围淡灰的尘埃,然后又因太阳的复出而迅速凸现在刺眼的反光中,整个城市的色彩就这样迅速的明灭不定,涂上一抹光与影的幻灭,怪诞而不真实。
  城市却略显空旷,偶尔见到纠缠在情侣身后的售花者。模拟的太过真实的虚拟世界令人无趣,太少的随机事件,太一样的人,太少的吸引力。
  设计者说,一级世界是为了保证幸存者在虚拟世界中对真实世界的回忆,在我看来,它只是更快地令人发疯。
  路过的情侣们挂着幸福的笑容,眼神却透着空虚和迷茫。情侣永远是临时的,也许,他们已经开始考虑什么时候结束了。
  售花商人卖力地演出着,仅仅是为了享受打搅的快乐和被拒绝的失落。真正的商人几乎已经消失在历史的过往,仅留下些许淡淡的脚印。共产主义来得太早,我们这些道德素质低下的人们在按需分配的时代只能衍生病态和无聊。
  还好,我还不是精神病,至少我还会承认自己的不正常。
  甚至偶尔可见寻找临时的情人节情人的男女。其中不乏惊人美丽与摄人的帅气。18年过去了,仍然喜欢这样的情人节游戏的人是长不大的孩子。
  当然,我也只是孩子,依然把情人节看得与众不同,但是我至少稍稍大那么一点点。
  于是至少我可以对他们不以为然,就像别人对我一样。
  女孩子们狩猎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无论男女。令人毛骨悚然。
  总感到被人盯着,不知道是真实的目光还是精神分裂的症状,于是动作变得拘禁而僵硬。
  转过街道的拐角,喧闹声吓跑了狩猎的眼光。
  人群拥挤着,包裹着喧闹的女子。
  模糊中,听见回归,骗局,英雄之类的词。
  回归,回归。

  都忘记了剧本的事情了。
  外面的世界无论如何的无聊,信息总是不断地冲进脑子里,淹没了思考的余地。即使是垃圾信息。
  你永远别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考虑需要创造力的事情,你做不到的。
  剧本失落了,于是故事弄掉了他的主线,变得和情人节无关。
  何必呢?本来这就不是一个爱情故事。我只是限定了讲这一天,并没有限定讲哪些故事?
  何况,这又不是我在二级世界的剧本,一级世界的演员都是人,是我无法控制的。
  何况现实不就是这样吗?它沿着自己的道路发展,没有中心。
  于是还是继续讲故事吧,快了,把它听完。

  “回归,回归,回到零点,回到起点,回到开始的地方,回到现实。我们告别永不岛,告别彼德·潘,告别这个死亡肮脏的地方……”
  我曾经和过去的女友一起去参加“回归”的活动,总是用这样的歌开头,曼妙而飘忽的女声在低沉遥远的男声合唱下,尽如同圣歌一样,摄人魂魄。
  一次两次,于是过去的女友就成了过去。
  因为我讨厌严密的组织,即使组织的有着我所赞同的纲领。
  我看过太多忘记自己纲领的组织了。站在局外,作为旁观者,或者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女友便成为我的历史,别人的现实。
  后来再次看到她,她已经是在台上大声动情地呼唤,张扬着她所拥有的我不知道的好口才。
  又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任何一种信念,太过坚持,总是悲剧。
  其实我知道,无论如何,她总是会离开的,不管我们的感情多好,爱好多一致,多么能相互理解,相互容忍。
  鲜花的美丽在于它终将凋谢,然而当她凝固在一瞬间,即使是最美的那一瞬,也就失去了令人心动的魅力。
  人总是喜欢变化,或者是激素的问题,也或者是思想本身的问题。
  只是当她离开的时候,我还爱着她,还没有厌烦。
  是“爱”,而不是含糊其辞的“喜欢”。
  对我来说,她是被骗走的,不是自愿离开的。
  自欺欺人,又怎么样?
  我更宁愿相信计算机的说法,外面仍然充斥着强烈的地壳运动与核辐射,生态系统尚没有修复的可能,出去等待我的只能是死亡。
  外面的世界早已恢复,人类已经可以回到地面。计算机偷偷在地面制造了机器人的世界,已经统治了全球。我们应当起来反抗,找出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夺回世界的统治权?
  这更像是在精神病治疗中心听到的妄想症患者的呓语。
  然而这样的呓语骗走了她。
  甚至她也开始呓语。
  无论多拙劣的谎言,只要击中心灵的羁绊,轻易就成功了。
  我问她,那计算机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删掉我们,白白浪费自己资源,还任由我们呱噪着商量怎么破坏它的通知计划。
  她告诉我,在这个世界创建时,设定了权限,似乎是芯片中有什么固化的条令或者什么别的。她仔细地计算我们消耗的系统资源,告诉我这一点根本对电脑来说少得可怜。
  “如果那样的话,我希望它能多分一点过来,把二级世界扩大一点流量。”
  于是她再也没有试图说服我。
  他们想如何逃离?找到程序漏洞?我们用什么身体离开?在没有计算机的协助下,我们只是一群幽灵而已。
  也许他们期待着能找到一个能像欺骗她一样的方法,来欺骗计算机,让他乖乖地听话?
  “回归!我们回到现实世界!”
  人群开始高呼口号,于是我扭过头,转了回去。
  女孩子无论男女的狩猎目光要可爱得多,我认为。
  一旁水吧蓝色的大门轰然打开,女孩子剃着趣青的板寸,肥大的皮带跨在疏松的牛仔上。

  其实,也许我才是错的。
  毕竟,无论如何,她是在为自己认为是正确而且崇高的目标而奋斗,甚至是牺牲。
  即使那个目标在我看来是愚蠢,无聊的。或者他比我高尚,至少她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而且在为它努力。
  我呢?不过是在漫无目的地嘲笑,猜疑。或者,这是我的中庸,即使希望回归,也只是等待前人在奋斗的路上流血牺牲,我只是在牺牲之后,踏着他们的尸体,或者沿路前行,或者指着他们的坟墓嘲笑。
  我们确实应当离开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站在疯狂深渊的边缘,而且缓慢而坚定地向深渊前进。
  你或者无法想象那种一切只要你想,就会有是多么的无聊。
  一样东西的价值,多半不是在它本身,而是在追逐它的过程中付出的辛劳后得到它的喜悦。
  这实在是这个世界缔造者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否则这里人心理会正常很多,卡耐基人生指南上说,人忙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时间去享受忧郁这样的奢侈了。
  我们偏偏是太闲,太多时间和机会去享受忧郁了。没有任何东西需要我们付出艰辛才能得到,从名酒到美女。
  看样子这个世界的几个缔造者都没有读过卡耐基人生指南,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忙了,没有时间去享受读这本书的奢侈。
  奇怪,我到底在说什么?这和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
  也许有吧,只是我一时没有发现。
  还是让故事结束了吧。

  人总是工作的时候比较容易犯困。
  是的,我困了。
  时间是拟公元历2月14日中午12点53分,我不再去想情人节的剧本。
  春天的正午,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催人入睡。暖风吹过,我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就立刻在下一秒摔在马路上,在脸上留下一个淤青血淋的伤痕。
  不会有什么伤害,但是会很痛,很难看。
  我强迫自己编造剧本,脑子里却充斥着混乱无关联的名词,鸭子,回归,阳光,雪,梦境……
  我放弃,充满了沮丧。

  二级世界

  嫩绿的草地从脚下伸向四面八方,直到与天相接,凝成无限。整个世界中不过是无际的草原和蔚蓝的天,太阳和云却如剪纸般贴在空中。整个世界简单而纯净,我站在世界的正中心,显得如斯的渺小无力。
  卧在草地上,背心感受着一阵清凉的潮气。头顶,一条硕大的红龙划破天际,目光从我身上探过,就像看过一具尸体。
  我的尸体,它留在零级世界了。
  零级世界没有参天的巨树,没有无际的草原,没有蔚蓝的天。
  零级世界只剩下巨大的陨击坑,强烈的核辐射,剧烈地壳运动和漆黑不见天日的天空。
  那具曾经是我的身体的尸体,在那样的零级世界里它一定早就灰飞烟灭,或者成为了地球上仅存的微生物的口粮。
  我的肉味道应该不会太好。
  我活了下来,肉体死了,和人类文明一起。
  皮之不存,毛焉附之?
  也许我也应该算是死了。静止不变的东西都是死的。
  我忍不住想哭,那种凄凉与忧伤俘虏了我,在脑子里汹涌的忧伤的堤防上炸了个口,于是决堤。
  我只有18岁,还在生命的十字路口徘徊,尚且没有决定往哪个方向行进。
  文明的历史突然地切断了我的历史,将它凝固在18岁的这一刻。
  于是我只能徘徊,无力前进。
  于是当时间的流逝试图在我的生命中开掘的时候,却发现,它挖不下去。
  我很想微笑,但是鼻子像感冒了一样,抽搐着。
  我应该感谢他们吗?那些缔造了这个世界的伟人们?
  这个微小的计算机里的巨型世界,微笑着,拯救了我们,让我们在灾难中活了下来。无视于沧海桑田的变更,无视于人类文明时代的终结,无视于生态系统的崩溃,让我们安稳的存活在这个狭小而无限的伊甸园。
  伊甸园死了,死在它诞生的时候。
  于是,她注定要离开。
  于是,我注定要这样度过情人节。
  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 作者: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