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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龙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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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正文 序言——前面的故事

  伊利诺伊州的格林镇上,阿伦·科菲尔德和珍妮弗·梅森正坐在阿伦家房子后面的小山上享受着夏日午后的好时光,他们的谈话突然被山下小树林里的一阵响动打断。二人进去搜索了一会儿,发现有一窝非常奇特的蛋。俩人叫来了他们的朋友彼得·芬尼根,而这时候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
  一只气急败坏的异龙从林子里冲了出来,显然是在追赶前面这个男人。这时就见那位陌生男子举起枪“砰”地一声打死了那只恐龙,而在那恐龙应声倒地的时候,他自己也栽倒了。
  几个年轻人把这个男子抬到阿伦家的房子里。待他——特拉维斯——苏醒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向几个年轻人讲述了他的经历。
  他来自距今约两百年的未来世界,是穿越时间远征的狩猎队的向导。味杀一只霸王龙王,他们在穿越中生代时遇上了麻烦:一个名叫埃克尔斯的猎手不慎走出了特拉维斯铺设的特殊通道。他们返回的路上,发现情况改得更加糟糕——原来的历史已经面目全非。特拉维斯气得要揍埃克尔斯,埃克尔斯坐上时航机企图逃命,不幸的是,飞船在中生代遇到了自身,自相矛盾导致非常发生了爆炸,飘浮在地面上的时间通道也遭到了破坏。
  爆炸这一幕被追赶而来的特拉维斯看到,他又气又急,却又无能为力,刚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去,就遭到前面提到的那只异龙的袭击。在匆匆跑过一片密林时,他看到距离地面几英寸的高度还有一小段时间通道漂浮着,于是连忙踏了上去——
  ——就落到了格林镇的这片小树林里,后面那只异龙紧紧追了过来。
  讲完这段奇持的经历,特拉维斯又昏过去了。不一会儿当珍妮弗再去看他时,发现他已经从开着的窗户跳出去跑了。
  三个人坐在厨房里,阿伦猛然发现山坡下有只三角龙在吃草,他们马上从椅子上站起身;那个三角龙惊恐地“哼”了一声,钻进了树林,几个年轻人紧追了过去。爷爷卡尔无法阻止他们,只得喊要他们小心。
  到了林子里,三个人走散了:阿伦在前边碰到一段炸断了的时间通道,踏上去之后到了中生代,看到了特拉维斯以及霸王龙王的尸体。
  同时,珍妮弗和彼得发现了与阿伦那条全然不同的另一段通道。尽管彼得很不赞同,但在珍妮弗的极力怂恿下,两个人还是踏了上去……
  ……他们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世界: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和奇特的爬行痘物。珍妮弗很激动——确信这就是特拉维斯说过的中生代。他们看到一些脚印通往一个山洞,于是顺着走进去,结果中了埃克尔斯的埋伏。这个人叫嚷着要与恐龙对话,翻来覆去地唠叨着一些他们俩听不明白的话。后来他把两个人绑起来留在洞里,扬言把他俩献给恐龙。待他离开以后,珍妮弗和彼得设法逃了出来。
  他们试图回到那段通道,结果又一次被抓住——这次是一群跟人类大小差不多的手持长矛的恐龙。
  恐龙们把珍妮弗和彼得关在一个隔离营地,负责看管他俩的是一个雌性恐龙,珍妮弗逐渐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斯特拉。
  接下来的几天,珍妮弗一直在努力学习恐龙的语言,但她的喉咙很难发出词语之间经常掺杂的各种叫声、颤音和鼻声。
  珍妮弗和彼得逐渐了解到:马塔塔(这个恐龙部落的名称)是两种高智商恐龙中的其中一种,最近他们遭到被他们称为“浮石“和“远方杀手”的东西的困扰。盖尔克——另一个高智商恐龙部落,生性好战,样子很像异龙——也正为他们山谷里的这些奇异变化深感不安,他们也在寻找那个“远方杀手”。
  很显然斯特拉不能受到被尊为欧克利——长者——的恐龙的宠爱,他是马塔塔部落的首领。
  斯特拉终于抓住了“远方杀手”,把他带回营地。这个杀手就是埃克尔斯。埃克尔斯声称他不记得曾经劫持珍妮弗和彼得,而且对特拉维斯讲述的那一番经历也有全然不同的说法。按他所说,特拉维斯应对所发生的一切——时间通道的被毁——负全部的责任。由于时航机爆炸,他被强大的冲击力带到这个地方,头脑昏昏辨不明方向,一时间简直要急疯了——所以不记得与珍妮弗和彼得上次见面时的事,希望他们原谅他曾做过的一切。彼得耸耸肩;珍妮弗也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三个人计划要逃出去,但是珍妮弗不同意。她不想做任何可能伤害斯特拉的事,她们正在开始成为朋友。
  何况还有别的恐龙,比如说弗拉基(或按人类的叫法“弗吉”)。它是部落中欧克利的副手,一直在催促斯特拉把这几个人杀掉。马塔塔们有自己的准则,它们遵从一套一半是靠本能形成的法则,称做“欧克利希”或“旧法”。斯特拉的老师拉基克,曾经试图废弃这套不合时宜的“旧法”,引导马塔塔创立“欧期希”,或称“新法”。但是她失败了,于是后来背井离乡,离开了马塔塔部落。
  欧克利因为斯特拉的求情做了一些让步——他说如果珍妮弗能够证明她有聪明的头脑(能够懂得他们的”旧法”),他就可以免他们几个不死。
  埃克尔斯在被俘时曾杀死了一个马塔塔。欧克利坚持要让珍妮弗参与他们所谓的“旧礼”——一种祭奠仪式,并下令不许斯特拉告诉她马塔塔的习俗,成败全靠珍妮弗自己。
  面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旧礼”,珍妮弗最后终于成功地通过了这一关,得到了欧克利的认可。然而彼得却没有珍妮弗这么走运。欧克利下令,埃克尔斯和珍妮弗可免于一死,但是彼得要被杀掉,他的尸体要让盖尔克看一看,证明马塔塔在对付“浮石”等天外来物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战绩。
  斯特拉无法背叛欧克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珍妮弗和另外两人逃走,尽管这样一来她就得死。斯特拉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还没等她付诸行动,计划就被打乱了。盖尔克已经派来使者,执意要亲眼见见这几个人。他们几个被送到那位使者的住处,使者还未说话,突然天空爆发了一阵奇异的闪电风暴,事前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雨,雷鸣电闪中不断变化着各种熟悉和不熟悉的景象和场面。其中—道闪电恰好击在那个盖尔克站立的地方,他的一半身体霎时不见了。弗吉被吓坏了,命令手下赶快把这几个人杀掉。
  绝望之时,斯特拉向老师拉基克请求援助。拉基克虽然已经双目失明,但是能够先知先觉。拉基克答应回到马塔塔帮助斯特拉。在与欧克利的交锋中她用聪明的骗术救了这几个人的性命。
  在中生代,阿伦遇到因为受了重伤情绪很不稳定的特拉维斯。特拉维斯见到他之后又急又恼,带他登上时航机回到了阿伦的“现在”,却发现眼前是一片荒凉而寒冷的沙漠,根本没有人类的痕迹。持拉维斯气疯了,大骂埃克尔斯把熟悉的历史全搞乱了;阿伦吓呆了,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切,这也意味着格林镇和他所处时代的消亡。特拉维斯险些被这个奇异的未来世界中的一种植物杀死,阿伦劝他赶快开上时航机,回到阿伦原来的时代,他坚信一定会找到珍妮弗、彼得、他的家人以及原来的格林镇。
  但是他想错了。
  他们来到一个跟刚才那个几乎一样的时代,阿伦感到绝望。以往的一切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埃克尔斯完全摧毁了时间长河,把过去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了阿伦的家人,没有了珍妮弗,甚于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
  俩人刚要返口中生代,突然刮来—阵旋风,旋风的形状不断变化者。更糟的是,时航机踪迹皆无—』见了。
  出于自卫,阿伦向这股旋风冲过去。旋风转眼化成一个形象特异的怪物——他们俩叫它芒多,其实它并没有名字,只是一种意识,超越世界上所有生物。芒多不大懂得阿伦和特拉维斯的担心,不理解他们的孤独,当然更不会有跟他俩一样的忧虑。阿伦劝说这个幽灵同他俩一起返回中生代去——如果不这样,如果埃克尔斯仍在中生代活着,那么他还会改变历史,当然也就会伤害到芒多。阿伦告诉芒多没有任何危险,他们可以用时航机再把他送回来,而且那条本应连接中生代和格林镇的时间通道,现在连通着芒多的时代,不再通向阿伦的格林镇了。
  奇特的三人组回到了从前。
  跨越时间对芒多是一种折磨,它一路又是尖叫又是抽搐,感到自己突然与原身剥离了。
  阿伦将他安抚平静下来之后,一同走下时航机,寻找时间通道。这时,他们遭遇了一场时间风暴,与珍妮弗他们见到的非常相像。风暴终于平息之后,阿伦内心更加绝望,他与芒多出发了。
  他们找到了被摧毁的一段通道,踏了上去。
  阿伦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又回到了格林镇的小树林。芒多气极败坏,责骂阿伦欺骗了他,自己跑了。阿伦想回去找到特拉维斯,却又犹豫了。现在他终于回到家了,如果再返回,可能又会遇到麻烦。
  于是阿伦穿过那片熟悉温馨的小树林,朝家走去。远远地看见爷爷卡尔站在门廊那儿,阿伦高兴地叫着,张开双臂朝他跑去。

  阿伦发现格林镇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家里的房子已经很破旧,爷爷卡尔的脾气变得古怪又暴躁,报纸上全都是关于时间风暴的各种各样奇怪的标题。最糟的是,他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一个看上去并不像官方的人来找爷爷,他从格林镇附近的一个叫“康帕德”的地方来,那显然是一个半军事化的营地。阿伦看得出爷爷卡尔与政府之间有麻烦,由于时间风暴的袭击,爷爷受到指责。阿伦决定自己去镇上看一看。
  格林镇跟爷爷卡尔和他家的房子一样变化很大。一个巨大的恐龙雕像矗立在广场上。阿伦遇到一位同学,但他现在已经三十岁了。这位昔日的同学对阿伦满腹疑惑,并威胁说要去叫行政司法长官泰特,阿伦只好逃开了。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行政司法长官泰特的车开过来,上面还坐着面露杀机的一男一女,阿伦赶忙躲到路边的草丛里,车从他眼前开了过去;快到家时,远远就能望见那三个人正在等他回来,他只好在小树林里待了几个小时。半夜里,芒多朝那座房子走过去,泰特和那女人也看见了他,那女人朝芒多开了枪,并紧跟在后面冲进了小树林。他们正朝他这个方向跑来,阿伦急忙逃开。终于他来到了通向中生代的时间通道面前。
  阿伦现在需要帮助,他决定回到中生代,去找特拉维斯——刚才回家的时候,爷爷卡尔被他们抓起来了。阿伦只需要再勇敢些。
  阿伦和特拉维斯正在说话,又一场时间风暴袭击过来,不断交叉变换的历史碎片在他们眼前闪过。
  他们只在中生代停留了几分钟,可是他们乘着时航机返回格林镇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爷爷卡尔不见了,整座房子荒芜凄凉,阿伦怒火满腔,决定必须采取行动。
  特拉维斯用时航机做了个小实验——他发现他顺时飞行根本不能超越现在,这说明格林镇根本不是特拉维斯的过去,而完全是另一种存在。事情开始有了点头绪:显然这些破碎的时间通道不仅打乱了时间顺序,还把没有发生过的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历史搅了进来。
  阿伦让特拉维斯把时航机开回来,泰特和两个同伙刚开始追击芒多的时候,他正好看见爷爷卡尔被带上汽车。他们朝阿伦和特拉维斯开枪射击,一颗子弹打中了阿伦,他顿时失去了知觉。
  爷爷卡尔只看见阿伦跌进飞船里,车就开走了。负责这次行动的那个女人米切尔上尉把他带到了“康帕德”。在那里,他们给他看了政府找到的一段时间通道——卡尔并不知道,这就是珍妮弗和彼得踏上的那段。一念之差,卡尔踏了上去,被带到了……某个世界。

  珍妮弗和彼得称之为“恐龙世界”的地方不断遭受“浮石”的袭击。天空中,一群无所畏惧、横冲直撞的翼龙跨过一段时间通道冲下来,马培塔称它们为“塞欧路德”,它们的意志比日本武士还要坚定顽强。欧克利和弗拉基越来越没有耐心,斯特拉和拉基克竭力劝阻欧克利下达处死这几个入的命令。彼得和埃克尔斯似乎在酝酿自己的计划,珍妮弗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愿意信任斯特拉和拉基克。
  —方要杀,一方要保,两方面的矛盾已经影响到整个马塔塔部落——珍妮弗曾看见拉基克的一个追随者与另一个马塔塔之间进行的殊死决斗。她内心很清楚,眼前的和平已岌岌可危。
  实际情况比她料想的还要糟糕。欧克利受到来自盖尔克部落首领的压力。盖尔克的欧克利已经发出声明:几个人必须在“欧盖莱斯”(夏至)到来之前被处死,否则盖尔克将对马塔塔宣战。
  斯特拉和拉基克费了很大周折,终于找到了珍妮弗和彼得来时通过的那段时间通道。他们带珍妮弗去确认的途中,遇到一个盖尔克,说他在通道上刚刚杀死了一个“绵软又苍白的东西”,样子很像阿伦。珍妮弗吓坏了,担心阿伦死了。盖尔克带他们返回尸体旁时,珍妮弗认出躺在地上的是:
  阿伦的爷爷卡尔。

  阿伦苏醒后,发现自己仍在格林镇,正躺在自己家的房子旁边,但时间已是几个月之后。特拉维斯告诉阿伦,爷爷卡尔被汽车带走后,他把阿伦拖进飞船,重新启动,于是俩人来到了这里。阿伦和特拉维斯几周之后复原了,又返回到那个性命攸关的黑夜。他们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泰特的手下,告诉他们爷爷卡尔已被带到“康帕德”去了。正在这时,“康帕德”的一队人马到了,俘获了特拉维斯和时航机。阿伦逃进了树林,在那里遇到了芒多。他们两个决定联合起来,结成一个不稳定的联盟。阿伦和芒多打算趁风暴混乱时进入“康帕德”。

  珍妮弗埋葬了卡尔,斯特拉和拉基克在一旁不解地望着——毕竟这不是马塔塔送别死者的习惯。之后,他们来到“浮石”面前,尽管感到依依不舍,但面对发生的一切,珍妮弗还是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去寻求帮助。她与斯特拉和拉基克道别后,跳上了“浮石”。
  但是没有一点儿动静,通往两个世界的通道被关闭了。
  欧杰拉斯带着盖尔克的使者赶到了。斯特拉和拉基克试图说明珍妮弗已经按他们的要求做了——设法关闭了通往世界之间的时间通道,珍妮弗表示她已关闭了通往她自己时代的通道,但盖尔克使者似乎并不相信,与此同时埃克尔斯和彼得开始使出杀手锏。埃克尔斯被抓获时,马塔塔折断了他的枪,但因位懂其中的机巧没有拿走子弹。他们俩用子弹里的火药做了一个小型炸弹,点燃了导火索,边跑边朝珍妮弗喊叫,珍妮弗必须立即决断。那些恐龙意识不到眼前的危险。危急关头,珍妮弗放弃了逃跑的机会,救了马塔塔和盖尔克的性命。炸弹爆炸了,但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彼得和埃克尔斯逃进了密林。
  恐龙们仍然要杀彼得和埃克尔斯,但是珍妮弗得以幸免。

  米歇尔上尉审讯特拉维斯时,阿伦和芒多正悄悄地靠近了“康帕德”。突然,一阵时间风暴袭来,交错变幻的历史碎片中逃出一个乌云与闪电构成的巨大怪物,它肆虐着席卷了“康帕德”,撞倒了围墙,造成—片混乱。阿伦和芒多乘混乱之机找到了特拉维斯。遗憾的是,浮在空中的时间通道已被风暴刮得不知去向。他们只有—个选择:乘飞船退回几个小时。
  米歇尔上尉终于对他们深表同情,告诉他们通道入口由埃克尔斯的飞船碎片控制。飞船在遇到不同时代的自身发生爆炸时,强大的力量把碎片嵌入通道。取出碎片,通道即被关闭;把碎片放回原位,通道又被开通。
  阿伦、特拉维斯和芒多感激不已,他们告别米歇尔,上了时航机。
  几个小时以后,他们把飞船开上了通道,来到一个新的世界:恐龙世界。

  彼得和埃克尔斯为了躲避盖尔克和马塔塔派出的各路人马的追捕,藏进了当初埃克尔斯藏身的山洞。彼得出去找吃的时候,遇见一个盖尔克,他大吃一惊,又匆匆返回山洞。为逃命,彼得和埃克尔斯顺着山洞后面的岩石裂缝往外爬。裂缝又暗又窄,彼得又紧张又害怕,很快就不见了埃克尔斯,而此时埃克尔斯早已爬出洞顶,来到了外面。彼得快到顶时,又差点掉下去,一只手抓住了他——那是芒多。
  彼得被芒多拽出洞外,见到了阿伦和特拉维斯。他们刚才听见彼得呼喊埃克尔斯,急忙跑来帮他。重逢的喜悦太短暂——他们清楚地听到了时航机启动的声音:埃克尔斯把特拉维斯的飞船偷走了。

  珍妮弗和斯特拉到处寻找彼得和埃克尔斯,这时她们看见盖尔克的克莱多匆忙跑过去;他肯定正在追赶什么人,珍妮弗非常害怕被追的就是自己人,赶紧和斯特拉追了过去,但还是没有追上。这时她们发现来到了通往武士时代的“浮石”面前,四周被马塔塔把守着。预感到马上会有一场时间风暴,他们待在那儿,等着风暴过去。风暴袭来,历史交错,光怪陆离,混乱中珍妮弗看到时航机朝“浮石”飞来,操作台旁坐着埃克尔斯。飞船滑过“浮石”,消失了。
  这时,她眼前突然一亮:阿伦他们又重逢了。接着,阿伦、珍妮弗、彼得、特拉维斯和芒多穿越通往武士时代之门,朝埃克尔斯追去。
  之后,他们经历了各种奇特的时空交错的历史:日本人而不是欧洲人发现了北美洲;墨西哥阿兹特克人蒙特马祖打败了西班牙;以及翼龙时代。
  途中,他们曾回到恐龙时代,发现拉基克已经做了欧克利,盖尔克仍在追他们几个人。
  他们只好再次逃走,先来到古埃及。法老把其它历史的碎片收集起来,盖尔克克莱多也来到了古埃及,仍然要把他们置于死地。后来他们来到尼禄时代的罗马—』过尼禄不是罗马皇帝,而是一位颇有追求的演员和歌手;斯特拉想方设法帮助他们摆脱克莱多的追杀。
  现在,他们无路可走,只好再次回到了恐龙时代……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一 斯特拉的归来

  夜色中,斯特拉摇摇晃晃地从浮石上走下来。她感到寒冷刺骨,鼻子里满是时间风暴带来的刺鼻的臭氧味道,脖子上与克莱多交手时留下的伤口还在刺痛。身上的鳞片表面还黏附着一些亮晶晶的东西,那是这次跨越时间时留下的痕迹。她把它们拂到地上。
  她眨了眨眼睛,经历了这次时间的跨越,加之失血过多,她有些头晕。待她定下神来,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禁不住兴奋地发出一声吼叫。
  终于回来了!踏着浮石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地方,终于回来了!我回家了。斯特拉一边感受着归来的喜悦,一边下定了决心:我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了。
  这个决心似乎来自万能先祖的声音。
  四周弥漫着这个世界迷人的味道:潮湿的空气,黑色的土地,饱满嫩绿的树叶,还有马塔塔部落的各种味道。透过厚密而弯曲的铁树枝,她看见了繁星密布的夜空下,树林里那些熟悉的圆形屋顶似隐似现。头顶上是筑巢母星座,母星座的手指抚摸着月亮的边缘。看到这种星相,斯特拉感到安慰却又惊奇,禁不住吸了一口气。筑巢母星座在夜空出现,这说明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也正符合斯特拉的愿望。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肚子里的小生命们——恐龙蛋正日渐成熟。
  筑巢母星座……
  每当它在天际边第二次出现时,就预示着要远行繁衍了。斯特拉凭着本能一直渴望加入这一远行的队伍——因为这将是她第一次做母亲。有一刻,斯特拉认为浮石周围无人看守是因为马塔塔部落已经离开这个山谷,迁到海边的繁衍地去了,这种想法让她绝望得浑身发抖。
  我回来得太晚了!他们已经走了……
  不,夜风吹过来生命的气息。
  斯特拉还没有听到拉斯的声音,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就嗅出来是他正朝这里走来。“拉斯!”她冲他打了声招呼。
  拉斯刚从寒夜的睡梦中醒来,迈着马塔塔常有的缓慢步子,从附近的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
  “斯特拉——真的是你?不是梦幻风暴带来的魔鬼吧?我听到了雷声……”
  “是我!”斯特拉回答。“为什么没有恐龙看守浮石?为什么浮石没在盖尔克部落而在这里?”
  拉斯低下头,发出一股淡淡的责备的气味,“斯特拉,自从你帮助那几个人逃走以后,这么多天就再没什么东西从浮石上过来。你们刚走,那个女人就到了,这是她给我留下的伤疤。”拉斯摸了摸头的一侧,在他海蓝色鳞片的纹路中,有一道短短的白印,很不协调。
  斯特拉感到很纳闷——他是在说珍妮弗吗?不可能,她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呀。
  “你的脖子怎么啦?”拉斯问。
  斯特拉想起了跟自己翻脸的克莱多,用右手中的“布罗埃依”刺伤她的情景。而右手是用来杀死没有思想的低等痘物的。马塔塔和盖尔克共同遵守的法则“旧法”中说,伤害高智能的痘物,只能用左手,不能用右手。
  “可悲的背叛!”斯特拉含混地回答了一声,“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自从你走后,”拉斯接着说,“梦幻风暴愈演愈烈,不过浮石倒是无声无息了。至于盖尔克——看看天上,傻瓜!”他用长矛指着天空的月亮和筑巢母星座,“他们十天前就已经去远行了。”
  拉斯的气味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即使在黑暗中斯特拉也注意到了他身上蓝绿色的鳞片比刚才亮了。莫非他,她内心一阵颤栗。
  拉斯也注意到了她内心的变化,他审视着斯特拉,身上散发出越来越浓的雄性气味。然后他像是甩了甩头,用长矛指着浮石说:“你为什么回来,斯特拉?因为你的行为,欧克利可能会把你用作归礼。”
  “我不在乎.”斯特拉回答。她对自己平静的语调感到吃惊。“拉斯,浮石那边不适合我,我现在明白了。”
  “那几个人呢?”拉斯问,“欧克利拉基克也要找到他们。”
  斯特拉望了一眼浮石。刚才只顾局兴,差点儿把同伴儿们忘了,浮石上空荡荡的,在月色下泛着惨淡的白光。珍妮弗说过他们就跟在后面。不过,尽管语言不通,斯特拉也看得出来:有几个人不想回到她的世界来——他们决定不来了吗?他们会不会又踩了一块神秘的发光碎片打开了新的通道?他们会不会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我不知道,应该就在后面。”她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我们就必须再派恐龙守住浮石,”拉斯说,“我去找弗拉基。”
  “不必找了,拉斯。”—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弗拉基从灌木丛里走出。跟拉斯一样,他身上的颜色也比以前亮多了,原来的气味已经被比拉斯还要浓重的朴实气息所淹没。这种气息令斯特拉也想改变自己的味道,发出迎合的香气。她为自己这种冲动感到奇怪,努力克制着自己。前所未有的奇异,甚至令人恐惧的情感如潮涌一般撞击着她的心扉,她被他们的气味搞得恍恍惚惚,几乎无法认真去听他俩在说什么。
  远行繁衍是非常奇妙的季节。拉基克曾经告诉过她。那时候小小的情感冲动会控制住你;你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也不明白为什么。
  斯特拉望着弗拉基,感到那种所谓的小小情感已经在控制自己了。
  “雷声也把我惊醒了,”弗拉基说,“最近这些天,我总是梦见那几个人,而且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知道在万能先祖要弃我们于不顾的时候,你还会出现。这次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灾难?”
  “什么也没有。”斯特拉一面回答,一面试图摆脱那些气味的影响。“只有我自己。不过,我还以为——”我还以为珍妮弗、阿伦和另外那几个就跟在后面。他们现在在哪儿?斯特拉决定还是不提他们的好。“拉基克好吗?”她努力地集中精力,尽管弗拉基的气味让她有一种想靠近他的冲动。她掉转脸,避开迎面吹来的风——似乎有点作用。
  “欧克利还没死。”弗拉基的腔调很生硬,可是他的姿势与这种腔调极不协调。他站立的姿态和尾巴的位置——整个身势都在传达着另外的意思,那是一种温和的情感。“你只担心这个吧,斯特拉?我告诉你最糟糕的事情。自从那几个人逃走以后,盖尔克差点儿对我们宣战。他们谴责我们马塔塔,拒绝在去繁衍地的途中再提供任何保护。他们已经走了,我们远行繁衍时不会得到盖尔克的帮助。弗罗拉力亚部落可能会在我们离开峡谷时袭击我们,再不会有盖尔克帮我们去驱赶他们了。不知道会有多少马塔塔将因为你的愚蠢行为做出无谓的牺牲。”
  “弗拉基……”斯特拉无言以对。他刚才的话那么严厉,可身体却很放松……弗拉基要告诉她什么,如果他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整个马塔塔部落都面临着很大危险。
  盖尔克也许固执、傲慢而又勇猛善战,但他们在对付弗罗拉力亚时是马塔塔强有力的后盾。弗罗拉力亚样子跟盖尔克差不多,他们个个尖牙利齿,却没有头脑,做任何事情似乎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在以往去繁衍地时,都是马塔塔和盖尔克两个部落结伴而行:马塔塔负责供应在临行前几个月储存下的干果和树叶,盖尔克负责保护马塔塔。倘若没有盖尔克……
  斯特拉曾经目睹过弗罗拉力亚残忍无度的滥杀。他们一旦开战,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对不起,弗拉基,”她说,“但你不明白我为什么离开。珍妮弗……她相信他们几个可以……”
  “那几个人一直在欺骗你,斯特拉。”弗拉基鼻子喷出一股怒气,愤恨的气味很浓。“你太傻,看不透这—切。梦幻风暴摧毁了我们的家园。风暴每天都来,一天都不落空,把我们的山谷践踏一番,留下一片狼藉。快告诉我那几个人在哪儿,我们当初就该把他们杀掉,也许那时万能先祖会制止这场混乱。”
  弗拉基瞪着斯特拉身后的浮石,拿着长矛的手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在发抖。斯特拉知道,这时候无论是珍妮弗还是另外哪一个人在浮石上出现,都会没命的。但是浮驶稳稳地停在那里,上面空无一人。
  “叫盖力和另外几个过来,”弗拉基冲拉斯吼道,“今天夜里一定看住这块石头,以防万一。我带斯特拉去见欧克利。”
  弗拉基盯着斯特拉看了好一会儿,她受不了他的目光,把脸转了过去。他身上的那种气味比刚才更浓了,斯特拉感到有些恐惧。
  “我真希望你没有回来,至少我们可以安静地死去。”弗拉基说。

  欧克利拉基克把失明的双眼从面前的火盆上移开,把火炭上的香料散发出的一缕轻烟吸进鼻管。她举起—只小木碗,捏起一点砖红色的粉末撤到蓝色的火苗上。
  “刚才这个有点儿柑橘的味道,你说呢,斯特拉?这给开普利树的苦叶增加了点儿香气。”拉基克又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来。
  “是的,欧克利。”斯特拉附和道。她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香味令她背上的鳞片颤栗起来,像被冻得发抖。“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气味艺术来了?”
  “就从你跟那几个人离开以后,”拉基克说,“我很早就想试一试,一直没有机会——以前总有很多事情要忙:教你学本领,研究旧法的是非功过……我的老师就是一位气味大师。你和那几个人走后,我想应该开始了:我最后一个学生走了,欧期希——我的新法——也夭折了。已经没有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要我去做。”拉基克又俯到火盆上,深深地吸着,“我还不甚精通此道,不知还有没有时间能真正学会。”
  “当然有,”期待拉马上说,“您还有很多——”
  拉基克挥了挥手,两只空洞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斯特拉。“你没听懂我的话,亲爱的学生,”她说,“我不是在说我自己的寿命,我不知道整个马塔塔部落还能生存多久。”
  斯特拉没有答话。她闻到弗拉基出现在门口,尽管他的身体被拉基克厚重的火盆完全遮住了。她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头和身体仍旧保持着谦恭的姿势没动。但她希望拉基克尽快对她宣判,让她准备去死。作为老师送给学生的礼物,她将请求欧克利拉基克亲自把她的灵魂超度到万能先祖那儿去。拉基克不会——也不可能——拒绝。这样,她面见万能先祖,承担自己的行为后果时,心里会有一点儿安慰。
  “研究气味使我的嗅觉变得灵敏,”拉基克突然激动地冲着斯特拉又重提起这个话题。“我不再遗憾失去了双眼,比如说,我闻到弗拉基来了,还发现你的气味发生了变化,斯特拉……”
  拉基克走近斯特拉,两只恐龙距离很近,拉基克闻到了她伤口周围腐烂皮肤的味道。她伸出手去抚摸斯特拉颈部的伤口,然后说:“你得敷上一些扎菲草,很快就会好的。”接着又摸了摸她的腹部,用力按了按。斯特拉感到纳闷,接受着她的检查。最后拉基克长叹了一声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料到了,”她说,“你肚子里都是恐龙蛋,斯特拉,我很遗憾……”
  拉基克坐到火盆边,摸索着拿起—个盛水的葫芦,往火炭上浇了点儿水。火炭丝丝作响,缕缕香气缓缓飘向房顶。
  “这样,情况就不同了,斯特拉。”她接着说,“我本打算下令把你祭献给万能的先祖,我应该把你交给先祖,期待无视会怜悯我们。但是,现在我们的数量越来越少,太少了……”拉基克摇摇头,“我不能再损失一个要生蛋的雌恐龙。”
  “欧克利,我不怕死。”
  拉基克微笑着说,“我知道,但是我怕。我非常怕。”拉基克走到火盆边,吸了吸鼻子,轻轻吹掉火盆里的炭灰,让火着得更旺。“—个月前,在筑巢母尾座的手臂刚刚露出地平线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种景象。”
  “您在梦幻风暴中见到了什么?”斯特拉问。
  但是,拉基克并没有理会她的问话,只是坐直了身子,脊背耸起,身体发出浓浓的责备气味。
  “不是梦幻风暴,而是先祖托梦。在梦中,我看到了马塔塔的繁衍地。所有的巢穴都空荡荡的,仅有的几枚恐龙蛋被打碎了,蜥蜴们在破碎的蛋壳中爬来爬去,把它们舔食得干干净净。”拉基克抬起头,空洞的两眼像在瞪着斯特拉。“恐怕这也许是马塔塔的最后一次远行繁衍了;恐怕这次不会孵化出几个小恐龙了;恐怕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
  斯特拉摇摇头,似乎不相传拉基克的话,尽管她也闻到其中真实的味道。“欧克利,不会的。那个名叫阿伦的人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办法——”
  “人?”这个字弗拉基几乎是咆哮出来的,“他们给我们带来的除了死亡还有什么?这些人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添麻烦。斯特拉,你听着:如果他们再到这儿来,我会杀了他们。我会拿起长矛——”
  弗拉基吼叫着,拉基克举起手向他挥了挥,他又安静下来。“我们的恐龙数量太少,斯特拉,剩下的几个正处在生育年龄,所以我不能把你献给先祖,至少现在不能。你的身子救了你,斯特拉。虽然我们不再需要你,但是需要你肚子里的孩子。”
  “那几个人怎么办?”
  “如果他们再来,我不会听他们的。不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听。”
  这几句话冷酷而无情。但是斯特拉听了,感到—种宽慰。她知道珍妮弗,出于她那种古怪的人类的固执本性,听了这话会感到失望甚至愤怒,或者产生各种复杂的情绪——人啊,很难预料他们会做出何种反应。人类(尤其是男人)的头脑里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而拉基克这简单而直率的表白只是让斯特拉舒了一口长气。现在她知道,自己不论是死是话,起码可以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孩子。目前,这对她来说,是最为重要的。
  “我服从您的决定,欧克利拉基克,”她回答。拉基克的气味和身体的姿势表明她心情愉快,充满柔情。
  “你还没有听完我的话,斯特拉。作为欧克利,我有权决定谁来做你孩子的父亲。现在我也想好了。”
  斯特拉知道她会说什么。突然,像人一样,她感到一阵慌乱,珍妮弗肯定也会这样。
  拉基克俯在火盆上,捏起一撮香草撒到炭上。香草的叶子遇火卷起又迅速变黑,欧克利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说:“弗拉基做你的伙伴。”
  斯特拉没有抬头看他们俩。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二 转变

  月光班斑点点照在那片钴蓝色的正圆形沙地上,沙地像一把神奇的刀断然削平了山顶。这是梦幻风暴留下的其它世界的东西。站在山上,斯特拉望着月色笼罩下的山谷,看到其它地方面积更大的这种沙地,就像这个世界表面的一块块伤疤。梦幻风暴给这片谷地造成的破坏似乎比她见到的别的地区更为严重,谁知道风暴带来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东西?还会有多少不幸的事情发生?
  都是人类的过错,是埃克尔斯的过借。我明白为什么拉基克和其他恐龙一定要把那几个人杀死……
  斯特拉把中间有一块像玻璃一样明净的黑色石头的沙地踩平。这会儿,她伸出手去,俯下身,尾巴支撑在后面保持着平衡。用爪在石头周围画出三道平行线,还有一条柔和的曲线。她站起身,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夜的寒冷使她动作有些迟缓,像在梦里一样。
  迎面吹来一阵风,扬起的沙粒滚进她画出的小沟里,很快把几条线填平了。她喜欢这样。这让她又一次意识到一切都是那么脆弱,转瞬即逝。
  “你的脖子好些了吗?”一个声音突然把她吓了一跳。由于风向变了,她没听见也没闻到有谁走过来。斯特拉转过身,看见弗拉基正盯着她。
  “好多了,”她说,“拉基克说得一点儿不错——涂上扎菲草就不痛了。”
  “你在干什么?”弗拉基走过来,眯起眼睛,看着沙地和她画出的痕迹。
  “人类就是这样做的。”斯特拉说,“就像调制气味一样,是一种艺术。你还记得那些古板僵化的人吗?珍妮弗和阿伦叫他们‘日本人’。他们就像这样在房子里建造花园,但是沙子的颜色不一样——是一片白色的沙地,中间竖着几块大石头。他们用一种带爪的长棍子在上面画出线条来。”斯特拉伸出手,张开手指。“我不懂艺术,但我喜欢沙地画。看到那些画,我感到……很愉快。”
  “人类对你产生了太深的影响,”弗拉基生气地说。斯特拉闻到了他生气的味道。月光下,他珠状的皮肤闪着亮光。“他们偷走了万能先祖赋予你的灵魂,只剩下愚蠢和无知,就像梦幻风暴给我们这个世界留下的伤痕。”弗拉基指着这片沙地说。
  斯特拉叉开双腿表示无声的反抗。“你错了,弗拉基。人类教会了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的东西,”她说,“我见到过许多其它的世界和别样的生活,我懂得了:世上不仅只有一种法则,除了我们的欧克利希,还有好多其它的法则。”
  “这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你还会走。你不会服从欧克利拉基克,不会跟我结合。”弗拉基气愤地哼了一声,“你的这些经历,会把马塔塔葬送掉的!”
  斯特拉低头看着沙地,身上发出责备弗拉基的气味。“不,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服从欧克利拉基克。”
  “你会接受我做你的伙伴吗?”
  她望着弗拉基。在她面前,弗拉基表现得是那样傲慢自负,然而在那傲慢的背后,她感觉到了他的恐惧。这种感觉很特别:弗拉基也跟自己一样,害怕欧克利的这种安排。斯特拉苦笑了一下,轻声答道:“是的,我愿意。”
  说话的同时,她感受到自己的渴望。激情开始在她的心底燃烧,产生一阵冲动。她发现对于这个安排,她还很乐于接受的。
  这是对的,我感觉到了——我自己的欧克利希,我自己的规则……
  弗拉基的气味变了,浓浓的,像麝香和檀木的味道。他的脊背隆了起来,即便是在月光下,也能看见他身体的土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亮。斯特拉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积极地做出反应,气味也变得甜美而富于挑逗性。一阵风吹来,她的皮肤感到刺痛。
  “弗拉基——”她刚一张口,又止住了,有些犹豫不决。周围似乎游荡着祖宗们的幽灵,使她无法摆脱她刚刚选择的这条道路。
  像所有的马塔塔一样,她从按部就班的生活中获得安慰,一切依靠本能,依靠欧克利希,马塔塔部落的传统法则。
  “现在你是马塔塔,”弗拉基咆哮起来,“你要忘掉那几个人和他们的不幸。我们要去远行繁衍,回来的时候带着我们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
  “是的。”斯特拉回答。
  这话说得轻松,而在内心,她却感到尤比沉重。她听到马塔塔的小恐龙们的尖叫声。她能想象得到,瘦长笨拙的小恐龙在她脚边跑来跑去,胳膊、腿和尾巴乱哄哄地缠搅在一起。斯特拉几乎被自己刚才的激情吓坏了。狂涌的冲动差点儿把她淹没。内心的情感碰撞使她感觉麻木了。斯特拉经历过的唯一一次异性间的诱惑,是人与人之间——阿伦与珍妮弗之间的感情。珍妮弗说她爱阿伦,希望有一天会和他共同生活。但是他们彼此把感情处理得平淡和缓,而不像恐龙的激情来得突然,像旋风一样铺天盖地。
  “我们不遵从你们的欧克利希,”珍妮弗曾经告诉斯特拉,“你们的历史跟我们的完全不同;人类和马塔塔不可能有相同的看法、相同的经历和相同的反应。我们的差别太大了。”
  看来珍妮弗的话是对的。
  弗拉基同样地激情冲动。他拘谨地站在那儿,告诉斯特拉:“我们一路同行。”
  她感到他离得很近,似乎暖烘烘地贴着她的皮肤。这句话是远行繁衍之前,所有伙伴之间共同的一句誓言。他们两个也陷入了这个俗套,斯特拉心甘情愿地被俘虏了。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感到安全。弗拉基把头伸过去,靠住斯特拉;斯特拉也紧紧地贴住弗拉基,这种彼此的接触让她感到愉快而新奇。
  “我们结合吧。”她回应道。这是欧克利希的誓言,是伙伴之间的情话,沿袭的是几百年的本能和习惯。“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们要把我们的力量传给孩子。”弗拉基说完仪式规程中的最后这句话后,斯特拉突然感到一种生理上的满足。
  显然,弗拉基也跟她一样兴奋。她更紧地朝斯特拉靠过来,他的脚踩进了沙地里,踢乱了蓝色的沙粒,毁坏了斯特拉画下的图案。
  斯特拉注意到了,但没有说话。这些图案源于她头脑中与人类相通的那一小部分,而现在,这部分已经被她身体的本能和激情淹没。现在她又成了马塔塔,她要遵从欧克利的安排,去和弗拉基结合,这也符合她自己的愿望。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蓝色的沙地上,只留下了马塔塔的脚印。

  “弗拉基?”
  斯特拉醒来之后,发现弗拉基正站在他们昨晚过夜的圆顶屋的门口,歪着头,用一只眼睛望着天空,“梦幻风暴就要来了,你听!”他说。
  片刻,蓝色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隆隆的雷声,随即头顶上乌云密布,一片灰黑色的云翻卷而来,遮住了刚刚升起的太阳。第一道闪电像一条水蛇,带着火花咝咝划过,耀眼的光芒让斯特拉感到瞬间的目眩。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炸雷,斯特拉被吓得尖叫一声,蜷缩在墙角。弗拉基从门口边抓起—根长矛,扔给斯特拉,他的面色很焦急,身上发出樟树的味道。
  “接着!我们会用得着。呆在这儿别动,我得去看看欧克利。”他自己也拿起一根长矛,眯起眼睛,迎着肆虐的狂风,冲进风暴之中。
  “等等我。”斯特拉喊着追了出去,弗拉基早已—低头钻进了相邻的欧克利的房间。
  山谷里蓝色山地的上空又是一道闪电,马塔塔恐龙们惊得四散奔逃。斯特拉看见远处有白色石头砌起来的防御墙,上面散布着众多塔式的城堡。沿防御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移动的火花忽隐忽现,像是有谁拿着火把奔跑。只可惜离得太远,斯特拉看不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又一道闪电过后,白色防御墙不见了。
  斯特拉转身向欧克利的房子大步跑去。
  身后一道闪电,前面地上清晰地映出她细长疾跑的身影。突然斯特拉发出一声惊叫,骤然煞住脚步。
  眼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乎乎的东西,像疯狂的盖尔克恐龙一样咆哮着冲过来的,大概就是人类称之为“机器”的东西。黄蓝相间的一个泪珠状东西狂暴地尖叫着,前面的一只眼睛发出眩目的强光,直射在斯特拉身上。“机器”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冲来,凹凸不平的金属轮子把碰到的一切都彻底碾得粉碎,一路火花飞溅。
  斯特拉很清楚,眼下已经避不开了,这金属家伙马上就会把她撞翻。她瞪大眼睛僵立在那儿,她正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在右边推了她—把,将她推到一边。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那台机器消失了,又回到了属于它的世界。在这道闪电的瞬间,她看见了机器里面有几张面孔:人的面孔,她并没怎么感到惊奇。
  这时,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把目瞪口呆的斯特拉拽进了旁边的房子里。
  “弗拉基?”斯特拉大口喘息着问。她闻到了他和另一个恐龙的气味。“欧克利拉基克?”
  “是我。”拉基克应道。
  紧接着,一个粗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在这儿。”一只手伸过来:是弗拉基。
  她的眼睛在受了刚才的强光刺激之后,逐渐适应了周围阴暗的光线。她看见弗拉基的眼睛在闪光,“我告诉你呆着别动,梦幻风暴非常危险——这你是知道的。一是我……”
  “我想跟你在一起。”斯特拉回答,她吃惊地发现这句话竟发自内心深处。她的气味非常强烈,近乎愤怒地说:“我们已经结合,从今以后直到孩子出世,你我都要形影不离,弗拉基。不论是去繁衍地的途中,还是在梦幻风暴的离奇世界,我们两个都不分开。既然你我之间有约,我就不能失去你。如果你不喜欢,就告诉我,我们可以请求欧克利拉基克解除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走你的路,我会再找一个恐龙来做孩子们的父亲。”
  弗拉基哼了一声,拉基克高兴地叫了起来。
  “你看,弗拉基,”拉基克说,“斯特拉是你理想的伴侣——她的意志力足可以与你的相匹配。明天我们就上路,去繁衍地。”
  弗拉基又哼了一声,但是斯特拉感觉他的尾巴缠住了自己的,温暖而又惬意。
  拉基克把照明火的罩子移开,屋子里顿时笼罩着一层淡绿色的光。
  这时,弗拉基从墙壁的架子上拿起一支长矛递给斯特拉,说道:“跟我一起守在这儿吧,我们共同保护欧克利!”
  她站在他身边,等待着风暴过去。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三 统一领导

  阿伦·科菲尔德踏上浮石,穿过它溅着炫目的火花、冰冷刺骨的时间通道口、迅速地滚到最近的那棵铁树下躲起来,提防着马塔塔或盖尔克恐龙的袭击。他原以为头顶上会有长矛飞过,或者听到盖尔克的吼叫,但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微风中,只有蕨类植物的沙沙声和灌木中小痘物的鸣叫。他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辨明了方位。然后,抱着从朱利亚斯国王的宴会上匆匆逃离时顺手抄起的那把青铜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斯特拉?”他低声呼唤着,“你在这儿吗?该死!斯特拉,你说话呀……”
  一只蜥蜴趴在附近的一棵蕨草枝上,好奇地用一只眼望着他。没有人回答,阿伦长出了一口气,慢慢走到空地上。透过枝叶望过去,前面就是马塔塔村落的圆顶房屋,但是周围没有动静,就好像整个部落都是空的。
  阿伦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当初他们商定在大家行动之前先由斯特拉提前几分钟做做勘察。可她一直没有回来。已经过了五分钟,阿伦决定自己穿过去。他对另外几个人说:“咱们一个跟着一个走,我在前面。”
  可是时间通道的入口处还没有人跟上来,阿伦穿过时间隧道时造成的风暴的残云早已消散。呃——噢,这里的时间跟罗马大不一样,他突然想起来了,在通道这端时间过得要比那端快得多,那里的一分钟大概相当于这儿的几个小时——也就是说斯特拉可能已经在这儿待了好几天了。
  这已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斯特拉也许已经死了,被埋掉了——当然,除非马塔塔从来不埋死者……
  阿伦决定到四处去看一看,如果再有人从罗马时代穿越过来,时间风暴会提醒他。他握紧手中的剑,向村里走去。

  房子之间彼此相连的小路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阿伦走到第一个圆顶屋前,往里望了望,里面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马塔塔的房间:几只枕头放在倾斜的墙边,一张高桌子上摆着一套手工陶器,造型抽象,上着蓝、棕两色的彩釉。房间的尽头,在通往里屋的拱门旁,有一个小小的壁龛,通常这里都放满了水果和粮食:就相当于马塔塔厨房里的食橱。而这个橱子现在是空的。
  阿伦把剑提在胸前,继续往里走。里面房间里突然有点动静,阿伦警觉地跳到拱门边,后背紧贴着墙面。他凝神静听,又是—阵有节奏的响声:嚓嚓,嚓嚓,嚓嚓。
  阿伦吸了一口气,拿着剑转身跨进里屋。
  里屋的窗棂上伏着—只巨大的螳螂,足有两尺那么长,身子像一岁的灵猿那么纤细。它正好奇地望着阿伦。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去磨它的前螯:嚓嚓,嚓嚓,嚓嚓。阿伦摇摇头,还感觉着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蹦。“刚才你差点被一劈两半,知道吗?下回再想闹出什么响声,最好事先通报—声。”螳螂看着阿伦,脑袋在孱弱的身上转了转。“很好,”阿伦说道,“现在我在和昆虫对话,要知道,下一次我就可能是跟树木讲话了。这都是到哪儿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认定所有的马塔塔都走了——就在最近这几天。周围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他同时又在担心后面的几个同伴,他们都还没有从浮石上过来。太阳已经开始西落,把马塔塔圆顶屋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阿伦无心独自在这儿过夜,他正要从门口返回的时候,听到远处轰隆隆地传来沉闷的雷声。
  阿伦抬起头,刚才蓝色的晴空无端生起一团团乌云,云团翻滚,遮天蔽日。一道闪电在马塔塔村落的上空划过,耀眼的强光令刚才的太阳都黯然失色。他刚走出的房子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圆形的冰地,上面蹲着一只北极熊,正迷惑不解地望着他。这只熊挪动着笨重的身体,开始向阿伦走过来,阿伦吓得急忙向树后逃去。突然,又是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北极熊和冰地都不见了。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样。
  阿伦几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正颤悠悠地站在一片坑坑洼注的荒地边,脚下是个黑黢黢的大洞口。他的那双罗马时代凉鞋的鞋尖已经伸出了无底深渊的边缘,冷风呼呼地吹到脸上。阿伦往后挪了挪脚,小石子像瀑布般沿着洞边滑进洞里,与此同时,他听到:就像有上千面小鼓在疯狂地敲响,像无数晾衣绳上百万个床单发出的哗啦声。
  洞口处升起一团黑影,盘旋着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呼啸而起。
  “蝙蝠!”阿伦惊叫—声,把头侧开,那些蝙蝠尖叫着飞过,掠起强大的气流,它们的翅膀拍击着他,像拳头一阵阵打在身上,阿伦只好趴倒在地上。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阿伦抬起头,发现洞口已经无影无踪,那群蝙蝠像—团黑云还在头顶盘旋,渐渐飞入高空。天空的乌云慢慢消失,太阳正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喂,你要吸我的血吗?”身后传来很难听的特兰西瓦尼亚口音。
  阿伦吓得汗毛直立。转身一看,赶忙站起来,咧开嘴笑了。“珍妮弗!这是我听见过的最糟糕的模仿吸血鬼的声音。不过伙计,听到它我真高兴。”
  阿伦跑过去,紧紧抱住珍妮弗。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拥抱就能表达一切。最后,他极不情愿地松开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在这儿已经待了几个小时了——就像你在埃及碰到的情况一样。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照你说的,我就跟在你后面。”珍妮弗告诉他。“前后相差不过几秒钟。”突然,她有些焦急,“啊,糟了,斯特拉……”
  “是啊,”阿伦说,“我到这儿之前,她大概已经待了好几天了。时间足够他们走掉的啦。这里没有恐龙,珍妮——没有斯特拉,没有弗吉,没有拉基克,整个地区荒凉一片。”阿伦把手指叉进头发,“这可能是我们最大的麻烦。”
  “我们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着急也没用,等后面几个到了再说。他们应该过几秒——这里是几个小时——就到。“珍妮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来我们两个得再待一会几了,该死!”
  她咧开嘴笑了。

  到第二天上午,后边几位陆续都从浮石上下来了:他们的朋友彼得、芒多、特拉维斯、还有埃克尔斯。
  阿伦把大家目前的处境简单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就是马塔塔部落已经走了,珍妮弗和我发现脚印通往山口,迹象表明最后几个马塔塔就在几天前顺着那个方向离开了山谷。”
  “时航机怎么样了?”埃克尔斯问道。他不论说什么话——阿伦听着总觉别扭——永远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让这些蜥蜴们见鬼去吧——终于摆脱掉了。我只关心那架飞船在哪儿,我们好尽快离开此地。”
  “到现在我们还没找到,”珍妮弗告诉他说,“转遍整个村落,都没看见飞船的影子,不知他们怎么处置它的。”
  “很好。”彼得自打从罗马时代来到这里以后,一直情绪很不稳定。这点大家都很理解,因为这位年轻人爱上的女人钱蒂格决定返回开买特,而不与他同行。彼得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一堆飞船碎片,说:“起码我们能回家了。我说咱们就把那片开启通向格林镇的时间通道的碎片插上,回家得了。管它处在什么时代,变成什么样子,我厌倦了这个地方。”
  “那我怎么办呢?”芒多发起牢骚,“没有时航机,我就回不了家。”这只白毛猿皱着眉头向阿伦抗议道,“你们不能过河拆桥,用不着我就丢下不管。”
  “是啊,你帮了我们大忙,”彼得说,“我们真走运没有因为你的帮忙而全部送命。”
  “我总比你强得多,穿着那身镀锡盔甲走来走去,简直像个气吹起来的大傻瓜!”芒多嗥叫着,长长的手爪蜷起来,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亮光。
  阿伦以为他要冲向彼得,连忙上前想要阻止,但是特拉维斯已经瘸着两条伤腿跨在他俩中间,脓水从珍妮弗给他包扎的绷带里渗出来。
  “你们两个都闭上嘴!”这位向导不耐烦地叫道。他的脸色苍白,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疲惫。站在那儿,他有些摇晃,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很严厉。“这样的争吵不会有任何结果。阿伦,你有什么打算?”
  大家都望着阿伦,使他感到巨大的压力。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心脏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在每个人心里,你就是核心,就是领导,你要让这些人齐心协力——即便有时需要做的事情似乎非常不可思议。
  阿伦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坚定些:“如果我的预感没有错,我们会用得着飞船。现在飞船在马塔塔手中,他们知道它在哪儿。据我们所知,他们可能把它一起带走了,我们不能让他们走远。咱们应该分头去找飞船,如果找到最好;我想做个试验。找不到的话……”阿伦耸了耸肩,“几个小时后我们就去追赶他们。”
  “你—直含混地提出‘试验’、‘设想’、‘预感’,”埃克尔斯嘟嘟嘟囔囔地说,“为什么不跟我们解释一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不相信你们,尤其是你。阿伦几乎要说出口,但是到底认为诚实未必就是上策。已经像个阴谋家了……他自责着。
  “我还没有把一切搞清楚,埃克尔斯。考虑到时航机里的电池能量会越来越少,我们没有时间出什么差错,我想先自已想明白了,再跟你们大家商量。”
  “是,尊敬的领导大人。”彼得站在埃克尔斯身边,不无嘲讽地说,“我们不会用自己的无知和卑微玷污你纯洁高尚的思想。”
  “嘿,彼得……”彼得突然把矛头指向阿伦,令他有些恼火。但意识到大家都很焦急,又很疲乏,自己的这种不冷静显然很不明智,于是他控制住自己,不再往下说。但是已经太晚了。
  “怎么样?阿伦?”彼得把身体向前凑了凑,说。
  阿伦看到了他眼里的怒火,知道他想动手了。看着他正运足了气摆开架势,阿伦最需要的就是忍耐,不去理会。
  “你是跟那个只考虑自己的人过不去,是吧,啊?”彼得奚落道。声音刚落,双手用力去推阿伦。
  阿伦就势转身让开,结果彼得猝不及防,险些栽倒。他晃了晃,一手拄地稳住自己,然后腾身跃起,架起两手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阿伦不知道该怎么办。彼得的脸通红,跟他的头发成了一色,下巴边上的肌肉也暴得老高。他了解彼得:接下来决个会像刚才的一推那么轻描淡写——一定将是全力出击,拳脚相加。
  不论怎样。总有一方会受伤。更可悲的是,就算架打完了,这个不愉快的冲突将留在两人的记忆里。
  珍妮弗给他解了围。她跨到两人中间,生气地各自瞪了他们一眼。“难道你们两个不觉得我们正在浪费时间吗?”她两手背在身后,问两个人:“还是你们认为这种愚蠢的男子气概的表演比回家更重要?”
  “闪开,珍妮弗!”彼得死死盯住阿伦,仍然拉着架势,冲着珍妮弗嚷道:“这跟你不相干!”
  “你说什么,彼得?你也要打我吗?”珍妮弗冲到他面前,挥舞着手臂:“我相信,那样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啊,当然了,鼻子淌血,牙齿松动,甚至断条胳膊,打个脑震荡什么的,老天就会睁开眼,梦幻风暴也就停了,混乱的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面对珍妮弗激烈的言辞,彼得一步步往后退着,两臂也在一点点地落下来。“你怎么敢说这与我不相干?你有多么愚蠢!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钱蒂格回到你身边?她迫于无奈做出了决定,如果你真爱她,就应当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如果你是在用脑子想问题,而不是……哦!”
  珍妮弗慌乱地伸出两臂,彼得睁大眼睛又退了一步,是撞在后面的铁树上。“哎哟!”他呻吟着。
  “起码我们知道谁是真正的头儿。”芒多在—旁冷冷地说。
  阿伦看着彼得靠在树上,而珍妮弗站在他们中间还在对他喋喋不休,忍不住突然笑出了声。
  珍妮弗听到他的笑声,猛然转过身,皱起眉头瞪着他,慢慢地,她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后来索性跟阿伦一起笑了起来。
  其余几个也都忍俊不禁,气氛一下轻松多了。彼得没有笑,但是两手已经放下,看起来像靠在树上休息。
  “好吧,”最后阿伦说,“珍妮弗说得对,我们是在浪费时间。咱们分头去找,看能不能找到时航机。大家都在中午时候回到这里集合,到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阿伦看了彼得一眼,又加一句:“大家一起决定。”
  彼得只是哼了一声。人家各自离开时,阿伦望着彼得的背影。他明白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不知道两个人的友谊在这么紧张的局势下还会保持多久。
  “对不起,彼得,我真的很抱歉。”他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语,而彼得已经走远了。

  “我什么也没发现。“芒多告诉大伙,“除非算上沼泽地边上那些叮人的苍蝇。”他紧蹙眉头,两只手用力抓着毛绒绒的前胸。“那些玩意儿我可看见不少。”
  这只猿是最后一个回来通报的,谁也没有发现时航机的影子。
  阿伦做了个鬼脸:“至少我们也没有谁看见盖尔克。”
  他一个个看着大家的脸,想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他们在想什么。
  珍妮弗正在查看特拉维斯伤口上的绷带,紧锁的双眉仿佛告诉阿伦她现在就是一名医生。
  埃克尔斯似乎很生气,而彼得依然是一张武士的面孔,丝毫显露不出内心在想什么。
  芒多正惬意地坐在泥地上挠痒痒。
  不知芒多只知道他们的想法,阿伦心里想着,就见这只猿抬起头,望着他。
  “不知道,”芒多说,“反正你也不爱听。”
  阿伦站起身,说:“我们只能去追马塔塔,那架飞船不是被他们藏起来,就是带走了。不管怎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追上他们。”
  “往哪儿追?”彼得问道:“现在他们不定已经走到哪里去了。”
  “我能追踪上去。”芒多说。
  “你什么时候成了伟大的白人职业猎手?”彼得反驳着,“我还以为这是特拉维斯的事儿呢!”
  “我没有什么可证明给你,但是我说我能,我就是能。”芒多转向阿伦说:“我想回家,”他的声调哀婉柔和,“请让我去吧,我厌倦了孤独。”
  “我也—样,芒多。”阿伦对着他说,“我们都受够了。”他朝每个人点点头,“想想我们经历的事吧:我们不知道了时间;迷失在日本人发现美洲大陆的历史中;受到过翼龙的追击;在阿兹特克人的典礼中中了埋伏;混乱中又陷入古埃及以及在罗马被俘。但是,我们最终都活过来了,懂了更多的事情。泰佐佐莫克告诉过我,他预感到我们会‘修复破碎的一切’,我想指的就是这支离破碎的时间长河。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我也需要时航机里的东西:武器、药品还有技术。我希望大家再辛苦几天,找到马塔塔,找到时航机,看能做点什么。再有几天,我们就能弄清楚。你们说呢?”
  “我赞成。”珍妮弗马上响应。
  特拉维斯也附和着想站起来,却比他疼得直咧嘴。
  芒多点了点头。
  阿伦看了看埃克尔斯,埃克尔斯未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彼得,你怎么想?”阿伦问道。
  彼得两臂把在胸前,皱着眉头说:“反正也是赞成的多,我怎么想有什么要紧?”他踢踏着双脚,朝村子里走去。
  阿伦满脸通红,想追上去,却被珍妮弗抓住胳膊,对他摇摇头说:“让他去吧,他会没事的。”
  望着彼得的背影,阿伦说:“希望如此。”

  他们走到山口附近的盖尔克部落时,天色已经暗下下来。马塔塔是沿着婉蜒的小河走出山谷的——“傻子也会这么追.”彼得看着淤泥里马塔塔留下的深深的脚印,不无轻蔑地说。
  他们慢慢往前走,希望能追上马塔塔——芒多断言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带缓慢。周围到处是被时间风暴蹂躏的痕迹。附近一座小山旁有一座坍塌的城堡,倾斜得很厉害,像被孩子丢弃的一件玩具,荒凉地矗立在那儿。—大片高高的像利剑般的荒草一度挡住他们的去路。河里—个十英尺高的大甲壳虫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发着淡淡的光。它蜷曲的腿脚中间,抓着一只盖尔克的骷髅。好几次,他们透过厚密的树木,瞥见一些奇怪的建筑,根本不像人类所为。阿伦发誓他看见一只袋鼠跳了过去。
  看来,这个恐龙世界正遭受到其它时代和历史的袭击。
  走近盖尔克部落村,这群人放慢了脚步。他们想起了气极败坏的克莱多,想起了上次在这里被盖尔克的欧克利宣判死刑。
  芒多先去前面探路,几分钟后回来说:“盖尔克们也都走了;营火早就熄了,像是带走了所有家当。没有他们的气味,看起来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了。马塔塔就是从这里穿过去的——目前还在向山谷外进发。”
  “好吧,我们继续追。”阿伦说,“大家一定提高警觉——小心有掉队的盖尔克。”
  跟芒多的感觉不同,阿伦还能感受到盖尔克的气息。他们那些龌龊不堪、奇形怪状的房屋散发着一种死亡、污浊的味道。遍地都是垃圾,山上的土里满是他们冶炼铜器时散落的渣子。史前鸟——样子很像身上长出一簇簇羽毛的蜥蜴——在安闲地四处觅食;一些小恐龙——是腔龙,阿伦想,其形细如鞭子,两足长约六英尺,体有花纹的是一种食腐痘物。这群人一走近,它们吓得抬起头来,警觉地望着。
  “好了,都走了。”彼得跟其他人一样,一手拿着罗马剑,一手拿着长矛。“真是奇怪!盖尔克走了,随后马塔塔也……”突然,他眉一皱,问道:“什么味道?”
  阿伦吸了吸鼻子,芒多也用力闻了闻。阿伦嗅到了什么气味,而且他发现那些腔龙全部竖起身子、转动着脑袋。像有一阵无声的警报,所有的腔龙突然像一群受惊的鹿一般呼地跑没了影。
  “什么把它们吓成这样?”埃克尔斯问。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树枝的断裂声和一声吼叫。
  一个庞然大物,在交错树枝的掩映下,张开大嘴,斜着眼睛瞪着这几个人。
  “异龙!”阿伦喊着,“快跑!”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四 千钧一发

  “不!”几乎就在阿伦发出命令的同时,特拉维斯叫着,“不要跑,站着别动,一动也别动!”
  “照他说的做。”阿伦马上反应过来,他们中间,特拉维斯最为了解这种巨型食肉痘物。何况面对这个站在五十码外盯着他们的几吨重的大家伙,又怎么可能跑得掉呢?他们手里的剑和长矛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像用几根毛衣针对付一头凶猛的雄狮。然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异龙走到面前,歪着脑袋闻来闻去,也差不多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它们留心周围的动静。”特拉维斯悄声说,“异龙都跟蜥蜴一样—』吃死肉。它们喜欢猎物是活的、能动的。如果你站着别动,它们就根本视而不见——就让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成一体。可是要动了的话……”
  不用特拉维斯说完,大家都已明白。
  “那要嗅出味道来呢?”彼得压低声音问道,他不敢看特拉维斯,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那东西正朝这边嗅过来。”
  “它们的嗅觉的确不错,但是我想,如果没有注意到我们,它不会进行。而且好像不是在找我们——你看,它一定在向后张望,仿佛在看身后有什么追它。”
  “如果真有什么敢追它,我可不愿碰到。”珍妮激动地说。
  阿伦则要附和珍妮弗的话,就见异龙已经穿过树丛来到他们面前,大家顿时鸦雀无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阿伦又敬畏又恐惧。在它身上有一种邪恶的美,它就是一架完美的杀人机器,健壮的肌肉突突发颤,身上像大毒蜥一样的皮肤在阳光下映出红色和蓝色的斑斓。剃刀般锋利的利牙闪闪发亮,两只小手在胸前攥紧又张开,似乎急于跳起来撕碎或杀死什么。
  但特拉维斯是对的,这只异龙并不在意他们的存在。尽管每当他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住这边扫过来时,阿伦都禁不住浑身发抖,但他的注意力只在身后蕨林里隐藏的什么东西上。每转过一次身,大尾巴都翘得老高保持平衡,冲着蕨林张开大嘴,像个无处藏身的小痘物,绝望地嗥叫一声。
  “它看那边时我们该跑吗?”珍妮弗轻声问道。
  “不如道。”阿论说,“特拉维斯,你能跑开吗?”
  “呆着别动,”特拉维斯再次命令道,“随时准备好——目标就是上次盖尔克囚禁我们的那个山洞——但是现在别动。等等……你们听!”
  阿伦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嗥叫传来,极像鳄鱼的干咳。之后,一声接着一声。

  异龙也听到了,似乎非常焦急,又叫了—声。甩着尾巴逃开树林,向盖尔克村落跑去。一直未曾露面的追击者的叫声越来越大,连续不断,已经听得到击打铁树的声音了。阿伦感到自己跟这只异龙一样紧张。制造这场混乱的家伙随时都会从林中冲出来,他不知道是否一定要留下来看看是什么。
  “特拉维斯?”阿伦想从他那儿得到答案。
  “我不知道,”特拉维斯回答,“我从未——”
  已经来不及了。六只野兽撕扯开挡路的树枝,霍然出现在眼前。比起异龙来,它们瘦小、灵活,脖子很长,身体纤细,大约八英尺长。其锋利的牙齿和手爪已经令人望而生畏,而在每只脚上又翘起一个镰刀样的脚趾。看着爪子上那些黑黢黢的纹路,阿伦心里禁不住一阵阵发紧。可以想象要被踹上这么一脚,会给撕裂成什么样子。
  阿伦马上做出判断:“恐爪龙!”
  恐爪龙跟比它们小一些的禽龙一样,同属群居痘物,平时结群而猎,能够捕获比自己大得多的猎物。
  “不会!”特拉维斯说,“恐爪龙是白垩纪痘物,不会在侏罗纪。”
  “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你还怀疑这点儿时间错乱?”彼得插话道,“也许他们遇到了时间风暴,或者这里完全不同于你我的时代。总之,它们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这就是事实。朋友,快看!”
  阿伦不得不承认,这些野兽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它们像在表演一种优美的舞蹈,在空地上围成一个圆圈,向那只嗥嗥直叫的异龙包抄过去。
  异龙慢慢转着身子,脚下踢起一阵阵尘土,尾巴也在后面摇来摇去地想尽可能看到每—个逼到近前的对手。而对手们不会让它得逞,它们不停地变幻着位置,忽前忽后,躲避着扑过来的异龙张开的大嘴。像狼群一样,它们不停地靠近这只巨兽,戏弄着它,让它耗尽体能,慢慢地缩小包围圈。
  它们在打持久战,就像棋盘上的兵士对付孤零零的王后。它们谨慎地移动着,彼此相互照应,而又留有以备这只威猛巨兽攻击时的空当。
  阿伦和其他人深深地被这种死亡之舞吸引住了。这时,一只恐爪龙跳上前去,照着异龙的尾巴狠咬一口。异龙痛得尖叫一声,急速掉转身来,朝叼住自己尾巴的这只恐爪龙咬去,这只恐爪龙被吓跑了。另外两只趁它应付身后攻击的空子,冲过去咬住它的脚。一块皮肉被撕开,血“哗”地流了出来。异龙发出凄凉而令人毛骨耸然的尖叫声,待它转过身对付这两只时,它们已经退了回去。
  现在,这群恐爪龙又形成了包围。异龙显然瘸了一条腿,血从伤口涌出,每动一下都会冒出一股血水。
  又—只恐爪龙冲过去袭击它的尾巴,异龙奋力抽打时,其余几只联合向它发起进攻。异龙又是吼叫,又是撕咬,剧烈的动作使那条伤腿一下子承受不住,转身时轰然倒在地上。
  恐爪龙们立即扑了上去,用它们长着镰刀一样爪子的腿踢它裸露的腹部,划开了道道伤口。血如泉涌,似乎被切断了动脉,瘸腿的异龙在它们的吠叫声中伏在底下呻吟。它的尾巴又抽打了一下,地面在这种撞击下摇晃着,恐爪龙们退了回去。
  异龙想站起身,两排利牙咬得紧紧的,但嘴里什么也没有。终于,两眼—翻,又倒下去,尾巴甩了甩,不动了。
  恐爪龙们一拥而上,撕咬起来。

  “快!”特拉维斯把目瞪口呆的众人从恍惚中唤醒,“我们的机会来了!”
  大家先是小心翼翼,之后快速地逃离了盖尔克部落,沿着马塔塔的踪迹追去,直到盖尔克村已消失在山谷周围的山崖背后,再也看不见正在饱餐的恐爪龙。
  阿伦正喘息未定,彼得打破了沉默:“太恐怖了,令人作呕。”他说话时声音在发颤。
  阿伦不能怪他,他自己也快说不出话了。“我记得斯特拉说那山谷里没有这种恐龙。”
  “没有。”珍妮弗说。她一定在回头张望,像在担心随时会有恐爪龙追上来。“至少平常不会有。斯特拉说盖尔克负责驱赶它们——因此盖尔克部落位于山口。每当见有一两个溜进来,他们就会拦住它们。可是现在盖尔克不在了。”
  “难怪马塔塔也跟着走了。我不喜欢盖尔克,不过要是他们能对付这些东西……”彼得摇了摇头,又接着说:“伙计们,再要遇到这类野兽,我们可他妈怎么逃命啊?”
  没人应声。最后彼得又说,“我这样想,如果咱们别无选择,那也只好硬着头皮了。肯定我是想不出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了。”
  还是无人答话。
  距盖尔克村不远,峡谷两边陡峭的岩壁弯曲成喇叭状。河水将岩石冲刷出—道深沟。头顶是石灰岩悬崖,上面点缀着成排的绿色蕨类植物。由于无数条小瀑布的汇入,这里河变得宽了。冲出峡谷时流速很快,河水翻滚着,沿山坡流向远方宽阔的平原。远方,他们看到这条河汇入了更大的一条河中。平原上笼罩着薄雾,透过雾气,他们瞥见了长着高高的蕨类植物的沼泽地,偶尔会有恐龙优雅地缓慢走过。视野的尽头,是海天一线的蔚蓝色大海。
  马塔塔们就在那边的某个地方。
  “太美了。”珍妮弗站在持拉维斯身边,喘息着说。由于带领众人穿越崎岖光滑的峡谷通道,这位向导正靠在一块大圆石上,沉重地喘着粗气。
  “也很危险,”芒多补充了一句,“你忘了盖尔克了,忘了异龙了,忘了那些恶心的恐爪龙了?”
  “我们谁也不会忘的,”埃克尔斯说,“我也不想再见到它们。”
  “既然这样,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等着我们。”彼得插了一句。
  “好吧。”阿伦说,“照你刚才说的,彼得,现在没有更安全的地方。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吧。”
  太阳已经接近了地平线,峡谷上方崖壁的紫色阴影斜斜地映在平原上。阿伦想特拉维斯再也走彼动了,而且他也跟埃克尔斯一样,并不急于暴露在野外,这里有很多的隐蔽处——让未知的一切等到明天天亮再说吧。
  “我们去那边的崖壁吧,”他说,“那里背风。彼得、芒多,你们生堆火好吗?我们看看谁先值班……”

  篝火给通往山谷的狭窄通道罩上了—圈黄色的光晕,跳动的黄色火焰映照在陡峭的危崖岩壁上。山谷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天空上点缀着几颗星星,不时传来一些野兽的嚎叫和几声鸟鸣。
  阿伦离开火堆,靠在悬岸壁上,抬头望着灰尘笼罩的苍穹。他听到有人走过来,脚踏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是他没有回头,仍然盯着头顶上的天空。
  “很美,是吗?”
  “嗨,珍妮,是很美。自从我们离开格林镇以来,每天晚上我都在想:在我们家乡,镇上的灯火照彻夜空,冲淡了火光;而这里,天空就像一只漆黑的深井,里面飞着几只萤火虫,要是我掉进去,会一直下落,它那么深……”阿伦耸了耸肩膀,“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在苍茫的宇宙中我们竟是如此渺小。”
  “你又在担心我们的处境了。”
  阿伦笑出了声:“我不会放弃,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也都不会。”
  “你以为我们真的可以修补时间长河吗?”珍妮弗问。她靠在阿伦的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腰,感到很温暖。“还是你一直在努力使我们这些人不分开呢?”
  “不。”他闻着她头发的芳香,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我其实想……我也不知道。珍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一种预感。有时它在我的头脑里非常清晰,可我叶捉它时,它却又像梦—样滑掉了。时间之旅让—切都变得非常……非常混乱。我一直在想我们是怎么卷进来的,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还有……”阿伦耸耸肩,“我也搞不明白。”
  “你认为我们来到这里肯定是有某种原因吧,”珍妮弗提示道,“我们是出于某种……命运注定的因素才卷了进来。”
  “我想是的。”阿伦的笑声很沉重。“这听起来很荒唐,是吗?但是泰佐佐莫克也这么想,希望他是对的。”
  “希望如此。”珍妮弗说。
  蓝色的星光下,她的脸轮廓分明。她冲他笑了笑,渴望的眼神使阿伦不禁低下头去吻她。她用手抱住他的头,柔软的嘴唇令阿伦陶醉。
  两人都很投入,谁也没有注意到彼得悄悄走近的脚步声。这个小伙子站在悬崖壁的阴影处,望着阿伦和珍妮弗长时间的拥抱,一句话也没有说,星光下,只见他的手慢慢地捏紧了
  他望了很久,然后转过身,向篝火走过去。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五 密谋

  阿伦被翼龙的鸣叫声惊醒。翼龙的窝在他们头顶上方高高的悬崖壁上,它们从窝里飞起来,捕捉着在清晨的阳光下飞舞的昆虫。阿伦手搭凉棚,眯起眼睛,望着这些会飞的小恐龙表演优美的空中芭蕾。
  “饿了吗?”特拉维斯问
  “饿坏了。”阿伦回答,“再饿—会儿就前胸贴后背了。有什么吃的?”
  “水果随你挑。”彼得在火堆那边酸溜溜地说。
  阿伦感觉他盯自己的时间太长,像一种无声的挑战,但是阿伦并没有在意。
  “太好了!”他说,“扔一个过来。”
  特拉维斯扔过来一个垒球大小的东西,像长着树瘤的梨。阿伦怀疑地左右端详着,珍妮弗在旁边打了个呵欠,说:“这是凯塞果,很酸。习惯了会觉得不错。斯特拉最喜欢吃了。”
  “我想恐龙是吸着吃吧。”彼得把手里的凯塞果皮扔进火堆,溅起一片火花。“我敢说,等找到了恐龙,我再也不想吃水果了。”彼得站起来,大踏步走到关口处,望着下面马塔塔的山谷。
  “他怎么啦?”珍妮弗司。
  “我原以为他是因为失去了钱蒂格变得古里古怪的,”特拉维斯说,“现在我可拿不准了,他好像一醒来就不高兴。”
  “他做了个不开心的梦,”芒多说,“梦见自己来过这儿。”
  阿伦一皱眉,芒多耸了耸肩,身上白色的长毛被山谷里刮上来的风吹得卷了起来。“喂,我也做了个同样的梦,”他说,“把我吓得够呛。”只有身边的埃克尔斯笑了笑,笑声像干咳。
  彼得的脾气令大家很扫兴。他们尽快吃完东西,熄了火,收拾起仅有的几样东西。
  准备好后,阿伦说:“好啦。芒多,你在前面,我们去找马塔塔。”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彼得咕哝了一句,队伍出发时,他闪到了埃克尔斯的后面。

  从高高的关口下来,道路变得越来越平坦。显然,以前这条峡谷非常繁忙,由于众多恐龙的踩踏——似乎主要是盖尔克——形成了一条很宽但不很规则的大道。马塔塔的行踪也就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道路,从高山上顺坡而下,一直到平地的蕨林。中午,他们穿行在比他们高出许多的茂密丛林里,周围一派郁郁葱葱,阿伦几乎完全忘记了他们面临的危险,陶醉了。
  “你看,珍妮。”他说,“那边……”阿伦指着一只蓝绿和浅黄色相间的小恐龙,它的大小跟家猫差不多。
  “怎么?”珍妮弗问,“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你知道,”阿伦说,“这种恐龙我从未听说过,我敢肯定恐龙化石里也绝对没有。咱们还见到过十几种识别不出的其它恐龙。你懂我的意思吗,珍妮?——我们当初对这些完全一无所知。我们是第一批见到它们的人,我们看到它们的行走姿势,它们皮肤和眼睛的颜色,它们住在哪儿……”阿伦两手挥了挥,恐龙被吓跑了。“伙计,在这儿我每时每刻都在学习新的东西。”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想留在这里?”
  问题很单纯,但是珍妮弗一脸严肃的表情让阿伦停下了脚步。特拉维斯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差点儿撞到他身上。“不。”他赶紧说,“我只是……”
  “我明白。”珍妮弗赶忙接过去,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开个玩笑,阿伦。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
  阿伦扭头看了看这个正在咧着嘴笑的姑娘,点了点头。
  一只蜻蜓扑楞着玻璃纸一样的翅膀从旁边掠过,从头至尾足有一英尺长。四周不时传来各种痘物的叫声。
  阿伦说:“这里有些东西令人着迷。我是说,在奥拓马时代,泰佐佐莫克时代,或者埃及、罗马——它们都很陌生、很奇特。但是这里……这里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我们不属于这里;这个世界不属于人类。”
  “我明白。”珍妮弗回答。透过藻树的缝隙,她指着附近的一片沼泽地,那里一只幼小的落梁龙正在大嚼着树叶。“这里属于它们。”
  阿伦感到珍妮弗说话时身体在颤抖,周围的阳光似乎暗了下来。阿伦突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只梁龙,伸手搂住珍妮弗,想尽量给她些安慰。

  身后,彼得看着两个人边走边谈,心中的怒火慢慢又升了起来。
  埃克尔斯明显地感到了这一点,这个瘦瘦的男人侧身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嘿,年轻的有情人,很伤感,是吧?”
  “闭嘴,埃克尔斯。”
  “这让你难过,不是吗?唉,也是,她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女人。想想吧,彼得,自从漂亮的小钱蒂格离开你之后,整整一个世界,就珍妮弗一个女人——她已经表明了她的选择,剩下你我怎么办,啊?你想就这佯看着他们,年复一年?”
  “你什么意思?我们要去找马塔塔,找出他们藏时航机的地方——”
  “你不是一直在说你上了阿伦的当,不再相信他说的‘我们会把世界重新黏合起来’的鬼话了,是吧,小伙子?算了吧,我们俩都清楚这办不到。一切都炸碎了,不可能再改变。现在就是尽可能活得舒服一点儿。”
  “什么意思,埃克尔斯?”
  “该我们自己照顾自己了。如果阿伦和珍妮弗,还有他们信赖的导游想去找大蜥蜴,就让他们去吧。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是如果后半辈子要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中度过,至少我也要找一个熟悉点儿的。”
  “比如说?”
  “也许是罗马——本来我在那里一直过得不错,后来因为我们的朋友阿伦才……也许在埃及或墨西哥,至少那里都还有人啊。”埃克尔斯不再说了。现在,他们已经被远远地落在后面,透过成排的蕨树望过去,其他人已经几乎看不见了。“你说呢?”
  “我不知道……”彼得的手抚摸着离家几个月来又长出的参差不齐的胡子,然后把手插进乱篷篷的红头发里。他说得没错,阿伦疯狂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你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是被流放,也不会选择到这里来……
  “我不知道。”彼得又说了一遍,“让我想想。”
  “好吧。”现在,其他人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埃克尔斯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他四下张望,捕捉着树丛里发出的每一种声音,一边加快脚步追上去。“别考虑得太久。”他扭过头冲后面喊道,“谁知道我们会在这儿呆多久。”

  他们越走,地面上的杂草越多,路面越来越泥泞,鞋上沾满了泥。双脚不停地陷在泥里,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扑哧”一声拔出腿来,后面就留下一个深深的脚窝,水慢慢地把它填满。
  一天之中,汹涌的乌云两次遮蔽天空,时间风暴隆隆地掠过。因为距离很远,他们没有看到大的变化。这反而对他们起到了警示作用:这个世界已经很危险了,还有一些不属于这块土地的其它危险存在。
  如果这些还不足畏惧,那还有昆虫——这些昆虫大部分都比它们格林镇的后代们大得多,但同样地令人讨厌:葡萄大小的苍蝇,黑鸦鸦乌云般的蚊子,以及成群的或咬或叮的叫不出名字的其它昆虫。
  芒多冲着一只一直绕着他飞的昆虫徒劳地挥舞着双手。这只猿双膝都陷在泥里,黑色的嘴生气地噘得老高。
  “这个世界真是愚蠢。”他说着,鼻子里沉重地喷着粗气,双手又去拍那只昆虫。昆虫嗡嗡叫着,飞走了。“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这些昆虫,我非常清楚,不会咬我自已。阿伦,你说这值得鸣?”
  “我不知道。”阿伦承认道。他用手遮住透过蕨树丛照射过来的太阳光,指着右边说:“芒多,那边有块高地,我们干吗不走那边?天快黑了,得赶快找个地方过夜。”

  “噢,你们看!”走近这块高地时,芒多喊了起来,“今天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芒多咧了咧嘴,好像刚才是开了个玩笑。阿伦有些迷惑不解,他迈过沼泽植物的裸露的根须,他走到这块干燥的地面跟前,“你说什么——”阿伦停住了。
  藤蔓已经遮住了大半,招牌也掉了,房子只剩下半边,但是那两个浅黄色的塑料拱门是不会错的。阿伦看到上面古老的时间风暴留下的模糊环形痕迹。不管它从哪里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已经成了这块土地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阿伦仍然憋不住地喊出声来:“你好?有人吗?喂!”
  除了受惊小痘物的沙沙声没有回答。
  “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快餐服务。”阿论说着摇了摇头,“我怀疑没留下什么吃的东西,肯定没有。”
  “只有我们。”珍妮弗声音发抖地说,“快看。”
  她指着被藤蔓遮住的餐馆破碎的玻璃门,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向外张望——一只恐龙的脑袋。它大张的嘴里露出雪白而锋利的牙齿,舌头伸出来胡乱舔着。阿伦凭本能认出了它——禽龙。
  “准备行动。”阿伦说,“可能里面还有。彼得——”
  阿伦迅速向四周扫了一眼。
  彼得和埃克尔斯不见了,消失了;身后只有特拉维斯。阿伦刚要喊他们,恐龙一声咆哮,他不禁马上回过头去。
  禽龙正向他扑过来。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六 歧路

  阿伦来不及躲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他凭着在爱基多几个月的经历,作出本能的反应。禽龙朝他扑过来时——张着大嘴,第二只又尖又细的脚趾长长地撇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阿伦顺势仰面一倒,慌乱中,和这只德国牧羊犬—样大小的食肉痘物一同摔倒在地。对手的毫无抵抗令这只禽龙很不习惯,于是它从阿伦身边摇晃着走开了。阿伦滚了一段,站起身来。他有些站立不稳,感觉整个右臂疼痛难忍;于是本能地把另一只手搭到上面,结果血流了下来。汗流进了他的眼窝,他眯起眼睛,透过无意间涌出的泪水,一边眨着眼一边寻找那只禽龙。
  禽龙撞到悬挂餐馆招牌的金属杆上:尽管杆子倒地时受到四周树枝的缓冲,恐龙很显然仍被砸晕了。它像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上钩拳打倒的拳手,晃了晃脑袋。特拉维斯趁它尚未反应过来,用一支罗马长矛刺过去,青铜矛尖把禽龙钉在了地上。这只野兽疼得尖叫一声,后腿向长矛横扫过来。
  几个月来不同时间隧道中的复杂经历使特拉维斯身心交瘁,他受伤的身体还非常虚弱,现在根本无法与以前相比。
  “去死吧,你这丑陋的东西!”特拉维斯咬牙切齿地说。阿伦,珍妮弗和芒多都冲过来帮忙,这时禽龙发出一种近乎于人的尖叫,身子突然向前—扑,矛柄从特拉维斯的手里脱了出去。
  尽管鳞甲覆盖的下腹伤口还在流血,禽龙总算挣脱了,它尖叫着向这群人发出挑战。长在长长脖子上的头像—条蛇的头—样地向芒多甩过去,芒多大叫一声向后跳开。阿伦拼命地想擦去眼里的泪水,这时禽龙又转向珍妮弗。它咆哮着,积蓄着力量。
  但是珍妮弗并未给它进攻的机会,她抓着长矛向前跑去,大叫一声,竭尽全力把长矛深深地刺进恐龙的身体。禽龙大叫一声,拼命反抗,这反而把伤口撕得更大。珍妮弗继续向里刺去,禽龙一步步后退,脊背撞到一棵铁树干上。特拉维斯跑过来,两人合力把长矛继续刺入恐龙的身体。随着“嘎吱”一声——阿伦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破碎的声音——矛尖穿透禽龙的后背,刺进铁树里。这只巨兽像只被钉住的昆虫,绝望地扭动着被长矛戳穿的身躯。珍妮弗紧紧地握住长矛,矛柄上是禽龙喷出的滑腻腻的鲜血。
  阿伦的眼睛终于能看清了;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右臂帮着摁住恐龙。恐龙嘶嘶地喷着气,吐着口水,红色的泡沫从嘴里流了出来。它的后腿胡乱地踢着,距离他们的脸只有几英寸。渐渐地,它挣扎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弱。阿伦知道它只需几分钟就会死掉,却感觉经历了几个小时。
  终于,这只巨兽倒下了,一动不动了。带着极度的疲惫和解脱感,三个人和芒多筋疲力尽地离开了这只巨兽的尸体。
  “无法想象谁会在这种地方吃饭。”阿伦说。他想笑,马上又意识到手臂仍在疼痛。他呻吟了一声,突然感到有些恶心。
  “阿伦?”珍妮弗吃了一惊,“噢,上帝啊,你受伤了。来,快躺下。特拉维斯,帮个忙。芒多,从我包里取些绷带好吗?我们能不能点堆火,烧些开水……”
  看着珍妮弗为自己忙来忙去,阿伦感到很幸福。他头胀得生痛,眼睛像被一张红色胶片遮住了,几乎看不见东西。他平躺着,尽力抑制住胃里恶心的感觉。珍妮弗蹲在身边,一脸的关切。“马上就好,我把这些蚜掉……”阿伦感觉到她在轻敷那条长长的伤口。他望着她,她脸上是一副医生的庄重神情—』知道她在想什么。“芒多,把我的包拿来。”她说着,从阿伦的视线中消失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她低头望着阿伦,笑着说:“你不会死的。伤口很长,不过很浅。因为流鸦少,看上去很严重,没什么。”
  “跟我说说。”阿伦做了个鬼脸。世界仿佛正在恢复它正常的颜色。他想坐起来。
  “躺着别动。”珍妮弗及时地劝阻了,“特拉维斯正在生火;一旦有了干净水,我就给你清洗伤口,然后再包扎起来,那样就不会感染了。”
  “我们不能呆在这儿。”阿伦说,“禽龙喜欢成群活动——周围肯定还有不少。”
  “现在我们到那幢房子里。在我安排好之前,你哪儿也不要去。”
  阿伦突然想起禽龙向他袭击时,头脑里正思考的问题,“彼得呢?他和埃克尔斯去哪儿了?珍,我们应该去找他们。”
  珍妮弗嘟起嘴唇做了个怪相,“这个呆会儿再说。现在先顾你吧。彼得的命运由他自己掌握。”她一边说,两手一边不停地忙活。清洗伤口和进行包扎时,她的动作又轻又柔。“但愿他的运气不错。”她说。

  “快点儿!”埃克尔斯的声音很刺耳,他用力推了彼得的后背一把,彼得转过身,朝他扬起拳头。
  “别动!”彼得本能地摆出格斗的姿势;埃克尔斯退了一步,“你听!”
  他们都听到了。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一只愤怒的恐龙的咆哮和发出的嘶嘶声。
  彼得双腿浸在散发着恶臭的泥水里,双手攥成了拳头。“他们正受到袭击,我要回去!”
  “不行。”埃克尔斯摇了摇头。“听着,孩子,你一直都想离开这里,这很好;不过不要再为他们操心了。如果他们遇到的是一群我们在盖尔克村见过的那种嗜杀成性的蜥蜴,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现在你别无选择。”
  “他们是我的朋友。”
  “不错。我见过他们怎么对待你——你忘了吗?”
  “好吧。”彼得不耐烦地回答,“我懂你的意思。”他盯着四周绿色的树叶,恐龙尖利的叫声仍在不断传来,好像还听到了珍妮弗孱弱的呼喊声。
  “喂,即便我们现在穿过这片沼泽,回到他们那里,肯定一切也都结束了。”埃克尔斯说,“也许他们已经成了恐龙的美餐,也许安然无恙,只有这两种结局。”
  “也许他们受伤了。”
  埃克尔斯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吧,彼得,我们要么依靠自己,要么回去。不管我们去哪儿,你不能总想着他们——如果你想回去,那现在就走吧。只不过你在那儿也改变不了什么:阿伦操纵着一切。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的人。走吧,我们去一个稍微熟悉一些的世界,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埃克尔斯,你该去当政客。”
  埃克尔斯冲彼得咧嘴笑了笑,“我想也是。”
  彼得摇摇头,耳朵里的声音消失了。埃克尔斯至少在这一点儿上说得对—』管那边儿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已经结束。无论如何,彼得也不会左右局面。而且,如果他们大难不死,阿伦肯定会注意到少了他们两个。
  “你肯定是个政客。”彼得接着刚才的话说。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我真不喜欢这个家伙,我不信任他。一旦到了目的地——开买特和钱蒂格的世界,我——我也要甩掉他。
  “好了,咱们走吧。”埃克尔斯说。
  彼得再次望了一眼那片蕨树林,它现在已经悄无声息,就在那边有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位朋友,他不禁又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耸了耸肩膀,不再去听。他转过身,朝着马塔塔峡谷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得很慢,没有芒多作向导,周围到处是高大的蕨树遮住视线,彼得感觉很容易迷路。太阳很快就要落山,黄昏已经降临到了这片沼泽。
  他们走了不过两个小时,彼得就禁不住又想念起那几位朋友。“我才不管呢。”他尽量说服自已,“我跟他们一样棒,比他们还要棒。”
  “我还以为现在已经走出沼泽了呢。”埃克尔斯抱怨起来,“你肯定方向没错?”
  “设错。”彼得粗鲁地问答,“在沼泽中我们已经走了三四个小时了。”彼得停下脚步,一只脚踏在一团裸露的树根上。两个人都狼狈不堪,—直到腰部全都是泥,裤子和鞋已经被泥水泡透了。没有火,今天晚上肯定很难捱,可彼得又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向四周望去,想找一块高地,哪怕只是一个高岗儿,只要稍微干点就行。但在黄绿色的夕阳下,除了水、蕨树和几棵别的树外,什么也没有。
  “埃克尔斯,今天晚上我们肯定是出不去了。我们爬到一棵树上,把自己绑到树枝上过夜吧。”
  “你在开玩笑吧?”埃克尔斯哼了一声,“我长得像马塔塔吗?我从未想过睡在树上会安全,咱们得继续走。”
  “天马上就要黑了,夜里我们没法走。”
  “不会出什么差错。”
  “也许不会。但是如果晚上迷了路,要是没有再绕进去,就万幸了。还是等天亮再说吧。”
  “噢,我明白了。这里你是头儿,我是听差。我们得按你说的做。”
  彼得朝埃克尔斯厌恶地挥了挥下。“反正我不走了,你可以继续寻找出路。况你还能找到一顿夜餐,睡觉之前美美地吃上—顿。不管你了,我要上去。“
  说完,彼得跳起来抓住头顶上的一根树枝,翻身上去。树枝很粗,坐在上面很舒服。最主要的,它很干燥,他的裤子像下雨般地向下滴水。
  埃克尔斯望着彼得,作了个鬼脸。“拉我一把。”彼得抑制住了想再说点儿什么的冲动。

  几个小时后,彼得对埃克尔斯曾经说过的话产生了怀疑。他在树杈处用够得着的一些干树枝和苔藓点了一小堆火,但是烟气和一阵阵的火苗似乎更加剧了寒意。裤子干了,身上感到发痒;他的腿就像一周来一直卡在冰箱里似的。褴褛的罗马球鞋干不了,他把它们脱下来,明天早晨也不想再穿了。
  两个人只吃了一些袋子里的凯基果就当晚饭了。
  彼得靠着树干,往余火中续着树枝和苔藓;然后把手垫在脑后,透过斑驳的树枝凝望着天空。他眯起眼睛——本应是星光闪烁的夜空,现在却涌动着乌云,还不时发出耀眼的闪电。
  “喂,伙计。我睡不着——”彼得叹了口气,坐起来。“埃克尔斯!时间风——”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脚下的蕨树已被穿过沼泽向他们冲来的肆虐的狂风欢弯了腰。树技摇摆时,彼得听到了风的尖啸声。埃克尔斯早已经趴下,紧紧抱住树枝。第一道闪电在眼前显现蛇信般紫红色的影像时,彼得吓得紧抱住树干。周围的一切都在发出尖啸,烟火般嘶嘶地响着,还不时夹杂着滚滚而来的炸雷。突然,一副婴儿皱巴巴的脸和女妖的手臂出现在彼得眼前,并且大笑一声;之后,随着一阵风又消失不见了。彼得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也下知道它们来自哪个世界。又一道闪电过后,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左边发出发狂的机车鸣笛般的巨响。他们瞥见一块陡峭的巨石升起,巨石上端一排窗子灯光闪烁,顶部冒着黑烟。尖利的汽笛又响起来,这次从沼泽深处传来某种痘物的回应声。
  又是一道闪电,这些影像消失了。风暴肆虐正酣,其它世界的闪电来来往往,就像由宇宙幻灯机投射到沼泽地这块巨大的屏幕上。
  彼得绝望地抓着树干,记不清闪电究竟出现了多少次,但是他感觉到风暴正在逐渐变弱,劲风已经失去了力量,云也开始慢慢散去。最后一道闪电距他们不足二英尺,随后一声炸雷击中了他的前胸;彼得大叫一声,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用力眨动着眼睛,试图在突然降临的黑暗中辨别出什么。
  黑暗中,树下像有东西在动,彼得听到了水声。
  “伙计,好险啊。我敢打睹,你肯定庆幸我们留在这里。如果继续往前走。谁知道现在是什么下场。”他说。
  埃克尔斯没有回答。彼得转过头去。
  他立刻明白了。埃克尔斯正紧紧地抱着树枝,瞪着两只眼睛,透过面前稀疏的树叶望着突然出现的一个龙头。
  “你们好!”龙说。
  埃克尔斯大叫一声,跳起来想跑,却一下子松开了手,“扑通”一声掉进下面十英尺处的泥水里。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七 浩劫

  远行繁衍完全是—场灾难。
  远行的第一天,他们就失去了五个马塔塔;第二天又失去七个。当周围已经乱作一团,闪电使空气里充斥着强烈的臭氧气味时,又一个在时间风暴中失踪了。还有两个被头上和身上长毛,双手长着巨大而锋利爪子的黄褐色痘物杀死了,这些痘物马塔塔们以前从未见过——斯特拉知道,它们肯定是另一场时间风暴留下的。
  但是大多数马塔塔是被他们十分熟悉的弗罗莱利亚杀死的——马塔塔越过沼泽地,又翻山越岭来到舔噬着世界边缘的大海边时,弗罗莱利亚就一直尾随着他们。弗罗莱利亚是一种巨大的两足食肉痘物,嘴和牙齿就占了大半个头,它们并不聪明——她记得人类叫它们异龙或者类似的什么。上次风暴袭击时,斯特拉也差点送命。当时一只弗罗莱利亚从铁树丛里冲出来,拉斯一声吼叫发出警报。他鼻角中喷着热气,脊背高耸,身体呈报警的蓝绿色。他左手拿着长矛,转身面对冲上来的猛兽。这时另一个马塔塔赶来支援,斯特拉奔过去保护拉基克。
  弗罗莱利亚张着大嘴,紧握着短粗而强壮的手臂,空气中弥漫着它的臭味。它一口咬住拉斯扎过去的长矛,像折树枝一样把它折断。巨兽摇了摇它硕大的头,仍然攥着长矛的拉斯被迫翻了几个筋斗。弗罗莱利亚又转向其他的马塔塔。弗拉基愤怒地朝它咆哮着,然而比起这只食肉痘物低沉的吼叫,他的叫声听起来尖细刺耳。弗拉基冲过去,低头躲过想咬住他的那张大嘴,把长矛深深地刺进了弗罗莱利亚的小腹。
  弗罗莱利亚向后退去,痛苦地吼叫着,其他的马塔塔冲了过来,又有两支长矛刺向这只巨兽,矛尖刺进了两胁。巨兽用爪子反抗着,矛柄颤动着,断了,但是薄薄的石质枪头留在了它的体内。血从伤口流了出来,血腥气味激怒了弗罗莱利亚,它转了一个圈,用粗壮的尾巴把马塔塔们打翻在地,接着又转过身来再次发起进攻。
  这次,斯特拉充当了先锋。她知道,保护欧克利的最好办法就是趁这个恶魔受伤时置它于死地。弗罗莱利亚正要用粗壮的后腿踩扁弗拉基时,斯特拉冲了过去。长矛刺进肉体的巨大冲力使她全身受到震荡;但她只是呻吟了一声,更加用力地刺进去,想刺中这家伙的心脏。尽管耳朵里充斥着血液流动的轰鸣,斯特拉仍能听到同伴们在寻找机会,同时感到弗拉基已经滚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时弗罗莱利亚的的爪猛地击中她的肩膀,爪子沿着斯特拉的腹部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斯特拉疼得呜呜直叫,其他马塔塔们同时刺中了弗罗莱利亚。
  巨兽感觉这顿饭吃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于是大吼一声,转身逃走,血溅了一路。
  斯特拉想,如果万能先祖公正的话,这只弗罗莱利亚会由于缓慢的伤痛和无助,慢慢死亡;幸运的话,可能会成为同类的一顿美餐。
  当弗拉基往斯特拉的伤口上敷扎菲草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他不必说。从他的姿势和气味中,斯特拉明白了一切:因为你,盖尔克没来保护我们;因为你,死了这么多马塔塔;也还是因为你,只剩下了我们几个。
  不幸的是。他说得一点儿不错。
  “明天,我们就到繁衍地了。”弗拉基对斯特拉说。斯特拉只是点了点头;扎菲草烧灼得伤口很痛,她闭上了眼睛。弗拉基抚摸着她的腹部,她慢慢有了反应,俯下身接受他的爱抚。
  “很抱歉,你第一次繁衍之行竟是这样。”他对她说,“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你的那些人类朋友……”
  他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气味已经表明了后面的话:这场灾难完全是你的人类朋友一手造成的。你的人类朋友激怒了盖尔克,他们才撇下我们自己走了;现在我们成了弗罗莱利亚的猎物。剩下的那些又不幸葬身于梦幻风暴之中;我们都看到人类是多么频繁地在这些风暴中出现。伴随着这种气味的出现,他的温存也消失了。两个马塔塔都意识到了。后来弗拉基走开时,斯特拉没有跟上去。
  他们开始继续赶路。

  斯特拉走到拉基克身边,领着她走过这一段段崎岖的山路。上了年岁的老师身上发出一种悲喜混杂的奇特味道。
  “我们失去得太多。”拉基克说,“万能先祖正以另一种方式关注着我们,旧的法则已经不存在了。”
  “欧克利拉基克,”斯特拉轻声地说,“请别这样说,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有足够的蛋宝宝,如果能够平安返回峡谷——”
  “告诉我,斯特拉。”拉基克打断了她,声音变得跟以前做斯特拉老师时一样。“你以为还会有足够的蛋宝宝吗?你以为我们返回峡谷的路途会更平安吗?”
  斯特拉想起了那几个人,想起了他们轻易说出的谎言,想起了他们如何轻易地把希望寄托在根本无法实现的事情上。斯特拉决不会做出这种事。“不,欧克利,我不这样想。”她回答说。
  “我也一样。”那种奇持的味道又朝斯特拉飘过来,“至少得把弗罗莱利亚喂饱。”
  “欧克利!”斯特拉吃惊地叫起来。
  拉基克笑出了声。“怎么,我的欧特西欧,我把你吓着了吗?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我已尽了最大努力,却还不够。现在,我只能向万能先祖祈祷,祈求她把我们这次失败作为足够的惩罚,不要再殃及其它地方。也许别处的马塔塔能得以幸免,包括盖尔克,也包括我们迟钝的老朋友弗罗莱利亚。”
  “你完全不抱希望了,拉基克?”
  拉基克把一双盲眼转向斯特拉,苦笑了一下。“不,我只是说出了心里的感觉,但是并没有放弃。我只能对你说一说,因为你也是我心里的一部分,不管你是否明白。”
  “欧克利……”斯特拉不知道如何回答。
  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默默地走着;弗拉基跟在旁边,保持—定的距离。

  实际上,繁衍地由几支恐龙部落共同拥有。没有谁告诉马塔塔它的准确位置,也没有路标——多少年来,这片地区已经像遗传密码一样深深地刻在一代又一代的马塔塔心中。大海带着咸咸的气息,有节奏地拍打着堤岸,呼唤着他们;他们正是奔大海而来。上几次远行中,斯特拉都一直跟着队伍,只是她还太小,不能生蛋。她必须跟着,这是欧克利希——旧法的一部分。斯特拉清楚地记得,越接近目的地时,马塔塔的交配就越频繁。奇特的气味,奇怪的景象,还有奇怪的声音。
  这里没有蕨树和铁树,到处都是沙丘,一路与他们结伴前行的忧郁待产的盖尔克转向另一个方向,沿沙滩向北,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去了……
  ……浓浓的咸味扑鼻而来,从这最后—片还零星点缀着石头的高岗望去,他们终于看到了将岩石冲成细沙的海浪。
  ……只是……
  走在前面的弗拉基的鼻角中突然发出—声低沉、哀伤的嚎叫。这种哀嚎令斯特拉浑身的骨头冒着寒气;她从未听到过这么悲哀的声音。其他的马塔格们,甚至拉基克也浑身发冷。
  这位古老的马塔塔站直了身体,嶙峋的脊背随着弗拉基的嚎叫耸了起来。“怎么回事?”她问斯特拉,关切中声音不觉提高。“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等一下,欧克利。”说完,斯特拉沿着崎岖的斜坡跑到弗拉基身边。她一到,弗拉基悲哀的吼叫慢慢低下来。
  斯特拉朝下面马塔塔古老的繁衍地望去。她还清楚地记得它原来的样子:地上点缀着白色斑点的岩石;到处是破碎的蛋壳;筑巢隆起来的一个个沙丘;还有一些没能活过最初关键几天的小恐龙,要么身染重病,要么成了潜伏在岩石缝中,等待无助牺牲品的蜥蜴的口中食物,剩下的白色尸骨像漂白过一般。繁衍地向四周绵延出大约一天的路程,南面是马塔塔的各个部落,北面是盖尔克的。
  这是斯特拉记忆中的样子,而现在她看到的却完全不同。
  古老的繁衍地千疮百孔,像经历过上千次时间风暴,而每一次都留下了明显的印迹。斯特拉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珍妮弗他们是不是见过这些古怪的建筑和地貌、繁衍地上狼藉一片,哪里还有恐龙筑巢的空间?
  现在……
  几乎所有的巢穴都遭到了破坏。曾经有一百多个马塔塔部落在这里筑巢,而现在已经所剩无几。面前,汹涌的波涛拍打着一段倾斜、多色、光洁的墙壁。附近,一大串刨光的蓝色水晶石中间,镶嵌着—块发着银色光泽的光滑三角形石头,映照着斯特拉的脸。闪亮的影子在风中晃动着,像空气一样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又像被无形地束缚在地面上。
  这不是我们的世界,也不是我跟人类见过的任何其它的世界。
  “弗拉基!斯特拉!”拉基克在下面喊。斯特拉转过身去,看见欧克利正和其他的马塔塔焦急地向上望着。“怎么回事?”
  “告诉她吧。”身旁的弗拉基轻声说道。他身上发出一种失败和屈从的味道。“我不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斯特拉咕哝了一句。
  弗拉基望着她。从他皮肤的颜色变化,斯特拉知道他在经历一种情感折磨。“都是因为你。”他说,“应该由你单独承担过错。你去告诉欧克利,想想该说什么。”
  “斯特拉!”拉基克又喊了。
  “欧克利。”斯特拉的感情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她。“欧克利,全被毁了。”她说。

  马塔塔们开始寻找能够筑巢的地方。即使在时间风暴的废墟上也不成问题。她们必须把蛋生下来:这是欧克利希的要求,也是马塔塔的一种仪式,她们的身体也需要这样。虽然他们还在为失去的古老繁衍地伤心,虽然眼前只是一片狼藉,他们还是做起了马塔塔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小心翼翼地用唾液和着沙泥建筑着巢穴。一方面要把巢穴建在岩石后面以抵挡海风,另一方面还要建在显眼的地方,以防食肉痘物会偷偷摸上来偷蛋。
  之后,雌性马塔塔小心地把受过精的椭圆形恐龙蛋,尖头朝下地生在巢内,一边生产,还一边不停地移动,最后蛋排成了一个圆圈。这时,尽管很疲惫,她们还不能休息,还要往蛋上盖一层沙泥。雄性马塔塔帮着她们完成这最后的一项。
  阳光和风很快风干了潮湿的蛋窝,太阳把它们烤成一只暖炉,蛋最终将靠这种高温孵化出来。后面的几天,恐龙父母们的工作就是保护这些蛋,因为附近到处都是天敌:有像人一样大小的挖掘蜥蜴,它们把马塔塔或盖尔克的蛋当作稀有美味;还有浑身是毛的瞎鼹鼠,它们把洞打到恐龙蛋窝下面,从底下把蛋打破,吸食里面的营养。另外还有一种海鸟,最喜欢的猎物就是恐龙蛋;还有蓝眼海兽,这种东西晚上从海里出来,趁马塔塔不备,用铁锨般的阔鳍抱起蛋就跑。
  这些都很危险,然而现在还有更大的危险存在。
  斯特拉在以前随着远行时曾经见过到这些现象;但是现在,当她第一次正式参与进来时,才意识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
  斯特拉跟弗拉基一起把巢穴建在离那块三角形石头不远的地方。此时,她的情感正在经受一种复杂的根本变化。这些蛋……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珍惜这些蛋。看着它们,想着这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想着每一个都是她和弗拉基生命的结晶,每一个都像随时会破壳而出,那些小生命依恋着她,嗷嗷待哺。
  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她的孩子,她的蛋宝宝。
  斯特拉新奇地挨个抚摸这些坚韧而温暖的蛋壳。世界上的一切突然都变得毫无意义,她心里只剩下了这些躺在海滨泥沙中的蛋宝宝。
  “我还记得那种感觉。”拉基克在身后说。
  欧克利的气味随后传了过来,同情中夹杂着越来越虚弱的身体的腐臭味。
  “欧克利,”斯特拉说,“以前我从不了解——”
  “你不会了解,没有亲身感受谁都不会了解。”拉基克告诉她,“你还记得上次远行吗?挖掘蜥蜴袭击了伊利亚的窝,捣毁了她所有的蛋,她都要疯了。”
  “我记得。”斯特拉说,“蜥蜴吃完最后一个蛋时,伊利亚抓住了它,她用尾巴疯狂地打它。我从没有听到过比她的叫声更可怕的声音。蜥蜴已经死了很久了,她还用力地踩它,叫着、哭喊着,好像要一直把它踩成肉泥似的。谁也无法阻止她。”
  斯特拉望着自己的蛋宝宝。
  “我懂得伊利亚了,”她说,“我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歇斯底里。”
  “不,你不明白。”拉基克说,“至少还没有真正明白。我向万能先祖祈祷,你永远也不用明白。”

  巢穴建好之后,斯特拉和弗拉基就再没有远离过。偶尔他们两个当中会有一个和另外的马塔塔一起,走一个上午,到一片面树林里迅速地采集些食物,然后匆匆赶回来。食物不太充足,他们早已想到了。他们都很清楚,等到返回峡谷时,马塔塔们会比当初离开时瘦得多,也虚弱得多。每次都是这样。这就是欧克利希旧时的法则。
  当然,这次除了旧法之外,还有梦幻风暴,每天都有,有时还不止一次。他们几乎只要抬头就能看到风暴在头顶集结,又轻烟似的散去;闪电过后,雷声震耳欲聋。
  此时,斯特拉看见头顶上的黑云像一团雾一样集结起来。从繁衍地一直到海滨,所有看到梦幻风暴的马塔塔都发出了报警的吼叫。
  母亲们跑回巢穴;雄性马塔塔在她们身边摆出保护的架势。
  弗拉基也不例外。他从沙丘上半滑半跑地拼命朝斯特拉的巢窝奔去。这时,天空个出现第一道耀眼的闪电,他举起长矛,向天空挑衅般地挥舞着。斯特拉看见了一片又高又细的树林,树梢上掠过一些长着很多手臂的奇形怪状的痘物,它们背着黑色的甲壳,爪子闪闪发亮,似乎对斯特拉非常恼怒——斯特拉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
  但是风暴转眼就把这片树林吹进了大海。树林显现得突然,消失得也快,瞬间就被卷入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浪里。隆隆的雷声震得沙丘在颤抖,沙子向下滑落;风吹过来奇特的气味,来不及细想究竟是什么味道,很快又消失了。
  又一道闪电撕破天空,这时距离他们很近。这次没有什么活物,只在拉斯同伴的窝旁出现了—串闪光的水晶石。水晶石里面像有火苗在闪闪发光。拉斯吓得不知所措,狂暴地尖叫起来,用长矛猛砸过去。水晶石在他的矛尖下四散地溅开,在风的呼啸声中哭嚎般地发出清脆尖利的响声。
  一道闪电,水晶石消失了,拉斯的同伴和他们的窝儿安然无恙。
  但是没等斯特拉欣赏拉斯胜利的呼喊,又一道闪电带来了另一时间隧道的残片——一块荒芜的圆形沙地,上面崎岖不平布满坑洞,沙地的边缘与斯特拉的巢穴近在咫尺。这块奇异的沙地中央有—台丑陋的机器,装着钢制护甲和两条履带,前部喷着火焰。这台庞然大物“哐哐铛铛”地朝着斯特拉驶来。弗拉基叫喊着把手中的长矛投过去——长矛“当”地一声撞到它黑色的护甲,又掉在地上,履带把它辗在了脚下。弗莱拉向前跑去,这时庞然大物突然从侧面的小喷管中吐出一道火焰,形成一面炙热的火墙。弗拉基尖叫一声,差点栽进火里,但他还是收住了脚步,身体前后摇晃着,向后退去。
  钢龟“嘎嘎”地继续驶过来,几乎已经到了那片沙地的边缘;履带一路将岩石辗成石子儿,地面被辗烂。斯特拉昂着头,看着这台机器,大吼一声发出挑战。这只“幽灵”就要把她辗在履带下时,她一声尖叫,一种本能想要跳开。至少要保护自己!你阻止不了这台机器!
  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能容忍这沉重的怪物辗碎她的巢穴和孩子。我不能舍弃它们。她知道自己宁愿死也不会离开。如果这台机器在她的孩子出世之前就把它们辗碎,她也不想活了。
  履带辗裂了石头,炮口慢慢转过来,正对着她。一旁,她看到被火焰逼入绝境的弗拉基正拼命想找条路逃出来。怪物散发着油脂和死亡的气息,开到了它所在世界的边缘……
  终于,又是一道闪电,机器消失了,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样。斯特拉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斯特拉!”弗拉基叫喊着扑过来,扶住了她。斯特拉眨眨眼睛;梦幻风暴已经离开了沙丘,去袭击远处的蕨树林去了。其它时间隧道的残片就像驾着闪电和轰隆隆的炸雷,只在一瞬间显现了一下。
  望着远去的风暴,斯特拉用尾巴轻扫着弗拉基的双眼。她看着自己的巢穴,看着弗拉基,看着拉斯、拉基克和所有的其他马塔塔。
  “对不起。”她说,“我很抱歉。”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八 龙的故事

  “哎哟!”阿伦痛得叫出了声。
  “别动,马上就好。”珍妮弗说,“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让我把你的伤口缝合,一种是在手臂上留下一块有得克萨斯州那么大的伤疤。”
  “我知道,我知道,你手上的针足有加利福利亚州那么大。”阿伦嘴里嘟哝着,但是当珍妮弗真的给他缝伤口的时候,他便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了。
  他不能不承认珍妮弗的足智多谋:针是从附近灌木丛里找的一根弯曲的木刺,线是她从自己的衬衣边上扯下来的。要是阿伦自己,大概只把血渍擦净——可能连开水都不用——然后就听天由命了。如果真的伤口感染,没准儿会把小命儿送掉。
  透过餐馆的前窗,他看到时间风暴正在不远处肆虐,心里不禁一阵紧张。珍妮弗把他推到里屋坐下(“忍着别动,好吗?”)。风暴似乎正在远去,只有低沉的雷声。
  “你们谁看见彼得和埃克尔斯往哪走了?”阿伦想用这个问题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手臂上转移开。
  “我只注意那只禽龙了,你怎么样?”特拉维斯问道。
  那只猿正在柜台后面寻找着什么,听到问话抬起头来,手里举着一个装汉堡包的袋子。他冲袋子上的一块块黑霉点撇了撇嘴说,“什么吃的也没有,不过倒是可以开一家青霉素厂。”然后他摇摇头,又高声说,“我没注意,他们两个一直在我后面,跟你们一样,我担心的是那只恐龙,没去注意他们。”
  阿伦咧着嘴问:“他们身上带的飞船碎片呢?”
  “应该还在吧,也许早就扔了。”特拉维斯看着他的表情,接着又说,“你不希望他们把碎片扔掉是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也说不清楚。”阿伦刚想起身,被珍妮弗又按回到座位上。“也许我们手里的碎片就够用了。我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去做什么,只知道没有被埃克尔斯炸毁的大部分的时间装置,我们将无法行动:也许剩下的足够用了,不过如果找不到时航机,说什么都没用。”
  珍妮弗缝好了伤口,把—块布敷在上面包扎好。从铝合金的柜台上,阿伦扫了一眼自己的形象,看见手臂上有一条黑线把红肿发炎的伤口缝在一起。“我的样子很像弗兰肯斯坦·伊格尔,但愿你的头脑还算清醒。”
  珍妮弗只是从鼻子里“嗤”了一声,笑不出来,现在她可没有心思打趣。“算你走运,咱们都算有幸,那家伙完全可以要了咱们的命。”
  “是你救了我们大家,”持拉维斯说,“长矛从我手里脱出去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冲上去……”他停顿了一下,“谢谢你。你比那两位可勇敢得多。”
  珍妮弗耸了耸肩,“我们大家都尽力了。下面的问题是——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去找彼得他们两个,还是继续向前追赶马塔塔?”
  “既然他们想自己走,就由他们去吧。”持拉维斯说,“咱们遇到的那些怪物正在前面等着他们,我打赌,他们肯定早就——”他停住嘴,看着珍妮弗的脸。“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说埃克尔斯。显然他们不想让我们找到,干吗还去浪费时间呢?大家很清楚他们要干什么——找到通道,回到罗马时代,这是埃克尔斯的想法,绝对不会错的——大概彼得想回凯买特去,追回钱蒂格。”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珍妮弗说,“咱们都知道唯一的通道是在马塔塔峡谷,他们一定会去那里。如果能在他们赶到之前追上他们——”
  “追上他们?”芒多接过她的话,“他们早都走了好几个小时,别忘了,阿伦受了伤,特拉维斯又行动不便,我们追不上了。”
  阿伦咧了咧嘴。芒多说得不错,他的手臂正在抽搐,阿斯匹林的药片是在几千年后才被发明出来,他怀疑再过几个小时这种疼痛还会加剧。特拉维斯也一天天在消瘦下去,伤势一天比一天恶化。
  “咱们再休息一下,”阿伦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而且,天马上就要黑了。”说话时,他的眼睛望着珍妮弗。他也不愿抛下彼得,尤其他是跟埃克尔斯在一起,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不论怎么说,重要的是要找到时航机。希望珍妮弗能够明白,想要制止这场混乱,不能只顾彼得,甚至不能考虑自己。“特拉维斯,芒多,你们说得没错,他们的命运由他们自己主宰,找们还是继续追赶马塔塔吧。”
  听到这话,珍妮弗闭上了眼睛。阿伦想她一定不会赞同,但当她把眼睛睁开时,只是点了点头。
  “今晚我先值班。”她说。
  不远处传来嘶嘶的嗥叫,从餐馆的窗子,他们看到夜幕中有影子在鬼鬼祟祟地晃动。
  “还是都别睡了,”特拉维斯说,“这种环境太不安全。”

  刚才把埃克尔斯吓得从树上掉进水里的那条龙正把头转向彼得,从闪电的亮光中,彼得看见它头上的鳞片呈蓝绿色,头下面是紫色的触须,像衣服的领子。他既惊叹它神奇的美,又想马上随着埃克尔斯跳到水里。
  龙打了个嗝,从鼻孔里喷出一团热气。彼得把身子紧紧靠在树干上,等着它喷射出火焰将自己烧成灰烬。
  “喔,很对不起!”黑暗中龙的两只钻石般闪亮的眼睛看着彼得,“可能昨晚吃的那只羊个儿太大了。”
  “你会说话!”彼得惊叫起来。
  “你也会呀。”龙用缓慢而低沉的语调回答。黑暗中它的翅膀在“扑啦啦”作响。“我可没有像你那么吃惊。”
  太神奇了,彼得暗想,神话中的东西在跟我说话呢!“对不起!”他说,“我们的世界没有龙——尤其像你这样会说话的龙。不过想想最近的各种经历,我也的确不该感到惊奇。”
  “我不是龙。”那痘物说。
  可你的样子的确很像,彼得想说出来,但是认为跟这么一个比自己要大五六倍的痘物争论恐怕很不明智。“好吧,你不是龙,那是什么?”
  “我是鬼火,是虚幻,是夜里出现白天消失的梦境。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我的—种外形,是我刚刚从你头脑中借过来的。”
  “真了不起,你还会讲话。你有名字吗?”
  “你可以叫我……”巨兽顿了顿,眯起眼沉思了一会儿,“……尘世魔鬼,或者就叫魔鬼吧!这就行了,虽然我还有很多名字。”
  “魔鬼,很好。”彼得说,“坦白地说,你就是一团让人印象深刻的鬼火。如果不是我见过你现在的这个形象,我大概会有更好的想象。”
  尘世魔鬼把头扭向一边,用一只硕大的眼睛盯着他。然后它又稍稍退后一点,清了清嗓子说,“啊,就是你们!是你们破坏了各个世界的隔墙,惊了我的睡梦,想让我停止冥想。我还以为有很多人呢。什么都变了,跟以前大不一样……不过总算找到你们了。”
  它一边说着,眼睛又气恼地眯了起来。彼得又靠到后面的树上。
  “那不是我!”他喊道,“是埃克尔斯,下面那个。是他引起来的,我是后来被卷进来的。”
  魔鬼把头低下去,伸出长着四个指头的前爪,把浑身是泥瑟瑟发抖的埃克尔斯从泥水里捞了出来,又用另一只爪子碰了碰他。“他就是埃克尔斯?”魔鬼问道。埃克尔斯在他的爪子里挣扎着,泥水嘀嘀嗒嗒地往下落。
  “不,”埃克尔斯叫苦,“不是我,是特拉维斯,都是他的错!”
  尘世魔鬼被激怒了,“怎么都这么说?我要再抓住特拉维斯,他是不是还会指着别的什么人说,‘不是我,是他!’难怪你们收拾不了这个残局,光顾忙着互相指责了。”
  魔鬼把埃克尔斯放到彼得所站的树枝上,他们俩个彼此看看对方。魔鬼把热气喷到他们脸上。“事实上,我并不在乎究竟是谁惹下的麻烦,我找到你们很不容易,时间也不多了,我不听你们彼此推托浪费时间,快告诉我绿宝石在哪儿!”
  彼得看看埃克尔斯,埃克尔斯耸了耸肩。
  “绿宝石?火焰祖母绿?”魔鬼又问道。
  它昂起头,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看着彼得。“火焰祖绿。”它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像在对着孩子说话。“绿色的,闪闪发光,我在梦里看见你们带在身上。”
  “你是指这个吗,”彼得从袋里摸出一块飞船的碎片递给它。它“嘶嘶”地叫着,嘴里喷着雾气。
  “啊,很好。那么……另外那些在哪儿?”
  彼得把袋子里的另外那块也拿出来,埃克尔斯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拿给它。魔鬼还在等着,两个人再也没有了。它气坏了,把头猛地向后一扬,树枝被撞断了,树身被震得发颤。“只有这几块?我梦见的比这可多得多。”
  彼得又看埃克尔斯,他摇摇头,黑黑的眼睛盯着彼得。
  魔鬼还在等他们再往外拿,嘴里“嘶嘶”地响着,就像肚子里有一把烧开了水的茶壶。
  “我们只有这些,都在这儿了。”彼得告诉它。
  他在说谎,嘴里像是含着沙子。他想说服自己并没撤谎——谁知他们几个怎么样了,也许都不在了,被袭击他们的什么怪物带走了。然而这样的想象并不使他感到轻松。
  魔鬼的头低了下去,翅膀还在“沙沙”地响,尾巴拍打着下面的泥水。“这么说梦只是梦,并不真正说明什么。”它很伤心,“我还以为……”
  “你究竟都看到什么?你是谁?”彼得追问着。
  “你们真的不认识我?”魔鬼问他们。彼得摇了摇头。它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又把那美丽而又可怖的脑袋伸到他们眼前。
  “我来告诉你们……”

  我不记得自己出生在哪儿了(尘世魔鬼说),那时的记忆已经随时间飘散,变得模糊不清。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身形——刚才我说了,我的外形来自于你头脑里的某个形象,我一从你那儿拿过来,你就能看到我。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睡觉和做梦,我梦见过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时代,看着它们经历繁荣和衰落。在大部分世界里好像都有你们这样的人类。我在各个世界的水里游弋,见过的最聪明的痘物就是海豚,它们在海底的珊瑚洞中跳舞、唱歌。我还见过有知觉的植物用交错的树枝建造起绿色城市,以及昆虫聚集成群绵延有几英里,还有世纪树的卷须触及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一个旁观者,漂浮在各个世界之上,游离于时空之外。在传说和神话中我见到过自己的影子,从而知道我曾跟这里以及这里演绎的无尽的历史有着某种联系。
  然而到目前为止,尽管我无所不见,无所不知,但却无法进入到哪个世界。啊,当然,有时我会在漆黑的夜里在某个有知觉的生物面前显形,或者出现在谁的梦境,让他听我说些什么。但是一旦太阳升起,我的声音和外形就会马上消失,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也一直搞不明白,不知道是谁把我放到现在的处境当中,出于什么目的。没有人来告诉我。
  后来有一天,一种我看不到的东西重重地一击,把宝贵的时间隧道砸开一道裂缝。裂缝一天天越变越大。
  在不同的世界之间,本来都有隔墙,不同时代和不同世界之间彼此都不相通。这道裂缝破坏了隔墙,从一开始细小的缝隙渐渐变得越来越宽。我看到时间风暴冲破了一道道隔墙,把以前毫不相关的各个世界搅在了一起。
  我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旁观,要么就是做梦。但是……在梦里,我看见了火焰祖母绿,还看到人,总共有六个,祖母绿就在他们手里。在他们所在的时代,有几个时间通道四通八达,就像—棵树桩上长出的一根根新枝。
  只在其中一条通道上,我看到碎片被拼合在一起,裂缝自动弥合,断墙又被合拢。而在其它的通道上,火焰祖母绿仍然散落着。裂缝一步步扩大,最后波及每一个世界,隔墙被冲破,所有的世界轰然崩溃,卷入强烈的风暴之中。时间风暴无边无际,铺天盖地毁灭了一切。没有一处安全地带,没有哪里因为地处偏远而免遭不幸。
  整个天地一片混浊。
  风暴之后,没有了众多的历史,也没有纷纭的世界。历史只有一个,世界只有一个。
  混沌之后,形成一个可怕的世界……一个荒芜死寂的圆球——巨大而笨重,死气沉沉地在空间永恒地无声地旋转。那就是所有世界的最后结局。
  我伤心而又气愤,简直要疯了—』只是为这一堆废墟,更是为我自己。从此我永恒的生命将再无梦可做。于是我抖擞起精神,紧紧盯住眼前这种混乱局面,尽力进入到风暴之中,随它去发现有人拿着绿宝石的世界,从而可以用它们重新聚合这一切。以往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投入地做过什么。
  我知道该去哪儿,该找谁。
  于是我来到这里。
  我来到这儿,以为我对了地方,以为这里可以弥合,但是我想错了,这儿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即将灭亡的时空。
  也许梦境都是假的,可能根本没有可以修补的世界,或者你们不是我找的人,或者……
  没什么,我来错了地方,这里不是那个世界。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九 餐馆

  听尘世魔鬼说完这话,彼得好似获得大赦—般。他往四周—看,不禁吃了一惊。埃克尔斯在树枝上已睡着了,早晨的太阳已经爬到了树梢。
  魔鬼也注意到了。“啊,太阳出来了!”它说,“我该走了,回去做我永远做不完的梦去。”
  “你等一下!”彼得冲它叫道,“火焰祖母绿究竟怎么回事?应该怎么使用?我……刚才我说了谎,我知道另外那些在哪儿。”
  魔鬼遗憾地摇了摇头,身形已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蓝白色的轮廓。彼得感到它透明得像个玻璃奶瓶。
  “没时间了,”魔鬼忧伤地说,声音也正随着身体渐渐消逝。“我说过,我是梦幻生物,像梦一样……”
  阳光下,它一点点如层雾般渐渐地消退。
  “等一等!”彼得急忙喊着,“你得跟我解释清楚,究竟我该怎么去做?”
  魔鬼最后忧伤地望了他一眼,眼睛也很快消失在晨雾里。“你已经明白了,”它告诉彼得说,“注意倾听内心的声音——那是你真正的声音。”
  “你在嚷叫什么?”这时埃克尔斯揉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是不是想把恐龙都招到这儿?”
  “那魔鬼不见了,”彼得急切地说,“太阳一出来它就消失了。”
  埃克尔斯神色紧张地赶忙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心有余悸地眯眼盯着彼得,“什么魔鬼?我怎么没看见?小伙子——什么魔鬼?”
  “尘世魔鬼,就那个会说话的龙,不正是它把你吓得掉下去吗?”彼得说完,发现埃克尔斯正像望着一个疯子一样望着自己。
  “虽然是在树上睡的,我睡得还不错。你是做恶梦了吧?”埃克尔斯问他。
  “你等等,”彼得说,“这么说刚才的风暴、巨龙以及它说过的火焰祖母绿你全不记得了?”
  埃克尔斯睡眼惶讼地抓了抓脑袋,做了个鬼脸说,“嗯,我倒记得时间风暴,后来就睡着了。怎么啦,小伙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消化的东西?”埃克尔斯哈哈大笑。彼得困惑地挠挠自己的红头发。
  “喂,我看得很清楚,不是在做梦。”彼得急得四下张望,旁边树枝上的一只蜥蜴被他吓得仓皇逃走。“肯定它对你施了魔法,让你全都记不得了。”
  “嘿,我问你,”埃克尔斯还在笑,“想想是一场梦,还是真的在跟会说话的巨龙聊天?它居然可以让我忘记一切,却不以同样的方式对你。小伙子,头脑清醒一点。”
  “我说了它真的来过。”彼得用手摸摸埃克尔斯的衣袖,泥水干了袖子硬梆梆的。“看看你身上——浑身上下都是泥。”
  “如果你没忘记,我们是在沼泽地里走了整整一天,我该怎么看你?你也汗身是泥。”
  彼得摇摇头,仍在四下望着,想找到一点线索。“哎,那根树枝是怎么断的?就是那魔鬼从水里捞起你时碰断的。”
  “咱们两个黑咕隆咚爬上来,一根断掉的树枝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很遗憾!”
  埃克尔斯低头从树枝上捡起那三块飞船碎片,把其中一块放进自己的袋子。“快点,我们得赶路了,必须尽早走出这片沼泽。”
  “别动,就是它!”彼得叫起来,“就是这些碎片——它们怎么会在树枝上?”
  “咱们拿出来的,你不记得了?你想看看究竟我们拿的是哪几块,该把哪一块插到通道上去。”
  “不,是魔鬼要我们拿给它看,它说所有的碎片必须拼合起来……”彼得感到有些头脑不清。埃克尔斯说得对,相信时间风暴中会出现尘世魔鬼,而且还会跟他说话,着实有些荒诞。只有疯子才会相信那不是梦。但是……
  如果那魔鬼说的都是真的,你就妨碍了修复的进程。你听到了:没有全部的飞船碎片,时间裂缝将无法修复。阿伦也说过,他知道如何修复眼前这一切…—
  “你走不走,小伙子?”
  现在返回去找他们,还有机会。如果去到马塔塔峡谷,一切就都完了,你将永远见不到阿伦和珍妮弗,再也回不到格林镇,永远与他们告别了。
  “喂!彼得!”
  彼得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不去峡谷,埃克尔斯,必须马上回去!”
  “什么?你没疯吧?”埃克尔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眯起眼睛,眉头紧锁,“朋友!我们要去寻找一条真正的出路,所以才离开他们。我不回去,决不!”
  “那你自己去吧!”彼得毫不动摇。
  “为什么?”埃克尔斯急切地质问他:“就因为那荒唐的梦吗?告诉我——就为那一场梦,就要回到你的朋友们那儿吗?”
  “埃克尔斯——”
  “喂,你听我说。”埃克尔斯瘦弱的胳膊做了一个拦腰斩断的动作。“看看周围,小伙子,看看这块沼泽,闻闻它腐臭的味道,蜥蜴遍地都是,这就是事实。睁大眼睛深呼吸,把那场恶梦忘掉吧!你想在这儿过一辈子?——谁在这里也活不长。想一想吧?”
  彼得犹豫起来。一方面他认为埃克尔斯是对的,那魔鬼不过是自己因为过度饥饿和疲惫产生的梦境;另一方面,他的内心依然回荡着它最后的话音—…我知道该去找什么人……注意倾听内心的声音……它在你的身体里……
  彼得拿起袋子,把另外两块飞船碎片放进去,然后从树枝上跳进沼泽。脚下激起一圈圈涟漪,黑色的圆圈越扩越大。
  不知做出一种决定会产生多少种结果。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彼得!”他大声地回答自己。
  “最后只有一种结局,所以一定谨慎,不要走错一步。”
  “什么?”埃克尔斯滚下树来。
  “没事,我在自言自语。”
  “真的?”埃克尔斯抽了抽鼻子,“一旦开始自言自语,那可就该担心啦!”他把袋子背到肩上,往西一指。“峡谷应该是在那边,咱们走吧。我得赶紧找块干燥地带换换衣服。”
  埃克尔斯往前走去,马上意识到彼得并没跟上来。他停住脚,转过头来,“快啊,小伙子!”
  “我不去那儿。”彼得应道,“我已经走错一步,不能再错。现在我要回去。”
  “我还以为已经把事说情楚了。”
  “是说清了,咱们各奔东西。”
  埃克尔斯的脸上露出气愤又恐惧的表情,语气从责备转成哄骗和乞求。“小伙子,不要任性,我俩不能分开,决不能。在这种地方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我们必须互相帮助。”
  “那你就跟我走。”
  “就为那个梦中的东西?你说过的话?”埃克尔斯嘲讽地说。
  “不错。”彼得回答,“就为这个。”他转过身,趟着泥水沿着前一天晚上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没有转头去看埃克尔斯是否跟上来了。
  不一会儿,他听见埃克尔斯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

  “哎!这地方很眼熟!”俩人走了几个钟头,彼得叫了一声。“快看——那儿有个餐馆。”他趟着水朝着那块高地上过去。“阿伦!珍妮弗!”
  没人应声。他双手叉腰站在一块干燥的地面,期待着几个朋友从房里走出来跟他打招呼。“阿伦?”他又喊了一声,仍然没人应声。他的头垂下来。
  “伙伴们,我真后悔,当初不该离开你们。”他低声咕哝着。
  “小伙子,你看!”埃克尔斯在那头儿冲他在喊。彼得走过去,看见一只恐龙被一支长矛钉在树上,尸体上落着很多食腐痘物—☆不多只剩下骨架了。不过看得出,它锋利的牙齿和巨大而弯曲的爪子厉害无比。
  “情况不妙!”埃克尔所说,“地上有踢打的痕迹,还有不少血迹,肯定有过一番奋力厮杀。记得那时听见的叫声吗?他们杀死这—只,可周围还有别的—』可能全杀光的。”
  彼得的决心愈发坚定。他深吸一口气,把恐龙身上的长矛一把拔了下来,扛在肩上往餐馆里面走去。
  “嘿!小伙子,我可不进去了。”埃克尔斯在他身后高声地说,“那里没有你要找的,还是按原计划去峡谷吧!”
  “我一定要进去看看!”彼得头也不回地说。
  距离房子越来越近了,彼得的心里感到恐惧不安。门边窗户的一大块玻璃被砸碎了,屋里地上满是玻璃渣子。里面空无一人。“阿伦!珍妮!”他轻声叫着,从窗子上跨了进去。
  没人回答,幽暗的屋子里寂静无声。他相信他们一定在这儿停留过——屋子中央的地上有一堆火的灰烬。他弯下身,用手感觉了一下,灰还是热的。身后,埃克尔斯也走进来,脚踩在玻璃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真不愿意看到这幅景象!”埃克尔斯感叹着。
  “住口!咱们找一找——可能他们还没有离开。大概有人受伤了。”
  “没准儿已经死了。”埃克尔斯低声咕哝了一句,彼得假装没听见。“好吧,好吧!”埃克尔斯无可奈何地抽抽鼻子说。过了一会儿,彼得听见他喊,“哎,快看这是什么?”于是连忙跑了过去。埃克尔斯所在的那个房间的桌子上,摊着几块染着血渍的布片,旁边的椅子上也有几滴深红色的血迹。
  “不知是谁流了不少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埃克尔斯用剑挑起一块布来。“不会是从珍妮弗衣服上扯下来的吧?”
  其实彼得早就认出来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既然看不到尸体,他们一定没事。”说这话时彼得自己都感到有些底气不足,同时心里空落落的。他简直不敢再找下去,害怕会看到阿伦和珍妮弗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或者别的什么更可怕的情景。他头脑里出现了很多画面,每一幅都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找不到尸体。”埃克尔斯说,“不知是什么怪物吃掉了他们,还是被拉到外面,被食腐痘物吃光了。”
  “再找找看,究竟遭到了谁的袭击。”彼得说。
  “用不着你提醒!”埃克尔斯语调中有些不快,不过还是走出去到后面去找了。彼得察看了—下柜台的附近,又进入到厨房。过了有十分钟,他终于相信—』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在这里。于是他和埃克尔斯一起来到餐馆的前厅。
  “我知道他们一定都还活着。”彼得说。
  “是吗,怎么这么肯定?”
  “你找到装碎片的袋子了吗?”埃克尔斯摇了摇头。被得摊开两手,“这就对了。食腐痘物可能会拖走他们的尸体,但对飞船的碎片不会感兴趣的。”
  “也许死的时候袋子还在他们身上。”埃克尔斯提醒他。
  “不会!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他们到过这里,之后又离开了。一定是这样。我们得去追赶他们。”
  “你去追好了。如果眼前这一切还不能让你回心转意,我可只好孤军奋战了。除了蜥蜴就是恐龙,一就是无边的蕨树林,这个地方没有希望。我要到一个可以生存的世界去,建一个像样的家。我要去峡谷!”
  “不,你不能!”彼得拦住他,“我们得在一起,飞船的碎片必须放在一起。”
  “什么?是谁告诉你的?——梦中的魔鬼吗?我还要用它启动那段时间通道回罗马呢我可不会把它给你。”埃克尔斯用手紧紧握住剑柄,“快!如果你不把路让开……”
  彼得只是摇了摇头,“我不会的,埃克尔斯!”
  “那就怪不得我了,小伙子。”
  埃克尔斯挥剑向前,彼得连忙自卫,也把长矛指向埃克尔斯的前脚。只听埃克尔斯大叫一声,剑刃落在长矛柄上,枪头“啪”地一声飞了出去。没等彼得转身,埃克尔斯上前又是一步,又一剑削下来。
  彼得把头一低,剑身足足地拍在他脸上,他顿时感到眼冒金星。颗颗金星转眼聚成一只火球,一点一点慢慢过去。他觉得自己正倒下去,试图稳住身子,手脚却都不听指挥。
  餐馆的地板比他想象的要硬得多,他昏过去。
  朦胧中他只看到埃克尔斯那双满是泥巴的长靴。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 重逢

  “快到了!已经非常近了!”芒多皱起鼻子在风中嗅着。
  经历了一整天在铁树和蕨树林里的穿行,他们终于来到一处石块和沙砾遍地的开阔地,每隔不远,还能看到一丛丛的灌木。大家闻到海水的咸腥的气息,但芒多对周围的气味更加敏感:“嘿,有一种气味,你们闻到没有?是马塔塔。”
  阿伦轻轻吸了吸鼻子——这个动作令他感到头部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他条件反射似地用手去摸手臂上的绷带,刚刚碰到敏感的地方,手指立刻又移开了。“不,我闻不出。不过我们很相信你的感觉,芒多。”
  “你们人类的鼻子就是不行。”芒多发着感慨,“真搞不懂怎么一直还保留着,从进化的角度解释不通嘛!”他指向一英里外的一个高岗,说:“我敢打赌,他们就在山梁那边,靠着大海。”这只猿望望四周凄凉的景象,咂了咂嘴。地上到处都是一次次的时间风暴留下的圆形伤疤。“看来这里也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带,不过咱们总算是到了。现在该怎么办呢,老板?”
  大家都望着阿伦。我也不知道,阿伦想,我只知道必须找到马塔塔——而且根本没料到要走这么远。这几句话并未出口,阿伦内心的自我不让他说出来。
  看看特拉维斯,他正筋疲力尽地靠在一棵铁树上喘息;再看芒多,只见他浑身上下的毛脏兮兮地打成了卷儿;珍妮弗正看着阿伦,眼睛里有信任也有忧虑。显然大家都累坏了,再想见到马塔塔后的情形,谁的心里也不轻松。
  “我们先在蕨树林里休息一下,”阿伦说,“天黑以后,芒多和珍妮弗一起去探一探风声——夜里的马塔塔都处于休眠状态,相对比较安全,尤其是如果附近还有盖尔克的话,晚上还好一些。现在咱们先吃点东西。”

  几个小时过去了,阿伦望着太阳渐渐落下山梁,白天的余晖温暖着他的皮肤,金色的太阳罩着他的全身。
  “真美!”珍妮弗从身后走了上来,抱住他的腰。他们这样一动不动呆了很久,一起看着那火红的夕阳路到大海那边神秘的土地上。
  “我爱你!”珍妮弗说,“你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希望你也知道我很爱你。”
  “是的。”珍妮弗低声说着,一边用唇吻着他的脖子。他们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去。山梁在玫瑰色天主的映照下,变成了一道粗粗的照线。
  “阿伦——”珍妮弗刚一开口又停住了。
  “什么?”
  “我……我对今天夜里要做的事有些担心,也许因为我们失去了彼得和埃克尔斯的缘故。不知我向斯特拉请求帮助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一直把她看成朋友,但她毕竟是马塔塔,而且发生了很多变化,她也可能会出卖我,或者亲手把我杀了……”
  “不要胡思乱想。”阿伦转过身,俩人面对面地站着。天色越来越暗,她闪亮的眼睛里满是忧虑。“你不会有事,我相信你。自从特拉维斯病了以后,芒多一直是我们最好的向导。我们也该相信斯特拉,人家毕竟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一旦问明时航机被藏的地点,你们就即刻返回。那里就看特拉维斯的了。”
  他感觉到珍妮弗轻轻发出一声长叹,“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我只希望——”
  阿伦吻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一段缠绵的拥抱之后,他告诉她:“一定要有信心,我们全靠信心和希望了。”

  斯特拉把手放在巢窝上盖的那层薄薄的沙子上,太阳虽然早已落山,沙粒仍还温热。她对弗拉基和拉基克说,“你们把手放到这儿。”
  弗拉基拉过拉基克的手,又把弗拉基的手放在窝上。过了一会儿,弗拉基惊叫着站起来说,“哟!它们在动呢!”
  “吉多(当然啦!)。”拉基克的声音苍老而沙哑,但是非常愉快。“你还以为它们会在干吗?弗拉基!”拉基克的手还放在巢窝上,嘴微微张着,仔细感受着下面细微的动静,蛋壳里面的小恐龙正在跃跃欲试想要破壳而出。“他们做父亲的永远也不会理解,”她对斯特拉说,“最简单不过的事也会令他们吃净已!”
  “我自己也一样,欧克利。”斯特拉回答。
  孩子们的蠕动让她激动不巴。她想着蛋宝宝们同时也感受到母亲的存在,她正把身体的热量传递到蛋壳内部,给它们安慰和温暖。“再过几天它们就出世了,“她想象着到那时候,一个个小宝宝用短粗的卯齿啄破禁锢,扒开蛋壳露出小脑袋来。想到这她禁不住笑了,站立的姿势也舒展开,似乎在期待着那一时刻。“不论怎样,这次远行还是会有小恐龙问世。拉斯他们的窝也有了动静,还有缔欧塞的。”
  拉基克没有应声,但是弗拉尽的气味当中显出一些紧张和不快;斯特拉望着他在夕阳下的嶙峋的身影,听到他说,“是啊!不管怎么样,欧克利希终于战胜了梦幻风暴。”
  拉基克又在蛋窝上抚摸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从鼻角里发出—声哀伤的鸣叫,“哎呀!我的骨头可都老了……斯待拉,我很为你高兴,真的。希望可以分分享你的决乐。”
  “欧克利——”
  拉基克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什么。“我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谴责的气味,“混乱已经临近,恐伯没有几个小恐龙能跟咱们回去,不会有几个的—…”
  “你很肯定?“斯特拉问她的老师。拉基克摇了摇下巴。
  “不,并不肯定。”她的气味又发生了一些变化,怜爱地用手拍着巢窝。“可能我是错的。它们都很壮实,像你和弗拉基一样。但愿待它们破壳之后就可以跟咱们一起回峡谷了。”
  拉基克突然停住话音,嗅嗅风中的味道。斯特拉知道,她不用眼睛也能感到周围出现的异常情况。
  拉基克并没把心里的话说完。她冲斯特拉点了点头,让弗拉基带她回到岩石后面临时的窝。
  斯特拉从后面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阵阵柔情。最后一缕阳光消逝,星星露出眼睛。她蜷在窝上,等着天明。

  “当心!”芒多对珍妮弗嘘了一声,指着星光下一块圆形的玻璃一样的东西,它在地上发着幽蓝的光。“不像天然的东西——一定是时间风暴带过来的,味道很像埃克尔斯的臭袜子。”
  珍妮弗笑了。黑暗中芒多的脸在他白色的皮毛中间就像一个黑团,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但珍尼弗想象得出。他一定正厌恶地紧皱着眉头。“你真会想象!”她对他说。
  “埃克尔斯身上真的有股怪味儿?”芒多说,“希望翻过这块岩石,我们千万别掉下去。”
  俩人爬上山梁,看到繁衍地顺着斜坡一直延伸到海边。海水波光涟涟,海浪舔食着沙滩上的石头。经历了时间风暴的多次袭击,地上到处是来自别的世界的碎片,满目凄凉。
  珍妮弗小声地说,“天啊,简直是一片狼藉。”
  马塔塔筑窝时都尽可能散开,不过眼前的景象可不像斯特拉以前描述的那样井然有序,倒像是刚经过了一场战乱。珍妮弗想,也只有马塔塔多少万年以来形成的规矩——欧克利希,或称旧法—∨能让他们呆在这个杂乱无章的地方。她向黑暗中张望,想从一个个昏昏沉沉的马塔塔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看到盖尔克,也闻不到他们的气味。”芒多在她身边说,“这种情形对我们有利。”
  “是我们认识的马塔塔吗?”珍妮弗问。
  芒多扬起一只眼眉看着她。
  “闻着像是,不过所有我见过的马塔塔都属于同一部落,所以不能十分确定。”
  “好吧……”珍妮弗站起来。
  几个马塔塔正缓缓地走来走去,其他大部分都在孵蛋,或是陪伴在孵蛋的同伴身边。不时有谁发出一连串的音符,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好像远处还有一个马塔塔在应答。珍妮弗听不清楚他们在嚷什么。
  “他们是在向万能的先祖祈祷,”芒多告诉她说。珍妮弗瞪了他一眼,对他窥视自己的内心感到恼火。芒多耸耸肩膀,“对不起,我有一些情不自禁。”
  “那再看看我想什么,你这只火鸡①!”珍妮弗把眼睛闭上。
  【① 火鸡——[美俚]不受欢迎的人(或事)。】
  “我不是火鸡,而是猿——”芒多生气地吸吸鼻子。“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懂礼貌的姑娘。嘿,那不是弗吉吗?在那儿,靠近山弯处。”
  顺着芒多指的方向望去,虽然离得很远,看不太清楚,珍妮弗还是认出那确实是弗吉。旁边有一个雌性马塔塔正在孵蛋,但是因为天色太黑,珍妮弗无法看清她究竟是谁。“我说,咱们过去:得当心点……。

  他们走了一会儿,绕过一段崎岖的山路,渐渐接近那个地区。前面是像高速公路一样的混凝土路面,上面的行车线不是白色,而是黄绿色的。车道相当窄,想象不出可以容下什么样的车辆,他们绕过去,来到一座残破的蜂窝或建筑面前,里而传出一股甜甜的花粉的味道。一座二十英尺高的木质雕像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雕像是马头人身,长着三只眼睛,一脸的凶相。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终干来到一块突起的岩石上面。下面就是马塔塔的巢窝。
  芒多有力的手拉住了珍妮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等一下!你没闻到什么?”
  “是什么?”
  芒多又吸吸鼻子,“臭氧的味道。好像……就是臭氧!快看那边!”他用手指向海天交界的地方。一团黑云迅速翻滚,转眼遮住了天上的繁星。在黑云的庇护下,迅捷的闪电鞭打着狂风,掀起滔天巨浪。雷声隆隆由远及近。
  “时间风暴!”芒多很快地说“快跑!”
  “来不及了。”珍妮弗一边喊着,一边趴在岩石上向下望去:一个奇异的三角雕塑在地上缓缓转动,好像没有什么重量。坐在窝上的马塔塔似乎刚从梦中惊醒,正在抬起头来。
  珍妮弗立刻认出了她!
  “斯特拉!”她用马塔塔话低声叫着,害怕会被弗吉和其他马塔塔听到:“斯特拉,是我,珍妮弗!”
  斯特拉盯着她。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珍妮弗看不到一丝友善。“是你!”她大声叫着站起身来。“不!你别过来!”
  “斯特拉!”珍妮弗又叫了一声,但见斯特拉已经抓起长矛。
  “不!”斯特拉大声叫着——此时空中一声霹雳,只见身后电光闪闪。她挥舞着长矛,“你不该再到这里来,珍妮弗。我要做我早就该做的事。”
  说着斯特拉跳出巢窝,冲了上来。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一 风暴中的巨兽

  斯特拉刚认梦中醒来,梦境非常逼真……
  她在梦中站在被摧毁的巢窝旁边,窝里的蛋——她的孩子们——全部碎了,死了,四周全是人的脚印。风在呼嚎,似乎在诉说,轰隆隆的雷声让人听不清它究竟在说什么,炫目的闪电使她眼花缭乱。冥冥之中,风暴中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样子很像恐龙,但是长着翅膀。它从上空俯视着她,嘴里喷着一团团橘黄色的火焰。
  “破坏这一切的人们将会修复这个世界,他们需要你的帮助。”那幽灵说完,随着一声炸雷又消失了。
  看着被摧毁的巢窝,斯特拉发出愤怒而绝望的叫喊:“这都是为什么?”她不知直接在质问谁,是时间风暴,还是飞逝的恐龙,或那些伤害蛋宝宝的人类。“究竟是为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闪电和炸雷。
  ……雷声隆隆……
  斯特拉被惊醒,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睛。她向大海望去,时间风暴正翻滚而来,耀眼的闪电驾驭着狂风正在前方开路。她感到了身体下面宝宝宝的温热,暂时放下心来。
  这时耳朵里传来一个人的喊叫声,那声音使她不禁又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斯特拉!”头顶上方的岩石上面有人在喊。她感到恐怖和窒息。“斯特拉,是我!珍妮弗!”
  “是你!”斯特拉喝道,“不!不要!”
  “斯特拉!”珍妮弗又喊了一声。刚才梦里的情景和心中强烈的保护巢窝的欲望使斯特拉忘记了与人类的友谊,虽然珍妮弗曾是他们之中最好的一个。身边就有一支长矛,她一把把它抄了起来。
  “耶埃!(不!)”斯特拉叫道,“你不该到这里来,珍妮弗。我要做我早就该做的事。”
  听着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口,斯特拉有些吃惊。一个声音在她内心深处呐喊:怎么能够这样对她?那是珍妮弗!你的朋友!——那是曾经追随拉基克寻求新说的斯特拉,她的声音那么微弱,很快被保护孩子的本能所淹没。
  斯特拉站起身,弗拉基正转过头往这边张望。她义无反顾地朝珍妮弗冲去。
  就在此刻时间风暴到了。
  一道“之”字形闪电突然在斯特拉和珍妮弗之间闪现,她感觉到鳞片被电烤得炙热,而且闻到臭氧的味道。一声炸雷把她击倒,透过迅速变化的幻像,斯特拉似乎隐约看到珍妮弗和芒多也被击倒在地。
  “斯特拉,当心!”弗拉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听不清楚。
  斯特拉抬头一看,惊恐地叫了起来。
  风暴中出现了一只只眼睛。
  就在距离她的巢窝仅有一尾之隔的地上,出现了一块圆形的大沙地,颜色鲜红鲜红,像血染了一样。中间站着一只巨兽,仿佛来自先祖那个神秘时代。
  它高大的身躯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脑袋就像一团乌云,二目圆睁,闪着愤怒的磷光。张开的嘴里喷出一股股飓风,同时伴着一声声原始的高过雷声的咆哮。透过包裹着它的°层云雾,斯特拉看到它那大山—样的胸膛,两条旋风腿冲击着脚下鲜红的沙地,身体向外放出蓝白色火焰。突然它双手一击——每个指尖闪着斯特拉在人类世界见到过的金属的光泽,于是一个火球飞出,“咝”地一声击在附近的沙丘上,发出“僻里啪啦”的爆炸声。斯特拉听见马塔塔惊恐的喊声,巨兽低头望着他们,眼里充满杀机。
  斯特拉奋力把长才投过去,简直就像在把—很小树枚扔向大山——风暴兽鼓起嘴唇轻轻吹了口气,长矛即翻转着落在一边。
  斯特拉绝望地叫着,感到无可奈何。她祈祷万能的先祖能再发起一阵风暴,让这可伯的巨兽尽快消失。她祈祷在它跨出那块沙地之前,风暴能把它带回它的时代。此时的斯持拉早已把珍妮弗和芒多抛到九霄云外,除了眼前这只巨兽,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万能的先祖呀,我请求您……
  先祖并未听到电闪雷鸣中她的呼唤。只见风暴兽两条旋风腿一拧,把它庞大的身躯转了过来。
  它向前一步,跨出红色沙地的边缘,脚步带起一阵狂风吹走了斯特拉窝边那个三角形雕塑。在它跨出这一步——这可怕的第〗后,正径直朝斯特拉的巢窝走来。
  斯特拉从鼻角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叫声震得她已听不到风暴和巨兽的声响。
  “不!”她大声叫着。
  然而巨兽只是喷着阵阵狂风,用两只脚踩烂了她的巢窝和蛋。风掀起斯特拉和弗拉基精心在窝边垒起的石头,尘土和破碎的蛋壳到处飞散。
  斯特拉的心也碎了。她看见弗拉基从对面向风暴兽冲过来,但被巨兽一把夺去长矛,并被它两手中间放出的火球击中,重重跌在地上。
  斯特拉忍无可忍,赤子空拳地冲上去。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显然她没能力击败这只巨兽。她只感到一个母亲的怒火正在体内熊熊燃烧,一定要烧焦这只巨兽阴云一样的躯体。她的愤怒已到极限,几乎一触即发。
  她朝它刚才践踏那些未出世小恐龙的旋风腿冲去,希望即便不能置它于死地、也要让它感到疼痛。但她发现她扎进一片狂风迷漫的天地,眼前是漆黑一片。狂风把她卷起,沙砾打在脸上,风中裹挟的石头砸得身上很疼。她像风中的一片树叶被抛起来,旋转着,无助地翻滚,最后狠狠地甩了出去。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来不及为自己的惨败慨叹就昏过去了。

  珍妮弗从没见过像风暴兽这么可怖的东西。这个两眼发光的黑色巨兽比他们在各个时代见到的东西都要可怕。只看了它一眼,珍妮弗就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太阳穴那里血流的声音比风暴声还大。
  站在高处,珍妮弗和芒多看着它一步一步跨出红色沙地,摧毁斯特拉的巢窝,毫不费力地应付弗吉和斯特拉绝望而疯狂的拼打。
  当斯特拉被抛出时,珍妮弗忍不住大声叫着:“不!”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风暴兽正望着她。
  望着芒多。
  “芒多!快跑!”珍妮弗正准备逃开,却看见芒多正楞楞地盯着这个怪物的头。
  “芒多!”珍妮弗高声喊着。
  “我认识你。”芒多的声音很小,风暴声中几乎听不到。
  “怎么,你是说它来自于你的世界?难道它就是……就是阿伦说的毁灭格林镇附近的‘康帕德’营地的那个家伙?”
  “是的。”芒多仍然注视着它,“它来自我的世界,是我身上的一部分。”眼泪顺着芒多的脸流了下来,“我能理解它的痛苦。”
  风暴兽似乎听到了芒多的话,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之后俯下身来,伸出带着闪电的大手。
  “快跑!”珍妮弗喊了一声,不小心摔在地上。芒多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白色的长毛在风中飘动,与风暴兽被乌云包裹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它用大手罩住芒多,粗大的手指合拢时“噼噼叭叭”闪着电光。芒多发出—声尖叫,珍妮弗感到他的叫声中有一种满足。她站起来,想帮助他逃出风暴兽的魔掌,但是芒多摇了摇头,伸手阻止了她。
  “不,珍妮弗!”他身上“噼噼叭叭”地响着,长毛冒起轻烟。“请别为我担心,我知道它是准,它就是我。珍妮弗,我很抱歉,但这一直是我的愿望,自我离家之后我就一直渴望回去,它会把我带回去的。”
  “芒多!”
  “告诉阿伦我很抱歉,告诉他我会祝福你们成功,不过得靠你们自己,你看见了,这是我的一个机会。”
  芒多被巨兽举到面前,看到它那乌云形成的嘴巴。他抱住巨兽,急切地指着红色的圆形沙地。
  “快啊!”珍妮弗听到他在催促,“我们必须在时间风暴把你带走之前回到我们的世界!”
  风暴兽咕哝了一句,转过身去。珍妮弗感到时间风暴正在积蓄力量,酝酿着下一次闪电。她担心风暴兽这次一定不会成功,因为闪电会把红色沙地永远带走,马上换成另一个幻像。
  不知究竟会怎么样。
  一步,又一步。芒多仍在大声催促着风暴兽快点回去。距离沙地只剩一步,巨兽迈了上去……
  ……又一个闪电袭来,珍妮弗拼命眨着眼睛,想要驱走眼前出现的新的幻像。“芒多!”她呼唤着。
  没有回声。眼前没有了红色沙地,一切还是繁衍地原来的景象。
  芒多和风暴兽赢了,他们找到返回自己世界的通道,回到原来的时代去了。站在经历了又一次袭击的废墟上面,珍妮弗高兴得流下了热泪。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二 抉择

  珍妮弗还没弄清被风暴兽双手拢住的芒多是如何离去的,又一道闪电划过,风暴兽消失了。同时,出现了一台来自另一时间长河的翼型车,马达爆响着停在一段公路上。两个脸上长满羽毛、魔鬼一般的车手迷惑不解地盯着外面的一切。
  而这一刻稍瞬即逝。风拂起珍妮弗的头发,云层在空中翻腾,风暴又来了。又一道闪电就在珍妮弗的身后击下来。
  终于,云淡了,雷声远去了。
  一切都已结束。“芒多……”珍妮弗喘息着,“希望你到家了,回到了属于你的世界。祝你快乐,芒多。”她抖落身上的尘土,四下张望。周围一片破败景象,马塔塔们正木然地站起身来。
  斯特拉侧躺着,不远处是她那踩烂的窝,弗拉基也在旁边。珍妮弗想起了朋友斯特拉当时朝她喊叫的样子——“快跑!”近乎一种尖叫。我该跑得越远越好,趁他们没发现我!她刚要转身,可体内还有另外一种力量,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
  她受伤了,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你的朋友。珍妮弗叹了口气,从峭壁上爬到到处是岩石的海滩,朝斯特拉跑去。
  斯特拉仍在喘息。珍妮弗急忙伸出手去,在她身上乱拍一气,看是否有断骨或其它损伤。除了几处表皮的伤口,斯特拉似乎没有受到其它伤害,尽管她并不怎么懂马塔塔的身体结构。
  斯特拉苏醒了,眨着她那金褐色的大眼睛。
  她试图站起来,“斯特拉,”珍妮弗轻声说道,“小心!慢点……”
  珍妮弗帮斯特拉站起身来,但斯特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她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狼藉一片的窝,站在那儿望着。
  “我的孩子……”她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哀伤,珍妮弗从未想到声音会容纳这么多伤感。“我的该子们……”
  “噢,斯特拉,我很遗憾,非常遗憾。”珍妮弗的眼里溢满了同情的消水。“但愿……”
  “你来这儿干什么?’斯特拉问道。她低头看着珍妮弗,让珍妮弗突然感到斯特拉竟是那么硕大,比自己足足高出一英尺。她的爪子又粗又短,又粗又壮的尾巴摇晃着,像要抽打什么。
  尤其是,她发现斯特拉脸上仅存的那点儿人性已经消失殆尽,似乎比以前更加冷漠,更像蜥蜴了。弯曲的长鼻角两侧,两只大眼愤怒地盯着她,鼻孔不停地喷着热气。
  珍妮弗不情愿地退了一步。“我们……我是说……”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斯特拉。阿伦……他知道怎么修补世界之间的裂缝。”
  “他能修补这些吗?”斯特拉的手晃动着,指着破碎的蛋壳和毁坏的窝,问,“他能还我这一切吗?”
  “斯特拉——”
  斯特拉朝珍妮弗迈了一步,珍妮弗往后退了退。
  “他能让我的蛋宝宝们复活吗?”斯特拉怒喝着,语句中不时夹杂着鼻角中发内的愤怒的长号般的声音。“他能抚平你们人类带给我们的—切痛苦吗?他是万能的先祖吗?他能做到这一切吗?”
  她又向前迈了一步,珍妮弗又退了退。
  “听我说,斯特拉!”她伸出双手,乞求着。这是人类的动作,斯特拉不会懂的,她头脑中似乎有人在说。“不,我们不能。但我们能够拯救马塔塔。我们能使你们的土地恢复正常,下次你们远行繁衍时肯定会带回小宝宝。斯特拉,我向你保证。”
  走近。退后。
  “你三番五次地做什么保证,为什么我这次就得相信你,”斯特拉发出雷鸣般的吼叫,“你们人类没有信誉,没有欧克利希。为了逃避死亡,即使万能先祖已在呼唤你的灵魂,你还会做最后的争辩!”
  “斯特拉……”珍妮弗的后背已经撞上了后面的岩石,斯特拉还在向她走过来。她紧紧贴着岩石。“斯特拉,是我,珍妮弗。你了解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决不会对你说谎。斯特拉,你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不懂这个词,可我想让你试试。我也知道你现在十分痛心,也希望我能帮你,可是没有办法。请不要因为个人的损失而放弃拯救你们的种族和世界的机会。我需要你,斯特拉,所有的马塔塔都需要你。”
  珍妮弗的乞求很快变成了一种冲动,就好像她凭借这番真情能够阻止斯特拉前进似的。
  斯特拉又走了一步,开始犹豫了,她眯起眼睛,“你需要我做什么,”斯特拉问道,“这次你又要干什么?”
  “我们需要知道时航机在哪儿。拉基克他们把它藏到哪儿了?”
  斯特拉哼了—声,“就这个?你要时航机就是想撇下我们逃跑,你们就能返回你们的世界,而我们依然孤苦无助。”她的尾巴抽动了一下,双手握成了爪状。
  “斯特拉,”珍妮弗不顾一切了,“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你过记得吧,很久以前,我救了克莱多,甘愿让他处置我,毫无怨言地让他杀死我。如果我以为无法修补这一切,或一切都已无望,我仍会这样做的。如果能减轻你的痛苦,我现在就会这样做。”
  珍妮弗吸了口气,双手放到身体两侧。“斯特拉,要是你认为我对你撒了谎,就打我一顿吧。让我为你的孩子们偿命,我跟他们的灵魂一起去见万能先祖。”
  斯特拉愤怒地盯着她,嘴里发出咝咝之声。她转向一旁,尾巴甩动着。
  珍妮弗知道,斯特拉的尾巴一击,就能打断她的肋骨,再来一下,就会要了她的命。斯特拉愤怒地吼了—声,珍妮弗闭上眼睛,等着尾巴抽打过来。
  等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斯特拉仍旧愤怒地盯着她,不过尾巴已经放下去了,手指也松开了。
  “今天我已见过太多的死亡,”斯特拉说,“我厌倦了死亡。”
  “斯特拉……”珍妮弗冲上前抱住这个马塔塔,双臂搂着她温热、坚硬的鳞片。“斯特拉,你肯定伤得不轻……”搂过这个马塔塔的头,珍妮弗难过地低声说道,“结束这一切的唯一办法就是得到你的帮助。我需要你,斯特拉,我们都需要你。告诉我时航机在哪儿?”
  回答她的是拉基克,而不是斯特拉的声音,“这个人又回来了,还带来了时间风暴。我们终于能把珍妮弗的灵魂献给万能先祖,又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珍妮弗抬头—看,大吃一惊。拉基克、弗拉基和拉斯依次站在斯特拉身后。珍妮弗倒吸一口气,绝望地四下张望想找条路逃跑。
  “抓住她,斯特拉,别让她再跑了。”
  斯特拉的手突然抓住珍妮弗的胳膊。她想挣脱开,那只手却越抓越紧。她哀怜地望着斯特拉,斯特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同情。
  丝毫也没有。

  彼得一觉醒来,头感觉像被卡车碾过 服,太阳穴嘣嘣直跳。他—伸手,摸到一个网球大小的疙瘩。“唉呀!”他尖叫一声,“啊,好疼……”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餐馆的地板上,身旁瓷砖上溅得都是血。彼得呻吟着,跪起来,慢慢查看着自己的身体,好像骨头没断。他用一只手扶住一张桌子稳住,站起身。从窗户玻璃上,他扫了一眼自己,前额上的疙瘩肿得很大,又黑又紫。摔倒时一定碰了鼻子,出为血从一个鼻孔流了一脸。
  “你糟透了。”他冲着玻璃中的自己说。玻璃中的自己冲他做了个鬼脸。
  “埃克尔斯!”他一喊,头又一阵阵地痛起来,禁不住呻吟了一声。“埃克尔斯!你这卑鄙的胆小鬼!”
  喊声惊得几个小蜥蜴纷纷爬到柜台边躲藏起来,但是没有埃克尔斯的回答声。
  彼得跌跌撞撞地走进隔间,坐在那里,双手抱住疼痛的头摇晃着,思索着。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出来多久了;只是感觉自己很幸运,埃克尔斯并没有趁他昏迷时把他杀死。
  埃克尔斯从他旁边座位上的袋子里拿走了那两块飞船碎片,瘪瘪的袋子不用看也知道。
  “好啦,彼得,”他自语道,“好在你还活着,袋子里还有吃的。你肯定在外面待了大半个晚上上了,东方都快亮了。总算平安无事,真是万幸。那魔鬼说什么来着—— ‘听你真正的声音’?好啦,听吧。现在该干什么呢?”
  彼得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他发胀的头脑理不出头绪。“好啦,彼得,好好想想……”
  真想再找到珍妮和阿伦。想去找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另外,非常清楚埃克尔斯的去向,可并不想与他同行……
  彼得呻吟了一声,似乎想起了晚上听到的时间风暴的轰鸣声,又想起了“尘世魔鬼”。他不知道是否真有这种痘物,可它谈论不同时间隧道的一番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在其中一条隧道中,只一条,我看到碎片再次拼合起来。在那个世界,裂缝自己弥和了,隔墙又合拢了。而在其它隧道中,我看到火焰祖母绿依旧四分五裂,无人知道,裂缝在继续扩大……”
  “要去倾听你体内的声音……”
  “好吧,”彼得说,“如果埃克尔斯穿过那条通道,他会把所有的绿石带去。这样,阿伦的计划—』管他妈的足什么——就无法实现。现在,只有我有机会抓住埃克尔斯,我是——唉呦!——要跟他算账的。”
  彼得在一扇完好的窗玻璃上扫了一眼自己,那对眼睛里没有什么新内容,只有成熟和坚定的决心。
  “我想你肯定有那种体内声音。”他说。
  玻璃里的他在狞笑着。

  特拉维斯望着大海回到阿伦身边。东方已经开始发亮,出于担心珍妮弗,阿伦觉得晚上睡了不过一两个小时。
  “喂,孩子,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也可能他们受到了热情款待,决定留下来过夜了。你不必担心。你的任务就是待在这儿,芒多和珍妮弗回来时才能找到我们。”
  “我知道,”阿伦回答,“可是昨晚的时间风暴太可怕了,而且是从山峦那边来的。”
  “没办法,我们只有等。”
  “我们都去就好了——伙计,如果你没有受伤—…”
  特拉维斯没有说话,阿伦知道刚才的话伤害了这位狩猎远征导游。“特拉维斯,喂,我不是那意思。我知道你在努力地跟上我们,没有你的帮助,我们无法走出困境。所以——”
  “你不必道歉,阿伦,”特拉维斯说,可他的微笑有些牵强,“我明白你的感觉,我也知道我一直在拖你们的后腿。”
  特拉维斯猛烈地咳了几声,这种深部位的干咳近几天越来越频繁。他转过身吐了口唾沫,阿伦发现唾液中夹杂着的血丝。整个晚上,睡梦中的特拉维斯一直呻吟翻身不断,早晨他竟无力爬出睡袋。阿伦给他重新扎绷带时,发现他腿上的伤口非常吓人,大腿上的青筋决不是什么好征兆。特拉维斯没吃什么东西,已经瘦得能数得出肋骨来,而他原来曾经多么健壮。最先,追赶他进入阿伦世界的异龙给他留下的伤口还没有好,接下来一系列的时间风暴更比一群人伤亡惨重,而罗马时代的时间风暴最终成为大家的救命稻草。现在阿伦身边的这个特拉维斯,仅剩下第一次遇到他时那个健壮男人的影子了。
  可是他仍很要强,摆脱开阿伦扶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他说,“我不需要人照顾,现在还不需要。”他生气的眼光令阿伦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只是想—…”
  特拉维斯的去情慢慢缓和下来。“是的,我知道。对不起——我也有些太小气了。”他叹了口气,胸腔里呼噜呼噜地像有流水作响。望着与芒多和珍妮弗分手的地方,他说:“我们看看才能确定。从那道山梁上可以望得很远,你说呢?”
  阿伦笑了,“我们去看看。”
  阿伦跟在特拉维斯身后,朝着距离他们半英里的山梁走去。爬起伏不平的陡峭山坡时,阿伦一面随时准备在特拉维斯摔倒时接住他,—面又尽量地让他自己走。好久,他们终于爬上了山梁,站在山顶上。
  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吹起他们的头发,阳光照耀着汹涌的波涛,银色的大海延伸到天际。从他们站的地方望去,陡峭的山梁下是一片由岩石和泥沙形成的长长的、倾斜的高地。半英里外是又一道陡直的堤岸,浪滔拍打着沙滩。
  “我看不见马塔塔,”阿伦说,“你呢?”
  大海的波光很耀眼,特拉维斯用手遮住眼睛,顺着右边的山坡望去。“那边儿,向下一点儿,靠近山梁转弯的地方。”他又接着说:“我不喜欢这样。”
  “什么?”
  “芒多不是说过他没有闻到盖尔克的气味吗?”
  “是啊。”阿伦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恐龙群。他嘘地呼出一口气,看见了特拉维斯所说的,混杂在马塔塔中的高大恐龙的身影。他们胸前佩带的铜牌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盖尔克,”阿伦吸了一口气,“噢,不!珍妮弗…—”
  来不及多想,他慌忙朝山下跑去。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三 跟时间赛跑

  尽管正是半夜,但大多数马塔塔在这个时候步伐踉跄,动作迟缓,可是拉基克仍然派两个小马塔塔给盖尔克捎去口信,此时,珍妮弗明白自己已是凶多吉少。天色微明时,一群盖尔克到了,现在正与马塔塔的欧克利开会。
  珍妮弗知道自己一定是讨论的中心。
  她全身被细藤条捆着,呆在—个僻静的地方,旁边由一个右手持长矛的马塔塔看守,马塔塔对她的任何问题都不予理睬。仅凭这一点,她就明白自己被当成了“依唉斗”,只不过是一个能发出像语言般声音的好奇的猴子。看守怒视着她,好像在盖尔克和马塔塔做出决定之前就急于要杀掉她似的。

  天刚亮,斯特拉来了。她从看守的手中接过长矛,耸起脊背命令道,“没你的事了,多林,提审之前出我看管。”
  珍妮弗没有说话。那个看守又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我想‘提审之前’是说已经做出决定了吧。”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吉多。”(恐龙语,意思是“是的”。)斯特拉平静地回答。斯特拉看起来疲惫极了,就像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然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身上鳞片的颜色暗多了,眼袋发黑,松垂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失去亲人的痛苦。“拉基克说要按归礼的仪式处死你,但是盖尔克欧克利坚决反对,他想用盖尔克的方式,把你当作惹事的‘依唉斗’杀掉。”
  “我真该谢谢他。”
  “盖尔克的方式对你会非常……痛苦。”斯特拉把长矛交到左手,“拉基克会快速、体面地处死你。”
  “不管怎样,这总让人不舒服,”珍妮弗叹了口气,捆绑的身体扭动了一下,藤条深深地勒进了她的手腕和脚髁。“斯特拉,我确实为你的窝遭到不幸感到难过。但愿……但愿从一开始就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出现这样的结局我很难过,不过我想让你明白,我仍把你当作……朋友。”珍妮弗用了个英语单词,因为马塔塔语言中没有与之相对应的词。
  “朋友……”斯特拉的舌头卷了一下,声音很悲凉。“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珍妮弗。”
  尽管身处这种境地,珍妮弗还是忍不住笑了,“你比你想象的要懂得多得多,斯特拉。”
  “我不理解你们人类,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要打打杀杀,为什么你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万能先祖已经毁灭了欧克利希,正在结束我们各自的世界。不光你们——在其他人类的世界中我也见到了这种情况。”
  “我想这是我们的天性,斯特拉。我们奋斗,挣扎,哭叫,反抗,甚至绝望之时,我们也要寻找生路。”
  “你们要时航机干什么,珍妮弗?”
  “我们要继续奋斗下去,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修补时间的裂缝。”
  ”这没有用。”斯特拉说。
  “也许没用,甚至可能白费劲儿,但我们应该试试,斯特拉。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放弃。”
  “你还有希望吗?”
  听到这话,珍妮弗意识别了自己身陷囹圄的窘境。她转过身,以掩饰自己被俘以来一直伴随着她的恐惧和恶心。
  “我看没什么希望,没有。”珍妮弗紧闭双眼,抑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呐喊。“那我也不会听从命运的摆布。”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斯特拉说中,朝珍视弗走近了一步,手里的矛尖抵住珍妮弗的小腹。
  珍妮弗无助地闭上眼睛,她咬紧嘴唇,以便矛刃刺入体内时不至哭出声来。至少要像马塔塔一样死得勇敢,她暗自思忖道,让他们瞧瞧我们同样是好样的。
  可是她并未感到矛刺的病苦,而是觉得矛尖在捆绑的双手之间滑动,黑耀岩的矛刃似乎在切割绑她的藤条。“斯特拉?斯特拉,你在干什么?”
  “别说话,珍妮弗,我给你割开。”
  斯特拉割断了藤条,珍妮弗蹲在沙地上,一边搓着已麻木的手脚,一边问:“为什么,斯特拉?”
  斯特拉庞大的身躯罩住珍妮弗,背后就是繁衍地。她慢吞吞地答道:“整个晚上,拉基克、弗拉基和盖尔克一直在商谈,可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蛋宝宝。我想——这大概是人的思想,珍妮弗。恐怕我已经受了你们思想的影响——如果我不尽力制止这场灾难,会有更多的蛋宝宝死去,会有更多的母亲像我一样感受痛苦,那么,我的蛋宝宝的死就——毫无价值了。”
  斯特拉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在远方的山梁和成排铁树的映衬下,神态显得非常安详。“我不愿意,珍妮弗。我不愿它们的死毫无意义。“斯特拉抬起头,她的鳞片金光闪闪。“我知道飞船藏在哪里,”她说,“我带你去。”
  “斯特拉!”珍妮弗站起来想去拥抱这个马塔塔,可是由于长时间捆绑,双腿突然一软,一头跌倒在沙地上,她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斯特拉望着珍妮弗。珍妮弗猛然意识到这个马塔塔不会理解她的举动。
  “我永远也搞不懂你们人类,”斯特拉又说,“最不可思议的时候你却总是高兴。”斯特拉直立起来,向四周望了望说;“趁他们还没发现,快走,珍妮弗。”
  珍妮弗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双腿针刺般的疼痛,朝面前的堤岸顶爬去,繁衍地被抛在了身后。斯特拉紧跟在后面,她沉重的身躯把一些小的石块和石子碰幢得滑落下去。珍妮弗拼命往上爬,担心随时会听到身后马塔塔的惊呼声。她大口大门地喘着粗气,终于爬了上来,然后伸出手把斯持拉也拉了上来。马塔塔的身体结构不像人一样适合攀爬,斯持拉如汹涌的海浪中的海象一般,连滚带爬地上了堤岸。
  珍妮弗扶着斯特拉站起身后,然后又蹲下去,朝身后马塔塔寄居的海滩方向望去。斯特拉叹了口气,珍妮弗轻轻拍了拍她说:“你还可以回去,我能理解。”
  斯特拉伤心地摇了摇头。“盖哦斗,”(恐龙语,意思是“我不能那样做”。)她回答说,“我不能回去。我听到了蛋宝宝的哭声、万能先祖在召唤我离开这里。”
  “那我们走吧。”珍妮弗说。
  珍妮弗和斯特拉站起身时,突然听到海滩上一阵咆哮。堤岸下,弗拉基和一个盖尔克正追过来。弗拉基停下脚步,用长矛指着她们俩,珍妮弗突然意识到,在太阳的照射下,她俩的身影清晰可鉴。弗拉基鼻角中发出的吼声震颤着早晨的天空,珍妮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快,斯特拉——快跑!”珍妮弗转身就逃。

  阿伦冲向马塔塔和盖尔克时,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人了,特拉维斯已被甩在了后面。他飞速跑着,风在耳旁呼啸。他心中只有一个感觉:珍妮弗还活着,目前非常危险。
  他往前跑着,突然脚下一滑,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远处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正翻过海滩前的堤岸,后面紧跟着一个马塔塔。他们转身奔跑之前似乎还向后望了一眼。
  “珍妮弗!”阿伦喊道,“喂,珍!”
  珍妮弗也发现了他,踩着崎岖不平的山地,噼噼叭叭地朝他疾跑过来,斯特拉紧跟在身后。他终于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兴奋地叫着:“珍妮!你好吗?我还担心……斯特拉——她也来了?芒多呢?”
  对于连珠炮似的问题珍妮弗只是摇头,“没时间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们追过来了!”
  “谁?”阿伦刚要问,就见一队盖尔克和马塔塔正翻过堤岸向他们冲过来。“噢,天哪……肯定不是来祝福我们的!”
  “没人这么想,”珍妮弗喘息着,“快跑!”
  他们一同奔跑起来,快到山顶时,阿伦回头一看,弗拉基和其他马塔塔已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但是盖尔克越追越近了。他们的铜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边追,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布罗依”(恐龙语,意思是“木槌”。)高声吼叫着。
  特拉维斯慢慢地爬下悬崖来接他们。他扫了一眼后面的追兵,又抬头看了看面前陡峭的山粱,说:“盖尔克爬不上去,太陡了。”
  “斯特拉也爬不上去,”珍妮弗肯定地说。她双手拄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我不能撇下她不管。”
  “珍妮——”
  “不。”
  语气毫不妥协,她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阿伦明白任何争论都将是徒劳的。“好吧,”他说,“我们往前跑吧,也许山粱上会有一条我们能跨越的沟壑。”他并未说出内心的想法:如果盖尔克追不上来的话。
  身后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距离,盖尔克正在山地上飞奔,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样子。阿伦不知道在这场竞赛中,这此恐龙是否会先败下阵来,由于特拉维斯,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珍妮弗一边跑,一边在与斯特拉说着什么。她朝阿伦点了点头,“斯特拉说前面一点儿有个关口穿过山梁,到时她会告诉我们。”
  “太好了。”阿伦说。然后呢?体内那种玩世不恭的声音问道:对这一问题,他没有答案,他几乎能够感到后面盖尔克喷出的温热气息。“快跑!”他冲着所有的人喊。

  斯特拉领他们来到的关口是一条狭长婉蜒的山涧,两边是五十米高陡峭的岩壁。他们绕道歪斜平滑的岩石,跳了下去。特拉维斯一瘸一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珍妮弗在旁边一直搀扶着他。阿伦知道,这种速度特拉维斯跟不了多久,也知道如果丢下他,他将必死无疑,盖尔克不会放过他。
  “快跑!”阿伦鼓励着同伴们,但是斯将拉、珍妮弗和特拉维斯依次刚刚跑出关口,他发现一个盖尔克已出现在对面,大张着嘴狂怒地咆哮着。盖尔克同时也看见了阿伦,吼了一声冲过来。
  阿伦知道完了。如果还往前跑,不出几分钟这个盖尔克就会抓住他们。在他庞大的身躯面前,他们只能束手就擒。阿伦绝望地看了一眼珍妮弗,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悬岸边,距离珍妮弗很近的地方,他突然发现有金属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是什么?”尽管盖尔克在崎岖的岩石中奔跑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他还是跑了过去。“噢,上帝。”他望着下面,惊叫了一声。

  岩石中斜插着一把武士剑,剑柄朝下,剑刃锈迹斑斑。这把剑似乎在野外风吹雨打已经几个月了——包裹剑柄的棉布已经破损,剑上的铜饰已被腐蚀成暗褐色,护手处松松缠绕着一条电线似的塑料包皮的金属线,金属线的一端拴着一张薄薄的棕色纸片。阿伦把纸片取下来,一展开,纸边就像秋天枯黄的落叶一样碎成粉末。费了好大劲儿他终于辨认出那几个早已褪色,却又异常熟悉的笔体:
  “拉我一把!”
  “阿伦!快点儿!”珍妮弗在那边喊道。她和特拉维斯已经快要跑到铁树林了。
  阿伦抓起金属线,把它从剑身上褪下来,发现另一端绕过岩石直通到悬崖顶。盖尔克眼看就要冲到面前了。
  “阿伦!”
  阿伦猛地一拉金属线,感到悬崖上的另一端连着什么东西。他鼓足劲儿,又拉了一下,另一端突然一松,他差点儿仰面摔倒。
  紧跟着就是轰隆一声,大块的石头滚落下来。一开始速度很慢,很快变得势不可挡,还携裹着两边的岩石,整个关口内弥漫着尘土和滚石的隆隆声。阿伦听到了那边盖尔克的嚎叫。几秒钟——像是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滚石雨停了,最后几块滚落到堆满山涧的巨石上,又被反弹起来。
  另一边,盖尔克狂怒地咆哮着,中间还夹杂着哀鸣。
  珍妮弗已经跑了回来,她望着阿伦手中的剑,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我想我知道。”阿伦盯着这把剑回答。他把目光投向山梁,又说:“我们不能呆在这儿。他们很快就会找条路追过来。以后我再解释,现在赶快从这里出去。”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四 时间的逻辑

  “我不行了,阿伦。”珍妮弗说。
  他们在一片杂乱的铁树林中停下来休息。“我们不能一百跑下去,”阿伦说。过门几分钟,又说:“我不管是不是马上会被追上。特拉维斯跑不动了,我们也都跑不动了。”
  珍妮弗透过树枝向后望去,担心会看到阳光下盖尔克亮闪闪的铜甲,之后又把目光转向阿伦。这个年轻人一直在脸前晃动那把武士剑,不错眼珠地盯着它,就像那是一件圣物。
  “你说找到了这把剑,就能找到时航机。还说这把剑说明我们曾经驾着飞船,把剑放在那儿,就为今天救我们于危难。这难道不是因果倒置吗?”珍妮弗做了个鬼脸,“你是说我们要回去设下理伏,因为知道理伏已经在那儿了。到底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阿伦把剑放在腿上,抬起头,但没有说话。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特拉维斯替阿伦答道。他咳嗽了一声,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从那棵树的位置来看,我们曾经到过这里,在我们需要它之前事先设下了埋伏。几年以后回到这里,不想竟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结果在前,原因在后。问题是,乘时航机我们就能返回过去。在时间不常流动的长河之外看发生的一切,从我们的着眼点看,都是合乎情理的。”
  珍妮弗摇了摇头。“可是……选择的自由呢?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返回过去吗?我们是不得已设下埋伏,把剑留在那儿,阿伦才能发现的吗?我是说,我们确实找到了那把剑,发现了这个埋伏,为什么不忘掉给盖尔克设下的这个小诡计去别的什么地方呢?不制造点儿讨厌的矛盾,就不能离开,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那把剑。要是这样的话,如果我们找不到飞船怎么办?如果盖尔克先抓住了我们呢?”
  “显然,盖尔克抓不住我们,我们会找到飞船。”阿伦问答。
  “至少我们中会有一个找到。”特拉维斯说。他双手扶着腮,又咳嗽起来。其他人早已都在狂跑之后恢复过来,而他还在费力地喘息。“喂,珍妮,我理解你的困惑。但这确实表明,会有人,在某个时候,再次找到飞船。在斯特拉需要打镇静针时,你是怎么找到注射器的?道理是不是一样:你或是别人把它放在那儿,因为知道日后会用得着。”
  珍妮弗哈哈大笑。“太棒了——未来的我们回到过去帮助自己解脱现在的困境。我看我们应该赶快返回过去的这里,看看是怎么回事。”
  轮到特拉维斯摇头了。“不可能,那太矛盾了。你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时代。时间不会允许这样——如果你想试试,必定会出事。太难了,而……”他耸了耸肩膀,“埃克尔斯就曾强迫时航机返回,结果与原来的时航机相遇,发生了爆炸,我们才来到这个混乱的世界。记住,干涉过去的时间千万小心。埃克尔斯就是前车之鉴,它改变了我们整个时间顺序。”
  “可是……”
  特拉维斯微笑着举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争辨下去,“阿伦也留不住这把剑。”
  “你说什么?”阿伦突然抬起头问。他正用衬衣擦拭着剑刃,剑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不会扔掉它,决不。”
  “我没说你会扔掉,我说你留不住——时间不允许。”
  “时间不允许?”阿伦重复着特拉维斯的话,“我不管时间怎么说,我要留下它,这是我的护身符。”
  “你可以试试,但不会成功。”特拉维斯肯定地说,“马塔塔把剑从你手中夺走后放进了飞船里。一旦我们找到飞船,就会同时发现两把剑。”
  “是的,”阿伦打断他的话,“我们早就都糊涂了。如果我们整天坐在这里高谈阔论,不管是谁把剑放到那儿,我们永远也找不到时航机。”
  阿伦“噌”地站起身,抬脚就走。特拉维斯、斯特拉和珍妮弗连忙跟在后面。阿伦把剑插在腰间。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会留住你的,”他对剑说,“管它矛盾不矛盾。”
  尽管这么说,他的手却一直没有离开剑柄,以防剑会梦幻般消失。

  日上三竿,彼得还没走出沼泽。虽然他以为已经靠近边缘了,又—脚踏进原以为很浅却深得多的一个水坑,直到腋窝全湿透了。嘴里灌了几口污水后,立刻想起了珍妮弗曾经说过,不管看上去多么纯净的溪水,未经消毒不能饮用。于是开始扭心是否会肚子痛。
  他一直在鼓励自己:他认识这些地貌,这条路正通往马塔塔峡谷方向——然而他甚至不去欺骗自己。每一棵蕨树,每一棵铁树,以及每一个浅水坑都跟下一个没什么两样。彼得借着透过来的阳光,穿行在枝叶繁茂的蕨树中间,努力寻找着埃克尔斯留下的痕迹。只是刚离客馆不远,就已经找不到埃克尔斯的脚印了。
  他站在一小块空地上,一边揉着火红的头发,一边自言自语:“很显然,你不是那个捕鹿者的对手。”乒乓球大小的苍蝇在身边嗡嗡地飞,一只大得能驮小猫的蜻蜓就落在附近,薄纱般的翅膀上一大片污泥。“可惜,都不是埃克尔斯。唉!真不知他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的什么地方,我也不知我在哪儿。”
  彼得叹了口气,侧头望了望太阳。“站在这儿自言自语有什么用,埃克尔斯一定会说:‘行动起来,小伙子!’”
  彼得从他刚才靠着的那棵铁树旁挤过去,绕过一个水坑,大概走了有一百码,突然听到脚下嘎吱嘎吱的声响。低头一看,鞋上粘满了蛋黄和破碎的蛋壳——原来踩到了湖边密林里的一个巢窝。
  “噢,天啊……”彼得开始抱怨,“又有麻烦了——”
  他停下脚步,感觉有什么在盯着自己。他疑惧地向四周望了望,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埃克尔斯?”
  没人应声。彼得仍然无法摆脱披人盯梢的感觉。他擦去了鞋上的污物。湖很大,看上去没有多深,水面上点缀者一些高地和小岛。他不知道涉水过去是否会更节省时间,估计沼泽的边缘还在湖的那一面。
  “干脆就这样吧,”他咕哝着,“还会湿到哪去?”然后,一脚踏进水里。
  突然,右侧几码远的地方,一股强劲的漩涡搅乱了水面。彼得刚刚迈出半步就收住了脚。漩涡中央,一根漂浮圆木状的东西上有一双鼓鼓的眼睛。他后退了一步,这时那怪物强壮的大尾巴翻起一阵泡沫,张开大嘴露出满嘴暴牙。
  怪物猛地朝他刚才站立的水面咬去,彼得吓得差点跌倒在岸上。
  待他爬起来,立刻认出这是一只美洲鳄,身长足有八英尺,凶恶无比。他想起了阿伦曾经说道:“当今的美洲鳄和其它鳄鱼都是恐龙时代的遗迹。它们就是活化石。从已被发现的古代化石来看,所有的化石都与现代鳄鱼非常相像。”
  眼前就是这样一块活化石,一只气极败坏的要做母亲的鳄鱼。美洲鳄似乎也并不想听他稳了它的巢穴作出道歉,它从水里爬上岸来,像只滚开的茶壶一样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彼得打定主意要逃,冲着鳄鱼说:“你跑不过我,我当过长跑运动员。”
  很快他就发现,如果真要与美洲鳄赛跑的话,最先跑到终点成为冠军的是它们。尽管它貌似笨拙,但在蕨树丛中却追得飞快,很快就要追上他了。这时,美洲鳄又扑咬过来,绝望之中彼得向右一跳,感到它锋利的牙齿咬住了裤管,他“噌”地一下挣脱开。美洲鳄迟疑了一下,转身又冲过来。彼得向左跳去,美洲鳄也跟着转过身来。彼得注意到它转变的速度没有爬行的速度快。
  “原来如此。”他说,“跑直线你像流星,可拐弯你就太迟钝了。好吧,我来看看你怎么办。”
  彼得又跑起来,不过这次每跑十步就改变—次方向,成“之”字形奔跑,愤怒的鳄鱼试图追赶,可刚一转弯就被绊住了,只好恼怒地嘶嘶叫着,停了下来。
  彼得没有停下来看美洲鳄是否已放弃了追赶,他就这样不停地跑着,跳着,一个小时后才停下脚步。当他穿过一排蕨树,望见了远处马塔塔山谷两侧高高的山峰时,太阳仍在地平线之上。他现在已经远离了沼泽,远处两座山峰之间雾蒙蒙的蓝色关口已经依稀可见。他试图在地上找到埃克尔斯留下的痕迹,却一无所获。不过,埃克尔斯很容易隐藏在这起伏不平的山地中,也许正走在通往峡谷的凹凸不平的小路上。
  “现在怎么办?”他自语道。不过他心中已有了答案,要返回峡谷。如果这一步错了,要挽回也已经来不及了。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峡谷出发了。

  沼泽地很潮湿,但至少还有阴凉。可现在,只有几棵零零星星的蕨树,太阳在头顶上烤得难受。没走一个小时,彼得就已经汗流浃背,而且口渴得要命。
  “唉,真没想到还会想念那块沼泽地。”当湖水和波光粼粼小溪的影子逗弄地在他脑子中第一百次闪现时,他咕哝了一句。酷热的阳光下,他手搭凉棚望过去,当看到山脚下隐隐约约闪着微光时,他兴奋异常。一条小溪从马塔塔峡谷周围的山坡上婉蜒而下,流经岩石时,发出汩汩的声音,溅起白色的浪花,巨大的木蕨类植物和扇形的草坪点缀着两岸。小蜥蜴在水面的岩石上晒太阳,小鱼在浅水处快速游动,激起道道涟漪。
  有高大蕨树和铁树的庇荫,峡谷在彼得眼中成了世上最美的景色,他匆匆朝着这诱人的景色跑去。他不知道点堆火,烧点开水是否要花半个小时。他舔了舔嘴唇,想象着凉水的味道……
  “呣——”身后一声吼叫令彼得惊恐地爬起来。扭头一看,一只恐龙正瞪着他:这只巨兽足有五英尺高,二十英尺长,瘦骨嶙峋的脊背龟甲一般,头上有厚厚的护甲,长长的尾巴,末端圆圆的,像一个凹凸不平的保龄球。彼得向后退了一步,恐龙晃动着尾巴逼过来。
  “啊,来吧。”彼得冲着它说,“拿我当饭吃可不易,骨头太多。”他又退了一步,一脚踩在溪水中。恐龙继续逼近,这次动作要快得多。彼得飞快地左右晃着脑袋,想找一个退身之地,一棵高大的蕨树映入眼帘:我可以爬树,这家伙肯定不行。
  “但愿你像看上去那么笨。”他冲恐龙说了一句,转身就跑。恐龙又一声怒吼,呼呼生风地追了上来。彼得没有回头,只是恐龙随时会扑上来的危险令他感到后背一阵阵发紧。他拼命朝树跑去,一头撞在树干上。巨大的冲力使他发出一声呻吟,绝望中,抓住斜伸出的一根树枝向上爬去,大约十英尺后才敢向下张望。
  恐龙就在下面,前腿搭在树干上,仰头盯着他。又吼了一声之后,后腿一屈,坐下了,极像一只身披铠甲的猎狗守候树上的一只小猫。
  “好极了。现在该怎么办?”彼得问自己,“我在树上,它就在树下。”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冲着恐龙喊道:“滚开!滚开这儿!”
  恐龙望着他,—动不动。
  “看来它是要一直等下去啦!”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五 天外来水

  “滚开!”上面传来微弱的喊声,“你给我滚开!”
  “天哪?真像彼得的声音!”珍妮弗激动地望着阿伦,惊呼道。她转过身去,双手卷成喇叭状,“彼得,你在哪儿?”
  “珍妮?哎,珍妮!我在这儿!”声音从左侧传来。他们飞快地穿过一排蕨树,阿伦跑在最前面。突然,他收住脚步,珍妮弗几乎撞到他身上。几个人看到一棵蕨树上面,彼得紧抓着一根树枝,极像一颗红顶的果子;树下,—只巨大、暴怒的恐龙正转来转去。颇令珍妮弗不解的是,阿伦突然大笑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的特拉维斯竟也笑出了声。
  “这可笑吗,你们俩?”珍妮弗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不会觉得为一只饿急了的恐龙追杀很可笑吧?快点儿,我们得想办法对付这个家伙。”
  “珍,这是甲龙,”阿伦告诉她,“有‘爬行坦克’之称,不过它是严格的草食痘物。不管多饿,这可怜的东西也不会吃彼得。彼得很可能闯入了它的领地,它在赶他走呢。”
  甲龙忿忿地瞪着这些新的入侵者,发出一声吼叫,又扫了一眼彼得,慢慢朝着阿伦他们走来。尾巴高高地翘起,充满威胁地晃来晃去。
  “啊!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别把它惹急了,我可不愿被它尾巴上的肉球打中。快,伙计们,往后退。”阿伦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退了回去,斯特拉却没有动。相反,这个马塔塔朝甲龙又迈了一步,用脚用力跺着地面。她的脊背高耸,看起来比原来显得更加高大,同时鼻角中发出刺耳的轰鸣。
  甲龙的脚步犹豫了。它往旁边一侧身,摇摆着尾巴像要出击。
  “斯特拉!”珍妮弗喊道,“当心!”
  斯特拉没有理会,她朝着甲龙喷了回鼻息,又近了一步,鼻角中又一次发出轰鸣。甲龙突然—转身,其速度之快今珍妮弗始料未及。它威胁地发出低低的呼喀声,尾巴在斯特拉面前甩来甩去。
  “斯特拉!”珍妮弗又喊了一声。
  她还是没有理会,小心翼翼地朝甲龙又迈出一步。甲龙吼了—声,退了几步,张开了钩子一样的利嘴。斯特拉又跺了跺脚,像在挑战,同时挥舞着爪子般的双手,像从院子里往外轰赶一只癞狗。这次,甲龙笨拙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撞在彼得吊挂的那棵蕨树上。斯特拉继续向前走,而且越走越快。显然,甲龙感到还是谨慎行事为好,不能莽撞送命——于是,掉头沿河床跑掉了。
  “太捧了,斯特拉!做得好!”阿伦叫喊起来。
  彼得从树上跳下,重重地摔在长满苔藓的地上。他望着跑远的甲龙,拍了拍斯特拉的肩膀,斯特拉打了个响鼻,跳开了半米远,一双黄棕色的眼睛警觉地望着他。彼得摊开双手,表示对这个马塔塔毫无恶意。
  “喂,我只想说声谢谢。”尽管他知道斯特拉根本听不保,还是说了出来,“我还以为那家伙会把我困一天呢。”
  彼得朝大家转过身来,嘴唇紧闭,脸微微红到了脖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他说,然后又摇摇头,“唉,真是说不过去。嗯……阿伦,珍,特拉维斯,我很抱歉,全怪我。我真愚蠢,竟跟埃克尔斯一起离开,我后悔极了。也许你们不相信,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愚蠢?”阿伦愤怒地说,“这也未免太轻描淡写了。那只恐龙袭击我们时,因为你没在场,我们差点儿送命。”阿伦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手臂,彼得的脸更红了。阿伦还想再好好教训他一番——谁让他想只凭一句“我很抱歉”就想解脱自己呢?但是,还未等他再开口,珍妮弗一脚插在了两人中间。
  “够了!”她尖声地对阿伦叫嚷道,“彼得已经道过歉了,也回来了,这就行了。”
  阿伦刚要再说什么,珍妮弗警告地竖起一个手指。阿伦深吸了口气,心里明白她是对的。自已是在借彼得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是你的朋友,你一直在坦心他的安全,现在不要再赶走他了——
  他呼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你说得对,珍。我很抱歉,彼得。我想……我还总想着过去。我……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一直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刚才我太不冷静了。欢迎归来。”
  彼得不安地,略带羞愧地朝他们笑了笑。阿伦伸出手去,彼得握住它,阿伦一把把彼得拉过来,两人抱在一起。
  “我好想你,老兄。”
  “谢谢,”彼得嗓子沙哑着说,“你们太宽容了。要是我再找到埃克尔斯……”彼得撇了撇嘴,“说起失踪的人来,芒多呢?”
  “芒多已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珍妮弗简单地把自从在沼泽地的餐馆分手以后所发生的一切给彼得讲了一遍。她刚讲完,彼得不禁朝后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路,似乎担心会有一队盖尔克咆哮尖叫着从山上冲下来。
  “埃克尔斯怎么样了?”珍妮弗问:“他去哪儿了?你的头怎么啦?”
  彼得简要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他没有提及那只会说话的恐龙。当阿伦听说埃克尔斯带走了飞船碎片,气得满脸通红:“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彼得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跟着他进了沼泽地,后来就迷路了。他想从陆路回到马塔塔村子,不过也许还在那儿转悠,或者已经穿过了沼泽地。我不知道。”
  阿伦冷冷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去找他,这太浪费时间,盖尔克就在我们身后。凭借我们小小的计谋,我们赢得了几个小时。不过,根据我对盖尔克的了解,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珍妮弗快速地跟斯特拉说了几句,斯特拉吼叫着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
  “斯特拉也这样想,”珍妮弗说,“她说他们会很生气,这样他们速度会更快,抓住我们的决心就更大了。”
  “只能设想埃克尔斯在我们前面,“特拉维斯说,“一然,我们可帮不了他。”
  “我们需要他手里的飞船碎片,”阿伦说,“找到他就能找到碎片。要是不能……”
  持拉维斯咳嗽了一声,“我们就得靠自己了。”
  “那就走吧,”珍妮弗说,“我们到得越早,也就知道得越早。走吧,彼得——你回来我们都很高兴。”
  他们又出发了。

  地势越来越高,几乎要跟马塔塔峡谷周围的山峰齐平。路面像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到处都是陡峭的山峰和谷地,崎岖的地形极易使人迷失方向。他们不停地穿山越岭,对特拉维斯来说,这太艰难了。阿伦注意到了这点儿,每隔个把小时,他们就停下来让特拉维斯休息一会儿恢复些力气。他的瘸腿越来越厉害,大半个身子全凭路上拾的一根粗木棍支撑着,每次停下来休息时,阿伦都为耽搁的时间烦躁,因为埃克尔斯就在前面,而盖尔克就在身后。
  “不要停了。”休息过三四次后,特拉维斯说,“我知道我是个累赘。为什么你们不继续走呢?我会追上你们。”
  珍妮弗望了阿伦一眼,“不,我们要在一起,不会丢下任何人。不只现在,永远不会。”
  “珍妮,”特拉维斯微笑着慢慢说,“我知道我会给大家带来危险,我不愿意因为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让盖尔克追上来。”
  “不会的,特拉维斯,”阿伦说,“别胡思乱想了。我们不会把你丢在这儿。我们会在危险时刻得到救助,请相信我。”
  “阿伦,”特拉维斯坚持着,“你这样说,我非常感激,不过我也清楚现实。”
  阿伦笑了,“现实?当时间风暴把世界一劈两半时你还会谈现实吗,当我们看到会行走的雷神,看到会说话的恐龙,看到昆虫是高级生命形式的世界,你还会谈现实吗?你在开玩笑吧——现实这种东西不再有了。现在别再说了,准备出发,天黑之前还有很远一段路呢。”
  特拉维斯想再说什么,一阵咳嗽使他喘不过气来。珍妮弗走过去照顾他。阿伦走不几步,眯眼远眺,远处,只看到崎岖的关口通向马塔塔峡谷。
  “你真的变了,阿伦。”
  阿伦没有回头,继续扫视着周围的岩石和峭壁,“你是什么意见,彼得?”
  “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说,经过了几个月你长大了许多……”阿伦转过头来,看见彼得耸了耸肩,笑着做了个鬼脸,“你长大成人了。”
  “你也一样。我喜欢那些胡子。”
  彼得咧嘴笑了,用手摸了摸已经长出短髭的下巴。“是啊,你也长胡子了。不过不仅仅是这些,我一直在观察着你。你实际上已经是这儿的头儿了。以前是特拉维斯,不过自从他受伤之后,就是你的了。珍妮弗也一样——你们俩……都比以前坚强多了—』是力气大了,是这儿,内在的东西。”彼得拍了拍胸,“我觉得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过去,我一直嫉妒你和珍妮,嫉妒你们的成长。”彼得自责地抽了抽鼻子,“我想我还远未成熟呢。”
  阿伦笑了,拍了拍彼得的肩膀说:“我想你也已经成熟了。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在盖尔克追来之前找到飞船。到这边来。”
  阿伦领着彼得爬上一个山坡,那儿有一座时间风暴留下的石砌的、破烂不堪的城堡。上面雕刻的象形文字,阿伦看不明白,但是图形——四条胳膊,暴突的双眼,猪一样的嘴巴——决非是人。
  这是不应存在的另一时间、另一空间的残余。阿伦撇了撇嘴,沿着狭窄、盘旋的楼梯——显然不是用来观光的——来到城堡顶上。彼得跟在后面,上来后就在阿伦的身旁。
  阿伦指了指身后。远处,—小队影子正穿过沼泽旁的平地,迅速移动过来。“盖尔克,”彼得还未张口,阿伦就说了出来。“几个小时前,我们翻越另一峭壁时,我就发现他们了。珍妮弗也看见了。幸运的是,特拉维斯没注意到他们,否则又要坚持留下。”
  “他们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不知道,”阿伦耸了耸肩,“也许两三个小时,也许更长一点儿。走这种地形,他们比我们快得多;不过,夜里他们绝对比我们慢。恐怕一旦我们穿过关口进入峡谷时,他们也就追上来了。”
  “那怎么办?”
  阿伦又耸耸肩,重至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一点儿也不知道。”他朝彼得苦笑了一下,“我想最好还是继续跑。”
  “有道理。”彼得说。
  “找到我们,你不高兴吗?”
  “欣喜若狂。我想当初应该跟芒多走,而不是埃克尔斯,对吗?”
  阿伦笑了,这几天来他第一次感到说不出的舒畅。“走吧,看看特拉维斯休息好了没有,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比一比究竟谁跑得快:是盖尔克,还是我们。”

  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人类。
  在穿过关口进入马塔塔峡谷时,斯特拉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这句曼特罗①,她不明白为什么盖尔克已经几乎抓住他们时,他们却不听从命运的摆布;她还不太相信珍妮弗的同伴阿伦是如何让岩石块滚落下来填满了关口;她不明白为什么盖尔克再次逼近时,他们还是要跑;为什么特拉维斯不像马塔塔一样倒下去,听命于死亡的召唤。一想到特拉维斯的内伤,斯特拉的鼻子禁不住皱了一下。
  【① 曼特罗:(印度教、大乘佛教中的)祷文、符咒。】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意识到,他不会活多久了。
  在逃离繁衍地之后两天半的时间里,他们既得到过救助,也经历过梦幻风暴。斯特拉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看不到世界之间的界限正在四分五裂,他们的计划必定要破产。
  而斯特拉也的确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帮助他们。
  人类是一种疾病,她对自己说,他们已经传染了你,你不是人,可也不是纯粹的马塔塔了,再也不是了。
  斯特拉预感到又一场时间风暴就要来临,她闻到了它的气息,但是人们还没注意到。斯特拉又想起梦幻风暴中的风暴兽踩碎了她的窝和恐龙蛋,失去亲人的痛告再次涌上心头。
  我的孩子们全部死了。我给它们温暖,给它们生命,我照料它们,感受着它们。再过几天,它们就能孵化出壳了,懵懵懂懂可以吃东西了。我的孩子,又一代生命——已经死去,因为古道已经消逝。你真相信人类会修复这一切吗?
  就要走到关口了,斯特拉已经看到他们面前的那片曾经居住过的青草茂密的峡谷。虽然风暴的几次袭击已使它千疮百孔,再见到它,内心依然非常兴奋。自从他们离开后,这里又经历过多次风暴的袭击,损伤的范围越来越大,需要很多步才能量完。蓦地,她禁不住黯然神伤,要是风暴最终毁灭了整个峡谷,那怎么办呢?
  她悲伤地发出一声哀鸣,在山间回荡。
  “怎么啦,斯特拉?”珍妮弗走过来问道。
  “梦幻风暴就要来了。“斯特拉指着头顶上石灰岩绝壁之间的一线天空说:“看,乌云已经开始聚集了。”
  珍妮弗抬头一望,发现快速翻滚的黑云已经压到山顶。“它又来了。”她叹了口气,然后朝其他人喊叫着。他们用自己的语言很快地交谈着,斯特拉一句也听不懂。之后,阿伦小跑着冲过关口,朝着山谷和那片树林跑去。
  斯特拉想告诉他跑丝毫解决不了问题:风暴终究会发现他们,但是他不会懂她的意思。她咆哮一声,有些心灰意冷。风开始旋转起来,刮起脚边的尘土,斯特拉跟在他们身后,跑上了那条狭窄的小路。

  这时,四周的天空一下暗了下来。没等跑出一百步,闪电已经开始喷出火舌。第一声炸雷击中了斯特拉的胸部,她惊愕地发出一声粗厉的叫喊。一堵石墙突然山现在面前,石墙上开裂的缝隙中有许多张脸在向外窥视。突然,地上的开裂处喷射出一阵箭雨,伴随着弓弦的尖利声响。斯特拉大吼一声发出了警报,与此同时第二道闪电又炸开了:墙、人和箭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口上方的悬崖上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声,斯特拉转过身,看到一只浑身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怪兽,像是盖尔克用来熔化矿石的火焰。只是这只发光的怪兽身形像鸟,两眼射出红光。又是一声尖叫之后,它展开火一样的翅膀,从悬崖处跃起,光芒随之照彻整个山谷。落下时,一道闪光击打得岩石乱飞。他们刚要下意识地躲开,怪兽却猛扑下来。斯特拉感受到了它飞行时挟裹的热浪,以及振动双冀再次腾空时的热风和烧焦的糊味。待这只怪兽再飞起来时,斯特拉已被卷进了风暴的漩涡,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她感觉到风暴正在积蓄力量。她知道这次闪电过后还会出现一次幻像,随后风暴会迅速消失,而这一幻像会保留下来。
  闪电耀眼炫目,电弧光击中了前面的地面,一声巨雷在空中炸响。斯特拉痛得大叫一声,两眼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到人们在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喊叫着,珍妮弗也在比划着尖叫。斯特拉被风暴击中的眼睛,朦朦胧胧地感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景象,她吃惊地嚎叫起来。
  矗立在面前的是波涛汹涌的蓝色水体,水浪高在五十英尺,占据了整个关口。它像一座来自另外世界的液体城堡……
  ……其来势汹涌,不可阻挡。
  液体城堡还在膨胀,越胀越大,之后,轰然崩溃,整个城堡迅速瓦解,化成一股急流,海啸般在关口内激荡,泛起白色的泡沫,呼啸着向他们冲过来。
  他们叫喊着,转身猛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也无处可逃。斯特拉没有动,面对这汹涌奔腾的巨浪,她知道是逃不掉的。她想从自己内心找回原来那种宿命的本能感觉,欧克利希式的平静。
  如果我的生命应该完结,万能先祖,我会愉快地来到你身边。
  斯特拉闭上了双眼。
  海水像千百个冲锋的盖尔克一样向她涌来。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六 特拉维斯之死

  “哦,天啊,不要……”
  阿伦本不应该如此惊慌——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都是海洋,但是这种海啸并不多见,也确实很令人吃惊。
  他们在罗马时代遭遇的那次海浪就很骇人,这次的浪头更高更大,他们被困在悬崖绝壁中间的峡谷中。
  全家人去南卡罗来纳州度假的时候,阿伦曾经玩过海上冲浪。他一直以为自己技术不错,试过几次之后,居然可以稳稳当当地踩在冲浪板上。不料一头巨浪扑来,浪尖打在他身上,冲浪板失去平衡,歪向—边,一下把他卷到了水底。海浪无休止地拍打、撞击,令他呛了好几口水。他无助地挣扎着,想要摆脱海浪,浮出水面。极度恐慌之后,终于晕头转向地被抛到沙滩上——浑身透湿,肋骨酸痛得像散了架一般。后来,他曾向别人讨教应该如何对付海浪,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身在水上,随着浪漂,不要反抗!”
  阿伦还没来得及向其他的人发出警告,时间风暴携裹着海浪就把他击倒了。汹涌的波浪把他掀翻在地,立刻淹没了他。海水冰凉刺骨,他呛了几口——北冰洋的水吧。突然,他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他要把自己团起身来。海水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海浪不时把他抛起来,溅起白色的泡沫。他感到肩膀擦过一件硬硬的东西;紧闭的双眼前面闪过一道光线。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好完全听任海浪的冲击。海浪携裹着他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山口,海水卷着岩石、巨砾撞击着他的后背和四肢。他用尽全身力气蹬住地面,不经意地一张嘴,灌了满满一口冰凉的海水。
  阿伦知道自己快要完了,一阵阵地喘不上气来。海浪随时会把他的脑袋撞到石头上去,他越来越六神无主,开始胡乱扑腾,尽管他丝毫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完全凭着那点求生的欲望,想游起来。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他对海浪说。
  突然,海浪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放弃了努力。浪头经过他身边时,已耗尽了力量,把他抛在一堆乱石上,他浑身淌着水,两臂伸展着趴在上面。打了个嗝,吐出一些水来,然后张大嘴巴深深地拼命吸进一口气,样子极尽贪婪。两只眼睛已被海水蜇得火辣辣的,衣服又冷又湿,令他禁不住瑟瑟发抖。背包挂在了几英尺外的一块圆石上,武士剑已落在水里,看不见踪影。他试着动了动四肢,好在都还完好无损。
  慢慢地撑起身体,定睛往四下一看,他没想到汹涌的海水把他冲了这么远——现在他正躺在通往马塔塔峡谷的开阔地上,距离刚才的位置出去了半英里,周围一个同伴也看不到。
  “珍妮!”他喊道,“彼得!特拉维斯!斯特拉!”
  “在这儿!”彼得在他右边的圆石堆后应了一声;接着,又听见关口那边传来珍妮弗微弱的声音,“我在这儿,阿伦。特拉维斯也在。”
  阿伦颤抖着站起来,看见彼得也正站起身,珍妮弗慢慢扶起持拉维斯,看来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了伤。“有谁伤得很厉害吗?”
  彼得摇了摇头;珍妮弗耸了耸肩膀说:“碰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浑身又酸又痛。”她用手撩开脸前打着绺的湿淋淋的头发,问道:“斯特拉呢?谁看见她了?”
  从阿伦身后传来一声吼叫。斯特拉—瘸一拐地正向他们走来——因为身体沉重,突然降临的海水并未把她冲得太远。
  “斯特拉,你怎么样””虽然阿伦明明知道她听不懂,忍不住还是冲这个马塔塔问候了一声。可这只恐龙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只管冲着阿伦身后狂怒地吼叫着。
  “她为什么叫呢?”阿伦刚想问珍妮弗,一转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他们脚下通往关口陡直的山坡下,一队盖尔克的铜盔和胸牌在刚刚升起的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们拼命地跑起来。由于浑身是伤,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越过时间风暴留在关口的那些圆石时,阿伦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落在后面的特拉维斯情况更糟,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彼得边跑边嚷:“再有十五,或者二十……分钟就追上了。时航机……藏在……哪儿呢?”
  “就在你和珍……跟埃克尔斯会面的……那个山洞里。”阿伦回答。他向后扫了—眼,特拉维斯已远远落在后面。阿伦没有办法,只得抬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想等特拉维斯追赶上来,别人也可以休息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回看了一眼,关口那边还没有动静,但盖尔克肯定正在峭壁之间的某处紧追不舍,嗅到浓浓的人的气味,知道猎物就在眼前,劲头一定更足了。
  彼得双手并着膝盖站着,胸膛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珍妮弗前额伏在膝盖上坐着;斯特拉似乎也累坏了,用下垂的尾巴支撑住身体;持拉维斯终于一瘸一拐地跟上来,到了就仰面躺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那副样子难受极了。珍妮弗走过去递给他一些水。看着这一切,阿伦不知道以这种速度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盖尔克很快就会追上来。”彼得似乎猜透了阿伦的心思。
  “是的,我知道。”阿伦轻声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关口,阳光在岩石上跃动,每次闪耀都让阿伦心中一紧,“越来越近了。”
  “说真的,”彼得深深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向前探着身子说:“总在这儿站着,我们可就跑不掉了。”
  阿伦点点头。“珍妮,特拉维斯怎么样?”
  “我没事.”还没等珍妮弗开口,特拉维斯自己就说话了。他站起身,甩掉珍妮弗搭在肩上的手,又一阵咳嗽使他急剧弯下腰,再站起来时,两腿忍不住还在发抖。
  珍妮弗在他身后冲着阿伦摇了摇头,她两唇紧闭,满眼忧虑。
  特拉维斯吸了吸鼻子,用力挺直身体,“咱们走吧。我没事,别为我担心。”
  “好吧!”阿伦说,“我记得埃克尔斯的洞穴只有五六英里远。咱们可以先步行一段,过了关口,盖尔克的速度就会慢下来,咱们是跑是走看情况再说吧。”
  这不是真话,特拉维斯和其他人都很清楚,不过没人愿意戳穿,它给大家一种安慰,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阿伦领着他们继续向前走去,进了山谷葱翠的树林,茂密的枝叶隔断了他们和盖尔克的视线。他们仍旧沿着盖尔克和马塔塔留下的小路,一会儿走,一会儿跑。阿伦由于费力地奔跑肌肉很疼,他知道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穿行在铁树和高高的蕨树下,至少感觉还很清凉。前方潺潺的流水声令他们加快了步子,很快,看到了空旷的盖尔克村落。阿伦招呼大家休息一下,他们个个筋疲力尽地四肢伸展躺在地上。
  珍妮弗躺在阿伦身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珍妮弗也握了握他的手,转过身,抚摸了一下他的脸,笑了。
  “喂,”阿伦说,“还能坚持吗?”
  “当然!”她又一次握了握他的手,“不过,我在担心特拉维斯。这个速度……不知他能不能跟下来。”
  “不太远了。”
  “他也没什么力气了。”珍妮弗抬起头,苦笑了一下,“斯特拉在那儿干什么呢?”
  “在哪儿?”
  “在路旁……”珍妮弗站起身,朝这个马塔塔走左。她正弯腰嗅着穿过盖尔克村子的小道旁边的地面。“是什么,斯特拉?”她用马塔塔语问。斯特拉又闻了闻,抬起头,用一种长辈跟晚辈讲话的姿势对珍妮说:“还有个人也曾走过这条路。看,这是他的脚印,还能闻到他的气味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珍视弗看见地上有个半圆型的凹窝。
  “怎么回事,珍?”阿伦问。
  珍妮弗把斯特拉的话向他转述一边。
  特托维斯尽管已经疲惫得脸色发灰,仍旧瘸一拐地走过来,蹲下身子,仔细看着。
  “斯特拉说得对,”他说,“我差点儿漏掉它,不过埃克尔斯已经从这儿走过去了。看——又一个脚印,那边还有……”他用长长的食指比划着。
  “过去多久了?”伊阿伦问道。
  “我猜有一两天了吧。你看——他踩碎了地上的一片蕨树叶,叶茎是棕色的,已干枯了。珍妮弗,问问斯特拉——她可能会从气味中再嗅出点儿什么。”
  珍妮弗很快地跟斯特拉交流了一番,然后回答:“她说,由于露水的破坏,气味已经很淡了。”
  “真糟糕!”彼得来到持拉维斯身后,“要是他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应该在马塔塔村。经过村口需要多长时间?—』过一分钟吧。”彼得撇撇嘴,一只拳头用力砸在另一只手上,“他跑了,阿伦,肯定早就跑了。”
  阿伦感觉到彼得心中的绝望。他突然想起什么,说:“也许还没有。“
  “你说什么?”珍妮弗连忙问道。
  阿伦又摇摇头。特拉维斯望着他,两人目光相触时,特拉维斯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让我想想,”阿伦说,“还有机会。现在,我们别管埃克尔斯了,他自己的命运由他自己掌握。现在我们得想想自己。”阿伦挺直身子,拍了拍斯特拉的肚子说:“走吧,我们走,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明白,已经没有希望了。
  “盖尔克?”每个人都听到了斯特拉这句话。只见她迎着背后风来的方向,抬起鼻子;猛然,盯着他们来时的路,叉开四肢,脊背耸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陌生的、野性的气味。
  “珍妮?”阿伦忙问。
  “等等,我来问问她。”珍妮弗很快地跟斯特拉说了几句,又转过身来。她肢色苍白,表情严肃。“她说气味已经很浓,很快我们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他们此刻正飞快地穿过那片树林。”
  阿伦深吸一口气,他们已经越过一连串的石灰石深沟,距离埃克尔斯的洞穴很近了,而铁树林就在山坡下面,只有一百码远。这么近……
  “他们追不上的,”阿伦安慰着大家,“肯定追不上我们。快点儿!”
  话还没落音,就听见到了远处的吼叫声,还有隐隐约约的青铜盔甲彼此碰撞的响声。
  “噢,天啊……”彼得咕哝了一声,“他们追上来了……”
  “快跑!”阿伦喊着。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山上爬去。刚爬了有二十码,阿伦一回头,看见特拉维斯绊了一下,摔倒了。珍妮弗停下脚步,朝他跑去;阿伦叹了口气,也跑了过去。
  不用珍妮弗说什么,阿伦从特拉维斯胸前衬衣上鲜红的血迹和他紫红的嘴唇,就可以判断出来——他吐血了。特拉维斯咳嗽了一声,又喷出许多血。他坐下去,甩掉两个人想搀扶他的手,说:“不。我不行了,把我留下。我们别无选择。”
  “持拉维斯——”珍妮弗刚想说什么,他只是微笑着摇着头。
  “对不起,珍妮,”他说,“你是个好医生,没有你我走不了这么远。你已经尽力了。”他朝她又笑了笑,转向阿伦,“我在这儿可以对付他们一段时间,”他停了停,目光在搜寻阿伦的眼睛。“如果我有一条飞船上的步枪。”他补充道。
  “如果?”阿伦说。
  特拉维斯紧盯着阿伦的眼睛,“要是一个人坐在那边,那块大石灰石后面,会很不错。就在那儿,阿伦,在那儿放条步枪不会太显眼的。放几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特拉维斯紧盯着阿伦,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对理解的企盼。
  放上几天……
  “特拉维斯,我不知道——”他刚一张嘴,特拉维斯便举起手打断了他。
  “你知道。”他说,“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你也知道我说得对。”
  阿伦咬了咬嘴唇,仍然不置可否。盖尔克追兵的盔甲声越来越近了。
  “阿伦,你别无选择,”特拉维斯说,“如果不这样做,就会送掉所有人的性命。作为一名领导,你必须做到尽量减少损失。”
  阿伦闭上双眼,他想说我不能,但是被内心深处一种坚定而明确的意识克制住了。看着特拉维斯眼神中流露出的执着和无畏,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他说,“珍妮,快,我们走。”
  “阿伦,我们不能……”
  “我们必须这样做。”他蹲下身,抓住特拉维斯的手,说:“你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真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持拉维斯轻声笑了,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过后,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我也一样,”他说,“可惜这不可能。”
  “祝你走运。”阿伦说。
  “记住,阿伦,放在那块大石灰石后面。”特拉维斯告诉他。
  阿伦点了点头。拉起珍妮弗,回到众人身边,“咱们走吧,时间不多了。”
  “特拉维斯呢?”彼得问。
  “他留下来。”阿伦语气异常坚定地问答。
  彼得只好点点头。“我们快跑!”
  他们爬上山坡,又跑进一条深谷。
  几分钟后,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枪声。
  “怎么——”彼得刚一张嘴,阿伦只是摇摇头,催促他们继续赶路。
  “不要停下,我们无能为力,特拉维斯应付得了。”
  “他从哪里搞到的步枪?”
  “以后我再解释,现在就快跑吧。”
  他们继续向前跑去。枪声在山石间回荡了几秒钟以后,嘎然而止。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七 过去的错误

  “阿伦,我们得回去。特拉维斯——”珍妮弗激动地回过头。
  “要是回去,他做的一切就白费了。”阿伦说,“他死了,珍妮,我们两个都很清楚,也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特拉维斯把盖尔克都打死了,或者把他们都赶跑了,他只是受了点伤,躺在那儿。”
  “不可能。至少有一打盖尔克,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士。这一点特拉维斯也明白,他只是想尽可能地拖住他们。”
  “阿伦——”珍妮弗的眼泪流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阿伦抓住她的胳膊,抚摸着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珍妮,我也不愿事情这样。特拉维斯为我们牺牲了生命,你我都清楚他的伤有多重;这是……”阿伦哽咽了,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这是他能帮我们的唯一办法。他做到了,为我们大家赢得了时间。”
  珍妮弗摇摇头,“我知道,只不过……”阿伦看到她眼中的悲愤与无奈。“好吧。”她吸了吸鼻子,气冲冲地擦掉眼泪。“我们走吧。”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埃克尔斯的洞口。洞口已被马塔塔用山坡上滚下来的一块石头堵住了,参差不齐的洞口四周被盖上了碎石和泥沙。阿伦找到当初他们扩展洞口的地方,从那里把飞船藏进山洞,之后又封平了。
  “我们需要几根杆子,或者别的能用作撬杆的东西。”阿伦说,“彼得,你到那片蕨树林里去看一看——只要够长,结实就行。珍妮,你跟斯特拉解释一下,请她帮帮忙。这需要点儿时间,我们必须抓紧。”
  他们热火朝大地干了起来。彼得用剑胡乱砍了几根粗树枝回来,跟阿伦一起撬开堵住洞口的一块块石头。斯特拉是个大力士,珍妮弗在她身旁用剑挖时,她那两只短小的前臂也一直忙个不停。终于,最大的那块石头被撬开了,眼前是—条狭长漆黑的裂缝。珍妮弗从碎石堆上,扭曲着身体爬了进去。
  “就在那儿!”人们听到她在里面沉闷的叫声。之后,她又灵活地爬了出来,满身是土,但却满脸笑容。“时航机在里面,看上去还好。快!我们把洞口再扒大点儿。”
  珍妮弗的话似乎使阿伦的疲惫一扫而光,他们抖擞精神又干起来。裂缝逐渐变宽,终于他们都看到了时航机,它在照射进山洞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太棒了。”阿伦说,“我们赶快打开洞口就能……”他的声音骤然止住了。
  “怎么?”彼得问道。珍妮弗也疑惑地扫了他—眼。
  “你们看。”阿伦指着斯特拉,这个马塔塔正高扬着头,盯着通往山洞的路口,鼻翼翕动,似乎在嗅着什么。她身体的颜色一点点变深,四肢叉开,站在那里。
  “斯特拉?”珍妮弗张嘴刚要问,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百码以外,三个盖尔克突然从铁树丛中钻了出来。他们的盔甲在太阳下闪着光泽,手里的“布罗埃依”威胁地晃动着。他们发现了洞门旁的阿伦他们和斯特拉,其中的头领用“布罗埃依”指着他们,发出一种胜利般的吼叫,几个盖尔克用爪状的脚趾刨打着地面的泥土,冲过来了。
  “快上时航机!”阿伦喊道,“快!”
  他们开始飞跑。阿伦一脚踩上一块松动的岩石被绊倒了;彼得跑过去,把他拉起来。珍妮弗率先跑到飞船面前,拼命拍打舱门的开关——门“咝”地一声开了,她一把把斯特拉先推进去,随后自己也急忙跳了进去。几秒钟后,阿伦和彼得两人也都挤了进来。阿伦注意到了舱门旁堆在一起的几块飞船碎片,上面还有阿塔曼送给他的那把武士剑。舱门在身后合上了,阿伦挤进了驾驶员的位子,马上启动飞船。操纵盘从他面前的舱壁上探出来。
  “洞口还不够大。”彼得提醒他。
  “会够的,”阿伦冷冷地回答,“老天,他们动作可够快的……”
  盖尔克已冲到了洞口。

  飞船四周通体闪耀着光芒。阿伦把飞船对准洞口和冲上来的盖尔克时,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大家感到飞船在晃动。
  发动机不情愿地呜咽着,灯光暗淡下来,阿伦紧贴在座位上。飞船猛地撞在洞口两边的岩石上,他被向前抛出去。飞船向左一歪,金属擦着岩石发出刺耳的声音。斯特拉嚎叫着滑到船舱一角;珍妮弗的肩膀撞到舱壁上,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船体被死死地卡在岩石的缝隙中,震颤着。阿伦扳回加速器,再次向前一推,船体抖动着发出刺耳的轰鸣,但却纹丝末动。盖尔克正小心翼翼地逼过来。阿伦再次把加速器向前推了一下。
  “没有用。”彼得说,“我们被卡住了。”
  阿伦没有说话。盖尔克首领站在飞船前面,大张着嘴吼叫着,露出满嘴针尖般锋利的牙齿。他把“布罗埃依”高高举过头顶,冲着挡风玻璃刺来。阿伦连忙一低头,等着碎玻璃稀里哗啦地落下来:但是,厚厚的玻璃没被打碎,只是出现了一个星状的裂缝。阿伦狠狠地扳回加速器,又一次向前推去,似乎他胳膊的力量会给它增加动力似的。这个盖尔克又举起了“布罗埃依”;阿伦知道,这下窗子肯定会被砸成碎片了。
  随着金属的嘎吱声和一阵震颇,时航机冲了出来。突然一下子得到了解脱,它像一粒被手指弹出的种子向前跃出,一头撞在盖尔克首领的身上,把这只恐龙撞出好几英尺。阿伦猛然刹住车。
  “阿伦……”彼得向左一指,另外两个盖尔克顾不得看倒下的同伴,就围了上来,准备继续拼杀。“阿伦,我们快走。”
  阿伦按了一下跟踪球,动了动荧光屏上的指针,“检查系统。”他大声命令道。
  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回答:“标准器在公差以内,援助系统一切正常,警告:动力系统只有百分之十五。”
  “阿伦!”
  阿伦根本没有理会彼得,他正全神贯注盯着操纵盘,努力回忆着飞船的操作技术。很快他就想了起来。咔嗒咔嗒扳了一连串的屏幕按钮之后,他把指针移到标有“启动”字样的大按钮上。
  他按了下去。
  先是一阵低低的轰鸣,然后音量迅速增大,就像喷气飞机起飞时鬼一般的嚎叫。
  飞船外面的盖尔克犹豫了片刻,以前从未听见过吃进人的金属怪兽发出这样的怪叫。但是声音只是声音,很快他们又在盖尔克欧克利的指挥下围拢过来。面对金属怪兽的怪叫,他们也挑战般地咆哮起来,一齐晃动着“布罗埃依”,准备击碎这只金属怪物,抓住里面的人。
  但是,“布罗埃依”劈空了。突然一阵冷风吹过,金属怪兽和里面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飞船上,大家都感到一阵阵恶心,而且冷气逼人。飞船跃起时“砰”地声巨响,把他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令大家吃净小;之后,飞船的怪叫渐渐转成低沉的轰鸣。
  “这是在哪儿——”珍妮弗刚一开口,就又暗自笑了。“不。我想我知道在哪儿。现在是什么时间?”
  “两天以前。”阿伦回答,“大家请都坐好,系上安全带。珍妮,告诉斯特拉我们要加速了,让她扶好。”
  时航机跨越时间,玻璃窗上凝成的霜花正在逐渐溶化。他们仍然停在山洞外边,只是盖尔克已经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阿伦把飞船掉转头,在推进器的作用下,飞船盘旋升起,驶离了山洞。像一辆减震器破旧的汽车,飞船一路弹跳着,顺着他们来时的道路飞去。
  “我们去哪儿?”彼得问。
  “处理一下过去的事儿。”阿伦隐晦地说。“过几分钟你就知道了。”
  不久,他们来到曾经丢下特拉维斯的山坡上。再次见到这个地方令珍妮弗感到一阵悲痛。几天以后,他们会在这里失去一位好朋友。阿伦停下飞船,走到武器架旁,从夹层中抽出一支步枪,查看了一下是否装满了子弹,然后打开飞船的舱门。
  珍妮弗一下都明白了他刚才隐晦的话语、暗示,以及奇怪的行为。“你要把步枪留给特拉维斯。他说希望能够有一支步枪,就是让你到这儿来给他留一支。”
  阿伦神情严峻地点点头。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去接他呢?为什么不能回到盖尔克村顺路把他接走呢?”
  “因为我们当初没有那样做。”阿伦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的不耐烦令她非常生气。
  珍妮弗把脚一跺,固执地说:“不。我接受不了,阿伦。因为当初没有做过我们就不能去接特拉维斯了吗?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彼得抢在阿伦之前回答说,“至少我想我知道。我们没有见过一艘时航机船从这儿接走特拉维斯;因此,现在我们也不会这样做。要是曾经做过,我们都该记得。”
  “这只是一方面。”阿伦说,“珍妮,跟你一样,我也希望我们去过并且救了特拉维斯。可是记忆告诉我们没有。如果我们去了,这种矛盾可能再次破坏时间长河,恐怕时间风暴会更猛烈,更频繁,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这是特拉维斯告诉我的。不过——如果从未发生过什么,也就永远不会发生,否则时间长河的负担就太重了——就是因此,埃克尔斯的飞船爆炸了。不过,如果我们能够救特拉维斯却不竭尽全力去做,那就太该死了。但是,我知道我们不能。飞船的动力不够了,我们还要飞一段距离。不能偏离时间太久,否则我们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阿伦举起步枪,嘴角向上—咧,笑了笑,“看看我们做了应该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没做。”他告诉珍妮弗:“如果动力充足,我们就能够回去接特拉维斯。既然我们能回到过去,那么不管是现在还是二十年后都一样,对吧?”
  这一回答并不能真正令珍妮弗满意,不过她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说:“好吧。”
  阿伦低头钻出舱门来到外面,珍妮弗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步枪放到大石灰石旁——两天之后,特拉维斯就会在此倒下。
  回到飞船上,门“咝”地在他身后关闭了。他表情冷漠地坐进驾驶员座位。珍妮弗坐在他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没有看她,珍妮弗感觉手指下他的肌肉非常紧张。“喂,”她说,“他的死不是你的错。”
  “可我感觉是。”阿伦回答,“把枪放到那儿的时候,感觉就像给他的棺材钉上了最后一枚钉子。”
  “还记得吗?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刚才你还说——我们未曾救过他,所以现在也不能。”
  “我知道。但是仍然非常难过。我想念他,珍妮。真的很想念他。他曾帮助我度过了多少次艰难时刻,我们的生命都是他给的。”阿伦把身子靠过去,抱住她,珍妮弗又把他拉近一点儿,像安慰小弟弟—般安慰着他。
  在她的怀抱中,阿伦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振作起来对大家说:“走吧,我们还得去见—个人。”
  阿伦驾驶着飞船沿着马塔塔留的道路,再次回到了盖尔克村。他把飞船停在村旁一片茂密的蕨树林中,打空门,熄了火。
  “我们在这儿等。”他说。
  “等埃克尔斯。”彼得接了一句。
  “是的。”没等珍妮弗和彼得继续发问,阿伦接着说:“特拉维斯知道,回来找埃克尔斯并不矛盾;所以并不为他担心。他知道我们一旦找到时航机,就能找到埃克尔斯。我们知道他到过这儿,因此才要来这儿等他。”
  彼得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特拉维所—定会大吃一惊,准是一场好戏。”

  时间不长,大约过了几个小时,村边了望的斯特拉轻轻地叫了一声,向大家发出警告。很快,埃克尔斯大步流星地走进村子。下午的骄阳烤得他汗流浃背,肩膀上背着他和彼得的包。彼得从蕨树林中走出来,站到路上。
  “你好,伙计。”他说,“我想你那儿是不是有我的东西?”
  埃克尔斯好像遇见了鬼,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包掉在地上。
  “彼得!”他惊呼道,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毫无血色。“这……啊……真是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我是说……”
  “你还以为我早死了吧。”
  “不。”埃克尔斯急忙辩白,同时四下偷偷扫了一眼,像要找—条逃跑的最佳路线,躲开眼前这位肌肉发达的小伙子。彼得注意到他身上还带着那把剑,一只手就停在剑柄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我回去找你,就在我们争吵之后我去的。对于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你还好吗?”
  他精心编造着谎言,声音慢慢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事实上,是你先到的这里。当然……在沼泽地中我们走散了,你继续往前走,而我回去了。不管怎么说,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他冲着彼得勉强地笑了笑,“是吧,伙计?”
  “埃克尔斯,你的谎言真不高明。”
  听到彼得的话,埃克尔斯的笑容僵住了,消失了。他瞪眼怒视着,浓浓的眉毛黑云一般紧锁着。“我讨厌你这种腔调,小子,尤其在我胜券在握的时候。飞船的碎片在我手里,唯一的武器也在我这儿。”
  彼得一直在微笑着,埃克尔斯的肩头却越皱越紧了。他拔出剑,挥动着说:“闪开,小子,否则我会把在餐馆中没有做的事在这儿办了。”
  “什么事啦,埃克尔斯?”一个声音问道。
  埃克尔斯猛地转过身,慌忙中竟差点扭伤了腰。阿伦正摆动着从飞船上取来的一支步枪从蕨树林中走出来,珍妮弗从埃克尔斯旁边的一棵铁树后面走出来。埃克尔斯掉头想沿原路往回跑,但是斯特拉已经站在了他身后的路上。
  埃克尔斯把剑扔在地上,发出沉闷撞击的金属声。
  “瞧,朋友们,”埃克尔斯说,“这不能怨我。迫不得已我才这样,谁不想活命呢?”
  “我可不这样想。”珍妮弗说,“我们中间没有人会做那种胆小鬼。”她伸出手去,“飞船碎片呢,埃克尔斯?现在把它们交出来。”
  “哎,至少应该让我留一片吧。毕竟我也不容易,我想我是付出了代价的——”
  “住嘴,埃克尔斯。”珍妮弗的怒斥令他不敢再往下说,“付出代价了?你不知道这些碎片价值多少?你根本就不会知道。是有人为它们付出了代价,但不是你。把飞船碎片给我们,埃克尔斯。现在。”
  埃克尔斯把包扔到地上,亮闪闪的绿色金属碎片滚落出来。埃克尔斯的表情已经从恼怒转为乞求。他苦着脸说:“嗯,我很抱歉。我真不想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人。如果我想的话,早就杀掉你了,彼得,你说是吗?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埃克尔斯突然眯起眼睛问:“芒多呢?持拉维斯呢?”
  “芒多回他自己的世界去了,”珍妮弗告诉他,“特拉维斯……他……”她绝望地看看阿伦,“在等我们去接他呢。”
  阿伦无法承受她那乞求的目光,把注意力转向埃克尔斯:“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处置你。”
  “不能把我留在这儿。”埃克尔斯喊叫起来,“你们有时航机飞船,不能把我扔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不能,”彼得说,“你不正想这样对待我们吗?我们不能相信你,埃克尔斯,一转身,你就可能会在我们背上捅刀子。”
  “求求你们。”埃克尔斯绝望地乞求着,“如果你们把我留在这儿,还不如把我杀了。我再没机会了。你们不会这样做的,我了解你们。求你们了。”埃克尔斯瘫倒在地上,“带上我吧!”
  他们被此望了望。斯特拉似乎不理解这个人的奇怪举动,吼了一声。“他说得对。”珍妮弗道出了每个人的想法,“你们知道他说得没错。”
  阿伦冲彼得点点头,“彼得?”彼得的脸已经一直红到了脖根。
  “把他留在这儿,他就再不会伤害我们了。”彼得的话简单明白,而且似匕首般刺在埃克尔斯的心上。说话时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埃克尔斯。
  珍妮弗轻声说:“要是把他留下,我们以后就会在内疚中生活。难道你会问心无愧吗””
  彼得转向她:“珍,他很危险。”
  “他是人。”珍视弗回答,“我们不能因为他犯过错误就这样惩罚他。你犯过多少错误,彼得?”
  彼得生气地大叫一声,转过身去。谁也没有说话。埃克尔斯仍旧瘫在地上,两眼望着彼得。彼得的双肩耸起来,又落下去,然后他转过身。
  “好吧,”他说,“你说得对,珍,我们不能把他留下,但是我告诉你——他以往的错误都可以原谅,但决没有下一次了。”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八 血祭

  “珍妮,你是从哪儿找到这支注射器的?”
  “我想,就在这儿附近吧。”
  他们正推着时航机往马塔塔村走去。即使由于反重力推进器的作用飞船漂浮在空中,但是启动这只笨重的家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飞船一旦启动,继续前进就很容易了。当然,停止或者掉转方向是另外一回事。黄昏到达村子时,他们已是汗流浃背。幸亏有斯特拉的神力相助,否则推动这只飞船根本是不可能的。白天,他们曾见过三次时间风暴,幸运的是,风暴并未袭击他们。但是阿伦不知道风暴过后会留下什么样的天外来客,所以一直把手放在伸手就能够到步枪的地方。
  “你不是打算把这家伙一直推回繁衍地吧?”珍妮弗从飞船上拽下一条毛巾,抹了把脸问道。然后气恼地坐在一座白色穹隆形建筑的阴影中。埃克尔斯沉重地喘着粗气,朝那块漂浮的时间通道走过去,彼得和斯特拉紧紧地跟在后面。
  “我只是想给这台机器节省点能量。”阿伦告诉她,“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能量,也不知道我们还需要多少。能省就省吧。我也不愿意推着这家伙翻山越岭,然后再走两天平地。我还没有那么蠢。”阿伦朝她咧嘴笑了笑。
  珍妮弗把毛巾朝阿伦抛过去,他擦了一把脸,笑了。珍妮弗也跟着轻声笑起来。“你如道,很长时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笑。”她说。
  “你也一样。”
  “我想……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飞船,我觉得就有指望了。真是亏了特拉维斯。”一提到持拉维斯,两人的神情又都变得凝重起来。刚才的嬉笑一下子就无影无踪。珍妮弗凝神静气,想起了与持拉维斯分别时的情景——他脸上的痛苦以及皱纹中流露出的接受死亡的坦然。
  “过来,”珍妮弗说,“抱住我。我需要……我……”
  阿伦紧走两步,张开双臂把她搂进怀里。他们彼此拥抱着,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最后,珍妮弗从阿伦怀里挣脱出来,用手背擦擦眼睛,吸了吸鼻子说:“谢谢。”
  “不用。我也需要。我们没有时间去缅怀他。不过我发誓,一旦这件事结束,我们会的。我们都需要做点儿什么。”
  珍妮弗点了点头。她站在那儿,希着四周空荡荡的村子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们应该休息。明天早晨,再乘飞船回去——把你的药品扔下。”

  斯特拉无法抑制从鼻角中发出的低沉、郁闷的声响。她注视着欧克利希——伽——古道神庙,情不自禁地发出这种哀伤的叫声。这座神圣的殿堂已经遭到时间风暴的破坏,半边建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起来既非人类亦非马塔塔建造的东西:一大堆像她尾巴一样又粗又长的透明圆柱体,以各种各样奇特的角度相互连接,有欧克利希——伽的两倍高。这一大堆东西在夕阳下发出柔和的淡黄色光。斯特拉说不清这是一件陌生生命的创作,还是这些陌生生命生存的世界中原来的自然之物。不过她知道至少不是人类的,这点让她感到非常满意。另外时间长河的大部分世界中都有人类出现,他们建造了太多古怪的东西。
  斯特拉走进神庙,发现万能先祖神圣的鼻角还在。长长的祭祀刀躺在它旁边,黑石刃依旧锋利异常,只是盛放鼻角和祭祀刀的黑石盒子已被削去一块。
  斯特拉走上前去,从盒中取出鼻角。以前她只见过仿造的鼻角,从未摸过真的。居称不信欧克利希的拉基克从未参加过这里举行的仪式;作为拉基克的学生,斯特拉也一直回避这个地方。这件骨头般的东西是一块远古马塔塔的鼻角碎片,这么著名的万能先祖本人的鼻角拿起来竟轻若无物。在碎片的另一端,靠近通往鼻尖的地方,坚硬光洁的表面已经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构成骨架的中空曲径。在一次次盛大的仪式中,马塔塔的鲜血被献给这万能的先祖以乞求赐福,因此骨头现已变成红棕色。
  斯特拉从中意识到,马塔塔跟她所见过的一些人类社会没什么两样。
  长期以来,“欧特西欧”(恐龙语,意思是“教师”)口头传授给学生的历史中说,这只鼻角是第一个马塔塔来到这座山谷时,在现在已被建造了神庙的地方发现的。斯特拉的先辈们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先人的神迹,因此立即决定把居地建立这里。拉基克也像其他的“欧特西欧”一样,把这个故事传授给斯特拉,但是又对此表示怀疑,末了又告诉斯特拉这则故事并不可信。
  “万能先主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她曾经说过,“这只鼻角很可能是某个不幸的马塔塔的鼻角,她在我们先辈之前先来到这里,被弗罗莱利亚吃掉了,仅此而已。”
  斯特拉也曾经相信过她的这种说法。但是,拿着这只鼻角,她有一种头重脚轻的奇异感觉,因为害怕弄掉了,又把这一古老得难以想象的遗物放回到盒子里。她想到人类的飞船能够逆时间飞行,不知坐着它回到先祖以前的时代,她会看到什么。
  你真是万能先祖吗?她问这只鼻角。也许我只是见到了某个不走运的马塔塔,一个被肉食痘物吃掉的无名流浪者?

  “斯特拉,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珍妮弗的声音把斯特拉吓了一跳!她正全神贯注地遐想,没有听见有人走进了欧克利希——伽,微风吹淡了珍妮弗身上的气味。虽然她知道珍妮弗可能不会注意她姿势的微妙变化,仍然将身躯挺得跟老师一样直,气味改成她小时候拉基克跟她说话时常用的那一种。“这是万能先祖的鼻角,是我们的一件圣物。”
  “噢?让我看看……”珍妮弗走过去,向黑石盒子里面看了看,伸手去摸。
  “耶唉!”斯特拉大吼一声,“不,你不能动!”
  珍妮弗飞快地缩回手,像是害怕被鼻角灼伤一般。“对不起。”她说,然后抬起下巴,向斯特拉表示她很抱歉——在人看来这动作很蠢,但是斯特拉懂得珍妮弗至少表示了敬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人类总以为他们拥有一切。”斯特拉喷着热气,慢慢地气味变得柔和起来,姿势也缓和了,她的脊背又塌下来。“我也很抱歉,”她指着毁坏神庙的那堆发光的圆体说,“可我无力阻止它。”
  “我们会想办法。”
  “你真的相信能行吗,珍妮弗?真的行吗?”
  “我——”珍妮弗不说了,斯特拉闻到了她身上犹豫的气味。“是的,我相信。”珍妮弗说。语气虽然很坚定,身上却依旧散发着怀疑的味道。“我们能行。我们已有另一艘飞船的足够碎片,一旦通往其它时间隧道的入口全部封闭,这些碎片带回到特拉维斯的世界,梦幻风暴就会结束。”
  “是真的吗?”
  “我们得有这个信心。”珍妮弗回答,“如果不行——”
  珍妮弗不必再说,斯特拉只需向四周望上一眼,就能看出如果一切是徒劳结果将会怎样。她想起了被风暴巨人的铁蹄踩碎的巢穴和她的蛋宝宝。要是一切都不起作用的话,马塔塔的古道也就完了。
  像是在给珍妮弗的话增加一些分量,虽然头顶上星光依然闪烁,她们俩都听到了远远传来时间风暴的轰隆声。
  听到这种声音,珍妮弗禁不住浑身发抖。透过神庙坍塌的墙壁,她们看到风暴正在袭击山谷的边缘。几次闪电过后,遥远而陌生的世界显现,又消失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珍妮弗。”斯特拉说。
  她低下头,又看了一眼万能先祖的鼻角,伸出手去从盒中拿起那把刀,玻璃般发光的刀刃如即将来临的黑夜。斯特拉看见珍妮弗睁大眼睛,不禁向后退了〗。“斯特拉,”珍妮弗的声音在颤抖,“你要干什么?”
  “干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该干的事。”斯特拉说,“我从未向万能先祖奉献过她想要的。现在我要这样做了。”
  “斯特拉?”珍妮弗的声音近乎呐喊,她慌乱地向四周张望,发现斯特拉正站在她和神庙的出口之间。“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不能。我们关系这么好,你不能。”
  斯特拉把刀举到脸前,欣赏起它的工艺来。薄薄的刀刃精致而锋利,木柄上雕刻着象征万能先祖的复杂图案。拿着它,斯特拉感觉到过去千百次仪式的威力在跃动。它渴望着被使用;渴望着去撕开血肉。
  斯特拉举起刀。
  “斯特拉!”珍妮弗声音发颤着又叫了一声。
  斯特拉把刀刃朝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个浅浅的切口,血流了下来。她走到盒子面前,粘稠的鲜血缓缓流到万能先祖的鼻角上。然后,开始祈祷:她已经选择了跟人在一起的正确道路,他们会帮着恢复古道。
  “斯特拉。”珍妮弗在旁边看着,说:“我以为……对不起。”
  “你们人类根本不会明白,”她告诉珍妮弗,“你们以为什么事都与你们有关,不是这样。我们失去的太多了,你无法想像。”
  “斯特拉……”斯特拉感觉到了珍妮弗靠近的热烘烘的身体,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她并不懂这种人的动作的意义,但是也没有反抗。她看着鲜血一滴滴慢慢淌在鼻角上,黑暗中看不清血的颜色,但是她能闻到咸咸的味道。
  “你并不真正信任我,珍妮弗。”斯特拉说,“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仍然不了解我。”
  珍妮弗无言以对。
  鲜血继续滴在那块骨头上。
  山谷的另—端,梦幻风暴肆虐地滚动着隆隆的雷声,折磨着这块无语的土地。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十九 过去的时间

  “准备好了吗?”
  阿伦回头扫了一眼同伴们——除了斯特拉——所有的人都坐在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带。彼得冲阿伦竖了竖大拇指;埃克尔斯—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跟往常一样,阿伦依旧猜不透斯特拉的心思。珍妮弗手拿包在纸包里的肾上腺注射器,坐在阿伦身边,说出了他此时的感觉:“我们行动得越早,就能尽早回家。我准备好了。”
  “很好,”阿伦说,“这次飞行速度很快,还得悄悄进行——周围可能会有马塔塔。”说完,咔嗒一声打开了控制键,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
  阿伦非常清楚,时航机的局限性在于,在斯特拉的世界,逆时间飞行只能飞到它以前曾经到过的某个时刻。也就是说,要想把注射器送回到珍妮弗用它挽救斯特拉的性命之前,就必须得逆行到马塔塔还对人类充满敌意的时候。夜里马塔塔最没有精神,不过仍需要对付哨兵。阿伦小心翼翼地把飞船重新开进了时间长河。出于穿越不同时间隧道的时间误差,谁也不清楚斯特拉的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应该会很顺利,阿伦自语自道。毕竟,珍妮弗找到了注射器,而且没有人记得马塔塔们曾经谈论过什么午夜飞船。这就意味着我们能够成功。
  不过这只是一个美妙的愿望。另外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念头出现在脑海:现在谁都知道历史可以改变。转眼就会发生变化,轰隆一声,一切可能就都变了,永远地变了。
  阿伦知道这太有可能了。他们经历过太多奇异而扭曲的历史,巳不再相信历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历史不会交纳保证书。
  飞船一路尖啸着前进,他神色庄重地望着窗外的世界消失在灰黑时间的虚无之中。逆时飞行令他一个劲地向上反胃,虚空的寒意使他手臂上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他靠在椅背上,等待着飞船回到两年以前。

  突然间,飞船的两侧似乎受到了什么外物的撞击。阿伦大吃一惊,叫出了声。斯特拉也在惊叫。这时,飞船向一侧歪去。阿伦扑向操纵器。似乎一只看不见的无形拳头在猛砸飞船的侧舷,所有的人都向一边滑去。埃克尔斯被震得从座椅的一边颠到另一边,大声咒骂着。
  “阿伦!”珍妮弗喊道,“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阿伦回答。操纵器在他手下摇摆,震颤。“这种事从未遇到过。”一团火红的液体砸在挡风玻璃上,向四处溅开。透过薄雾,他们看到一个污损的织锦般的世界:沼泽、山脉、浊浪排天的海洋;鲜艳的几何形建筑;还有成群的、长着粗硬鬃毛的六腿兽,喷出一团团的雾气……
  “时间风暴!”彼得在阿伦身后叫起来,“他们正在冲击整个时间长河。”
  阿伦没有功夫回答。操纵台像突然有了生命似的——想把震荡的飞船稳定下来,无异于在龙卷风中放飞风筝。他听到斯特拉“砰”的一声撞到舷墙上又弹了出去,发出一声尖厉的吼叫。旁边的座位上,珍妮弗被颠来颠去,头发飘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座椅,指头由于过分用力已经有些泛白。阿伦也在用力地抓着操纵杆,那样子像要把操纵杆从操纵台上拔下来一般。时航机愤怒地呼啸着—≠纵台上数字指示标度盘已变成红色,不知哪里的警报尖厉地叫了起来。
  “警报。“飞船上的计算机发出一种不阴不阳的声音,混乱中的这种冷静令人感到阴森恐怖。“接近公差极限。请关闭。”
  “不。你这白痴!”阿伦冲着计算机大声叫喊,“我也想,但我不能。”
  “关闭它,你这蠢货!”埃克尔斯尖叫起来,“听计算机的——你会毁了我们。”
  “不!”
  “已经超过公差极限。”不阴不阳的声音平静地说,“自动关闭指令已经启动。”
  “不!”阿伦叫喊着。时航机犹如行驶在石砾路上一样弹跳着,震得他的声音发颤,“你不能!”
  “关闭。”不阴不阳的声音毫无缓和余地。飞船的呼啸声经过了一个高八度的音然后急转直下。同时,颠簸开始缓和,虚无之中的时间风暴平息下来,一切恢复了常态。寒冷和恶心的反应也消失了,挡风玻璃上的污秽开始散去。
  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好了。”阿沦说,“起码我们是在夜里闯过来的。”
  珍妮弗向斯特拉跑过去,她正用自己的语言咕咕咕哝哝地抱怨着。
  “怎么回事?”珍妮弗问阿伦。
  “我想彼得是对的。”阿伦说,“时间的整个结构都遇到了破坏。记得我们返回到几天前给特拉维斯留步枪时的那次颠簸吗——这次颠簸得更为剧烈。不知道我们能否经得住更长时间的颠簸,还要保全住飞船。”阿伦靠在椅背上,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很疼,阵阵耳鸣胜过刚才飞船的尖啸。指尖由于过分用力,还在疲劳地发抖。
  “计算机停止了。”彼得说,“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不知道。计算机——日期查询。”阿伦说。
  “二二○一年五月十五日,一点零五分。”计算机不阴不阳地回答。
  “不错。”彼得用嘲弄的口吻说,“二二○一年——什么,侏罗纪吗?阿伦,我想应该把你的朋友重新标准一下,它被震乱套了。”
  “不。它的混乱是因为我们走的是另外一条时间隧道。我们现在在一年半以前——还没有到达目的地。”阿伦轻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快要到了,也不知道我们——当然是过去的我们——这个时间在什么地方。”
  “那么我们只能认为一切正常。”珍妮弗说。她一直呆在斯特拉身边,为这个马塔塔做着各项检查。不过从她的表情中阿伦判断,这只恐龙似乎除了撞伤之外并无大恙。“我们照计划行事。”
  “珍妮,如果我们在错误的时间停下来将是—场悲剧。”
  “我看我们别无选择。”珍妮弗说。
  “她说得对。”彼得做出反应。
  “我们应该返回去,”埃克尔斯插嘴道。大家把目光转向他。他摊开双手,“喂,你们都在发表意见,我在说出我的想法。我们找到了时间飞船,一直找的就是它,对吧?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逆时间飞行,费这些力气。它给我们带来这么多冒险。”
  阿伦从驾驶员的座椅上转过身,气愤地用手指指着埃克尔斯。虽然他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但是强烈的反应令他自己都很吃惊。他看到埃克尔斯畏缩了,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为什么?我来告诉你。因为我们已经把历史破坏的相当严重了。我们每一次改变过去,都损害未来。还记得吗,埃克尔斯?还记得你的飞船爆炸后惹了多大麻烦?你还记得后来发生的一切吗?”
  埃克尔斯不敢看他,眼睛盯着地板,瘦削的脸部肌肉在跳动。
  “是的,你还记得。这就是我们这样做的原因——因为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你明白吗?埃克尔斯?听到我的话了吗?”
  埃克尔斯抬起头,眯起眼睛望着阿伦:“你变了,是不是?小伙子?”
  “我想是的。”
  埃克尔斯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好,那么我们现在意见一致了?”
  埃克尔斯又点点头,“是的。”
  阿伦深吸一口气,吐出体内的那股怒气。他服其他人一样害怕,他做出这么强烈的反应只是情不自禁:这既不是他惯常的反应方式,也不是他希望的结果,只不过情不自禁。“我想稍微改变一下计划。”他说,“我应该跟珍妮一起去放注射器。”
  珍妮弗摇摇头,“不,这一点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是唯一知道注射器地点的,而你是唯一能驾驶飞船的——你必须留在这儿。我跟彼得去。”
  “怎么啦,阿伦?”虽然彼得的腔调很和缓,但阿伦还是感受到了背后的锋芒。“不相信我?”
  阿伦明白,此时任何回答都是对彼得的冒犯。促使他在最后一刻改变计划的是特拉维斯,这位死去的朋友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出现,枪声停止后死一般的寂静也总在他耳边萦绕。
  你永远不会理解,这不是一部神奇的探险小说。你也永远不会真正理解,这里没有规定、没有不成文的法律规定你、珍妮弗或彼得就不能死去。你可能会。你害怕了,害怕有什么事发生时你不在场,害怕会再失去一位朋友。
  “好吧,”他说,“快点回来。”

  风很冷——珍妮弗和彼得离开飞船时,她的前臂起了许多鸡皮疙瘩,像针刺般疼痛,她忍不住咕哝了几句。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适应了外面的黑暗:斑驳的半个月亮在与低低的银色的云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忽隐忽现的月光下,她看到几百码远处的一片空旷地带处,漂浮着一条柔软的白色通道。
  “这不是我们应该看到的。”彼得低声说。
  “我知道。现在我们肯定还在跟日本人打交道。马塔塔已经把通道带回了村子,可我们还没有回来——可能正在墨西哥、埃及或罗马的什么地方。”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们应该出现在几个月之前的这里。那时候,这块空地上还一无所有,那么任务完成起来就很容易,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只有凭运气了。
  “空地那边站着个马塔塔,”彼得告诉她,“稍微向左一点儿,透过铁树林就能看见他。”
  珍妮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穿戴盔甲,右手持长矛的马塔塔就站在通道旁边。看上去这只恐龙异常地安静,珍妮弗怀疑他是否睡着了。“是拉斯。”她说,“他好像睡着了。”
  “而且风是从他那边吹过来的,”彼得举着湿漉漉的食指试了试说,“看来我们的运气来了。快……”
  他们悄悄穿过蕨树和铁树,向拉斯那边靠过去;正要进入空地时,彼得突然蹲下身,把手指放在嘴上,珍妮弗立刻注意到前方一个像科摩多龙—佯的蜥蜴兵正朝他们的方向一路嗅过来,头好奇地竖起,像在倾听什么。
  彼得走近珍妮弗耳语道:“我来对付这只蜥蜴,你趁拉斯还没有醒赶快去放注射器。必要时,可以用这支步枪。”他拍了拍珍妮弗背上的武器。
  珍妮弗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是打算使用这支枪的。她想告诉他,我不能。因为我知道没有用过,后来我已在未来见到过拉斯,知道他还活着。
  彼得溜到她的右侧,树叶被碰得沙沙作响。蜥蜴卫兵喷着鼻息,一双明亮的、鬼鬼祟祟的眼睛立刻寻声望了过来。它摇摇摆摆地快步穿过空地,鼻翼张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咆哮。彼得赶快离开空地,朝飞船的方向跑去。蜥蜴卫兵紧追不合,像狗一样地吠叫着,冲进茂密的蕨树林。
  拉斯被惊醒了,一只眼睛懒洋洋地半眨了一下,再没听到什么动静,又闭上了。他身体的颜色和姿势都没有变化,脊背仍然软软地、松弛地弓着。
  珍妮弗站起身来,弯着腰穿过空地,从拉斯身边跑了过去。她刚把玻璃纸包着的注射器放到她将来某天发现的那棵铁树底下,就听到时航帆附近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咳嗽,紧接着就是—声叫喊。
  珍妮弗连忙向彼得和其他同伴跑去。
  但是,她站住了,拉斯圆睁的双眼满是戒备正低头盯着她,她没有听到他从身后偷偷地跟了上来。
  “人,”他嘴里发出咝咝声,“至少你们回来了一个。要是没有斯特拉帮助你们……”
  拉斯把矛尖向下一挥。
  “拉斯,”珍妮弗急忙说,“我有一件远距离杀伤武器。”她后退了一步,从背后抽出步枪。“你见识过它的威力,快向后退,否则我就开枪。”她用枪口指着拉斯,握看扳机的手已经热了,随时可能扣动扳机。
  “我不怕死。”拉斯嘲弄地说,“但是你害怕了。我闻得出来。”拉斯喷着鼻子,慢慢地向前跨出一步。
  珍妮弗向后退去,可是已经无路可退了——身后就是那条通道。
  拉斯抽回右臂,矛尖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人,我要把你的灵魂给万能先祖。”他说。
  枪管正对着拉斯的胸膛,但是珍妮弗不能扣动扳机。她看到这个马塔塔目光冷漠,毫无妥协之意;她也知道,什么也无法阻止他。
  她不能开枪。
  突然,她大叫一声,把步枪掉过头来,抓着枪管的样子像抓着—只棒球球棒。
  她把步枪挥动起来。
  珍妮弗的体育一直很棒。她曾在小学联盟男女混合队中打过棒球,中学时才放弃踢足球和打网球。她对对方投手快球的截断,从未像现在这么漂亮。当拉斯正要向她投出长矛时,她朝他冲了过去,步枪那沉重的木柄“砰”地一声砸在这个马塔塔头上,就像一棍子砸在了盛满油漆的桶上。珍妮弗震得两臂发麻,一直传到后背,枪托朝夜幕中飞出去。
  拉斯咆哮着扔下长矛,双手捂住脸,血透过他爪子一样的手流下来。他歪着头,一只眼睛愤怒地盯着珍妮弗,就好像这个马塔塔单凭强烈的愤怒就能把她撕成碎片似的。
  终于,他倒了下去。
  珍妮弗觉得那声音简直震聋发聩,令她吃惊的是,村里并未传出任何呼喊,他轰然倒地的声音在她耳朵经嗡嗡回响了好半天。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把两个手指放在拉斯的脖子上,脉搏平稳有力,撞击着她的手指。珍妮弗放心地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会把他一棒打死了。她站起身,去找砸飞的枪托;这时才注意到右手一直攥着的枪管由于受到冲击力的影响已经弯了。
  “如果要击棒球的话,”看着弯曲的枪管和破碎的枪托,她惊奇不已,“我想肯定击出球场了。”

  十八天。他们用了整整十八天才把时航机推到了那个狭窄的石灰石峡谷。在这里,阿伦曾经发现了那把武士剑以及帮助他们逃脱盖尔克追捕的埋伏。
  阿伦只允许在无法推动飞船的地方乘坐飞船前进。计算机的声音告诉他动力已经很小,接近极限了,他知道至少还需要跨越一次时间。当时,阿伦已经记不清时间风暴出现的次数——似乎那天很难得,只听到四五次远处风暴的隆隆声,并未看见什么。
  他们终于到了峡谷。在安排好一年半以后落入峡谷的岩石和金属线之后,阿伦从飞船上取下武士剑,把它插在金属线旁边的石缝里,再用金属线把剑刃缠了起来。珍妮弗从飞船的一个小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递给他;阿伦蹲在地上,把纸平铺在膝盖上,写下几个字:拉我一下!
  他把纸夹到金属线里。
  “就这样吧。”他抬头看了珍妮弗一眼。珍妮弗背对着阳光,只能看到了一个侧影:阿伦只能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彼得、埃克尔斯和斯特拉一直站在他身旁望着他。“至少是按我记得的样子做了。”
  珍妮弗抚摸着他的肩膀,望着峡谷摇了摇头。“想到从现在起几个月后,我们会从这里逃出去,后面是紧追不舍的盖尔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肯定会以为我们都得死了,可怜的特拉维斯,他几乎走不动……”
  阿伦站起来,用力拥抱了她一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品尝着带着咸味的海风,说,“我想我们已经转了一圈。”
  “现在该怎么办呢?”彼得问道。
  人们都望着阿伦,埃克尔斯尤其迫切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种热望令阿伦感到有些恶心。他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想干什么。
  “我们转了整整一圈,”他告诉彼得,“经历过了所有的世界。”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二十 生死诀别

  他们到达岩石崩塌地区用了十八天,然而比起返回马塔塔峡谷那全是上坡的艰苦跋涉来,似乎微不足道。又走了二十四天,他们又一次进入了两侧是陡峭崖壁的绿色马塔塔峡谷。阿伦担忧地盯着飞船的燃料表,一直抱怨着不得不又要耗费些燃料去登一座座陡峭的山峰。
  没有反重力推进器,爬上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任何有轮子的交通工具都无法在这样崎岖不平的地形上行驶,也无法穿越时间风暴铺天而来留下的杂乱的障碍物。风暴接连不断地袭击,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处处伤痕。阿伦数不清究竟遇到了多少外来的奇异物体的残片——太奇持了,肯定不是人类的遗物。他们不得而知,也无法猜测那些东西究竟有何用。
  从这些残片的表面看来,时间风暴已经到了扭曲的时间深层隧道中,距离现实世界越来越远了。
  阿伦突然担心起来,假如所有的障碍物都消失了,各种时间隧道崩溃成一片混乱,还有什么希望弥补埃克尔斯的错误,修复历史呢?
  一切都内我们来承担,这不公平。阿伦望着马塔塔峡谷想。白云在天空飘浮,峡谷又处于阴影与阳光的交替变化中。我们没有这个责任,这是强加给我们的。
  他不知道布向谁抱怨,反正抱怨也没有用,他们还得继续努力,责任就是责任,逃不脱的。
  公平与否并不重要。
  “就在这儿吧。”他们在通往峡谷的关口休息时,阿伦告诉他们,“现在我们不能进入峡谷,因为我现在是在上次来时的—年之前,盖尔克和马塔塔还都在,他们会杀了我们。”
  “我们现在有枪,”埃克尔斯说,“让他们试试。”
  阿伦还没来得及问答,彼得就抢过话去:“我想我们杀得太多了。”
  珍妮弗点了点头;斯特拉似乎不愿再听他们唠叨,远远地站在一旁,望着她的峡谷,阿伦不知道这只恐龙在想什么——她是他们中经历变化最多的一个。尽管他、彼得和珍妮弗,甚至包括埃克尔斯,可能都会感觉到孤独,感受到与原来生活的隔离。但可以庆幸的是他们至少可以彼此慰藉,而且几乎在他们所到的每个世界中都有跟他们很相像的人。斯特拉却连这种安慰都没有。
  “我同意彼得的想法。”阿伦说,“所以我想我们再顺时间回到‘现在’的这里,那时马塔塔和盖尔克仍然在繁衍地。”
  “除了留下来的那几个盖尔克,”彼得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特拉维斯遭遇到的那三个。”
  阿伦点点头,“我们必须把握好机会,如果他们找麻烦,我们就不客气。”
  “上次穿越时间时遇到的问题该怎么办?”珍妮弗问道。
  “按计划,我们至少还需要两三次时空转换。”阿伦说,“当然,我们必须面对。最好现在就走,越迟情况就会越糟。”
  他向其他人招了招手,钻进时航机、坐在驾驶员的座椅上,发出命令:“操纵器!”面前的舱壁上探出一个操纵盘,他立刻把它调整到向前短时跨越的位置。其他人都坐在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带。斯特拉——在珍妮弗的帮助下——挤在埃克尔斯的座位和舱壁之间。这时,阿伦把手放在跟踪球旁边的按钮上。
  “准备好了吗?”
  珍妮弗朝他微笑了一下;彼得冲他伸了伸大拇指。
  阿伦“咔嗒”一声按下了按钮。
  飞船尖啸起来,光线变暗,空气寒冷刺骨。飞行很不平稳,飞船上下颠簸,前后摇晃。阿伦紧紧抓着操纵杆,不知道如果松手会出现什么后果。由于受到巨大的压力,飞船的接合处发出巨大的噪音,但是只几分钟就消失了。他们返回到现在的时间,慢慢停下来。窗上的霜溶化了,他们看到外面关口两侧的崖壁,崖壁上还留着上次差点使他们葬身海底的海浪冲刷的痕迹;阿伦知道,前面绿地中的某个地方,特拉维斯就要死了,而他们此时正在为了找到飞船紧张忙乱地挖掘被马塔塔封死的洞口。
  他打开飞船舱门,又熄掉火,没有看燃料表,也没有查询计算机还剩下多少——他不想知道。
  “好啦,”他跟同伴们说,“下来继续推吧。”

  两天之后,他们返回了马塔塔村。一过关口进入山谷,阿伦就让大家把在村子之间留下的痕迹擦掉,这样就不会遭遇过去的自己了。从特拉维斯告诉过他的有关时间的知识判断,时间结构本身不允许这样做,但是他并不在意冒险——每个人都很清楚,时航机遇到过去的自身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第一天就遇到一场时间风暴,他们看到的景象就是发现飞船的那一天所见到的。
  第二天傍晚,他们终于走进空无一人的马塔塔村落。
  “我真高兴解决了这个问题。”阿伦说。他在彼得身边推着飞船,现在已是满头大汗。由于用力,小腿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硬硬的,感到火辣辣的疼痛。他们缓缓地经过一座座白色的穹隆形建筑。埃克尔斯、珍妮弗和斯特拉刚被替换下来,走在后面。“我们一到那段通道,就拿出时间飞船碎片……”
  阿伦突然打住了话头。他看到彼得停下来,走到一侧向前方张望。
  “怎么回事?”他也松开手,站直身子问道。飞船由于惯性继续向前漂浮了几英尺,停了下来。
  “那段通道不见了。”彼得回答。
  ”应该在,”阿伦说着,同时内心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袭来。“我们没有动它呀。”他跑到彼得站着的地方,这种冷禁从手指一直沿脊柱迅速扩展到全身。彼得说得没错——原来曾经漂浮着通道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
  珍妮弗、埃克尔斯和斯特拉都跑了上来,望着消失了那段通道的地面。
  “会在哪儿呢?”珍妮弗叫起来,“我们应该昨天到达,那时通道肯定还在……”

  一声从马塔塔鼻角中爆发出的咆哮打断了她,紧接着是一串连珠炮似的恐龙语言。
  弗拉基从旁边两座房子之间走了出来,身后是两个盖尔克。他说话时目光犀利地盯着斯特拉。
  “斯特拉!”弗拉基说,“你太令人失望了。
  “弗拉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到你们跑出繁衍地时,我就一直跟着你们。盖尔克很快把我甩在后面,但是我并没有停下,因为……有—种力量推动着我向前走。我以为……”
  弗拉基的气味变得很酸,身体的颜色也逐渐变淡,姿势宽阔起来。“我以为你是在追赶珍妮弗,要把她带回来用作归礼。希望如此、但是……”弗拉基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前胸,那里风暴兽留下的伤口刚刚开始痊愈。“这里,万能先祖告诉了我一切,她告诉我你原来是在帮助那个人逃跑。斯特拉,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能背叛马塔塔?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拉基克?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孩子的死吗?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伙伴关系和彼此誓言的吗?”
  弗拉基的声声责骂强烈地撕扯着斯特拉的灵魂,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支长矛戳在她的心上。她受不了这些攻击,禁不住身体有些发抖。
  “我们的蛋宝宝们已经死了,弗拉基。”斯特拉说。但是她没有低下头,因此语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它们像欧克利希,像我们的整个世界一样死去了——改变这一厄运的唯一机会就是让人类试试他们的魔力。”
  “正是人类毁灭了这个世界。”弗拉基勃然大怒,他用力跺着脚,地面都被震得发抖。斯特拉闻到了两个盖尔克对她的敌意;他们摇摇晃晃随时准备发起进攻。“所有这—切都是他们的魔力造成的。斯特拉,他们就是杀害我们孩子的凶手。可是当欧克利让你把他们献给万能先祖时,你却背叛了她。我不明白,斯特拉。”他的声音有些嘲讽,“请解释一下,斯特拉,我的伙伴。解释一下这种疯狂行为,我很乐意听。”
  “弗拉基,我无话可说。”斯特拉痛苦地回答。“你需要忠诚、信任,而我的每一句话你都听不进去。我很抱歉,弗拉基,因为我非常崇拜你,你是一位‘朋友’。”
  所持拉用了这个人类的字眼,因为马塔塔语言中没有与之相近的词汇。对于这个词的水晶石般清脆的发音和内心同时激荡起的情感,她感到非常惊异。
  “什么是朋——友?”弗拉基嘴里发出嘶嘶声,“又是人类的东西?”
  “吉多。”斯特拉回答,“是的。这是一个好东西,弗拉基,我希望你能懂得它的含义。”
  “我什么也不懂!”最后一个词简直是在咆哮,“一点也不懂。我不明白一个马塔塔为什么会背叛他的同类。”
  “我没有背叛。”斯特拉面露绝望的神色,缓缓地说,“我在拯救马塔塔。”
  “你又在说疯话。”弗拉基愤怒相向,“这简直不可救药。”他把长矛抛到左手,又抛回来,旁边两个盖尔克发出挑战般的吼叫。斯特拉听到身后有动静,余光中瞥见两个小伙子站在了她两侧。
  “斯特拉,”珍妮弗朝她喊道,“告诉弗拉基,要是他们动手,阿伦和彼得会杀了他们。请不要——再杀了。”
  弗拉基冲着她发出咝咝声,歪着头盯着她说,“我听得很清楚,珍妮弗。要是你以为我们怕死,那你对马塔塔和盖尔克就太缺乏了解了。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什么都不怕。”
  那两个盖尔克虽然一直一声不吭,但是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其中一个厌恶地喷了下鼻子,没有进一步警告,他们举起“布罗埃依”冲了上来。两声枪响令斯特拉感到震聋发聩。
  随着一声斯特拉从未听过的金属般响声,盖尔克胸前的铠甲叶片上炸开了两个锯齿状的洞。他们摇晃着退了回去。枪声又响了,鲜血喷射出来。伴随着人类武器刺鼻的味道,两个盖尔克痛苦而又绝望地尖叫着倒了下去。
  斯特拉感觉到他们已经死了,死亡之神阿摩斯似乎已经窃走了他们的灵魂。枪声依然回荡在耳边,像归礼堂里敲响的死亡钟声。
  弗拉基呆呆地站在那里,身旁是两具鲜血淋淋的盖尔克尸体。由于最后死亡时的痛苦,他们的四肢扭曲着,嘴无声地张着,像在发出雷耳欲聋的呼喊。斯特拉注意到弗拉基握着长矛的手在微微颤抖。
  阿伦用声调单一的人类语言在说着什么,珍妮弗翻译着他的话:“我们不想杀你,弗拉基。如果你放下长才,离开这里,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弗拉基吐了口唾沫,用另一只手指着身边的盖尔克说,“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们只是自卫。”珍妮弗回答,但是斯特拉注意到她的姿势比这句话本身似乎更具有桃战性。弗拉基也注意到了,他的颜色又变深了,低下头,毫不示弱地摆开架势。
  “我们一直都是在自卫。”弗拉基回答,“我们正在保卫我们的生活方式和土地,不被你们侵犯。”
  “弗拉基。”斯特拉刚一张口,弗拉基把长矛柄重重地戳在地上。
  “耶唉!”他吼叫着,“我听够了,斯特拉,我的同伴,拉基克的学生,你听我说,我出来时,拉基克给我传达了—个消息。她说,‘如果你找到了斯特拉,告诉她,作为老师,我令她失望了,我很抱歉。我把虚假的欧克利希传授给他,我很抱歉。我很遗憾必须命令她接受归礼,但为了马塔塔的利益,我不得不这样做。你一定要把信捎到,弗拉基。』我打算服从命令,斯特拉。至少我还要服从我的欧克利。”
  弗拉基向前跨出一步,拿起长矛。
  “弗拉基,”斯特拉恳求他说,“我们是同伴,求求你了。”
  “不再是了。”他又向前跨出一步,“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又一步,“我们俩必须有一个也得死。”又跨了一步。弗拉基离斯特拉已经很近了,完全可以把矛尖插入斯特拉的胸膛。她屈从地抬起头,不想反抗,也不想逃跑。我把自己交到万能先祖的手中了……
  阿伦手中的枪喷出火蛇,随着被子弹击中的声音,弗拉基发出一声呻吟,不情愿地后退一步,长斧垂了下来。斯特拉大叫一声,紧接着彼得也开了枪,弗拉基跪了下去,胸前一片鲜血,手中的长矛被震落了,大张的嘴里流出的鲜血泛着泡沫。
  “好疼,”他说,好像很吃惊,“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了。阿摩斯……”头几乎垂到了地上,斯特拉向他跑过去。这时,弗拉基的头又抬了起来,他盯着清晰的伤口,好一会儿才说:“斯特拉,我会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会保护它们平安,等你来跟我们团聚。”
  弗拉基闭上了眼睛,轰地倒了下去。
  斯特拉发出长长的、可怖的哀鸣。

  他们把弗拉基放到归礼堂之后,斯特拉才离开。从未见过归礼堂陈设的埃克尔斯,一进来就吹了声长长的口哨:白色的墙壁上密布着条形耀眼的水晶块,他们似乎走在一个闪闪发光的童话世界;这座高大建筑的四周是阶梯状层台;中间是一具具死亡已久的马塔塔白色骨架;骨架的中央形成一座圆形平台,四周有狭窄的土坡与层台相连。他们一面四下张望,一面抬着弗拉基的尸体沿土坡向平台上走去。史前鸟们聚集在大厅屋顶中央的破洞周围,长长的脖子,丑陋的光秃秃的脑袋,等着下来啄食尸体。它们那蓬松的黑色羽毛令人想起殡仪员俗气的制服。
  阳光从顶端中央的破洞照射进来,照在水晶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弗拉基的尸体似乎在聚光灯的笼罩之下。没有人大声说话——那样会破坏这教堂般的归礼堂里神圣的辉光。
  斯特拉把万能光祖的鼻角放在弗拉基手中,她当初的血在这古老的光泽中已经变成棕色。她对珍妮弗和其他人说:“如果我们失败,如果马塔塔再也回不到这里来,我想让他照顾这只鼻角,保存好它。”
  他们笨拙地帮斯特拉完成了归礼仪式。当斯特拉把刀和碗拿到平台上时,曾经见识过这种仪式的珍妮弗和彼得尽力地模仿马塔塔唱起低沉哀悼的圣歌——只是恐龙们的歌声浑厚有力,而他们的声音似乎又细又高。斯特拉用刀在手臂上切开一个口,黑色的血液流进碗里,然后又泼洒在弗拉基的尸体上。
  她退了几步,史前鸟们拍打着翅肢,乌云般飞了下来。它们尖利的爪子刺进弗拉基的皮肉时,发出阵阵尖叫,钩子一样的嘴,开始撕扯起尸体来。
  斯特拉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望着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终于,她向他们走过来,眼里没有一滴眼泪。
  “我准备好了,”她说,“这里再没什么了,什么也没有了。”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二十一 雷声又起

  到了这一步,阿伦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犹豫。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了。我们以前只看到了它很少的一部分,这么—个美丽的地方留给我们的不应该只是痛苦的回忆。回忆太痛苦了,换种情况,我们也许绝对不会来这里。
  “遗憾属于那些从来不下功夫的人。”这是爷爷卡尔说过的话。一想起来,阿伦心中又涌起一阵伤感。“我确实为此感到遗憾,爷爷。”他自语道,“要是您和爸爸、妈妈不卷进来该有多好。”
  “你说什么?”珍妮弗问。
  “没什么。”阿伦挺直了脊背,望着聚集在他和浮石周围的同伴们说。他们在斯特拉称之为欧克利希——伽的神庙里找到了那块浮石,时航机就漂浮在他们身后。“我想我们都准备好了,是不是?”
  “离开这里?完全准备好了。”彼得急切地说。
  “不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情况是否会好些。”
  “我要碰碰运气。你怎么打算的,伙计?”
  阿伦把几分钟后要做的事情又交代了一下,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因为以后再不会有重复的机会了。
  “明白了吗?”他问。“彼得,你的任务至关重要。”
  “没问题。”彼得说,“似乎连通道出口都会相信我们定能冲出去。”他冲着天空点了点头。天空中,时间风暴的黑云正在迅速集结。“如果大家不喜欢闪电,就赶快躲起来。”
  没用几分钟,除了彼得,大家都登上了时航机。坐好之后,阿伦朝站在挡风玻璃外的彼得挥了挥手,彼得也冲阿伦挥了挥手,然后蹲下身去,从旁边的地面上举起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发光的绿色金属。这时,乌云遮住了太阳,空地上旋起恶魔般的风沙。彼得一头钻进漂浮的通道下面,不见了。突然,通道边上闪出一片火花,接着他们看见彼得的胳膊又出现了,向他们挥了挥。
  “他已经打开了通道,我们快走。”阿伦说。
  这时,头顶上空电光闪闪,他用力开动了飞船。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飞船的自动前灯忽隐忽现,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前方的路面,阿伦不免又惊恐起来。当船头冲上通道后,一阵寒气向他们袭来。
  “关上制冷系统,”珍妮弗咕哝着,“比上次冷多了。”
  阿伦没有说话,尽可能不去理会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前窗玻璃上跳动着冰冷的蓝色火焰。
  蓝绿色火焰里突然又爆出一片火花:火花消失时,苔藓般翠绿的马塔塔世界变成了一片茂密的丛林—▲结的藤树之间,漂浮着一截断裂的通道。
  这是特拉维斯的世界,是埃克尔斯的世界。
  坐在阿伦身后的埃克尔斯一下子认了出来,发出惊喜的叫声。
  阿伦没有时间欣赏周围的风景。他停下飞船,打空门,望着他们刚刚驶过来的那段残破的通道。最后一片火花消失了,路面上留下一道深沟。
  “快点,彼得。”他低声说道,“快呀。”没有人回答。通道上依然空空荡荡。“快呀……”阿伦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也多了几分绝望。
  “阿伦?”珍妮弗已经解开安全带悄悄来到他的身边,双手搂任他的腰,问:“彼得还没跟上来吗?”
  阿伦摇摇头。“没有。从一开始我就担心会不会有时间误差。如果在这边是几秒钟,而那边是几个小时的话……”
  “也就是说,几个小时后他才会到。他肯定会到的。”
  “我知道。”阿伦说。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疑惧并未减少。阿伦的头脑中出现了几百个场面,一个比一个恐怖。也许他被时间风暴的闪电击中了,也许遇到了芒多一样的风暴巨人,也许更糟的是,彼得碰巧站在不同世界的边缘……
  一个小时过后,阿伦等不下去了。他从箱子里取出两支步枪,一支交给珍妮弗,一支拿在自己手里。“你和斯特拉看好埃克尔斯。我要回去看看。”
  珍妮弗看着手里的步枪,就像拿着一条响尾蛇。“阿伦,不要意气用事,动动脑筋。我们不能分开,现在不能。如果一定要去,我们大家都去……”
  一声轰隆的雷声和一阵强烈的火花闪烁打断了她的话。一个红头发的小伙子从汹涌而来的蓝绿色火焰中滚了出来。蓝色的闪电照亮出口,通道发出咝咝的尖啸声。紧接着,又一个闪电出现,又嘶嘶地换为乌有。彼得落在一块泥潭中央,坐起身时,手里还拿着那团发光的绿色金属。阿伦把他扶起来,紧紧抱住这位朋友。“彼得,我们都在为你担心。”
  “我也很担心,伙计。我陷得太紧了,拽出来时——使劲儿,摔了一跤,差点过不来了。你们到这儿很久了吗?”
  “时间不短,一个多小时了。”
  彼得擦了擦衣服上的泥水,但无济于事。“回去后,我们得有一大堆干洗店的账单要付了。”他慢慢转了一圈,望着这个世界。突然他发现一百码之外,有一只已被食腐恐龙几乎吃光的霸王龙王的巨大尸骨。“啊,那家伙肯定有三层楼高。”彼得哆嗦了一下,“这地方比你描述得还一可思议,空气倒是真令人陶醉。”
  他说得一点没错。阿伦差点儿忘了这里的空气是富氧的,而且由于巨花的香气和肥沃黑土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甜的味道。跟往常一样,丛林中回响着痘物的叫声。几只尖头脊齿痘物由于受了他们的惊吓,奔跑时,碰得身边的蕨树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它们个头不大,是一种动作迅速的草食痘物,长着坚硬的角质嘴,手上有五个指头。
  蝴蝶极度紧张不安,在颤抖的树叶上跳着美丽的芭蕾,这让阿伦想起由于埃克尔斯漫不经心地踩死了一只蝴蝶,才导致所有这一切的发生。
  “还有更让你不可思议的事呢。”阿伦说着,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走吧,我们还有个约会呢。”
  “你该给我们大家详细解释一下你的计划了。”他们钻进飞船以后,彼得戏谑地说,“除非你还不信任我们。”
  阿伦想说,问题是对这个计划我并不是很有把握。珍妮弗是绝对可信的,他也愿意相信彼得。但是对于埃克尔斯,他是一点儿信任感也没有。斯特拉呢?斯特拉行为怪异,阿伦还拿不准她为什么一直跟他们待在一起。但是彼得的话是对的。
  ”好吧,”阿伦说,“简单地说,首先,我们需要把所有的时间飞船碎片带回这个世界——它们是启动通往各个世界通道的钥匙,也是它们打开了时间长河的第一个缺口。把所有的或者至少大部分碎片带回这里,就断绝了通住其它世界的主要通道。这非常重要——这一步就是要清理这种混乱局面。”
  阿伦停了一下。他的这句话有些模糊不清;更多的是要靠运气和直觉,而不是凭逻辑。这也是他与特拉维斯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的地方。无论如何,特拉维斯已经死了,你有机会试一试。最好你是对的……
  阿伦吸了口气,微笑着向珍妮弗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是这样想的,”他继续说,“我们知道,时间是单向流动的——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埃克尔斯当初离开时间通道,从那时起影响了顺时间之后的一切,但未能影响过去。我们要做的就是返回去,返回到事情发生前的几分钟,我们要从一开始就阻止整个事件的发生。”
  “那我们该如何去做呢,伟大的时间大师?”埃克尔斯依然皱着眉,问道,“毕竟,到目前为止,你们一直干得不错嘛!”
  “一是你哪来这么多麻烦。”彼得反驳道。阿伦举起手,让他们停止争吵。
  “听我说,”他说,“我有一个办法。”
  “真的?”埃克尔斯叫了起来,“什么办法?”
  “整个事件是从特拉维斯开着时航机回去杀死那里的霸王龙王开始的,对吗?”阿伦指着那只残存着粉红色碎肉的巨大食腐痘物的弓形骨架说。
  “对。”
  阿伦冷笑了一下,向前探探身,让大家都能听清他的每一句话。“告诉我,埃克尔斯,”他说,“如果你到了那儿,发现霸王龙王已经死了,你怎么办?”

  “启动!”阿伦发出了命令。可怖的寒冷和迷失方向的感觉紧紧攫住他们,飞船又鬼一般地嚎叫起来。
  阿伦原以为最后一次时间跨越不过跟以前一样,但是他错了。这次的感觉比前几次糟糕多了。他感到飞船像被某个愤怒的时间之神紧紧地攥在手中摇晃。斯特拉被舱壁撞得晕头转向,吓得哇哩哇啦乱叫;埃克尔斯一直在大声咒骂着。
  “阿伦,我们会被撕成碎片的。”珍妮弗冲他大声喊着。
  他没有工夫回答,两只手拼命地抓住操纵器,盯着操纵盘上显示的他们所在时间位置的数字日历。只需几秒钟了……
  身后不知什么东西撕裂开来,发出金属般刺耳的声音。阿伦刚—回头,一个钢支架砸在头上。
  “阿伦!”珍妮又叫起来,声音听起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感觉到她像在一条黑色隧道的尽头,被风吹乱的金黄色头发遮住了脸。
  “珍妮?”他想喊,但是嘴里发不出声,伸出手想去够她,发觉两臂毫无知觉。
  隧道越来越窄,包裹着她的脸。她双唇翕动着,只是听不到声音。
  这时漆黑的隧道轰然倒塌,砸在他的身上。

  埃克尔斯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他迅速望了望四周,斯特拉蜷缩在飞船一角,大睁着双眼,一副痴呆不知所措的样子。埃克尔斯不能肯定阿伦是否还活着——好像是顶部的一根支架掉下来砸住了他——半边脸上有一大片血污,一动不动。珍妮弗正在座位上呻吟;身边彼得的身体冰凉,尽管他看到他胸腔—起一伏,喘着粗气。
  如果他想要做什么,现在正是时候。
  埃克尔斯飞快地解开安全带,跨过舱壁上掉下来的碎片,走到盛放步枪的箱子旁边,拽出一支枪。他查看了—下——子弹上得满满的。这时,彼得开始有了动静,埃克尔斯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他扛着步枪向前冲去,猛砸几下舱门,门“嘶”地一声开了。外面是一个绿色的世界,白色通道蜿蜒着伸向远方。这是他们开始狩猎旅程之前的某个时间,通道尚且完好无损。
  埃克尔斯咧开嘴笑了——走这条通道比穿越丛林容易多了。
  他跨出时航机,向左一拐。

  彼得感到他的头像一直被当作沙袋一样捶来捶去,实在是受够了。这次什么样的头痛他都体会过了,整个右侧身体感觉挫伤得厉害。
  “彼得!”
  平时一听到珍妮弗的声音,他就会兴奋起来;可这次,却令他的太阳穴“砰砰”作响。彼得呻吟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小声点儿,珍,”他说,“我疼得厉害。”
  “彼得,阿伦受伤了。”她说。这句话又把他唤醒过来。飞船里的人都向阿伦涌过去,斯特拉也痛苦地向他挪动着身体。阿伦通过敞开的舱门,正望着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丛林。珍妮弗靠着他,他满头是血,像谁把一只装满红漆的颜料瓶打在了头上。
  “噢,上帝,”彼得说“珍——”
  “给我药箱,”她说,“快点!”
  彼得蹒跚着走过去,用力把药箱从舱壁的夹子上拽下来。“给,”他一边说,一边把它放在阿伦身旁的座位上。珍妮弗撕开一盒绷带,敷在阿伦太阳穴上的长长伤口上。“哟,珍妮弗,好像很严重。”
  “头上有伤总会流很多血;很多血管都在头皮表面。”珍妮弗已经进入了医生的角色。她皱着眉头,嘴唇紧绷着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直起身来,宽慰地出了口气。这表明刚才她有多么害怕。“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严重。伤口很深,很长,不过只是擦伤了头。”
  她打开一瓶消炎药,洒在伤口上——药物接触到伤口时,阿伦呻吟了一声。
  “我需要一些绷带,还要给他缝几针。也许埃克尔斯能够撕开……”珍妮弗突然停住了,把眼前的头发拢到后面,“喂,埃克尔斯呢?”
  彼得感到心里一紧。“不知道。”他说。俩人望着敞开的舱门。
  “你最好找到他。”珍妮弗说。

  现在,时航机已经消失在一棵连音乐厅也无法容纳的树皮粗糙的大树后面,这时,埃克尔斯才开始考虑偷偷离开是不是个好主意。一方面,面前的道路突然在几码外消失,这他本应该料想得到——特拉维斯只铺设了足够他们狩猎用的通道——但他还是犹豫了。他痛苦地知道,如果走下通道,那么从此时此刻,以后的—切都将发生改变,时间将被扭曲成另一副样子。负罪感使他并未这样做,若有所思地用手抚摸着尖细的下巴。
  你在想什么?你跟特拉维斯说过你很抱歉—』论是谁,遇到怪物袭击都会害伯,都会跑下通道逃命。谁都会那样做的。
  他不知道这种解释是否令人信服。他想起特拉维斯后来阴郁的眼神,想起他和其他猎人们谴责的表情。
  他们眼中流露出仇恨,齐声在说,胆小鬼,你这个胆小鬼!
  在可怕而寂静的夜里,当他倾听自己内心声音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名词称呼自己的。他很自私,他清楚这—点。他可以凭着自己的自负、傲慢和自我为中心生活。当然,为使自己安然无恙,他一直在做而且仍将会做他所需要做的一切,不管别人会怎么样。但是“胆小鬼”……
  这个字眼令他心烦。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词已经成为历史。你只有两个选择——待在通道上,或者走下去。
  埃克尔斯皱着眉头,向前走去。他想从通道的尽头跨出去,跨出特拉维斯生命的终点。
  但是,远处的丛林中有什么东西走了过来,两只硕大的眼睛俯视着他,令他战战兢兢地退了回去。

  彼得呆呆地望着剩下的几枝步枪,他发现少了一支;好一会儿才抓起一支,走出船门,来到通道上。阳光透过蕨树和头顶缠绕的藤蔓照射下来,这里光线已经显得很暗,变成黄绿色。洁白的通道婉蜒穿行在丛林中,悬浮于地面之上。看不到埃克尔斯的踪迹,也没有任何痘物的踪迹。上次在这里见到的惹人注目的蜥蜴、小恐龙和—些小型哺乳痘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是一片可怖的寂静,好像丛林屏住了呼吸。
  突然,左边房子般粗的—棵大树后发出像风吹动树叶似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声狂暴的吼叫,一声愤怒和饥饿的叫声。
  彼得被吓得双腿发抖,心里怦怦乱跳。这叫声激起了一种纯粹原始的恐怖,这种恐怖是与这片丛林一样久远的祖先们遗传下来的本能反映的一部分。这低沉的吼声令他魂飞魄散,彼得张大嘴巴,呆立在那儿。
  一切复归平静,彼得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寂静重又来临,他发现自己站在那里,步枪在毫无知觉的手里摇晃。
  现在他知道埃克尔斯去哪儿了。
  他开始跑起来。

  这不公平!埃克尔斯简直要疯了,不该让我再次遇到这种事。
  霸王龙王——天雷蜥蜴正如王室成员一样趾高气场地从树藤下走出来,两排锋利的长齿磕碰地当当作响,胸膛像蒸汽机鼓起的风箱有力地起伏着,带着腐烂和死亡味道的气息朝他喷过来、他的头向后歪着,一只蜥蜴的眼睛冷漠而傲慢地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虽无聪慧可言,却流露出食肉痘物本能的狡诈,审视着眼前的他是否还算得上美味。
  埃克尔斯飞快地跑起来,两脚踏得道路山响,想把恐惧甩在背后。
  身后,“死亡之神”踩得地面发抖。它吼叫着,以每步二十码的大步追赶。埃克尔斯已经感到头顶上方恐龙的巨大身影了,它热乎乎的鼻息正烘烤着自己的后背,那只硕大的头颅随时都会像蛇一样扑咬过去。
  埃克尔斯脚底一滑,摔倒了。他发出一声尖叫,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一声枪响淹没了他的叫声。

  彼得几乎没有力气扣动扳机。他看到埃克尔斯沿着通道在前面跑,丛林中冲出一只骇人的巨兽在后面追,这场面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彼得只想要么远远地站着旁观,要么赶紧逃走。霸王龙王比房子都高,但是跑动起来却像运动员一样轻松自如、毫不费力。它的表皮和绿色的鳞片闪着光。向前跳跃时,小爪滑稽地紧握着,砸夯机一样的双腿踩扁了脚下的小树。相比之下,彼得显得异常渺小,像一只蚊子或者小虫。
  之后,他就看见霸王龙王的腹部有鲜血喷了出来:这是新式自动枪的杰作。他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这只巨兽的生命马上就要完结,如果现在他不行动,他和埃克尔斯再也没有机会了。
  埃克尔斯惊恐地向后扫了—眼,滑倒在地。霸王龙王抬起它那恐怖的头,露出尖牙像要笑似的。彼得知道,它紧接着就要张开大嘴扑下来了。
  他扣动了扳机。

  第一颗子弹射出去后,紧接着又是两颗。霸王龙王嚎叫一声,头向后仰去,僵硬粗重的尾巴像鞭子一样用力击打着小树。同时,埃克尔斯也尖叫一声。恐龙胸前连续出现了三个红色的小洞——似乎并无大碍,就像几道抓痕。
  霸王龙王摇摇头,嘴里发出嘶斯的声音,长长的口水像一条小河从尖细的牙齿中间流了出来。它再次用一只眼睛盯着埃克尔斯,慢慢眯了起来,低下头。
  埃克尔斯仍然趴在通道上,笨拙地拿着步枪。他双手抖动着打开保险,举起枪,顺着长长的枪管,他棕色的眼睛盯住了霸王龙王带有金色斑点的眼睛。
  他扣动了扳机。
  步枪的后座力把他撞倒在地。一连串的子弹早已尖啸着飞进丛林,他的手指依旧扣着扳机没有松开。霸王龙王晃动着可怖的头,尖叫起来,右眼血淋淋地已被穿透,血河一样地沿着脖子流下来。它的尾巴狂怒地抽打着,逼得埃克尔斯向后退去。他拼命想抓住点什么,终于在身体已经从通道上掉下一半时,稳住了。步枪躺在十英尺外的道路中央。霸王龙王又一次咆哮起来,剩下的那只眼还在眨动着……
  它看见了埃克尔斯,发出震聋发馈的叫声,朝他走过来,举起强健的后腿就胰扁这个胆敢冒犯它的人。
  埃克尔斯无助地举起双手。
  这时,接二连三地又响起了枪声。埃克尔斯扭头看见彼得正举着枪,站在旁边的路上,子弹连续地射进这只巨兽的胸膛、脖子和头。
  霸王龙王趔趄了一下,还是把像爪子一样的脚踏了下来,但是既没有踩到埃克尔斯身上,也没有落到通道上。他的喉咙哽了一下,血从嘴里汩汩流了出来。
  它仰面倒下去,红杉树般庞大的身躯带着旁边的小树一并倒了下去。
  埃克尔斯感觉到彼得强有力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小伙子倔强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一种力量,一种新的成熟。“回到飞船上去,埃克尔斯。”他说,“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二十二 告别

  “珍妮!”彼得半拉半拽地把埃克尔斯拖进时航机,关上身后的舱门后喊道,“阿伦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阿伦回答。珍妮弗刚给他止住血,她从医药箱中取出缝合伤口的针线,但是阿伦举起了一只手。他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把事情理清楚。斯特拉、彼得、埃克尔斯——他们都在,都还活着,这太好了。“没时间了,珍妮。霸王龙王……”
  “死了。”彼得接过话茬,“一切都解决了。”
  阿伦注意到了埃克尔斯衣服上的血迹和眼里的恐惧,以及彼得脸上洋溢的胜利表情。
  舱门开着。我昏迷了多久?他扫一眼操纵盘,“噢,上帝——比我预想的要晚得多。我肯定——”他停止自言自语。“我们得离开这儿。”他说。
  “为什么?”珍妮弗问道。
  “再过不到一分钟,特拉维斯就要到了——就是他们最初的那次狩猎远征,还有埃克尔斯。”阿伦转向操纵台,打开开关。“系好安全带。如果他们到时,我们还待在这儿,就会再次发生爆炸。”他来来回回按了几次跟踪球的按钮,都没有反应,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计算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启动?”
  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答:“不适于起飞,燃料告急。”
  “我不管。马上把我们带到两天之后,还是这个地方。”
  “系统危机,可能会出故障。”
  “超速行驶。立即启动。”
  “明白。”
  时航机又开始尖啸起来,伴随着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嗡嗡低音,就好像是内部系统出了故障。舱内寒气袭人,辨不清方向。阿伦由于刚才头部受到重击,此时头晕得更加厉害。几乎同时,时间风暴的震荡和冲击再次向他们袭来。但是这次,阿伦想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
  时航机猛烈地震荡了一下,身旁的珍妮弗叫了起来。他冲她摇摇头,牙齿咯咯发颤地说:“别扭心——是特拉维斯,正去我们刚才所在的时间,与我们擦身而过。”这时,飞船的尖啸戛然而止,灯光变得昏暗起来。
  “系统出现故障。”计算机说,“进入正常时空。”
  飞船像一条咬钩的鱼一样来回抖动起来。他们重重地栽到地板上,阿伦“啊”地一声差点喘不过气。灯光又开始了闪烁,挡风玻璃上的霜花开始融化。
  “我们这是在什么时间?”彼得间道。
  阿伦扫了一眼操纵盘。“好像刚走了一个小时。”他忧郁地望着同伴们,皱起了双眉。“情况很糟,正好处在我们都会出现的时间范围之内。特拉维斯在追赶埃克尔斯,而我——正从格林镇的那条路上跑来。”
  “除非我们已经纠正了一切,对吗?”珍妮弗突然插话进来,“我们杀死了那只恐龙,所以埃克尔斯根木就不会离开通道,也根本不会返回这里导致飞船爆炸。照理应该如此,对吗?”
  阿伦看着窗外,没有说一句话。他解开安全带,走过去打空门,站在那里望着周围的景物;身后,其他人也走了过来。
  “通道依然是断裂的。”彼得的声音很低,有些沙哑,“看来并没有奏效。”
  他们一直是在完整的通道上行驶,可前面不足十码远的地方,是黑乎乎残破的通道边缘,再往前,通道就不见了。
  “你们看。”埃克尔斯指着前面说。霸王龙王的尸体还躺在最初被特拉维斯杀死的地方,本应取其性命的树枝依旧垂吊在尸体上方。“我和彼得是在那边杀死的它,靠近那棵大树,怎么还在这儿呢?”
  阿伦抚摸了一下前额还在渗血的伤口说:“我知道。假设最初那次爆炸是一处伤口,我这伤口,只有珍妮弗擦净了里面的所有尘土和异物之后,才会痊愈。如一做任何处理,可能就会留下伤疤。现在,我们就位于两个世界之间最初的伤口上,还有一些‘异物’阻止着它痊愈。”
  他把两手一挥,说:“我们——我、彼得、珍妮,和斯特拉——都不属于这里。如果我们返回到自己的时间长河,就等于清理了伤口,那么—切就开始复原了。”
  “很有道理。”彼得说,“那我们还等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埃克尔斯说。大家都转过身边着他。“我。现在这里有两个埃克尔斯。你们不能把我留下的原因也有两个。第一,如果不出现矛盾,我无法返回我的世界。你们不对能给我留下一艘时航机,即使飞行几个小时就会停止的飞船你们也拿不出。你不信任我,不会把我送回我自己的世界,又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我不属于这里,不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会踩上蝴蝶,或杀死某种蜥蜴,也许某种恐龙会吃掉我,未来会变了又变。所以,要按你们所说的,就得现在杀了我。你们难道不正是这么打算的吗?”
  阿伦没有说话。埃克尔斯生平第一次说对了。他们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他也无法回家。阿伦知道他们中间不会有人杀死埃充尔斯,也没有人杀得死他。而如果他们不这佯做的话……
  “阿——伦,”斯特拉用马塔塔喘息般粗哑的声音叫着阿伦的名字,珍妮弗翻译了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斯特拉说:“告诉埃克尔斯他说得不错。他不属于这里,根本没有他的踪迹——他完全是个陌生人。但是他在别的地方出现过。你们都忘了,可我没忘。他必须回到我的世界去。”
  “你说什么,斯特拉?”阿伦问道,“这不合情理。”
  “一切都不合情理。如果我回到我的世界,就必须远离我的村子,因为已经有一个斯特拉在那里。这是真的,我能明白。但我可以去其他的马塔塔部落,可以在别的地方生活。但是埃克尔斯也必须跟我一起去。你问珍妮弗,她和彼得跟我说过,最初他们来到我的世界时,曾被埃克尔斯抓住过,还被绑在他的山洞里——而当我们抓到埃克尔斯时,他却说以前从未见过他们。我知道抓他们的那个埃克尔斯是谁,珍妮弗和彼得都说他的年龄要大得多。”
  斯特拉用四根手指的手指着埃克尔斯。
  “那个埃克尔斯就是你。”然后她转向阿伦,说:“穿越时间回到过去,跟我们利用岩崩阻止盖尔克追击,或者你给特拉维斯留下那支步枪的道理是一样的。你说梦幻风暴就像时间的伤口——珍妮弗说过,她会把你的伤口缝合,使它痊愈。因此,我们也要缝上这个时间伤口——靠我们自己的力量。”
  阿伦爆发出一串开心的笑声。“斯特拉,你是个天才,”他说,“你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彼得和珍妮弗,“她说得对。当初这个时间我们还没有来到这里。我们在格林镇也还没有开始追赶那只可恶的三角龙。你和彼得还没有闯进斯特拉的世界。埃克尔斯在斯特拉的世界里,但他正不知所措地到处溜达。正像岩崩和步枪事件一样,我们又回到了事发地点,走了整整一圈,但是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特拉维斯随时都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会从通道入口处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彼得,快从飞船里拿些飞船碎片。大家听着,我们去找一段通道来启动。

  舱门开着,阿伦继续启动了飞船。他把驾驶交给计算机自动控制,发出了前进几英里的命令。飞船经过通道的断裂边缘时,他一下子从里面跳了出来,飞船迅速而悄无声息地穿过一片蕨树和藤蔓,消失不见了。“好啦——特拉维斯和我从未在这里见过飞船的影子,已经被清除掉了。现在,我们到我来这里时经过的那条通道那儿去。”
  最后望了一眼霸王龙王的尸体,阿伦领着他们向丛林深处走去,直到看见了那段漂浮的通道。
  “就是这儿。”他说,“彼得,你到下面把那块启动它的绿石拿出来,我给你另一块,启动它通往恐龙世界。”
  “没问题。”彼得说着爬到块巨大的白色浮石下面,不一会儿,通道边上闪出火花。“拿出来了。”底下传出彼得低沉的声音。“把启动恐龙世界的那一块给我。”
  阿伦递给他。这时,头顶上几百英尺高的树枝突然随着—阵疾风摇摆起来。绿色的苍穹下光线暗淡下来。
  “时间风暴来了。”阿伦喊道,“斯特拉、埃克尔斯,你们准备好了吗?”
  “等等。”珍妮弗走到斯特拉身边,斯特拉低下了头。这位年轻的姑娘动情地抱住恐龙的脖子,说:“我会想你的。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
  “以后也还是。”斯特拉回答说,“本来就是这样,不记得了?”
  珍妮弗冲着她苦笑了一下。“我想是的。谢谢你,斯特拉。没有你……”
  斯特拉伸出一只手,浑身散发出一种柠檬和茴香的味道。她抚摸了一下珍妮弗的脸,擦掉她脸上的一滴眼泪。“咸得像海水一样,”她说,“我一辈子也不会理解你们人类。”
  珍妮弗笑了,再次拥抱了斯特拉,然后用手拂开被风吹打在脸上的头发说:“你该走了。”阿伦和彼得也朝斯特拉走过去道别,然后,他们握住埃克尔斯的手。
  “呆会儿见。”彼得说,“听着,这次记着把绳子捆得松一点儿,好吗?”
  “我记住了。”埃克尔斯回答。
  斯特拉和埃克尔斯朝通道走去。天空阴暗,狂风肆虐,但是这次没有那些变幻交错的时代幻影。雷声隆隆,但很遥还,天空没有闪电。
  “你们看,”珍妮弗说,“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
  她最后拥抱了一下斯特拉,然后退了回去。
  埃克尔斯踏上了通道,消失在一阵耀眼的火花之中。
  接着,斯特拉也跳了上去,向这三个人挥了挥手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我们也个会忘记你的。”珍妮弗说,但是斯特拉已经不见了。时间风暴开始减弱。
  “现在该我们了。”阿伦说。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二十三 重返家园

  珍妮弗哭了,彼得的眼里也溢满了泪水。
  “阿伦!”当阿伦从通道口出现时,珍妮弗喊道,“我们到家了!”
  阿伦咧开嘴笑了,从通道上跳下来。“是的!”他欣喜地一把搂住珍妮弗,又抱住彼得,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阿伦松开手,叹了口气说:“对啦,有些事情我们还得弄清楚——上次我来这里时,一切似乎没有变化,但是……”
  阿伦突然想起珍妮弗曾告诉他——好像是几年之前。
  “你爷爷卡尔……他死了……”
  阿伦抬头望着山上掩映在树林后面的房子,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他不想再往前走。如果爷爷死了,父母也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如果“康帕德”的灰墙依然还矗立在格林镇旁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珍妮弗明显地觉察到了他的心理。“一切都会很好,”她安慰地说,“没事的。”
  “但愿你是对的。”他皱紧双眉,“喂……什么声音?”
  似乎一千把铁锤正在同时敲击地面;紧接着,似乎是一台蒸汽发动机运转的嚓嚓声,声音越来越大。
  “你的记性可不如我。”彼得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赶快离开这儿。”他抓住珍妮弗的手,朝阿伦点了点头,“快,庞然大物来了。”
  他们离开通道顺着山坡向下跑去。一只犀牛般大小,头上长角的巨兽,用它巨大的脚掌踩踏着山顶上的黑梅,旁边的小树扑倒在地,树枝纷纷断裂。
  “三角龙!”阿伦说,“对,我们曾追赶过它……”
  巨大的三角龙喷着鼻息,回头看时,脖子周围铠甲般地隆起来。很显然,它不喜欢看到的这几个人,因为它已经飞快地转过身,要从陡峭的山坡上下来。它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但是沉重的身体让它无法保持平衡,三角龙吼叫着沿山坡向下滑去,几乎跑了起来,样子像一辆逃命的坦克,半山腰撞上了那段通道,消失不见了。
  “结局跟原来一样。”珍妮弗说着,朝通道走去,但是阿伦拦住了他。
  “怎么啦?”她问。
  阿伦冲彼得咧嘴笑了笑,“等等。你还是忘了件事。”他把两只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起来:“喂,伙计们!阿伦!珍!彼得!”
  “你在干吗?”这位红头发的小伙子迷惑了
  “我们还要再做一件事才圆满。”阿伦一边笑着,一边说,“也就是斯特拉所谓的又一次‘缝合’。”
  “我明白了——爱尔兰少年?”珍妮弗叫嚷起来,“我想起来了……我们听到过有人叫我们的名字,当初还以为是森林中迷路的爱尔兰少年。”
  风吹着橡树和梧桐发出沙沙的声音,他们隐约听到有人应着—— “你是谁呀?在哪里?”
  “在这儿!”珍妮弗喊道,“在小溪边!”她望着阿伦,“是不是这样?”
  阿伦笑了笑,“对。我们最好快藏起来。”
  “为什么?”彼得问。
  “因为我们就要见到我们的老熟人了。”
  三个人躲到一排灌木后面。很快,一个人出现在山顶,向下望着漂浮在半山腰的那段通道。阿伦听到身后珍妮弗发出的喘息声,“是……”她刚一张嘴。
  “别出声。”阿伦阻止了她,“嘘……”
  那个黑头发的小伙子转过身,冲着身后喊道:“珍?彼得!它在这儿呢!快点!我找到了。”小伙子侧耳听了一会儿,跳到一根倒在地上的圆木上。这时,远远地有人回答:“我们来啦!”
  “珍!”小伙子又喊了声,突然脚下一滑,他想用两臂保持平衡,但是已经晚了,向后一仰,顺着山坡翻滚下去。
  跟三角龙一样,他也撞上了那段通道。通道爆发出蓝色的闪光——这是预示风暴来临的最初征兆,小伙子一下无踪无影。
  “我怎么那么笨啊!”阿伦说。
  “那就是你!”彼得惊叫起来,“原来是这样把你丢了——你一个跟头跃进了杰克逊时代,而我们发现的是另外一条通道。”
  阿伦接着说:“所以你们去了恐龙世界。就是这么回事。”
  “阿伦!哎,我们来了!”他们听到树林深处传来珍妮弗的喊声——听起来比现在稚嫩得多。
  “听,”阿伦说,“你们两个——”他咧开嘴笑了笑,“当然是当初的你们俩——一道通道入口,咱们赶快去拿飞船碎片,把这个通道关闭。还记得通道的位置吗?”
  “当然。”彼得回答,“从这边儿过去。”
  彼得顺着以前的声音,领着他们穿过树林。他们听到彼得正在一遍一遍喊着阿伦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显得失望。终于树林恢复了寂静。彼得停下脚步。他们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们—』,是他们——已经走了。”彼得说,“他们已经进了恐龙世界。”他又继续朝前跑去,看到山脚下,埃克尔斯的那段通道像座桥漂浮在小溪上,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阿伦刚要钻到下面,珍妮弗拦住了他 “让我来,”她说,“我来负责关闭它。”
  珍妮弗转身钻了下去。不—会儿,手里拿着一截变形了的闪闪发光的绿色金属管走了出来。
  “取出来了。”她说,“现在该怎么办?”
  “最后一步,”阿伦说,“回到我的那段通道去……”
  回到山腰,阿伦对珍妮弗说:“把这碎片扔到通道上去。”
  珍妮弗使劲把这段发光的金属扔了出去,它立刻没影了。
  “好,”阿伦说,“还有最后一件事……”
  说着,他滑到了通道下面,找到了启动它的那块碎片,拽了出来。通往特拉维斯世界的入口关闭之前,他迅速滚了出来,像查理斯·巴克利空中灌篮一样把这最后一块碎片抛到通道上。入口关闭时,他感到整个手臂针刺般疼痛。
  “阿伦!”彼得叫着,“离开那儿!伙计!”
  阿伦继续滚动着。通道上迸出的火花,从中央焰火般地喷涌出来,在他面前四溅开去,他急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了。这时,像火炬般耀眼的通道发出蓝白色的光芒。随着一声援耳欲聋的巨响,火花萎缩下来,仿佛熔化了一样,越来越小;终于,随着紫红色残留影像的最后闪烁,完全消失了。
  通道不见了,周围干燥的树叶尚存几处余火,远处的树林安然无恙。
  “啊……”阿伦喘着气说,“时间的伤口愈合了,也不会再有刺激了。”
  “裂缝没有了。”珍视弗说,“我们绕了一大圈,把它缝合好了。”
  “是啊,”彼得说,“现在看看我们在哪儿。”他向山上望去,阿伦的房子掩映在树林后面。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房子走去,没有人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当房子透过树枝的缝隙映入眼帘时,阿伦感到内心越来越紧张: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熟悉,但他忘不了上次和芒多回到这里时,爷爷卡尔的脾气有多古怪;同时又想起珍妮弗流着泪告诉过他曾在恐龙世界见过爷爷卡尔的尸体,当时爷爷被盖尔克的长矛刺穿了胸膛。
  “一定要活着,爷爷。”他们走上那段通往房子的长满杂草的斜坡时,阿伦嘴里小声嘟哝着,“您可一定要在家……
  房子跟记忆中几年前的没有两样。窗子是原来的窗子,后面门廊的纱门也没有换,只是看不到人。
  这时门开了,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爷爷!”阿伦喊着向前跑去,“爷爷!”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卡尔听了他们的讲述感叹道,“恐龙,另外那些世界,所有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伦只是点了点头。爷爷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抚摸着厨房桌上硬纸盒里的恐龙蛋,蛋壳坚韧而粗糙。他曾经认为这是一盒奇迹,但是现在他却很没把握了。“恐龙在几百万年前就死绝了,这是……”
  卡尔没有再说下去。他看着阿伦,看着这个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逐渐成熟起来的孙子。阿伦的身上还带着伤,两眼目光深邃。他所见识到的一切是爷爷卡尔无法想象的。三个年轻的人都是一脸的严峻。他意识到:正是那些无法想象的事情造就了他们的成熟。
  “爷爷。”阿伦叫了一声。
  爷爷卡尔仍在沉思,似乎没有听到。
  “最好扔掉这些恐龙蛋,”他对三个孩子说,“它们不属于这里,确实如此。”
  卡尔从桌旁站起身,嘴里嘟哝着,依次把阿伦、珍妮弗和彼得搂进怀里。
  “对,你们是属于这儿的!”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

附:马塔塔词汇表

  马塔塔的声音:马塔塔(—种极似空前鸭嘴兽的高智商的恐龙)通过其长鼻管发出叫声。在小说里,这些声音人多都被略掉,最常见的是鼻音、鼻息声、大吼和颤音。

  发音方法:马塔塔语言都以发音类似的英语出现。辅音的发音大部分是相同的;元音中,“a”的发音同于“cat”中的“a”;“e”同于“met”中的“e”;“i”同于“dim”中的“i”(但词尾处的“i”同于“meet”中的“ee”的读音);“o”同于“solo”中的“o”;“u”同于“moot”中的“oo”;“ai”同于“ride”中的“i”;“ei”同于“heaven”中的“ea”;“ah”同于“tall”中的“a”。一些马塔塔语言的发音不可能由人类的喉部发出,这种情况下就用接近的英语发音来替代:比如“jh”,在马塔塔语言中就是很类似“jeh-eh”的一个喉塞音,其中最后一个音节是个短促的重复音。有时候,就直接把意思译成英语词汇代替,像“Speaker”和“Giving”。在马塔塔语言中还有一些姿势和气味方面的词语,是人类永远也不能摹拟的,很遗憾不能形之于文字。对于恐龙的马塔塔语言,有时人类是无法做出解释的。

  唉瞎:一种命令:马上行功。

  阿摩斯:马塔塔的死亡之神,他的职责是把快死的马塔塔带到先祖那儿去。

  柏欧塞特:一种智商不高的食肉类恐龙——极可能是异龙。

  毕唉:谢谢。

  布罗埃依:盖尔克的武器,—个木槌,顶端有几块黑曜岩石刃。通常一个盖尔克左右手各持一把。像马塔塔一样,与另外一个高智商痘物交战时用左手,与“无智能”生命交战时用右手。

  口斗哎:“跟我来。”一种指令,只限于地位较高的马塔塔对下级说话时使用。

  西欧西唉:要求决斗。“西欧西唉”意思是“先祖的决定”——换句话说,也就是通过决斗决定一件事的对错。想象中这是先祖影响产生的结果。

  戴咦苏:意思是“屏住一刻呼吸”或“等一下”。

  唉嗨:到住处外面;漫步。

  哎凯尔斯:埃克尔斯。

  弗罗莱利亚:低智能食肉恐龙,可能是霸王龙。

  盖多:“是的。”用于年幼者对年长者作肯定回答时使用。

  盖尔克:一种小而有情感的异龙种族名称。

  吉多:“是的。”限于地位相当的马塔塔之间使用。

  盖依里:“过来。”或“到我这里来。”一种指令。

  盖欧斗:意思是:“我不能那样做。”突出强调这是上级发出的拒绝的命令。

  归礼:马塔塔语中“魂灵归于先祖的时刻”的英语泽法。马塔塔的葬礼。

  依唉斗:“痘物”——具体些,指“无智能”生物,没有语言或任何高于痘物智商的能力。属于那种应该用右手而不是左手杀死的低级痘物。

  耶开:马塔培居住的村子,每个耶开都有各自的欧克利管理。

  珍妮妮:珍妮。

  纪哀骸:吃腐肉的史前的一种鸟——专靠吃马塔塔的死尸为生。

  克依苏:要求遵从的指令:“你必须服从。”

  长日:或称“欧盖莱斯”。夏至。与人类文化相似,马塔塔和盖尔克也在每个至日举行宗教庆祝和典礼。

  马塔塔:斯特拉同类的高智商恐龙的族名。

  尼介克斯:一种很像老鼠的啮齿痘物,靠吃马塔塔营地的储存谷物为生。

  欧克利:意思是长者。马塔塔每个部落的统领几乎总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可能是雄性,也可能是雌性,但是一般雄性活得更长。

  欧克利希:古代法规。统治马塔塔的道德伦理与行为举止的法规。这个法规靠欧特西欧口头传播沿袭下去,这种仪式中的法规欧克利希在马塔塔悠久的历史中已经无法追根溯源。

  欧克利希——伽:欧克利希神殿。马培塔朝拜神灵的地方。

  欧埃:一个修饰语。与其它词连用,表示“很多”或“大量的”。

  欧特西欧:教师。每个小马塔塔刚出世不久,就由一名欧特西欧负责教授它各种本领。欧待西欧其实就相当于家长,尽管那个年龄的马塔塔已被认为是独立的。

  欧特西欧尤爱:欧特西欧的学生。

  拉基克:斯特拉的老师。它提出了“欧期希”,或称新法——一种与马塔塔旧的行为准则背道而驰的思想。

  塞提埃:一种会飞的昆虫。每天黎明时分,它们在蕨类植物的叶子中间结束一夜的睡眠之后,飞出时会发出很大的叫声。

  塞欧路德:恐龙世界的一种翼龙,两翼伸展约有三英尺。

  天火:或称“候莱泰”,即太阳。

  代言人:马塔塔语言的意译,一种头衔,指代长老发话的恐龙。

  斯特拉:发现并抓获珍妮弗、彼得和埃克尔斯的一个马塔塔,后来它成了珍妮弗的朋友。

  铁弗:欧克利的旧称。

  威莱代:由马塔塔造成的死亡——尤指用左手杀死高级痘物,而不是用右手杀死简单、低智商的痘物。

  威莱泰:伤痛。

  灰哀索:右手杀伤,亦即杀死一种简单低能的痘物。

  耶埃:一个修饰语,表尔否定:“我不会。”或:“不是这样的。”也可用作简短否定的回答:“不!”

  吉奥台:盖尔克的“预言家”或巫师,在宗教事宜方面充当盖尔克欧克利的顾问。马塔塔中没有相应的角色。

  【-本书完-】

《恐龙征服》 作者:斯蒂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