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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龙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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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正文 序言:前几部书的梗概

  第一部

  一天,在伊利诺州的格林镇,阿伦·科菲尔和珍妮弗·梅森正坐在阿伦家房后的小山上享受夏日午后的阳光。他们深情的谈话突然被山下树林里传来的一阵骚乱打断。珍妮弗和阿伦互相怂恿去看个究竟。他们原以为是只熊,然而却发现了一窝样子奇特的大蛋。二人叫来了朋友彼得·芬尼根帮他们弄清这些奇特的大蛋究竟是什么东西,却被一个身受重伤、匆匆跑来的人从背后撞击了。
  原来一只恐龙疯狂地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把他撞伤了。那人用步枪打死了这只恐龙。恐龙被打倒了,他自己也瘫倒了。
  三人把这位陌生人带回了阿伦家,并跟阿伦的爷爷卡尔商量该如何是好。这位陌生人叫特拉维斯,他苏醒过来后给这三位少年讲述了自己的故乡。特拉维斯说自己是一位来自未来二百年后的时间徒步旅游向导。在护送一群猎人通过中生代时,发生了意外。一个名叫埃克尔斯的人慌乱中偏离了特拉维斯特别指定的路线。回家的路上,时间旅行者们发现历史已经变了——变得更糟了。一怒之下,特拉维斯打了埃克尔斯,埃克尔斯却乘着时航机逃命去了。不幸的是,时航机却在中生代撞上了自己。由此导致的怪事引起了埃克尔斯所乘的那架时航机的爆炸,也毁掉了来时的那条浮路。
  他在乘另一架时航机寻找埃克尔斯时,时航机却遇难了。愤怒、绝望之中,特拉维斯正要回到自己生活的时代却突然遭到了这只恐龙的袭击。特拉维斯在逃离它的追赶,跑过丛林时偶然遇到了地上几英寸高处仍在漂浮的一段浮路。他本能地一跃,跳了上去……
  结果却在格林镇的树林里落了地,而那只异龙还在后面紧追着。
  讲完这段冗长而离奇的故事后,特拉维斯又晕了过去。三位少年则退到厨房边吃午饭边谈论这件怪事。几分钟后,珍妮弗返回来想看看特拉维斯究竟怎么样了,结果发现那个家伙不见了——原来他从开着的窗户悄悄溜了出去。他们坐在厨房里,正在思忖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阿伦发现斜坡边缘的草地上有一只三角龙①正在吃草。霎时,三位少年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那只三角龙惊恐万状地喷着鼻息,三人快要追上它时,它匆匆跑入了树林中。卡尔爷爷向他们大声呼喊,要他们小心,但他却无法阻止他们。
  【① 三角龙:是恐龙的的一种,化石见于北美。】
  一到了树林里,三人就分开了。阿伦走得远远超过了两位同伴。他正好倒在了一节已断的浮路上——结果发现自己和特拉维斯,还有那只霸王龙王的尸体同处在中生代。
  与此同时,珍视弗和彼得越来越为阿伦的毫无声息而担心。他们自己也发现了一节浮路——但跟阿伦的那节是完全不同的。珍妮弗坚持认为他们应该踏上浮路,她确信阿伦已上去了。尽管彼得犹豫不决,但他们还是迈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世界里。这里原始植物枝繁叶茂,爬行痘物奇形怪状。珍妮弗激动万分,她确信这就是特拉维斯所说的中生代。他们接着往前探索,结果发现了一些脚印通向一个山洞。然而,他们一进去就遭到埃克尔斯的伏击。他正在醉心地给那些恐龙训话,断断续续地说呀,说呀,说的都是一些他俩听不懂的事情。他把他俩绑了起来,离开了山洞。临走时说要把这两个少年交给恐龙。然而,埃克尔斯一离开,珍妮弗和彼得就挣脱开绳索逃跑了。
  他们正要回到来时的那节浮路上,突然又被俘获了——这次抓住他们的是一群手持长矛,跟人一样高的智能恐龙。
  这群恐龙俘虏彼得和珍妮弗以后,把他们从山上赶到下面的山谷里。二人被关在一个设置了路障的院子里。珍妮弗得知被派来负责看管他们的恐龙是位女性,名叫斯特拉(人类称之为斯特鲁)。
  接下来的几天里,珍妮弗试着学习了恐龙的语言。恐龙的语言中有那些类似雁叫、鸟呜和羊咩等不同的声音,她那人类的嗓子要发出这些声音实在是太难了。珍妮弗和彼得得知马塔塔(一个恐龙部落)是两种有智能的恐龙之一,并得知他们最近受到了“浮石”的侵袭,还有一个他们称之为“远方杀手”的人的侵略,他们为此感到烦恼。盖尔克是一种类似于异龙的有知觉能力的好战部落,它们也被山谷里所发生的种种变化而搞得坐卧不宁。盖尔克恐龙也在找这位“远方杀手”。
  而且很明显,斯特拉并不最受被称为“欧克利”①(年龄最长者)的恐龙的思宠。欧克利是这个马塔塔部落的首领。
  【① 欧克利:意为“年龄最长者”,是某个马塔塔部落的统领,几乎是其中年龄最长的一个。通常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
  斯特拉俘虏了“远方杀手”并将其带回了营地。这位远方杀手就是埃克尔斯。埃克尔斯声称不记得诱拐过珍妮弗和彼得。实际上,他所说的关于特拉维斯的故事却截然不同。按照他的说法,最终该为浮路和时间流的毁灭负责的人是特拉维斯。时航机的爆炸把埃克尔斯送到了这儿。曾有一段时间,他很慌乱,迷了路,神志也有点不清——这就是他记不起他们初次相会的原因。他请求得到他们的宽恕。彼得耸了耸肩,而珍妮弗也不太倾向于相信他的话。
  尽管珍妮弗很犹豫,不想做任何可能伤害斯特拉的事(她已开始跟她有了友情)。但三人还是密谋逃脱。
  然而,也还有其它的力量在活动。特别是欧克利的副指挥官弗拉基(或叫‘弗基’,人类这么叫他),他正迫使斯特拉干掉这几个人。按照半是本能的叫古训(也叫古路)的一套规则,他们逃跑的路上设置了马塔塔。最近受到的种种破坏威胁到了这些旧路,更麻烦的是,事实上斯特拉的私人老师(名叫拉基克)曾试图打乱这些过时了的古路。拉基克本想把马塔塔引上新路。她的尝试失败了,拉基克离开了马塔塔,放逐了自己。
  欧克利给了斯特拉一个恩惠,那就是,如果珍妮弗能证明她很“聪明”(这样就知道了古路),他就允许他们活下去。追捕中埃克尔斯杀死了一只马塔塔。尽管斯特拉被告只要教她任何仪式,但欧克利还是坚持把珍妮弗带进来进行一种他们叫做“给予”的仪式的一部分。珍妮弗的成与败全靠她自己了。
  尽管珍妮弗所面临的是一种她根本不明白的仪式,但最终她还是设法很好地弄懂了这项仪式,这引起了欧克利的注意。另一方面,彼得就没那么幸运了。按照欧克利的法则,埃克尔斯和珍妮弗可以活下来,但彼得要被杀死,而他的尸体要拿给盖尔克看以证明对浮石一事他们做了努力。斯特拉想象不出违背欧克利旨意的办法。她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即使以她的死为代份,她也要让珍妮弗和其他人逃走。斯特拉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她尚未能实施她的计划他们就受到了打扰。盖尔克已派了一位使者,他坚持要见一见这些人类。他们被带到了他面前,但这只盖尔克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一阵奇怪的闪电暴雨就袭来了。暴雨中没有雨水,而且袭来之前也无任何前兆。闪光所显示的是变换的其他现实的片断,其中有些他们知道,但有些不如道。其中一个小小的世界碰巧出现在那个盖尔克使者站着的地方,杀死了他,而且他的一半完全消失了。弗拉基惊恐万分,命令将这些人类全部处死。
  绝望之中,斯特拉竭力找到了拉基克。尽管拉基克是个盲人,但他已感觉到了这个坏兆头。拉基克答应回到马塔塔部落以帮助斯特拉。在与欧克利的对抗中,拉基克机智地骗过了欧克利,救出了那些人类。
  如果只是暂时……

  中生代,阿伦和严重受伤但又相当变幻无常的特拉维斯周旋着。狂怒之下,特拉维斯命令阿伦踏进他的时航机。他们又回到了特拉维斯的“现在”,发现的只是一块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类的荒凉、寒冷的废地。特拉维斯发疯了,他喊到是埃克尔斯彻底毁掉了已知的历史;阿伦也大吃一惊,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因为这也同时意味着格林镇和他自己的末日。就在特拉维斯几乎要被这种奇特的未来植物生命杀死之际,阿伦说服他把时航机调到阿伦家乡的时间。阿伦坚信他会找到珍妮弗、彼得、家人和完整的格林镇。他必须找到。
  但他没找到。
  这个世界已远不是他们离开时的那个世界了。阿伦垮掉了。他的整个过去已不复存在,是整个的过去。埃克尔斯彻底毁掉了时间流,使过去大变其样,没有一样东西还保持原状。他的一家再也不住在那儿,珍妮弗也不住在那儿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类住在那儿……
  二人万分沮丧,正打算回到中生代,那儿至少还有一些东西是熟悉的。突然,一阵旋风袭击了他们,旋风来时变了形。糟糕,时航机无影无踪——它消失了。
  阿伦不顾一切地攻击旋风,旋风分解成了一个画着奇怪图案的巫士。尽管事实上他没名字,但他们还是把他叫作芒多。这个生灵是世界头脑的一个延伸,而世界头脑是横跨全球生灵的一种意识。对阿伦和特拉维斯正担心的一切,芒多并不知晓太多,他也根本不明白他们的“孤独”,当然也就不可能跟他们共忧虑。然而,阿伦说服这个生灵跟他们一同回到中生代——因为如果他们不那么做,而埃克尔斯又活着回到那儿的话,那埃克尔斯就会再度改变历史,并在前进中毁掉芒多。阿伦让芒多相信没有任何危险,因为通过时航机他们能报答他,而且从中生代通向格林镇的那条浮路现在必须连接芒多的现在,而不是连接阿伦的现在。
  三个彼此不太熟悉的人回到了过去,但旅途使芒多很恼火。他一阵尖叫,因为他们这部分突然跟他的整体部分失去了联系。阿伦使他平静了下来,他们又去找浮路。然而,他们还没能找到,很像珍妮弗和其他人所目睹的那场一样,又一阵时间暴雨袭击了他们。时间暴雨终于过去时,阿伦和芒多又出发了。此时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绝望。
  他们找到了已断路的那一部分并踏了上去。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阿伦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格林镇的森林。芒多非常生气,他又窜又跑,咒骂阿伦戏弄了他。阿伦开始返回去找特拉维斯,接着他停住了脚步。他已到家了,如果他再返回去,他可能会发现自己又被抓住的。
  相反,阿伦穿过熟悉、舒适的森林朝家走去。他发现卡尔爷爷在门廊上。阿伦边走边招手,喊着向爷一问好。

  第二部

  阿伦发现格林镇并不完全如他记忆中所熟知的地方。房子倒了,卡尔爷爷行为古怪又烦躁不安。他所谈的报纸上有一些关于席卷全国的时间暴雨的奇特标题。最糟糕的是,阿伦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十二年已经过去了。他的父母也已双双去世。
  卡尔受到了一位看上去好管闲事的人的造访,他来自一个名叫“大院”的地方。“大院”是格林镇附近的一个半军事化的机构。阿伦明显看得出爷爷正处在困境之中,他跟官方有冲突。由于几次时间暴雨和一次次奇持的访问,他正受到责备。阿伦决定亲自深入格林镇。
  跟卡尔和他的房子一样,格林镇也很奇怪,一座恐龙的雕像雄踞广场,阿伦遇见了一位同学(他已二十岁了)。此人开始怀疑阿伦和他的行为举止并威胁说要叫县治安官泰持。阿伦逃走了。回家的路上,泰特的那辆轿车载着一男一女两位凶恶的乘客从他身边驶了过去。此时他正藏在路边的草丛里。一回到房子里,他发现那三个人正在等他回来。阿伦从树林里观察了数小时——后来半夜时分,他看见芒多在靠近房子。泰特和那位妇女也看到了芒多。那位妇女向芒多开了枪,把他赶进了树林。阿伦也跑了,因为他们正朝他走来,结果他发现自己最后来到了通向中生代的那节浮路附近。
  阿伦断定他需要找人帮忙,于是他又返回到了中生代,并找到了特拉维斯——而再回到那座房子里时,卡尔被捕了。阿伦和特拉维斯正在谈论阿伦是否需要更多的鼓励,突然,一阵时间暴雨袭来了,奇奇怪怪、交替变换的现实片断忽隐忽现地从他们面前闪了过去。
  尽管他们在中生代只呆了几分钟,但当他们带着那架时航机返回格林镇时,数月已经过去了。卡尔不在了,房子好像也已荒废了。阿伦大发雷霆,他决定他们必须做点什么事。
  特拉维斯拿时航机做了一个小小的试验——结果发现,在时间上他不可能比现在更靠前。这就告诉他格林镇根本不是特拉维斯的过去,而完全是另一个交错的现实。事情渐斯明朗化:很明显浮路的一个个碎片跨过的不仅仅是时间,而且还是历史已起了其它变化的各种阴影世界。
  阿伦劝说特拉维斯在芒多之后就在泰特和他那两位亲密的朋友离开之后把时航机送回去。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事实是他们正好看到卡尔被装上一辆轿车。有人向他俩开枪,阿伦被打中,他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卡尔看见阿伦又倒进了时航机里,但就在此时,车开走了。负责这项任务的女上尉米歇尔把他带到了“大院”。在那儿,他们给他展示了那个浮路片——这正是珍妮弗和彼得踏上去的那块,但卡尔却未意识到这一点。卡尔利用瞬息的间隔,向上一跃,跳上了这段浮路,被运到了——某个地方。

  在珍妮弗和彼得称之为恐龙世界的地方,来自浮石的袭击依然在继续。甚至比日本武士更能坚持的是巨大的翼手龙①。从一片路上跨过来之后,他们从空中不顾一切,无所畏惧地发动着袭击。欧克利和弗拉基一天比一天更不耐烦,斯特拉和拉基克尽其所能不使欧克利处死那几个人。彼得和埃克尔斯似乎有自己的计划。珍妮弗发现只有她自己相信斯特拉和拉基克。
  【① 翼手龙:即翼指龙,古爬行痘物,属飞龙类,生存于侏罗纪与白垩纪之间。】
  冲突正影响着整个马塔塔社会。珍妮弗亲眼目睹了拉基克的一位追随者和另一只马塔塔之间仪式般决斗至死的场面。她明显看得出脆弱的和平正在消失。
  事实比她想像得更坏。欧克利自己也正在承受着来自盖尔克中的对手的压力。盖尔克的欧克利已发表了自己的声明:这几个人类到了夏至那天必须处死,否则盖尔克就会对马塔塔宣战。
  斯特拉和拉基克加倍努力,结果找到了珍妮弗和彼得过来时的那块浮路。他们带着珍妮弗去看以辨认其真假。路上他们碰到了一只盖尔克。他告诉他们,在浮路稍微靠上一点儿的地方,他刚杀死了一个“柔软、苍白的东西”。珍妮弗毛骨悚然,她担心阿伦已经死了。那只盖尔克带着他们返回了尸体所在的地方。珍妮弗确确实实认出了躺在那儿的那个人。
  那是阿伦的爷爷卡尔。

  阿伦恢复知觉时还在格林镇他家的农舍里,但已是未来几个月之后了。特拉维斯告诉阿伦他把阿伦拖进了时航机,回击了敌人。在那辆载有卡尔的车离开后,他又把他们带到了这儿。阿伦和特拉维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康复,稍晚一点后,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带来灾难的黑夜。在那儿,他们找到了—位濒临死亡的人,那就是泰特的好友。他告诉他们卡尔被带往“大院”去了。就在此时,来自大院的军队到了。他们夺走了时航机,俘虏了特拉维斯,而阿伦却逃进了树林,并在那儿遇到了芒多。二人决定联手行动——结成了一个不稳定的联盟。阿伦和芒多试图通过暴雨污水管系统进入“大院”。

  珍妮弗掩埋了卡尔的尸体,而斯特拉和拉基克则迷惑地在一旁观看,毕竟这不是马塔塔对待死者的方式。接着,三人又继续前行朝浮石走去。珍妮弗犹犹豫豫地决定,既然一切都发生了,她就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去寻求援助。她挣脱了斯特拉和拉基克跳到了浮石顶上。
  什么也没有发生。两个世界间的小路已经关闭了。
  夏至到了,盖尔克使者也到了。斯特拉和拉基克试图证明珍妮已经做了要她做的事儿。拉基克说,珍妮已经找到了一种方法能把两个世界间的一条条小路封起来。瞧,她已关闭了通向她自己世界的那条小路。这个盖尔克似乎不相信。此时,埃克尔斯和彼得拿出了他们没使出的一招。马塔塔俘虏埃克尔斯时,折断了他的步枪,却未拿走子弹,因为当时他们尚不明白那些子祷为何物。埃克尔斯和彼得用那些黑色炸药做了一枚小型炸弹。他们点燃了导火索,然后跑了,边跑边朝珍妮弗喊。珍妮弗被迫做出了决定。没有一只恐龙明白炸弹的危险性。为了挽救马塔塔和盖尔克,珍妮弗牺牲了自己逃命的机会。炸弹扔出去后爆炸了,但却末带来任何伤害,而彼得和埃克尔斯却消失进了丛林中。
  彼得和埃克尔斯依旧被判死刑,但珍妮弗却获得了赦免。

  阿伦和芒多溜到离“大院”更近一些时,特拉维斯受到了米歇尔上尉的审问。又一阵时间暴雨袭来了。一个由闪电和乌云形成的巨人似的生灵从正经过的现实中出现了。它穿过整个“大院”,大发脾气,撕倒了一段又一段的墙,引起了一片混乱——正是这一片混乱使得阿伦和芒多到了特拉维斯的身边。然而,这个庞然大物通过所形成的暴雨却不知把那节浮路推到了何处。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他们带着时航机,并用它往回返几个小时。结果是,米歇尔上尉比他们了解的她更有同情心。她告诉他们,他们是如何得知入口处的动力是由埃克尔斯暂时的时间机械装置碎片所提供的。这些碎片是由他的时航机自己碰到自己时形成爆炸而产生的能量嵌入一条条小路的。拿走这些碎片,入口就封上了;再次进去,它就又打开了。阿伦、特拉维斯和芒多进了时航机,他们非常感激米歇尔上尉。
  几个小时前,在实验室里,他们开着时航机通过了那条小路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恐龙世界。

  第 三 部

  彼得和埃克尔斯躲在了埃克尔斯以前藏身的山洞里,希望能逃过出来跟踪他们的各种盖尔克和马塔塔小组的搜查。彼得出去找食物时,意外地被一只盖尔克撞个正着,又被跟踪追到了山洞。为了逃脱这只盖尔克的跟踪,彼得和埃克尔斯从山洞后部一个自然形成的烟囱里逃了出来。彼得正紧张地设法爬过那段黑暗的烟囱时,他的幽闭恐怖症犯了,他很快就看不见埃克尔斯了。其实埃克尔斯早已爬了上来,出了烟囱,彼得几乎爬到顶了,但又差点掉了下去。一只手抓住了他,原来这是芒多的手。
  芒多把彼得拉出了这个缝隙。阿伦和特拉维斯都跟他们打了招呼。原来是他们听见彼得呼叫埃克尔斯才赶来帮忙的。重聚的时间非常短暂,因为他们明显听到了时航机运行的声音:原来是埃克尔斯偷走了时航机。

  珍妮弗自己带着斯特拉出来寻找彼得和埃克尔斯。突然他们看见那只叫克莱多的盖尔克急奔了过去。他们意识到这个家伙在急着找某个人而又十分害伯她知道那人是谁。珍妮弗和斯特拉竭尽全力尽快地跟着,但却没能跟上。他们发现自己到了非常靠近马塔塔正在守护的通向日本武士世界的浮石那儿。意识到一场时间暴雨就要来临,她们便待在原地,等着时间暴雨过去。暴雨袭来了。种种现实稍纵即逝,种种幻象千奇百怪。一片混乱中,珍妮弗看见时航机在埃克尔斯的控制下正朝得石驶去。机器在浮石上方滑了一下,而后便消失了。

  他们出现在石头的另一侧,荡到了一个很像神道的寺庙内部。埃克尔斯早已到过这儿了。数位和尚的尸体己清清楚楚地提醒他们:他来过这儿。寺庙外数位武士的尸体也一样提醒着他们。
  接着,这群人又遇到了一位名叫贺律的日本农家男孩,珍妮弗会讲一点日语,跟他搭了话。看到所有这些奇怪的人给贺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芒多给他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刻——芒多不仅会讲日语,而且极像日本神话里的一个人物:猴王。
  一队武士斗士正骑马朝寺庙快速奔来。贺津告诉他们这些斗士是雄友上尉率领的,而雄友是为秋良勋爵服务的。阿伦奇怪他们怎么会到了日本,然而看一眼森林边缘似乎能表明什么。那些往外看着他们的人只能是美洲印地安人,很明显他们是斗士的侦察员。
  他们这群人没什么选择。他们投降了维友,他把他们带回了城堡。这个地方未经驯化,很原始,但地形没有变化。珍妮弗、阿伦、彼得三人均意识到这是伊利诺州,是格林镇。

  斯特拉也过了浮石,但比其他人晚。她出现时他们已经走了。很显然,她那敏锐的感觉认出了埃克尔斯走过的路。她顺着时航机的痕迹走去,走进了森林。
  埃克尔斯和斯特拉双双被印第安人俘虏。埃克尔斯试图赢得他们的好感,就把他从时航机上拆下的步枪给了他们那位名叫格雷·雷文的头领。

  这块陆地可能是格林镇,但其历史却不是格林镇的历史,贺津告诉他们日本人(他用日语称呼日本人)是如何来到这块他们称之为“无尽的陆地”的大陆的,又是如何慢慢散开遍布其中的。他们遇到了好几个印第安部落,并跟这些部落达成了不稳定的休战。阿伦意识到在这个时间年表上,欧洲人是永远不会使其到达“新世界”的;相反,日本人却到了。
  这群人被带到了秋良勋爵面前。芒多占有外貌和语言的双重优势,很快就引起了秋良的注意,骗取了勋爵的欢心。芒多发现在这个印第安人宿营地时近有一只“两条腿的龙”被做了记号,而且,他发现秋良勋爵非常想得到这条龙。芒多开始想办法了。
  珍妮弗将爷爷的死告诉了阿伦。这个消息更坚定了阿伦的决心,他决定找到一种办法以整理埃克尔斯造成的混乱局面。
  与此同时,芒多独自跟印第安人取得了联系,并通过秋良勋爵做了安排以交换他们俘获的“龙”。他们愿意把他拿来交换,以换取更多的枪支用于向另一个敌对的部落开战。阿伦和特拉维斯通过雄友上尉(他特别不喜欢秋良勋爵)得知斯特拉被带到城堡里来了。
  然而,芒多还没到精疲力竭的程度。获悉埃克尔斯被山地部落(印第安人这么称呼他们)俘获后,他去了那儿,并告诉埃克尔斯他会拿时航机来交换,设法把他放出来的。埃克尔斯同意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只关心自己性命的人。
  然而,秋良勋爵通过斯特拉和珍妮弗之口也得知了有关时航机的事儿,而且他发现自己非常想得到它。山地部落和武士为了得到这个机器以战斗而告终,战斗的高潮是特拉维斯用一杆枪取得了胜利。在战斗进行中,埃克尔斯意识到山地部落要输,所以他改变了立场。
  经过一系列的冒险,阿伦、珍妮弗和其他人都得知秋良勋爵正打算通过操纵山地部落和每个人为其所用而达到使他从目前“放逐”的这个难受的位子上提高自己名声的目的。秋良野心勃,正打算将这个“钢铁海龟”带回到西海岸的诸城去(同时也将斯特拉和芒多作为珍品带上)。他准备在那儿大发横财。
  在雄友上尉很不情愿的帮助下,他们偷回了时航机,并从秋良勋爵那儿逃走了。在随之而来的战斗中,那位名叫贺津的男孩在保护他们时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最后,在一场可怕的时间暴雨中这几个人在神殿里惩处了秋良并逃回到了“浮石”上。珍妮弗、芒多、彼得、斯特拉和埃克尔斯在时航机里面穿行通过时,阿伦和特拉维斯呆在外面,移走了那些嵌在路上的暂时时航机碎片而关上了入口。他们的工作很有成效:一个火花闪烁的障碍物升起来了,阿伦和特拉维斯跳过了摇摇欲坠的浮石,再次进入了恐龙世界。
  然而,他们进入恐龙世界后却发现,等待他们的是一个相当不友好的欢迎。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一 致命的欢迎

  “说到才出狼窝,又进……”
  就跟阿伦有关的事来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阿伦不能肯定他原来打算在这个珍妮弗和彼得称之为恐龙世界的地方发现什么,但他头脑里所想象的景象却远非如此。
  他和特拉维斯刚刚关掉通往日本年表的开口,正在跌跌撞撞地通过入口,突然,几乎就在他的背后,两个世界间的入口咔哒一声关上了,把他们两个从那条小路上扔出了几英尺远。他四肢着了地,鼻子紧贴着那些像花边一样精致的绿叶。雄友的武士刀打开着就在他手指刚好够不到的地方。他们以前竖起了这个火花四藏、火光闪亮的障碍物。此时阿伦仍能感觉到这个障碍物正在震颤的残留部分。尽管穿过时间的通路非常寒冷,但他背部的衬衣却很热,好像他一直站在—堆篝火前一样。
  至少我没闻到烟味……阿伦如是想着,他一把抓过那个武士刀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地方正是他掉进去的地方。那儿的蕨类植物长得低低的,好像形成了一个厚厚的垫子。他试图调整一下自己。珍妮在哪儿呢?阿伦摇了摇头,试图摆脱两个世界间通路上那冰冷、急变的混乱状态。离阿伦几英尺远的地方,特拉维斯试图站起来,正在呻吟。
  “你见到时航机了吗?”阿伦大声问特拉维斯。
  此时,特拉维斯还在紧紧抓着灼热的时航机的碎片。他朝阿伦右侧点了点头,答到:“是的,就在那儿。”
  阿伦看了看。他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噢,不——”
  时航机就像一只钢制的蛾子被诱捕进了一个蜘蛛网一样。阿伦知道,珍妮弗、彼得、埃克尔斯、斯特拉和芒多都在里面。很明显,斯特拉的那些恐龙朋友们一直在监视他们。他们竖起了一张藤网,并将其挂在了浮路周围几根长长的竿子上。埃克尔斯将其机器径直开进了等待已久的陷阱。竿子纷纷倒了,然后又被五十码开外的一排苏铁属植物给绊住了。
  这一切简单至极而又行之有效。
  时航机的几个发动机根本不是设计用来干重活的。也不可能挣脱厚厚地缠在一起的叶繁枝茂的绳索。里面的某个人已经关掉了除了推动发电机以外的任何东西的电源,让时航机以一个奇特的角度静静地坐在陷阱里,一群看起来像是小鸭嘴龙的痘物挥动着长矛在时航机四周,准备格斗。阿伦瞥见珍妮弗那张担心的脸紧贴在挡风玻璃上。她正张着嘴说什么,又指了指,但阿伦却不能明白她想告诉他什么。
  周围发生的一切也不允许他有太多的时向来弄清她的意思。
  就在此刻,阿伦意识到他跟特拉维斯也被几只马塔塔团团围住。阿伦的第一瞥像个特写镜头似地看见了一只不是斯特拉的马塔塔,这注定让他觉得不舒服。这些恐龙穿着用敲平的铜盘子做成的重重的胸部铠甲。每只恐龙右手都紧抓着一只长矛、黑黑的黑曜岩尖正对着他们二人。看见这些马塔塔真是令人生畏。他们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身体庞大,朝前倾斜;厚厚的尾巴僵硬地从身后伸了出来,以平衡巨大宽阔的胸部。他们那富于表情的严厉的头向下低着,盯着阿伦。阿伦不知道他们那些发光的绿色眼睛后边正在想什么。
  离阿伦最近的那只恐龙的铠甲看起来比其他恐龙的更华丽些。阿伦徒劳地去擦双膝的土,接着又停了下来。珍妮弗曾告诉过他,站立姿势是马塔塔语言的一个重铱分。他挺直了四肢,并尽其所能试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尽管阿伦相信雄友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砍死他,但他还是把一只手放在雄友的剑柄上。
  “是你看管,对吧?”他说道。说这句话时,他觉得自己相当可笑。“我叫阿伦,是珍妮弗和斯特拉的朋友。”
  这只马塔塔侧转头向其同伴发出了类似猫头鹰叫的声音,接着就又去盯着阿伦。他的鼻孔变宽了,呼哧呼哧地抽着鼻子,朝阿伦呼出了带有香料味的一口气。
  “嗯……我想这还不算坏。”阿伦开始自己的想法了。他往后瞥了一眼特拉维斯。“至少他们没在进攻,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那我们现在于什么呢——是握手,还是亲吻?我可从来没上过有关恐龙世界礼仪的课。”
  这只马塔塔没给阿伦任何回答的时间。这个头领吼叫了一声,又发出了一声颤音,其他的恐龙从他们号角一般的鼻子里发出一阵尖厉的声音以作回答。
  ……他们进攻了。
  那位头领直冲着阿伦刺来。
  两年的合气道①训练使阿伦对直接进攻有了一种本能的反应。当这只马塔塔将其长矛向阿伦胸部直扔而来时,阿伦跳到了他的右侧,接着又以前面的一只脚为轴转了一圈。与此同时,他又用那把雄友己插入鞘的武士刀挡住了马塔塔的长矛。他放下了刀,双手抓住了马塔塔的矛杆。此时,他跟这只冲过来的马塔塔处于同一方向。他往前跨了一步,增加了自己对这只马塔塔的冲击力。单凭这一下,他就将矛杆折弯了,以至于长矛黑曜岩刀刃弹了回来又荡了下去。此时,阿伦好像在转一个汽车轮子一般将长矛低的一头带了起来。
  【① 合气道:是日本的一种自卫拳术,利用对方的力以取胜。】
  这只马塔塔悲痛至极,他发出了一声奇特的高声尖叫,匆匆忙忙地从阿伦身边走掉了。
  只剩下阿伦一人,手里拿着那杆恐龙的长矛。那只恐龙直接上了一块浮路。这块浮路在刚才这阵冲突的影响下,慢慢地浮了几码远。这只马塔塔目瞪口呆地躺在那片白塑料顶上,就像一只绿鳞烤火鸡放在一个大浅盘子上一样,半透明的双眼下眼睑闪烁不已。

  “吁!”阿伦几乎跟那只马塔塔一样吃惊,他说:“嗨,那个东西确实能动!”
  其他的恐龙急忙放慢了进攻速度,停止了进攻。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彼此交换意见时发出了猫头鹰叫一般的尖厉叫声,而阿伦却收起武士刀还原成了预备姿势。
  二人仔细观察马塔塔时,特拉维斯喘着气说道:“那真有意思。现在你只能这么做,噢澳,大约要十几次。你练这一招时,最好把这一招也教教我。”特拉维斯迅速朝阿伦咧嘴笑了笑。这一笑让人捉摸不定。
  “我听见你说的话了。”阿伦摇了摇头——这是他上课时经常练习的一个动作,但他从未想到它会如此行之有效。此时,他真希望以前上课时他的注意力能更集中一些。“或许,我们会很幸运,他们会决定是否值得……”
  阿伦没有机会来品尝自己的成功。
  其他的恐龙正在集合,准备再次进攻,而这次参加进攻的恐龙远比上次还多。特拉维斯放下了手中的时航机碎片。蔑视地攥紧了双拳。但阿伦明白,他和特拉维斯所站的位置是他们最后的立足之地,而且很快就会被占领。特拉维斯赤手空拳,由于多处受伤,又虚又弱,他已是精度力竭。阿伦自己也受了点轻伤,他几乎跟特拉维斯一样疲惫不堪。而且,即使他此刻又拿矛又持剑,他也不懂这两种武器的使用技巧。马塔塔们全副武装,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他们人数众多。
  此时,阿伦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斯特拉!”
  斯特拉听到珍妮弗喊她的名字,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来自某一个深深的水井里。“斯特拉!”这个声音使这只马塔塔的头脑为之清醒。在斯特拉认为是“飞屋”的奇怪装置落入等它的陷阱后,由于她受到撞击,头一直颤动不已。珍妮弗和埃克尔斯试图松动“飞屋”时,马塔塔网使这个飞行物猛烈地摇晃起来。
  珍妮弗也受了伤。她那奇特的黄色头发受到数次撞击后,一道令人作呕的伤痕已变成了紫色。这位垂头丧气的女性人类正在敲击挡风玻璃,并用凶恶的马塔塔口音向斯特拉高声喊道:“弗拉基已经出来了。他在那儿呢?他要杀死阿伦和特拉维斯!你得去阻止他们!”
  斯特拉设法找到了一个能抓住的东西,当作杠杆使自己站了起来,她甩动着尾巴以求身体保持平衡。“飞屋”严重地倾斜,而分隔间的后部比前部要高得多。斯特拉脚步踉跄地朝四周看了看。两位年轻的男士彼得和埃克尔斯被重重地撞在了乱七八糟的机舱侧壁上,二人好像都失去了知觉。那个奇怪的,他们称之为芒多的白毛痘物正楞楞地坐在一个驾驶员座位上,两眼却睁得大大的。
  “来呀!斯特拉!我们得帮助他们!”珍妮弗的座位护座被粘住了,她在用力地又拉又拽,结果却徒劳无益。“斯特拉!”
  “珍妮弗,打开门。”斯特拉平静地告诉她,“我得看看我能干什么。”
  “我永远都理解不了人类。”斯特拉对自己说,“永远。”
  斯特拉任由自己叹了口气,人类拒绝屈服于“全祖”给我们的命运。他们努力抗争,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最糟糕的是斯特拉已经发现自己越来越经常地跟人类做着相同的事。人类的出现(不管是好是坏)在其改变自己世界的同时,也以同样的方式改变着斯特拉。
  “珍妮弗,开开门。”斯特拉又说了一遍。
  珍妮弗正在捅“飞屋”前部架子上一些似乎很亮,但又奇形怪状的石头块。斯特拉听见了门响(现在这个门就是“飞屋”的“屋顶”)。门发出嘶嘶的响声,就像是有一只马塔塔称之为“滑行者”的无肢蜥蜴在走一样。但门只开了一手宽之后就卡住了。门猛烈抖动,又嘎吱嘎吱地响,但再也炕大了。他们在里面能听到外面的马塔塔盛怒之下又吹口哨又发出猫头鹰叫般的大叫声,而且也听到弗拉基那厚重的声音。他命令进攻开始。
  惊慌之中,珍妮弗尖叫道:“斯特拉!”
  斯特拉抓住了门边,靠着支座支住了自己的身体,她用双臂和有力的腿部肌肉在出口处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在金属物的撞击下,门发出一声尖叫,接着,一下滑了个大开。斯特拉把头伸出了机器。
  她刚好看见了一些令人绝对惊讶的事。

  弗拉基已鼓足全力朝阿伦攻击。这位年轻的男性在最后时刻才将身子转向一侧,用双手和身体做了个什么动作使弗拉基尾巴朝上头朝下飞到了浮石的顶部。更令人吃惊的是,阿伦从弗拉基手里拔走了这只马塔塔的长矛。
  这个战术所引起的惊奇使其他恐龙瞬息间停止了进攻,但他们又一次集中了起来,准备完成弗拉基已开始的工作。斯特拉很快注意到所有的恐龙都是右手持长矛,就像他们要杀死任何愚蠢的痘物时所做的一样。
  斯特拉看得出弗拉基在四下寻找他失去的长矛,最后弗拉基注意到阿伦正拿着那杆长矛,并正用弗拉基自己的武器威胁其他的马塔塔。
  更糟糕的是,这个人类(就跟马塔塔一样)正用“痘物之手”——他的右手——拿着弗拉基的长矛。他似乎认为这只马塔塔比他地位低下一样。既愤怒又失败的弗拉基不自觉地发出了“哼”的一声。这位“代言人”浑身一阵抖动。此时,弗拉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躺在浮石上。他悲痛地大吼一声,好像是烤箱里正烤着的一块石头一样爬离了白色的路面。
  弗拉基瞪着阿伦向马塔塔们大喊大叫。
  “杀死这些痘物!”他向其他马塔塔大叫道。
  “不!”斯特拉怒吼道,“不行!等一下!”
  她哼哼地在“飞屋”里通过出口支撑住了身体。然后,很难看地跌跌撞撞走出了那个机器。她试图站直,藤蔓却绊住了她。她设法扔掉了许多易弯的藤蔓才站了起来。看起来她已没有了自身的尊严。她站在那儿,全身被绿色所包住。但弗拉基却已经又站了起来。
  弗拉基身上在冒烟——这显而易见。阿伦没想到(斯特拉也如此),他将弗拉基那一扔几乎是神奇的一扔,似乎弗拉基是带来暴雨的狂风所吹来的一株喷烟植物—样。这一扔可能不会给恐龙们带来很大伤害,但却严重伤害了弗拉基的自尊。
  “不?”弗拉基朝斯特拉回吼,但斯特拉能听出他声音中的不确定性。
  “我在‘浮石’的另一面所看到的比你能想像到的还多,欧克利代言人弗拉基。”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斯特拉的大脑里所想的仍是他在硬壳的人类(珍妮弗称之为日本人)世界里所见到的奇怪景象。斯特拉现在明白了珍妮弗和其他的人类首次进入她的这个世界时是多么的迷茫,不知所措。“浮石”那边根本没有任何的马塔塔,只有那些微小、愚笨的蜥蜴的亲戚藏在岩石下面阴暗的地方。斯特拉已见过埃克尔斯和特拉维斯所用的那种发出巨大声响,能致人于死命的武器。这种武器从成百个尾巴远之外就能置人于死地。就像矛尖能将一片树叶穿透,撕开一样,这种武器能刺穿铠甲。斯特拉还是不太确切知道这些人类究竟是什么或“全祖”打算让她对他们做出如何的反应,但她此时确能肯定他们不是痘物。他们是一种马塔塔和盖尔克遵循了好多个世纪而又已失去的东西,是古路,是仪式和礼仪古路。
  “珍妮弗已经做了她答应欧克利她要做的事,”斯特拉看了看他们所有的人,又接着说道,“她和其他人类已关掉了通过‘浮石’的路。”
  珍妮弗努力地想把自己从座位上松开。她身后斯特拉还在“飞屋”的那侧往下爬。人类极像一种敏捷的树上摇摆痘物,珍妮弗轻而易举地就从一缕缕的网间缺口滑了出去。那些马塔塔围在网四周,向前走来试图阻止她。
  “我不是要跑掉,”珍妮弗告诉他们,“我只是要解开斯特拉……”
  拉斯正在“飞屋”四周带领着这帮马塔塔。他看了看弗拉基,又看了看斯特拉。
  “珍妮弗不会跑掉的,”斯特拉说,“拉斯,如果你趁我们现在还掌握着‘浮石’的秘密时杀死我们,就等于就此永远地毁掉了‘古路’。”
  “我——”拉斯开始说话了,他身上的气味变了。变成了一种带点儿酸酸的麝香味的桂皮香料味。“请吧。”他对珍妮弗说。
  在马塔塔的密切监视下,这位年轻女人朝阿伦耸了耸肩,然后又帮助斯特拉松了网。她边撕那些艳绿色的绳索边哼哼直叫。其他的马塔塔都在等着。他们紧张地跳着,嗅到了不幸的来临。此时,斯特拉的突然出现及阿伦奇怪地击败了弗拉基已使他们停了下来—』管正在发生的是什么,这显然己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古路所描述的行为。他们给弄糊涂了。
  斯特拉知道所需要做的一切就是其中一伙儿做出挑衅性的行动,然后其他人就会跟着行动。他们经过权衡停止了只能导致这些人类死亡的一场长矛战斗。
  弗拉基一语不发,一阵狂怒,他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即使离这么远,斯特拉仍能嗅到他内心深处那种愤怒的疯狂。
  “弗拉基,我的老师①拉基克在哪儿?”斯特拉尽可能镇静地问,“欧克利在哪儿?把他们叫到这儿来。你已经俘获了这些人类和‘飞屋’。就目前而言,这已经足够为你赢得荣誉了。如何处置他们的决定应该由欧克利做,不是由你也不是由我。”
  “我们那位年长的欧克利早就于两倍于此的时间前做出了那个决定,”弗拉基啐了一口,答道,“异龙使者克莱多也做出了那个决定。他俩都说这些人类是‘伊阿多’②,是痘物。”说完最后一个字,弗拉基晃了晃自己的身体,并无言地吼了一声。他的铠甲摩擦声和远处暴风雨的声音极不协调。“至于拉基克,你会发现她已不再是你所期望的伙伴了。”
  【① 老师:部落孵化第一次返回来时,给每一只小马塔塔都派—位老师以指导他们的发展。因为这个年龄的马塔塔尚不能独立,这个老师就像一个家长一样。】
  【② 伊阿多:痘物,更具体说,就是一种没有知觉能力的痘物,没有语言,也没有任何痘物的智力。这种痘物是应用右手面而不是用左手面杀死的。】
  弗拉基说最后这句话时,微风中飘来一种奇怪的味道,他的姿态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斯特拉对此感到奇怪,但她已没时间再为此担心了。“浮石已经被封了口。”斯特拉继续说道,她尽量保持着镇静。“弗拉基,你想想:人类之一的阿伦把你扔到了浮石上,然而你却没有消失在硬壳的人类世界里。你躺在那儿,什么也没发生。弗拉基,什么也没发生。”
  弗拉基似乎并不喜欢提起这件使他丢脸的事,但斯特拉坚持要说下去。“正如我和拉基克一直说的一样,珍妮弗和其他人已译解了这个秘密。痘物们(伊阿多)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弗拉基。痘物们不可能创造出‘浮石’,不可能造出‘飞屋’,也不可能像珍妮弗一样学会说我们的语言。这些人类不是简单的痘物;事实上,我所见到的他们的世界吓了我一跳,因为我不知道谁更先进:是他们还是我们。至少至少,欧克利也应该知道已经发生的一切。”
  “欧克利嘛——”弗拉基哼哼了几声,那种奇怪的味道又来了。“我们的欧克利已命令把他们供给‘全祖’。那也正是我所想的,这也是我所需知道的一切。”
  回答的声音是争论中出现的一个新的声音。
  “那么,欧克利的代言人弗拉基,”这个声音说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手中所持的是你称之为“远方杀手”的武器。如果你动一动,我会很高兴地取下你的脑袋。”
  这个声音是从“飞屋”传出的。它比珍妮弗说过的任何马塔塔语都好。芒多正高高地站在打开的门那儿,双手抓着一杆人类的步枪。那支枪吓人的、多管的一端正指向弗拉基。
  看见这只白猿,拉斯挥舞着长矛向“飞屋”冲去。芒多听到声音,转身开了一枪。在这块开阔地上,这声带有震动力的枪声很响,震得那些飞蜥尖叫着从蕨树顶上飞走了。拉斯大吃一惊,试图仓促爬回,其速度就像前进时一样快。
  芒多责备似地把牙齿碰得咔哒咔哒响。
  “嘿。嘿,嘿,你这只大蜥蜴。”他用英语说道,然后又转身对着马塔塔。“我想我们已经打成平手了。”这只猿对弗拉基和斯特拉如此说道。
  “不,我们没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答道。

  珍妮弗知道这个身影是从离时航机最近的两棵藤树间出现的。这只马塔塔那张令人难以理解的老脸似乎比以往更悲伤、更忧心忡忡。一只年轻的马塔塔站在她身旁为她导路。珍妮弗第一次注意到可以从蕨树缝里看到马塔塔村那个灰白的土墩。显而易见,自从她和其他人走出树林走进日本年表之后,马塔塔们已将“浮石”移近了村子。她不知道他们离开这儿有多长时间——珍妮弗猜想,对他们来说,大约就是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吧。
  “拉基克!”她说,“见到你真好啊!”
  “珍妮弗,”她说,“我嗅到了你的存在,嗅到了与你同类的其他几个人的存在。斯特拉,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拉基克老师,”斯特拉答道,“是的,这些人类可以通过‘浮石’把通路封锁起来。你必须说服欧克利收回成命,也必须同样说服盖尔克。”
  “欧克利……”拉基克身上常有的那种酸味,说这两个字变得更明显了,他的身体姿态也更直了。“那可能会很有意思。重担落到你身上时,你的思想就像天上的云一样变幻不定,这真是令人惊异。我过去常常责骂可怜的提阿弗①的方式……我发现现在我很明白当时他所有的一切感受……”
  【① 提阿弗:是拉基克前一任欧克利的最初名字。】
  斯特拉最先意识到,而那只马塔塔却脱口而出:“欧克利已经死了。现在你就是欧克利了。”
  “对,她是,”弗拉基说道,“尽管我很怕她,但她一直是个好的欧克利。”
  “老师——”斯特拉又开始说,拉基克用身体的一阵哆嗦纠正了这位年轻的马塔塔的话。
  “不是‘老师’,斯特拉。不再是了。欧克利不可能是任何一只马塔塔的老师。你跟我一样知道这条法律。我不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再是我的学生。我让你不必再背这个负担。欧克利的职责只是对‘古路’的。”
  ”欧克利拉基克,”珍妮弗问,“你的‘新路’怎么样了?难道你不明白?所有的问题都还存在……”
  “你们都忘了吧。我又怎么样呢?”芒多尖叫道。这只猿挥舞着步枪,在明亮的阳光下,那个令人恐惧的枪管闪烁不已。“谈,谈,谈。别忘了这儿拿枪的是谁。”
  拉基克把头抬起朝芒多的方向看时,她那张皱巴巴的长嘴抽动了一下。“你的味道真怪,”拉基克告诉芒多说,“你和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我能嗅到虚张声势和信心,却嗅不到智慧。”
  “我不需要智慧,”芒多说,“智慧就是一杆枪的美丽。你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将其指向正确的方向。隆隆隆——我赢了,你就照我说的去做。根本不需要智慧。”
  阿伦正迅速地穿过开阔地朝珍妮弗移去。马塔塔仔细地注视着他。弗拉基嗷嗷直叫,但没有一个人动身去阻止他。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珍妮,发生了什么事?这儿究竟谁跟谁是一伙儿呀?”阿伦小声问道。
  “我也不太确信,”珍妮弗答道。她很不情愿地放开了阿伦,对着芒多喊到:“芒多,听我说。拉基克是斯特拉的老师,她的私人老师。她多次救了我跟彼得。”
  “我太感动了,”芒多讽刺说,“那我确信她不会在乎放弃他那些拿长矛的朋友们。”
  芒多转向拉基克,他那黑黑的长鼻子皱巴巴的。他用马塔塔语说:“欧克利拉基克,你了解我,对吧?我想让你告诉弗拉基和其他人现在即刻离开。不然,我就开始把人都带出来,先拿你开刀。我要从这儿出去——我要通过一个个入口,直到我再找到我的世界为止。”
  “不,你不能这么做,”拉基克轻声而又平静地说:“你让‘远方杀手’用它那张致命的嘴说话的那一刻,这儿每一个马塔塔都会进攻的。你肯定会如你所说,将我杀死。甚至你可能杀死我们几个人,但你不会将我们全部杀死,而你杀不死的那些准备将你的灵魂交给‘全祖’,如果她愿意要你的话。”
  “你们全都疯了,”芒多啐了一口,说:“你们一半人将会被杀。”
  “我们会保护要来的那些蛋。我们将会遵循古路。”拉基克似乎在朝芒多微笑,“我们将会这么做,我们每个人都会。那就是我们的智慧,——我们没有枪。”拉基克用了这个英语词,含含糊糊地发了几个音节,结尾的音是半吹口哨似地发出的。
  “白毛,相信欧克利的话,”弗拉基哼着鼻子说道,“你周围有四只马塔塔。我们每一个人伸手就会抓住你。”
  珍妮弗一直在静静地为阿伦和特拉维斯翻译着他们的话。特拉维斯加上了自己的意见。“芒多,即使那是一支子弹全部上了膛的枪,你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打出去。如果他们所有的人立刻冲来,你扣扳机也扣不了那么快。让枪那么长时间处于全自动状态,它就会热过头而锁机。”
  “你在撒谎。”芒多啐了一口。
  特拉维斯耸了耸肩。“你是能够读懂别人内心的人。你读读我的内心,读读恐龙们的内心。一就接受挑战。这事关乎依的生命。”他咳了起来,又沉默了。
  “芒多,”珍妮弗说,“你可以相信拉基克。可以的。”
  芒多浑身哆嗦,被诱惑得犹豫不决。他的食指弯弯地扣着扳机——紧张一阵,放松一阵,然后又紧张起来。珍妮弗以为这只猿肯定会开枪,她自己将会看到整个马塔塔世界由于震动爆炸引起的严重后果。
  但最后,芒多发出一声几乎是痛苦的叫喊,把枪扔到了一边。
  “最好你说的是对的。”他对珍妮弗说。此时,马塔塔正成群地从时航机旁走过,并把他拽了出来。与此同时,弗拉基已过来站在了珍妮弗、阿伦和特拉维斯的身后。
  拉基克那张令人恐饰、令人难以捉摸的脸始了起来看着珍妮弗。接着她所说的一席话冲掉了珍妮弗所感到的宽慰。
  “珍妮弗,我不是你所记得的拉基克,”他说道,“这个欧克利也不是那个老师,我把你们的生命给了你们,但我却不能给你们其他的东西。你要封上浮石,封上所有的浮石。而你们首先要封上的便是带来珍妮弗的那块。”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二 酋长之死

  在弗拉基的指挥下,彼得和埃克尔斯被带出了时航机,尽管彼得伤痕累累,头昏眼花,而由于枪伤正在愈合,一路跋涉又十分艰难,使得他浑身疼痛难忍,但他的神志却十分清醒;埃克尔斯只是显得很生气。
  “啊,这确实很棒,”这个家伙走下时航机说道,他们两侧各由一只马塔塔夹着。“我们本应该呆在我们原来的地方。这些该死的蜥蜴上次还想杀死我。”
  “你当时想把他们炸死,你希望他们怎么办?”珍妮弗问他。埃克尔斯阴沉着脸,瞪了她一眼。
  拉基克向弗拉基大叫,“我们要去你从那些山里带来的‘浮石’那儿。”珍妮弗听到这位新欧克利如是说道。
  弗拉基感激地朝拉基克抬了一会儿头,然后又在那一群人类乌合之众四周安排了其他的马塔塔,而后赶着他们走出了遮身的蕨树林。
  阿伦碰了碰珍妮弗的胳膊,问道:“珍妮,发生了什么事?拉基克是否站在我们这一边?”
  珍妮弗摇了摇头,说:“此刻,我不敢保证。”
  “那,斯特拉肯定不会高兴。”阿伦朝着前面的人群点了点头。那儿,斯特拉和拉基克正在热切地交谈着。斯特拉身上的味儿是酸的,而身体呈倒着的姿势一这就足以告诉珍妮弗,不管斯特拉从拉基克那儿听到的是什么都不会是令人愉快的消息。
  “呆在这儿,我要试着自己去跟拉基克谈谈,”珍娩弗对阿伦说道,“留心看着点儿其他人,可能需要你帮特拉维斯一把。”
  “珍妮……”阿伦大声地喘着气开始说道,“有一件事……我不打算拿一种束缚来换另一种。我认为我们当中没有谁愿意这么干。我想找一种方法来了结所有这一切,而且我想这也正是他们所想。但如果我们是俘虏,我们就没法这么做。你把这个意思告诉他们好吗?”
  珍妮弗一下子站在了阿伦面前,阿伦只好停了下来。离他们最近的一只马塔塔大声抗议,但珍妮弗根本不在乎,她紧紧地抱住了阿伦。有那么一会儿,阿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任由她拥抱,而最后他也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们会好的。”她低声说道,然后极不情愿地松开了他。她很快地吻了阿伦一下,而后带着对特拉维斯满怀关切的眼神朝前走去。特拉维斯似乎要崩溃了。
  “……你不再鼓吹‘新路’了?”珍妮弗靠上前来对拉基克问:“拉基克欧克利,为什么呢?”
  他们前行穿过蕨树叶子时,拉基克闻到了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麝香味。她那年老的身体由于痉挛一阵颤抖。这次痉挛比珍妮弗所记得的任何事情都要严重。珍妮弗很可能不懂马塔塔心理学,但不是专业医生也看得出来拉基克病了。珍妮弗担心她做欧克利做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知道提阿弗欧克利是怎么过世的吗?”拉基克用她那颤抖的声音说道。
  “不知道。欧克利。”
  “那,我来告诉你吧……”

  把你带到这儿来的那场“梦幻暴雨”比我们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暴雨都要厉害(拉基克如是说)。人类的那只钢鸟不仅袭击了那些守卫“浮石”的人,不仅你,珍妮弗和特拉维斯跟着来了,而且这场暴雨也给我们的村子①本身留下了痕迹。当时,我正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暴雨来临时的轰隆声早已打扰了我的休息。当“全祖之呼吸”——风——突然呼啸着穿过住宅的墙而过时,我一下醒了过来并摸着朝窗户走去。那一刻,电光闪闪——闪光离得太近了,尽管我的一双盲眼看不到闪电,但我能感到它通过时的热量。此时,闪电中央有霹雳。有一声暴雨声太大了,简直是震耳欲聋。此后好几分钟,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可以闻出空气中这一击带有刀子的味道。
  【① 村子:马塔塔所住的村子,每一个村都在自己的欧克利的统治下。】
  又打了几次雷。从风声和暴雨的轰隆中,我能听到声声悲痛的呼喊。有奇怪的叫声,也有痛苦的叫声。我大声喊叫,但没有人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风平息了,暴雨过去了。
  没多久,弗拉基闻到了愤怒和悲伤的气息。他进了我那间位于“长者住处”的房间。“拉基克老师,”他毫不客气地说,他的声音既清脆又急促,“欧克利希望跟你说话。天火一在山上露出,你就去‘欧克利大厅’,除非我在此之前回来叫你。那是欧克利的遗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弗拉基,但他的样子却好像我是一个小毛孩在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对我连一丝的尊重都没有。
  我没听见他动,所以我知道他正低着头站在那儿,好像我们两人中间他年龄大似的。“我已做了要我做的,为欧克利传了话,”弗拉基说,“我必须回到他那儿去。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我本应坚持让弗拉基给予我我这个年龄应得的尊重,但我没有。我很烦,对这一切感到厌烦。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离“全祖”有那么远。尽管还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斯特拉,我知道,我确实知道你已从我身旁走掉了,你是我最后的一位学生。我知道,因为那一晚的空气里空空洞洞的,而我心里也空空荡荡。因此,我只是向弗拉基点了点头,听着他走远了。我在窗前站了好长一段时间。一感觉到天火的热量,我就顺墙摸着,从住所穿过了一个个厅来到了欧克利提阿弗身旁。
  或者,至少我开始这么做了。
  我来到了“欧克利大厅”的门口。尽管弗拉基什么也没跟我说,但我想我能嗅到他就在附近的某处。还有一种气味。这种气味特别浓,它盖过了其它所有的气味,是一种非常刺鼻,非常辛辣的味,但我呕清它究竟是什么味儿。
  当时,我的一只手一直引着我沿着一面墙走着。突然,这只手碰到了一种又滑、又湿但却不熟悉的东西。一面面舒适的旧墙消失了,我可以听到微风在户外吹动的声音。尽管我头顶上本应该是一石房顶,但我感到了太阳在照着我的身体。我把手缩了回来,但像“桂佳”黑肉一样的黏泥紧紧粘在了我的手指上。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同样的黏东西落在了我的肩上和脖子里,好像都是从上面滴下来的。我摇了摇脖子甩掉了一些,但黏物还是死死地粘着。有几秒钟的时间,我只是觉得我皮肤上的这些东西又湿又冷,但突然我觉得这些黏东西接触过的地方皮肤有刺痛感而且越来越热。我猛劲摇动身体想甩掉这些燃烧的东西。
  ”弗拉基!”从附近传来欧克利那断断续续又嘶哑的声音。他选择了说—些让我听见的话事实本身已告诉我他有多焦虑。“这不是‘浮路’!”
  弗拉基越靠近我他身上的味道变得越浓。他的双手粗暴地抓住了我,把我拉了回来。我听到了木头碰击石块的声音;突然,冷水猛泼到了我的一只手上和脖子里。那种燃烧感减轻了。我听见桶里又装满了水,然后我又被浇了一次。燃烧感最终消失之前,我又被浇了一次。我站在那儿大口喘着气,浑身又抖又湿。
  “欧克利,”我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她。”欧克利哼哼着对弗拉基说道,我能听出提阿弗那可怜的声音中的那种痛苦。这种痛苦比以前我在他身上所听到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深,都要强烈。微风又把他身上的味儿送入了我的鼻孔里。除了令人作呕的甜乎乎的腐坏味之外,我什么都闻不到,我好像在闻着阳光下的腐肉。我感到一阵悲哀。尽管我跟提阿弗原来总是处于哲学上的对立面,但我很尊重他,从不希望他生病。此刻他在忍受煎熬,但我看不到他,也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那是在‘梦幻暴雨’来临期间,”弗拉基说,“当时我正跟他在‘欧克利大厅’听着那些混乱的吼叫声,看着噩梦般的景色在我们周围出现又消失——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们听信了斯特拉和拉基克你的话。因为我们没有按照‘古路’上所说的去做。在‘全祖’迫切需要他们的灵魂时,允许这些可憎的人活了下来。这是你的错,拉基克。”
  “弗拉基——”提阿弗警告似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很抱歉,我的欧克利,”他回答道,他又开始了他的话,“暴雨把闪电猛烈地直扔到我们头上,此时还伴有尖厉的雷声。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房顶,是一个很重但不太结实的声音,似乎不管是什么落到了那儿也都很软。我来到出口想往外看个究竟:欧克利仍留在越来越热的石堆里。可能如果我呆得离他近点儿……”弗拉基停了下来。我嗅出了他懊悔的情绪。
  “有一个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很像黏土制的锅里水开的声音。还有一种跟什么东西味道都不一样的味道。”弗拉基接着说道,“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哧哧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房顶没有了,就像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所下的那场又大又白的雪一样慢慢消失了。一种像半透明胶一样幕布似的东西从上面瀑布似地重重落了下来,在一块块石头上、地面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也盖住了欧克利。他……”弗拉基停住了。我知道他肯定是在看着欧克利,因为他的气味变得很淡又充满尊敬,带有一种我还不能理解的哀痛的气息。
  “接着说。”提阿弗轻轻地哼了哼,我听见弗拉基无言驯服地抬起了头。
  “我听到了一种肯定会在我晚上睡觉时作祟的声音。”弗拉基说,“因为欧克利在恐惧而又疼痛地尖叫,‘它吃我了!’他大声地喊了一声。拉基克老师,你知道说话的声音是如何撕裂欧克利的嗓子的。你知道他的声音是怎么被他嗓子里的瘤子给破坏的,而且,如果欧克利将其声音提高到比耳语声大时,这些瘤子是如何给他带来烧灼般的痛苦的。然而,不仅我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喊声,而且还有其他几个人也从附近的几个屋里跑了出来。我冲向了欧克利,并试图拂去他身上的那堆乱东西,但却烧伤了双手——就是这儿,你摸摸看。”
  弗拉基把他的双手塞到了我手里,我用指尖去摸,他的双手已起了疤,皮已擦掉,又软、还流着脓。“弗拉基,”我说,“我很抱歉。它们肯定伤了——”
  “老师,想象一下你的全身都是这样,”弗拉基愤怒地转向了我,“想象一下那种疼痛。再想想欧克利,这正是他所感觉到的。不管‘梦幻暴雨’带来了什么,它既能熔化石头又能熔化肉躯。拉斯听见我和欧克利二人的尖叫声。他带来了水,泼到了我们身上。这减轻了那种燃烧感,我将双手一下又插到了第二个桶里,冲掉了那些可怕的东西。我们拿水和树叶给欧克利擦洗,可是……”
  弗拉基停了下来,而我则浑身发抖。他不必再说什么了。我能闻到那种腐烂的味,我能听到欧克利气喘吁吁,很费力的呼吸声中的那种悲痛。
  我能感到“全祖”的左手——死亡之神的出现,它是来带走将死的欧克利的灵魂的。我能感到死亡之神在埋伏着,等待着。
  ”谢谢你把我拽了回来。”我对弗拉基说。我浑身发冷,四肢无力,而弗拉基那轻蔑的气味就像树上一枝令人窒息的藤在我周围紧紧包裹着我。
  “老师,即使那堆噩梦般的东西已不像当时那么灼烧、我也应该让你撞进那堆东西。”弗拉基恨恨地说,“我本想让你感受一下欧克利所受到的痛苦,我本想让你感受一下你的‘新路’和你对人类的宽容给我们带来的后果。但欧克利不会允许这么做的。”
  “弗拉基……”我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什么语言能描述我的感受,根本没有。斯特拉,我认为那一刻我的种种信仰开始破碎。我感觉到在“梦幻暴雨”所送来的这种噩梦般的东西的影响下,“古路”开始解体。你已经消失了,把珍妮弗从她的营地里偷了出来,尽管你知道如果你碰上盖尔克,你那么做可能会使她丧命。我们在硬壳的人类造的“浮石”旁所安置的卫兵已经受到了另外一些人类所造的钢鸟的袭击。他们已看见在“梦幻暴雨”的混乱之中你和珍妮弗跟着他们通过了门口。你走了,那些人类走了,而古路的阵阵梦幻暴雨已袭击了欧克利。我感到我被背叛了。我感到恶心。
  “拉基克。”欧克利用他那颤抖的已不再有的声音低声说道。我摸着向他靠近。我靠近他时,他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好像一个雌性小痘物第一次有了性欲冲动一样。他示意我别碰他。他的声音是从下面传出来的。我知道欧克利正躺在下面一块块的石头上,他太弱了,根本站不起来。
  “欧克利,”我在他身旁蹲下时说道,“我很抱歉。”
  “拉基克,弯下身来,”他低声说道。我两个鼻孔闻到的都是他那酸酸的呼吸。“只要你还能听,你就听听老提阿弗的话。自从依阿提做欧克利,我们两人都被命名为老师时起以及其后维利亚和史阿思在位的数十年里,我们俩一直在斗嘴仗。史阿思去世,我突然成为‘最长者’时,拉基克,我本应让位给你,因为你内心做欧克利的欲望是最强烈的。只是因为你骄傲自大地坚信你的‘新路’才使我接受了这副重担。当时你明白这一点吗?——我当时做了欧克利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占了这个位子。于是,我们又接着斗了数年的嘴仗。现在,要结束了。”
  “提阿弗,”我说,“休息一下吧。现在我们不必再谈这个了。”
  提阿弗逗乐似地短叫一声。“拉基克,那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谈?你要等到你最后一次跟‘供厅’里的一堆白骨谈话吗?我根本没有其它时间了。”提阿弗急切地说道,“拉基克,以前你从未跟我撒过谎;如果有什么事,你总是急急忙忙地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现在,你是个蹩脚的说谎者。你跟我一样知道死亡之神在等着我;你的新路杀了我。”提阿弗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租气。即使我只能听见他下面的话,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盖尔克打仗用的棒子的一击一样。“现在你将做欧克利了。”
  提阿弗说的一点没错。我原来是想做欧克利,我想成为“年龄最长者”,成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法律的马塔塔。我想做欧克利是因为我太想着自己,太相信自已是对的,而所有旧的方式,所有的古的教训都是错的。提阿弗说的原来的我是对的:我原来很骄傲,现在也依然如此。
  “提阿弗——”
  “不,拉基克,”欧克利说话时身上有了以前热量的痕迹,“对此,你没有选择。这是我最后一次骂你,是我的报复,我坚持这么做。你将是欧克利。”
  “提阿弗,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怕我会放弃你跟从了那么长时间的古路吗?”
  “我很怕,我怕最终见到全祖;我怕不管任何人做什么,这就是我们这个山谷里马塔培和盖尔克的最后一代;我怕我会不舒服地死去。但我不怕称你为欧克利,拉基克。”
  欧克利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我只能通过他呼吸时液体的发散来听他的声音。好长时间,他只是躺在那儿以恢复足够的力气来再开口说话,但他的气味却总是那种要求得到了满足的胜者的气味,好像他已赢了我们两个之间某种看不见的战斗。终于,我听见他沙沙地再次抬起了他那个古老的头颅,我能感觉到他的那只好眼在盯着我。
  “作为欧克利,在我当政时期我学会了一点儿智慧,”提阿弗说,“只是一点点。但是,拉基克,这一点足以知道做了欧克利会改变你。就像做了欧克利改变了我一样,做欧克利也会改变你。而且,如果你不……”他再次笑了,身上又发出那种奇怪的胜者的气味,“唉,这有什么用呢?如果‘梦幻暴雨’继续的话,如果‘浮石’不断送来奇怪的痘物们来骚扰我们的话,那就没必要再有欧克利了。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将不会再有马塔塔跟从‘最长者’。”
  “提阿弗。”我开始说话,但欧克利再次打断了我的话,我保持了沉默以便我能听到他的话。
  “拉基克,我还要诅咒你一次。”他说。
  “诅咒什么?”我问他。
  “你要跟我呆在一起直到死亡之神把我带回‘全祖’那儿为止。你必须跟我呆在一起。”
  我躺在了提阿弗身旁。他的身体好像夏日山中的石头一样热乎,好像有一团从他体内出来的火在吞噬他。他没再说什么,到天火升到高处,能以其热量碰到我们的身体时,由于发烧,提阿弗开始浑身哆嗦。偶尔咕哝几句我勉强能听到的话,他似乎在和他的老师奇阿尔的灵魂讲话,奇阿尔早就被杀死了。
  “奇阿尔,”他气喘吁吁地说。说话时,由于发烧得厉害,他浑身哆嗦,“我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打扰了你。但他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们两个当中有一个能活那么长时间的话,她会比我做欧克利做得好。”
  我知道提阿弗说的是我。
  那天,整整一天,我都跟他呆在一起。天火藏到我们所在的山谷远处的山里以后,天又黑又冷时也一直如此。我听见塞提①虫唧唧叫着宣布黎明到来的时候,我想提阿弗可能快一行了。提阿弗呻吟着,身体使劲抽搐,似乎死神在欧克利的身体里面想把他的灵魂从活着的身体上撕走一般。
  【① 塞提:是一种飞虫。夜晚睡在蕨树叶间。每天黎明,它们睡醒时发出唧唧的叫声。】
  “弗拉基,”我轻轻地叫道。弗拉基也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此刻,他走上前来,躺在了提阿弗的另一侧。我们两个都把手放在了提阿弗的身上,请求死亡之神把提阿弗死亡时的痛苦分给我们一些。我的指尖触到了他那骨瘦如柴的身体。他的鳞片消失的地方,巨大的充满液体的水痘毁坏了他的皮肤。
  我的脑海里不断响起的是弗拉基责备我的声音:拉基克,这是你的过错
  或许死亡之神听到了我们的请求,因为提阿弗动了动。自他发烧以来,他第一次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思想。“弗拉基,”他说,“听我说,我把这个担子交给你;像你服侍我一样服侍拉基克欧克利。像你曾是我的‘声音’一样去做他的一双‘眼睛’。”
  我听到弗拉基不满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而且我知道他恨恨地瞥了我一眼。“提阿弗欧克利,”他开始说道,“我不能……”
  “你必须做到,我不给你选择的余地。弗拉基,现在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你曾是欧克利的‘代言人’。”
  弗拉基叹了一口气,说:“欧克利,我听您的。”
  “好的。拉基克,你……”提阿弗停住了:我真希望我能看见他。我想最后看一眼他那张苍老的脸;我想看看他的眼神。
  但我没能看到,我只能抱着他的身体,听他的声音。
  ”拉基克,你必须找到那条路。找到那条路……”
  这是他说的最后的几句话。他放弃了内心斗争向死亡之神屈服时;身体放松了下来。接着他呼吸了好长时间,但呼吸声越来越弱,到了最后,我再也听不到了。他的身体原来那么热乎,现在则开始变冷。最后,我听见弗拉基从他坐着的位置上动了动。
  “他走了。”弗拉基说,“欧克利,你有什么愿望?”
  欧克利!我从未期望过有人称呼我这个头衔。
  ”现在谁是‘死亡之手’?”我问弗拉基,“我好长时间没有参加过‘葬礼’了。”
  “约卡塔是我们的‘死亡之手’。”
  “那就去叫约卡塔,让她把提阿弗欧克利的尸体带到‘葬礼大厅’。”我听见弗拉基开始走,但又叫住了他,“弗拉基……”
  “什么事,欧克利?”这个词他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来了,而又那么带有愚弄意味。
  “弗拉基,到时你愿不愿意‘献出’提阿弗?”
  “欧克利,我将会很荣幸。”弗拉基答道。尽管我仔细倾听了他的声音,但在他的声音里我却什么也没发现:没有尊敬的意思,也没有顺从的意思,更不用说憎恨了。他的话里所有的只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人的无聊。
  弗拉基走了。
  我留了下来,紧紧地抱着提阿弗的尸体,似乎我在努力地想把时间拉回来。—直到提阿弗回来我才松开手。

  “拉基克欧克利,”斯特拉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开了口。在她沉默的那段时间里,那一小队的马塔塔和人类穿过了马塔塔村子附近茂密的丛林。珍妮弗朝后看了看阿伦,阿伦古怪地朝她竖直着头。珍妮弗耸了耸肩,移近斯特拉听她说些什么。“听说提阿弗欧克利之死,我很遗憾。但我本以为……”
  斯特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时,拉基克悲哀地抿着嘴轻声笑了——这是从她那号一样的鼻子里发出的一串音符的颤音。
  “你原以为我会利用我的位置用我为之祈祷了那么长时间的‘新路’去代替‘古路’。我本也应该想到这一点。也许我会这么想的——如果你跟珍妮弗没有失踪,如果埃克尔斯和彼得没有在盖尔克身上用那种可怕的魔法,如果‘梦幻暴雨’没有继续或如果来自‘浮石’的袭击已停止的话。但是,斯特拉,这些假如的事一件也没发生。斯特拉,你原来熟悉的那位拉基克已跟提阿弗一起死了。我不是她。”
  弗拉基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用手推开了横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个蕨树障碍物。透过青翠的蕨类植物边缘。珍妮弗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出口以及浮路的另一段。这个地方已根本不是珍妮弗所记得的地方了,但浮路片段的形状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似乎是数年前她和彼得第一次通过两个世界间的缺口踏入了“恐龙世界”。
  弗拉基把拉基克带到了开阔地,一直到这位年事已高的马塔塔站在已断的路边。达节断路正在地面以上几英寸高处徘徊。在那儿,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这群迷路的人。她那双盲眼似乎在坚定地寻找每一个人。“斯特拉,你要带上那个叫阿伦的,并封上这块石头。珍妮弗和其他人跟我们留在这里。担子交给你了——天火离开前你们必须回来。不然的话,其他人就会如提阿弗曾经期望的一样被送去见‘全祖’。”
  回答她的是一阵雷声。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三 跟时间赛跑

  要在其他情况下,阿伦会发现这次远足非常吸引人。因为他们穿过了一个草木茂盛的世界。在他自己的时间里这个世界只是一个锁进了石头的模糊、片断的回亿。对他来说,痘物们只是以易碎的、默默无语的骨架形式而存在,而这些骨架业已跳走。这些痘物在飞奔经过这一小队马塔塔和人类时,惊恐地吱吱大叫。一个古生物学的奇迹正在他眼前发生,然而他对此却毫无兴趣。
  他的注意力几乎全在珍妮弗身上。珍妮弗正跟斯特拉和拉基克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位年老的盲眼马塔塔在说。
  “珍妮——”他大叫一声并开始使劲往前推。但离他最近的马塔塔用手中的长矛那头重击了他两个肩胛骨中间的地方。阿伦摇摇晃晃,开始站起来,并准备还击。但珍妮弗朝他摇了摇头,并担心地朝他笑了笑。
  他们不断拍打着通过最后一层用以蔽身的帘状蕨树时,彼得停住脚步。“阿伦,那是我们自己的石头,小伙子!”他高兴地大叫一声,“我们不能让他们封上——”
  站在这位红头发的年轻人旁边的马塔塔警告性地举起了手里的长矛,彼得平静了下来,保持着愤怒的沉默。
  拉基克爬了出来,来到了开阔地,这位年老的马塔塔走路好像很痛苦。她站在特拉维斯那段路的那个片段前说了些什么,从珍妮弗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她说的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这些话像一个不祥之物一样。随之而来的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上一阵雷声轰隆而过。
  “噢,不,”阿论说,“我们又走到这儿来了。”
  阿伦记得见过他家后面的那座小山下暴雨轰隆而来的情形。在阳光的照耀下,雷云令人痛苦地闪着白光。雷云会从地平线上升起,就像漂流的、白雪覆盖的座座山峰一样。他们靠近时,雷云前部黑黑的前导部分在他们下面出现了:灰黑色滚动的条纹;紫色很黑几乎就是黑色;抑或还有最有害的暴风雨所能产生的那种奇怪、丑陋的绿黑色。暴风雨的真正的先兆——风呀,远处闪电颤抖的闪动呀,以及随之而来的敲铜鼓似的轰隆隆的雷声——将要出现于天幕。阿伦退回到出口时,这些先兆现象会越来越近,直到在暴雨的威力下,风将树吹弯为止。雷声嚓嚓作响,而热得像焊工手中的焊枪一样闪耀的蓝色闪电却伸开了其根根分开的手指。接着,雨来了,就像一个浅灰色的幕布一样迅速擦过树顶。
  时间暴雨就跟这一样,只是移动得更快。看见这种神奇现象的出现就像看见用全息摄影技术所拍摄的巨大的天幕照片上伊利诺州雷暴雨的时间流逝照片一样。
  “这就跟上次一样,”珍妮弗对着越来越大的风喊道,“还记得上次我们离开恐龙世界的时候吗?而且几分钟前我们又回来了?时间暴雨能闪现出哪一扇门要活动了呢?”
  阿伦根本不喜欢这种暗示。这种逻辑——或者根本就是缺乏逻辑——使他一阵眩晕。风刮大了;闪电闪得更快了,层层的云几乎就在头顶。阿伦为了让珍妮弗听到自己的声音只得大声喊:“珍妮弗,这简直是疯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一扇扇的门就得能知道未来的事。而且,谁说有人要穿过现在呢?”
  “是拉基克说的,”珍妮弗答道。她把拉基克刚说过的话翻译了一遍:斯特拉,你要带上那个叫阿伦的并封上石头。
  所有的人立刻发出了抗议。
  “不!——”
  “这简直是疯了……”
  “没办法,小伙子。我不想再陷在这儿——”
  “我不会——”
  “告诉拉基克我们不能这么做。”在一片吵闹声中,阿伦坚持说道。他焦急地瞥了一眼渐渐变黑的天色。“珍妮,单是时间差就让她说的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我的意思是,我原来在中生代的几天里,格林镇就已过了数年。而我们在日本时间年表上时,这儿过去了几个月。出口两侧的时间是一片混乱。如果我和斯特拉过去,即使只是几分钟;在这儿可能就是数小时或数天。这里假如我们在那边碰不到任何麻烦的话——但我不知道我们这次在那儿受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欢迎。米歇尔上尉把那段路放在了一个重兵把守的实验室里。即使最后米歇尔不找麻烦的话,她的朋友们如果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枪,他们也不会有任何顾虑。见鬼,那儿很可能根本已不存在什么米歇尔上尉了。把这些告诉拉基克。”
  “跟她撒谎,”彼得突然插话了,“告诉她你完成此事需要我们所有人帮忙。然后我们就突然冲过去,一去不复返了。珍妮,至少告诉那只蜥蜴,阿伦需要你和我。不管阿伦觉得这多么奇怪,这会让我们回到家。”
  “嗨!”埃克尔斯和芒多同时喊了起来;特拉维斯疲倦地倒在了地上,只是摇了摇头。
  珍妮弗愤怒地看了彼得一眼。她的眼神就像愤怒的天空一样。“这样的话,拉基克就会问斯特拉这是否是真的;斯斯拉不能跟她撒谎,不能对拉基克撒谎。”
  珍妮弗又去看阿伦,那是—种无助的眼神。她转向拉基克,愤愤地啐出了咕咕哝哝的一串话,还有一些啸叫声。这只马塔塔友善地答了话,从这只恐龙说话时双肩的倾斜阿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她不明白时差问题,”珍妮弗对他们说,“她想不起这个概念。她决不会改变她下达的命令。阿伦,我看我们没有机会了。你只是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能做多快就做多快。”
  “珍妮,我确实需要做一件事。”阿伦说。旋转的风一下抓住了他的话并将其带到了别处。“如果只是斯特拉跟我的话。那倒好办。但我不会跟她交流,而这又是必需的。我需要你来翻译。跟他们解释一下,要快点。暴风雨随时都会来的。”
  “嗨!”彼得抗议了,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脸色变了。“那,你想和珍妮弗过去而剩下我?没门儿!”
  “那并不是我所想——”阿伦开始解释,但拉基克用一阵急促的猫头鹰叫打断了他的话。
  珍妮弗不顾一切地跟拉基克谈,但拉基克却嗤之以鼻。她低下头,跟珍妮弗说了些什么。珍妮弗转身离开阿伦之前,抬起下巴,奇怪地看着阿伦,说道:“她说的是芒多可以做翻译。芒多跟你们一起,而不是我。”
  “哈哈!”彼得惊叫了一声。听起来他几乎是很高兴。
  “没问题,”阿伦还没来得及说话,芒多就答应了。狂风将其长长的白毛抽向四周,好像有一百只看不见的手在抚摸他的身体。
  此时天色整个暗了下来,朵朵乌云形状丑陋、颜色呈一种令人讨厌的紫色,闪光越闪越近。
  “如果这场暴雨是一个指示物的话,那我们随时都将走过出口。咱们从这儿出去吧。”
  阿伦双眼进了尘土,他眨了眨眼睛。马塔塔们在他们四周紧张地跳来跳去,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并小心翼翼地看着天空。
  “珍妮——”
  “阿伦,此刻我们没有机会。”
  “对,似乎这只盲龙不打算延长你的最后期限,所以我们最好动一动。”芒多补充说。
  “好吧。”阿伦说。他拼命地把珍妮弗抱在怀里。他把她抱过来时,将手插进了珍妮弗的头发里,并把头发打了一个结。他试图记住她对他的那种感受,想记住她的头发的气息,想记住她的声音。他想诅咒,想抱怨命运。一切都好像那么不公平,命运最后让他找到珍妮弗只是为了再把他们分开。
  “我会尽快回来的。”他松开手时对她说道,珍妮弗抬头看了看他,笑了。
  “如果你看见我妈妈,告诉她我很好。”
  “我会的,“阿伦看了看彼得,看了看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我保证连一秒钟也不会浪费。”
  埃克尔斯哧哧地用鼻子吸了口气;特拉维斯疲惫地点了点头。彼得不愿意看他;阿伦转身朝向斯特拉和芒多。闪电咔嚓响了一声,在林间空地上投下了一个个刺目的阴影,并留下了刺鼻的臭氧味。随着这一闪,已断了的年表的种种幻象开始飘忽不定地跳跃,种种奇怪世界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图像猛地冲了下来,存在了几秒钟,然后又消失在时间暴雨频闪的闪光中去了。
  正当阿伦、芒多和斯特拉踏上浮路时,阿伦看见一个像地铁车厢大小、苍白而行动缓慢的人。这个人的顶上嫁接的好像是一个男童的躯干。这个苍白的人在原来是蕨树的地方出现了。根根黑色的污水管像根根巨针一样插进了这个躯体,一直把它扎到一部分砖地上。这个大怪物前面站着一只企鹅。这只企鹅戴着帽子,前肢穿着滑冰鞋,看起来好像穿着—个漏斗形的东西。这一幕看起来有点像哈伊罗尼穆斯·博斯①画中的某个景象。这个行动缓慢的男孩似乎在向他招手。
  后来,这个怪物不见了,而阿伦跌入了两个世界间冰冷的空地上。

  尽管阿伦知道一切,尽管事实上他已看到历史被歪曲,但阿伦还是曾希望见到格林镇——那个又重建、熟悉又单纯的地方。他曾希望无论如何一切已神奇地恢复了原貌,尽管他明白果真如此的话,他就会很难完成派他来完成的任务,他将很难将珍妮弗、彼得和他自己与格林镇分开。
  他本不必为此担心。
  他所记得的格林镇已不在原位了,试验室也不在了。
  他们走入了无人走过的大草原。风吹动着长得很高的须芒草②和印第安草。这些草很高,到了阿伦的腰部。棵棵向日葵点缀着摇曳的平原,还有各种各样的花带来的其他很壮观的蓝色、桔黄色、红色在风中闪烁。
  【① 傅斯(1450~1516),荷兰画家,作品主要为复杂而独具风格的圣画。代表作有《天堂的乐园》、《圣安东尼受诱惑》等。】
  【② 须芒草:美国西部的一种多年生蓝色长叶牧草。】
  斯特拉走下来站在阿伦身旁,一只只野兔被惊走了;在他们的上风处,一只麋鹿拔起草时,眼睛盯着他们这个方向:草地鹨和鸻鸟引人注意地叫着边在空中表演杂技。草地向下延伸一直到了一个宽阔而又弯曲的小溪旁。远处,透过一排树可以看到远处的俄亥俄河。
  潮湿的夏季又回来了:太阳从一无遮掩的天空眩目地照下来,阿伦的前额马上就出了汗。斯特拉边向四周看边喷鼻并用舌头打哨。
  芒多则像一头白狮子一样跑向远处,在高高的草地里向前冲。
  “芒多!”阿伦大声喊道,“该死的!芒多……”他告诫自己:你的期望值只能是一半,你本知道你不能相信他,芒多出来全是为了他自己。
  听到阿伦的呼喊,芒多停下来时已是一百码以外了。他在那儿站了好长时间没动,然后才转过身慢慢地朝阿伦走回来。他瞥了阿伦一眼,没有道歉。他那突出的口和鼻满是皱纹,多刺果将他的毛绊住了。
  “一切都完了,”芒多说,“全变了。这不再是你的世界了,也不再是我的世界了。我满耳朵听到的只是寂静。”
  “你刚才打算跑,你在这儿本可以离开我们。”
  芒多嘲弄地喷了喷鼻。“告诉我你可能会这么做的;告诉我,如果是彼得和你那宝贝的女朋友在这儿而不是我和这个大鼻子,你是否会把我们其他人留下来和马塔塔呆在一起?”
  阿伦犹豫了。即使他知道芒多只能看懂表面的思想、他还是自己承认了:你可能已经那么做了,你可能已被诱惑住了。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芒多嘲弄地说道,“好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家。我们两个已没地方跑了。”
  “或许是这样的。”尽管他内心逐渐形成的痛苦否认这一点,但阿伦还是这么回答了。他知道有什么事肯定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已被迫发生了:阿伦和特拉维斯离开这个年表后,“大院”里对过去所做的试验在继续进行。负责这项试验的科学家还不明白,他们每进行一次这样的实验,他们就改变了他们自己周围的历史。其中一次那样的试验肯定迅猛地改变了历史,几乎就像特拉维斯的世界被根本改变一样。
  从大草原从未被触动过的表面看来,“大院”里所犯的错误可能已经将人类从历史上彻底抹掉了。
  我们原来所知道的一切已不复存在,但得找一种办法再把历史找回。“我们现在就来做这件事,去找回珍妮和其他人。”阿伦说。
  斯特拉啸叫几声。很明显她正指着附近的一个小丘,嘴里正在说着什么。
  “他怎么了?”阿伦问芒多。
  “那儿有什么东西,”芒多说,“他一直说那儿有一根带火花的树枝……”
  在芒多所指的地方,阿伦看见了一个像细长、弯曲的树枝一样的棍子。这根棍有很多节,又很弯曲,就像一个从树上折下的树枝又直插进了软软的地上。在一片草的海洋里很容易整个看见它;看见它使得阿伦浑身打抖。这根树枝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自然的,其棕色的表面发亮,头上确实有琥珀色色标指着那段路——这个火花很亮,即使没有太明亮的光线时也能看得见。在过去的两三周里,阿伦已见到了种种奇怪的事,但这个火花所说明的与其说展出了差错的生态学问题,倒不如说是技术问题。这似乎是一块空旷的牧羊人的土地。突然,阿伦有一种预感,他们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么单独行动。他有这种感觉: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在注视着他们。
  “我们不能被它迷惑住,”与其说他是在对芒多和斯特拉说话,倒不如说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如果我们发出了某种警报,那倒好。来呀,不管是谁放的棍子,在他出现之前我们就发出警报。”
  阿伦跪了下来,拽开了覆盖在他旁边的那段路上的那些杂草。他躺了下来,凝视着浮路下面。在浮路的遮掩物下面到处都是老鼠。“我能看见那个东西在闪烁。看起来它就跟从前一样。”他招呼芒多说,“上次我们从这儿过时,我们得把那些碎片放回来;现在我们只需按这个程序倒过来就行。也就是要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芒多,过来帮我一把。”
  阿伦仰面躺着到了浮路的下面。“我确实希望这个东西不是辐射性的。”他边使劲拉离他最近的埃克尔斯的那台已毁掉的时航机碎片一边低声细语。这个已烧得变形的金属已深深地嵌入了浮路的软软的物质中去了——而不像发生在日本浮路上的一样,轻而易举地出来了。阿伦努力地想把这个东西取出来,结果却导致这段浮路像受了猛烈震动的汽车一样来回地跳跃起来。这个闪光的金属还是牢牢地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对时间的估计就这么多了。如果我是个汽车修理工,我会丧失全部财产的。芒多,”他从路底下喊道,“告诉斯特拉用她的身体支住路的这边,这样,我把这块撬出来时它就不会动了。”没有回音。“芒多?嗨……”
  他把头转向一侧,只能看见芒多和斯特拉的腿。
  “阿伦,你最好看一下这个。”芒多的声音说道。
  “看什么?”阿伦恼火地问道。但他还是从路下滚出来并站了起来,阳光照得他眨了眨眼。
  斯特拉像雁叫似地说着什么,并用火花棍指着小丘后面。
  树枝的那头,火花已不再闪烁了。那耀眼的闪烁此刻正停在那根棍子顶上,棍子下面还有一具尸体与之相连,由于有打亮的铬和擦亮的黄铜,这个尸体好使曾经时髦过。薄如蛛丝的翅膀在一具发亮的、黄蜂似东西身上扑闪着。就像某种古怪的,致人死命的萤火虫一样。阿伦看着的时候,这只昆虫好像在长大,一直长到像一只小鸟那么大。
  “它从那根棍子里出来后一直在变大,”芒多说,“我不喜欢它。它好像是人造的而不是自然成长。”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此刻我们不必为此烦恼,我们在浪费时间。帮我一把怎么样——”
  这只黄蜂飞动了。这个痘物就像一架喷气式战斗机一样,箭一般地向他们俯冲过来却看不见它的翅膀在动。不管是天然的还是人造的,这个东西的目的非常明确。它的翅膀发出了尖声的哀鸣,靠近他们时,其声音突然降了起来。它又升起来,倾斜了,又落了下来,就像—架轰炸机准备扫射一样。
  阿伦和芒多本能地躲闪着。阿伦不知道斯特拉是否缺乏什么本能——或许昆虫们不骚扰马塔塔,或许他们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昆虫需要担心——但斯特拉没反应。她站在原地,用一只手猛拍这只来犯者。这个痘物显示出了不可思议的敏捷,躲开了斯特拉的拍打,还落在了她的胸上。那个闪烁的腹部威胁性地捅了下来。一个像皮下注射器般大小的针运动着从斯特拉的腹部里滑了出来。斯特拉痛苦地大吼一声。
  她在胸膛上将那个东西打碎并将其撕成了碎块。
  那个东西就像个坏了的玩具一样落在了地上。一些绿乎乎的东西慢慢地从已碎了的连接处滴了下来。这些东西可能会是身体里的液体,也可能是油乎乎的润滑剂。
  过了一会儿,斯特拉倒了下来,正好倒在浮石边。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四 种种假设的解决方法

  “不管他办事多快,几小时内他可能不会回来。”
  听到特拉维斯的声音,珍妮弗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茫然地盯着那条路的断片。在月光的照耀下,这个断片像牛奶一样混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儿站了多长时间。意识到特拉维斯注意到了自己的行动,她的双颊有点发热,并微微发红。她高兴的是,天很黑,他没看清自己的窘态。
  “我知道,”她说,“不过没有其它事可做。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这个男人哼了一声,“谢谢你帮忙。”
  “你得小心点,我不喜欢看见那些伤口。我想你可能有某处开始感染了,我知道你那些肋骨有的断了。”
  特拉维斯惨淡地对她笑了一下。“你就是个医生——或者说,是附近我们所有的最亲近的人。我得小心点。”
  谈话磕磕巴巴的。周围,黑暗中恐龙们都睡着了,而几个夜出守卫的蜥蜴在营地周围四处觅食。埃克尔斯和彼得也已入睡而珍妮弗却一直在沉思冥想。
  晚上的世界就像白天的世界一样活跃,空气中回荡着周围那些有生命的痘物的种种奇奇怪怪的喊声、叫声;草地边缘的叶子沙沙作响;头上的树枝上一双双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开阔地边缘,一块多石的沙地发出微光——就像在另外未受损的皮肤上长的一个疣一样——这是由于阿伦通过两个世界间的出口时所引起的时间暴雨所留下的遗物。两只吃惊的袋鼠也跟这块看起来像是澳大利亚内地的地块一起被运了过来。这两只袋鼠已溃逃进了蕨树丛林。珍妮弗不知道它们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这个他们被困其中的原始世界。
  头上繁星满天;圆圆的月亮藏在云后闪光,几片云也发着光。带有史前森林里祖母绿味道的一阵香风评判似地把她的缕缕长发吹起。
  “我一直在想阿伦当时说的时间差的事儿,”珍妮弗轻轻地说道,“如果格林镇过了数年而这儿只过了几个月,那——”
  她停住了话,咬着下嘴唇。“——那么,甚至那儿的几天在这儿只是一两分钟。”她接着说。她看了看特拉维斯;她看见他眉毛下的那两个黑眼眶里一双闪光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她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特拉维斯答道,“但我已不担心了。由于阵阵时间暴雨的发作,也由于两个时间年表之间的种种界线已被毁掉,已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这儿和格林镇可能不再有什么时间差别,也或许时间流已倒转,那他们的数分钟就是这儿的数年,也许整个乱了,对于不同地点,时间作用的方法就像掷出去的骰子一样滚来滚去不能确定。”
  特拉维斯的话没起多大作用。珍妮弗觉得晶莹的泪水淌了下来。特拉维斯——轻轻地拥抱了珍妮弗;她感激地投入了他那令人安慰的怀抱。珍妮弗,现在你在这儿而他在那儿。你根本不可能改变这个现实。你所能做的就是在他回来之前,安安全全地活着。
  珍妮弗用双臂更紧地抱住特拉维斯,她只是想要另一个人类靠近她时的那种感觉。
  “嗨!”他哼了起来,“记着那些肋骨,医生。”他抿着嘴轻声笑了。
  珍妮弗发现自己跟特拉维斯一同笑了。“谢谢,”她说,“多谢了,特拉维斯。你帮了我的大忙。你确实帮了我的忙。”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首先,我对这种混乱状态要负部分责任。你们这些孩子不需要卷入这件事。”
  说这些时,特拉维斯生气地瞥了一眼沉睡的埃克尔斯。
  珍妮弗意识到:如果给他半个借口,他还会杀死那个人的。埃克尔斯扼杀了特拉维斯的整个世界,为此,特拉维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特拉维斯接着说道:“开头,我们吃了相当大的苦。在那儿时,有一段时间我有点疯了。我很抱歉。当时我受了伤,我病了,还有……啊……吓坏了。”
  特拉维斯咳了起来,珍妮弗看着这个人由于身体内部疼痛而弯身向前的那种姿势。他的肺部急促地喘息,这使她很担心。
  “我猜我现在还是吓坏了。”他说,“不过眼下,我太累了,没有精力去感觉太多的事。”
  特拉维斯又拥抱了她一下,然后又挪动了一下,躺在了一棵苏铁属树下长了苔藓的黑土地上。珍妮弗继续注视着那段路,试图只以其内心的强烈愿望把阿伦带回来。
  但不知什么时候,困倦战胜了她的意志;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和脸上凉气惊醒了她。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尽管蕨类植物的叶子还在随着刚过去的风而摇曳,但迅速通过的时间暴雨即将过去,就在这时,在她目光能及的地方,她看见斯特拉倒在了路边。
  “斯特拉,”珍妮弗叫道。边叫边朝那条路走去。两只守卫的蜥蜴迅速插到了珍妮弗和路中间,生气地咆哮着,并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把弗拉基从睡梦中吵醒。这只恐龙头昏眼花地往四周看了看,过了好几秒钟彻底醒过来。
  “刚才有一阵时间暴雨而斯特拉就在浮石上,”珍妮弗对着这只半昏迷的恐龙喊道,“她好像……受伤了。”她好像死了,她告诉自己说。斯特拉根本不动了,侧身躺在白白的地面上。“请让一下,让我去看看她!”
  弗拉基哼哼出了一些晦涩难懂的话,然后又大声地对那些蜥蜴发出了一道命令,它们都向后退去,但还在发出嘶嘶的声音。
  “请吧。”弗拉基厉声说道。这位说话者的身后,拉基克的一双盲眼睁得大大的,歪着脑袋听着这一切混乱局面。另外几只恐龙挣扎着,想在这凉爽的夜的空气中站起来。
  彼得在揉眼睛;埃克尔斯谨慎地注视着一切。
  “来吧,”特拉维斯对珍妮弗说。从他的语气中,珍妮弗知道这个人类跟她一样关注着眼前的情形。“咱们把她从那条路上弄下来吧。“
  “你的那些肋骨断了,你不能去,”她告诉他说。“彼得,埃克尔斯,”珍妮弗叫道,“帮我一把。”
  这次,当她,彼得和埃克尔斯靠近那条路和斯特拉时,弗拉基站在了珍妮弗面前。这只恐龙看了看斯特拉一动不动的身体,然后又看了看这些人,他左手抓着的长矛朝下指着他们。“你不能碰浮石,”弗拉基说,“否则的话,我不会让你逃掉的。”
  “斯特拉还没有消失,所以浮石或者是封上了出口或者是直到我们撤走斯特拉才会再工作。”珍妮弗坚持说道,“看看她吧,弗拉基——她只是躺在那儿。她需要帮助。请让一下。”
  “如果斯特拉死了,那就是全祖的旨意。不论你做什么都帮不了她。”
  “你不知道。”
  “让他们走,弗拉基。”拉基克在一旁说道。弗拉基犹豫了一下,然后把长矛收回身体一侧,接着走开了。“欧克利。”他恭敬地说道。他那颖大而强壮的脑袋又转向了珍妮弗。他身上传来一股很浓的味儿,珍妮弗知道在他所说的那些话背后,他还有一些信息要传给她。“我会看着的,”他告诫珍妮弗,“把这点告诉其他的人。”
  珍妮弗点了点头,把这句话译给了彼得和埃克尔斯。彼得挑衅性地哼了一声,但当他的朋友侧身从弗拉基身旁走过时,珍妮弗能看出他眼神中的告诫之意。“如果我有半点儿机会,我也会把你做成一根皮带、一双皮靴。”他边说边看着弗拉基那种严厉的眼神。接着,彼得朝珍妮弗耸了耸肩,说,“珍妮,你确实不必将这翻译给他。”
  斯特拉被藏在那条路的一个边上。他们靠近时,珍妮弗很高兴地看到她的肋骨架在慢慢地上下动。“至少,她没死。”珍妮弗伸出双手,碰了碰这位无助的朋友,她这么做时,一半目的是希望发生点什么事。她碰斯特拉时,双手一阵刺痛,似乎她碰到的是一个落地没落好的器械。她条件反射似地抽回了一只手。
  “发生了什么事?”彼得问道。
  “我只是放电震了。尽管是相当的和缓。坚持下去……”珍妮弗又伸出了手,但这次她坚持把手放在斯特拉身旁。手还是在颤抖,但一点儿也不疼了,也没有更坏的感觉。“她的皮肤相当凉,但那很可能是因为她刚经过不同的时间。路肯定还开着口,因为我能感到有什么在颤动,但我想除非我们全站上去,否则不会有什么发生的。咱们把斯特拉弄下来吧,这样我就可以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彼得,你扶住她的头,你不能太用力不然就会又把那个伤口撕裂——你只帮着给我们一个斯特拉的方向就行。埃克尔斯,你能不能抬她的腿?这就像是把你的一只手伸到一根破损了的电线上,但这确实不会伤害到你——你只抓住斯特拉把她拖到地上就行。好了,现在慢点……”
  由于极度紧张,三人合力将斯特拉拖到了断路的边缘。这只恐龙的尾巴一摆过了边缘,尾巴的重量就帮着把她身体的其他部分带了下来。斯特拉的身体移这几英寸到地面上时,路面轻轻摇晃了一下。珍妮弗即刻跪在了斯特拉身旁。“我真希望我有更多的亮光。她胸部的右侧全肿了,那还有点什么湿的东西。”
  珍妮弗停了下来。埃克尔斯跟彼得低语了什么话,这位红脑袋的家伙点了点头。珍妮弗知道彼得要干什么了。从他腿部肌肉的紧张方式,他微蹲的姿势,以及他看那条断路的方式,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彼得,不要,”她说,“你不能那么做。”珍妮弗也能看到弗拉基,他把手抽回去时,他那满是鳞片的身体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星光在他拿的武器的黑曜岩头上发出微光,既好看又令人恐惧。在危险的包围中,弗拉基和彼得都已能保持平衡,两人沉着地移动着。埃克尔斯往后退了,根本不在乎把自己置于同样危险的境地。
  “彼得……”珍妮弗低声叫道。
  她的声音打断了这段时间。
  “我很好!”夜幕中他大声喊道,他生气地用双手在空中挥来挥去。“阿伦和芒多很可能会……”他停住不说了。
  “很可能会怎么样,彼得?”珍妮弗坚持问道。
  在黑暗中,她唯一只能看到的便是彼得那乱蓬蓬的红头发下的一团黑,但她感到了他那凝视的目光。这种目光就像愤怒的篝火火苗一样灼痛了她。“死了,珍妮弗。就在那儿,刚才我是这么说的,好吧?死啦。这是一个小小的、好的可能性,你也知道。你也知道其他的事——唯一能找出事实的办法就是穿过去:你、我、还有埃克尔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如果即刻都逃,我想在这只雄性蜥蜴找出他想拿我们当中哪一个烤成肉串前,我们就会成功——而即使他抓住了我们其中一个,另外两个也能轻易脱身。因此,你觉得怎么样,珍妮?”
  “特拉维斯意见如何?”
  彼得的头猛地转向了特拉维斯。特拉维斯静静地倾听了一边的意见,然后又回到另一边,“如果他想的话,他也可以试试。”
  特拉维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珍妮弗。尽管她知道他可能听到了彼得所说的话,但他的视觉里没有任何线索能告诉她他在想什么。“彼得,他受伤了。他挪不了多远。”
  “那就太糟了。我很遗憾。我确实感到很遗憾。但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离这条路这么近了。来吧,珍妮。”
  她被诱惑住了,几乎是点了点头。但她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特拉维斯的死亡,至少是这样。这时,斯特拉动了一下,尽管她还没有知觉,但她仍在呻吟着,似乎是在感受极度的疼痛,她提醒珍妮弗说,珍妮弗的恐龙朋友也受了伤。阿伦,我很抱歉。
  “不,”她告诉彼得,“我不能这么做。如果你得这么做的话,请吧。但我要留下来。”
  “蜥蜴们会杀了你的。”
  “也许会。不过他们还没有。”
  “珍妮——”彼得气恼地叹了一口气。
  “不。”
  弗拉基犹豫不决地站着,他的长矛尖正指着彼得的胸部。彼得突然转身离开了那条路,大步地从弗拉基面前走了过去,并用一只手将这只恐龙的长矛撞到了一边去。这只恐龙气得哼哼直叫。
  “真他妈活见鬼。“彼得边走回宿营地的外围边答话,埃克尔斯跟在后面。二者很快就背对着其他人,忙着低声交谈了。珍妮弗没理他们,而是走向了斯特拉。
  尽管珍妮弗肯定弗拉基身上飘来的那种浓烈的气味表明—种无言的生气,但她还是仔细查看了这只没有知觉的恐龙,而此时弗拉基站在这只俯伏的恐龙身体旁边,一语不发地注视着。珍妮弗希望这至少是一种生气,而不是什么更糟的事。
  “你们这个年轻小伙子真是太蠢了。”最后,弗拉基咕咕哝哝地说。
  “是的,”珍妮弗表示同意,“他也确实很蠢。”珍妮弗叹了口气。诅咒着可恶的黑暗并试图看看斯特拉的身上有没有一些伤口。她把一根手指浸入了斯特拉胸部的那些奇怪的黏东西里,闻了闻这种东西——闻起来几乎像是油。那儿有一个小小的刺伤;即使在月光下,珍妮弗也看得出那个刺伤的周围,皮肤又肿又鼓。斯特拉的呼吸也使她担心——听起来她好像呼吸很费力,呼气时有明显的呼哧呼哧的声音。
  是过敏休克?还是花粉反应?此刻,我所需要的是一小瓶肾上腺素。
  “她要死了吗?”弗拉基在她上边低沉地说。
  你真关心她吗?或者那正是你所希望的?珍妮弗想问一问他。“不”,她很快地说道。然后又说,“我不知道。她看起来像是,呃,像是被大黄蜂蛰了——是一只相当大的大黄蜂。”珍妮弗不知道恐龙语里是否有黄蜂这个词,或者甚至不知道这儿是否有黄蜂存在,她只得用英语去说这个词。“他们很像你们的塞提虫,只是尾部长有一个小小的刺。”
  而我们在格林镇也没有这么大的黄蜂能干刺人的事。珍妮弗停了下来,意识到了这个想法的其实性。不管斯特拉发生什么事,也不是由我所记得的格林镇的任何东西造成的。
  这就是说,不管阿伦、芒多和斯特拉遇到什么事都不是他们所期望的。她希望斯特拉醒过来,这样她就可以问问她,那她就能知道……
  “特拉维斯,”她叫道,“你准备的药里有没有表雄酮或者肾上腺素?”
  “我猜有的,”他答道,“我从来不用药箱,不过它们是应该好好地放在那儿的。”
  “珍妮弗……”拉基克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此时,她闻到了从这个盲眼恐龙身体溃疡口处发出的那种富味。弗拉基移上前来扶住这位新任的欧克利。这位盲欧克利的目光盯着她的上边。“这是一个信号。是一个来自全祖的不祥之兆。”
  “你在说什么呀?这不是一个信号。”珍妮弗激烈地回答道,“斯特拉受伤了,如此而已。她正在起叮蛰反应,也许里面还有一些毒液。就是这么回事。我得拿到时航机里的药箱,拉基克。那里可能有一些……”
  “我们决不允许你进入机器。”拉基克说。
  “你得让我去。医药箱……”
  “人类总爱撒谎。”这次答话的是弗拉基。欧克利真聪明。珍妮弗可能会进入时航机而离开。
  “拉基克,如果我拿不到那个箱子,我就不可能为斯特拉做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斯特拉的命在阿玛斯①和全祖手中。”拉基克声音很轻但坚持说道。这位年享已高的恐龙声音很温和但却很坚决,珍妮弗从她尾巴的放置姿势能看得出来;她在像一个欧克利似地讲话:好像一个老师在给学生上课。“珍妮弗,全祖总是以符号的方式说话。我们所有的恐龙和异龙②都知道。”
  【① 阿玛斯:恐龙的死亡之神,他来迎接将死的恐龙的灵魂回到全祖。】
  【② 异龙:一种有感觉的小恐龙的种族名。】
  “拉基克,我上次知道你时,你不相信古路。你当时不断地告诉老欧克利他有多错。你还告诉他如何摆脱古路的束缚。”
  “即使我在宣传新路,反对旧路时,我还是相信全祖对我的说话。珍妮弗。对此我从未怀疑过。”
  珍妮弗叹了口气,说,“我猜我得接受这一点。那……你的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拉基克的目光盯着黑夜。“这意味着全祖已经厌倦了等着我们去做该做的事。她把斯特拉派回到我这儿,告诉我我们应该做提阿弗欧克利一直想做的我们必须做的事。尽管我双目失明,但我仍能听见这个幽灵。用你们的双眼看一看——斯特拉几乎已把自己交给了全祖之手。”
  确实是真的,珍妮弗看见了。斯特拉的呼吸变得很浅很快,肋骨几乎不动了。珍妮弗知道,过一会儿,这只恐龙的呼吸会完全停止。
  “斯特拉……”她低声叫道,“噢,天那,斯特拉……”
  “珍妮弗,我很抱歉,但你的同伴们已经失败了。现在该你跟全祖讲和了。高兴点儿。心情愉快地去见她,她会拥抱你的。”
  拉基克说完这些话,弗拉基发出了一声啭鸣其回音消失时使得整个丛林即刻静了下来。他胜利地举起了手里的矛。

  阿伦仰面躺在那条路的下边,拼命使劲拉着时航机的那些碎片。一阵恐慌使得他的脑袋嗡嗡直响。许多个想法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开。把斯特拉送回去似乎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现在阿伦所担心的是:斯特拉出现而没有他们时,那些恐龙会是什么反应。珍妮弗和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到那一面到底有多长时间了——是几秒、几小时、还是几天?
  这没关系。现在所有有关系的就是尽快完成你的工作。
  “芒多!”阿伦叫道。“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有更多的黄蜂在列队?”
  根本没有回音。阿伦把头转过来从路的阴影下往外看,一半是希望发现芒多已经又离开了。但不是,那只猿还在那儿——因为他可以看到芒多腿上的白毛。阿伦失望地抱怨了几句,从路下滚了出来。
  “听着点,”他开始说道,“我想做完这件工作而后出去——”
  阿伦停下不说了。芒多在盯着那座小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阿伦发出了一声轻声的诅咒。
  在黄蜂所在的那根树枝上,一块楔形的地面突然倾斜了,就像是一扇活板门被升起来一样。从下面所升起的是一个银色的鬼怪。在一个金属楔形头的两侧,一对蜂窝状的眼睛在闪耀。嘴张开了,白色的黏液从剃得干干净净的双颌上滴了下来。三对附肢从宽阔又闪闪发光的胸膛上垂了下来;双腿呈圈状像大蚂蚱的腿一样具有弹性,时刻准备跳跃。这个东西看起来绝对有十英尺高。
  于是阿伦决定,不管是什么,它也不可能是什么友好的东西。
  “我听不见它,”芒多说,“它的头脑里没有话,是静态的。”
  “芒多,”他轻轻地说,“听着,我的朋友。现在我们得关上出口了。”
  阿伦最后又瞥了一眼这个还是静默不言的大怪物,竭尽全力地拽着那个闪闪发光的残骸,又滚回了路下面。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有节奏的敲打声。过了一会儿,芒多跟他在一起了。这只猿用他那比人大的力气,使这个奇形怪状的金属物发出了呻吟而且散了架。
  “成了!”阿伦一阵狂喜。火花突然咝咝地闪了起来并沿着那条路的表面下层点燃起来。
  “快走!”阿伦喊了起来,“出口要关上了!”
  两个人从路下面滚了出来。尽管在浮路断片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闪烁的烟火障碍,重击声的来源还是变得明显易见。
  这个银色的东西跳着向他们走来。它身后一阵阵时间暴雨在吼叫,随之而来的风夷平了大草原的草,又把根根树枝抛向空中。
  那个怪物已走了一大段距离,离他们只有几百码远了。它一步又跳了三十英尺,它的几对附肢朝着他们伸过来,那对有力的双腿压碎了脚下的草。
  “跳啊!”阿伦朝芒多喊道,他自己也朝那段路猛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个银色的怪物也跃了起来。

  “拉基克,你不可能是这个意思。“珍妮弗说。
  “但我确实是那个意思,”这位欧克利平静地答道,“全祖向你要斯特拉的死。我会把她所要的东西给她。”
  “你所要做的就是让我拿到医药箱……”
  “不。”
  珍妮弗能够看到,彼得和埃克尔斯都转过了身看这一切哼哼声,鼻息声到底是怎么回事;特拉维斯双手放在已断的肋骨周围,也在小心地注视着一切。珍妮弗判断了一下自己和通向时航机的敞着的门之间的距离。恐龙们已将时航机从缠着的藤网中解开了。黑暗中,时航机的内部诱人地一闪一闪。彼得是对的,除非我现在能到时航机那儿,否则我就失去了唯一一次从这儿逃出去的机会。
  珍妮弗不太肯定一旦她到了那儿,她会做什么—』管怎么,一定要在欧克利设法阻止她之前,试着带着另外三个人跑掉。这算不上个机会,但这是他们所能有的全部机会。
  “彼得,特拉维斯!”她叫道,“准备好!”
  接着,她就跑开了。
  弗拉基在她后面尖叫一声,冲上去要截住她。特拉维斯先于她而行动已在一瘸一拐地向时航机走去。彼得和埃克尔斯愣了一下神儿,接着彼得一跃而起,埃克尔斯紧跟其后,珍妮弗眼角的余光看到其他的恐龙已有了反应,他们正四下移动准备去截住这些人。
  她意识到,其他的三人不会成功。因为他们几个和时航机之间有恐龙们。只有珍妮弗能清楚地看到时航机。
  接着,弗拉基的长矛(是扔出去的)插在了她前面的地上。尽管,长矛致命的那头只差几英寸没扎住她,但落下来的矛杆在她猛冲的两腿间猛扎了进来,绊倒了她。珍妮弗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她呼出来的气声音很大。她的头“砰”地一声撞在了开阔地周围的一棵苏铁属树的一侧;双手插进了蕨树底部周围纵横交错的树根里。
  在弗拉基还没把武器拔出来之前,她努力地想向后站起来。她的手指胡乱地伸到了树根下松松的土里,碰到了什么东西:这是一种人工的东西,一种又圆又光滑的东西,一种包在硬纸信封里的东西。她碰到这个信封时,信封还沙拉沙拉地响。
  珍妮弗一阵头昏,她想让头停止眩晕。她一边努力地让自己跪起来,一边抓住那个奇怪的物体,她边站起来,边本能地看着那个东西,准备好再次逃跑,以逃离那个以弗拉基的形式正冲向她的死亡。
  但她停住了。
  透过这层薄薄的纸,她能准确地摸到一个用于皮下注射的小瓶的轮廓,而纸上却是那些在暗淡目光下,她也能读的字:

    可任意使用的压缩空气注射器
      ——肾上腺素——

  “我的天哪……”珍妮弗喘了一口气,她盯着手里拿着的这个不可能的东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弗拉基几乎到了她身上了。珍妮弗喊了起来:“拉基克!请等一下!我拿到了你说的符号了!”
  “弗拉基——”拉基克哼了一声。听到欧克利的命令,这只恐龙停下了脚步,他的后脚爪在撕抓着这片林间空地的软软的土壤。他哼了一声,长矛尖颤抖着,而长矛还是直对着珍妮弗的心脏。大家都停了下来:恐龙和人类。他们看看珍妮弗,又看看拉基克,等着这位欧克利发布命令。
  “弗拉基,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拉基克说,“珍妮弗在说什么呀?”
  “欧克利,这个人手里拿着个东西——”
  “你拿的是什么,珍妮弗?”拉基克问。
  “我希望是斯特拉的生命,”她回答说,“但是,拉基克,你得相信我。你得让我到她身边。”
  拉基克向弗拉基做了个手势。尽管珍妮弗注意到弗拉基还是准备好了武器并谨慎地站在珍妮弗和时航机之间,但他还是靠边站了站。
  她还是头晕。她还有点不相信刚才所发生的现实。
  这太奇怪了。这种事你在电影里看到,你也不会相信。骑兵不知从哪儿冲出来去救大伙儿,或者,巨怪碰巧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却没人知晓,而剧本里也忘了提到。一切都太方便了。这个皮下注射器针头(而且是装满了正好的药量,一点也不少)是怎么到那儿的,正好在那个我倒下去发现它的地方。
  但她正紧紧地握着它,而这个针头摸上去也是真实、结实的。
  珍妮弗撕开了那层包着针头的蜡纸,看了看。它的形状也很奇怪:上面有一个按钮而不是活塞,针头肯定是藏在这个注射器最尾部的一个小金属管里,但它的目的都再明白不过了。
  你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她提醒自己。你不知道用多大药量合适。这可能太少了。太多了也一样不行,你会杀死斯特拉的。这只恐龙可能对肾上腺素根本没反应……
  但你有什么选择呢?如果有人交给了你一个奇迹,你可能也会跟着这个奇迹走,对吧?
  众目睽睽之下,珍妮弗把那个针头放在了斯特拉胸上,并按下了按钮。受压缩的空气嘶嘶地响着,针迅速地扎进斯特拉的身体,而针管里琥珀色的液体却迅速消失了。
  起初几秒钟的时间里,斯特拉没有任何反应。这几秒钟对珍妮弗来说很漫长,也很痛苦。她感觉到的那种突然出现的希望开始消失。肾上腺素在这只恐龙身上根本无效;或者,她可能只是让斯特拉陷入了不可逆转的震惊。接着,斯特拉抖抖地、气吁吁地歇了口气。她眼睛四周的皮肤折皱颤动了一下;大张着嘴,爆发性地呼了口气。
  “斯特拉!”珍妮弗喊了一声。
  斯特拉眨了眨眼,做了个鬼脸。她的长嘴皱皱巴巴的,她从她那角状的鼻子里吹出了一声又长、又低的符号,听起来像是长号声。
  “珍妮弗,”她说。接着她看见了拉基克,并想站起来给这位欧克利以应该的尊敬,但她的双腿还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她从拉基克又看到弗拉基,领会到了这只恐龙那充满挑衅意味的态度,她也意识到,他用自己的武器威胁珍妮弗。“拉基克欧克利,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斯特拉……”拉基克开始答话了。她发出了一声低而深沉的嗡嗡声,并抬起了头似乎在注视着星星上的一些只有她自己的盲眼才能看到的东西。“我本以为——”
  雷声隆隆,打断了拉基克的话,星星也被突然浮出的乌云遮住。闪电穿过这片林中开阔地,留下了刺目的影子。
  “珍妮弗!”
  珍妮弗转过身来,结果看到阿伦和芒多正从浮石上走下来,他们每人都拿着一小块闪磷光的石头。阿伦不停地朝后看那条路,似乎他希望随时有什么东西跟着他来。最后,他宽慰地舒了一口气,抿嘴笑了。
  “我们封上了,”阿伦说,“我们走了多长时间?”
  “几乎是很长时间。”珍妮弗说。她宽慰地笑了。
  在珍妮弗靠近之前,阿伦只是设法把身上的重负放在草地上。珍妮弗紧经地抱住了他,似乎想把他胸部的每一根肋骨都折断似的。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五 来自浮石的袭击

  “那肯定是从一个时航机上的药箱里掉出来的一个注射针头。”特拉维斯说,“或者,至少是从我原来的那个世界里来的,因为他们很像我所见过的其他的每一个针头。它是否真是从我的时航机上的药箱里出来的一个,呃,那得等到他们让我们返回时航机才知道。”
  珍妮弗手指间捻动着一个空空的注射器。特拉维斯贪婪地盯着这个注射器,好像害怕将视线移开。珍妮弗猜想,他可能害怕。特拉维斯的世界里其它都不见了,这可能使他联想起来他认为死了的某些东西。
  “那它是怎么到这儿的?”珍妮弗问。
  没人回答。那五个人和芒多都正围坐在一堆小火旁。这堆小火就在现在已无活动力的浮石附近,而这浮石曾经是通向格林镇的。斯特拉正隔着林中的这块空地跟拉基克交谈,弗拉基则蹲在他们旁边。好像是半睡一样但仍是个危险分子。守卫的蜥蜴包围着这一小群人,每当他们当中的一人动得太快时,这些蜥蜴便发出嘘嘘的声音,并吼叫一通。
  几乎已是黎明时分;除了几颗最亮的星星外,其它的星星早已从钴蓝色的天幕上消失,那些忙碌的生命又在树顶上叽叽喳喳地喧闹了起来。
  “是我们其中一人将其踢出时航机器了吗?”彼得大胆地问道,“也许我们撞到藤网时,药箱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接着,在一片混乱之中……”
  “也许,”特拉维斯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那还是没有可能的。即使它倒了,里面的一切也应呆在原位。”
  “但这还是最有可能的一个解释,”阿伦说,他和彼得交换了一个眼光;珍妮弗说不太清楚他们在想什么。“不然的话……”
  “也可能附近还有另外一台时航机。”芒多大胆地说。
  “对,可它是谁的呢?”埃克尔斯问道,“现在又在哪儿呢?”
  “怎么回事,埃克尔斯?你打算把那一台也炸掉吗?”特拉维斯气乎乎地反击道,“这—切开始之后,你碰到什么就毁掉什么。我发誓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拿你做异龙的诱饵。”
  “噢,伟大的猎人讲话了,”埃克尔斯讥讽地回答道,“特拉维斯,你吓不住我。你从来也没吓住过我。我原来有足够的钱,能买一千多个像你一样的人。”
  “但这儿没有钱,埃克尔斯。你所有的财产就是你的智慧和勇气。现在,我已好几次看到你真正展示了你有多大的勇气,我想,你的智力和你的勇气是一样多的。”
  埃克尔斯的双颊一阵发烧,烧得就像他俩中间的这堆火一样红。他站了起来,双拳紧握。他好像准备进攻特拉维斯,而从彼得脸上急切的期望中,珍妮弗料想彼得也将全支持埃克尔斯。特拉维斯自鸣得意,做了个怪相。他做出了反应,开始站起来。珍妮弗知道,此时的一场决斗将毁掉这两支孤立无授的队伍中仅有的合作,不管这种合作多脆弱、多小。
  阿伦肯定也意识到了这点,因为尽管珍妮弗在特拉维斯肩上放了一只手想制止他,阿伦还是走到了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之间。
  “你们俩都停下来!”阿伦叫骂道,“这种争吵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或许这个注射器是另一次时间暴雨的遗留物,或许还有一台时航机,再有,或许彼得是对的,是我们其中一人正好将其踢到了那个地方。这根本没关系。难道你们不明白这点?——这根本无关紧耍。那个注射器就在那儿等着珍妮弗去发现——好了,我很感徽这个巧合。要紧的是现在发生的事。我们从这儿走到那儿去?”

  第二天早晨,阿伦的那个问题得到了回答。在拉基克的指导下,重新找到的埃克尔斯的时航机的块块碎片被搜集进了一个个编织袋里。这只恐龙把他们带走时,这些机器碎片那闪烁的祖母绿的光辉在一缕一缕的网间忽明忽灭地闪着光。这些人和芒多被安置在了恐龙卫兵方阵中间。他们身后,更多的恐龙在推那些现在已无活动力的浮石。这些浮石原来是通向日本世界和格林镇的。这个奇怪的队列紧跟着拉基克和弗拉基被带出了丛林。不允许斯特拉靠近任何一个人——她一直站在拉基克的旁边,在队伍的前列附近,帮助这位盲欧克利穿过这片无路而又茂密的蕨类植树丛林。
  他们走了几个小时,有几次停下来找浆果和草根作食料,因为太阳还像每天一样升到最高点又开始落了。这些人边走边发现了更多的证据能证明不同世界间的种种障碍已在瓦解。好几次,他们经过了一些对这个世界来说明显是外来的风暴。有的是一块块圆形的其他世界的地块。这些地块很小,两三步就能走过去;但也有一些地带似乎要用好多分钟才能穿过:一堆磨光的鹅卵石形成的小丘;一片沙漠;一个绝对圆形的盐水湖;而且,有一次,还经过了一个像是中世纪城堡的部分,城堡的城垛上还有一面丝质旗的残余部分垂下来。
  “拉基克告诉我说梦幻暴雨几乎是每天来一次,而一次比一次更强烈、更凶猛。”一次短暂的休息时,斯特拉如是说道,“现在,梦幻暴雨在其过后总是留下另一个世界的部分。留下另一个时间。这个山谷里到处都有发现了奇怪痘物的传说:盖尔克①异龙们发现了他们,并将其杀死了。扫罗得②翼手龙们则不断从浮石上烦扰盖尔克们。
  【① 盖尔克:一种有感觉能力的小异龙的种族名称,翼展有大约三英寸。】
  【② 扫罗得:恐龙世界里的一种翼手龙。】
  斯特拉回到拉基克身旁,他们准备再前行时,阿伦点了点头。“那就是说跟我在格林镇见到的一样。那儿也有小片段的其他现实。如果我们关于有许多历史平行存在的说法正确的话;那不同历史之间的屏障就正在消除。”
  “那么,这些屏障整个消失时,会发生什么情况呢?”珍妮弗问。
  “那,所有的东西都会死去,”芒多替阿伦做了回答,“混乱统治着一切。没什么能存活。”
  似乎没有人想踞这个可怕的预言家去辩论。
  他们继续前行。珍妮弗注意到他们在往南走,正在远离恐龙村,朝着山谷边上陡峭的小山两侧靠拢处的低低的关口走去。珍妮弗意识到他们正在朝着盖尔克异龙住的地方走时,已为时太晚了。
  “瞧,那是什么?”阿伦突然喊了起来。
  “是克莱多!”珍妮弗认出了突然从他们身边下层林丛中挤出来的这只盖尔克异龙。阿伦和芒多从未见过异龙,他们努力想摆脱这只异龙,几乎是从守卫他们的恐龙身边跑了过去,而埃克尔斯和彼得紧紧地跟在后面。克莱多完全跟珍妮弗所记得的一样吓人、一样威严。那个布罗阿伊①(盖尔克打仗用的棒子)在他的腰上悬挂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钢铠甲微微发光。他就像一条要进攻的蛇一样,斜靠在地上。那长有刀子般尖牙齿的宽大的上下颌张着,就像一台蒸汽机一样咝咝作响。一双长有金色斑点的蜥蜴眼先是凝视了珍妮弗一下,然后又盯上了彼得和埃克尔斯。他那双长爪的后脚在土里抓出了一道道的沟。他满意地跺脚时,把树叶、嫩枝和土撕得到处飞。
  【① 布罗阿伊:盖尔克打仗用的棒子。是一种很粗的木槌,头上有几片伸出来的黑曜岩尖。盖尔克一般会带两只棒子,左、右手各一只。像马塔塔恐龙一样;左手是用来打有感知的痘物的,而右手用于打“不聪明”的生命形式。】
  “拉基克欧克利,你把伊阿多给我带来了。他们是一个很不错的礼物。赐予仪式是一个快乐的时刻。盖尔克异龙和马塔塔恐龙已有好长时间没有一起庆祝赐予仪式了。而且,这些……”他又瞥了一眼彼得和埃克尔斯,他那危险的目光也掠过了他们其他的人,与此同时,他沉思过后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吼叫,就像有人在吹一件管乐器时发出的声音一样。“我已经找了他们好多好多天了。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越来越生气。终于……”
  “珍妮弗,这只蜥蜴在说什么?”彼得问。
  “他说的都不是你想知道的,”珍妮弗还没来得及决定是否如实回答这个问题,芒多就说话了。“基本上就是,他看你和埃克尔斯就跟你们看一桶煎鸡是一样的。他只是不能决定他是按通常的吃法吃呢,还是煎得再脆点。”
  “芒多,闭上你的臭嘴。”彼得心神不定地说,“珍妮——”
  克莱多已取下了一根布罗阿伊,右手轻而易举地晃着这根尖棒。“这两个是我的,”他对拉基克说,“如果你愿意,最好的一个你可以按照马塔塔的方式赐予,但我声明这两个是我的。把他们像杀死他们这种痘物一样地杀掉,特使我非常地满足。我是否也可以请求你把那个女的也给了我;我将会如我‘赐予』我自己的一个窝一样‘赐予’她,因为救我的命时,她充当了全祖之手的角色。我愿意尊重她,因为她使人那么快乐。”
  克莱多停下了话,那种满意的气息仍未离开他,因为他突然抬起头对着拉基克说起了话。“请原谅我,马塔塔欧克利。我太高兴了,忘了礼貌,你来到了我们这儿,可能不是应该跟我说话,而是该跟我们欧克利谈谈。克莱多看着这些人类时,由于很满意,他身上的气味是香的。我会陪你到我们的村子去,我知道纳基亚欧克利见到你时会跟我一样高兴。”
  盖尔克异龙和马塔塔恐龙的村子全不一样。这里没有内部相连的圆顶迷宫,村子周围既没有精心扎起的篱笆,也没有有序的街道。这个盖尔克村庄使珍妮弗想起了世纪初伦敦的一个贫民窟。他们走出丛林,来到了一片开阔地。这片开阔地坐落在两座又高又陡,被绿色覆盖的小山中间——这就是出山谷的关口。从北部远处山里涓涓流出的条条小溪在此汇聚成了一条迅速流动的河流。泥乎乎的两岸,一些懒散的巨人胡乱地堆起几个坡形的住所,住所的房顶上简陋地盖着一些茅草或者干脆是敞着天。珍妮弗意识到,这些盖尔克异龙肯定不在乎天气。很明显,设计这些住所只是为了挡住最大的雨,或许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限定部落内部每个盖尔克个人的领地。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因为珍妮弗观察到,附近的一个盖尔克异龙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住所四角都撒上了尿,就跟狗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做记号一模一样。
  他们在泥乎乎、满是沟辙的条条小巷里排下粪便,扔掉垃圾的地方到处都是一股腐臭味,可怖的宴席四周,一些大得不可能再大的苍蝇和其它昆虫在四周飞来飞去。一个巨大的熔矿炉架在了小山右侧一块悬垂的岩石下。这个生产铜的操作所剩的矿驶尾渣以绿色的浮渣污染了附近的一个小水塘。浓烟在熔炉上方的蕨树上空形成了一团黑。这些住所的中间是一个高高的、像旗杆一样的木制桅杆;从桅杆上方悬下来的是几只扫罗得翼手龙的骨架残骸。这些翼手龙就跟攻击马塔塔村庄的那些一模一样。
  珍妮弗不能确信这儿到底住着多少只盖尔克——她想,可能有超不过五六十只的盖尔克集中住在一个大约相当于市里一个街区大小的空间内。这是一个小部落,但,是一个可怕的部落。在她的眼里,每一个盖尔克(不管是穿着色彩鲜艳的男性还是暗褐色的女性)似乎都是一个残忍的杀人机器。跟着他们这支奇怪的队伍进入盖尔克村的那一双双凝视的目光既冷酷无情又刺目。
  拉基克一声令下,那些马塔塔恐龙就把那个闪烁的时航机。堆在了一块干净的地上,而浮石则放在机器旁边。珍妮弗、阿伦和其他人紧紧地挤在了一起。此时此刻,他们自己之间的那些争吵显得撤乎其微。尽管芒多呆得离他们很近,但他们都想得到自己同类的安慰。
  克莱多站在拉基克旁边,左手晃着那根他们称其渭罗阿伊的战争棒,轰地一声,他的武器撞在了村子中心两根桅杆间悬着的一块椭圆形铜块上。这个简陋的铜锣声听起来像是一桶银器撞着了悬崖底。
  “希望这不是吃饭的钟声。”芒多评论道。
  “芒多,闭上你的臭嘴!”几乎他们所有的人都同时发出了这个命令。
  “你怎么不集中转力弄明白他们在想什么。”阿伦补充说。
  “我本想我是在集中精力。”芒多答道。
  一只盖尔克异龙从另一个洞里出现了,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朝这群人走了过来。他年龄已经很大了,身上那棕黄色的鳞颜色很暗淡,鳞上还有一片旧伤的痕迹。她胸前的铜板上装饰有一些华丽的花饰和螺旋形图案,在西沉的太阳的衬托下,这些锤薄的图案闪闪发着光。她腰部所挂的两根布罗阿伊不像能起什么作用,倒更像是装饰性的。那两根木制的短头大棒雕刻得非常复杂,每根棒的头儿上只有一道很大的黑曜岩镶边。她走路一瘸一拐的髋部患有关节炎(珍妮弗意识到了这点)——但她盯人时的那种傲慢劲儿并不比克莱多的残忍、苛刻度差。另一只盖尔克异龙走在她旁边;这是一个色彩斑澜的男性,长着一双奇怪的枯萎了的手臂,而且胸前根本没有铜板。不论是个子,还是风度,这位女性都优于这位男性。
  盖尔克的欧克利……珍妮弗立刻知道她是谁了。就跟她在马塔塔恐龙中见到的表示谦恭的姿势一样,克莱多举起了他的长鼻子,另外一只盖尔克也如此。甚至连一些马塔塔也被这位欧克利的风度所吸引,它们也做出了同样的姿势。当她像一个不可避免的、帝后的死亡幽灵一样向他们大步走近时,只有弗拉基和斯特拉,还有纳古亚欧克利三个的目光相遇。
  “我的天哪,”阿伦在珍妮弗身旁低语道,“她得是我所见过的最残忍、最令人生畏的东西了。”
  “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纳基亚欧克利说。她的声音就是敲铜鼓的声音,就是轰隆隆地震的声音。那个小小的,畸形的男士蜷缩在她身后一侧,那矮小的脑袋从他两胁后边凝视着。
  “盖尔克纳基亚欧克利,”拉基克答道。相比之下,这位马塔塔那黄铜似的声音听起来又小又单薄。“真遗憾,我再也看不到您的高贵形象。我曾听说在基提之后你做了欧克利,就像提阿弗之后我做了欧克利一样。”
  纳药亚欧克利发出了一声使大地颤抖的驴叫声,这可能是大笑也可能是嘲笑。她的姿势没做任何改变,珍妮弗也解释不清她身上的气味是什么意思。“拉基克欧克利,我跟你的情况不同。”她答道,“我在上一个‘挑战日’击败了基提。我用自己的爪子和牙齿从他手里撕回了甜美的生活,正如盖尔克一直做的一样。盖尔克的欧克利不像马塔塔欧克利一样常常死于老龄。”
  拉基克点了点头,她张开嘴做了一个怪相,这就是一个马塔塔式的微笑。“马塔塔的方式是不一样;”她承认似地说,“但盖尔克欧克利不应该忘记我们也有‘满足的要求’①。马塔塔跟盖尔克一样,有时也是在被此征战中光荣地死去。”
  【① 满足的要求:其字面意思是“全祖的决定”,换句话说就是,让一件事情的对和错通过决斗来决定,想像中全祖的影响能决定结果。】
  “有时候,”纳基亚声音洪亮地说出了这个词,似乎在品味似的。她看了看拉基克又看了看那些人类,眼里没有一点类似同情的东西。她盯着珍妮弗和其他人,好像他们是博物馆里展出的一个个昆虫。“那,这些就是克莱多告诉我的那些痘物了,就是那些拥有差点杀死他的火魔法的东西了。”她那颗硕大的脑袋四下乱转,像一颗蜥蜴头一样斜着竖了起来。“克莱多,对我来说他们看起来没那么危险。”
  克莱多走上前来。“欧克利,不能相信他们,”他回答说,“你一定不要被他们柔弱的外表所欺骗。我已经告诉了马塔塔欧克利,那两个是要由我来‘赐予’的。”这只盖尔克指了指彼得和埃克尔斯。
  “你告诉过她,克莱多?”纳基亚发出了充满危险的回声。
  “是的。”克莱多说。他的长鼻还在抬着,但双眼却谨慎地注视着欧克利,而一只手呆在那儿,紧挨着腰间的布罗阿伊。
  纳基亚危险地瞪着他,一双眼睛越眯越小。有那么一会儿,珍妮弗以为欧克利要攻击克莱多了,但接着纳基亚慢慢地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这个时刻过去了。
  “克莱多,为了自己的利益你太独立了。如果你没法活那么长时间的话,你会是一位出色的欧克利。但这儿我是欧克利,你们年龄也还不够挑战我。你要让我做决定,不然的话,我就要求你把自己‘赐’回给全祖,这样某个更具智慧的小蛋可能就会有了你的灵魂。你明白吗?”
  克莱多的目光一直未离开欧克利的目光,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欧克利,我明白,”他说。停了一下,又说:“只要那两个人还是由我杀就行。”他说完了。
  此时,纳基亚吼出了低声的一笑。“你确实有惊人的灵魂,克莱多。”她说,“我可能下一次会允许你跟我决斗,如果你到时候还活着的话。你很幸运,我今天情绪很好。好吧,那两个人还是你的。”
  “盖尔克纳基亚欧克利,这些——所有的这些人—』是盖尔克们的。他们是我的。”
  拉基克的声音使纳基亚的大脑袋迅速转了过来,好像是被拽过来的。这位盖尔克欧克利的脖子宽了,胸膛胀了;出于本能的反应,拉基克的脊柱弯曲部分伸直了。
  “我肯定是听错了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的话,”纳基亚说,“事实上,我对此确信不疑,因为我刚才听到了一顿胡说八道。”
  “你刚才没听错,”拉基克平静地答道,“我刚才说的是:这些人类是我的,他们是我的。马塔塔们抓获了他们,因此,马塔塔会处置他们的。”
  “我早就声称这些人类是我的了,”克莱多站在纳基亚身旁大吼道,“是当他们想杀我的时候。”
  “你宣布过他们是伊阿多。克莱多,我记得的,而你说过你叶获他们,而如果你发现他们,你会杀了他们。我的记忆力没有问题。但你并没发现。我们发现了。”
  “然后你就准备保护他们,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纳基亚说,“因为如果你希望留下他们的话,那就是你需要做的。”
  这个盖尔克欧克利的左手放在他的布罗阿伊上,正准备抽出武器,突然,他一侧的那个小男人走了上来。由于激动,他的颜色更深、更亮了。他仰头热切地看了看盖尔克欧克利。“纳基亚欧克利,”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了,“你在犯一个错误。”
  珍妮弗料想纳基亚会用她的布罗阿伊话打这个傲慢的矮子并结束他的性命,因为似乎没有一个盖尔克特别善于接受批评。但她却没那么做。她只是眼睛朝下盯了一眼这个男性小个儿。
  阿伦听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即使他也注意到了纳基亚态度的这个突然变化。“那是谁?”他边说边靠近珍妮弗。
  “他肯定是他们的齐奥抬①,”珍妮弗答道,“有一次,克莱多谈到过他。盖尔克有这些角色;而马塔塔没有。他是他们的祭司,是为他们解释古路的人。”
  【① 齐奥抬:盖尔克的“预兆解读之人”或是萨满教僧。作用相当于盖尔克欧克利的精神事务顾问。马塔塔没有类似的一职。】
  纳基亚放低了身体,她那硕大穿戴盔甲的尾巴僵硬地伸出去以保持身体重心的平衡。她对着那位男性竖起了头。“你自己解释一下,齐奥抬。”她说。
  “古路已被粉碎了,”齐奥抬说,他的音调有点高,听起来就像一个大人讲话中间的一个小孩声音。“古路是一个成熟的加他果,这个果子落到地上已经碎了。这些人毁掉了它,而那些时间暴雨和阵阵浮石都是他们那破坏性魔力的标志。”
  齐奥抬停下了话,有了看马塔塔带来的片片路片及闪砾的时航机碎片。“欧克利,昨晚全祖对我说话了。梦里,我走在一块浮石上,那只是一块石头而已。我看见一阵梦幻暴雨在黑色的地平线上升起,被一阵突至的清风撕碎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朝后看,想看看风是从哪来的,结果看见了全祖。她已经把那些轻的——那些人类——提了起来。她抬起了一只手,全祖的手上有五根手指,每一根手指是个畸形、扭动的人。其中一个人正在流血,全祖倾斜了一下手,所以那些血形成了一个小洼,接着像一阵红雨一样滴到了地上。血流起来,在我们的土地上形成了一条河,而我看见在血流过的地方,地上的伤口自动愈合了。”
  齐奥抬停下了活。他向上看着纳基亚张着嘴发呆。珍妮弗拿定主意,认为这位男性头脑很简单或是大脑受到了伤害。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应该献出一个人的血以阻止梦幻暴雨?”纳基亚问齐奥治;
  “不!”珍妮弗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声抗议,“不!如果你那样想,你就是根本没明白你们这个齐奥抬的梦。”
  纳基亚似乎很吃惊,她缩回了头,接着她又靠得很近,奇怪地紧盯着珍妮弗。“克莱多告诉我,这个年轻的女性几乎会说话,但当时我没信他。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这是多大的讽刺啊!她给了我那些词的形状,而不是气味,她站着的那种姿势跟她的声音完全矛盾。”
  “人类说话不可能说得太好,”拉基克回答说,“他们只能给出语言的暗示。”
  “那,这些话就是为了讽刺盖尔克和马塔塔而做的一些拙劣的模仿。是全祖开的一个玩笑。”
  两位欧克利说话时,珍妮弗纠正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就像一个部属一样稍稍抬了抬头,与此同时又把头往前斜了斜以表明她所说话的重要性,并加宽了姿势以使她所说的话有一种确实的神态。“盖尔克纳基亚欧克利,我很抱歉我不能讲得更好,”她说,“当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告诉你,我不能赋予我的话以气味时,而全祖……嗯,她给了我一个形体这使得很难用身体给那些话的声音加上味儿。但我请你听一下。”
  珍妮弗停下了。纳基亚又哼了一声,但还是保持沉默,她在等着。
  “人不是盖尔克。我们也不是马塔塔。我们的思维跟你们不同。我们也有一条古路,一条我们遵循的路,但正如一条盖尔克的路跟一条马塔塔的路不完全相同一样,我们的路也有所不同。这并不是说我们当中一个是对的,而另一个是错的——我们只是彼此不同而已。但我们在一件事上是一致的。我们(我们所有的)想阻止梦幻暴雨。我们想找到一种方法以结束这一切混乱局面。”
  “那就是我带他们来这儿的原因,”拉基克补充说,“他们已找到了一种封住浮石的方法。”拉基克朝珍妮弗笑了笑,她降低了身体的高度以示谦卑。“盖尔克纳基亚欧克利,全祖也跟我说话了。我准备亲自将他们‘赐予’时,全祖赋予了这些人类以魔力。我的学生斯特拉也因而生还。”
  纳基亚以她那双长有爪子的大脚为轴转了一下,头抬得更低了,双手上长长的手指紧紧握着。她从几英尺远处看着珍妮弗。珍妮弗知道她那张嘴就会把她撕成两半。“是真的吗?软东西?”
  “盖尔克纳基亚欧克利,我们能封上石头是真的。是的,可能等所有的石头都封上时,梦幻暴雨就会结束了。”
  纳基亚哼了一声。“我必须想想这事,”她说,“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马塔塔要返回自己的村落可能已太晚了。今晚你要在这儿,呆在我们的保护下。今晚,我要请全祖再给我们的齐奥抬一次符号更清楚的梦。早晨我们将决定该如何去做。”

  夜里大部分时间,阿伦在跟睡眠玩一种难以捉摸的捉迷藏游戏。他时睡时醒,每两三个小时就醒来一次。那几个人类和芒多被安置在山腰上的一个山洞里,守夜的蜥蜴卫兵被安排在洞前看守。彼得和埃克尔斯很快就发现,往里走上几十步,就到了山洞的尽头——唯一的出口就是进口。阿伦很快注意到,如果他们中间有任何人不管以什么方式怀有念头想从那些守卫的蜥蜴(它们四人一组就守在山洞出口外)身旁溜走的话,听到最轻微的声音,他们的双眼也能睁开。盖尔克极可能夜里不会一直醒着;但它们绝对比马塔塔警觉得快。
  阿伦坐在山洞入口处,有两只蜥蜴看守他。他们似乎正希望他做点什么,这样就会使它们有理由吃掉阿伦的腿而早早地吃上早餐。随着黎明的到来,群山那边,东方的天际染上橙色、黄色。下面一百码外面对着河的斜坡上,两块浮石及那一小堆堆在其旁闪闪发光购时航机碎片安置在盖尔克的茅屋群中心地段。
  其他的同伴都已睡着了——珍妮弗离他最近。她蜷缩在那团小火边。这堆火是盖尔克为抵御夜里的寒冷为他们燃起来的。芒多在山洞的后部打起了鼾声,黑暗中,看起来他就是白白的一块。彼得和埃克尔斯就睡在火对面。特拉维斯仰面朝天躺在珍妮弗的那边。他不安地动着,睡梦中还在呻吟。阿伦皱了皱眉——特拉维斯的状况令他担忧。这位向导的脸又瘦又憔悴,伤口似乎没好而是越来越糟了。这个家伙肯定是在毫无怨言地忍受着疼痛,他不想因此而使自己慢下来太多,但阿伦不知道他还能忍受多久。
  或者是我们当中的每个人还能忍受多少……我们得找到一个办法从这儿出去,并且要快。此刻,珍妮弗已没法让那些痘物离开我们了,但万一我们走错了路,这些盖尔克看起来想要把我们杀掉。我希望这个叫“齐奥抬”的家伙做一些好梦。……那是什么?
  阿伦还没看到他们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晾衣绳上裹尸布绷断的图像突然跃入了他的脑海,或者,那是他妈妈的图像—』,好像是他妈妈十岁、二十岁、三十岁时的图像——裹尸布都抖开了,在前入口处扔下了一些小地毯。
  接着,在桔红色天幕的映衬下阿伦看到了它们:那是一群V字形的史前鸢,它们在最近的一座山侧面半滑半飞的,坚韧的翅膀打着慢慢的节奏。它们又编成队列在盖尔克的住地上空盘旋;接着,又一起优美地转了个弯,排成一排猛扑了下来。
  “是翼手龙,”阿伦低声说道,“是大型翼手龙。”
  守卫的蜥蜴们也看见了这些翼手龙。它们叫喊着,唾弃着,几乎是急急赶着奔过了一个个熟睡的盖尔克的身体以叫醒它们,接着又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向它们哇啦哇啦地大叫了一通。阿伦听到它们好几次重复“扫罗得”这个词;当六只翼手龙远离大部队在村子中心着陆时,盖尔克们高呼着发出了警报。尽管它们飞的时候姿势非常优美,但着陆时却很笨拙,因为它们踉踉跄跄地几乎倒在了地上,短腿来回晃动而巨大的双翅膜却在上下大声地振着。
  它们围到了那堆灼热的石头的四周,阿伦觉得自己胸部被恐惧所刺伤。“不……”他说。
  此时,盖尔克们乱槽糟地冲出了住所和山洞,有些急急忙忙地用带子扣住盔甲;另外一些挂“布罗阿伊”时还光着身子。马塔塔们也醒来了,阿伦可以看到弗拉基冲向了那堆浮石。
  天上的那群翼手龙又围着营地转了一圈,此时已开始又低又快地飞过了那条河,似乎在扫射般地跑。它们用自已又薄又凶猛的钓形嘴刺那些盖尔克和马塔塔或是用后脚上又长又弯的爪子抓它们,而进攻的目标总是咽喉或眼睛或软软的下腹部,它们一边攻击,一边发出痘物愤怒时那种高声的尖叫,再升起来时,双翼用力拍打着把空气拍成了杯状,又长又粗刺状的尾巴则在身后摆动。两只盖尔克紧紧捂着脸,已经倒下了;一只断了一根翅膀骨的翼手龙,在土里无助地拍打着翅膀。阿伦看的时候,离得最近的一只盖尔克掏出了它的“布罗阿伊”并击中了那只冀手龙的头部。它又拍了一下翅膀,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珍妮弗的手指紧紧抓着阿伦的肩膀:“是扫罗得们。”
  “对,守卫的蜥蜴就是这么称呼它们的。”
  “我们以前也碰到过,其中一只差点杀了我。”
  此时,其他人也已起来了,挤在了洞口。守卫的蜥蜴向他们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但它们的注意力却更多地集中在山下那片混战上。
  “瞧呀,这些东西是来找时航机的。”特拉维斯指着己落在浮石附近的那些扫罗得说。其中一只已用自己的脚爪抓住了一块较小的石头。这个家伙像一只巨大的乌鸦一样呱呱地叫着,试图带着这块炽热的石头飞起来。在它半跳着穿过开阔地时阿伦想了一下,认为它肯定不会成功地飞起,但这只扫罗得终于飞上了天空。两只扫罗得抓住了另一块石头;它们正要飞离地面,突然弗拉基掷出了长矛,刺中了其中一只那肌肉发达的胸膛。这家伙从天上落了下来,它的同伴丢下那片时航机碎片而没被其拖下来。弗拉基进攻浮石附近的这群翼手龙时,更多的扫罗得赶到了,而此时克莱多也带了一群盖尔克来帮弗拉基。
  没过一会几,战斗全面爆发了。守卫的蜥蜴被狂怒所驱使,愤怒地奔过去助战去了。
  埃克尔斯说:“现在咱们的机会来了!这儿逃出去吧!”他开始往山上跑,远离了那种战斗,朝着向他们召唤的那个山谷出口奔去。
  彼得开始跟着跑,他推了一把阿伦,想从阿伦身边走过去,却被阿伦放在他胸上的一只手拦住了。芒多挤在后面,而珍妮弗和特拉维斯却满杯期望地看着阿伦。
  “那不是返回的路,”阿伦告诉彼得说,“对,现在我们的机会到了,但,是在那儿,在下边。”
  彼得瞪着阿伦挡住他的那只手,接着这位红头发的人迷惑不解地抬头看了看阿伦。“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我们丢掉了那些时航机碎片,我们就永远地失去了格林镇。你想余生呆在这儿吗?”
  阿伦和彼得彼此瞪着。从前,他们一看对方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但此刻阿伦不敢肯定他能从那双冷酷无情,一眨不贬瞪着他的绿眼背后看到什么。
  阿伦松开了手。“我们没时间吵了,彼得。你认为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大家也如此,”阿伦瞥了一眼芒多,特拉维斯,更深情地看了一眼珍妮弗,说道;“但现在你们要做出决定。”
  阿伦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朝山下那片混乱的战场跑去。
  扫罗得翼手龙的数量远远超过了盖尔克和马塔塔。它们已经拉起了几乎所有的时航机碎片。像一群笨拙的龙一样,他们想在盖尔克和马塔塔追赶时,夺得这些战利品。其他的扫罗得(至少是那些没被盖尔克们那凶恶的布罗阿伊和马塔塔们那闪闪发光的长矛击打下来的)继续猛扑,打一下又飞起来。浮石周围的地面沾满了亮晶晶、湿乎乎的脏血点:那些严重受伤或已死的盖尔克、马塔塔和扫罗得在金色的黎明中躺在那儿;而战场已移到宿营地的边缘地带。这就使得阿伦很容易地到了浮石那儿。他再次弯下身去捡一只马塔塔的长矛——阿伦看得出来,原来带这件武器的马塔塔再也不需要这件武器了,一只扫罗得早把他的喉咙给撕开了。
  珍妮弗跑得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他身后。“现在怎么办?”她问。
  “看看它们是否留下了什么机器碎片,”他说,“看看四周……”
  阿伦注意到,其他人也跟来了。所有的人,甚至埃克尔斯也来了——他在摇着头。阿伦开始在战斗留下的残余物中找时航机碎片那起报警作用的闪管。不到一百码远的地方,战斗仍在继续;阿伦知道,只要有一只盖尔克或马塔塔朝他们这边一看,一切就全完了。
  “瞧这儿!”珍妮弗叫道。她正高高地举着一大块皱皱巴巴,闪烁不已的金属管。看见阿伦朝后竖起一只胳膊威胁性朝她举起长矛,她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阿伦!”她大喊一声。
  “低头!”他说,随之扔出了长矛。
  在珍妮弗身后冲得很低的翼手龙突然发现自己的猎物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阿伦所扔出去的武器那毫不宽容的尖儿。长矛尖刺穿了它胸部那空空的骨骼并刺穿了里面的要害部位:这只扫罗得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拳头打垮了,还没落地就一命呜呼了。
  珍妮弗从一个皮革似的翅膀篷下爬了出来,手里还举着那根管。“我很高兴你从一只扫罗得找回了尊严。”她用发抖的声音说,“瞧这儿,我想,你本想要的是这个。”
  “是对。我希望它还能工作。”
  “阿伦,可这只是一片,”特拉维斯说,“原来每一断路上都嵌有三四片机器碎片。”
  “我知道。我打赌,我们要恢复连接并不需要所有的碎片。”阿伦从珍妮弗手中拿过了这块发出辐射热的碎片,他认出来了,这是他跟特拉维斯从日本路上带来的那片。去格林镇路上的时候,阿伦迅速滑到了下面并将这个管塞进了因爆炸所弄黑的下侧直到它插牢为止。他匆忙站了起来,还没有一只盖尔克发现他们,盖尔克与扫罗得的战斗还在进行。
  “嗨,特拉维斯,我想它会起作用的。”他指了指天空说。一面迅速形成的云墙从东方汹涌而来。明亮的闪电带着各种声音—闪一闪的。没过一会儿,滚动的雷声就淹没了附近布罗阿伊和长矛厮打碰撞的声音。
  阿伦跳到了浮石上,并说道,“去格林镇的请上来。”
  他落入了寒冷、黑暗中。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六 所选之路

  阿伦意识到他并没完全处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他的双眼用了几秒钟去适应黑暗,接着他失望而震惊地意识到了自己身居何处。
  沿着四周涂白的堵,一个个火把在风中摇晃。沿大厅一端的高台四周排着一些装饰华丽、精致的油墨画的纸帘。在他踏离路面时,三个面色苍白的祭司正吃惊地抬头盯着他。其中两个是亚洲人;另一人则长有美洲印第安人的高颧骨和健康肤色。后墙上是一幅很大的画,这幅面就挂在通向庙的障子①门上边。画儿的表现方式很拙劣,但还看得出来那是芒多的肖像,被装扮成了猴王。【① 障子:日本房屋用作墙壁、间壁或滑行门的纸糊木框。】
  阿伦想,好极了,原来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出名的就是芒多呀。
  阿伦又回到了日本人的世界。自从他上次见到之后,庙又重修过了,这就告诉他这儿所过去的时间比马塔塔世界里所过去的时间要多得多。原来通向格林镇的路面现在在其终端却是另一段变了的历史。阿伦意识到,原来是我所用的那块时间材料、那块时航机碎片决定连接处段哪儿,而不是路本身。
  阿伦朝后瞥了一下浮路,希望珍妮弗、彼得和其他人过来,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但白色的可塑物依然空空如也,而祭司们还在庙里盯着这个鬼怪。
  他用日语说道:“您早。”除了他在合气道班上学过的几个词组外,这差不多就是他所知道的所有口语了。这个问候语是译成“早上好”、“下午好”还是“晚上好”他已记不太清了,但这是他脑子里所能想起的全部话,阿伦拿不准背那些合气道的技术性的名字是否会为他带来许多好处。他满怀希望他用日话说道:“认识雄友君吗?”
  这几位祭司只是注意着他,眼里满是恐惧和惊奇。
  “别光瞪着。你们应该知道雄友这个名字。雄友在这儿吗?来呀,珍妮,我确实需要有人说这种语言。”
  但珍妮弗并没到这儿。阿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焦急。他们本来应该就跟在他后面的……
  几位祭司似乎已从震惊中恢复了常态。其中一个愤怒地对着阿伦速度很快地说出了一串日语。阿伦耸了耸肩,对他笑了笑。这位祭司对这个答复似乎并不激动。他皱了皱眉又对他那位印第安伙伴说了些什么,后者深深地鞠了一耿迅速地离开了庙。
  “认识雄友君吗?”阿伦满怀希望说道。他又看了看路面,那儿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庙门滑开了,从黑暗中出来了几个日本武士,阿伦不认识他们戴了盔甲的胸前所佩带的那些级别;但他知道他们不是秋良助爵的武士,阿伦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现在某个其他的大名①占了这块领地,他们就别指望受到友好的欢迎。【① 大名:日本封建时代的大领主。】
  他意识到:绝对不能指望受到友好的欢迎,因为这些武土全部抽出了武士刀。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武士走上前来,咕咕哝哝地说了些什么。
  阿伦鞠了个躬,这似乎是最安全的回答。
  他们又咕哝了更多的话,做了更多的手势——他们在告诉阿伦从高台上走下来。
  阿伦摇了摇头,他说:“这不是一个好机会。”似乎没有增援的力量从路面上过来,而阿伦也决没有要被陷在这儿的意思。
  此时,阿伦已来不及做任何的决定。随着一声猛烈的声音,那些武士突然袭击了阿伦。
  阿伦朝着路面一跳,心里念叨着希望它还能起作用。

  “阿伦!”珍妮弗和其他人看见了某件非常奇怪的事,阿伦踏上了路面,他们看见他一晃不存在了,而后,几乎就在瞬间又回来了,这次是带着朝身后绝望的一瞥迅速跳离了路面。没跟他们任何人说一句话,一滚又爬进了路下面狂乱地挖着时间钥匙。
  “阿伦,什么——”珍妮弗停了下来。随着喉部一声叫喊,一个带着剑的武士在路面上显了形,他似乎在大步穿过一个出口。与此同时,阿伦猛地把一块闪着白光的金属片拉动了。
  这个武土尖叫一声。似乎有人碰了开关—样,这个闪着火花的传递消失了。这个武士被陷在两个世界间的半路,朝前倒了下去。至少他的一半倒了。另外一半已不在那儿了。
  这个家伙还没倒地就一命呜呼了。
  彼得说:“真恶心。”
  阿伦从路面下爬了出来,爬出时特别注意碰到前面的那些血淋淋的脏东西。他尽量不回过头去看那个武士那劈开的尸体,并迅速解释了所发生的一切。
  他说:“我听到了点事儿。这些浮石没连向任何一个具体的位置,但时航机是连接的东西。如果我们想回到格林镇,最低限度是我们需要一些格林镇的机器。”阿伦往东看了看,那儿是开阔地尽头,河流流入混乱的丛林的地方。在裸棵苏铁树和蕨树之间,盖尔克和马塔塔在追击而扫罗得在飞。
  阿伦说:“它们原来都走那条路的。”

  跟着扫罗得回到他们那个世界的入口并不太费劲。他们只是呆在蕨树掩护下、小心地处在盖尔克的顺风处听着这场跑着打的战斗的声音。十五分钟的艰苦跋涉把他们带到了河流更下游一点的一片开阔地。那儿,一节断路被插到了两根蕨树中间几英尺高的地方。三个被杀死的盖尔克四肢伸开躺在树干上,很明显,它们是被安置在这儿守卫这段路的。
  开阔地周围,战斗几乎结束了。扫罗得已带着他们偷来的时航机碎片飞走了,只有最后几只扫罗得留下来驱赶那些追赶它们的盖尔克和马塔塔。阿伦和其他人到的时候,它们落在了路面上。它们闪着火花消失时,呱呱地发出了沙哑的、胜利的欢呼。
  克莱多挥动着他的布罗阿伊击向最后一只扫罗得,但这只扫罗得消失时,他的武器那致命的一头刺向了空气。弗拉基和斯特拉跟那一群马塔塔站在一起,注视着纳基亚欧克利,此时,这位欧克利却在盯着路面。
  由于愤怒,纳基亚欧克利,颜色变得更亮了。她把其他盖尔克召集到身旁。此时珍妮弗却在低声向蜷缩在下层林丛的六个人翻译这位欧克利的话。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马塔塔们一眼,然后说:“我们回去。这是全祖给我们的符号。这点我不需要齐奥抬给我解释。对我来说,这已经很清楚了,但我不是一个像马塔塔拉基克欧克利一样双目失明的无用痘物。”
  克莱多问他的欧克利:“我们应该在这块浮石周围派兵把守吗?”
  纳基亚生气地吼了声。她挥动着手里的布罗阿伊击中了最近的一棵苏铁树,并将其毁掉,黑黑的刀刃割断了厚厚的树干,似乎它们是纸一般。
  “不用。扫罗得有了它们想要的东西。五天内它们不会回来的。守卫的事等等再说吧,我们有我们的死尸要‘赐予’。我们回去。走。”
  说完,她突然一转身,她那短租刺状的尾部盔甲打碎了挡路的树。克莱多、弗拉基、斯特拉和其他马塔塔跟着她朝着盖尔克的村庄走去时,她在后面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声,剩下的盖尔克抓着那些已死掉的同伴的尸体,粗鲁地将尸首拖走。
  阿伦一直等到开阔地安静后,才小心翼翼地爬出了掩蔽的树体。
  “现在怎么办呢?”彼得问,“我不了解跟你不同类的那些人,但我想跟那些蜥蜴保持一点距离。如果发现我们走了,他们不会愉快地宿营的。”
  埃克尔斯补充说:“这次,我们这位小外交家也不会说服他们的。”
  阿伦不在乎埃克尔斯愤怒的目光停在珍妮弗身上。
  特拉维斯说:“我看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们就呆在这儿,尽可能地离我们的恐龙朋友远一些,尽我们所能、能做什么做什么。”跑了这一阵之后,特拉维斯用了自己全部努力来说话。一连串的咳嗽使得他全身抖动起来。
  这阵咳嗽过后,芒多问特拉维斯:“那你的第二个选择呢?”
  “如果我将余生与你们这些人共度不是使我高兴的想法的话,请你们原谅。实际上,我的想法正好相反。”
  特拉维斯盯了芒多好长时间。“通过我们所知道的所有路的钥匙原来都穿过那儿。”他指了指扫罗得路,说:“我们跟着他们。”
  “那等于自杀。“埃克尔斯说。
  特拉维斯耸了耸肩,“那我们就呆在这儿。”
  “干什么都比跟着一个你这样精疲力竭的向导要好。”
  “嗨,埃克尔斯,如果起先你们都跟着我的引导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切混乱了。”
  “住嘴吧,你俩,”珍妮弗说,“我们没时间吵。彼得是对的——盖尔克很快就会追上我们。我们需要现在做出决定。”
  “我要穿过这条路。”阿伦毫不犹豫地说,“那是以前去格林镇的地方。我要跟着它走。”
  “我也是。”珍妮弗说。她握住了阿论的一只手。
  “时航机在这儿,”埃克尔斯抗议道,“我们离开这块地可以活——我也这么做过。你们根本不知道穿过那儿会是什么情形。”
  “那你就留下来‘”阿伦告诉他说,“我不愿意——事实上,我不能——强迫你或任何人跟我走。如果你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你就留在这儿。但如果你打算走,你现在就走。”
  说完,阿伦朝珍妮弗笑了笑。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他们一起出发了。朝着扫罗得的那段路走去。
  过了一会儿,特拉维斯和芒多跟着走来了。
  彼得朝埃克尔斯耸了耸肩,他落在了后面。最后,埃克尔斯无言地叹了口气,也跟了上来。
  他们还没走几步,突然斯特拉从蕨树下的阴影里钻了出来。这只马塔塔盯着这些人。她停在了他们能看见他的地方。她那低低的洪亮而回响的声音向他们喊了起来。
  芒多说:“嗨,这只蜥蜴说她也想走。”
  埃克尔斯说,“这是个陷阱。你不能相信蜥蜴。她是打算耽搁我们以使其他恐龙能抓住我们。”
  “珍妮,你的意见如何?”阿伦问。
  “让我想一下。”珍视弗松开了阿伦的手朝斯特拉走去。
  她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回到了阿伦身边。
  “斯特拉说,她在这儿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拉基克变了。她坚持认位管以什么方式我们能将一切变回来。阿伦,她想帮忙,我相信她的话。”
  “对我来说这再好不过了。”阿伦说。透过绿色的掩蔽物,他们都听到了远处吹动面树叶的微风中的一阵骚动,就像十二支钢管乐队都在演奏着一首不同的歌——一个生气的、尖声伴有叫喊的不和谐的音调。“听起来好像是它们发现我们走了。告诉斯特拉,如果她想来的话,可以一起来,但我们现在要走了。”
  阿伦又握住了珍妮弗的手,“准备好了吗?”
  她的回答毫不犹豫。她朝他笑了笑。她的坚定缓和了他胃部的炙热。他开始说:“在我们走之前——”
  “嘘,”珍妮弗轻轻地用指尖捂住了他的嘴,“我已经知道了。”
  阿伦咧嘴笑了笑。他向特拉维点了点头。
  阿伦和珍妮弗跑向那段路,跳了上去,不见了。

  斯特拉一直等到芒多和所有的人都消失。她站在路旁,凝视着她所熟悉的这个世界的形状,想把一切都记住。全祖似乎在她体内向她说话:你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个世界了。斯特拉正要踏上路,突然克莱多手持布罗阿伊从蕨树林后出来了。
  “马塔塔!”这只盖尔克尖叫一声,他满嘴都是唾沫。“你们欧克利命令你回去!”
  旧习惯的束缚和本能使她停下了脚。在口传命令和克莱多身上那种麝香气味优越性的驱使下,她转回了身。她开始走离浮路,由于一阵震颤,她又迫使自己停了下来。
  “不,”她说,“古路已经断了。我不再听命于我们的欧克利了。”
  这些话带给克莱多的只是一阵狂怒。这只盖尔克收回了他的手,并让他的布罗阿伊穿过开园地猛掷了出去。
  但斯特拉早已跳到了路面上。这支布罗阿伊打着呼哨穿过了空无一物的空气。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七 空中混战

  “哇呀!”
  阿伦被绊了一下差点掉了下去,而珍妮弗却一把迅速地将他拉了回来。
  这个降落过程可能很长很长。
  二人离开了盘旋的路落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这里向上伸展,垂直挺拔,他们站在一块不稳定的突出的岩石上。这块石头位于一个陡峭的玫瑰红赭石色岩石形成的悬崖中间。这有点像从另一个星球的低级杂志封面图上所撕下来的东西。
  一阵热烘烘、旋转的风向他们冲来,由于其来势凶猛,阿伦只能斜着眼看,空气中有一点儿硫磺味。位于他们上面的悬崖以V字形曲线的方式伸展开来,向两侧延伸。那离得不很远的崖顶斑斑点点布满了已裂开的石头尖顶,好像是一千个哥特式塔挤在一起。跨过了一个被浓雾包围、像两个并排科罗拉多大峪口一样宽、一样深的断层后,隐隐出现了这个世界里这个大裂缝远处的那一面崖,上帝从土里撕出了一块高低不平、被毁坏的平原并将其坚直放置。它的根部消失在薄雾中,而其锯齿状的顶端却像一把把利剑刺入空中,其高度简直是高得不能再高。
  那儿,在墨蓝色天空中像古代的龙一样的幻象盘旋的正是翼手龙。阿伦和珍奶弗被眼前的幻象惊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来自身后的一个声音把他们的目光从这个令人生畏的远景上吸引走了。
  特拉维斯和芒多出现在路面上。这段路面被两块有石英斑点的花岗岩巨砾所绊住。他们两个在出口尽头跳入恐龙世界时身上都带有巨大的冲力。芒多还没再往前迈步之前,阿伦抓住了他。他若再迈几步就会使他越过悬崖边。特拉维斯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下来,珍妮弗帮了他一把。
  “谢谢,”特拉维斯说,“你们俩在这儿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阿伦答道,“这儿的时间几乎是以同样的速度在运转。”
  芒多目瞪口呆地凝视着眼前的幻象。“头儿,请原谅我的抱歉,但这不能说是我们状况的改变。”他咕咕哝哝地说。他似乎皱了皱眉,好像在听大脑内部发出的各种声音。“还是一个跟你们的那个世界一样的又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每个痘物都是绝对单独、分外的。趁还有机会,咱们回去吧,现在就走!”
  此时,彼得和埃克尔斯也过来了。这块突出的石头上越来越挤了。阿伦注意到,除了芒多之外,所有的人背部都紧贴着悬崖,尽可能远离他们所休息的这块石头那破碎的边缘。
  “阿伦,这简直棒极了,”彼得说,“我们一用任何设备爬山了。简直太棒了。”
  阿伦没有作答——坦率地说,他自己也很想附和他这位朋友的悲观情绪。
  “斯特拉在哪儿?”珍妮弗问彼得。
  “我不知道,”彼得答道。他背靠着悬崖壁,尽可能地远离其边缘。“我们离开时她就在我们后面,你想要这只该死的蜥蜴,就回去找她。实话跟你说,这儿没有她和她那又大、又笨的身体,我简直太高兴了;我猜想,爬悬崖将是她的技能之一。”
  “嗨,”芒多说,“瞧呀,他们在飞呢。”
  阿伦转过头来看这只猿所指的大峡谷上面的天空,过了一会儿,阿伦看到芒多所说是对的。有两群像巨大的编组一样的扫罗得在斜飞、在转弯。很明显,其中一群就是刚从马塔塔世界回来的。阿伦能够看到他们中间有几只脚上所抓着的时航机碎片发着白光。那些带着发光的石头和时航机碎片的扫罗得向远处对面那个崖壁飞时,被同伴的翅膀隐蔽地保护着。
  跟这群扫罗得那天蓝色的皮肤比起来,第二群的皮肤却呈淡淡的棕黄色。他们刚刚飞过阿伦和其他人所站的那个悬崖顶部。这群棕色的扫罗得飞离了太阳,像喷气式战斗机一样直冲下来。他们的战术简单至极,在另一群上方时,就折起翅膀,像有感知的空中炸弹一样直冲下来,张开双翅再飞起之前经过对手时,他们用利爪撕碎对方翅膀上那娇嫩的皮肤。如果蓝色的一群不太警惕的话,这种战术就会非常奏效。但就在他们进攻之前,这群蓝色的编队突然分裂、散开了。然而,正如阿伦所见他们第一次冲击就使两只蓝色扫罗得像断了翅膀的风筝一样从天上飞速旋转着落了下来。他们翅膀的膜状物就像绑在一根扔了的棍子上的破布一样徒劳地扇着。
  他们消失在了深深的雾中。
  注意,担任保护任务的蓝色扫罗得又聚集到了那些肩负重任的运输队周围。正如他们一行人所观察到的,战术改变了,由于蓝队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这场冲突演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铺天盖地的混战。实际上,两只扫罗得总是正面相遇,在翅膀的缠结中,彼此尖叫、猛抓。结果两个都倒了,每个都还想撕下对方两个翅膀骨之间薄薄的肉翼或是在对方强健的身上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口。
  这些格斗的扫罗得往下飞落时,喙和爪子又咬又抓,接着他们会突然挣脱对方,两翅拼命地拍打,因为每只都想恢复原来的高度。这两只扫罗得可能会在更高的地方再碰到以进行下一轮致命的搏斗,或者他们会再找另外一个对手——有时候,他们只有一只再飞高而另一只却继续下降,直到最后撞到下面极深、极深看不见的岩石上,发出无助的尖叫为止。
  阿伦和其他人面前的空中满是猛扑、斜飞、俯冲的扫罗得。他们看得出来蓝色的那一群要比棕色的那群数量多。顶住了棕色扫罗得一开始的奇袭后,蓝色的这队数量上的优势已显了出来。常常是两只蓝色的攻击一只棕色的;每当此时,只有蓝色的会再次悄悄飞走。他们既威严又凶猛,早已开始寻找下一个牺牲品。
  突然,好像发出了静静的撤退声一般,一切结束了。剩下的棕色扫罗得盘旋、转弯,迅速俯冲躲进了下面的薄雾中。蓝色的找了一会儿后,就发出胜利后的高声尖叫,又飞回来了。
  此时,斯特拉到了。
  这只马塔塔出现时似乎失去了平衡。她像猫头鹰般高声叫着,厚厚的尾巴四下抽动以保持平衡。阿伦迅速抓住了斯特拉伸出的双手,珍妮弗双臂抱住了这只马塔塔的脖子而被得却像足球比赛的巡边员一样挡住了这只恐龙。芒多嚷叫了一声;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迅速弯下了身,躲过了那根疯狂抽打的尾巴。斯特拉下来了,但她的前冲力卷着他们所有人朝岩石边缘而去。阿伦拼命地把旅行鞋插进石头里。边插边听着鹅卵石掉进悬崖而消失了的声音。他大声喊道:“坚持住!彼得、珍妮……”
  他们滑着、接着,在离岩石边几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彼得的双脚悬空了;而阿伦也能感到背上的风。彼得极度惊恐,他狂怒地又爬上了这块岩石。“完了。”他说,由于激动,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阿伦,我要回去了。我很这一切,刚才那只蜥蜴几乎杀死了我。芒多、埃克尔斯,你们跟我走吗?”
  彼得坚决地朝那条路走去。他身后,斯特拉躺在岩石上,轻蔑地说了些什么。珍妮弗的手正紧紧抓着斯特拉,她喊道:“彼得,她说克莱多还在那儿守着呢,可能还有其他人。她就是从他们身边跑掉的。”
  “那还不是最坏的。”芒多正用手指着扫罗得。突出的这块岩石上所发生的混乱并没有逃过他们的注意力。几只翼手龙已转过了身,很明显是朝他们走来。“我想这就是你们这些人所称的一块岩石和一个硬地方之间。”他说。斯特拉被阿伦和珍妮弗拉到身后去时,扫罗得在他们上边围成了一圈。
  接着俯冲了下来。
  这些扫罗得就像正在扫射的轰炸机一样,飞得又低又快。这块石头上根本没地方躲,也没地方散开跑掉。领头的翼手龙箭一般地冲向珍妮弗时,她只能无助地望着。她浑身哆嗦,用双手捂住了脑袋,但那个东西就是冲她来的。一只强有力、带爪的脚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而另一只脚则抓住了一把衣服。正当阿伦恐怖地盯着时,这只扫罗得的翅膀有力地将空气扇成了杯形,而后,这个家伙和珍妮弗双双消失在这块石头上空。
  “珍妮!”他大喊道。他试图跟上她,尽管他不能做什么,但至少他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能成功。阿伦身后受到了袭击,这一击使他伸开四肢爬了下来。接着,扫罗得的爪子插进了他的二头肌。他自己也被半拖、半举了起来。他拼命想挣脱,突然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要到悬崖那一边了。
  他无意识地尖声叫了起来。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八 石头护卫者

  阿伦好像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滑行铁道的顶端,歪歪斜斜地疾驶过了其最高处。因为他们没挂在任何东西上,因此犹豫和平衡同样令人恐柿。接着这只扫罗得和阿伦头冲下像两块石头一样落下来,他们垂直落下来,速度越来越快!阿伦的胃好像到了喉咙里的某个地方,呼呼驶过的风不停地猛击他的胺,把他的尖叫声撕得无影无踪。一排排的石头从他们身边急驶而过,离他们相当地近,接着又湿又凉的浓雾包围了他们。阿伦确信他们将葬身于崖底看不见的石头间,粉身碎骨。他连自己死亡的来临也看不到。他既无助又双目失明。
  接着,阿伦的内脏猛烈地翻腾起来,因为这只扫罗得突然急急向上翻了个跟头,不再俯冲了。此时,阿伦在绝望之中紧紧抓着这只翼手龙的脚,并试图坚持下去。
  这个家伙试图爬出一缕缕低云的包围,他竭尽全力不停地拍打着双翅,但阿伦知道他是在跟他所负重的阿伦的重量作斗争。他看不见珍妮弗。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其他人肯定跟他的遭遇一样。透过一缕缕急驶的雾,他看见了彼得和芒多。两人都像一只鹰爪子中被拖着的一只鲑鱼一样。
  阿伦意识到,她们不会到预定目标的。尽管扫罗得很有劲儿,但他们的高度再次降低了。再次更深地落进了雾中。阿伦确信他知道几分钟后会发生什么:爪子会张开,喙会刺下来,迫使阿伦松开,他自己将跌至崖底。
  正当这个想法使阿伦无比绝望时,阿伦觉得胃部突然一阵恶心,因为他和这只扫罗得突然又飞速向上飞了。上升气流。阿伦—阵狂喜。那正是他们在下边这儿所期待的……这只扫罗得转身时从下面看不见的地方来的一阵热气传遍了阿伦全身。这只扫罗得仍在这股漏斗型的气流包围之中,他试图利用这股气流盘旋上升。还是依靠上升气流的推力,他们再次冲出迷雾又见到了阳光,一直上升到比阿伦他们原来立足的那块石头高了为止。此时,他们更接近了大峡谷的另一侧,阿伦可以看到远处那儿有一个锯齿形垂直的黑暗大口,那是石头上的一个裂缝,几只扫罗得正从那儿进去。阿伦往下看见一只扫罗得冲出了迷雾,而彼得在其下边竭尽全力紧紧地抓着。我不知彼得觉得这一路怎么样,他可是连公园中供游玩用的滑行铁道都不敢上的。
  抓着阿伦的这只扫罗得突然改变了方向,斜着飞出了这股上升气流。他们慢慢地滑了下来,直冲着那个洞口飞去。这只扫罗得抓着双翼慢慢地、小心地为他们俩引着路。
  他们从明媚的阳光下又滑进了黑暗中,阿伦竭力地调整着目光以适应突然变化的光线。他看到达个入口通向的是一个巨大张开的山洞井。这个山洞有几层楼高,里面吵吵闹闹全是扫罗得们尖厉的叫喊声;而且令人吃惊的是,这里还点有几百盏灯笼,巨大、扁平的一块块石头从一两面墙上突出来,而墙上面却堆满了一堆堆的苔藓。这些苔藓发出一种奇怪、寒冷的蓝绿光,这种光比阿伦所见过的任何生物性发光都要亮。其他的灯笼,由一缕缕长长的藤挂着,从空间巨大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正在洞中无定向的微风中摇摆。这些灯笼照亮了空中的一个个通道和一个个洞穴。阿伦意识到,这是一座城市。如果他以前不那么相信的话,他现在知道了:这些扫罗得是有感觉能力的。
  就像人一样,就像马塔塔或盖尔克一样,他们肯定是使用工具的。
  他们正瞄准一个长长的门廊。这个门廊离洞顶约有三分之一的距离,又远离大山洞口。他们跨过了边缘,这只扫罗得进来的速度比阿伦所能承受的速度要快,扫罗得松开他时,阿伦发现自己正沿着起伏不平的地面在跑。阿伦被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那只扫罗得却离在他几码远的地方笨拙地落地了。
  阿伦在那儿躺了几秒钟,试图喘一口气。因为他的腹部碰在了一块石头上,使他一下喘不上气来。尽管他的一个膝盖在抽动,而且他觉得好像他胳膊上的大部分皮都被抓掉了似的。但似乎一根骨头也没断。他的脑袋一侧撞上了一个露坎①,阿伦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个挨撞的部位,又试着动了动下巴。
  【① 露坎:露头;外露;露出地表。】
  “是阿伦吗?”
  “珍妮!”阿伦伸长脖子,坐了起来。珍妮弗还在阿伦对面的门廊那侧靠墙站着。“他们需要弄平那些地面。你还好吗?”
  “还好。”珍妮弗迅速向阿伦跑来,而阿伦则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彼此紧紧抱着时,阿伦陶醉地闻着珍妮弗的头发。珍妮弗勉强脱出了身。“其他人在哪儿呢?”
  阿伦抬头望了望他们所在的那个没有防卫的边缘,看见又有四只扫罗得带着彼得、埃克尔斯、特拉维斯和芒多进来了。他们以同样的方式被随意地放在了阿伦他们附近。这群人又挤作一团,远离了边缘。
  “斯特拉在哪儿?”珍妮弗问。
  “你自己想想吧,”彼得告诉他说,“这些东西们把我们弄到这儿来已费了不少的劲儿;那只蜥蜴又那么重,得有我们的四五倍重,不是吗?没有一个飞行起重机,他们是呕起她来的,最后一次我看她时,他们正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上俯冲轰炸她呢。”
  “不管怎么说,还有谁会为她担心呢?”埃克尔斯邪恶地瞥了一眼珍妮弗说,“我们自己有自己的麻烦。瞧那边。”
  他们几个被放在了一个又长又深的大阳台上。这个阳台成曲线形围绕在大山洞边缘的四周。他们可以通过这个巨大开口的井状通道往外看,看到了就像他们眼下所在的这块岩石一样的其他突出的岩石。石头两侧,有的突出的岩石高些,有些则在下面,较低。带他们来这儿的那些扫罗得已集中在了后面,那儿一块悬挂的石头尾部通向了后面模模糊糊的阴影中。身后吹来了一阵风,他们可以看到一个山洞走廊的黑乎乎的开口处通到了更后边进入了悬崖,那儿一大块磨光的石英板前放着一堆光芒四射的苔藓。
  这盏粗糙的灯光下站着另一个扫罗得。
  他站在那儿,就像一个十英尺高的卢戈希①在摆好姿势拍一幅德拉库拉②海报,他的双翅就像一件皮的披风一样包在身体周围。意识到他们在注视他时,他张开了双翅以炫耀自己。在灯光的照耀下,形成他双翅的,延长了的两个指骨间的皮肤闪烁不已,由于其皮肤上有桔黄、金黄的斑点,皮肤上所射出来的光成斑驳的蓝色,而他身上却长有一层令人十分厌恶的羽毛似的棕色毛。他那长长的喙呈浅黄色,又小又尖的牙齿凸了出来,喙的最头上是一个像海鸥的喙一样的撕东西用的钩子。窄窄的脑袋两侧长有一双金棕色的大眼睛,而瞳孔却乌黑。颅骨很高,长有一个厚而无毛的肉冠,肉冠上裸露的皮肤是很亮的深猩红色。他脖子上围着一根皮带拴着一个小而精致的木笼子。笼子里是一个圆柱形的时航机碎片。这个碎片在这只扫罗得那可恶的胸膛上闪闪烁烁。
  【① 卢戈希(1884.10.20~1956.8.16):电影演员,生于匈牙利。以在经典恐怖片《Dracula》(1931)中扮演Dracula伯爵的阴影形像而著名。以后他专门扮演各种恶魔。】
  【② 德拉库拉:19世纪英国作家Bram Stoker 所作小说《德拉库拉》中的吸血鬼之王。】
  这只扫罗得跟他们说话了。确切地说,他发出的是嘶嘶的声音毕剥毕剥,听起来横模糊糊地,好像是一茶壶水要开的声音。他说话很有力,但他的话很短,说完之后,他就满怀期望地盯着他们。
  “我很喜欢他说话时舌头来回摆动的方式。我们没人能讲扫罗得语,这简直太糟了。”彼得说。
  “她说的是:‘我是塞利索斯——真理之翼,是来自太阳的穿透爪,燃烧石头的守护神。’他也问了我们各自的名字和头衔。”
  大家都看着芒多,他单纯地朝他们耸了耸肩。“你们这些人真是健忘,我是能看透他人心思的人,难道你们忘了?”
  “噢,我记起来了,”阿伦说,“在日本世界时……”阿伦也想起了芒多是如何利用他自己的知识以达到对他自己有利的目的。在那儿的时候,他们至少还有珍妮弗来核实芒多的翻译。依眼下的情形,他们只得相信芒多,阿伦也不敢肯定这样做是否绝对明智。可是,他们似乎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那,你能不能跟这位燃烧石头的守护神说一说?”阿伦问道。
  “我可以试一试。这就跟说马塔塔语一样——我这个身体不是用来说话的,因此我将不会说得太好。但我从他身上已学会了足够多的词可以一试。”芒多温和地看着阿伦,说:“你是对的。你们得相信我。”
  阿伦没理会他说的这句话。“珍妮,你对语言反应很快。刚才那个家伙说的话像不像马塔塔语?”
  珍妮弗摇了摇头,说:“根本不像。阿伦,我很抱歉。”
  芒多咧嘴笑了。
  “好吧,”阿伦说话时一点热情都没有,“不过,芒多,要记着以前你是如何设法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
  “我是您卑贱的仆人,将只会说您伟大的智慧让我说的话。”芒多告诉他说:“那,您想让我说什么呢,头儿?”
  “介绍阿伦是祟高伟大者奥兹,”彼得突然接了话。他挑逗性地迎着阿伦那愤怒的目光。“你愿意你是弱小温顺的多萝西吗?”他哈哈地大笑一声,笑声中充满讽刺和愤怒。
  “彼得——”
  “噢,朋友,别给我做报告。我不记得选你做这儿的独裁者了,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接管这儿了。好吧,请吧。但只要一有可能,我就离开这个小小的王国。”
  以后吧。以后再说这些吧。彼得疯了,如此而已。他疯了,吓坏了。过去已从我们所有人身边撕走了—』管我们过去认为自已是什么样的,也不管我们过去认为自己会成什么样。不仅如此,而且,他也不喜欢围住的空间。但现在,他却被陷在了一个山洞里。明天他会忘记他说过的一切。
  阿伦本想反击彼得几句,但他咽下了要说的话。他瞥了一眼塞利索斯,后者正在耐心地注视着他们,头竖到了一侧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长尾小鹦鹉。
  “把我们的名字告诉他,”阿伦对芒多说,“并告诉他我们不用头衔,但不要告诉他我们从哪儿来的。”
  “你是头儿,你说了算。”芒多说。这只猿转向塞利索斯并说出了一串吞吞吐吐带咝咝声的词。扫罗得们聚集在塞利索斯身后,都在彼此聊天,而塞利索斯却在沉思他刚听到的话。最后,塞利索斯又说话了。
  “他说没头衔是很滑稽的。没有头衔,我们怎么知道谁重要谁不重要呢?他还想知道为什么那些不重要的痘物们也来到了这里。”
  阿伦指了指塞利索斯的项圈。他告诉芒多:“告诉他我们是为这些发着白光的石头而来的。告诉他……”
  阿伦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来了灵感。“芒多,告诉他我们是石头的护卫者。告诉他这就是我们的头衔而我们的任务是:守卫那些石头。”
  芒多耸了耸肩,他那双黑眼睛温和地看着阿伦。“我当然希望他爱听这些话。”芒多说,他又转向塞利索斯。从这只猿的嗓子里冒出了一堆连珠饱似、带咝咝声的词儿来。
  塞利索斯发出了嘶嘶声以作回答。他宽宽地展开双翼,那双爬行痘物的眼睛朝下盯着他们。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飞过了门廊边缘,来到了宽敞的山洞中间。他们注视着塞利索斯像一个巨大的玩具滑翔机一样螺旋形地下降直到他找到一股上升气流又飞到了他们上面。他消失在上面的一个房间里。
  “他说什么了?“彼得问芒多。
  “他说‘跟我来’。”芒多回答说,他朝他们笑了笑,问道:“那谁先来呢?”
  带他们到这儿的扫罗得们前进时,他的问题得到了回答。芒多第一个被抓住了,接着是每一个人。他们就像多余的行李一样被拖走了。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九 骨洞

  这些扫罗得俯冲出天空时尖声叫着。斯特拉也蔑视地吼叫一声。
  斯特拉将手里的长矛掷向了第一个攻击者,长矛上的黑石头边深深地刺到了那个家伙的胸部。其冲击力几乎使斯特拉大吃一惊,因为那只扫罗得扇起了双翅想咬她。他用矛杆逼着,使那个家伙陷入了绝境。但由于长矛头上带有扫罗得的重量,长矛突然变得太重,斯特拉已拿不住了。这只将死的家伙挣扎着把这个武器从她手里抢走了。扫罗得和长矛—起摇摇晃晃滑下了陡陡的悬崖,跌进了云里。
  斯特拉没有时间去细想短暂的胜利。更多的痘物们来了,斯特拉徒劳地寻找着新武器,很显然,这些扫罗得是伊阿多,因为他们不打算遵从那些西奥西①规则,但这几乎不是一个安慰,因为被一种缺乏智力的痘物杀死与被其他任何痘物杀死一样容易,斯特拉突然将身子压得低的,躲过了又扑过来的一只扫罗很的爪子。这只扫罗得突然转了方向,飞离开那块狭窄的壁架,转弯时,翅尖擦过了岩石。
  【① 西奥西:满意要求,字面意思为“全祖之决定”——换句话就是让一件事的对与错通过决斗解决,全祖的影响决定决斗结果。】
  这使斯特拉想起了一个主意。她头上的悬崖略有点倾斜。她一直挪动,挪到了浮石后面壁架的边缘,她将脊柱伸平紧贴着岩石。第二只扫罗得想抓她,但它不可能够着斯特拉,它几乎撞上了悬崖;然后敏捷地斜飞走了。
  后面的一只扫罗得在浮石附近落了地。它朝斯特拉咆哮着,但斯特拉看得出来扫罗得在地面上走不太好。这个家伙咝咝地叫着,恨恨地说着什么,它那长而危险的喙乱砍一通,但它没用爪子,绝对是双翅在动。壁架本身又窄又短,任何一次都只能有一只比较舒适地落在那儿。这只扫罗得来到她近旁时,她迅速地将臀部半转一下。她那又重又厚的大尾巴猛地抽动空气,打断了扫罗得的翅膀,使之歪歪斜斜地从边缘上掉了下去,死了。
  其他的扫罗得,尖叫着在斯特拉前面的空中盘旋,但它们看到了同伴身上所发生的不幸,并已意识到斯特拉已占了绝对牢固的地位,它们在她面前盘旋,一次次地飞来飞去,但却无任何作用,接着,很明显地看出来,它们决定这场比赛只得算不分胜负。它们一个一个地脱离了编队,越过大峡谷朝着远处的悬崖飞去了。
  几分钟之后,除了远远的上空有一只扫罗得在注视她之外,就剩斯特拉一个了。斯特拉像猫头鹰一样地叫着,小心翼翼朝前挪去。
  珍妮弗和其他人已不见了。她不能从那个壁架上爬上去,也爬不下来——她的身体不适合攀爬。斯特拉无路可走了。两块巨石中间,浮石以其空洞的诺言在嘲笑她;斯特拉拒绝遵从古路,而此时,盖尔克和马塔塔早都已将她除名。她自己也可以被看作伊阿多,是个一被见到就要被杀死的东西。后退还是前进,都只有死路一条。
  已经无路可走了。
  斯特拉愤怒、绝望地转了个身。她的尾巴轻轻地掠过浮石,碰了浮石一下。她往后瞥了一眼结果却看到浮石在微微地上下跳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是出自古路的一些想法刺激了她。这是一种灵感,但绝对不是基于她的那个以本能和文化习惯为基础的古路。
  这是一种原始的东西,一些(她想)几乎是人类所有的东西。
  斯特拉用手戳了一下浮石的边缘。石头轻轻动了一下,在紧夹着它的花岗岩中擦过。她意识到:她能使它松动,拧一下,推一下,它就会从它所钉住的地方出来。
  它出来了就会飘起来,就像位于另一侧、跟它相似的那块石头一祥。斯特拉轻轻地自我哼哼了几声,从她那个号角似的鼻子里低声唱出了一个低低的调子。她在浮石周围移动着,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以便能看看浮石下面是什么。对,有两个发着白光的东西,两片机器(珍妮弗和其他人是这么叫的),半嵌在浮路已烧焦的下侧。她用力地拉了拉其中一片,结果这片勉强地松了。另一片更难拉:斯特拉几乎要放弃了,突然这个碎片发出—阵奇怪的铿锵有力的声音,掉在了地上。
  斯特拉哼着鼻子,退了回去。接着,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跳到了浮石顶上。她去哪儿呢—』知道。她又从上面下来,她又拉、又拖、又撬以使浮石从其所固定的地方松开。这一切用了她好几分钟,而且比她想象的要费力,但这块浮石终于松开了,并在壁架那高低不平的地面上方一英尺左右的空中盘旋。斯特拉再次踏了上去,这次是试验性地一跃跳了上去——这段路能支撑住她的重量并仍旧呆在地面上。她所做的一切没使它沉下去。
  斯特拉又爬了下来,它推着这块石头朝着壁架的后部而去,浮石慢慢地移动着,但还是动了。斯特拉尽可能把浮石移得接近崖壁,然后跳上了崖石的最高处。她低下身子以便双手能抓住浮石的两侧。
  她竭尽全力,用一条后腿猛踢一下。像一个游泳的人踢得离开泳池壁一样,她将自己推离了崖壁。这段浮路,带着竭力紧抓着的斯特拉,掠过了悬崖边,飘到了空无一物的空中。
  谁知道这种石头,会在哪儿落下呢?

  这六个人被猛地扔进了一个通风的山洞里。那些又长又窄、垂直的井穴透进了一些阳光。阳光照亮了一个杂乱的奇境。这个奇境由一个个用帐篷覆盖的白色拱门所形成。有好几秒钟,阿伦意识不到他所看见的是什么。是珍妮弗第一个明白了他们所看见的景象。
  “是一堆堆骨头。”她喊了一声。这个情景突然成了阿伦注意的中心。
  他们一起看着一个易碎的风筝基地。巨大的扫罗得的骨胳残骸在空中织成了一个个虚构的大洞穴。一小片、一小片透明的肉展开挂在一个个的骨架上,就像阿伦童年时玩过的纸贴在风筝上,被秋天一根根手指一样的树枝挂住一样,这儿有成千上万具尸体,一直通到壁架那边不知有多深的后面。他们脚下的地面满是古代的残骨所留下的粉状的尘土。阳光穿过一具具摩天大楼般高的骨架形成了一片片的阴影。一具具脱了色的白头盖骨中,许多空洞的眼睛瞪着他们;一看见他们,一群群扫罗得异常吃惊地张着嘴,在大山洞的一片寂静中,一阵风悲鸣着穿过了木琴似的一具具肋骨架,好像是他们集体呼吸的—个幽灵一样。尽管上边骨头的重量压碎了下面的骨头,但每一个骨架看起来好像是死时摆好了姿势;翅膀张开着好像在展览一般,脑袋朝上,爪子伸了出去好像要抓什么东西。
  一些小幽灵蹦跳着穿过墓地;一群老鼠瞪着这些侵入它们这个世界的人。它们沿着绷索般的高高的翼骨曲线惊慌奔逃,边逃边扭动着它们那光秃秃的尾巴朝下看,然后就像演杂技一样地跳走了,消失在死亡迷宫之中。
  “肯定数代扫罗得都一直在用这个洞。”珍妮弗轻轻地说。
  “闻起来也好像是。”彼得答道。跟珍妮弗一样,他也是小声说的。似乎没有一个人想打扰这里这些尸体的睡眠。阿伦不得不承认彼得是对的,这儿的空气中有一股不可否认的腐烂味,一股死尸的味道。
  见到此景,他们的护送者并不像他们一样那么害伯。他们粗暴地推着这些人往前走。
  “嗨,没必要推。”埃克尔斯说。推他的那只扫罗得像只发怒的眼镜蛇一样,向他发出了嘶嘶的声音,长长的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了两排针一样的牙齿。“好吧,我走,我走。”
  他们几个被赶着沿那些尸骨的边缘而行。阿伦边走边用肘碰了碰彼得,并向上指了指。“上边那儿是一只刚死的。”他低声说道,“你看,它的大部分肉还在呢,你还可以看见双翅上的各种颜色。”
  “不对,”彼得生气地答道,“它是从天井里扔下来的。那又怎么样呢?”
  阿伦迫使自己不发怒。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小群人得像一队人一样,而且必须结束他们之间为小事而发生的口角,不然的话,他们将会比以前麻烦更大。阿伦曾经把彼得称作朋友。此刻,彼得是他开始谈话的最理想的人。“彼得,让我们记住这些天井。至少,不必学飞那会是一条出路,你怎么想?”
  彼得看了看这个大山洞顶上那些又陡、又长的裂缝。“当然比飞好,但它们还不是我们第一选择。”
  “我们得想个办法,眼下我已没主意了。你还记得你、我和珍妮在大弯曲池塘那儿迷路时的情形吗?当时是你想出了顺着水流往下走的主意,一直到我们到了米尔溪。如果你没想到那个主意的话,我们现在可能还在河的上游转悠呢。”
  “是吗?唉,你应该在我们最后跳进这个地方来之前问我这个问题。”彼得反驳道,但他的语气已不那么苛刻了。接着他耸了耸肩,终于说道:“我会留心看着的。”
  “谢谢你,彼得,”阿伦朝他的朋友笑了笑,说,“我们都会很欣赏你这么做的。”
  彼得点了点头,他的双唇所显示出来的不满似乎还在,但他什么也没说。阿伦决定此刻他必须取得一次胜利,不管这是一次多小的胜利。他想:这就算学习领导能力的第一课吧。没有什么会轻而易举地得到,也没有什么会那么快地得到。
  他们被那些在地面上行动笨拙的扫罗得护卫队赶着朝大山洞中央走去。那儿,就在俯瞰大山洞中心的边缘上,塞利索斯站在七具扫罗得骨架前。这七具骨架是跟其他那乱七八糟的骨架分开的。
  七具骨架呈垂直姿势放置:他们那巨大的翅膀和指骨伸开着,呈模拟飞行状,而长长的喙却张开,好像在默默地喊。大大的双翼已被缝在其翼展周围涂过漆的骨架上——阿伦不想知道那些装饰他们的干瘪的肉来自何处。他们的眼睛是磨光的玛瑙。在一束束土灰色的光线和一块块苔藓的微光下,这些眼睛闪闪烁烁。这些尸体比塞利索斯高出一个脑袋,翼展也比他的宽。他们胸部那突出的骨头告诉阿伦那双有经验的眼睛:这些地方曾有一大条一大条纳肌肉,这七个家伙生前肯定是相当令人恐惧的痘物。
  堆在他们面前像一份礼物一样的是一个个闪烁的金属和石头碎片——这就是已散开的埃克尔斯那台时航机上的时间机械碎片。
  “那一片就是从格林镇的那一片上弄下来的,”特拉维斯低声对阿论说:“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阿伦答道,“右面那片也是。那片大的来自日本世界。我们走的时候,得先把这些弄到手。”
  “你希望伟大的猎手特拉维斯帮忙吗?”埃克尔斯在他们后面评论说,“这可是一次绝对的机会。”
  特拉维斯转过身去瞪着埃克尔斯,后者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珍妮弗走上前来,站在了阿伦身旁,此时塞利索斯又开始跟他们说话了。
  “这些就是七祖,”塞利索斯说,芒多给这群人翻译着。“他们是第一批发现空山的人,也是这里第一批生小兽的。是第一批住在这儿的也是第一批死在这儿的。但他们的灵魂留下了,注视着整个家族,并指导着我们跟敌对的家族作战。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所有的家族中只有我们把浮石弄到了手。如果你们确实是石头护卫者,那你们的工作可做的太差了。”
  “那就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阿伦说,“我们是来请求你将这些东西还给我们的。”
  塞利索斯把头扭到了后边,他呱呱地叫着,那窄窄的喙张得宽宽的,这种声音肯定就是扫罗得的笑声。“你们既无翅膀,又无爪子,然而你们还想因为你们请求我,我们就会将我们牺牲了好多兄弟的性命而弄到手的石头还给你们?”
  “为什么燃烧着的石头对你们来说那么重要呢?”珍妮弗问寨利索斯。
  “因为燃烧的石头能打开一个个入口。”塞利索斯看着珍妮弗说,“因为任何人走世界之路时总会有暴雨。”
  阿伦觉得自己说了下面这些话以后很是震惊,他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挪动——呃——燃烧的石头会将路关上吗?”
  塞利索斯瞪着一双明亮、愤怒的双眼看着阿伦。“护卫者,你认为我们很傻,是吧?我们不傻,对,你说的那一点,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我们第一次穿过出现在这儿的入口时,来了第一场暴雨,暴雨带来的是混乱和毁坏,而不是雨。我们知道,即使我们不用我们的入口时,暴雨也会来得越来越频繁。我们知道在无翅蜥蜴的世界里,有几个这样的入口;而且我们知道,如果移动了这些燃烧的石头,一个个入口就会不起作用了。”
  塞利索斯把他的翅膀带了进来,并把翅膀包在了身体四周,好像他很冷一样。“而且我们还相信另一件事:一旦所有燃烧的石头被发现并被挪走的话,暴雨将会结束。”
  从阿伦身后中央大山洞的外围空中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尖厉的叫声。阿他转过身,结果看到从相当下面远处的入口处,一只扫罗得正顺着上升暖气流朝他们爬过来。这个家伙在塞利索斯身旁落地时像通常一样绊了一下,随着翅膀沙沙地一阵响,他恢复了自己的尊严,向这位头领鞠了一躬。这只扫罗得开始迅速急迫地跟塞利索斯说话,后者突然愤怒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塞利索斯咆哮着给其他扫罗得下命令。
  阿伦问:“芒多,发生了什么事?”
  芒多说:“是斯特拉,似乎是珍妮弗的小马塔塔朋友杀死了几只扫罗得,拆除了那段路,将燃烧的石头扔进了大峡谷,然后自己带着那段路跃过了边缘。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一种有意思的自杀方式吗?”
  “噢,不!”珍妮弗喊了—声,“斯特拉——”
  “忘了那只蜥蜴吧,”埃克尔斯说,“她无关紧要的。路是最重要的东西。有了路,有了合适的时间材料片,我们就能从这儿出去。”
  “你从来都是只关心自己,不关心别人。”持拉绍斯连珠饱似地回敬他,“埃克尔斯,那是你的麻烦。我从未见过这么只顾自己,自私自利的蠢货——”
  一阵咳嗽使特拉维斯停止了他的长篇演说,甚至当珍妮弗担心地用一只胳膊搂住了特拉维斯而阿伦走到那位旅行向导和埃克尔斯之间时,塞利索斯突然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冲突。
  塞利索斯说:“守卫者们,现在我们了解你们了。我们了解了你们的背信弃义和你们的邪恶。你们是来偷回石头的。你们就是更多暴雨和更多毁坏的预言者。”
  阿伦不顾一切地说:“你想错了。”但芒多还没来得及翻译他的话,塞利索斯就又开始说了:“我们会发现那只无翼蜥蜴所扔掉的那些石头的。我们要修复入口。然后,我们会像对付所有的暴雨预言者一样对付你们。”
  说完,塞利索斯就挪到一边去了,他们看见他身后有一具人的尸体,尸体是倾斜的但已被打碎了,但还认得出来。
  珍妮弗喊了一声:“是秋良勋爵!”
  确实是那位日本王子;他们都熟知他的面部特征也知道他的盔甲图案。
  塞利索斯蹲了下去,一跃而起,跳进了大山洞的空中。他的双翼向前推着猛拍,接着,螺旋形地向下滑向大山洞的总入口。
  阿伦、珍妮弗和其他人挪到地上去看。壁架上的其他扫罗得跟他们的首领站在一起;更多的扫罗得从下面低一点的阳台上、壁架上飞了起来。他们尖声叫着,摇摇晃晃又斜飞着——就像一片云,一个转动的影子。过了一会儿,他们不见了。
  只把这几个人留在了壁架上。
  “我猜想他们本来没必要把我们锁起来。”珍妮弗边说边把身子探出去去看大山洞无底的深度,看见珍妮弗在边缘上,阿伦自己却觉得头晕。她再挪回来时,他感到无比高兴。
  阿伦抬头看了看他们头上的裂缝。裂缝处,蓝天嘲笑般地露了出来。他问:“你怎么想?如果我们能爬上这些骨头到达洞顶……呃,我们很可能能爬上裂缝。看起来这些墙上有很多能用手抓住的东西。”
  其他人突然开始了争论。
  “我爬不到那么高的地方?……”
  “……你想呆在这儿被杀死?……”
  “特拉维斯将不能爬……”
  “……还给我们留下了一座要爬下去的山……”
  但阿伦注意到彼得走到了秋良勋爵的尸体旁。彼得低着头盯了好一会儿,然后将目光移向了七祖庄严的塑像。他使劲地拉离他最近的那只翅膀,并在那只巨大的扫罗得尸体的腿上轻轻摇着。
  阿伦说:“彼得,你在干什么?”
  “等一下。”彼得正在从秋良的盔甲上解下两根皮带并将其绑在扫罗得爪子下面的两腿上。他试了试打的结是否结实,然后站了起来。
  “阿伦,帮我一把,好吗?”
  阿伦和彼得一起,每人抓住了—只翅膀。他们在这只扫罗得尸体上朝着他们所在的那个阳台的边缘走去。尸体的体积很大,阿伦本以为它会很重,结果却轻得多,完全是一个干干的空壳。可能都不到二十磅重。“彼得,你在想什么?”他们把扫罗得又放下来后,阿伦问迈。
  彼得答道:“去年夏天我在波拉莫斯做过一些户外悬滑。现在是我再试身手的机会了。”
  “彼得——”珍妮弗开始说,但这位红头发的家伙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不用说了,”他对珍妮弗说,“你想想,在这次小小的冒险中,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而且,如果这儿有人负责的话,很明显,这个负责的人就是你和阿伦。坦率地说,我认为我们没有走出这儿的希望——因为一切都已太糟了。但如果我们要从这儿出去的话,我们不能爬出去,其他人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所以……”彼得朝他们抿嘴笑了笑,他们所记得的那个来自格林镇的冲动的孩子,以前那个彼得一闪而过。“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就只能找到—条出路。”
  说完,彼得抓住了扫罗得的爪子,把尸体举过头顶,将脑袋和肩膀放在了尸体的两腿间,还没有谁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向前一推,离开了壁架。
  他大喊一声:“杰罗尼莫①!”
  【① 杰罗尼莫:尤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伞兵的呐喊声。】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 频繁的飞行者

  斯特拉听到有人尖叫——那是一声又细、又尖、无语的痛苦嚎啕声。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像她以前听到的任何声音。那是某个人极度恐怖时所发出的声音。
  她惊奇地发现这个令人恐怖的声音竟是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斯特拉本以为一旦她离开壁架,浮石会继续盘旋。她本希望站在浮石上飞过那个山峡——或者,至少能像干旱季节的一片死“金寨”叶悠然飘到峡谷下面的地面上。
  她没料到她的下降会成自由降落。
  呼啸而过的风几乎把她紧抓浮石的手扯松。斯特拉竭尽全力,紧紧地抓着,似乎她正打算把自己的双手铸入那个光滑、白色的表面。她知道即使手这个样子也没用,她知道她要死了,她会撞在下面某处白色的迷雾中等在那儿的一块块石头上面粉身碎骨。那段路片疯狂地在空中来回飞翔,一会儿把她从崖壁带开,一会儿又带着她危险地朝着那些峭壁的露出头来的石头飞去。这些露出来的石头模模糊糊地经过她身边时,好像一把把石刀威胁着要撕开她似的。
  尽管这些石头并没有那么多地模糊出现,但她还是突然注意到了。
  斯特拉意识到刚才那阵危险的降落速度已慢了下来。此时,她能感觉到,由于她拼命地抓着,浮石在明显地变热,她还没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脚下的石头又斜了,从崖壁处斜飞了出去,再次开始加速下降。尽管斯特拉再次祈求全祖帮忙,但她还是试图离峡谷壁近些并跟这个飞行的塑料片进行了搏斗。
  糟糕!她靠近悬崖时,空气好像已变得冷冰冰的。她能感到浮石制动住了,似乎要抓住一块块的岩石。斯特拉迫使浮石呆得离岩石近点,这块塑料在她手下颤抖着,尽管崖壁在迅速地从模糊不清的灰色变成了更清晰的一串串的石头和裂缝,但她仍能感到浮石又在变热,而且还在极快地“上升”使她很不舒服。斯特拉坚持要使这段路片下降,她尽力地抱紧它并再次使之滑离开了悬崖。
  尽管此时下降的速度己慢多了,但继续垂直下降时,她还是能感觉到浮石是越来越烫了。她手指下面越来越热,斯特拉呻吟起来。她的一根根手指在燃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她必须松手了。
  随着一声叫喊,斯特拉让浮石倒转了方向又往下落,离开了悬崖。她再次感受到自由时,风又开始撕扯她,但至少石头已经凉了。此时她又跌入迷雾中,一片温暖、灰白色的湿润包围了她。她尽情地享受着湿润的寒气,但这只是一会儿的时间。
  她紧张万分,拼命地想着:你不知道这要下降多深。你根本没有选择。顺着悬崖往下走,你可能会把你的手指烫得只剩骨头,但下去后你很可能也会活下来。不从这儿出去,你就连机会都没有。
  随着一声似乎是来自刺痛的指尖的呻吟,斯特拉斜靠到了一边,同时又把浮石朝着不平的崖壁拿了回来。她马上又开始慢了下来。浮驶吸收了她下降时的能量,又迅速地热了起来。由于她紧抓着,身上的皮肤似乎在起疤,在灼烧,但她尽量不去理会这些痛苦,只要她能抓住就行,她允许自己尖叫,随便怎么叫喊都行,与此同时浮石降落的速度慢了下来,几乎跟羽毛下降的速度差不多。这段降落的路穿过迷雾时,迷雾发出嘶嘶的声音并冒着气。
  一阵颠簸几乎使斯特拉从那高高的地方掉了下来:她的身体极度痛苦地撞上了浮路的边缘。浮石猛地斜飞了一段,斯特拉那重重的身躯一直下滑直到有一半已离开了浮石路。一块锯齿形的巨大花岗岩岩壁从她左侧滑了过去。又一阵颠簸:斯特拉又被同样猛烈地扔到了右边。
  斯特拉意识到,悬崖已不再陡了。她正要到达峡谷的最底部,这里,一块块古老的落石像一条石裙一样在崖脚张开。穿过迷雾,她迅速地看到了峡谷的地面——那是一片茂盛的草木和一条弯弯曲曲的河,不过还在她更下面的地方。看到这一切很快使得斯特拉一阵眩晕,暂时忘记了浮石的热量。接着,这一幕很快从她眼前消失了,因为又一块石壁使她歪歪斜斜地朝后退了几步。她拼命搏斗以控制住手中抓着的那个疯狂的飞行器,此时,她手尖下抓着的这个塑料块已灼热起来了。
  但此时她退后的脚步已比较稳定了。她滑过重重的迷雾底部朝下面的丛林滑去。浮石又撞又扔就像公园中一个供游玩用的滑行铁道一样沿着变平的崖侧斜坡向下滑去。离树顶越来越近,斯特拉已能看见一片片的蕨树叶了,浮石沿着石头斜坡滑行,轻而易举地前进着,就像巢场中的一颗小蛋沿沙丘下滑一样。斯特拉想了一下认为自己会成功,她认为她只需在地面上停下……
  ……浮石在经过—块唇状石头时突然向上移了,接着又陡然移了下来。斯特拉被扔得翻了转儿,头压住了尾巴,那起疤、灼伤的手指松开了,她失去了许多手皮,浮石落向一个方向,而斯特拉则被甩向了另一个方向。此时此刻,斯特拉真是在飞了,她被甩得失去了控制,下降速度又加快了。
  她像一块有鳞的陨石一样“轰”地一声撞到了树顶上。那些树枝撑了她一会儿,接着“咔嚓”一声断了!斯特拉砰砰地从一个树枝落到另一个树枝上,最后噗地一声落到了下边一个泥乎乎的浅沼泽地里。脏水瀑布似地落下来,此时她已完全停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浮石在她身后一圈圈地盘旋着,把水打出了几十英尺远,这些水碰到灼热的浮石表面时狂暴地发出嘶嘶的声音并劈劈啪啪地响着。又过了一会儿,这块石头开始上下跳动在水面以上几英寸的地方盘旋。
  斯特拉仰面躺着,身上满是泥和薄膜似的一行一行的水藻。透过滴水的浮石,她抬头看着头上不完整的绿色天空。在这片绿色的天空中,她可以看到巨大的悬崖侧面以几乎不可能的高度直入云霄。
  她跟自己说: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没有人能够活下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但是她活下来了。
  斯特拉眨了眨眼睛。她的双手及接触浮石的腹部的疼痛已经够她受的了,更何况还有她嘴里那些污水的味道和周围这个世界难闻的气味呢!
  斯特拉抬起了头,大声地发出了一声胜利的呼喊。这胜利的一喊回响在这个雾蒙蒙的森林里。

  “彼得!”当这位朋友自己从壁架上射出去时阿伦喊了一声。他确信他将能看到这位鲁莽的红头发的人跌入下面黑暗中的那些看不见的岩石上而死亡。
  过了一会儿,好像是过了一会儿,彼得得双手抓着的那只扫罗得的尸体扭弯,鼻子朝了下。彼得翻滚时,扫罗得的双翅扇不起风来了。接着他又设法让那只脑袋朝了上。风刮在皮革翅膀上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风中裹尸布被拉断的声音。
  “好了!”彼很大声说道,他斜靠到了左边。他正赶上从底下上升起来的上升暖气流从而盘旋上升一直到他又跟壁架一样高为止,他又往上转了一圈,然后就斜着出了上升暖气流。他向他们冲了过来,落地时双脚上下跳动而阿伦、珍妮弗和特拉维斯抓住了他。
  结果他们所有人(包括那只扫罗得僵硬的尸体)的胳膊、腿乱成了一团。彼得从这一堆腿、胳膊中抽出身来时,哈哈大笑,又激动地高喊。“好啦!这很有意思!来吧——如果我们快点,我们都能从这儿出去。”
  芒多半信半疑地看着彼得。他极严肃地说:“飞是鸟的事儿。”听到这句话,阿伦、珍妮弗和彼得都放声大笑起来。芒多对着这三个发笑的人,皱了皱长鼻子,说:“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吧,芒多,”阿伦说,“我猜想我们并没希望你能懂人类的一些陈腐思想。彼得……”阿伦看他们这位朋友时耸了耸肩,说:“那原来是一种疯狂的绝技。”
  “这要比爬出去奏效。即使我们设法爬到了这些裂缝的顶部而又没使自己死于非命的话,我们也会被困在山顶,因为没有下山的路。现在我们可以一直飞到底。”彼得看了看珍妮弗,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中的那种奇怪的眼神。“无论怎么说,如果所说的关于斯特拉的事儿是真实的话,那儿就是浮路消失的地方。首先,我们要找到浮路。”
  他突然提到斯特拉,使珍妮弗浑身发抖。有一阵子她似乎要退缩了,接着她用一个尖厉的声音说了话,这个声音使彼得和阿伦都大吃一惊。她说:“那,好吧。我们开始吧,彼得,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装配点东西抓着——在经过一段长长的飞行之后,你们的胳膊会相当累,我们不想让任何人出现意外而掉队。如果我们能绕过扫罗得的两腿,用应急操舵装置代替来抓着的话,从秋良盔甲上弄下来的这些带子可能会更好地发挥作用。”
  在彼得的指导下,他们每人都选了七祖中的一个并开始忙起来。几分钟之后他们都沿着壁架站成了一排。每一只扫罗得的腿上都绑了片时间碎片,使得他们的脸闪出了一种奇怪的绿色。
  “特拉维斯,”珍妮弗叫道,“你能抓住吗?”
  特拉维斯朝她笑了笑,并把皮带子紧紧地缠在自己手腕上并用牙打了结。
  “珍妮,你应该为自己担心,而不是为我。”他说,“我会设法抓紧的。咱们就从这儿出去,得快点。彼得,你有什么有益的体会要对我们这些新手说吗?”
  “别想做什么幻想的事儿,”彼得告诉他们说,“把头低得太低,就会成俯冲。这样你想出发时,就会头冲下去;但把头抬得太高,就会拖延时间,转弯时也是一样;斜飞得太厉害,就会有麻烦。我们的出口就在这些大洞的入口上方——我们就朝那个开口飞去。一旦出去,就离开悬崖继续盘旋向下。速度会是个问题——因为如果走得太快,着陆就会很困难。我不敢肯定我们这儿这些有翼的朋友们会如何按空气动力学的原理去飞。”
  “如果我根本不按空气动力学原理飞怎么办?”芒多问,“我怎么能知道呢?”
  “噢,你们知道的,”彼得说,“请相信我。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不管以什么方式。”
  芒多又开始抗议,但阿伦打断了他的话。“大家尽量呆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看这—排严肃的面孔,每个人都抓着扫罗得的两条腿,他使劲朝大家笑了笑。“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问我,你们就显得太蠢了。”
  这句话并没如他所希望的一样打破紧张气氮,但却使特拉维斯和珍妮弗惨淡地冲他笑了两下。芒多看起来根本就不高兴,而埃克尔斯也还是他一贯的那种乖戾。你们对此无能为力,你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看看命运和运气是否在你们一边。
  “好吧,”阿伦说,“咱们出发吧。彼得你以前干过这些,你为什么不带头呢?”
  彼得踢了一脚,离开了壁架,后面跟着珍妮弗,其他人一个一个地跟着。阿伦担心地注视着每个人,但由于有彼得在前面示范,所以尽管一开始有些令人惊恐的摇摆,但大家都控制得很好。尽管队形参差不齐,他们还是开始慢慢盘旋着朝洞口的入口处下降。阿伦最后看了一眼扫罗得墓地,朝着孤独站着的七祖残骸点了点头。
  “多谢了,”他对这个缄默不语的木乃伊痘物说,“我希望最终你的朋友们会把你带回来。”

  阿伦蹲下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踢了一脚,飘到了空空的天空。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有一阵令人恐惧的、暂时的下落感,接着双翅在头上扑棱一扇,他开始滑行了。他的朋友们已远在他下面、在左侧,阿伦让左翅微微放下来一点。他转身时,大山洞的天井在他四周慢慢地旋转了一圈。阿伦笑了。这是一种宽慰的笑,一种高兴的笑,一种纯粹着迷于飞行的笑。“这太棒了。”他大声地说着,根本不在乎那儿没有人能听见他的话。
  但有一声回答。
  他身后有一声尖厉的叫声,一阵风突然向他冲击而来。一只扫罗得的黑黑的身影从他身边急骏而过,爪子伸着而其长长的喙却吃惊地大张着。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一 换为乌有

  斯特拉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灰色的世界里。
  薄雾像一根根卷须一样在一根根高高的树和一裸裸巨大的蕨树那一片片细软的叶间缠绕。树根扎入了沼泽地又湿又软的水中,各处都有一些土丘隆出黑黑的水面。斯特拉透过树顶能看到的地方,崖壁耸入了又低、又厚的团团云底。只有一缕暗淡而散开的光线从这个世界那永远的覆盖物里渗了下来。
  斯特拉浑身都疼。肿大的水疱长满了两手,她只能将手指靠拢。她整个的肚子都被烧红了,一片片鳞间长出了更多的疮,好像装饰物一般。从一簇簇的叶子间落下时,她的头连续猛撞,全身各处都被刺病、刮伤。抬起尾巴往前走时,她背部那一块块长长的肌肉也疼了起来。走路时不能轻易地移痘尾巴,这影响了她身体的平衡。她的有脚上被割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一些小虫子像一片恼人的小云朵一样在那血淋淋的伤口周围飞来飞去。
  她可能是活着的(她当然感谢全祖创造的这个小小的奇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感觉良好。
  斯特拉在浮石旁边的一个草丘处停了下来。现在怎么办呢?在壁垛上时,她的头脑似乎特别清楚,但由于这次下落几乎变成了一场灾难,她发现她不相信自己的大脑了。
  然而,经过了这次经历,她还是活了下来。而且,如果她还打算回到自己的世界,她还需要浮石。本能的需要和她想到的这个新的思维方式(这个新路)揉在了一起。
  斯特拉朝草丘四周看了看。一根盘绕的簇藤使她附近的一棵小树窒息而死,而这根藤自己也死了。斯特拉慢慢地将手指握在了这棵棕色、干死的树四周并开始拔。疱一个个破了,从她那角一样的鼻腔里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沉、颤动又悲哀的调子。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簇和树干都从湿湿的土里松开了。斯特拉尽量不去理会那震动的疼痛,她又溅着水花,跳到水里,爬上了浮石。尽管白色的路面此时已成了棕灰色,似乎热量使这种材料褪了色一样,但路面已经凉了,还能撑住她——这才是最要紧的。
  斯特拉把这根树干当成了一只未加工过的桨。她站在浮石上用力撑着向前划,她站在这只奇怪的大型平底船上,穿过这个弯弯曲曲的牛轭湖前进着。

  发现阿伦挂在七祖之一的尸体下面时,这只扫罗得的喙张很大大的。它在竭力扇动翅膀时短暂地失速了一阵儿。这只扫罗得呱呱地叫着,更多地是在看着它的祖先,而不是看着阿伦。它似乎在等着从这具尸体上得到一个答案,看看它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地飞离了死亡壁架。
  阿伦想:我本应该知道它们留下了人监视的。这应该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
  他说:“不必担心。他只是带我出来遛遛弯儿而已。”他知道这个家伙听不懂他说的话。
  这只扫罗得又尖叫一声,在一阵阵很明显的混乱之中,它在他们周围飞来又飞去。通过下一个关口时,它看到了阿伦那些飞在前面的同伴们。它收起翅膀,朝着他们垂直地落了下来。
  阿伦向他的朋友们大声喊道:“嗨,伙伴们,咱们有伴儿了。还是要紧紧抓住,继续前行。”
  他又对自己说:好像我们有一个选择。
  使阿伦吃惊的是,这只扫罗得并没进攻他们。阿伦不知道这是否是由于有扫罗得祖先的缘故所致,如果有人拿图特王①的尸体作为挡箭牌你也会犹豫的。你不想毁掉它。你也得等着——特别是当你知道我们会在某处落地时。
  【① 图特王:图坦卡蒙,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国王(公元前1361~1352年在位),英国埃及学家H·Carter发掘其陵墓(1922)时,墓室完好,内有金棺、法老木乃伊和大量珍贵文物。】
  显而易见,这只扫罗得也是这么像的,因此它又在他们这个松散的队形周围飞了一圈,然后上下扇动着翅膀,穿过那个入口裂缝,急冲出了大山洞。
  “我们要有麻烦了!”特拉维斯转身对阿伦喊道,“它肯定是去告诉塞利索斯和其他扫罗得了。”
  “遗憾的是,你说的很可能是对的。”阿伦又对他喊道,“但对此我们无能为力。大家怎么样?”
  珍妮弗说:“我们双臂已开始疼了。不过,我还好。”其他人回答也说是同样的感觉。
  彼得说:“我想,我们一旦出去就要尽可能快地下降。”
  “我同意。”阿伦说,“还是你领头。大家跟着彼得,他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如果塞利索斯和他的朋友们出现话,到时我们再对付。大家还要紧紧抓着,一旦我们从这儿出去,将会是一个相当长的下降过程。”
  彼得斜着向右猛飞,在两块垂直的唇状石头间滑着冲了出去,到了敞开的空中。大家一个一个地跟着他出来了。阳光照到了阿伦那双适应了黑暗的眼上时,他眨了眨眼,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他眯着眼看了看,试图找到塞利索斯或那些跟随这位浮石守护者的扫罗得——结果在自己前面,下面他什么也没看到。他紧抓着的扫罗得那张开的双翼遮住了他向上的视线。彼得箭一般地朝着下面的云端急冲下来。
  阿伦紧跟了下来。由于紧抓着扫罗得两腿间的骨头,阿伦的双臂开始感到疲劳,但他还是发现这次经历令人振奋。呼呼而过的风弄乱了他的头发,阳光暖融融的,天像海一般的蓝,这个峡谷两壁崎岖不平,那茶色和金黄色美丽无比——这个峡谷不但比科罗拉多大峡谷深,也比科罗拉多大峡谷宽。他在这个峡谷中飞着,四周是茫茫的天空,除了他上边那对皮革翅膀飞行的声音外,一切都非常地安静。所有这一切就是一个奇观,很难不使他高兴地大喊。
  七祖第一次看见这个地方时肯定也是这种感觉。难怪他们选择了住在这里。多棒呀……
  他下面云中来的一股上升气流突然把他托了起来,他真的笑了,并感觉到双翅在翻腾,在带着他往上走。接着他又飞出了那股气流并又慢慢地向下滑起来。如果能盘旋上升并能再找到那股气流,一直往上上升,再上升,直到他到了峡谷边缘上边,一切就会变得轻而易举,这样他就能看到这个世界闪烁的全景。
  阿伦极不情愿地沿着同伴们飞过的路继续往下飞,彼得和珍妮弗已经消失到了膜一样的薄雾的包围之中:芒多正在进入雾的边缘,而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紧紧跟在他后面。阿伦转了一下他所乘的扫罗得的头使其向下以增大下降的角度。他们一进入薄雾,至少塞利索斯就不容易找到他们。阿伦记得它们在跟那群棕色的扫罗得打斗时,双方都避免进入薄雾。下面某处就是那个看不见的谷底。这又是一个未知数,但至少他们知道那儿的某个地方有返回马塔塔世界的那段路——而且,如果阿伦对来自日本世界的那一片路的经历准确——一旦他们将他手里拿着的那块时航机碎片放回原位,这段路也会再通向格林镇。
  尽管事实上他上次看到格林镇时它已不在那儿了,但阿伦还是希望这次情况会有所变化。即使格林镇不比有米歇尔上尉和“大院”时的奇怪的格林镇好,唉,至少他们可以住在那儿,至少那还是一个他们半熟悉的地方。
  埃克尔斯和芒多已消失在灰白色棉花糖泡沫似的薄雾里。特拉维斯就要进入最高的一层了。阿伦最后缠绵地向四周看了看。
  他看见了左侧的扫罗得,它们的队列呈V字形。这队扫罗得在空中像一支箭一样,而箭头正对着他们。它们从原来是浮石所在的崖壁上很难而又迅速地冲了出来。塞利索斯正处在箭头的位置,从那声传入阿伦耳畔的微弱的叫喊声里,阿伦知道,很明显他已经十分生气。阿伦又向下斜了一下,他所乘的那只扫罗得的头以求加速下降,他希望能将那些追赶者甩到云里。
  一片片云在四周逼近,其凉凉的湿气盖住他时,阿伦看见塞利索斯直冲他而来。

  斯特拉一路撑着桨穿过了浓雾包围的通道。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从悬崖上疯狂下落时,太阳早已过了其最高点,但这里在一片浓雾的包围之中,只有一缕淡淡的,无方向性的幽灵般的阳光透进来。马塔塔极少担心不到半天相比几秒钟时间长的时间之间的间隔,但在这儿根本没有时间的感觉。也没有方向的感觉。跟大多数马塔塔一样,斯特拉对磁北在那儿有一种本能的知识,这是一种能在她大脑中产生共振的感觉。但这里没有什么参照物能量这联系在一起。她很可能知道北在哪儿,但却不知道自己周围是什么,光知道方向基本没用。她朝着大致是南方的方向撑去,那是扫罗得带走珍妮弗和其他人的方向。
  由于没有其他事可做,她就一下一下地数撑蒿撑了几下。
  撑了许多、许多下之后,斯特拉终于划出了弯弯曲曲的沼泽地,来到了一个又长又窄的湖上。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一直能听到一些间歇的声音,好像是大地疼痛时一种湿湿的咆哮。但这儿却暖和多了。湖对面是一个光秃秃的岛,岛上好像撒过了做甜粥用的咖拉克粉。斯特拉划出小湖来到开阔地时,那个奇怪的声音和粉状物的来源已显示出来了。岛上一个间歇喷泉在喷水,喷出的瀑布似的白色,带蒸汽的水四下流着,汩汩地流进了湖里。小岛上方的薄雾已汽化,在一股股混沌的气流中旋转上升。穿过小岛上方汽化的薄雾,斯特拉看见了蓝天。
  这儿的水更深了。斯特拉用她那支临时的篙使浮石停了下来,再走可能就控制不住它了。她正在考虑,另一个间歇喷泉口喷出了泡沫状的蒸汽。喷发的最后一柱水平息之后,透过薄雾,斯特拉看见了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只扫罗得,是一只比在壁架上袭击她的那些扫罗得还要大的扫罗得。
  斯特拉惊愕地发出了一声雁叫声。她试图再划回大树的遮盖下,但湖底的泥太不牢靠了。篙划过去了,浮石却一动不动。她又推了一把,这次浮石开始向后移动起来。那只扫罗得已下降到薄雾下面,迅速朝着岛驶来,后面还跟着一只。斯特拉注意到这两个家伙身上有些奇特的地方。在黄昏阴暗的天空下她眯着眼看了看。每只扫罗得下面还挂着点什么东西。
  “斯特拉!你还活着呀?”
  这些声音很微弱,是用她自己的语言从第二只扫罗得身上喊出来的。这使她很吃惊。她突然意识到每一只扫罗得下面的形状都是人的形状;原来是彼得和珍妮弗。斯特拉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驯服扫罗得的。
  这些巨大的蜥蜴正很快地往下落:斯特拉意识到她们要在岛上着地。她又猛地把篙扎到了河里,尽可能用力地朝那个方向划去。当浮石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他们划去时,斯特拉看见他们着地了。
  两只扫罗得根本没有扇动翅膀减速。相反,它们继续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岸航行。接近陆地时,彼得和珍妮弗开始跑了。即使如此,他们也未能在这片凶险的地上落脚。两人头脚颠倒打了个滚儿。最奇怪的是两只扫罗得居然没做任何努力去救自己。双翅还在伸开着,它们也咔嚓一声落到了地上。斯特拉看见一只折断的翅膀翻滚走了。
  “珍妮弗!”斯特拉叫道。
  “我还好。不论如何,我是这么想的。”珍妮弗正站起来。她的身上盖满了这个岛表面那些易碎的咖拉克粉。她徒劳地想拍去这些最脏的浮尘。“我只是被撞了一下,有点儿擦伤。”
  彼得也在站起来。他和珍妮弗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说了一会儿话,彼此拥抱着,然后俩人都奇怪地抬头向上看着斯特拉。
  带他们来的两只扫罗得也很奇怪,它们一动也不动:其中一只的喙已有一半插入了地里,而尾巴却高高地翘在空中,另一只则仰面朗天。斯特拉正对此感到吃惊,并试图更快地朝小岛划去时,又有两只扫罗得穿过浮云滑了下来,埃克尔斯和芒多在下面摇晃着。
  此时,斯特拉断定人类做的事没什么能比这更使她吃惊的了。

  头顶的云一合上,阿伦就看不见追赶而来的扫罗得了。在能见度有限的薄雾中他只能看见特拉维斯所乘的扫罗得一闪而过。这层脏乎乎的白色覆盖物也是湿的。他的衬衣上形成了一个个的水珠,这使他希望自己挡住了流向眼睛的水珠。阿伦使劲地凝视着前方,他不知道他在地面上多高的地方。此时他希望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一棵树飞出迷雾把他拍离天空。
  “特拉维斯!”他叫喊道。
  “是阿伦吗?”一个回答声从下面、前方传了过来。“你还好吗?”
  “眼下还好,但塞利索斯和它的一些朋友就在我们身后。你看到地面了吗?”
  “还没有。”
  此时,已没什么可说也没什么可做的了。慢慢地从一层层的云中往下落时,阿伦觉得很无助,他想透过眼前,湿湿的浓雾直接看到特拉维斯。他伸长脑袋往后看,想看看身后是什么,但薄雾已包围了他。前后除了灰色之外其它什么也没有。阿伦祈祷,希望塞利索斯他们在雾中迷路,或至少在扫罗得追上之前他们有时间找到覆盖物。
  雾就像加热了的风挡玻璃上的霜一样散了。阿伦正从下面树林以上约一百英尺的地方往下看,此时他落得越来越快了。底下的地面上似乎大部分是沼泽地,他前面是一个长长的湖。特拉维斯就在前面,并正将其扫罗得转换角度,转向湖中的岛上。阿伦能辨认出岛上的那些人:那是珍妮弗、彼得、芒多和埃克尔斯。看到他们(尤其是珍妮弗)安然无恙,阿伦觉得浑身一阵宽慰,并减轻了他一直有但却不知道的一种紧张感。
  一只小而不规则的筏子就要在岛上着陆。筏子上是另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斯特拉。他先是认出了他,然后又是一阵震惊——那个筏子肯定是斯特拉的浮石,埃克尔斯的路。阿伦又瞥了一眼绑在腰间闪光的祖母绿。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阿伦第一次有了一种他们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所有的碎片都聚集到了一起:浮石,以及能打开通向格林镇入口的那台时航机碎片。阿伦比以往——呃,既然时间年表混乱了,而且以往这个概念并不准确——更乐观。经过不同的时间年表使人失去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用日、小时、分钟这些概念来计时,而这是稳定、可靠、惬意的。
  特拉维斯已经落地了,阿伦自己也来了,他的双腿几乎擦到了长在湖边上的一个个树顶。这个岛似乎被蒸气覆盖。有些发白的沉淀物集在一个个小土丘周围,一缕缕蒸汽从几个小洞儿里飘了出来。阿伦靠近时,其中一个小丘突然喷出了水和蒸汽,使附近的那一小队人分开了。这次小小的喷发使得阿伦突然转了方向,接着发现他更快地接近了地面。他试图跑时撞上了东西,但他移动得太快了。阿伦松开了扫罗得,接着掉在了地上,扫罗得的尸体轰地一声撞到了附近的某个地方而阿伦却摇了摇头,迅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
  阿伦站了起来,结果发现珍妮弗冲了过来,正好抱住了他,“一切安然无怠,”他说,“彼得,这真是棒极了。实在是很壮观。”
  尽管彼得努力地去笑,但他却怎么也保持不住这个高兴的笑容。“你是惟一个有好主意的人。”他说。阿伦不禁注意到至少彼得的一部分注意力在他那只胳膊上,他那只胳膊正搂着珍妮弗的肩。阿伦决定: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理会彼得语气和话语里的挑战。“以前我从未想过我是这么一个人,”他尽量用中性的词说话,“谢谢。”
  彼得点了点头;
  斯特拉一路划着来到了浮石的岩边,特拉维斯和芒多帮着这只马塔塔又推又拉把浮石弄到了其他人身旁。她悲痛地吼了一声又哼了一下,她的气味是香料味,脊骨折皱部分充了血,呈一种深色的海蓝宝石色。
  珍妮弗大笑起来,“我们还以为你也死了呢。”她如是告诉这只恐龙。她擦了擦那只角一样的长鼻子又抓了抓那儿的皮肤。接着她注意到了,斯特拉的手指上的伤并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声音,她告诉阿伦说:“瞧呀,她烧伤了。这些水泡……我得把这些包扎一下。”
  “我们没时间了。”答话的是埃克尔斯,“瞧!”
  埃克尔斯正指向远处,湖上方的外围空间。一队扫罗得出现了。它们飞落过了低低的覆盖层来到了开阔的空中。很明显它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岛和这些人。他们能听见扫罗得的叫声并能看见它们朝他们急飞而来时双翅在猛扇。
  “我们得通过这段路。”阿伦说,边说边从身上解下那块时航机碎片。
  “回到盖尔克那儿去?”彼得说,“没办法回去。我要在这儿冒冒险。”
  “回到格林镇,”阿伦告诉他说,“那是这片机器所连着的地方。还记得吗?是这些时航机碎片固定它们的时间年表,而不是路,而且,这块……”他把它举在了手里,“……是和家紧密相连的。”他瞥了一眼冲过来的扫罗得,而且,奇怪地笑了。他说:“看起来好像有人要穿过去了。”
  “时间暴雨!”特拉维斯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们都能看到了:就在扫罗得的后面,一块发怒的黑云急驶而来,雷暴云即刻形成,蛇信子般的黄色闪电在黑暗中闪闪烁烁,照亮了疾驰而过的其他世界和其他时间的幻象。一座冰山,一个倒坍的冰川前壁在湖中心形成,又不见了。一座截去顶端的摩天大楼不稳定地斜靠在湿而松软的岸边,壁架充满了哥特式的褶边和吓人的怪形生物状的滴水嘴,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们看起来更像是猫、而不像是人。它们从一个个铁烧架般的窗里向外窥视。这些窗口是在时间暴雨所形成的上升的风中所显示出来的。接着摩天大楼也没有了踪影,而在远处树林那边,一座金字形神塔①顶像一座人造火山一样在燃烧。
  【① 金字形神塔,古代亚述和巴比伦的金字形神塔,一种多层建筑,有梯可登,顶设神龛。】
  “快来,”轰隆隆的雷声中阿伦向彼得大喊一声,接着一头扎进了浮石下面。彼得扭动着身子在他身后也钻了进来。阿伦告诉他说:“我们得把这个塞到这儿的某个地方。”
  “一片够了吗?我是说,我们每人都有一两片。”
  “一片应该是够了——我不太确信拿着另一块格林镇碎片,而且现在去找也太晚了。这儿,推这头儿……看看你是否能把它楔入那个口子下面……”
  二人试图把那个机械塞进发黑、粗糙的下表面。“如果我们接得对,你能感到的。”阿伦说,“你会感到刺痛,就像电震一样。”
  阿伦使劲压着那个闪光的机械,他们想将其按在下面,但一个路钮断了,这个发光的机械片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几乎砸碎了阿伦的手指。那一小片浮石还在浮着,在风中光秃秃地漂着。
  “阿伦!”阿伦和彼得摸索着找这个机械时,珍妮弗喊了一声。
  “我摸到了——”彼得喊道。
  呼啸的风声中他们听到了扫罗得们那沙哑的喊声,这些喊声离得还不是太近。浮石突然倾斜了,好像被什么重东西从上面击了—下,下面的一侧击中了阿伦的头并擦过了彼得的背,闪光在附近闪耀,更使阿伦眼花缭乱;风使劲地刮着,刮得彼得伸开了四肢。一只扫罗得在经过他们时摔倒了,失去了控制——阿伦看不出它是七祖尸体中的一个,还是一只活的,浮石斜了起来,比以前斜得更厉害了,接着,又像一张帆一样赶上了这阵儿风。’
  它旋转上升到了湖上面,就像远远的那一侧树林里一只飘忽不定的风筝一样被绊住了。
  阿伦对着大风喊道:“不!”其他人也在喊。暴风雨的前方像盟梦中的一个巨怪一样在他们上空隐隐出现,蔑视地把塞利索斯和其他扫罗得扔到了一边。
  闪电闪过,非常刺目,但没有雷声。
  相反,暴雨没了,空气也静了下来。
  头顶的蓝天上,一轮火辣辣的太阳使人热得发昏。他们还站在那个岛上,但岛只有一小部分留下来了——一个整洁、干净、精确的圆圈放在了一个茂密的热带丛林的中心。阿伦可以看到他们周围灌木丛和棕榈树的叶子好像被一把宇宙刀一片片地割去了,而且是呈柱状一直割到空旷的天空老高的地方。他们能听到鸟儿的叫声,猴子的尖叫声,花儿香气袭人,土地又极为潮湿。阿伦迅速数了一下脑袋。大家都还在,只是芒多和斯特拉很危险地站得靠近弧形区,因为那是易碎的岛地面与丛林的黑土接壤的地方。
  不管他们在哪儿,反正这已不是扫罗得的世界了。
  “大家呆在一起!”阿伦提醒大家说,“芒多,挪得离中心近点儿;珍妮弗,把这个意思告诉斯特拉。刚才的时间暴雨只有最后一闪留下的才是永远的东西,知道吗?我们已被换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如果时间暴雨继续前行又回到了我们原来在的地方。那只要我们呆在圈里,它就应该会把我们再带回去。”
  他们在等着,周围丛林里声音很大。
  什么也没发生。过了一会儿,阿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珍妮弗,又看了看彼得、特拉维斯。最后,时间考察队导游朝阿伦耸了耸肩。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二 一尊石柱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彼得呻吟着说,“在我们以前呆的那个地方,我们过分愚蠢对自己发怒,在蜥蜴国里有盖尔克等着我们,这一切本来不算太糟糕。天知道格林镇正在发生什么蠢事。现在,我们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彼得……”珍妮弗警告他了。但这位红头发的家伙对着四周茂密的热带叶子疯狂地做着手势。
  “珍妮,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甚至不知处于什么时间,更糟的是,我们不知道是否有返回的路。难道你不认为这是种使人惊恐的原因吗?”
  “这不是我的世界,”芒多闷闷不乐地评论道,“像所有其它地方一样,这儿很安静。我不可能是这些痘物中的一个……”
  “好了,好了,”大家似乎都要立刻开始讲话时,阿伦说了话。说实在的,他也跟彼得一样,很悲观,但此时似乎不是承认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只是一味地抱怨将不会有任何结果。现在我们就是在这儿,所以大家集中在这一点上谈。我们还有一些时航机碎片,对吧?如果这个世界里有一片路,那我们就可以利用它返回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一片,”埃克尔斯阴郁地说;“如果有人知道它在哪儿该多好;如果它不是在大洋对岸,或高山之颠或有重兵把守,那该多好。”
  “埃克尔斯,别再发你的牢骚了。”特拉维斯哼了——声,“我们从你身上得到的永远那是这些。闭上你的嘴!”
  “嗨,你知道什么,特拉维斯,我对你的态度感到厌烦。”埃克尔斯反驳道,“在家的时候,我每天也是雇佣人又解雇人,就像你一样,此时我不必听你的教诲。这已经没有希望了,我指出这一点时你让我闭上嘴也于事无补。”
  “那,你打算躺在这儿等死了?”特拉维斯问。他瞪着这个家伙,朝他走了一步。“你要呆在这儿,我很乐意帮你一把。”
  埃克尔斯正要答话,珍妮弗跨到了他俩中间。她说;“特拉维斯,请不要再说了。为什么不随我来呢,我想查看一下你的绷带。你帮忙的话,我也可以为斯特拉治疗。”珍视弗抓着特拉维斯的胳膊把他拉开了,而后者正继续盯着埃克尔斯,说道:“请便吧。”
  “伙伴们,”阿伦说,“瞧呀,我们这儿有扫罗得的燃烧的石头。这儿暖和了,我们就不会冻僵。天不会下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东西轰击我们。我们本可能落在更糟糕的地方——事实上,我和特拉维斯也看见过几个那种地方。我们现在开始集中精力想想该干什么。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们自己。这里,我们禁不起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一个人也不能失去。”他说话很有力量,他看了看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又看了看芒多。后者正在观察他们这个圈子外边所发生的冲突。
  “我认为我们应该计划今晚睡在这儿——就睡在这块地上,”他继续说着,“也许我们陷入了另一种不同的时间情况下。下一次扫罗得世界再有闪电在这儿可能会是几小时之后的事,而在那儿却只是几秒钟。”他碰上了芒多的眼光。他说:“如果闪电到来时,你不站在这儿,你就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听了阿伦的话,芒多侧身而行悄悄地回到了岛上灰色的部分里。这个想法似乎也使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之间不断的争斗暂时停了,而如果彼得看起来不高兴——唉,彼得几乎不会再显得高兴了。如果我们幸运,我们醒来时就会回到扫罗得世界,在那儿我们就能再得到浮石并很快逃脱。
  如果我们幸运……

  运气可没在听他说话。
  他们忍受了一个漫长而无月的夜晚。太阳一落山,空气似乎迅速就凉了。阿伦和芒多好几次迅速、发疯般地冲出圈子冲入丛林边缘去捡枯树枝生火。彼得还拿着那个引燃器。火苗劈哩啪啦地烧起来,使寒冷变得可以忍受。黑暗的丛林中,偶尔有一双睁开的眼睛把火光反射回来。周围的地上(如果还有一些的话),晚上比白天声音大,因为晚上有各种昆虫、鸟类、青蛙和一百多种其他痘物的叫声。
  阿伦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一个史前世界。这里惟有阳光大胆地从云雾中射下来,以匆匆掠过它们这个世界里那块景色奇异的地方。
  似乎没有人睡得很好,特拉维斯提出了试验性的轮流守卫制,但根本不需要——因为总有人醒着。黎明时,模糊不清的光线手指般地穿过棕榈树叶留下一道道的条纹。大家都很烦躁,又累又饿。
  “现在怎么办呢?”彼得咕咕哝哝地说,“看起来我们不会像来时一样回去了,”他怒目注视着周围的景色好像这是攻击人的东西。“这也其是一种家吧。”
  “如果要以这儿为家的话,我们最好能多找一些关于家的东西。”阿伦回答道,“那边那些好像是可可树;如果我们愿意摘,那就是一顿不错的早餐。除非有人有更好的主意——一咱们就去摘吧。”
  似乎没人倾向于不同意,一切就绪,这队人出发了,阿伦和特拉维斯在前面打头,而斯特拉则在后面压阵。
  他们很快就发现要穿过茂密的热带宽叶常青树叶前行并非易事。下层林丛很厚,而其植物叶子又硬又不能弯曲。脚下的地是软的,太阳升起时,热带的热气和脚下的大地也随之升温。他们发现自己一会儿在使劲地爬坡,一会儿又在沿着陡峭的堤坝往下爬。他们很难站稳或继续朝一个不变的方向前行。阿伦招呼大家停了下来以便拿细细的藤给他们带着的时航机碎片做一个吊带——这引起了另一阵短暂的争吵。争吵的内容是他们是否应该继续随身拖着这些沉重、闪光的金属。他们继续前行,没一会儿就全出汗了,成群成群的苍蝇和小的叮咬昆虫飞起来开始一阵享受。
  太阳朝天空爬了一半高时,他们来到了一小片开阔地上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越过树顶,他们已能比较清楚地看清基本地形。他们正位于一座山的南脉,这座山似乎是西北——东南走向的山系中的一座。就在西南方向树顶上空的远方有深蓝色,长而模糊不清的一堆。
  “那是海洋。”特拉维斯使阿伦相信他的话,“或是一个该死的大湖。”
  这队人立刻又开始了一阵争吵。埃克尔斯坚持他们应该朝水边走。“人们总会沿海建一些房子,”他说,“为什么要继续向内陆走呢?我们可以沿着岸边走。”
  “那得有整整二三十英里远,”阿伦答道,“你是说我们至少用三四天的时间砍出一条路来,我们走得越高,丛林里的树就越稀,我们就越能看到周围的东西。”
  “是吗?呃,我认为你的想法很蠢,我看我们应该就此谈一谈。咱们表决吧?”
  “决不!”阿伦说。他怒气冲冲地喊出了这个字,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日本时,雄友在大声地对一个傲慢的下属发布命令一祥。阿伦对自己,也对他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感到迷惑不解。这些变化是从他和珍妮弗第一次在树林里看见恐龙蛋那一天,(似乎是数年前)开始的。“原来的”阿伦是不会那么武断的。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自己得做头儿的?彼得说得对——没人选你做主席。有那么一会儿。自我不信任占据了阿伦的大脑,但他又摇了摇头,他意识到他们这一行人的士气正处在最低落的时候。不管他的决定是对是错,如果他允许他们此刻对他的决定想出质疑的话,他们或者是继续挣扎前行或者彻底垮下来。“我说的是往北走,”他告诉埃克尔斯,“那也正是我们现在走的方向,至少要一直走到我们知道能做出更好的选择为止。”
  埃克尔斯摇了摇头,他还在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但特拉维斯已在朝上坡的方向走,过了小溪。“来吧。”阿伦说完便跟了上去。他不敢向后看,他能听到珍妮弗在他后边走着,但没有其他人。接近丛林边缘,尾随特拉维斯爬一个岩石露头时,他听见彼得发出了一个作呕的声音。
  他迅速锄头往回看时,看到彼得和芒多正紧赶着跟在珍妮弗后面。埃克尔斯双手放在臀部正站在那儿,但阿伦知道他会跟上来的。埃克尔斯并不是一个能独立闯新路的人。至少这一轮是阿伦赢了。
  中午时分,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特拉维斯冲破了一层灌木丛屏障,停下来看看。
  “上边是什么?”阿伦问。
  “我先看看再说。”他边说边坟到了一边。
  一条宽宽的路呈现在他们前面。这条路是从丛林里凿出来的,向东北方向拐去,再往前拐进了祟山峻岭之中。这个许多英尺宽的通道把树叶都压平了。
  “这条路已经被用得够多的了,但并不常用。”特拉维斯说。他跪在了路上,以一种有经验的眼神看了看路的前后。“瞧啊——实际上,这儿的地面多处都是光秃秃的,因此,这肯定有人定期通过,但没辙痕,所以这是一种无轮子的通行。在这些山里,我并不对此感到惊奇。”
  特拉维斯站了起来,低声呻吟着继而又捧腹大笑,阿伦瞥了珍妮弗一眼,她摇了摇头。特拉维所在其中一块光秃秃的土旁边蹲了下来,研究那些土。
  “这是几个蹄印,”他说,“是比较小的蹄印,就像驴和骡子的蹄印一样,但不是轮胎印。这些蹄印很深——我得说,它们很可能是负重的痘物,因为也有鞋印,甚至还有几个光脚的脚印。”
  “你的意思是说,是人?”彼得问,“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是人类?”
  “是的,”特拉维斯说,“有五个大拇脚趾和其他脚趾头。”
  “好了。”彼得说,“打开香槟,那是这队人当中的一个标志。特拉维斯,你现在在干什么?”
  特拉维斯已经把一只脚放进在其中一个脚印边。“这些脚印比我的脚小。”他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商队的成员要么是十三岁的孩子所组成,要么肯定就是那些人比我们矮。这可能意味着好多事——也许是一种营养不良的文化,一种比我们个子低的种族,或许我们又回到了你的过去或我的过去——甚至可能是几个世纪的事儿。”特拉维斯耸了耸肩,说:“我们定议个水落石出。”
  阿伦怀疑在这一点上特拉维斯绝对正确。他说:“我们也会需要住和食物的。我想我们应该沿着这条路走。”他看了看其他人。珍妮弗点了点头,彼得耸了耸肩,芒多没给出任何暗示而埃克尔斯刻意地根本不理他。斯特拉只是迷茫地看看。
  “大多数的脚印通向什么地方?”阿伦问特拉维斯,后者指了指右边的山腰上。
  “我估计肯定是往山上走了。”彼得评论道,“好吧,如果我们要走就走吧。”
  顺着弯弯曲曲的路往上走了几百码远,他们来到了一个急转弯的地方,这儿为了爬上一块特别陡的部分,岩石山粗糙地凿出了一些台阶,一根雕刻过的石柱子竖在了那儿。
  “真漂亮。”珍妮弗边说边走向这尊雕塑,惊异地去摸它。这尊赚像十英尺高,被漆成了深浅不同的红色和赭石色。这个石柱描绘的是一张巨大、怪诞的脸,并饰有精心雕刻的发饰。脸部下方是几块有点方形的雕刻,不过雕刻也很细腻。他们还能看到代表一条毒蛇、一些羽毛,以及似乎是富言中的巨怪的脸相的雕刻。”
  “是浮雕,”彼得说。大家都转过身来看着他。“嗨,我可能原来不像阿伦和珍妮一样是功课最好的学生,但我也知道点什么。上个学年我们在学校学中美洲文化。这有点像我们学的玛雅①或阿兹特克②文化。热带背景,直至山脉也都很符合。这是某种标志物。”
  【① 玛雅人:中美洲印第安人的一族,具有高度文明。】
  【② 阿兹特克人:墨西哥印第安人,有高度文化,约自公元1200年起在墨西哥中部建立帝国,1521年为西班牙殖民者征服。】
  “这使我们所看到的那些蹄印更有意义了。”特拉维斯评论道。
  “怎么可能呢?”
  “至少,在我的世界的历史中,欧洲人带来马以后新大陆上才有马。”
  “对呀,”珍妮弗说,“是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美洲才有马的。”
  “在谁之后?”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一起问道。
  “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③吧?”珍妮弗说,“好像是他发现了美洲吧?是1492年哥伦布驶过了蓝色的海洋吧?”
  特拉维斯摇了摇头,1507年第一个从欧洲出发向西航行的是迪亚戈·委拉思开兹④。他在佛罗里达半岛上建立了新马德里市;时至今时,这仍然是北美最大的城市。这一点,学校的每个学生都知道,但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哥伦布。”
  【③ 哥伦布(1451~1506):意大利航海家,新大陆发现者,在西班牙国王支持下,先后四次(1492、1498、1493、1502)率船队从西班牙出发西航,1492年10月12日到达巴哈马群岛,这是欧洲人第一次发现的美洲土地。】
  【④ 迪亚戈·委拉思开兹(1465~1524年7月12日):西班牙人。古巴的第一任总督。哥伦布第二次航海时,他跟随哥伦布。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美洲新大陆。】
  “这可能也是我们第一次发现你时你从没听说过伊利诺州的原因吧。”阿伦说,“所以,我们来自平行的时间年表。显而易见,我们享有许多共同的历史,但在某个地方,一切都分岔了。”阿伦看了看埃克尔斯。他想:或者,也许有人踏上了其他变换的蝴蝶世界吧。
  “不管是哥伦布还是委拉思开兹,这有什么不同呢?”彼得突然插了话,“你现在说的就是如果这是墨西哥的话,它就跟欧洲有联系。很好。但光站在这儿,我们不会知道我们此刻身处何时何地;这次,我同意阿伦的意见。咱们继续走吧。”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没表情的石头脸,继续朝山上走去。
  珍妮弗靠到了阿伦旁边,她轻声地说:“我记得有关阿兹特克文化和玛雅文化的一些其他事儿。”
  “什么事?”
  “他们都把俘虏献给诸神。阿伦,我想我们应该小心为是。”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三 伊尔会卡米纳讲的故事

  他们再往上爬,热带植物不见了,代之而起的针叶树、常青树和偶尔有几棵硬木的森林。空气越来越凉、越来越稀薄了,特拉维斯顽强地坚持着一点点继续往前走,但挪得越来越慢了,而且明显地很吃力。他又咳嗽了起来,珍妮弗满脸关切地呆在他身边。彼得状况也不太好,格雷·雷文给他留下的伤口使他阵阵作痛。而且他失血过多,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休息去恢复身体。斯特拉从不抱怨,但阿伦知道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爬时,她不可能使用她那双长满水疤的手,那些烧伤肯定很疼。
  阿伦不断地叫大家停下来休息——也没人反对。现在他们已到了高高的山上,但一路还没碰到任何人。这条路蜿蜒曲折,是一个个“之”字形通向山顶。通过林间偶有的间隙,他们向外可以看到覆盖在海岸平原上空的雨林,慢慢消失在远处西南部海防相连的蓝色之中。
  到达道路开始下降的那个地方时,太阳几乎已落在了西部群峰背后。那儿,他们从一处开阔的林间空地上向外可以看到远处另一个山谷。那一侧的半山腰有一个村庄。
  已开垦并种植上作物的层层宽阔的梯田像一个斗篷一样铺开在大山肩膀的四周。在层层梯田的包围之中,七座盖了茅屋顶的白色建筑闪烁不已。七座建筑前面都有一明亮的石头所铺成的巨大、宽敞的院子。顺着山腰往下,还有—些小一点的一组一组的建筑物。主要广场坐南朝北,一条铺过的干道向山上延伸一直通向一个有台阶的、平顶金字塔。这座金字塔反衬着四周的群山。通向金字塔顶台阶的墙和石头表面的灰泥被漆成了鲜红色,而装饰金字塔一层层正面的细腻雕塑则漆成了一道道的其它颜色。这个大建筑物的顶端,矗立着一座教堂。一个个门楣和门柱上刻有弯弯曲曲的象形文字,而入口却像一个咧着大嘴的怪物。教堂入口和屋顶已成黑的,好像那儿最近曾肆虐过一场大火。
  村里到处都很活跃:孩子们在广场上跑来跑去,追逐打斗,妇女们一群群地坐在建筑物的阴凉里,面前放着带红色的大碗。她们或在照看置于火上的锅或在织布机上织布。还有几只狗。它们或在阳光下蜷缩着身子,或在向旁边准备食物的妇女讨吃的。一头灰色的小驴①用力嚼着马厩里放着的干草正离广场而去。
  【① 小驴:美国西南部用来驮贷的小驴。】
  在一座俯瞰梯田花园的较大的建筑后面,一位年龄较大手拿弓箭的人正在教一群男孩。孩子们都光着身子,成年人则腰缠着腰布①,缠腰布前后都松乱地有一些褶子。一些运动用的棉制的斗篷染成了有几何形图案的桔黄、蓝色。对男孩儿们说话的那位男子头上则戴有一顶精心设计的、装饰性的羽毛帽,除了腰缠布之外,他还穿着一件缝出了线条图案的半袖短上衣。这些人的皮肤呈古铜色,头发抹过油而且都剪短了。
  【①腰布:指热带地区原始原始民族作为衣服的缠腰布。】
  珍妮弗对彼得说:“我想,你对我们在哪儿和处于什么时代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是的,”彼得对她说道。他还在盯着下面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小镇。“现在我真希望我学习的时候更用功了一点。我希望你比我记着的东西多。”
  “我不知道咱们走进时他们会是什么反应?”阿伦说。
  “他们会把我们叫做外来者。”
  大家都看着芒多。“那正是他正在想的。”芒多边说边指着道路左侧的灌木丛。
  芒雾所指的地方,一个小男孩羞答答地从覆盖物下面突然出现。他用大而黑的双眼盯着这群人——特别是芒多和斯特拉。

  “随着一次次接待的过去,这是咱们最近所受到的最好的接待。”珍妮弗评论道。
  没有人能不同意她的看法。他们到其他时间年表上时很快地就受到了威胁。相比之下,这个镇上的居民们却是用好奇来迎接他们。他们对这些人的长相表示惊异,芒多(他攀握语言的速度叫人称奇)用当地人的语言回答他们时,他们倒抽了一口气。他们以毫无掩饰的畏惧目瞪口呆地看着斯特拉。这些陌生人用藤吊着带来的那些绿乎乎闪光的金属使他们之中一片高声的惊呼。
  “你得承认我们很可能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不寻常的一群旅行者。”阿伦说。
  在越来越多的孩子和村民的陪同下,他们被护送到了镇里。由芒多做翻译,他们让当地人知道了他们是旅行者,正在找食物和过夜的住所。火点起来时,那些人忙忙碌碌地来回奔跑着,小麦磨成了面粉,水也打来了。这一行人的到来似乎给了村民们一个过节的理由。
  夜幕在群山间展开其柔软的蓝色斗篷,阳光在诸峰间抹下最后一缕归程的金光时,一个即时准备的盛宴开始了。水果端上来了,还有用干辣椒和巧克力调了味的热玉米糊。木炭火上烤了一只鹿。席间有各种各样的蔬菜,和不断变换的一盘盘小麦食品。还有从附近河里捞上来的蜗牛也被蒸了来吃。招待他们的还有用陶杯盛的甜甜的蜂蜜酒。一位老人给他们倒上了拍尔科——这是一种用龙舌兰植物发酵的汁做成的饮料——出于礼貌他们呷了一口这种又苦、又呛的玩意儿,然后就只剩特拉维斯在继续喝了。
  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些娱乐节目。几个村民唱了几首歌,伴奏的是陶哨和木笛。他的周围的谈话声中总有喋喋不休的声音。孩子们不停地拨开人群去摸斯特拉。她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似乎很开心。
  “它是不是流血了——那是不是它的双手被包着的缘故?它是个神吗?”孩子们好奇地问着。“或者是个短吻鳄。”芒多给珍妮弗做翻译。珍妮弗哈哈大笑,然后又朝说话的孩子摇摇头。这个小男孩又用手抚摩了一下斯特拉的一侧,然后就跑去找妈妈了。
  阿伦对珍妮弗和彼得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他把手伸向一个上了釉的棕赭色的盘子里想再拿块玉米面粉糕,并朝坐在他们对面广场石头上的其中一位妇女笑了笑。她也朝她笑了笑。
  “我喜欢这儿,是因为这是第一个我们没有很快被当作敌人的地方。”彼得评论道,“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变化。”
  “我不知道。至少有几个人看起来好像并不真的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激动。”珍妮弗对彼得和阿伦说,“他们就在那儿,你们看见了吗?”
  彼得和阿伦透过广场中间燃烧着的篝火向外望去。在河泉附近两个人站在那儿正向里瞪着他们。火光在一张张隆起的脸前跳跃。珍妮弗认出其中一个就是早些时候教孩子们箭术的那位。在他那顶羽毛帽下边,他又披了一个披肩。这个披肩上带有精致的蓝色方块图案。每一个方块中间有一个小白点。另一个人穿的更简单:一块红黄色斗篷下只有一条白色的缠腰布。他那崎岖的嘴皱着——这是他们在那儿看着非常舒服的那种表情。
  “我一直在观察他们,”珍妮弗说,“每个人似乎都很尊敬他们,但又不像跟对其他人那样跟他们大笑或是开玩笑。”
  “他们很可能是头领,”彼得说,“问问芒多就能知道。嗨,芒多!”
  彼得没机会再问芒多了。注意到他们三人在注视他们,这两个人穿过人群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们已习惯了让别人为他们让路,根本不注意别人的体面。二人穿过人群大步走来。聚集在周围的人都退开了。他们发现广场上只剩下了他们几个和这两个人,庆祝活动明智地移到了广场的靠下的地方。
  “你好!”阿伦说,“芒多,你为什么不介绍一下呢?”
  芒多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报出来时,这两人严肃地听着,他们那冷竣的目光从一个人脸上盯到另一个人脸上。那个身穿红黄披风的人特别注意珍妮弗。介绍到她时,她觉得这个人好像在穿透她的内心,阅读她个人的思想和感情。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珍妮弗只是感到了一种奇怪的裸露感。芒多说到特拉维斯的名字时,这个人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离开,她的这种感觉才消失。
  芒多报出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后,这个头上带帽子的人说到:“我是伊尔会卡米纳,我替会·特拉多阿尼统治这个村庄。他就是伟大的库奥特莫克·阿卡玛皮特里王,他在泰娜提特兰统治着整个墨西哥。”他指向另一个人说,“这位是泰佐佐莫克。他是我们教堂的祭司。”伊尔会卡米纳看着他们,停了一下。“自从昨天有那个预兆后,泰佐佐莫克一直被困扰着。由于你们来到了这儿,那个预兆的就更重要了。我们必须问一问——你们是西班牙人吗?”
  “不是,”阿伦简单回答道。他希望这正是伊尔会卡米纳所寻找的答案。“我们不是从西班牙来的。”
  他们呀见伊尔会卡米纳宽慰地叹了口气,但泰佐佐莫克的脸还是绷得紧紧的。
  “我想也不是的,”伊尔会卡米纳说,“你们彼此间讲的不是船王们的语言,而且,西班牙人长得既不是火红的头发,也不是像太阳排泄物一样的黄头发。西班牙人的穿着也跟你们不同。西班牙人没有蛇神们跟他们一起走,也没有说纳华特尔语言的巨大白发的猴子。”他看着那些堆在他们身旁的时航机碎片,看了好长时间。“西班牙人也没有闪闪发光的神圣的绿石头。”
  “你说到西班牙人好像他们已经死了。”珍妮弗说道。她希望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时航机器上吸引开。
  “他们是死了,”伊尔会卡米纳答道。说这些话时,他抑制不住那种冷漠的微笑。“船工的军队被毁后五十多年过去了——是五十太阳年,他们被毁之后,他们再也没来骚扰过我们。”
  珍妮弗扬起眉毛看了看彼得和阿伦。“我们的历史原来不是这么发展的,”她说,“特拉维斯,埃克尔斯呢?你们的历史有这么一段吗?”
  特拉维斯摇了摇头,说:“我们可能不知道你们说的有关哥伦布的事,但慧南·科尔特斯①也够出名的了。他们军队于1521年击败了玛雅人中的阿华·坎埃克。”
  “玛雅人?坎埃克?你指的难道不是阿兹特克人和蒙提祖玛二世②?”
  【① 科尔特斯(1485~1547),西班牙殖民者,1518年率探险队前往美洲大陆开辟新殖民地,1523年征服墨西哥。】
  【② 蒙提祖玛二世(1466g~1521):墨西哥阿兹特克皇帝,与西班牙占领者H·Cortes进行战争,因中其计被俘获监禁,后被阿兹特克叛乱者或西班牙人杀害。】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阿兹特克人或这个叫蒙提什么的人,”特拉维斯说,“我想,我们的过去可能差别更小一些。不过你看——伊尔会卡米纳的耳朵竖起来了。”
  “我听见了科尔特斯这个名字,我听你提到了蒙提祖玛·埃科索科要特辛。”伊尔会卡米纳点了点头,“我父亲原来就在那儿。那是我所知道的一个传说……”

  我父亲叫提佐克(伊尔会卡米纳给他们讲了起来,芒多翻译着他说的话。)我们家好几代都是贵族。提佐克就像父亲一样,在泰娜提特兰效力于蒙提祖玛二世的帐下。许多次,就像儿子们问到父亲们年轻时一样,提佐克便把西班牙人统治的那段时间说给我听,和我一起分享他对过去的记忆。我很喜欢他说那些事的时候,直到有一天他的灵魂被招走了,他离开了我。
  但我还记得父亲的声音。他的声音既低沉又粗糙刺耳,就像一块块石头在河里翻滚一样……但我偏离了我的故事。我本来是在告诉你的西班牙人来时所发生的事儿。
  我父亲总是先告诉我船王们来之前的那些征兆。这些征兆跟我们昨晚在这儿见到的完全一样。这些征兆是在科尔持斯来之前的那个太阳年开始的,而且整个的墨西哥都看见了。即使南部那些在祭坛上放树石的部落也提到了天上的种种幻象。提佐克很自豪,因为有只两头狗生在了他家,他即刻就将其献给了秀特库特里。墨西哥那一年有好多死人。雨季很干燥。波波凯特倍特尔山在特拉卡希皮华丽兹特利日冒出了黑烟。冒出的黑烟太多了,以至于中午时分也跟晚上一样,这搅乱了人们的种种仪式。
  大家都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提佐克说当有消息传来说有奇怪的人来到了我们的领土上时,没人感到太吃惊,因为我们知道众神已经传布了他们的到来。
  船王科尔特斯在伊尔会卡·阿持尔——天国之水河岸上着陆了,还带着二千多名身着色泽鲜亮的金属套服,手执长刀的士兵。他们不会讲纳华特尔语,但他们带了一些既会讲我们的语言又会讲西班牙语的我们的同民族人。他们有火绳枪和大炮,还有那些放火的魔鬼。这些人能将圆圆的石头射出好远的距离,穿过一面面墙或者墨西哥武士的棉盔甲。离科尔特斯最近的那个城的特拉吐阿尼派了一个和平代表团去见这位船王,但科尔特斯,同他们打了起来。跟西班牙人在一起的那一个个穿黑衣服的祭司拒绝让这个代表团进行他们的仪式,然而,他们严格地一道道献祭之后,黑衣祭司又朝科尔特斯吼了起来。这个疯子,这个渎神者,下令杀了代表团,并将特拉吐阿尼俘获带回以供自己享用。
  提佐克告诉我他们是如何没有一个人能够相信科尔特斯这个人的自负、傲慢和残忍的。蒙提祖玛跟了自己的代表团去见科尔特斯,要求他们要么适当地纳些贡,要么就约定一天,我们的武士和科尔特斯的那些武士进行搏斗。我父亲提佐克要求跟代表团一起去,但蒙提祖玛坚决不让他去。肯定是诸神希望我父亲活下来,因为科尔特斯也杀死了这个代表团,并声称欠贡的是蒙提祖玛而不是西班牙人。
  此时,我父亲是蒙特祖玛召到身边的顾问之一。提佐克建议蒙提祖玛立即向西班牙人进军,但蒙提祖玛凭他的智慧决定等等再说,看着诸神会带来什么征兆,并看看科尔特斯是否会意识到自己所犯的种种错误,祭司们放了血(珍贵之水),他们用鲋鱼脊刺一次又一次地刺自己。有一百个被俘的武士被作为贡品献给了大教堂的特拉罗克和会兹罗波特立欧。
  科尔特斯——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这个傻瓜——把西班牙军队集中了起来向泰娜提特兰挺进。每说到故事的这一部分,提佐克总会哈哈大笑。他总是向后一仰喝一口拍尔科,并看着天空摇摇头。
  他总会说:“伊尔会卡米纳,你会相信这一点吗?这个人疯了。他和他的黑衣祭司嘲笑诸神,将其肖像扔掉并毁掉了一个个教堂,拿走了我们的绿石头并偷走了太阳的金子。对此只能有一个答复。只有一个答复。”
  我父亲说得很对。科尔特斯激怒了众神以至于众神群起而攻之。提佐克将这个报告带给了蒙提祖玛,并亲眼证实了一切,我真希望……我真希望我能给你们说出他说这些话时的那些词儿。我真希望你们能听听他的声音,因为那些话如此形象地描述了科尔特斯进军时的情形。
  那只西班牙的军队肯定很壮观,一片闪烁的金属海洋将阳光又抛回了天空。他们使一面面奇怪的旗帜迎风招展,科尔特斯在山上挥动着他的长刀指挥着队伍前进。科尔特斯跟其他和他在一起的船王们一起骑在马上。我们以前从未见过马。军队的后面是俘虏,他们强迫这些俘虏为他们效力。他们称之为驴和小驴(就像我们村里有的那只一样)的痘物驮着他们的辎重、给养。他们像闪光的蚂蚁一样在我们的土地上前进着。过后留下了毁灭的残迹。
  经过我们一个个的城镇和村庄时,一些墨西哥武士们向他们发起了挑战,但长矛和石刀绝对敌不过剑和枪,西班牙人并没有光荣地去作战。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屠杀,因此蒙提祖玛发出话来:不要再做任何挑战。
  但诸神一直在注视着我们的祭司所献的祭,也品尝了蒙提祖玛所奉供的血。诸神惩罚了科尔特斯和他手下的那些人。首先是大地颤抖起来,甚至摇动了泰娜提特兰的一块块石头。西班牙的军队正在山里。巨砾像雨一样落在他们身上,砸死了好多人,并赶跑了他们的马和其他痘物。我们现在所拥有的马、驴和小驴们就是当时惊慌中跑走的那些家伙的后代。后来,蒙提祖玛本人亲自将一匹俘获的马赠给了我父亲提佐克。他过去总是告诉我那匹马是科尔特斯的座骑,但我并不相信。喝龙舌兰酒①时所说的那些话,根本不可信。
  【① 龙舌兰酒:墨西哥人大量饮用的龙舌兰酒,此酒酿成后只能保持1~3天,极易变质。】
  诸神还让西斑牙人生了一场病。士兵们手上、脸上长出了好多疖子和小脓疱,溃疡下边的皮变成了黑色。士兵们生病了,吃不下东西,发着高烧,额头烫得像着了火一样。小脓疱蔓延到躯干上时,他们痛苦而疯狂地尖叫着死了。西班牙人更吃惊了,因为这种病没有伤及墨西哥人,就连那些跟科尔特斯在一起的墨西哥人也没染上这种病。在二千名跟科尔特斯一起离开的人中,只有六百人到达了大湖岸上,而泰娜提特兰城还在湖中的岛上等侯着。我们俘虏的那些西班牙人后来告诉我们,科尔特斯抬头第一眼望见泰娜提特兰城时,他哆嗦了一下:这既有使之与谷地相连的白色堤道,又有一座座闪闪发光的教堂和宫殿,其最中心还有拥有双向楼梯的大教堂。
  蒙提祖玛派了一支队伍去岸边迎战科尔特斯,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较量。墨西哥武士们头盔上的羽毛像一阵大风刮过森林一样到处飘扬,背部的盔甲片高耸在他们脸上,使得敌人心里一阵冷颤。他们的呐喊,既像美洲虎在吼叫,又似群山倒塌。他们没人在乎可能会死于战斗中,死于等待他们的明晃晃的西班牙人的长刀之下。我父亲自己就抓了两个西班牙俘虏,但科尔特斯却……他并不是俘虏那些被打败的武士,而是在那儿把他们杀了,使他们的血都无用地流到地上。提佐克告诉我蒙提祖玛本希望科尔特斯看到泰娜提特兰的整个力量压向他时,他能停止他的做法,但科尔特斯的双眼被诸神弄花了,他的失败将会更惨。
  他真的失败得很惨。
  武士们——还有我父亲——攻击了西班牙人。尽管疾病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尽管人数少于我们,但每有一个西班牙人被俘或被杀,科尔特斯的军队就会杀死三个墨西哥人。他们冲过了一座桥进而到了市里。蒙特祖玛向下发射了暴雨般的标枪、长矛和箭头,但许多弩箭就像雨滴离开乌龟背一样从他们的盔甲上抖落了下来。提佐克声称有一段时间,连他也害伯科尔特斯比蒙提祖玛强大,因为西班牙人的大炮声听起来就像雷声一样,并将宫殿撕了一个个的口子,特拉吐阿尼站在宫殿里静观这场战斗。我们的武士们还未来得及打一下,西班牙人的枪便将他们打死了。
  尽管西班牙人已深入到了城里,但最终他们还是转了方向,沿着主要堤道撤出了箭头的包围圈。蒙提祖玛从那儿可以看到那些西班牙贵族聚集在科尔特斯周围,因为他们在策划另一次攻击。
  提佐克说,那天他能感觉到地球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这个市里。我父亲告诉我,蒙提祖玛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位统治者召集了祭司们。这一天要求要神圣化,这一天要求我们集中全部精力以确保胜利。蒙提祖玛一声令下,大教堂的平台上响起了贝壳号的声音,哨子吹了起来,喇叭也响了。
  祭司们带出了在科尔特斯几个星期的行军中我们所抓住的所有西班牙战士。在科尔特斯和他的士兵们看得见的范围内,这些俘虏被赶着上了大教堂的一个个台阶,朝看会兹罗波特立欧祭台走去。
  祭司们给了这些西班牙俘虏扇子让他们拿着,并在他们头上插了羽毛,令他们跳创造舞,而这些祭司们却唱着歌刺他们,并将树皮纸条拉过他们的伤口以使血能流得通畅。我父亲也在场,仪式结束后,他自己也帮着祭司,把俘虏们放倒在神圣石头上。接着,祭司们用他们的泰克拍特尔(举行仪式用的闪光刀)从这些牺牲品的身上割下还在跳动的心脏,对天举着,然后将其放入鹰器皿。我父亲替那些侍从们将尸体滚下台阶。他说尸体还没滚到底,楼梯就流红了。
  在世界的最中心所供的这些味浓、鲜亮的血满足了诸神的欲望,他们的能量使我们又恢复了元气。蒙提祖玛再下命令时,墨西哥武士们像锤子敲在石头上一样冲了下来使西班牙军队溃散四逃,他们嚎着、叫着滚出了城。提佐克和其他人一直将科尔特斯赶到了海上。科尔特斯飞奔上了船。船上跟他在一起的只有随他一起来的几千人中仅剩的一百个人。
  此后,蒙提祖玛奖赏了提佐克,宣布让他做卡尔皮科思科——收贡官。旅行中,我父亲来到了这儿。他告诉我,他来到这个村子时,尽管万里无云,但天上响起了雷声。他知道这是诸神从山上召唤他,说要他留在这儿,他听命了。我认为,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也遇见了后来成为我母亲的那位妇女。
  后来,我出生了,他将这一切告诉了我。
  至于西班牙人,科尔特斯自己也染上了上帝的旨意让他们得的那种病,我们得知他在回国的路上经过那一片汪洋时死了。上帝的旨意让他们得的那种病也传到了西班牙人在伊尔会卡·阿特尔周围所建的那些城里,他们恐惧地跳上了船,他们所有的人都走了。
  自此之后,他们还没骚扰过我们。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四 聚会与召唤

  在篝火的映衬下,伊尔会卡米纳结束他的故事时,双眼熠熠闪光。旋转的火花跳到了星空里。他们四周的座座山峰寂静无声,藏在黑暗里。
  尽管这天晚上很暖和,但珍妮弗还是发现伊尔会卡米纳的故事使她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她也可以形象地想像全部情景:金字塔祭坛上,一个个俘虏的胸膛被撕开,这样祭司们才能拽出他们的心脏,教堂的石头台阶被鲜红的血染湿。她知道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习俗,不同的仪式。珍妮弗毫不怀疑,伊尔会卡米纳也会发现他们的一些习惯不可理解。然而,她观察了伊尔会卡米纳说话时的面部表情。他说这个有关死亡的故事时的那种平静以及他讲到拿这些俘虏做牺牲时的那种随意的方式使她很不安。
  她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生命并不—定神圣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信仰要以鲜血和死亡为代价,这个世界里,神话和现实在一个复杂的网里纠缠在一起、二者之间的界限总不是很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使得他们周围村子里那吵吵闹闹的庆祝活动显得有些超现实,使她吃的那些晚饭在胃里闹腾不休。
  她瞥了斯特拉一眼,后者正蹲着以马塔塔的方式半处于夜间睡眠状态。这只恐龙的双眼还在睁着,但并末注视什么。村子里的一个孩子正靠着斯特拉的一侧在睡。这是一幅很奇怪的柔和景色,似乎跟她刚听到的有些矛盾。
  真滑稽……我敢断定斯特拉比我更了解这些人。在某些方面,他们比我更像马塔塔。
  伊尔会卡米纳讲完故事时,珍妮弗看了看彼得和阿伦。讲故事的过程中,他们三人已团结了起来,好像在无意识地找一个熟悉的人做伴似的。彼得耸了耸肩,他肩上的枪伤疼时他做了个鬼脸。“伙计,说到蒙提祖玛的报复行为……这并不太像我们的历史书上所讲的,对吧?”
  “对我和埃克尔斯来说,也不是这样的。”特拉维斯在附近说。他咽下了最后一口龙舌兰酒。
  “我根本不明白他所说的这些,”芒多说,“我听说人类的基本工作似乎就是找到一些创造性的方法以自相残杀。你们做得很好!祝贺你。”
  按着,泰佐佐莫克(那位祭司)突然说话了,芒多也急忙翻译。他告诉他们说:“现在又有种种征兆了。”他的声音既粗哑又低。这些征兆就跟伊尔会卡米纳父亲当时见到的那些一样。“只是此时这些征兆更糟。种种幻象暴雨来了——有时是每天来。我们已听说在其中一场暴雨中泰克索科科的教堂消失了,其原址上是一片贫瘠的沙漠,就跟我们的祖先们来自的那片沙漠一样。一只金属鸟从天而降,撞了伊兹塔克·兹华特尔山。诸神所显示的梦就连普通人都能看见,这些梦是在我们醒着时来的。他们用奇怪的景象,用怪物来烦扰我们。这些怪物有时走出幻象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些征兆一个月比一个月糟糕,有人告诉我从泰娜提特兰到海边的那条主要道路被一个新出现的湖隔断了——那是一个像月亮一样圆的盐湖。最初的时候,这些事很少发生,可是现在……”
  泰佐佐莫克摇了摇头,说:“现在到处都是一片混乱、无序—』只是这里,诸神的王国也是如此。世界墙一面面都不完整了。”
  隔着那团火,那人朝他们探了探身子,脸被下面的火苗映得通红。“昨天,太阳在兹华兰帕降落时,又带来了一阵带着种种幻象的暴雨。我正站在特拉罗克教堂前,看到了山上雷暴云的形成。我看到第一个闪电从翻波的乌云中落了下来,闪电击中了教堂,使我眼花缭乱,并让我四肢都伸开了。我再能看清东西时,教堂的屋顶着火了,接着来了一阵风吹走了燃烧的屋顶。这阵风太大了,使得剩下的那些余烬不可能燃着。我知道这是一种征兆——一座教堂被烧了,接着又奇迹般地获救了。特拉罗克是在告诉我他正派人来救我们,派人将那些墙放回原处。而你们就来了。”
  泰佐佐莫克用穿着凉鞋的一个大拇脚趾踢了踢一块圆木,又有更多的火花闪起来了。他从腰四周的包裹的东西中抽出了个什么东西。珍妮弗能够看到,在火光的照耀下,泰佐佐莫克食指和中指间闪闪发光的东西:原来是一片黑曜岩。猛的一下,他用这块玻璃似的石头的锋口在耳垂上划了一道。珍妮弗同情地猛吸了一口气,但泰佐佐莫克的脸却根本没表情。
  割口处,血汩汩地冒了出来,泰佐佐莫克举了一块纸到耳朵下边。黑色的液体顺着纸纤维蔓延开来。纸上渗满血时,泰佐佐莫克将其扔到了火里。那片纸发出嘶嘶的声音,开始有了蒸汽,他们看看其最后卷成了烟灰飘起来,飘远了。珍妮弗发现自己一直都屏着呼吸。她又看了一眼祭司。血还在缓缓地顺着他脖子的一侧在流,但他根本不在乎。他在盯着上升的灰烬,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神色。
  “你们来了,”泰佐佐莫克说,“我知道你们走出了幻像暴雨。你们是从特拉罗克来的。”
  “不对,”阿伦急速地说,“我们不是从那儿来的。我很遗憾使你失望,但你对幻象的解释是不对的。”
  芒多没翻译这些话。“我想这是一些我们不应该告之这家伙的东西,”芒多说,“如果他认为我们是诸神的使者,就让他那么相信吧。”这只猿看了看其他人以求得同意。埃克尔斯点了点头,特拉维斯只是看着,手里还拿着那只喝过龙舌兰的空杯子。
  “芒多,把我刚才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他。”阿伦坚持说道。
  “阿伦,这是个错误。”
  “告诉他。”
  芒多皱了皱他那个长鼻子,但他转向了泰佐佐莫克,啐出了一串纳华特尔语。那位祭司似乎很开心。
  “即使那些被选中的人可能也意识不到这点,”泰佐佐莫克答道,“难道你们不是从暴雨中来到了这儿?难道你们没带着雕刻奇怪,像夜晚的星星一样闪烁的神圣的绿石头?”
  “你说得对,”阿伦说,“我猜也是的。但我们来到这儿完全出于偶然。我们没看见任何的神,我们也没有任何神圣的信息。”
  阿伦翻译这些时,祭司只是微笑。他的两个嘴角有了一个表示,然后又飞逝而去了。
  阿伦咕咕哝哝地说:“我想他那不是买的。”
  “问问他是否见过一块浮石或其他类似我们拿的这些绿石的东西。”珍妮弗告诉芒多说,“如果他们见过所有的这些‘征兆’,可能他们也已经有了一块路。”
  芒多翻译这些话时,珍妮弗注视着这两位阿兹特克首领的面部表情变化。伊尔会卡米纳只是耸耸肩、摇摇头——很显然,在这个村庄首领的经历中没见过浮石。然而,泰佐佐莫克……在火光的映衬下,很难说清楚他的表情。但珍妮弗认为阿伦问这个问题时,泰佐佐莫克面部的线条收紧了,似乎在这个人感情世界的周围内部某个帘子拉得更紧了。
  “在泰娜提待兰,他们可能听说过浮石。”泰佐佐莫克草率地答道。他似乎想看看他们问这活的深层意思。过了一会儿,祭司朝每个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对芒多说了些什么。阿伦比较详细地回答了他。最后,泰佐佐莫克向伊尔会卡米纳做了个手势;二人双双离开了广场,消失在黑夜中。
  “唉,刚才肯定是太突然了……芒多,他最后跟你说了些什么?”村民们又聚在篝火周围时珍妮弗问,“你又跟他说些什么?”
  “噢,是吗?”芒多答道,“他朝你们大家咧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说感谢我做了翻译,如此而已。并说我做了一个很出色的工作—』过是为一只猴子。”
  珍妮弗还没来得及再问其他,芒多就跑走了。他抓住了一位村妇的双手,在笛子声和人们敲的鼓声的伴奏下跟她跳起了舞,开始跟他们一起欢跃起来。
  “你相信他的话吗?”阿伦问珍视弗,他边问边注视着芒多头发上所反射的火光,而芒多却正在随着村民们的一阵阵笑声在广场上四下跳跃着。
  “从在日本发生的一切后,我就不太相信它了。”珍妮弗答道。她靠着阿伦,她很喜欢他的双臂拥着她时的那种感觉,但她摇了摇头。“不对,我敢发誓我听到芒多说了有关特拉罗克的事。但我不知道眼下我们对此应该如何去做。”

  早晨的景色美极了,山腹上,薄薄的雾傍绕着一棵棵的树,初升的太阳尽管还藏在东部一个个斜坡后,却已带着土灰色的光穿过头上断续的一团团雾,各色各样色彩艳丽的鸟儿在林间迅速地飞来又飞去,一条小河瀑布似地从陡坡上流向山谷时,溅起了一朵朵浪花,在一块块石头上泛起了白沫。村子在晨光下,就像层层有序的祖母绿框架背景下所镶嵌的一颗钻石。
  黎明时分,村民们已经起来开始忙乎一天的工作了。珍妮弗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他们向她点点头,笑一笑。
  珍妮弗和其他人在伊尔会卡米纳家的大院里其中一间房的屋里过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珍妮弗就醒来了。她听到了外面欢快的声音。斯特拉不见了,但其他人(包括芒多在内)都还在呼呼大睡。她起身出来找这只恐龙。
  认出斯特拉并不难。她正站在广场边缘的一面石灰石墙旁边。一群孩子围着她。她一弯腰跟他们说话,孩子们就咯哈咯地笑起来。
  “珍妮弗,”看见她之后,斯特拉喊道,“你们人类的这些小家伙跟我们的小恐龙没什么不同——他们太好奇了。他们决不会让我一个人呆着。”
  珍妮弗咧嘴笑了笑。“对他们来说你绝对新奇,”她说,“只是别踩着他们任何一个。”
  对此,斯特拉竭力显得受到伤害的样子,她那角似的鼻子又哼了一声,这一声像吹出的长号声一样立刻使孩子们都跑掉了。一些孩子藏到了珍妮弗后边,她紧紧地抱住了他们。
  斯特拉严肃地说:“我决不会踩着这些小孩的。”她身上的气味成了麝香味,她的姿势表明她生气了。
  “斯特拉,这只是一个……”珍妮弗停了下来,她意识到马塔塔语中指“笑话”的词她一个也不知道。据她对古路的所知,她怀疑在马塔塔语中这个字眼根本不存在:“呃,让我们这么说吧,那只是—个有意说的假话,目的是逗乐,而不是冒犯,这个解释很长,但够精确的了。我很抱歉。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斯特拉又哼了一声,但她的态度己不那么紧张了。她伸出了双手。珍妮弗打开了绑在烧伤伤口四周的绷带。鲜肉露出来时,她做了个怪相。那些水疱很大,尽管没有明显的感染,但斯特拉的双手已肿了。
  珍妮弗对她说:“过一会儿,我得把这儿清洗一下。我想去找些新绷带来。”
  珍妮弗重新给她包扎双手时,斯特拉蠕动了一下身子,这就是一个马塔塔式的耸肩。“这是一个连马塔塔都会喜欢的村落,”这只马塔塔说,“尽管这儿比我们的世界冷点,但确实是一个令人畅快的地方。”
  “对,这儿很漂亮。”珍妮弗同意她的观点。
  她弄乱了一个孩子的头发,那个孩子在用力拽她的手。她再次让目光环视村子四周。远处陡陡的山腰上那座金字塔形的教堂引起了她的注意。看见这座教堂就使她想起了这片田园式风光下的那些信仰。她可以看到泰佐佐莫克正在平台上。他双臂张开,眼睛向天跪在那里。他身后,闪电击中教堂的黑色痕迹弄脏了一块块石头。
  斯特拉注意到了珍妮弗的注意力,她身上的气味也有了变化。
  “昨晚那两张石头面孔的人说了些什么?”斯特拉问道。
  “两张石头面孔?你是指伊尔会卡米纳和泰佐佐莫克?”珍妮弗将那两人告诉他们的一切大概地告诉了斯特拉。尽管此时是她在专注地观察着平台上的泰佐佐莫克而不是珍妮弗,但她还是全神贯注地听着。珍妮弗描述到在大教堂的那些牺牲时,她点了点头。
  “你似乎为此而苦恼,我不明白其中原因。”斯特拉说,“原来古路上也是这么要求的。”
  “斯特拉,而我们的古路却说杀戮是错误的。”珍妮弗答道,她几乎生气了。
  斯特拉困惑不解:“那就别那么严格地遵循你的路。因为我看见你杀死了一只扫罗得,你的男性伙伴们也如此。珍妮弗,石头脸的古路没什么不对的。他们的做法并不邪恶,只是不同于你而已。你不能拿你们自己的标准去判断他们——那也正是你在马塔塔身上所犯的错误。”
  珍妮弗没想好怎么回答。她摇了摇头,说:“斯特拉,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好老师的。我甚至觉得你是对的。至少是部分地对。”
  金字塔顶上,金色的阳光照在教堂上时,泰佐佐莫克头巾上的羽毛装饰闪闪发光。这位祭司在走入教堂时,站起来冲着日光喊了些什么东西。
  “我们试图明白他的话,”珍妮弗说,“但这并非易事。”
  “我知道,”斯特拉告诉他说,“这对我来说也不容易。至少你还有伴儿啊。”
  斯特拉说得那么悲哀又带有那么一种麝香味,珍妮弗紧紧地抱住了这只马塔塔的脖子。“可怜的斯特拉,”她说,“我们得找一个办法把你送回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也希望如此,珍妮弗,”斯特拉答道,“我真的希望如此。”

  “我就是这么看问题的,”阿伦说,“如果谁有什么不同想法的话,说出来让大家听一听,但似乎很明显原来彼得是对的。我们所处的这个时间年表很接近我们自己的那个时间年表——事实上,可能是略有变动的我们或特拉维斯的时间年表。依伊尔会卡米纳所告诉我们的来判断,时间是1570年或这一年左右的那一年,我们现在在墨西哥。”
  特拉维斯突然插话说:“不管是你们的时间年表还是我们的时间年表,这个时间都应该是在西班牙的控制之下。”
  阿伦、特拉维斯、珍妮弗、彼得和埃克尔斯都坐在广场上他们住的那个房子的阴凉处。午饭端上来了——是许多盘玉米食品和各种蔬菜——剩下了他们几个。斯特拉尝了一下端上来的东西后,做了个鬼脸,她告诉珍视弗她要到森林里去搜集点吃的来。珍妮弗和斯特拉回到房子里来的时候芒多早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这只猿到那里去了。
  “谁在乎他呢?”阿伦这么说过,但他知道至少他在乎。他不相信芒多,然而芒多也是惟一一个传递信息的纽带。没有了芒多,跟伊尔会卡米纳和泰佐佐莫克交谈,其他人尽最大努力也不容易。
  而且你也要对他负责。承认吧——你有罪责感,因为如果不是你的话,芒多是不会在这儿的。”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对特拉维斯的评论阿伦如是回答,“伊尔会卡米纳说这儿附近已有半个世纪未见到外来人了,但这应该是在新大陆各种探险活动开始的时候:西班牙人、英国人、法国人、葡萄牙人。即使西班牙人已与此不相干的话,这也应该跟欧洲有某种联系……”
  “是由于那场疾病。”珍妮弗说。尽力给斯特拉包扎过烧伤之后,此时她正用她煮过、消过毒的水给彼得清洗肩膀。她轻轻洗了一下浴巾,便开始包扎彼得的肩膀。“这点我敢打赌。伊尔会卡米纳说过,科尔特斯在到达阿兹特克的首都前,一半的部队死于瘟疫,阿兹特克人并没染上这种疾病。在我们的世界里却是另一种说法。医院里的一个医生就此题目做了一篇论文。他说,‘在哥伦布到达美洲后的两个世纪里,差不多有95%的美洲土著居民死了——这并不是因为其它原因而正是死于欧洲人所带来的种种病痛,像天花啦,流感啦。如果不是……”
  珍妮弗停下来吸了一口气,“如果这儿发生的情况正好相反怎么办?如果第一批探险者带回去了一种病毒又该如何?对此,欧洲没有一个人会有免疫力。就像当时的许多大城市一样,欧洲的城市里也是又挤又脏,这种疾病可能会很快地传遍每个城市,而感染了病毒的旅客们又会将其带到更远的……”
  “如果欧洲大部分或有一半人口死掉,那他们就不会再有财力、物力或精力派人返回到这儿探险了。至少是好长一段时间内不会。”阿伦替珍妮弗结束了她的话。“我的天哪,我真讨厌说这些,但可能是这么回事,珍妮。那也就意味着在欧洲或亚洲的浮石是不能到达的。”
  “人为什么要到那儿呢?”埃克尔斯说,“你不是说通向日本的路也正好能通回到你以前住的地方吗?”
  “对,那条路是能,但扫罗得世界里的那个大峡谷在伊利诺州的过去决没有存在过,而且我也不认为特斯拉的山谷是伊利诺州。我认为你们那个小小的时间爆炸不仅仅将那些碎片同时也将时间扔向了空间。”
  “我可再也不想做倒霉蛋了,但大家似乎都忘了这儿可能连一块浮石都没有。”彼得插话了。
  “盖尔克抓住过一个阿兹特克武士。”珍妮弗说。
  “你说什么?”
  “是的。我本来已经忘了——这好像是太长时间以前了。那是在我们刚被俘虏之后,当时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在发生,我确实没太在意。但他们杀了一个穿着像伊尔会卡米纳的人,头戴羽毛头巾,腰裹细腰布、身披有几何图案的斗篷、脖子里挂着一串玉石项链、皮肤也是一样的颜色。他很可能会是来自其中一场暴雨,但是……”珍妮弗停下了话,往外朝广场看时,她用手在眼上搭起凉篷以避开太阳光。“伊尔会卡米纳正朝这儿走来,芒多跟他在一起呢。”
  “好极了,”彼得小声地说,“他又在给这个负责人拍马屁了。我们都还记得他那个把戏。”
  “什么把戏?”芒多走近时问道。
  “你的听觉真灵。”彼得说。芒多张着大嘴斜了他一眼,这一眼在这只猿的脸上最接近笑的。
  “我很高兴我的能力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一直在为我们和伊尔会卡米纳和泰佐佐莫克谈。”芒多说。
  “我敢打赌,”彼得说,“你心里还记着我们最感兴趣的事,对吧?”
  “我一直没忘,”芒多沾沾自喜地答道,“阿伦说过我们都彼此需要。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而已。”
  “那,你今天早晨该做的事又包括什么呢?”珍妮弗问。
  “泰佐佐莫克一口认定我们就是诸神派来决定一切的。我已使他相信。不管做什么,我们必须找到一块浮石——而他知道哪有一块儿。他并没这么说,但我能听见他在想的一些事。泰佐佐莫克知道得比他说得多,但他确实告诉我他愿意帮忙。”
  芒多又笑了,露出了他那一颗颗尖尖的牙齿。“而所需的一切只是要你们做点小小的牺牲。”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五 祭血

  他们站在金字塔顶的平台上极目望去,从村子上面看过去可以看到,就在层层梯田的那边,森林占据了群山。针叶松的林阴下,一条山涧小溪翻着白色的浪花缓缓而下流入山谷。他们可以顺着这个蜿蜒曲折的曲线痕迹走下去,因为它在远处的那个山脊婉蜒消失在东方了,他们也正是顺着这个曲线痕迹来到这个村子的。
  但远方变幻不定的景象并不像教堂前面的这一块地区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无论怎么擦洗,长长的台阶顶部那平坦、狭窄的石头旁边的旗帜不能掩饰渗入一个个石灰洞中的滴滴血渍。石头旁边,鹰状的棕红色容器使人觉得那块大石头置于此给人一种不祥的暗示。珍妮弗只是看着那块石头,浑身发抖。
  他们到达长长的台阶顶部已累得气喘吁吁。此时,泰佐佐莫克从阴暗的教堂内部走了出来,这位祭司穿着一件式样简单、长达膝盖的白色短袖束腰外衣。衣服左袖的布上渗满滴滴流下的鲜血。珍妮弗倒抽了一口冷气,朝这个人走去,但泰佐佐莫克举起了一只手。衣袖落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又长、又深的口子。他的肘下有一个陶制的碗,正好接住从伤口里流下的那些红点儿。
  泰佐佐莫克开始反复地吟唱,他将碗放在祭坛上时,他也在继续唱这种低声而单调沉闷的歌。他不顾其他人在场,目光向外,但却视而不见。血还在自无束缚的伤口里自由地流出来。
  “他受惊了。”珍妮弗低声说道。她曾看见过一百个同样目光呆滞的人来到急诊室,他们由于撞车受伤、打架、或跌倒而汩汩流血,但却感觉不到受伤所带来的疼痛,因为身体的自然抵抗力会将伤痛从现实情况中移开。但指上一根小刺就可能使一个小孩吼叫着一阵眩晕。还是这个小孩如果他胳膊骨折了,而折断的骨头又刺穿了皮肤,他仍能走进急诊室并静静地坐在那儿有声音地用鼻子吸气。
  “你们瞧他的双眼,”珍妮弗告诉他们说,“失血过多可能会使他产生幻觉。我得干点儿什么。”珍妮弗开始往前走,但特拉维斯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
  “别去,”他说,“你不能去。这是他的世界,是他的风俗习惯。他需要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吧。”
  “特拉维斯,那不只是伤。他割破了自己。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他会死的。”珍妮弗看着阿伦以求得支持。
  “我们随时都可能会死的。”阿伦说,“珍妮,我很抱歉,但特拉维斯说的是对的。那是他的选择。他的宗教如此。”
  泰佐佐莫克根本不注意他们的争论。他继续吟唱。同时将瓷碗里那些浓浓的液体汲到了石鹰碗里。做完这一切后,伊尔会卡米纳从他手里接过碗随之消失在教堂。泰佐佐莫克继续哼唱。珍妮弗可以看出他们中有些人(特别是埃克尔斯)越来越变得不安。
  “这真令人毛骨依然,”埃克尔斯说,“咱们让……”
  他没说完这句话。随着一声沙哑、奇怪的叫喊,泰佐佐莫克突然放下双手,将鹰碗斜着放到了那块石头上空,里面血淋淋的液体在那块灰色的石头上乱溅着。泰佐佐莫克弯下了身子,专注地盯着由此形成的一个个图案。他的头微微竖起,似乎在听那些听不见的声音。终于他挺直了身体。伊尔会卡米纳从教堂里出来了,手里端着另外一个盛着绿乎乎浆状物的碗,还拿着几条白布。他把碗递给了泰佐佐莫克,后者得把那些可怕的泥敷剂厚厚地抹在了伤口上,然后就开始用那些布条包扎自己的胳膊。
  “现在,让我来吧。”珍妮弗说,“芒多,问问他我是否能帮他。”
  芒多很快地对泰佐佐莫克说了,但后者只是哼了一声,盯着珍妮弗看了一会儿,就又继续包扎伤口了。
  “我得说这就意味着他不需要帮助,“芒多说,“问也不会得到称赞的。”
  “多谢了。这我已看出来了。”
  泰佐佐莫克用劲使劲咬着,咬上了最后一个结,他包扎好了胳膊。他稍微有点晃地站着,但伊尔会卡米纳并未上来扶稳他。泰佐佐莫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面前那一小群人时抬起了下巴。他看了看阿伦。
  “我需要你的血,”他说,“如果你想知道你必须做什么的话,你就必须献出你的血作祭。”
  “你说什么?”阿伦问他,“你是说抓伤了,滴几滴?或者你想让我跟你一样把胳膊割开?”
  “你说得对,”泰佐佐莫克平静地答道,“就像我一样。”
  阿伦没马上回答时,珍妮弗一把拉过阿伦,他看着她,她急急地说起了话。
  “听我说,”她迫不及待地说道,“不要那么做。你也不能那么做。首先是,没必要那么做——没有任向理由要那么做。那或许是他们的仪式,但并不是我们的。其次,这很危险。即使在家的时候我熊去找医生缝口,那也够糟糕的。在这儿这么做绝对是愚蠢透顶。如果你不先流血致死的话,最次也终生落下伤疤。如果刀口感染,依这儿的卫生条件,我敢说,你极有可能要死。我们没有抗生素,我们甚至连阿斯匹林都没有。阿伦……”
  珍妮弗停了下来,她盯着阿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千万别。我刚刚又找到你。我不想失去你。”
  阿伦朝她笑了笑,抱住了她。“我听你的,”他们拥抱在一起,阿伦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我也不想失去你。”他松开了珍妮弗,转身对着泰佐佐莫克说:“我很抱歉。我不会那么做的。”
  看起来好像泰佐位莫克等的就是这个答案。“你会这么做的,”他告诉他们说,“如果不是现在,那就是以后。”
  “我对此表示怀疑。”
  “有时候,诸神不给你选择,”泰佐佐莫克几乎是笑了,“你们有武士的长相,也就要挑武士的担子。我是说你们所有的人。我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在你们能修补所坏的部分之前,你们一个个都会被召来做自己的牺牲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已看到了这一点?”
  泰佐佐莫克只是摇了摇头。“你们不会把血给我的,而我需要这些血。眼下,这要由你们自己来选择。至于说我看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眼睛向外看着风景。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双眼眯了起来。
  “我已看到了我的死亡,”他说,“我知道休休施特尔——火神和时间之神,已授予了我什么圣职。我会带你们去泰娜提特兰,在那儿,跟你们要什么你们就要给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因为在哪儿,只有在哪儿,你们才能得知浮石的消息。”
  彼得说:“他刚才所说的听起来好像对我们是一个威胁。”

  他们在去泰娜提特兰的路上走了一天。泰佐佐莫克在前面带路,一起来的还有村里的十二个年轻武士。这些人的出现并没使阿伦他们觉得不舒服,但关于这次旅行他们这一小群人中一直都有小小的争论。似乎很明显,如果他们想找到路回各自不同的家。那他们几乎没有选择。然而,阿伦还是希望他们的人数不要被超过太多,他们也不要太不能自卫。每个人都注意到了泰佐佐莫克把这些旅行者放在了队伍中间,队伍前后都有武士们。
  他们沿着祟山峻岭间通向更高处的一条小径走着。这条小路并不太分明。热带植物叶子的那最后的一点点残迹依稀可见,但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他们现在正穿行在长青林之间,大多数人都穿着村民给的彩色羊毛毯外衣。他们越往高处走空气也越凉、越稀薄。祖母绿包裹中的一块块险峻的岩石所形成的场景似乎在小径的每一个转弯处迎接他们。由于岩石多,所以这是一块贫瘠的土地。出发时伊尔会卡米纳交给他们的其中一个礼物就是用某种无花果树皮做成的纸,一支画笔。阿伦一直很喜欢绘画,他高兴地抓住这个机会速描了一些周围的风景。
  “不管是不是威胁,”阿伦说,“我得承认,到目前为止他们对我们一直够狠的。”
  “到目前为止,”彼得重复道,“看起来惟一真正喜欢这次长途跋涉的是芒多。”他朝着沿小径排成一行的队伍的前面点了点头。在队伍的前头,芒多走在泰佐佐莫克旁边,正愉快地跟那位祭司说话。“我真希望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们两个都希望知道。也许我应该看看他们在说什么。照看一下特拉维斯,好吗?他什么也不愿意说,但他确实觉得很痛。”
  阿伦艰难地走到祭司身边。芒多路出尖尖的牙齿朝他笑了笑,但他脸部的其它部位好像没笑。“噢,头儿,”这只猿说,“这种天很适合赶路,对吧?”
  “天是很好。我想跟泰佐佐莫克聊一聊。”
  “没问题。我活着就是为了做翻译工作。”芒多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的,但这句话中却没有什么能与这个诙谐的调子相匹配。
  ”好极了。顺便问一下,你们两个一直在谈什么呢?”
  “噢,我们在谈天气、景色、孩子们的行为、体育活动。你知道,就是常聊的那些玩意儿。”
  “芒多——”
  芒多假装清白地拍了拍双手。“阿伦,实话告诉你吧,只是闲聊。他问了有关我们的事,但我—件也没告诉他。他确实是对我们带的时航机感到好奇,并将之称为‘燃烧的绿石头’。他确实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阿伦瞥了一眼泰佐佐莫克,后者正脸色严肃地注视着他们。“你们聊得够多,足够使你话多得出漏洞而使他们杀死我们。”
  芒多耸了耸肩,接着看起来几乎是很滑稽的共谋似的。“我并不这么想。呃,也许……他……有那么一会儿,他确实说得很奇怪,但我想我已使他平静下来了。我想,他让那些武士跟我们一起走,是一件好事,对吧?我一直很留神。什么也不要担心。”
  “呃——呃,”阿伦一直在有意识地想那些跟他们走在一起的武士们,想看看芒多是否在玩他那读心的把戏,结果好像是的。阿伦自己眼睛向前看着,开始哼一声U2演唱组演唱的歇,他想看看芒多对此有什么反应。
  小径在一个斜伸出来的岩石边上又蜿蜒向上了。一座座新的山峰在他们周围的山肩隐约出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蓝色中去了。东南方向,一缕清烟从阴燃着的火山顶部飘飘而去,一只鹰双翅像手一样伸展着在他们前方的北部慢慢地盘旋。要是没有这些,这片土地就是一片荒芜,未被触及过并使人觉得孤独的地方。
  “阿伦,问问泰佐佐莫克,休休拖持尔这个人物,怎么样?”
  芒多简短地跟泰佐佐莫克说了,后者继续前行了几步。他那双穿着鞋的脚沿路扬起了尘土。
  “还有什么要告诉你们?”泰佐佐莫克终于问了,“你们已见过了一场场暴雨,你们自己也顶住了一场场暴雨。我已见到了我们自己过去的种种幻象,而且,我也已看到了肯定是将来的幻象。这就告诉我们休休施特尔在大教堂以下好远的一个个山洞里走动呢。他是诸神中年龄最长的一个,是控制时间本身的人。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去那儿的原因。”
  “大教堂里有一块浮石吗?”
  泰佐佐莫克再一次好长时间没有回答。
  “阿伦,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带着这些雕刻着火的绿石头,”泰佐佐莫克说,“告诉我为什么这块浮石对你们那么重要。“
  芒多译完并评论完这些话之后看着阿伦。“我想我不能告诉他,”这只猿说,“他似乎对这个题目有点儿狂热。”
  “他知道那儿有一段那条路。”阿伦对芒多说,“对此,我很确信。不然,他不会如此躲避这个问题。告诉泰佐佐莫克这些绿石头是浮石魔力的一部分。告诉他浮石正在引起梦幻暴雨,而我们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这么欺骗他不有点儿危险吗?”芒多对他说,“特别是你已否认你是他的诸神派来的之后。我想——”
  “住嘴,就把我说的话告诉他,”阿伦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又为自己发了火而后悔。“听着,芒多。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此时在想什么——”
  “我不想,”芒多简短地答道,“我只是翻译。”
  说完,芒多又转向泰佐佐莫克,并快而尖声地说起了阿兹特克语。芒多说话时,阿伦训斥自己:你干得真出色,你刚才侮辱了可以跟这些人交谈的人。干得好啊,科费尔德……
  泰依佐莫克回答了,但芒多没翻译。相反,他答话了,是一个简短的来回交流。最后,泰佐佐莫克哼了些什么,随而移开了视线,继续沿着小径坚定地向上一步步走着。
  “芒多,你们说了些什么呀?”
  芒多吸了吸鼻子。“泰佐佐莫克说,你得信任他。”
  “芒多,这毫不接近我想要他回答的问题。”
  芒多皱了皱鼻子,露出了牙齿,“他就是这么说的。”这只猿咆哮着说,“而且,你也得相信我,对吧?”

  尽管他们还走在阳光下,但落日的余辉给山谷披上了一个个长长的紫色影子。他们来到了一块高高的草地。这里鹿儿在吃草,鸟儿从宽响的矮松林间飞往一个个岩石缝中的巢里。那儿有一个小小的石头建筑,顶很平并盖了茅草。芒多告诉他们,这是旅客驿站。泰佐佐莫克招呼了他的那些同伴们,他们从肩上摘下了行李,故到了这个一间房的建筑里。有人生起了火,另外一个人开始把从附近一眼泉水中打来的水和面粉搅在一起以做小蛋糕之用。珍妮弗走到草长得像胡须一样的悬崖边上,极目望风景。
  她能看见数英里范围内的景色。空气晶莹剔透但又很刺骨,山谷那边,长满杉树的山坡依稀可见。一股寒气似乎正从下面阴影处向上扑来,珍妮弗很庆幸她穿着那件彩色羊毛毯外衣①。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景色很美,是吧?”阿伦说,他的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她靠在他身上,两手放在他的手上。
  【① 羊毛毯外衣:中南美一些国家,用作披肩(或外衣)的彩色羊毛毯。】
  “唔——唔——”她低声说道,“我们今晚要在这儿过夜了。”
  “好像是的。”
  “好的。我想最后这一个小时左右,特拉维斯完全是靠毅力走的。我真替他担心。还有可怜的斯特拉——她可能完全是冷血痘物,但她根本不喜欢这上升而来的冷气。”
  “你总在替别人每个人担忧。”
  “这使得我不为我自己担心。”
  “我想是的。”
  对她来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伤心,她转向他,狂热地抱住了他。“我们一定要从这儿出去,”她告诉他,“我知道现在看起来情况很糟,但我们一定会找到一条出路的。”
  “你向我保证,是吗?”他嘲笑地答道,珍妮弗两手抱住了他的头。
  “是的,我保证,”她告诉他说,“我知道,在某个地方,不管以什么方式,我们一定会摆脱这种混乱局面。”
  “珍妮,我也希望如此。我真的希望如此。但眼下……”
  “眼下,我们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认为眼下要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坐在这儿看日落。尽管有那么多其他的东西都改变了,至少这还是一切混乱中不变的东西。不管历史被怎么歪曲,曲解,日落这一简单的事还是在继续下去。”
  “珍妮——”
  “嘘——”她把一个手指放在了他双唇上,“和我一起看……”
  珍妮弗紧靠在阿伦身上,阿伦也感到了珍妮弗背部那令人安慰的温暖。他们注视着阴影和太阳慢慢的交互作用。此时黑暗爬上了一个个山脊和小山而一朵朵火红的云两侧褪成了暗淡的红色,接着在蓝色的夜幕下黯然失色。

  轰隆隆响的温和的雷声回荡在山间。这种声音就像一座教堂倒向远处碎裂的声音。泰佐佐莫克站在那对年轻人原来看日落的地方。吃完饭之后,那个黑发的人决定尽量醒着。很明显他不相信所有的这些外来者,但最后他也睡着了。按照禁食习俗,泰佐佐莫克自已没吃东西,一想到这点,他的肚子就咕咕直叫。那位老武士,那个叫特拉维斯的,在那个男孩闭上眼之后,又守望了一会儿,最后也累得睡着了。看着他们都睡着而没有察觉真是诱人,武士们都朝他望去,但泰佐佐莫克只是摇了摇头。
  他也睡着了,一直睡到暴雨来临前那微弱的声音将他叫医。他从驿站走开看到,尽管头上的天空撒满星星,但一场迅速而来的暴雨覆盖了西边的群山。此时,他看到闪电那明亮的火舌吞没了下面的山谷地面。在远处闪电中他能看见诸神的幻象出现了几秒钟,又被下一次闪电吞没了。暴雨迅速掠过山谷时,他清楚地看到一座座奇怪的建筑,一个个奇异的景色忽隐忽现短时间内变成了现实。泰佐佐莫克希望自己能离得近一些,以便能看见那些有时生活在暴雨中的奇怪的人,同时也为了他或许能够解释诸神送来的征兆。
  那个喜欢讲话的猴子痘物也醒了。泰佐佐莫克从眼角看到了他的白毛。
  “啊,又一阵时间暴雨。”芒多说。
  “它们每天都来,”泰佐佐莫克说,“一次比一次大,过后还留下痕迹。诸神生气了,他们威胁说要毁掉这一带。”
  “对,当然你是对的,泰佐佐莫克,”芒多说。这家伙的声音里有油和薄荷的味道。“就像通常一样。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按照我让你做的去做,伟大的泰佐佐莫克。芒多也知道那些燃烧的绿石头的秘密,他会把他们的魔力给你,这样你就会得到你失去的东西。这个魔力就是你的。全部属于你——只是要付出一个小小的代价。”
  泰佐佐莫克看着暴雨经过山脊那边,从视线中消失了。他能看到闪电在断断续续地继续闪。
  他说:“芒多,我听见你说的话了。”他转过了身。芒多那张枯萎的黑脸从它那皱巴巴,雪一样白的皮毛中看着他。“我听见你说的话了。”泰佐佐莫克又说了一遍。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六 进入城里

  第二天早晨,阿伦惊醒了,心咚咚直跳。顷刻间,他认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并准备继续守卫,接着他意识到明媚的阳光已透过当作驿站房门用的张张毯子射了进来,而且大家都已起来了正在四下活动。
  “我们都睡着了。”特拉维斯说。阿伦抬头望去,这个人正坐在一张粗糙的棉毯下。特拉维斯耸了耸肩说,“对此我也很担心,”他说,“但什么也没发生。”
  “我还是不相信他们。”
  “好,我也如此。咱们留点神,不过我得承认昨天晚上他们有机会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但他们没有做。”
  “也许是因为征兆不对,星星们都没在适当的位置。”
  特拉维斯笑了笑,他那长满密密胡子茬的双颊皱了起来。“阿伦,本来我以为你是我们这群人中的乐观主义者。”他把身上盖的东西翻到一边,呻吟着站了起来,他弯着身子,挪得很慢——很像过去每天早上卡尔爷爷挪步的方式。这个记忆使他又回忆起来卡尔的声音。“孩子,起来后第一件事是活动一下这些老关节。这些关节里的油都没有了……”
  阿伦眨了眨眼。祖父的死亡所引起的心理疼痛还像以往一样强烈。奇怪的是,他心里的这个伤口比失去父母更让他痛苦。阿伦还是不能相信双亲确实不在了,也还是不相信卡尔爷爷已经死了。忆起他似乎只是几个星期前才离开的那个扭曲又发生了突变的格林镇使他怒火万分并再次决定要打理好一切。
  无论用哪一种方式都行。
  “不过,我能闻到早饭的味了。”特拉维斯勉强伸了伸四肢,说,“我绝对饿了。孩子,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今天要走很长的路。“
  尽管阿伦不太喜欢,但特拉维斯还是言中了。队伍在群山向一成不变地朝北、朝东走着,直到他们来到高高的高原。这个高原由起伏不定、森林覆盖的一座座山丘形成。一座座山丘顶上是一个个沉睡的火山顶。晚上他们歇宿在阿兹特克村里。在每个村里他们受到的都是含蓄的好奇的欢迎。人们似乎都很畏惧斯特拉和芒多。他们围挤在他们周围,斯特拉耐心地忍受着他们的注意力而芒多则利用每一个机会在他们面前卖弄,以一个个长长的故事来取悦他们。阿伦怀疑这些故事都是以芒多为主人公的——而每当让他翻译一下时,芒多总是避免正面回答。
  其他人都受到了礼貌的对待,但也总是被很警惕地避开。阿伦一直不太肯定这是否是由于他和珍妮弗以及其他人使这些阿兹特克人想起了可憎的科尔特斯,或者是因为他们明显处于泰佐佐莫克的守护之下。阿伦注意到泰佐佐莫克也受到欢迎,但人们是小心翼翼欢迎他的。村里祭司欢迎他的态度就像是一个人在欢迎一位社会地位较高的贵宾,而跟泰佐佐莫克一起来的武士们总是把武器放在手能容易够到的地方。
  “看起来他们彼此也不信任。”特拉维斯对着阿伦评说道。
  “那咱们就希望泰佐佐莫克站在正确的一边。”阿伦说,“而且芒多一直在说所有这些正确的事情。”
  特拉维斯瞥了一眼芒多,后者总是站在泰佐佐莫克身旁。“我敢断定他一直在说那些正确的事情只是为了使他自己处于最佳位置上。”特拉维斯答道,“不知它是否能给我们带来任何的好处还是坏处,呃……”他这句话没说完,他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只好停了下来。
  他们每天早晨都继续赶路,只有在太阳消失在西边的群山后面时才停下来。空气非常稀薄,阿伦不断地招呼泰佐佐莫克停下来以便他们能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珍妮弗和特拉维斯,在泰佐佐莫克的一个武士的帮助下,把时间用来学习他们的那种语言。阿伦也努力地去试着学习,但由于他学得很慢,特别是跟珍妮弗相比就更慢了,她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这种语言,阿伦感到灰心丧气。斯特拉身上穿了件双层的彩色羊毛毯披肩来保暖。她总是跟随在珍妮弗左右。这只恐龙似乎很郁闷,她出奇地安静。阿伦不知道这到底是由于寒冷还是由于孤独,或者两种因素兼而有之。彼得和埃克尔斯似乎又慢慢地回到以前的那种同伴关系上了,他俩总感到不安。
  彼得跟埃克尔斯一样总以为自己是这支队伍中的弃儿。
  阿伦尽量地和彼得呆在一起,以在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之间充当调解人的角色。他想尽一切努力使这只小小的队伍紧密团结在一起。他的努力卓有成效。
  终于,离开村子进行了十二天的长途跋涉后,他们越过了一个山脊看到了一系列相互连接的湖散布在下面的山谷里。“快瞧呀!”珍妮弗在阿伦身旁喊道。
  “是泰娜提特兰。”泰佐佐莫克轻声地说。
  “这是一个漂浮的城市!”
  泰娜提特兰肯定显得是这样的。城市覆在最近的那个湖中的一个岛上,并通过一系列的石桥跟大陆相连。网一样的运河布满了全市,每一条运河都沿一条大道而流。一条条街道,一面面建筑物的墙,一座座宫殿和教堂——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种使人痛苦不安的白色,好像刚被擦洗、磨光、漆过。泰娜提特兰像一颗珠宝一样闪闪发光,像一颗从太阳上融化又被放下浮在蓝色的水面上的一颗珠宝。
  一些奇特的小浮岛镶嵌在大岛周围。岛上建了—些泥和枝条搭成的小屋。他们看到,这些岛上有人正在管理花园,许多独木舟和竹筏子在壮丽的水面上缓缓驶过。城市本身也是一派繁忙景象,街上熙熙攘攘,人群穿来穿去,聚集在一个个市场的周围。泰挪提特兰是一个大都市,市里住着成千上万的人。
  但阿伦注意到,即使在这儿,一场场时间暴雨也留下了痕迹。走到城市一侧,以一种奇怪的曲线撕开这个阿兹特克建筑的圆筒形空间中,矗立着一个由白色、凹凸不平的材料形成的高高的圆锥体,而一个个洞穴以奇怪的角度嵌入其中;阿伦记得以前见过与之非常类似的东西。
  斯特拉也是如此,她突然伤心地嗷嗷叫起来。于是阿伦记起来了——这是一个马塔塔住所,是从马塔塔世界里被摄取来而后扑通一声放在这儿的。在几何形的阿兹特克建筑中心这个建筑显得很不相称,就像在曼哈顿的摩天天楼中间的一个小孩堆的奇形怪状的沙堡一样。
  在非常靠近这个马塔塔建筑的这个城市的最中心竖起了一座巨大的金字塔。泰娜提特兰的四条主要街道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进来,用箭头向里指示着通向那个巨大的建筑物。大大的台阶向上通向金字塔的两侧,塔顶是两座教堂。泰佐佐莫克指着这个巨大的建筑物说了话。“那就是大教堂,”他边说芒多边翻译,“也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为什么要去那儿呢?”阿伦问,“那儿有人知道浮石的事儿吗?”
  “耐心点,”泰佐佐莫克告诉他说,他奇怪地看着阿伦。“尤其是你,必须要耐心。”
  泰佐佐莫克转身开始下山朝着那个向他们召唤的城市走去。“该死的,那是什么意思?”
  彼得耸了耸肩。他答道:“我有种感觉我们肯定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的。”
  他们接近进入泰绷提特兰城的主要堤道时,便开始吸引当地居民的注意力了。他们到了棋子般的石头铺成的路上时,一个接待委员会正在等着他们。这个委员会的头领是一个高个子的武士,身穿芒多告诉他们的那种社会等级较高的人穿的盔甲,这个人的头上耸立着一个高高的、装饰华丽的背部铠甲片。这片铠甲上戴着一顶圆锥形惹人注意的尖顶帽,玫瑰花饰和棉帽边遮住了双耳。一件色彩鲜艳,有衬垫的束腰外衣盖在他那宽阔、健壮的身上。他还打着染成同样色彩的绑腿。
  他铁板看面孔站在引桥中心四个和他打扮相同的斗士面前,剑放在了身体一侧。那双黑眼睛注视的目光从泰佐佐莫克身上又移到那些人身上,接着更仔细地盯着芒多还有——特别是——斯特拉。阿伦抓住了芒多的一只胳膊并低声对他说:“你跟我们呆在一起。翻译,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泰佐佐莫克和那位武士似乎已在热烈地进行谈话。芒多告诉他们:“那儿的佩克拖拉尔先生——顺便说一句,他的名字叫阿卡雅卡特尔——似乎不想让我们进去。特别让他烦恼的就是这只大蜥蜴。他正在告诉泰佐佐莫克我们得在城外宿营直到一个地位比他高的人允许我们进去为止。泰佐佐莫克正在争辩说他不必得到许可令,并说如果阿卡雅卡特尔想干涉一位特拉罗克祭司的事儿的话,那他要自负后果。”
  阿卡雅卡特尔好像并不太担心后果落在自己头上。他大步地走上前来。来到泰佐佐莫克身旁,一语不发瞪了他一会儿,然后又从这位祭司而前挤了过去,站在了斯特拉的面前。珍妮弗迅速移动,插到了斯特拉和阿卡雅卡特尔中间。“珍妮——”阿伦警告性地喊道,但阿卡雅卡特尔顺着鼻子尖向下瞪着珍妮弗,大声地吼出了一条命令,并用长矛示意她站到一边去。这个命令再清楚不过了。从珍妮弗那冷冰冰的目光可以看出,她完全明白这个命令的意思。
  “我不会动的。”珍妮弗用这个人自己的话言回敬他说,如果阿伦不道她说的意思的话,她的姿态语言也告诉了他她刚才回答的是什么。
  “珍妮弗!”他又说话了,但此时随着一声哼叫,阿卡雅卡特尔用盾将珍妮弗远推到了一边。她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接下来的几秒钟一片混乱。阿伦绝不能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泰佐佐莫克在吼什么,而阿伦却正要猛冲向阿卡雅卡特尔,尽管他内心有一个小小的,神志正常的声音在告诉他这样做是多么愚蠢。而阿卡雅卡特尔却根本不理会珍妮弗或是其他人,他用长矛猛戳斯特拉。斯特拉生气地呜呜叫着,将其抖到了一边。但阿卡雅卡特尔又拿起了长矛似乎要将其刺入斯特拉的胸膛。斯特拉又雁叫一声,粗糙的彩色羊毛毯下她的脊骨褶皱处升了起来。全部充满了血,色泽非常鲜亮。她站了起来,怒气冲冲,阿卡雅卡待尔则后退了一步。
  但只是退了一步而已。他突然大叫一声,向斯特拉猛冲而去,长矛在最前面。
  但他根本没能成功。与此同时斯特拉像表演杂技一样优雅地转了个圈,这使阿伦感到十分吃惊。她的尾巴,由于加上了旋转增加的力量,强烈地甩向正冲过来的阿卡雅卡特尔,把这个家伙提了起来,使其脚完全离开了地面。阿卡雅卡特尔一声尖叫飞离了桥面落到了湖中,他的矛散架了,盾也碎了,袍子和背部铠甲快速旋转着朝相反的方向飞去。他在浅水处背部着地时,水和泥瀑布似地落了下来。
  正当大家惊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时,斯特拉朝着岸边大大地迈了两步,朝着阿卡雅卡特尔因愤怒而在猛烈摆动的地方弯下了身子。她的鼻孔张开,角一样的鼻子里发出了大声震颤的嘲笑。这只马塔塔帮着珍妮弗站了起来。带着一种滑稽而受到侵犯的尊严,她挤着穿过其他震惊的卫兵,大步穿过堤道朝泰娜提特兰走去。
  泰佐佐莫克从斯特拉身上看到阿卡雅卡特尔身上,后者终于重新站了起来,身上溅满了泥,也挂满了水藻,祭司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慢慢掠过了一丝开心的微笑。当阿卡雅卡持尔在泥里跺脚、发怒时,这种微笑最终爆发,变成了一串长长的、无拘无束的大笑声。
  泰佐佐莫克还在大笑着,他向他的武士们,向阿伦,珍妮弗和其他人做了一个手势。在他那个开心的笑声的陪伴下,他们进了城。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七 献祭

  他们得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位于围绕大教堂周围空地上的一个着华的宫殿里。至少,表面上是把他们当成贵宾看待,他们可以随意行走。但他们都注意到了,在他们所住房间的前、后入口附近都安置了卫兵,而且,每当他们有人出屋时,后面总会有一个人跟着,并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没给他们那么多时间去探究——实际上,斯特拉本来特别想去探究一下那个马塔塔建筑;但他们是在傍晚的时候进泰娜提特兰城的,等泰佐佐莫克陪同他们来到大教堂,他们那儿的大祭司(他们被告知,那人名叫泰克托佩克)行礼时,几乎是晚上了。一个相当殷勤的人给他们端来了食物。他既不是仆人也不是奴隶。同时也给他们拿来了衣服,端来了水让他们清洗一下。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吃完穿好时,太阳早已落下去了,仆人们点着了粱上悬下来的一盏盏油灯,并在屋子中心的敞口壁炉里生起了一盘旺火,这火真令人高兴。
  泰佐佐莫克来叫他们时天已全黑了。寒冷的高空,一颗颗星星在使劲地闪着,明亮得惊人。
  “跟我来。”他说。
  “我们要去哪儿?”阿伦问道。
  “跟我来,”泰佐佐莫克又重复了一遍,“这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但阿伦,尤其是你,要明白这一点。来吧。”
  他们开始集中盛有时间碎片的那些包。这些碎片是他们从扫罗得的手里搜集起来的。但泰佐佐莫克摇了摇头,说:“这些明亮的绿石头应该留在这儿。“
  阿伦看了看他,对他说:“它们……对我们来说,很神圣。我们不能再失去它们。”
  “它们在这儿会很安全的,”泰佐佐莫克告诉他说:“没人会碰它们。我向你保证。“
  阿伦仔细看了看祭司那张毫无表情的黑脸。他想信任这个家伙。他提醒自己;如果他想要这些绿石头,来这儿的路上他有好多机会得到它们。他说:“好吧。我相信你的保证。”
  他们穿上给他们拿来的那些织的拖鞋,跟了出来。泰佐佐莫克将他们带出房间来到了宫殿的院子里。这里鸟儿们飞掠过一个个空中花园。然后,他们又从这个高大的建筑那宽厚的木门中走了出来。
  那儿,在金字塔台阶前面的广场上挤满了人,而且在无数火炬的映衬下,灯火辉煌。旁观的人在唱着,这是在鼓声和笛声的伴奏下的一种持续而有节奏的吟咏。泰佐佐莫克大步走进他们之间,他们通过时人群让开了一条路。但人群在这队奇怪的由阿伦、彼得、珍妮弗,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斯特拉和芒多组成的队伍周围再次合拢时,他们一直在唱着。一半是在这些吟咏人群的推动下,他们朝着金字塔基走去。那里有两排穿着白袍的侍僧手举火把,形成了一个通向塔顶的火把通道。
  放眼向上望去,在两座教堂矗立的平台上,一堆巨大的篝火在两个主要建筑物间熊熊燃烧,篝火劈劈啪啪地烧着,将一簇簇狂野、旋转的火花抛向了夜的天空。在平台和建筑物急剧倾斜的几面相接的角落里,一个个火盆在燃烧。
  他们接近台阶时,可以看到就在台阶前面两侧各有一个低低的楼厅,上面刻有一些盘绕的蛇形,并已涂过漆。这是两座较小的教堂,分别位于坐东郴西的金字塔的南、北两侧。北面的一座装饰有许多雕刻的鹰,南面较小的那座漆成了鲜红色。泰佐佐莫克一直带着他们往前走,最后停在了台阶的底部,人群又在他们周围合拢了。在汗水和火把所发出的红光的映衬下,这些人那古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
  他们就在那儿停住了,而此时几千人往前移痘围住了他们。他们看到哪儿,哪儿就有这种纷乱的公共宗教仪式在进行。
  鼓声不停地在敲打,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作为回答,唱的声音也越来越粗哑,越来越野。阿伦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被卷入了这种调子里,像被俘似的在胸部肋条间自动地跳动。从珍妮弗和其他人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也是同样的感觉。吟咏、歌声令人陶醉,充满魔力。他们每个人都发现自己已被其力量所俘获。他们没有一个人不受其影响—』论是阿伦、珍妮弗、彼得、特拉维斯、埃克尔斯还是他们当中那两个非人类。
  阿伦以为自己做梦了,他周围的那些图像有一种超现实的本领。好像他的双眼不能聚光一样,一切似乎都是模糊糊的。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们都发现自己的呼吸与歌声合拍、发现自己随着人群一起摇摆,有时还低声地哼唱,好像他们也想跟上起伏的曲调一起唱,吟咏的节奏似乎对芒多和斯特拉影响最大。芒多开始合着拍子跳起舞来,他一边雀跃,一边晃动又长又白的双臂。作为回答,他们周围那些人又笑又拍手,还给这只猿留出了旋转的空间。其中一位妇女拉住了芒容纳一只手跟他一起跳了起来。一边跳还用另一只手提着长长的裙褶。
  斯特拉边看着芒多跳边哼唱,她的声音低沉又单调,就像一只嘟嘟吹的大号一样。她的头竖直着,好像在倾听某种来自内心的呼唤。她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吹号声,声音很大,回响在整个广场上空。这个声音颤抖了一会儿,接着他们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鼓手们朝下看着,低头笑了。与此同时,他们猛劲敲打紧绷的鼓面。
  接着,霎时一切都停了。妖术被打断了。阿伦摇了摇头,他想排除这种朦胧的感觉。
  广场上的人都静默不语,鼓手们气喘吁吁地,胸部在急促地上下起伏,一个个笛手舔着干干的双唇。上面的平台上,只有一面鼓在响,声音很慢:咚咚咚!鼓锤每敲打一声,阿伦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泰佐佐莫克又向他们示意了。合着鼓声,他开始大步走上金字塔那宽宽的台阶,沿着火把形成的通道向前走去。阿伦脸上所有的快乐已全没有了,他看了看珍妮弗。突然,他觉得体内空空的,他已精疲力竭了——似乎单调的歌唱耗尽了他身上所有的能量。泰佐佐莫克又朝后瞥了一眼,他的眼神是命令式的;意思是;跟上。但这个命令却是无声地说出来的。
  “我们还能做什么呢?”珍妮弗问。
  阿伦极不情愿地踏上了一个个陡陡的台阶往上走去,其他人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来到就在最高峰下面的一个平台上时,泰佐佐莫克打了个手势。那有一座美洲虎蹲伏的雕塑。阿伦他们这群人围集在这座雕像周围。泰佐佐莫克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继续朝着金字塔最顶部的那个平台走去。在那儿,他面对着两座教堂那一扇扇开着的门,停了下来。那惟一的一位鼓手继续单调而缓慢地敲着。
  有个人从教堂的门里走了出来,人群即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他们大声喊道:“关提莫克·阿卡玛皮特里万岁!”
  “关提莫克什么什么的人,就是伊尔会卡米纳所说的这儿的皇帝。”珍妮弗说。关提莫克又高又壮;脖子里挂着一条宽宽的、雕刻过的玉石项链。那些玉石被雕刻成了一张张脸形和咆哮的痘物,项链中间下垂的是一个人像。这位皇帝被着一件大鹃鸟羽毛所织成的斗篷。这件斗篷上印有蓝色的方形图案,其中间是一个白色圆点。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很明显,这是一个贴身侍卫或随从,看见这个人使阿伦一阵哆嗦:那就是阿卡雅卡特尔,就是那天下午斯特拉那么唐突地扔进湖里的那个武士。这位武士的目光淡泊地向外看着,但阿伦看到阿卡雅卡持尔曾瞥了他们一眼,他的眼神里根本役有好意。
  关提莫克在平台的北边时近站定之后,一位祭司从北面的教堂里神色严肃地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闪闪发光的白衣服,而火把的火光正好照在上面。他的头上戴的是一顶装饰华丽的羽毛帽。
  阿伦大胆地说道:“那肯定是大祭司泰克施佩克。”
  泰克拖佩克的两侧是两行列队行进的其他祭司或侍僧。一个赤裸着胸膛,只穿一件缠腰布的男子走在大祭司的后面,走在两队中间。泰克施佩克和泰佐佐莫克走到了平台的最南头儿,面对着关提莫克·阿卡玛皮特里皇帝。阿伦第一次看到皇帝身后、两队祭司中间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一块浮石。
  阿伦听到他周围的那几个人集体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块浮石跟他们所见到的所有其它浮石一样呈锯齿状,可能锯齿还稍大些。其原始的表面已被使其歪歪斜斜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爆蚌的烟雾和烟灰破坏了。众僧将这段破坏的浮路推上前来,一直将其推到鹰形垫座旁的平台边上盘旋为止,下面的人群一眼便能看到这段浮路。他们能听到从数千个嗓子里发出了肯定的喊声,这喊声像咆哮的潮声一般。
  他们就站在浮石路下边的地方,从这个有利的位置上,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其已烧焦的下侧。那儿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任何一块时航机那闪光的碎片。特拉维斯低声对其他人说:“他们使它丧失了活动能力。他们已经理解了其原理。”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话有多正确。两位侍僧抬着一只大大的玉石盒子走上前来。二僧在泰佐佐莫克和泰克施佩克面前鞠了一躬,后者提起了盒盖,拿出了一条项链。他将贝壳和一块块绿石串成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随后示意两位侍僧走开。接着,他朝下面的人群展开了双臂。
  此时,在其白色短袖束腰外衣外面,一块绿色、畸形的金属在闪闪发光,这块金属本身光彩夺目。脖子里挂的这块金属闪闪发光,比火光还要亮,从下面照到了大祭司的脸上。
  彼得评论说:“我不知道这块通过什么地方?会返回到蜥蜴世界去?”
  珍妮弗答道:“我想不会的。我们那时见到了许多阿兹特克人。盖尔克声称他们杀死的那位来自一场时间暴雨。”
  此时,那面鼓还在持续、不变地敲着,泰克拖佩克对侍憎们做了个手势。两位侍僧走上前来,抓住了那位袒胸人的双臂。他们把他带上前来,仰面朝天放在了浮石上。又有几位侍僧走了上来,所以,尽管这位袒胸的人根本没有反抗、其双臂还是被两位侍僧各抓一只紧紧抓住了。
  珍妮弗不安地说道:“我不喜欢这种做法。”阿伦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提了一下。
  这一握既使珍妮弗感到安慰,也使他自己感到安慰。
  泰佐佐莫克已经拿了一个长颈瓶,并将里面所盛的液体倒进了鹰形雕像垫座上的一个容器里。有人从南面的教堂里拿出了一盏灯。泰佐佐莫克接过了灯,并用摇曳不定的灯芯点着了垫座,垫座即刻燃起了火苗。此时,泰佐佐莫克将盛油的长颈瓶送给了泰克拖佩克,后者将里面的油浇在了那个躺在浮石上的人的胸前,珍妮弗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阿伦的手,而与此同时,大祭司却从侍僧手里拿过了从教堂里拿出来的灯,就跟泰佐佐莫克点着鹰形垫座一样,他也用灯芯将那些倒出来的油点着了。
  这个人的身上即刻窜起了火焰,油从浮石的四周滴了下来。侍僧们将此人的胳膊、腿压了下去,尽管他在不由自主地猛烈摆动,但这个人根本没喊叫。他眼睛向上盯着大祭司,脸上几乎还挂着一丝微笑。
  泰克施佩克从其长袍里面取出一把带着一片很钝的燧石刀刃的刀子。他把刀子举到浮石上面,而那个人还在那儿呆着呢,鼓声停止了,四周一片寂静。
  “让鲜血洁净火焰吧!”大祭司喊了一声,随后将刀子捅进了那个人的胸膛。
  这种情形不像是在电影中,也不像是在电视里。阿伦、珍妮弗和彼得在冒险影片和历史剧中看见过许多拿人做牺牲的场面。这种事情,或者至少是其凶兆,是经常性的内容,是个陈腐的主题。它们经常是不掺杂个人感情而非常安全的。导演经常将焦点放在牺牲品那扭曲、狂乱的脸上,接着再调到悬着的刀子上。刀子通常是突然砍下,离开了画面,接着就是被致死人的叫喊声,或者摄像机会拉回到远景。如果故事的主人公在最后关头没有设法去营救牺牲者(如果主人公能成功的话,牺牲者几乎总是个妇女),他们可能看到的是刀子收回去了,上面沾满舞台上的血。但不管怎么着,那血是干净的,场面遥远而又一闪而过。
  这个场面……唉,这个场面根本不是任何一个电影、电视中的那种场面。就像被现实击中一样,阿伦意识到,这一切跟屏幕上的任何一幕都不同。
  这是真真实实的。
  刀尖击中那个人的声音令人毛骨依然。由于侍僧将其四肢压下,那个人像猪一样发出了呼噜声并弓起了背。极度痛苦之中,此人决心保持沉默,他边挣扎,脖子里的腱肉一块块突了起来。泰克拖佩克用刀刃往深处捅了一下,刀尖在肋条间滑动着,血如泉涌。由于根根动脉被切断,血沸腾一般涌了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血呈黑色。这种黑色的液体胡乱地溅到了大祭司的手上,脸上和外衣上,也溅到了诸位侍僧和泰佐佐莫克身上,血从浮石上流了下来,流到了下面一面面的旗子上。血的总量似乎多得不可能再多,泰克施佩克还在乱砍,把他砍的那个伤口弄得越来越大。牺牲者又呻吟了一次,就倒下了。此时,大祭司使劲向下压刀子,他们听到了令人作呕的咔嚓一声,一根根肋条断了。
  泰克拖佩克扔下了刀子,将一只手插到了牺牲者的胸腔里。
  他挖出了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并该炫耀似地将这个血淋淋的战利品高高举了起来。此时,下面的人群叹了口气,几位侍僧惊奇地瞪着眼睛,埃克尔斯在阿伦后面突然大声地呕吐了起来。珍妮弗将他的脸转到了其他方向。但阿伦发现尽管自己也想将脸转开,但他却不能做到这一点。这一幕使他感到恐惧,也使他恶心,但正是其恐怖也紧紧地攫取了他的注意力。
  泰克拖佩克举着那颗心脏,他的胳膊至肘部沾满了厚厚的一层血,两位侍僧抓住尸体,用力地将其抬起,抬离了浮石,并轻蔑地将其朝着台阶扔去。就像一个已经坏了的,被人遗弃的布娃娃一样,这具尸体噗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并沿着石阶重重地向下滚去,在离阿伦不超过两三英尺的地方滚了过去。珍妮弗在阿伦旁边倒吸了一口冷气,特拉维斯无语地诅咒着。他们看见这个牺牲品的残骸血淋淋地一直滚到了远处的广场上,使得台阶上沾满了其通过的痕迹。
  泰克拖佩克向前跨了一步离开了浮石,并将那颗心脏放进了熊熊燃烧的鹰形容器里。这个供品四周的火苗嘶嘶作响并发出了劈啪劈啪的声音。
  从平台上飘下来的那种味道使阿伦的胃翻江倒海一般恶心。他的视线又模糊了,视野四周都是雾,似乎雾想在他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形成一个模糊的梦一样。他自己也想呕吐,但突然他的胃倾斜了。他的一只手放在了美洲虎的雕塑上无助地干呕起来,他觉得珍妮弗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来安慰他。再抬头看时,他看到关提莫克皇帝和泰佐佐莫克双双朝鹰形容器走去。关提莫克将一只手伸进了熊熊燃烧的容器深处,摸出了一小堆还在燃烧的灰烬。
  尽管阿伦知道这堆灰肯定正在烧灼关提莫克的肉体,但这位皇帝还是慢慢地、很威严地捧着这团火向人群行了个礼,而后小心翼箕将其放入泰佐佐莫克端着的一个碗里。这位祭司小心地在关提莫克给他的这些还在燃烧的灰烬上吹了一口气,然后朝一个侍僧点了点头。平台四角放置的四个火盆里的火熄灭了。泰佐佐莫克慢慢地依次走到每个火盆跟前,并用碗里的灰烬重新将每面火盆里的火点燃。都点完后,他将那只碗放到了浮石上。
  关提莫克大声宣告:“火净化了!让新的火苗燃遍泰娜提特兰!”
  人群一阵欢呼,与此同时,赛跑者鲍向每一面火盆并点燃火把,台阶下很快就是一片火把的世界。火把接近地面时,人们朝前推着,将自己手里的火把滚到地上以熄灭火苗。接着又把火把拿到赛跑者的火把上去重新点燃。赛跑者们手里高举着火把,从金字塔广场上呈扇形一样向四方展开,走向众多欢呼的人群。
  正如阿伦和其他人所看到的,新的火苗开始慢慢地从金字塔传出,传到了城里,鼓声、笛声又响了起来,吟唱声也越来越大。
  此时,似乎一切都远不那么吸引人了。
  泰佐佐莫克走下台阶朝他们走来时,他们木然、震惊地跟着他又来到地面上时,他一语不发地带着他们又回到他们住的屋里。阿伦一直在不停地看到死亡,不停地闻到死亡的味道,听到死亡的声音,体验到死亡的恐怖。
  他觉得死亡会永远跟他呆在一起。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八 失去情人

  第二天早晨,阳光刚刚倾泻在他们睡的那间冷冰冰的屋子的窗户上时,斯特拉坚持跟珍妮弗说她一定要去看看他们瞥见的那个离这儿不远的那个马塔塔住所。跟其他人一样,珍妮弗反对这么做——因为头天晚上的那一幕幕已使她震劲感到不安。
  但斯特拉却没这种感觉。
  马塔塔和盖尔克也都在宗教仪式上贡献牺牲。马塔塔和盖尔克双双相信有时全祖也会要求结束某个人身体的存在,这样他的灵魂才可能返回精神世界。斯特拉理解头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看到牺牲者是心甘情愿的,顺从的。那个人知道他的死会使他在神的眼中提高地位,因此甘愿献出生命。斯特拉明白这一点。神就是神,不管他们的要求有多奇怪——如果欧克利要求她这么做,她也心甘情愿。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珍妮弗也不能明白这一切。
  男子汉阿伦本来不想让他们这个奇特的小小队伍中的任何人单独出去,但可能是全祖已下了令。黎明时分泰佐佐莫克进来命令阿伦和芒多一起跟他走。不久,彼得和埃克尔斯也给自己找了某种理由出去了。特拉维斯不想离开,他说得有人留下来照看他们带来的那些闪烁的石头。但斯特拉能嗅到他病得很重、又精疲力竭。她能肯定特拉维斯只是想休息一下,并且只是愚蠢地保持着自尊不愿承认而已。
  这种自尊心是人类身上又一点斯特拉不能理解的地方。
  珍妮弗仔细察看了斯特拉烧伤的双手,将其重新包扎之前,她用她自己那种奇怪的语言对着那些伤口咯咯地说了一串话。斯特拉,再请她一起去看那个马塔塔建筑时,她勉强答应了。
  两位仆人毫不掩饰地跟着她们,但却谨镇地保持着距离——她们离开壮丽的庭园来到广场南端的市场时,那两个家伙一直跟着她们。
  对斯特拉来说,人类的这个城市太大了。她本以为他们经过的那些村子就相当大,也太挤了,但这个……
  马塔塔语言中没有能数到那么大的数字。一个马塔塔村庄若有二十多个人就已经被看作是相当繁荣的了,尽管她也听说过在遥远的南方有人数三倍于此的村子。然而,直到斯特拉见到这个人类城市之前,她还以为这么拥挤的“村子’,只有旅行者的故事里才有。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见识多么浅陋。
  她所见的每一处,都有更多这些人类。这些人就像森林里的树叶一样无穷无尽,就像她原来居住的山谷里林间走动的所有那些痘物一样嘈杂。他们的混合气味就像马塔塔筑巢处的一堆堆沙丘气味一样混沌、奇怪又强烈。斯特拉承认这个城市有它自己的美丽,一条条宽阔的白色街道,一条条运河波光粼粼,周围建筑物的正面雕刻很复杂并已上了漆,其背景都是湖泊和群山。可是……这些建筑的线条粗糙又不能弯曲,不像马塔塔建筑中的那些线条那么柔和、自然。似乎这些人类想向世人炫耀他们自己,似乎他们想说:“瞧呀,我也能创造群山。我比你伟大,我看你不敢压倒我!”
  在斯特拉的经历中,那些蔑视神的人通常都会失败。
  他们跟马塔塔不同,马塔塔只希望跟世界混为一体。我们对我们的建筑物也是这么说的:“我们是你的一部分,我们对自己成为的这一部分感到满足。”
  好像跟她的思想发生了共鸣似的,珍妮弗说话了,“这里跟你的世界完全不同,是不是、”
  “是的,珍妮弗,确实如此。”她停了下来,反省似地在她的气味中加了麝香味似的悲痛色彩,她降低了姿势以表达其失去家园的悲痛。“能回到人类世界对你来说肯定是件好事。”
  使斯特拉吃惊的是,珍妮弗像一个刚学说话的小家伙一样哼了一声。珍妮弗说:“几乎不是。”她好像是谦卑地抬起了下巴,但斯特拉认为这什么也不意味着。和平常一样,珍妮弗的气味没有改变。“坦率地说,这个地方几乎比你的世界更奇怪。”
  斯特拉真的给搞糊涂了,她问道:“那怎么可能呢?他们是人类,跟你一样呀。”
  “他们可能是人类,但他们的习俗、宗教、信仰……”珍妮弗摇了摇头,说:“斯特拉,难道不同的马塔塔部落有不同的情形吗?”
  这个问题问得独特,又极其愚蠢,斯特拉几乎回答不上来。她恢复了镇静并向珍妮弗发出了责难的气味。“不,”斯特拉答道,“那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按照古路去做。即使盖尔克也没有什么不同。”
  “噢,人类真是太不相同了。我确信如果我在此长大的话,我也会感觉到不同。但我觉得不安全,如果没必要,我不会在这儿多呆一分钟。”
  珍妮弗眼睛向上瞥了一眼平平的山腰,头天晚上的仪式就是在那儿进行的,她用手遮住了那双过于敏感的大眼以避开耀眼的阳光。斯特拉知道她在看那儿,因为离开这个世界的路(浮石)就在那儿的某个地方。
  斯特拉同情地轻轻效了一声。
  这个城市和斯特拉家乡世界的那一小部分间的界限非常分明。似乎一把宇宙刀从泰娜提特兰切出了一个完整的圆圈,并把圈中的那些连根拔了出来,又用斯特拉所在的年代中完全相同的一块来代替了拔出的那块。分界面上,石头铺成的路平稳地终止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大圈土。几棵苏铁属树和其他热带灌木丛也从斯特拉原来生活的世界运到了这儿,但都死了。光秃秃的枝干上,皱巴巴的叶子在干巴巴地低语。这个地方太冷了,空气太薄太旱,太阳也虚弱无力。
  在这个异国圈子里,那座马塔塔建筑远离中心。这个建筑是一个相当于三个马塔塔身高的灰色隆起部分,跟其周围那些刻板的方形建筑一样高,但不知怎么看起来却有点小。住在这个地方的人跟住在其他地方的人一样拥挤不堪,但他们对这个地方却是敬而远之。斯特拉和珍妮弗靠近时,有几个人注视着他们。斯特拉尝试性地迈了一步进了圈子,爪上脚趾间那熟悉的土使她感到一阵安慰,她伸出爪子去抚其中一棵苏铁属树,但她一碰,棕色的苏铁属树就散了架,一片片树叶在微风中飘走了。斯特拉角一样的鼻子里发出柔和的音乐一般的声音——这是在低声问好。她没期望会得到任何回答,但她感觉到回音传来时,她的壳皱隆起来了。
  “斯特拉,这儿一个人也没有。”珍妮弗说,“这你是知道的。”
  “珍妮弗,我知道,”斯特拉答道,“然而……”
  斯特拉走到建筑物的拱形入口处,迅速适时低下了头。她停住了,壳皱突然充满血,根根腺里送出悲哀的气味。她发出吹号似的一声吼叫。
  珍妮弗在她身后大声减道:“斯特拉,怎么了?”
  斯特拉挪到了一边以使珍妮弗能看到那座建筑的内部。
  那儿,在原来可能是用来与客人交谈的宽宽的架子上,有人放了一具马塔塔的头盖骨。两个巨大的眼窝里空无一物,两个眼眶透过一条条已成木乃伊的干干的肉发出惨淡的光。这只马塔塔的死亡原因很明显:一条长长的裂缝劈开了头盖骨,伤口四周还染有一滴滴原来的血。嘴张着,下颚又松又歪。头盖骨旁边还放了几块骨头。这几块骨头匀称地斜靠在粒状的堵面上,但几乎所有其他的骨骼都不见了。
  这些血淋淋的尸骨前面,像控告似的躺着一只折断的武器——原来是一根阿兹特克人的长矛。
  “噢,斯特拉。”珍妮弗在她后面说道。她那人类特有的温暖的手碰了碰斯特拉的一侧,后者感到鼻孔里又充满了那种奇特的甜味。珍妮弗说:“我真遗德……”
  她们两个之间落下了一道又冷又暗的阴影。
  一个声音说道:“休克特尔!”斯特拉从肩膀上望去。泥土和城市界限的边缘,站着一个阿兹持克武士。由于身后的两座建筑间射来的光线太刺眼,斯特拉看不清他的相貌。但那种气味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就是在桥上向他们挑战的那个人,就是被她扔进湖水中的那个人;此人是阿卡雅卡特尔。他用长矛指了指边上那具头盖骨,又说出了那个奇怪的词:“休克持尔!”接着他拍了拍胸,脸部扭曲成了一种奇特的怪相。这个姿势比任何语言更能说明他的意思:我杀了他。这个意思的表达既傲慢又有挑战性,这是一种无声的挑战:这是我干的。
  因为斯特拉是马塔塔,尽管她好长时间拒绝那么做,但由于古路在一系列靠本能反应行事的事上还占据着她的心灵,所以对如此的一个挑战她只能做出一个答复。
  斯特拉用左手一把抓起了头盖骨前面的那根断矛。她转向阿卡难卡特尔,降低了姿势,发出了一种接受挑战的香料味。那位武士笑了笑,那是一种满意的表情。
  他用右手举起了矛——用这只手拿矛是错的,这又是另外一种侮辱。但斯特拉已开始期待来自人类的这种粗鲁的举止。她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马塔塔的土地圈里。而他也似乎准备好进攻了。斯特拉能嗅到他的种种意图,并看见他身上的一块块肌肉又集中起来了,她也准备好要一搏了。
  此时,珍妮弗一步跨到了二人之间。

  泰佐佐莫克带着他们穿过宫殿的庭园时,阿伦问芒多;“怎么回事?”
  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宫殿的一扇扇开着的窗子突然斜射了进来。他们交替地走在阴影和光亮中。阳光照在泰佐佐莫克那白色的袍子上闻烟闪光,并使芒多的毛形成了一个光轮。这只猿跟在祭司后面边走边吸鼻子。
  “他刚才没说。”
  “你太爱告诉别人任何事,对吧?”
  “他总跟我说话。”芒多如此回答。他脸上那种天真的一笑使阿伦火了。
  “是吧,我真敢断定他是这样的。”阿伦回答道。
  阿伦似乎没什么事可做只能跟着走。他本来不愿意特珍妮弗和其他人留下,但泰佐佐莫克却坚持要他走。看到头天晚上那种血淋淋的仪式之后,阿伦想他所能做的最好的猜测就是:在人数对比上,几乎是五万比一。此时似乎毫无意义。“嗨,小伙子,”彼得曾经说过,“如果这家伙想要我们死的话……”
  “我知道,他可能会这么做。我听你的。”
  他们正朝大金字塔走去,但大金字塔也无助于阿伦那种不安的状态。
  黎明时,金字塔雄伟地呈现在他们面前。金字塔投下了一个冷冷的阴影,这个阴影似乎能伸展到市里的一半。看起来这个大建筑物白天给人印象更深刻。两级急剧向天倾斜的台阶有点悬崖似的感觉;他很庆幸头天晚上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没能看清这两级台阶。一队勤奋的人正在清洁、粉刷金字塔:另一群人在用草编的扫帚打扫广场;而第三组用抹布在金字塔斜坡的上上下下擦洗台阶。
  此时看到这一幕,阿伦可能更倾向于相信头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某个恐怖的取梦,只是一种幻觉。这个城市洁净、美面,又充满活力;然而他知道这些同样微笑的人们头天晚上也看到了他们其中一个同伴的死亡并为此欢呼过。
  两种景象的对比使得阿伦一阵头晕。
  他们所经过的每个人都尊敬地朗泰佐佐莫克鞠躬,而后者几乎是不屑于承认他们的出现。
  “嗨,芒多,”阿伦招呼道,“泰佐佐莫克到底有多重要?”
  “噢,他曾经很重要,”芒多说,“这就是为什么泰克拖佩克和皇帝实际上不喜欢他,但还允许他昨晚帮助完成仪式的原因。但这没关系。泰佐佐莫克曾经显赫过,而且人人都说很快他还会再度显赫。况且他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昨晚冷血地帮助了杀人,难道你不为此担忧吗?”
  芒多耸了耸肩,说道:“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一切;我既是猎人又是被猎对象,既是捕食者,又是被捕食的对象,既是杀手又是牺牲者。我出生了,死了,又出生了,生、死。就这样无尽地轮回。一切只是生命轮回的一部分。”
  “现在,你不是在你的世界里。如果你在这儿死了,一切就完了,结束了。我似乎注意到自从我们把你拖出你的时间之后,你形成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意识,你太注重自我利益,你还敢说你不为此担忧?”
  “只要杀死的不是我就行。”
  “芒多,我实在搞不懂你。”
  “那我们就扯平了。”芒多说。他的鼻子皱了起来,一根根长长的手指在弄干胸前的毛。“因为我也实实在在搞不懂你。”
  泰佐佐莫克朝后看了他俩一眼。他皱了皱眉,说了些什么。芒多鞠了一耿始起一根手指放到了双唇上,说:“他说在神面前,我们应该虔诚。”
  泰佐佐莫克又将他的注意力移开了,开始上那些长长的台阶。阿伦叹了口气,拾头朝着远处的金字塔顶望了一眼。他摇了摇头,蹬着上了台阶。
  头天晚上,由于兴奋,他不记得上这个人造的山有多难爬。到达顶部时,他两个大腿生疼,浑身流汗。由于空气稀薄,他拼命吸氧。胃也疼了起来。阿伦双手放在膘上,弯下了腰。他再抬头看时,几乎又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眼前展现的场面十分宏伟。向下他看到了白色的城市,一条条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又多姿多彩,远处则是蓝色的湖泊和群山。阿伦明白了为什么阿兹特克文化,阿兹特克的财富及其文化的深度给西班牙人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阿伦想:真是一幅极好的明信片画面。惟一大煞风景的就是位于教堂广场一侧的那个移来的圆形马塔塔世界。珍妮弗曾说过当天上午她跟斯特拉要到那儿看看,但此时那儿却空无一人。
  有只手碰了碰他的肩膀,阿伦跳了起来,满面通红、双手不由自主地提成了拳头转过了身。泰佐佐莫克从阿伦身边往后退了一步,他默不作声看着阿伦——阿伦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悲哀。这位祭司低头朝两座教堂中北面那座看去。芒多已在那儿等着了。
  阿伦的视线离开了泰娜提特兰的全景,与此同时,那个鹰形容器吸引了他的视线。那个雕塑的碗里有一滴既暗、又难看的污点。从其身边经过时,阿伦确信他不会太仔细地去看它一眼。
  他看到的位于教堂一侧的祭坛使他的心理放松不下来。饰面墙上饰有一排排用灰浆固定的头盖骨,至少有两百具。阿伦哆嗦了一下,但并不全是因为他走出了阳光的照耀而走进了教堂里面的阴影。
  好一会儿,他的双眼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教堂里,靠外面的那个大屋四周场上的烛台里一个个火把在滴蜡。房间四周的一个个壁龛里陈列着一个个闪闪发光的珠宝、一副副面具、一尊尊小雕像、一条条项链、一个个贝壳还有一千多个其他的小玩意儿。
  但屋子中心部位两个燃烧的火盆中间放置的东西立刻吸引了他的视线。一个褪了色、不完整的塑料矩形在盘旋:原来是浮石。阿伦根本不在乎泰佐佐莫克正用一双鉴定的眼睛看着他,他立刻走到那一块路前面,用一只手摸了摸它。
  阿伦对芒多说:“你问问他浮石是怎么到这儿的,再问问它又要到哪儿去。”
  泰佐佐莫克通过芒多告诉他:“这是第一次幻象暴雨后发现的。”火光中祭司的双眼闪着暗光,而其皮肤则呈敲平的、燃烧的铜色。“就是在这儿发现的。幻象暴雨毁掉了教堂,随后留下了一片荒凉的沙地和四个黑糊糊想攻击祭司的人——这是几个梦幻暴雨没有偷偷带走的人。我们把这个黑糊糊的人抓来做了俘虏,并为特拉罗克教堂建了一座新教堂。为了使新教堂神圣,我们用这些俘虏的血和了灰浆。
  听完这些话,阿伦又一次全身发冷。泰佐佐莫克看着他,停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当时,我就住在泰娜提特兰,是特拉罗克教堂的大祭司,地位仅次于昨晚你们见到的那个大祭司泰克拖佩克。我跟泰克拖佩克当时是对手,但我很骄傲,因为关提莫克皇帝已开始听我的话了。当时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夺过泰克拖佩克穿的那件袍子。而且,当时我在深深地恋爱着。她叫钱蒂格——她简直好极了。她的和气,她回报我的爱情的方式总让我惊奇。她的头发穗丝一般,黑如夜幕,声音如笛声一样令人心旷神怡,她的皮肤又光滑又温暖……”
  泰佐佐莫克停了下来,他的视线离开了阿伦和芒多,他看了一会儿火盆中滴蜡的火苗,又看到了阿伦身上。他问道:“或许你能明白?你和那个满头金发的姑娘——是在恋爱吗?”
  “是的。”
  泰佐佐莫克点了点头,说:“那天,时间暴雨那天,我和钱蒂格在一起。看见时间暴雨的闪电击中教堂时,我们俩跑到了这儿。我们两个都跟那几个黑糊糊的人搏斗并协助抓住了他们。泰克拖佩克命人将浮石搬走时我俩都在这儿。泰克拖佩克认定是神在跟我们说话,井认定特拉罗克将这个魔力的浮石作为礼物给了我们。当时你一碰它,你就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它会使你的手指感到刺痛。”
  “那本来是时航机……,呃,它下面的那块有魔力的‘绿石头’,能使人感到刺痛。”
  泰佐佐莫克同意他的说法,他说道:“我们发现了这一点。那天,我们试图把那块石头从特拉罗克教堂的残存物中移走时,为了迅速到达另一边,钱蒂格跳到了石头上。可是……”泰佐佐莫克又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死盯着那块石头,眼里只剩下了憎恨。“她只喊了一声,好像是很吃惊,接着……钱蒂格好像是从一扇看不见的门里走了。她……我的情人……消失了。”
  “你没去追她吗?”阿伦急切地问道,“那块石头到娜儿去了呢?”
  泰佐佐莫克脸上一块块肌肉绷紧了。“我不知道。钱蒂格想从石头上跳过去时,石头晃了一下。她消失时,这块绿石头也同时从下面掉了出来。一听见钱蒂格喊,我就跳到了石头上,——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头昏目眩还有点冷。我好使在梦里一般看到了一幅奇怪的风景,但它却来去匆匆。我只是在站在石头顶上。泰克拖佩克已捡起了那块绿石头,畏惧地将其拿在手里。当时,我知道,我确实知道,魔力就在这块绿石头里。我请他—』,我是命令他——将其放回原处,那样我就可以去追钱蒂格了,但他说什么也不肯。”
  泰佐佐莫克突然砰地一声将拳打在了浮石上。随着这一声响,阿伦跳了起来,而那块石头作为回答也轻响了一下。“泰克拖佩克说绿石头是持拉罗克教堂给他的扎物,这块石头也是。钱蒂格只是使这一切发生所需要的一个牺牲品。”
  “你怎么做了?”
  “我大喊,我争辩。我告诉他我瞥见了石头那边的另一个地方,我告诉他钱蒂格只能是去那儿了,我告诉他如果他把那块灼热的石头放回去,我很可能能找到她。泰克拖佩克不听我的。我愤怒地去找关提莫克·阿卡玛皮特里皇帝,生怕浪费一秒钟。当关提莫克以其智慧说此事必须由祭司们做决定,他不能干涉时,我就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她。泰克拖佩克已将那块亮闪闪的绿石头给了工匠们要做成一条项链。我跟他争辩,告诉他如果这块石头当时是特拉罗克教堂的,那很明显神是要我们用它。但他坚决不听。
  “没有了钱蒂格,我也就没有了要呆在泰娜提特兰的愿望;没有了要代替泰克施佩克的野心。当天晚上,我献出了血,我祈求特拉罗克能理解我。我看见来了另一阵梦幻暴雨,并看见自己站在群山之间。梦似乎告诉我:‘到那儿去吧。到那儿去我会进一步给你征兆。’于是,我听命了,我离开了泰娜提持兰。”他看了看芒多,又看了看阿伦。“然后,特拉罗克把你送了来。”
  “不,”阿伦说,“你错就错在这儿。哎,关于钱蒂格和所有一切,我真的很难过。但你的脑子里不能老想着钱蒂格这件事。我们跟你或钱蒂格或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毫无关系。我们所想要的是——”阿伦停住了。我们所想要的一切只是用你们所拥有的那块浮石上我们的一个时肮机碎片。但我不想将此事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相信你,我不知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怎么做。
  “芒多告诉过我你想要什么。”阿伦正在犹豫时,泰佐佐莫克说话了。
  阿伦看了看芒多。芒多又咧开了嘴好像他刚才已读了阿伦的心——阿伦意识到,这是很可能的。阿伦问道:“芒多,你刚才究竟告诉他我们要什么了?”
  芒多耸了耸肩,抓了抓毛,但他根本没说出答案来。
  阿伦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很明显是马塔塔发出的吹喇叭似的叫声。一声巨大的痛苦喊声盖过了城里所有的喧嚣。
  “是斯特拉!”阿伦说。他一个箭步,从教堂里窜了出来。
  接近台阶时,他向下可以看到那个马塔塔建筑矗立的地方。尽管离得很远,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斯特拉和珍妮弗正站在那个马塔塔建筑的入口处。那儿还有一位阿兹特克武士,阿伦正默默而绝望地看着时,那个人缩回了一只胳膊,而后扔出了长矛。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十九 抓住俘虏

  珍妮弗断定自己很可能是犯了一个错误。她和彼得关系破裂后她开始常去见阿伦,有一次他俩似乎就要打起来时,她站到了他们中间。当时,她的干预结束了那场冲突。她不大肯定是什么驱使她站到了斯特拉和阿卡雅卡特尔之间——但她相当确信她的这种冲动肯定很“愚蠢”。因为对那位阿兹特克来说她站不站在他和他要袭击的目标之间似乎没任何的区别。
  阿卡雅卡特尔的胳膊又恢复了原位。珍妮弗从他的脸神可以毫无怀疑地看出他要将武器掷出去了。
  就在珍妮弗要平躺在地时,他扔出了手中的武器。
  长矛从离其头几英寸开外的地方飞过时,她感到了随之而来的风。接着,她重重地挥在了地上,此时她真希望阿伦教过她合气道中如何团身、滚动。肩膀塞进肩胛骨臼时,她哼了一声。她滚了一下,试图回头看看斯特拉,她担心会看到朋友被杀。
  但斯特拉比珍妮弗更有准备。
  很显然,阿卡雅卡特尔忘了斯特拉有多灵巧。长矛向着这位马塔塔飞来时;她向右跨了一步——也是用同样的动作——她把手中的长矛扔了出去去阻挡。斯特拉的长矛和阿卡雅卡特尔的武器撞在了一起,撞击的声音就像是一根棒球棒猛地撞上了橡树,阿卡雅卡特尔的长矛歪歪斜斜地飞开了。
  斯特拉唱出了一声黄铜似的胜利的调子。她用马塔塔语欢呼道:“真蠢,真是个蠢东西。如果你不知道你是否能击中目标,就根本不要扔出武器。”
  阿卡雅卡特尔朝后退了一步,他看了看斯特拉又看了看他们长矛落地的地方,那支长矛诱人地躺在马塔塔建筑旁边的土上。他假装靠近长矛,而斯特拉则用自己手中的矛去刺他。这只马塔塔的攻击速度使阿卡雅卡特尔大吃一惊,他避开这一刺时,几乎摔倒。此时,珍妮弗已设法站了起来。
  她叫道:“斯特拉,只把他的矛拿走,忘了这件事吧。”
  斯特拉坚决地答道:“是这个人要求进行决斗的,而不是我。应该由他说一切结束了。”斯特拉那只打着绷带的手紧紧地抓着那支断了的长矛,但珍妮弗知道她抓的劲太大肯定会伤及刚刚愈合的皮肤。珍妮弗看得出来她不可能劝服斯特拉,于是便转向阿卡雅卡特尔。
  “阿卡雅卡特尔。”那个家伙乌黑的双眼只向着她转了一下,目光还停在斯特拉身上。她用来泰娜提特丝的路上学的混杂的纳华特尔语说道:“结束战斗吧。”她摆了摆手表明他应该退出。
  但他却不。她可以看见马塔塔土地圆圈周围聚棠了一群人,人们都被斯特拉的雁叫声和啸叫所吸引。看起来大多数人是去市场买东西的,但有些人穿着很体面,很明显是贵族阶层。不论等级如何,似乎没人愿意来阻止这场战斗。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
  珍妮弗又说了一遍:“阿卡雅卡特尔,结束战斗吧。”
  阿卡雅卡特尔根本没看珍妮弗,他吸了一下鼻子。她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蹲了下去。
  突然他一跃去拿长矛。
  但马塔塔的反应更快。斯特拉一步上前,刺了过去。矛尖深深地扎进了阿卡稚卡持尔的大腿,阿卡雅卡特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随即他倒在了地上。斯特拉走了过去,她的身影盖住了这位武士,而此时这位武士却竭力伸出一只手去抓长矛,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腿上竖直的矛杆,浓浓的血从其五指四周流了出来。他那哆嗦的手指还没能抓住长矛,斯特拉慢慢斜下了身子从地上拔出了阿卡雅卡特尔的长矛。斯特拉谴责似地看着它。
  她蔑视地说道:“这只不过是小孩儿玩具而已。”接着她将矛杆折成了两截。“先流的血是用于我的。”她看了看围观的人群,宣布道:“决斗结束了。”
  珍妮弗跑向斯特拉,并紧紧地拥抱了这只马塔塔,接着她单膝落地,跪在了被击伤的阿卡雅卡特尔身旁。她用不流利的纳华特尔语告诉那个家伙:“我帮你一下。”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伤口,说:“我必须看一下。。
  她轻轻地把他的手从长矛上掰开。鲜血涌了出来,珍妮弗做了个怪相。她喊道:“斯特拉,我需要给他治疗。我们需要绷带,净水,一些针线……”
  阿卡雅卡特尔样子怪怪地将她推开了。他说了些什么,但珍妮弗却指指自己的耳朵,告诉他说:“我不道。”
  “他说的是休科特尔——火蛇——必须先说这些语言。”这是芒多的声音。
  珍妮弗抬起头,欣慰地看见这只猿正扭动着身子挤过前面几排围观的人。
  “芒多,是哪些话?”珍妮弗问。
  “很明显,是战斗时抓到俘虏要当众吟诵的什么话。”
  “刚才斯特拉并未俘虏他。”
  “这没关系,”芒多说,“我想,斯特拉不说那些话他是不会让你给他治疗的。”
  珍妮弗做了个怪脸并且把芒多刚说的话告诉了斯特拉。
  “这个人类的要求真是奇怪。”斯特拉轻轻嗷了一声,叹了一口气,“那我得对他说什么呢?”
  芒多对阿卡雅卡待尔说了话。说:“他就像我挚爱的儿子一样。”他用了纳华特尔语中的“儿子”一词告诉了斯特拉,因为马塔塔的词汇中没有这么一个字眼儿。“刚才我告诉他你要用自己的语言说,他说可以。”
  斯特拉向下看着阿卡雅卡特尔那张痛苦的脸,说了那些话,几乎是半啸叫着说出了那个不熟悉的“儿子”一词。阿卡雅卡特尔点了点头,接着又哼出了另外一个句子作为回答。
  “他刚才说的是你就像他挚爱的父亲一样。”芒多告诉斯特拉说,“我想他对马塔塔生态学掌握得并不好。”
  “什么是‘儿子’?什么是‘父亲’?”斯特拉问道。
  芒多满脸困惑地看着珍妮弗。他自己对这个概念也不是很清楚。
  “父亲就是一个使卵能够孵出来的人,”珍妮弗告诉芒多和斯特拉说,“儿子就是一个从那些卵中孵出来的男性年轻人。”
  “但,珍妮弗,为什么我要爱我的儿子呢?”斯特拉问道。
  这个问题使珍妮弗大吃一惊。问题问得那么认真,而且斯特拉脸上又是那么单纯和困惑。当然,珍妮弗知道马塔塔不像人类那样关心后代,但她突然意识到很多时候她只是把斯特拉当做一个个子很高、样子奇特的人来看待的,把她当做了跟自己一样的人类来看待。斯特拉所提的问题使她直面斯特拉的那个不能否认的”其他”。珍妮弗吸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接着她瞥了一眼芒多,芒多却对她耸了耸肩。
  “别看我,”他说,“我也不知如何回答。那么喜爱另外一个人听起来确实很蠢。”
  就在此时,阿卡雅卡符尔呻吟了一声,珍妮弗也就不可能再做任何评论。她跪在了他旁边。
  珍妮弗正要给那个家伙疗伤时,斯特拉向道:“顺便问一句,人们应该如何对待一个俘虏。”
  芒多把这个问题译给了阿卡雅卡持尔。“把他们献给神,”芒多告诉他俩,“杀了他们。”

  “珍妮弗!”阿伦从金字塔顶大声喊道,尽管他知道这根本没用。他不可能及时地从金字塔顶急奔下来,也不可能阻止要发生的一切。珍妮弗躺倒在地,那只武器差点刺中她时,斯特拉(不可能地)将那支长矛挡在空中时,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阿伦从金字塔那陡陡的台阶急奔下来时,看不见了珍妮弗和斯特拉。芒多从他的身旁迅速跑过,四肢着地迅速地跑了过去。阿伦听到身后有泰佐佐莫克那更重的脚步声。
  到达广场时,他突然狂乱地穿过人群跑起来。这些人都聚集在广场边上的市场里。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地通过时,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喊叫声。等他到达聚集在斯特拉世界那块地周围的人群时,一切早已结束了——他的英雄行为只得作罢。珍妮弗正在照料受伤的阿卡雅卡特尔(但她脸上却有一种他不能诠拴释的不安的表情)。芒多的胳膊搂着斯特拉那粗粗的脖子,他正在悄悄地跟斯特拉说话。
  阿伦朝珍妮弗走去,他注意到大祭司泰克施佩克正站在人群的边上。这家伙盯着珍妮弗、斯将拉和芒多,脸上的神情决不是什么友好的表情。就在此时。泰佐佐莫克来到了阿伦身旁,泰克拖佩克盯着他们的目光迅速移开了。泰克拖佩克好像厌恶似地吸了一下鼻子,转身要离开。人群恭敬地自动分开以让他过去。经过泰佐佐莫克身旁时,二人迅速地说了些话,接着泰克拖佩克就拐入市场上那熙熙攘攘满是人的小巷里去了。
  阿伦扬起眉毛看了看泰佐佐莫克。不管泰克拖佩克说了什么,这些话使得这位祭司脸上的表情最终很难让人理解。
  “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再相信你。”他对泰佐佐莫克说,他知道这家伙不会明白这些话。“但泰克拖佩克也没给我留下好印象。”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二十 被困

  他们无一人不注意到就在斯特拉和阿卡雅卡特尔打过之后,他们所谓的屋子四周的“侍从”人数突然加倍了,而且那些“侍从”突然都换成了年轻健壮的小伙子。他们朝“俘虏”阿卡雅卡特尔看时,这些“侍从”似乎不赞成似地做着怪相。
  珍妮弗评论道:“好像斯特拉把他们的魂儿都吓了出来。”
  “是的,”彼得说,“而且好像最大的战术移动权并不在我们手里。我想此时城里有一半人在关注着我们这儿的这些人。我不知道斯特拉这儿的那个朋友是否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幸的是,阿卡雅卡特尔一直不说话。芒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问题,他只是一语不发地瞪着。
  埃克尔斯咆哮道:“我们一定能让他开口。”
  “小伙子,听起来你好像是从低级的次等战争片里出来的人物。”阿伦说。他正从开着的窗子里瞪着广场远方的地方。
  落日的阳光俄融化的金水一样倾泻在大教堂金字塔上。市场上,一天中最后的几位顾客喋喋不休地在讨价还价,一位位商贩正在打点着自己的商品。鸟儿在广场的石头缝里满怀希望地啄着;阿伦他们所住的地方下面的庭园埔墙外面,五颜六色的金丝雀在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此时,我们不能对阿卡雅卡特尔做任何事。你明白吗?我不在乎他可能会知道—』能伤害他。”
  “嗨,我刚才不是说要伤害他,我只是建议我们应该吓唬他一下,”埃克尔斯坚持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有太多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埃克尔斯,怎么啦?”特拉维斯说。这位向导正躺在地铺上,尽管屋里很暖和,但他身上还是盖了一条毯子。阿伦曾听到他告诉珍妮弗说他“很冷”,他知道这曾使珍妮弗很担心。“良心有罪了?”
  看起来埃克尔斯好像要踢斜倚着的特拉维斯。彼得站得离他最近,却似乎无意阻止埃克尔斯。
  阿伦生气地一把推开窗户,大喊道:“住手!”
  一张咖啡色的脸从挂在门口作帘子的毯子后面好奇地伸了进来、想窥探一番。阿伦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
  “我们陷在了其他人打斗的困惑中——”
  “又来了。”彼得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阿伦瞪了他一眼;彼得只是耸了耸肩而已。
  “我们彼此之间为了小事争争吵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有人乐意呆在这儿,那很好——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泰佐佐莫克或泰克拖佩克,把一切搞定呢。如果你们想回家,那我们就想想办法,看看应该怎么做。”
  阿伦向他们解释了他和芒多在特拉罗克教堂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浮石及泰佐佐莫克失去情人钱蒂格的故事。“他不会再这么说了,但我想他真正要的是找一个机会亲自穿过浮石,再去找钱蒂格,”阿伦说,“芒多,你从他那儿得到的是这些话吗?”
  这只猿摇了摇头。“他告诉我他离开泰娜提特兰呆了这么久的原因是皇帝听泰克拖佩克的话,而那个时航机碎片已成了特拉罗克大祭司尽职的标志。他一直在等时机成熟时的某种征兆以便从泰克施佩克手中夺回‘神圣’的石头。”
  “而你宁可不要我们,只要有机会跟他一起走,你一直很乐意帮助他。”彼得说,“芒多,你是个真正的朋友。”
  芒多冷冷地答道:“彼得,你错了。”他那双黑黑的眼睛在那张阴郁的脸上闪闪发光。“即使你说得对,别忘了我能读懂你表面的思想——我知道如果那意味着能回到家的话,你也会弃朋友们于不顾的。”
  “你说的不是真的。”彼得大声抗议道,但这个红发人的脸色变了,他的视线避开了阿伦和珍妮弗。
  “别说了,”阿伦对芒多说,“至少我们不需要泰克拖佩克的那个时航机碎片。我们已经知道浮石去哪儿是由它里面的那块所决定的,我们也有了我们所需要的这些。我们只需带着这些到浮石那儿就行了。”
  “但这块浮石是在阿兹特克中心的金字塔顶上,而且还是在一个教堂里面。”彼得说,“更不用说要通过泰克拖佩克安插在我们这个住地周围的那些打手了。这确实是个相当舒适的监狱,但终究是个监狱。”
  珍妮弗提醒彼得说:“我和斯特拉今天市里走了一圈,没碰到什么难题。”
  “今天是这样的,”彼得回答说,“阿卡雅卡特尔一直在跟着你们,你觉得他碰巧出现只是巧合吗?我知道,今天我和埃克尔斯四处溜达时,后面几码远处总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现在我们在这儿了,我敢保证我们不会自由地随时出入的。事实上……”彼得站了起来,伸了伸腰:“我就证明一下。”
  说完,他走出了屋子,他将拱形门口的帘子按倒了一边以让他们看清外面守卫的卫兵那一张张惊奇的脸。
  “彼得——”珍妮弗边叫边开始追他,但阿伦挡住了她。
  “珍妮弗,别去追他,”他说,“如果彼得说得对,我们也需要知道一下。让他去吧。”

  除了厌烦“阿伦皇帝”和珍妮弗看他的那种方式之外,彼得不能完全确信自己为什么傲然阔步地定了出来,周围的人所谈的事他什么也不明白,为此他也感到厌烦;并且他厌倦了在一个又一个他什么也不知道的地方生活。他被射中的肩膀一直在疼,胃也不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对,他也有点儿恐慌。
  能做点什么让人觉得真好。
  即使觉得像个错误也无所谓。
  “我出去溜达溜达。”为了阿伦、珍妮和其他人的利益,他跟卫兵这么说。
  这些卫兵用他们自己的话言把这句话一个传给了一个。他们的脸上是一种怀疑的神情。
  彼得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向有顺着走廊来到了最后一抹残阳中庭园召唤的地方。他听见另一个大厅里一个卫兵迅速地跑走了。好了,现在你已经把他们煽动起来。他告诉自己说,只是希望你别激动起来。
  彼得一边慢慢地朗庭园口走,一边吹着口哨。拱门越来越近了,有片刻的时间彼得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以为可能没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
  跨过拱门,一个全副武装的阿兹特克武士像幽灵一样地站在那儿,那高高的有羽毛的背部铠甲高过了头。彼得停住了脚,舔了舔双唇。
  他告诉那个家伙说:“我要去看日落。你知道,就是出去跟自然交谈一下,就是类似的事儿吧。当然,我说这些你一个字也不明白,对吧?”那家伙脸上古板、严峻的表情没有改变。彼得假装冷淡地笑了笑,他告诉那个家伙说:“或许如果你幸运的话,下次会选你做牺牲品。这不好吗?因为我敢保证你会被尊敬的,对吧,你这个又大又丑的奋生?”
  彼得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去,似乎他期望在最后一刻那个家伙会像一个客气的门口仆役一样避开。彼得离他两步远时,那个斗士突然迅速拔出了所带的刺矛,那个威胁力极大的矛尖直冲彼得而去。他用纳华特尔语说出了几个粗鲁的词。
  彼得说:“我猜那意思是说‘不’。”他想,好啊,那正是你所期望的。但这并没平息他内心燃烧的怒火。他知道令他生气的并不止此——愤怒来自过去几个月来所有的失败。他突然不在乎这是否正是自己所期待的,自己是否手无寸铁或是否是孤独一人。他想出去,这个斗士就是整个处境的一个象征。“想晃你就晃你的矛吧,我有散步的权利。”
  彼得到了拱门外边,他将长矛头推到一边,大步地往前走了。这个斗士哼了些什么。一只手伸了出来抓彼得。此时,彼得心中充满了那些集中爆发出来的愤怒,他扭住了那家伙的一只胳膊,接着,这个斗士朝他大喊,想把他推回去时,彼得轻轻一转身,猛地一个侧踹。这一脚要是踢上,肯定会踢折膝盖。
  不幸的是,这脚没踢中。他踢得太高了,踢到了那家伙强健的大腿上。那个斗士晃了几下,痛得哼了一声,但彼得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使那家伙大发雷霆。他自己一开始的那种肾上腺素的冲劲已经过去了。斗士将他的矛朝着彼得刺去。矛尖避开了彼得那发狂的脑袋,玻璃似的黑曜岩边就在他的左眼边顺着额头那一侧擦了过去。彼得朝后晃了一下,热乎乎的血流进了他的左眼使他看不见东西。他没感觉到任何疼痛。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抓了一下,随即一只手捂住了脑袋。
  他的一根根手指沽满了黏糊糊的血,那个斗士还在进击,彼得的胃令人讨厌地翻腾了起来。“好了,好了,”他边跟那个斗士说边举起了双手并继续后退着,“我领教了你了。”
  这名阿兹特克武士不为所动。他悄悄靠近了彼得,长矛高高举着好像准备要再进攻。他那华丽的战服使得好像整个门厅里都是他。“得啦,花花公子,冷面人。你赢了。”
  彼得的脚后跟后郡踩在了一块不平的石板边上。他重重地向后摔倒了,头重重地撞到了石头上。
  他看清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斗士向前冲来。

  彼得被一个神色严肃、好像跛得很厉害的斗士送回了那间房子。阿伦朝那人咧了咧嘴,彼得太阳穴上有一个长长的擦伤口子在流血。那个斗士盯了他们大家好长时间,他们目光在斯特拉身上盯的时间尤其长。他讥笑了一番阿卡雅卡特尔那倾斜的形态,接着转身离开了他们,并妥善地照料着他的右腿。
  “让我看看,”珍妮弗说,“埃克尔斯,请把那儿的布递给我一些;芒多,给我端些水来。”
  “怎么回事?”阿伦问道。此时,在珍妮弗的护理下,彼得做了一个怪脸。
  “那儿的那个友好的伙伴不打算让我离开,”彼得说,“我们就此稍稍讨论了一下,他赢了。我们不可能再散步去了。他们就想让我们呆在这儿。”珍妮弗正在给他摈洗额头的伤口,他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说道:“这意味着我们不只是在一个方面被困住了。我们成俘虏了。”他看着阿卡雅卡特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他们要把那些东西怎么样了。”
  阿伦说:“我看还没那么糟吧。我们只是被卷入泰佐佐莫克和泰克拖佩克的长期不和之中,况且泰佐佐莫克还没有决定出我们适合站在什么位置。”
  埃克尔斯问:“我们适合站在什么位置?”
  彼得向阿伦点了点头,咧嘴笑了一下。“我们也还不能断定。对吧,阿伦?”
  “我知道他们俩我谁也不相信。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认为在他们其中一个决定拿我们做祭品前我们应该从这儿逃出去。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但我知道,”特拉维斯坚定地说道,“我真知道。”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二十一 走进黑夜

  他们还未能将特拉维斯的计划付诸实施,泰佐佐莫克就到了。
  他们正要假装安心睡觉时,这位祭司进了屋子。他的脸拉得长长的的,面包苍白,他挪步的样子好像他处在崩溃的边缘。有那么一会儿,泰佐佐莫克什么也没说,在屋子正中已封了的炉子那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他只是站在门口。他似乎在凝视着屋里,但很难确切说出他在看什么或者在看谁。最后,泰佐佐莫克有动静了,他请阿伦和芒多随他来。阿伦朝其他人耸了耸肩,跟着他来到了大厅下面的一个小屋里,芒多走在后面。卫兵们也跟着他们前移,但泰佐佐莫克根本不理会他们。
  “今天下午我给特拉罗克教堂祭了血,”泰佐佐莫克通过芒多对阿伦说,“我请他给我一个更清的征兆,那我就知道我必须做什么了。让他开口用了我很多查尔休阿持尔,但他还是说话了。”
  “泰佐佐莫克,你产生幻觉了。”阿伦对他说,“失血是会这祥的。”芒多皱着他口鼻上边的眉看了一眼阿伦,但阿伦点了点头。这只猿叹了口气,转向泰佐佐莫克,译出了那些话。
  阿伦希望泰佐佐莫克会发火,但这位祭司只是宽容地点了点头。“阿伦,你只明白适合你眼中的这个世界的东西,”泰佐佐莫克说,“为此我并不责备你。那是神祗们给你的缺点。那是你必须纠正的缺点。”
  阿伦叹了一口气,说:“好了,泰佐佐莫克,好啦,谈这一点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你是来告诉我一个幻象的吧?我不相信幻象。但你知道,我也有感觉,无论如何你还是打算告诉我的。”
  “对!”泰佐佐莫克瞥了一眼门口,很明显那儿站着一个卫兵。他朝窗户挪了挪,瞥了一眼下面的庭园,并示意阿伦靠近些。祭司半耳语地说出了下面的话,并告诫芒多翻译时轻点声。
  “在我的幻象中,我看见你们都在这个教堂里,挤在浮石四周。阿伦,我看见你双手拿着那把举行仪式用的刀,正要结束阿卡雅卡特尔的生命。你的身体好像用水晶做成的一样,我能看见里面你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我看见那儿有一团黑,那是你心灵的一个标记,它告诉我你在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看了看浮石,心脏好像着了火一样亮了起来,这告诉了我实际上你在觊觎这东西。”
  泰佐佐莫克歪着头,停了下来,说:“阿伦,你看起来很痛苦。是我的幻象扰乱了你的心?”
  “是消化不良,”芒多对泰佐佐莫克说,他揉了揉自己毛茸茸的胃部以示强调,“每当阿伦要收回前言时总会如此。”
  “芒多……”阿伦警告似地说。他偷偷摸摸地擦了擦前额。尽管很冷,但他却发现自己在流汗——刚才很危险,泰佐佐莫克差点要说到几分钟前特拉维斯为他们勾画的行动轮廓。真是运气,阿伦对自己说,真是巧合。或许他一直在听,或者芒多也会解释思想,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泰佐佐莫克,我没事。继续讲吧,我听着呢。”
  “此后,幻象就没那么清楚了。我看见你休克特尔——就是你们叫他斯特拉的那个,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周围有好多她的同类。一阵暴雨在头上的天空旋动,一块块亮闪闪的绿石头散落在她的脚下。有个人捡起了这些燃烧的绿石头。并把所有的绿石头放在了一起,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的双手皮肤很薄。就在此时,暴雨突然没了。一堵像一块祖母绿薄片一样的墙围在了休克特尔领土的四周。”
  泰佐佐莫克朝金字塔凝视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塔顶上平台四角的火都点起来了,使得金字塔看起来像一座夜晚闷烧的火山一样。泰佐佐莫克收回视线时,脸色很忧郁,他说:“接着幻象就变了,很流畅。阿伦,我又看见了你,还有我自己。我们在特拉罗克教堂里。此时的浮石是透明的水晶形成的,我看见我的情人钱蒂格被埋在用宝石装饰的深处。泰克拖佩克也在场,他好像挨了打一样,血从脸上流下来,他对我们说,‘只有流雅能放她出来,这需要一个牺牲品。”泰克拖佩克在我的手里放了一把刀,把他的绿石护身符放在了我的另一只手里。他对我说,‘你选吧,你们两个有一个必须死。’”
  泰佐佐莫克停了下来。火光在他脸上的一个个凹处投下了一个个跳动的阴影。
  最后阿伦问道:“那,在你的幻象里,你杀了我?”
  “梦幻到此就结束了,”泰佐佐莫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到了这儿。”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泰佐佐莫克没回答。他站在窗前,一只手放在路上,身体稍稍晃了晃。
  “怎么了,泰佐佐莫克?”
  祭司好依从梦幻中醒来一般,说道:“你们得设法赶紧离开。我感觉到了这一点,我知道。我想跟你们一起走,我想去找钱蒂格,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们。”
  你现在说什么呢?这个问题在阿伦的脑子里打着转,雷鸣般地响着,但他却没有现成答案。相反,他的大脑中闪动的是泰佐佐莫克的这个请求。
  “让我先问你一件事,”阿伦说,“我们被滞留在这儿也是为了某种理由。这是为什么?如果我们呆在这儿,我们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我们都是——在皇帝的手心里,而在梦幻暴雨这种事上,皇帝却是听大祭司泰克拖佩克的。”泰佐佐莫克对他说,“因为你们来自那场梦幻暴雨,你们的命运要由泰克拖佩克来判决,而不是由我。”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阿伦说,“我已经有一个泰克拖佩克考虑到的好主意。”
  阿伦擦了一下下巴——由于过去几个星期一直未能刮胡子,他形成了这个神经性的习惯。这些使人发痒的胡子毛使他的下巴痒了起来。你不能信任他。你不能告诉他你们不打算去他的钱蒂格失踪的地方,不管这个地方是哪儿。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带的那些“绿石头”能干什么。那你还有什么选择呢?
  “如果我们不让你跟我们一起走,那泰克施佩克乐意做什么,你就会让他做什么,是不是?”
  “如果你们不许我帮你们,”泰佐佐莫克平静地答道,“那直到你们的心脏从胸膛里挖出来,供给特拉罗克时,才允许你们再靠近浮石。”
  他说的有一件事是对的——有了泰佐佐莫克,我们确实有了一个更好的机会到那条路上。我们可以利用他。你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撒一个小小的谎……
  “好吧,”阿伦说,“这是一笔交易。我们为你打开门。如果你想跟我们一起走,你可以跟我们走。”
  芒多看了看阿伦,嘴边有一丝假笑。这只猿似乎是说,你也撒谎了。你指责我这么做,你居然也这么做了。
  “真滑稽,”芒多说,“我可以发誓我们刚才说的是去某个地方而不是这个钱蒂格去的地方。”
  “我并没说我们要去那儿,”阿伦反驳道,“我只是说我们会打开门——我们会的。”
  “打开去你的格林镇的门,而不是去钱蒂格去的地方。”
  “你只管译就是了。”阿伦粗率无礼地说。芒多耸了耸肩,尔后对泰佐佐莫克说起了话。阿伦仔细倾听,他试图听懂芒多跟祭司说的一些话,怕万一这只猿又决定改变立场——因为他已展示过他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芒多说得太快了,阿伦所知道的那点可怜的纳华特尔语根本跟不上他。他听懂了几个词。他们两个来回谈了有几分钟,而阿伦却一秒钟比一秒钟更烦躁、不安。
  最后,他打断了他们:“芒多,你在告诉他什么呀,”
  “我刚才只是在替你补上你那个小小的漏洞。”这只猿回答说,“他只是想知道那些绿石头跟浮石在一起怎么起作用。我告诉他这是很有魔力的,只有一个像你自己这样的伟大的巫士才能运用这些记符;他相信这点。”
  “我希望你在讲实情。”
  “我总是讲实倩呀,”芒多加重了语气说,“就跟你一样。”
  这只猿露出黄黄的尖牙齿,朝阿伦咧了咧嘴。他又加了一句:“此刻这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我们的造访者们想把俘虏阿卡雅卡特尔献祭给特拉罗克神,这也是他们的特权。他们希望此刻就进行仪式。”
  卫兵们疑心地眯起了一双双眼睛,看了泰佐佐莫克又看了看这些陌生人中间那个沉默、不屈的阿卡雅卡特尔。门厅里的两个卫兵对将要跟五个外国人、一只猿、一只恐龙还有泰佐佐莫克发生的争吵感到特别不快。乐观地看,他们人数不多;而不利的是,那只休克特尔(斯特拉)会往他们身上吐火,而且谣传说那些白皮肤的人中至少有一个是术士。如果是个墨西哥人,他会明白是个俘虏并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而这些人却偏偏要找麻烦。如果泰佐佐莫克不跟他们在一起,毫无疑问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些卫兵会接受命运,拒绝让他们这么做。如果命该如此,他们会去战斗,去死。但放火的祭司使问题变复杂了。
  “告诉泰克拖佩克了吗?”其中一个卫兵问。
  “我知道这件事也同意献祭,”泰佐佐莫克严厉地对他说,“这就足够了,你挡住了我的路。让开。”
  一个卫兵不太理解地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停住了。另外一个紧张地抽动着长矛。
  “难道你希望我亲自去找泰克拖佩克,”泰佐佐莫克问,“我是否应该告诉他他们的两个侍从如何阻止我们在最吉祥的时刻供上阿卡雅卡特尔的血,难道要我对他说两个傻瓜毁坏了我们的造访者们的神圣的仪式?”
  两个卫兵不自在又不确实地把脚在地上施来拖去。泰佐佐莫克让他们局促不安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你们一起来吧,你们在那儿可以跟在这儿一样,轻而易举地监视这些造访者。”
  两个士兵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同意提出的这个折衷办法。他们一人打前锋,一人压后阵,护送着这群人出了屋子,来到了外面寒冷的夜风中。
  可能有人有注意到这些外国人每人都带着一块发光的绿石头这个事实,但却没一人评论这件事。
  他们一来到外面,斯特拉就开始鼓鼻子了。他们已用几床毯子为这只马塔塔做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披肩,但寒气还是刺入了这只恐龙的皮肤里。由于是夜里,她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了。两个卫兵惊恐地看着斯特拉,而后得出结论:此刻这个家伙够平静的了。
  他们来到了广场上。
  阿伦不得不承认泰佐佐莫克的存在绝对符合特拉维斯的战略。尽管夜晚的城市很静,但广场上绝对从来不会空无一人。他们这群人没办法穿过宽阔的广场而不被发现;甚至他们很明显地要登上金字塔到达其顶部的两座教堂时,没有一个人质问他们,这更不可能。但有了泰佐佐莫克,那些人懒得管,他们只是瞪着眼看看而已。他们指望的不是那两个卫兵,但泰佐佐莫克实际上已经尽可能熟练地处理好了一切。他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俩除掉,但要等到他们看到教堂里的情形再定。
  阿伦也意识到他们又多了一个护卫队——那就是陪他们从泰佐佐莫克所在的村子来到泰娜提特兰的那些人。这些村民武士们沿着他们这队人齐步前进着。宫殿里来的那两个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但什么也没说。
  阿伦希望武士们站在他们这一边。
  此刻,你不能再为此烦恼了,此时,阿伦所关心的只是让他们的这个队伍到达金字塔。——斯特拉不停地掉队,而且特拉维斯也走不太快。
  “珍妮,”阿伦向特拉维斯点了点头,叫道,“你跟他呆在一起,好吗?我来帮助斯特拉。”
  珍妮弗抬头看了看金字塔。那两排台阶又高又陡,几乎是不可能再高、再陡了。她说:“我希望我们正在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管对与不对,我们已经决定了。我们越快到达顶部越好。”
  他们一开始爬阿伦就觉得毫无遮蔽了。寒风刺骨,而台阶两旁的一个个火把把任何一个人都照得清清楚楚。阿伦的脊椎感到一阵阵刺痛,他期望听到一声喊叫或感到一支箭插进他的背部。泰佐佐莫克没表明他很焦虑。这位祭司信心十足地在队伍前列大步向前走着,步伐既坚定又缓馒。彼得和埃克尔斯跟在他们后面,二人中间夹着坦然的阿卡招卡持尔,他的面部表情既镇定自若又沉着。尽管知道要死了,但除了乎静的自豪之外,阿卡雅卡特尔没显出其他任何感情。尽管事实上阿伦知道这个斗士曾试图杀死斯特拉,但他很欣赏面对目前这种情形,这个家伙所表现出的核定;阿伦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爬上金字塔用了长长的几分钟,终于,他呼吸到了塔顶的空气,阿伦登上了金字塔顶的平台。这次他不受诱惑,不去看沉睡中的泰娜提特兰。火光使头盖骨墙增添了生气;他听到珍妮弗看到这些陈列品时,迅速吸了一口气。出现在他们右面的是厚厚实实的会兹罗波持立欧教堂那已雕刻过的正面;泰佐佐莫克看都没看就朝特拉罗克教堂左转了。阿伦看到周围一个其他人也没有。
  他让自己暂时有了一种希望感。也许最终这会起作用。
  就在此时泰克拖佩克从教堂的入口处走了出来。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

二十二 瞬间的时间

  泰佐佐莫克走上前来截住了泰克拖佩克。大祭司胸前的时航机护身符闪着绿色。阿伦看到有几个侍僧从教堂里面注视着他们,这个机会突然变得不那么好了。两位祭司很快忙着快速谈起来,但阿伦一点也听不懂。然而芒多也在听。阿伦把他叫了过来,此时两位祭司还在继续说。
  “他们在谈什么?”
  “泰佐佐莫克正在告诉泰克拖佩克我们为什么来这儿;泰克拖佩克争辩说阿卡雅卡特尔这个牺牲品确实很好,但我们应该等到皇帝到这儿观看。事实上,他已派了人跑去请我们这位尊敬的皇帝,而且,我敢打赌,还有一小队斗士。”
  “阿伦,我们此刻不走就是死肉了,”其他人聚过来时彼得说道,“我们不可能再离这么近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伦咬了一下下嘴唇,双拳捶在了大腿上。我是否应该告诉泰克拖佩克他的两个侍从是如何阻止我们在最吉利的时刻将阿卡雅卡特尔的血献祭的?阿伦想起了泰克拖佩克说过的话,随之,他有了主意。“珍妮,你能否让斯特拉在这一带表演—番?告诉她要演成心烦意乱的样子——她可以像雁子——样地叫,像小羊一样地咩咩,可以跺脚,她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愿意这么做吗?”
  珍妮弗说:“我想是可以的。”她转向那只马塔塔跟她说了。
  斯特拉哼了一声,踌躇了一会儿,接着发出了一声毁坏性的低音吼叫。这个声音在广场四周的建筑里传来了回响。这只恐龙挥动着张开的双臂,身体疯狂地旋转。结果大家不得不散开以避免被她的尾巴抽打着。泰佐佐莫克和泰克施佩克已转过了身盯着这场表演。泰克拖佩克对着斯特拉的噪音大喊,此时芒多在翻译他的话。
  这个祭司问:“这只休克特尔怎么了?它病了吗?”
  “是神发怒了,”阿伦通过芒多对祭司说,“阿卡雅卡特尔是斯特拉的俘虏,斯特拉的神要求在抓住俘虏的当晚将其献祭,在……”阿伦郴西看了看,那里太白星正在地平线上闪烁。他指了指那颗行星,说:“在最亮的星星离开天空之前。”阿伦向斯特拉做了个手势,她还在平台上四下跳跃。珍妮正用马塔塔语喊她——阿伦希望珍妮弗是在叫她继续表演。“斯特拉原来相信阿卡雅卡特尔的牺牲会安抚……呃……梦幻暴雨,这样墨西哥的梦幻暴雨就会停止,至少是停止一段时间。”
  阿伦瞥了一眼泰克拖佩克,大祭司还在听着,阿伦判定这是个好的迹象。芒多在等着阿伦下面要说的话,这只猿的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评价似的表情。“泰克施佩克,如果牺牲不能立刻进行,”阿伦继续说道,“神就会大发雷霆。到时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能预言。这就是为什么斯特拉如此心烦意乱的原因。”
  泰佐佐莫克转向了泰克施佩克。这位祭司说道:“这是真的。我一直也是这么告诉你的——这些人是被派来结束暴雨的。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泰克拖佩克,你必须听他们的。他们不能再等了。“
  泰克拖佩克盯了阿伦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个就是斯特拉的休克特尔。这只马塔塔抽打着她那只重重的尾巴,用那双带爪子的大脚四下踢着,似乎想用双手抓住任何看得见的痘物。她那吹号一样的尖叫声似乎要把他们的耳朵震聋。
  “随你的便吧。”泰克拖佩克说道。
  他即刻向几个侍僧打了个手势,他们消失进了教堂,几秒钟后,又出现了,将浮石推到了他们面前。一看见浮石,阿伦的心怦怦地猛敲着肋骨骨架,周围静得吓人,他知道其他人也有同感。他所带的这个时航机片似乎突然加重了,这提醒了他。斯特拉停止了她那疯狂的角笛舞①放眼望去。
  【① 角笛舞:从前流行于水手中的一种生动活泼的单人舞。】
  那就是浮石啊,是他们逃脱的惟一希望。

  特拉维斯原来的计划只是到了浮石那儿,猛推一下它下面连着格林镇的那块,大家都上完后,最后一个人再“拔一下插头”,这样阿兹特克人就不可能跟上他们了。他们都知道这个计划已经作废了——因为他们原来没想到泰克施佩克、侍僧们、卫兵们,还有泰佐佐其克带来的那些人。这些人,每一个都使事情变得更复杂。阿伦吸了一口气。
  “好了。”他用手抚摸看浮石表面那熟悉的结构说道,
  “得有人绑上阿卡雅卡持尔的双手,那他就不会找什么麻烦了。彼得,埃克尔斯,为什么你俩不把阿卡雅卡特尔带到这儿,将他平放在浮石上。我告诉你们时,我们就将他从石头上滚下去。特拉维斯,你有一块格林镇的碎片,对吧?把它准备好。珍妮,告诉斯特拉准备好袭击侍僧们;一定要确保他们不去拿武器。芒多,你和彼得每人看住一个泰克拖佩克的武士;我会尽力把泰克拖佩克带出去。”
  “泰佐佐莫克和他的朋友们怎么办呢?”
  阿伦拒绝诱惑不去看他们。他竭力假装正聚精会神于他要进行的仪式。他闭上了双眼,朝着夜的天空举起了双手,头也抬起来了。他轻声地说道:“我们得祈求他们走运。好了,诸位,现在是表现的时候了。”
  阿伦将手拍到了一起,又放了下来以示沉思,好像在祈祷。阿卡雅卡特尔被仰面朝天放在浮石上,双眼注视着天上的星星,脸上没表现出任何的感情,他在听天由命了。阿伦向外看了看广场那边。远远的那边已有动静了——那是一个个火把,还有佩带着羽毛似的武士头巾的一个个人。
  “现在别看了,但他们同伴来了。”他好像背圣歌似的,用一个温和而不变的调子说道。
  泰佐佐莫克来到了他身边。他一句话也没说从腰带上拿下了个什么东西,放在了阿伦前面的浮石上——那是一把隧石刀,装饰有两颗珠宝眼睛,那两只眼睛好像在瞪着他。
  泰佐佐莫克又移开了;泰克拖佩克朝着浮石周围的那群人探过了身子,他几乎是一种渴望的目光。阿伦能感觉到他拣起刀子时,这位祭司在盯着他,他按照自己见过的泰克拖佩克的做法,把刀子拿了起来,刀尖对着默默无语的阿卡雅卡待尔。
  这就是泰佐佐莫克的幻象。这就是他在幻象中见到的情形。
  星光下刀刃闪闪烁烁,锋利又可怖。
  皇帝步上了广场,看见了金字塔顶上聚集的人。他示意他的人前进。他们跑着向前涌去。
  阿伦双手握刀,竭尽全力地刺了下去。
  阿卡雅卡待尔从埃克尔斯和彼得的手底下跳了起来,但刀刃尖朝下在他旁边的塑料上抖了一下。
  “嗨!”阿伦大喊一声。
  阿伦将不知所措的阿卡雅卡特尔从石头上推开,他跳过石头直冲泰克施佩克而去。泰克拖佩克试图再恢复身体平衡,但他离平台太近了。他的一只脚落了空,他大叫一声顺着台阶向下滚去,一直滚到了楼梯平台上,那是他们头天晚上看供祭的地方。
  阿伦急转身,听到身后有打斗的声音。他正好看见彼得急转身向后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到了其中一个卫兵的头上,这个斗士重重地倒下了,还没接触地面就一命呜呼。彼得抓起那家伙的长矛,将柄这一端戳进了一个侍僧的肚子里——那个侍僧立刻坐下,顷刻断了气。珍妮弗和斯特拉正阻止其他侍僧靠近,他们大多数人身上显出了被这只马塔塔那有力的尾巴打过的痕迹。芒多像疯了似的,又叫又抓,打向他看守的那个卫兵。那个家伙把长矛扔到一边,飞逃而去。
  突然间,站着的阿兹特克人只剩了泰佐佐莫克和他带来的那些人。这位祭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注视着阿伦。他们的目光相遇时,阿伦内疚地垂下了视线。
  “阿伦!”彼得瞥了一眼金字塔脚下,喊道,“我们得撤走它!阶上的人正往上爬呢。”
  “好的,”阿伦转离了泰佐佐莫克,说道,“特拉维斯,拿格林镇那块吧。”他尽量不去看泰佐佐莫克。“小伙子们,咱们也得留神一下咱们这儿的这些伙伴。我不知道泰佐佐莫克是否完全跟我们站在一个立场上。”
  特拉维斯将那块燃烧的机器碎片给了阿伦。阿伦正在手里举着时,泰佐佐莫克说话了。
  芒多说:“他是问为什么你用你们自己的一块绿石头。他想知道这是否能打开通向钱蒂格去的地方的门。”
  “告诉他……”阿伦停了下来。大家都在看着他:泰佐佐莫克、珍奶弗、特拉维斯、芒多,还有……
  “阿伦,”彼得又叫道,“他们靠的更近了!”
  “告诉他……”阿伦又停了,“小伙子们,我很抱歉,我马上就回来。”
  他急冲到平台边上。第一批斗士已往上爬了四分之一的路。没有时间了,回去吧,他理智的那部分嗨道,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滑半滚地下了台阶来到泰克拖佩克毫无知觉躺着的地方。他奔到楼梯平台上在那个家伙身边蹲下时,一支扔出来的长矛在他下面的台阶上咔哒咔哒作响。
  尽管从眼睛上方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在脸上抹成了一个扇形,但至少泰克施佩克还在呼吸。绿石护身符被搁在了这位祭司的袍子里面。阿伦用力地去拽——绿石项链一动不动而此时另一支长矛却铲住了他头上几英尺处的石头。他边骂边更使劲地拽。项链啪地一声断了。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泰克拖佩克。希望你明天不会头疼得太厉害。”
  说完,阿伦就开始往上返回。由于身后有那些斗士们在呐喊,而且又有几支长矛在他脚下擦出了火花,他把身子蹲得低低的,盘旋曲折地爬过一个又一个台阶。阿伦上气不接下气地把那个护身符扔给了泰佐佐莫克。
  “我跟你撒谎了,”阿伦对这位祭司说,同时他示意芒多来翻译。“我们原来根本没打算去你要去的地方。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回家去。我们走后,你把那块绿石放进浮路上去,它就会把你带到钱蒂格那儿去。”他没等祭司回答就转过了身,阿伦指了指说:“特拉维斯:我们那块儿在哪儿呢?”
  “在这儿呢。”特拉维斯将那个燃烧的金属块扔给了阿伦,阿伦滚到了“浮石”下面。“大家都过去后,我过去时会把它再拽出来,”他边在盘旋的路下扔动着身体边对他们说,“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除了暂时的机器本身发出的光之外,“浮石”下面没有其他任何的光线。阿伦用双手摸着下面的表面,试图找一个地方把那块金属物插进去。“该死的!”
  “怎么回事?”珍妮弗问道。他看见了珍妮弗和彼得蹲在“浮石”旁边,向下凝视他时,那一张张关切的脸。
  “这段路片比其他路片要光滑得多,”阿伦告诉他们说,“这部分肯定是处在爆炸时的边缘。我找不到放它的地方。倒是有几个裂缝和缝隙,但都太小了。”
  “那你就试着把这个机械装置紧贴着路。”彼得建议道。阿伦照他说的去做了。彼得跳到了浮路上。阿伦听见他的朋友骂了一句,彼得跳下来时,他觉得路面晃了一下。“连一下都不震颤。”他说。
  “那,可能需要大面积表面接触,”特拉维斯说,“试着平躺在路面上,看看怎么样。”
  阿他从下面滚了出来。他将那块燃烧的金属放到了路上又用手掌摸了摸路面,然后摇了摇头。“没用的。我们试试另一块吧。”
  “我们没时间了。”芒多从台阶附近喊道。一支长矛嗖地一声从他的头上飞了过去,这只雪白的猿一阵紧张,他仓促朝后退了一步。“他们几乎到顶了。”
  阿伦看了看泰佐佐莫克,他手里还攥着泰克施佩克的那个护身符,护身符那金色的链子编在他的手腕上。泰佐佐莫克点了点头,叫骂着对他的手下发出了命令。
  他们大喊一声,全都奔向台阶。搏斗的声音阵阵飘过,此时泰佐佐莫克慢慢地向阿伦走来,似乎下面离他们几英尺远的地方没有激烈的战斗在进行,似乎夜里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由他们自己支配似的。泰佐佐莫克站在阿伦跟前时,他将阿伦的手掌向上放在了自己手里。他伸开另一只拳头,将护身符放在了阿伦张开的手里并说话了。阿伦看了看芒多。
  “神带你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
  伴着芒多翻译的话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雷声传到东边去了。他们看见了一场迅速移动的暴雨。暴雨靠其明亮而弯曲的一条条腿在山谷里走着,越来越近。
  阿伦凝视着护身符。
  “它本来是从这条路上下来的,”珍妮弗说,“至少我们知道它能起作用。”
  阿伦看了看其他人,风力逐渐增强;尖厉的风声挟走了台阶上的各种打斗声。“彼得,特拉维斯,你们意见如何?”
  “伙计,我不喜欢这儿的争斗,”彼得说,“我说,咱们走吧。”
  除了斯特拉之外,其他人都点头同意。她已不再牵制那些侍僧而是惊讶地看着时间暴雨带来的风和炫目的光。
  暴雨的先头部分已到了头顶上,空气中能闻到臭氧的味道。闪光频频闪过,蓝光照亮了金字塔。下面某个地方有人尖叫一声。
  “斯特拉怎么办?”阿伦问珍妮弗。
  “她得和我们一起走。”珍妮弗说。
  “好吧,”阿伦说。接着他似乎有了更高的热情,说道:“好啦:咱们走吧——它把我们带到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带到什么时间就算什么时间。”
  阿伦迅速弯下腰又到了路面下。浮石在风中颤动不已,阿伦只得用一只手使其保持稳定。护身符轻而易举地就塞进了路面下面最大的一个缝隙中,阿伦能感觉到绿石头到了其特定位置时能量穿过“浮石”而激增。雷声轰隆隆地在头上响过,好像是抱怨的男低音。
  “走!”他向其他人大喊,“快点儿!”他能感到他们这帮人一个一个地跳上路面时,路在震动。每有一个人跳上去,跟闪电火花所匹配的碧绿的一闪就会传遍路的下侧。阿伦数了一下闪光次数:彼得、珍妮弗、埃克尔斯、特拉维斯、芒多和(突然爆发出一阵阵闪闪发光的电)斯特拉,他们每人跳上时,都有一下闪光。
  “泰佐佐莫克!”阿伦对着大风大声喊道,“快走!”
  他能看到这个祭司的双腿,但这个家伙已经从石头旁走开了。阿伦滚了出来,喊道:“泰佐佐莫克!”
  祭司正在盯着城市的远方,此时金名塔周围时间暴雨突然大作。在一座座建筑间忽隐忽现出现了一百个变幻不定的现实片断。阿伦意识到那个家伙在哭。泰佐佐莫克凝视着远方的家乡,一筋眼泪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我们得走了!”阿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快来!他们跟上我们之前我得把路封上!”
  离他们只有几英尺的地方有人走上了平台:他们背部铠甲高高竖起,身穿百褶棉盔甲,手持己在滴血的刺人用长矛,面部是一种奇怪而急切的表情。他看见泰佐佐莫克和阿伦便喊了一声。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头部饰有羽毛的人,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阿伦知道若想没有一支矛刺中他或泰佐佐莫克的背部,就想到达浮路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只有流雅能豁免她……要求有一个牺牲品。”阿伦又想起了泰佐佐莫克幻象的一半,“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必须死。”
  泰佐佐莫克盯着阿伦。阿伦知道泰佐佐莫克也记起了这个幻象。
  “钱蒂格,”泰佐佐莫克说道。他的双眼就像雷雨云一样黑,两眼满是痛苦的眼神,阿伦看见这个家伙又捡起了那把举行仪式的刀子。暴雨拍打着泰佐佐莫克的头发。
  “你们其中一人必须死。”
  “钱蒂格。”这次泰佐佐莫克说得更坚决了,与此同时他用那只没拿刀的手推开了阿伦。阿伦大吃一惊,摇摇晃晃地朝“浮石”退去。
  泰佐佐莫克没再向后看,他举着刀子朝着那些靠得越来越近的斗士们跑去。
  “泰佐佐莫克!”阿伦大声喊道,“你回来!”
  阿伦看见长矛尖刺穿了泰佐佐莫克的腹部,泰佐佐莫克用刀子猛砍那个斗士的喉部时,阿伦听见他痛苦又狂怒地哼了一声。这位祭司向后瞥了阿伦一眼,又喊道:“钱蒂格!”
  另一支长矛从一侧刺中泰佐佐莫克,他大吼一声。泰佐佐莫克捞摇晃晃,眼睛还在盯着阿伦,恳求阿伦。接着,他高举着刀转过身又去面对那些攻击来的斗士们了。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她!”阿伦对着泰佐佐莫克大声喊道,“我一定要找到钱蒂格!一定会替你找到她!”
  他不知道泰佐佐莫克是否听懂了他的话,是否明白他的话。
  越来越多的斗士爬上了平台。暴雨在教堂的四周投下了狂乱的阴影并发出了阵阵哀号声。
  阿伦拼命地跑,一头滚到“浮石”下,平平地躺在地上,此时一支支矛在路面上扎下又弹起来。他一下将那个护身符从缝隙中猛拉出来,又一下从“浮石”另一侧冲了出来。
  “浮石”一阵颤动,入口开始关上时,发出了像烟火展览似的一阵噼噼啪啪的火花。
  阿兹特克斗士们拥向那块石头,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暴雨啦、烟火啦还是什么阿伦。
  阿伦一跃跳到了那段路上,此时有六支长矛目标非常明确地对准着他。
  但阿伦已经到了别的某个地方了。

  【-本书完-】

《恐龙斗士》 作者:斯蒂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