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正文 内容简介 四次雨果奖得主弗洛-文奇曾在他的畅销名作《深渊上的火》和《天渊》中带领读者们进入了无限的宇宙和遥远的未来。2006年，他又推出了与前不同，但是却有同样激动人心，光怪陆离的背景设置的科幻小说《彩虹尽头》（原名Rainbow"s End）（中文译名《循环》）。这一次，故事发生在2025年的加利福尼亚，圣迭戈市。 罗伯特-古是一个正在康复中的老年痴呆症患者。他记忆中最后的世界正是我们现在的世界（2005年左右）。在他陷入痴呆这段时间中，发展起来一种新的老年痴呆症治疗方法，让他得以从差点致命的混沌中逐渐恢复，然而醒来后他发现整个世界和他身处其中的位置都变了。他曾是一个世界知名的诗人。现在他已75岁，虽然医学奇迹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但他却在一生中第一次对自己的诗才产生了怀疑。在他的儿子家住好之后，罗伯特不得不开始应付后信息时代的生活，在这个时代中，虚拟与现实已经变得浑然一体，难以分辨，现实层面建立在数字视觉之上，成了可人为操纵的东西。不过在这数字世界中想让现实合意，就必须向他的13岁的外孙女米丽学习，学会无线接入－－通过智能服装上的节点－－并且适应数字视觉－－通过智能隐形眼镜。 危险随新知而来，罗伯特在费尔蒙特高中重新接受教育时，和其他年龄较大的人发现了米丽等其他十多岁青少年的第二天性，他不自觉地被卷入了一个大规模的图谋利用技术获取世界霸权的阴谋。 在一个每块电脑芯片都有“家园”安全回路设置的时代，这场大阴谋瞒过了世界上最成熟的安全分析专家，包括罗伯特的儿子和儿子的妻子，两人都是美国军队中的顶尖专家。米丽想要保护她的爷爷，也面临被卷入的危险。 当罗伯特在阴谋中越陷越深时，他发现一个激进的要消灭UCSD Geisel 图书馆中和世界上其他的书的物理存在的计划。事态紧急，他和其他重新接受教育者加入了反对改变的抗议。当世界上的各种力量聚集于圣迭戈时，阴谋和抗议都达到了高潮。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冲突时刻…… 本文为《彩虹尽头》的前篇。巨大的阴谋蠢蠢欲动，却还未露出獠牙，小城的生活似乎还一片平静和谐……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一章 胡安将蓝色小药丸藏在自己卧室一个看不见的地方。药丸非常小，没有惰性填充剂，也没有漂亮包装，是实验室的定制品。胡安完全肯定那些药丸是蓝色的，只是，他尽量不去看它，这是个原则问题，即使在他离线之后。一周只需服用一粒，就可以给他提供所需的优势…… 期终考试这一周总是混乱不堪。费尔蒙特中学向来倡导“与时俱进，奋勇当先”，学生们则认为，这个校训倒是更适合于学校那些教职员工们，而不是别人。今天上午，他们顺利地通过了这一学期来的第一次考试——威尔逊小姐的数学测试。可是，到了下午，教职员工便做起手脚来了：校长艾尔卡德要在原本是学生们的预习时间里开一次会，而且要求学生们现场出席。 几乎所有初中三年级学生都集中到一个礼堂。礼堂的木地板踩起来嘎吱嘎吱作响。这里以前被用作马匹展览大厅，胡安觉得至今还能闻出那种味道来。礼堂四周开着一些小窗户，从这里可以眺望校园四周的山丘。阳光透过礼堂的通风口和天窗射了进来。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个礼堂即使没有强化器也显得古里古怪的。 校长艾尔卡德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朝台下的听众挥手致意，希望与他们达成外表上的默契。 “我敢打赌，艾尔卡德要取消裸体考试。”伯蒂-特德笑得合不拢嘴。每当看到别人碰上麻烦时，他总是这种笑法，“我听说许多家长坚决反对。” “跟你赌了。”胡安说，“你也知道艾尔卡德先生对裸体考试是什么看法。” “哼，没错。”伯蒂的幻影无精打采地坐在胡安旁边的椅子上。 艾尔卡德校长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从变化莫测的世界谈到费尔蒙特中学自身改革的需要。还有，他们一定不能忘记现代教育的核心问题，那就是教育孩子们如何去学习，如何提出问题，如何增强自己的适应能力——而且又不会失去他们的道德准则。 又是一个老掉牙的话题！ 胡安漫不经心地听着，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环顾着周围与自己一样的听众。 这是一次现场大会，除了伯蒂-特德外，其他所有人都参加了。 伯蒂的家离芝加哥很远，是少数几个通勤学生之一。父母支付了更多的学费，让他能够虚拟入学。其实费尔蒙特中学的名气并不大。在今天亲身与会的学生中，怎么说呢，这些十三岁的年轻面孔大多数都是真实的长相。艾尔卡德先生要维护学校的统一形象，不允许学生采用形象变幻技术，也不允许奇装异服。然而……这些规章制度不可能百分之百地贯彻执行。 胡安一扩大视域，便看到了周围一些偏离正轨的现象。不过，这种现象不可能太多，否则艾尔卡德先生早就勃然大怒了。礼堂里到处是幻影，乱七八糟的涂鸦之作出没在房间里。胆子比较小的人还不敢公然以幻影露面，只敢忽而幻影，忽而实像，一开一关，忽闪忽闪，每次出没最多一秒钟。另一种办法就是采用最不易被察觉的幻影。但还是有胆大的，比如那个双头幻影，躲在校长讲台后面张牙舞爪了足足好几秒。艾尔卡德先生很可能看出了某些恶作剧，不过，他的原则似乎是：只要学生们表面上不触犯他，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了，陈词滥调结束。艾尔卡德先生开始讲起实质问题。“今天上午，你们进行了数学考试，大多数人已经拿到了分数。威尔逊小姐告诉我，她对你们的成绩感到十分满意。考试结果只会对本周后几天的课程安排带来细微的变化。明天你们将进行期末考试。” 又要准备去学习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了，耶！还必须学得非常、非常快。大多数学生不喜欢学那些东西，不过，有了蓝色小药丸，胡安知道自己应付得了。 “不久就会有两场小组并行考试，最后一周的时间就用在这上面。散会后我会把具体安排公布出来，现在只说个大概：我们把其中一次作为不设限制的考试，你们可以使用一切合法资源——” “太好了！”伯蒂的声音轻轻飘到胡安耳边。礼堂里所有学生都在表达相似的感受，相当于同声松了口气。 艾尔卡德先生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少有的微笑。“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原因在于我们期望你们拿出特别出色的成绩来。这两次小组考试将与视像交流、语言和无辅助技能例行考试同时进行。你们的一些家长要求增加小组并行考试，可所有老师们都认为，目前你们只有十三岁，最好集中精力做好几件事。各方面纠缠在一起的学问还是留待今后再说吧。另一次小组考试则是——华盛顿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吗？” 帕齐-华盛顿站了起来。胡安意识到，她和伯蒂一样，只以自己的幻影出席会议。帕齐-华盛顿是一位来自圣地亚哥的学生，所以不可能亲临现场。“在继续谈论小组并行考核之前，我想先问问你有关裸体考试的事。” 伯蒂冲胡安笑了。“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 艾尔卡德先生的眼神毫无表情。“华盛顿小姐，不是裸体考试，而是无辅助技能考试，跟裸体完全没有关系。” “先生，这么做其实跟裸体没什么区别。”帕齐这时说的是英语，语气里也没有平时那种淡淡的嘲弄语调。正是因为这种语调，她成了她那个小圈子里的小女王。形象和声音是她的没错，但说的话和身体语言则完全不是平时那个帕齐。胡安探测了外面的网络通信量。这时候的网络通信量的确很大，但大多数属于简单的问答式，不用测都想得到。持续几十秒的进程也有一些，伯蒂的远程信息传输是最久的两个进程之一。另一个则属于帕齐-华盛顿——至少标着她的名字。 在费尔蒙特中学，窃用网络身份是一大禁忌，但如果窃用者是学生家长，学校也没什么办法。 胡安见过帕齐的父亲，艾尔卡德先生不能跟那个人面对面谈话，说不定是件好事。帕齐的幻影笨拙地靠在她前面的椅子上。 “实际上，”她继续说道，“这比赤身裸体更糟。他们——我们——从来就是生活在高度的文明社会，我们也他妈的很善于应用这种文明。如今，你们这些脑子里装满了一大堆理论的知识分子竟然考虑要把这些技术手段统统扔掉，把我们置于危险境地。” “华盛顿小姐，我们并没有把任何人置于危险境地……” 艾尔卡德先生说的仍旧是西班牙语。实际上，西班牙语是人们听到的这位校长所使用的惟一交流语言。 艾尔卡德是一个有点古怪的家伙，“在费尔蒙特，我们认为无辅助技能是自我保护的最后手段。我们不是抱着过去不放的老古板，但是，我们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学会如何在没有网络，甚至没有电脑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下一步你就该教他们钻木取火了吧！”帕齐插了一句。 艾尔卡德没有理会。“我们的毕业生必须能够在断电、断水、断气甚至出现灾难的情况下学会如何正确应对。如果他们做不到这一点，那就表明我们没有教育好他们！”他稍作停顿，环顾一下大厅，“当然，这里并不是一所生存学校，我们也不会把你们扔进丛林。你们的无辅助技能测试场所将选择在我们教职员工所指定的一个安全地方——也许是一个没有现代设备的旧城，也许是一个废弃的郊外。无论在哪里，环境都是安全的，你们会做得很好。在这种彻底没有技术辅助手段的简陋环境中，你们会获得真正的洞察力。这种能力也许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帕齐抱着双臂，怒视着艾尔卡德校长。“简直是一派胡言，不过，就这样吧。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在学校的宣传手册中吹嘘什么现代技能，这些所谓的小组并行考试理应证明你们的确传授了这种现代技能。如果你们剥夺学生使用现代技术的权利，他们还怎么个并行法？啊？” 艾尔卡德先生瞪了帕齐好一阵子，手指在讲台上不住地敲着。胡安感到他们之间就要爆发一场激烈的辩论。帕齐的爸爸（假定就是他吧）做得太过分了，大大超出了情理允许的范围。最后，校长摇摇头。“看来，你误解了我们使用‘并行’一词的含义。我们并不是说，所有小组成员随时随地都要同时行动，只是说他们可以在处理其他事情的同一时间段进行考试，现实世界中人们也正是这样工作的。”校长耸了耸肩，“当然，你完全可以不参加期末考试，转到别的学校拿成绩单。” 帕齐的幻影轻轻点了点头，猛地坐了下来，样子显得极为尴尬。显然，她爸爸已经把控制权交还给她了——在使用她的幻影，让她丢够了丑之后。太妙了。 伯蒂显得有点气愤，不过胡安觉得跟同情帕齐无关。 过了一会儿，艾尔卡德先生又继续作他的报告：“也许我应该在这里谈谈身体穿刺和服用药品的话题。”他朝四周环视了很久。胡安感觉到，校长的眼光正好对着他的方向。老天，他怀疑我用了药！“你们缸道，一切形式的身体穿刺在费尔蒙特中学都是绝对不允许的。你们长大后可以决定自己的一切——但是，现在你们到了这里，就不允许这么做，哪怕是戴耳环或眼环都是不允许的。一经发现在身体任何部位穿刺的行为，马上勒令退学。即使你们非常害怕独立技能考试，也决不能借助身体植入物或药物，以此蒙混过关。” 这个方面没人提出异议。不过，胡安看见通讯激光在空气中的尘雾里闪闪烁烁，大家窃窃私语，悄悄传送图像。 艾尔卡德全然不顾这些。“现在说说另一次小组并行考试，之后就散会。我们把这次考试称为‘本地’课题：你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计算资源，甚至是本地网络。不过，你们的小组成员必须以真身在场，进行小组协同。不允许采用远程方式参加，不允许外界支援，即与全球网络的联系。” “该死的。”伯蒂骂道，一下打蔫了，“虚伪、不切实际、愚蠢——” “这么说来，我们可就无法协作了，伯蒂。” “咱们走着瞧！”伯蒂跳了起来，挥手引起台上的注意。 “特德先生，有问题吗？” “是的，校长先生。”伯蒂公开广播出来的声音泰恭敬敬，“你知道，我是通勤生。这里我有很多朋友，我非常了解他们，和了解跟我在一起的其他朋友一样：不过，因为我住在芝加哥，这些朋友中几乎没有一个跟我面对面见过。我这个问题我们怎么解决？这么重要的期末测验，我真不希望自己无法参加，就因为我不在圣地亚哥。能不能考虑给我一个有限链接？这么做当然不利于我，但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 艾尔卡德先生点点头。“特德先生，没有那个必要。你的难处我们会考虑的。我们已经与圣查尔斯的安德森私立中学谈妥了，我们可以协作。他们会——” 位于圣查尔斯的安德森私立中学？对了，那所学校在伊利诺斯州，离伯蒂只有一段很短的车程。安德森中学搞小组课题的历史很长，简直从史前就开始了。准确地说，从20世纪。总的来说，他们比费尔蒙特中学优越得多，但他们的学校更像是一所高中，学生个个都是十七八岁。伯蒂这下可惨了！ “他们会很乐意接纳你的。”艾尔卡德先生说，刚才走神的胡安接着听。艾尔卡德先生闪出一个微笑，“事实上，我认为他们很有兴趣了解我们的优秀学生的适应能力。” 伯蒂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他的幻影重新倒在胡安旁边的椅子上。他没有再作什么评论，连私下跟胡安说几句都没有…… 会议的下半段几乎都是在谈论考试内容的变动问题。引起变动的主要原因是学校为非并行课题引进了一批外部资源（即专家和技术设施）。这些问题不用开会也能解决，但艾尔卡德就是对面对面开会有瘾。胡安把所有宣布的事项和变动事宜暂时置之不理，专心考虑会影响自己这一周的倒霉事：两年来，伯蒂-特德一直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通常他这人十分风趣，是个最佳搭档。但有的时候，他又会一声不吭生闷气，通常都是为胡安无法控制的一些事情。比如说眼下。假如伯蒂又来一次自我封闭的话，他也许会完全不跟胡安说话——一连好几天。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二章 不到下午四点，初三学生便离开了礼堂，比正常的放学时间提前了许多。孩子们在礼堂外的草坪上悠闲地转来转去。现在离期末已经非常临近了。外面阳光明媚，离夏天和电影游戏季只有几天时间了。可是，真该死，还有期末考试，这一点每个人都明白。所以，虽然大家说说笑笑瞎胡闹，同时也在认真查阅考试内容的变动事项，绞尽脑汁地盘算着。 伯蒂的幻影穿过拥挤的人群，胡安紧跟在他身后。伯蒂到处发送链接，向别人暗示他正在搞的无限制课题，但伯蒂与胡安之间的通讯链接则处于冷冰冰的沉寂状态。此时，他把全部精力用来哄骗那些孩子们，尽管他们给他帮的忙还不及胡安-奥罗斯科的十分之一。不过，胡安仍能听到一些情况。其他男孩没有对他进行信息封锁，他们以为胡安也是小组的一分子。大多数人因为引起了伯蒂的重视而受宠若惊。说到从事不受任何限制的协作课题，伯蒂-特德是费尔蒙特初级中学最优秀的。伯蒂声称自己一直与外界保持着高层次的联系，比如因特尔公司的智囊团，中国的软件合作项目等等。无论大家想要什么，伯蒂似乎都能提供，而且他还暗示，大家所能收获的也许远远不止是一个好分数。 有些人甚至向胡安打听细节，他们完全以为胡安已经成为伯蒂无限制课题组中的一分子。胡安只是淡淡一笑，尽量做出似乎知道但又要保守秘密的样子。 伯蒂走到草坪的一个角落，停下脚步。在这里，初中和汽车道、小学相邻。初三学生小心地避开小学生的领地，那些五年级小学生可惹不得。 车道上停着不少车子，等候着学生。剩下的学生则从自行车停放处骑着自行车和单轮脚踏车相继离去了。每个人好像都有说有笑，积极地筹划着。 草坪一角，胡安和伯蒂单独待在一起。实际上，只有胡安独自一人。一时间，他在考虑关掉强化感受器。有了那些东西，身边伯蒂的影像栩栩如生。老天，干吗不全关了？这就对了。阳光仍旧明媚，暖洋洋的，洋溢着一派春天的气息。伯蒂不见了，但其他孩子还在，大多聚在自行车停放处。当然，关掉感受器后，费尔蒙特中学漂亮的大楼消失了，只剩下旧马圈上的木头房子、新学校的塑胶混凝土①建筑，完全不起眼。色调是一应的深褐色和灰色，衬着背后绵延不断的褐绿色的山丘。 【①一种新型混凝土，由塑料聚合物组成，不含岩石骨料。产品结构牢固，对环境无害。】 但是，胡安没关掉音频链接。从流动的空气中传来伯蒂的声音——他总算发现还有胡安这么一个人了。“那么，你准备和谁组队参加本地课题？” 这一问让胡安大吃一惊，赶紧打开感受器，召回伯蒂的完整形象。伯蒂转过身，冲他笑着，心情很好，真诚的目光可以把那些不了解他的人哄得团团转。“伯蒂，你看，你不能来这儿加入一个本地小组，我真是太难过了。艾尔卡德先生真是个混蛋，让你跟安德森中学的学生搅和。不过——”他灵机一动，“你可以飞过来参加考试！你看，你可以住在我家，咱们准能搞定这次本地测验！”一个相当棘手的难题突然间变成了一次大好机会。但愿我能说服妈妈。 但伯蒂立即摆摆手，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嗨，别担心。我能忍受那些安德森学生。与此同时，还能帮你通过本地考试，我敢发誓。”他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知道我在威尔逊的数学考试中得了多少分吗？” “知——知道。得了A，真了不起！十道题你全都答对了。” 十道题，其中大部分比以前的普特南考试题更难。在威尔逊的数学考试中，不允许学生与别人协作，也不允许从教室以外的地方寻找答案。结果，胡安只得了个C+，错了其中的四道。对于纯数学问题，那些蓝色小药丸并没有帮他多少忙，但威尔逊小姐所讲的探索法和符号软件却让胡安受益匪浅。这些问题要是放在20世纪，就连最聪明的学生也会大伤脑筋。然而现在，通过适当的练习，借助于好的软件，即使像胡安-奥罗斯科这样的普通学生也完全可以解答。费尔蒙特中学有两个学生解出了全部十道题。 伯蒂的微笑越拉越宽，变形成了卡通式的大笑。胡安知道伯蒂-特德在解决抽象问题方面一向不怎么样。他擅长的只是从别人那儿搞到正确答案，这方面没人比得上他。 “……噢，原来你偷偷溜出了考试封闭。” 考虑到伯蒂本身就是从外地传送幻影进入学校，所以，要溜出封闭并不困难。 “我可不会那么说，胡安老弟。但是，即使我真的那么做了，也没被逮住……正好证明他们那些所谓的‘封闭技术’只是纯粹的狗屁理论。” “我、我想是吧。”胡安说。从某种意义说，伯蒂对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理解迥异于常人，“如果你能来圣地亚哥，那就更好了。” 伯蒂的笑容消失了几分。看样子，他马上又要自我封闭了。 胡安耸耸肩，想装出自己压根儿没邀请过他似的。“好吧，我还能进入你们的无限制课题小组吗？” “嗯，这要看情况而定。离选定无限制课题小组的成员至少还有十二个小时，对吧？我认为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是……在本地小组活动中好好干。” 胡安早应该看出来了。伯蒂是一个讲究有偿服务和物质交换的人，只是有时候得费一番心机才能猜出他究竟需要什么。“那么，你认为我应该跟谁一组？”但愿是个傻乎乎瞧不出胡安的特殊优势——蓝色小药丸——的人。“拉克姆兄弟两人不错，而且，我们在技能方面可以做到优势互补。” 伯蒂像在做裁决。“邓和布莱德倒是很合适。可你也看过评分标准，本地测试中，只有和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合作才能取得好成绩。”他的神态仿佛正遥望着校园的大草坪。 胡安转过身来，循着他的眼神看去。礼堂那边，人们在玩着足球之类的东西——都是下两周没有期末考试的高中生。还有几个初中生，可能在计划他们的本地测试吧，这些人胡安一个都不熟。“看看学校大门那边。”伯蒂道，“我在想，你应该打破狭隘的思维模式。我认为你应该去邀请米里亚姆-古。” 老天哪！“古？”自命不凡，不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决不罢休的人。 “是的，得了吧。瞧，她已经注意到你了。” “可是——”确实，古和她的朋友们正朝他们这边看。 “胡安，你看，我跟各种各样的人都合作过，从因特尔公司的工程师到帕拉特宗教信仰界的专职成员。既然我能做到，你——” “可你跟别人合作完全是在虚拟环境下，我无法面对面地跟她一起——” 伯蒂已经在催促他快点朝草坪走去。“就把这看作一次考验吧，看你有没有资格加入我的无限制课题小组。米里亚姆-古，嗯，她在界面接口方面没有你反应快。”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胡安，“不过，我一直很注意她。她在威尔逊小姐的考试中得分最高，而且，我觉得她不是靠作弊得的高分。她是一个语言奇才。你想的没错，她确实傲得很。哼，即使是她的朋友其实也不是真正喜欢她。可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对你不友好，胡安，毕竟你不是小孩子。你是个‘善于社交、事业心强的学生’，正是她自认为会喜欢上的那种人。你瞧，她朝这边走来了。” 一点不错，不过米里亚姆-古和她的伙伴走得比胡安还慢。“得了吧，看样子她也不大想跟我一组。那边是怎么回事？” “哼，看见她身后那个视频疯子吗？她想用激将法哄着米里亚姆-古来邀请你。” 胡安猜出来了。“是你要她这么干的，对不对？” “对，但是，安妮特——就是那个视频怪物——不知道是我。她和我合作过很多次，但她以为我是阿尔蒙科的某位老太太……安妮特喜欢跟那个老太太扯我们这些小孩子的事儿。我的‘小老太婆’角色扮演得还不错。”伯蒂的嗓子变尖了，颤巍巍地，“噢，那个叫奥罗斯科的小男孩挺可爱，我觉得，你的朋友米里亚姆准会喜欢他。” 上帝呀，伯蒂！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三章 他们俩朝对方走去，每一步都痛苦不已，直走到相距差不多一步之遥。胡安暂时关闭了所有形象强化器，于是幻影消失，露出对方的真面目。她们是相貌极为普通的女孩：那个视频怪物安妮特身材矮小，满脸长着青春痘，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概一个月都没见过梳子。米里亚姆-古比胡安大约高出三英寸。太高了！胡安心想。她的皮肤与胡安的一样黑，但带点暗金色。留着短短的乌黑头发，衬着宽宽的脸庞和非常匀称的五官。她身穿一件价格昂贵的伊皮腓尼牌衬衫，高速激光接口巧妙地掩蔽在绣花图案中。有钱人家的孩子才穿得起这样的衣服，一般还配着宽宽的游戏带，可她的这件衬衫却没有。质料轻薄，样式简朴，但运算能力可能比胡安所有衣服加在一块儿还强。穿上这样一件衬衣，你的脑子非得转得飞快才行！ 这时米莉①的神情像是尝到了什么变了味的东西似的。你也不喜欢自己见到的人，对吗？米莉第一个开口。 “胡安-奥罗斯科。大家都说你很聪明，在界面接口方面反应很快。”她稍作停顿，微微一耸肩，“那么，这次本地测验，想合作吗？” 【①米里亚姆的昵称。】 伯蒂朝她扮了一个鬼脸。胡安意识到伯蒂的影像只发给他一个人。 “行啦！”伯蒂说道，“态度好点就行，胡安。对她说，自从知道她的分数后，你就想和她结成一组。” 这些话哽在胡安的喉咙里吐不出来。米里亚姆-古，跟她合作实在太那个了。“也许，”他答道，“这取决于你能给小组带来什么。才智，还是主意？” 米莉眯起眼睛。“这两个方面我都具备，尤其是我的课题主题，简直称得上杀手锏，可以让费尔蒙特中学当真成为‘北方的玫瑰’。”这是学校董事会的措辞。艾尔卡德先生和学校董事会希望这些本地课题能够向外界表明，费尔蒙特中学是一个好邻居，不像位于闹市区和埃尔卡洪的那些学校那样。 胡安耸了耸肩。“唉，那就好。我们将成为艾尔卡德先生所赏识的那种对比悬殊的小组。”我其实不想这么做。“我们以后再详细谈谈吧。” 安妮特——那个视频怪物——插话道：“那可绝对不行！你们必须尽快搭伴！”她一边说，一边忽闪忽闪不断投射出一大堆通俗文化图像，最后定格在斯皮尔伯格－J-K-罗琳②共同创造的女主角身上。与此同时，她抓取了电影的背景，把费尔蒙特中学的图像变形为一座童话城堡。 上次万圣节庆典上大家就是这么做的，大多数家长大为着迷。不过在学生们看来，费尔蒙特中学有一个重要方面不符合幻想电影：在现实生活中的南加州，说了算的是麻瓜。 【②显然，在未来，这两人已经联手合作了。下文还说到这两位合作开办的电影公司，可以和华纳等公司竞争。】 米里亚姆转身瞪着她的朋友——现在已经变成了长着棕色头发的英国小巫女。“安妮特，请你把嘴闭一会儿，行吗？”然后，她又转向胡安，“不过，奥罗斯科，她说得也没错，我们今晚就得确定下来。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晚上六点钟你来我家，我们谈一谈。” 伯蒂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这个，行啊。”胡安道，“可是……面对面？” “那当然。这是一个本地课题嘛。” “对。那么，好吧，我会去的。”肯定能找个脱身的办法。伯蒂到底打算干什么呀？ 米莉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她的手。“握握手吧。” 胡安也伸出手，握了握。那种微妙的触电似的感觉准是他自己想像出来的，但突然爆发的信息流却不是想像：两条强调句子闪现在他的视野里。 米里亚姆-古和她的朋友转身走了，沿着车道走了回去，隐约传来一阵压低的笑声。胡安望了她们一会，视频怪物简直发疯了，正在全速回放着摘自上百万部老电影和新闻故事的声音、图像。安妮特可以检索、提取视听档案，不费吹灰之力。对她来说，图像就像她的语言，是一种最自然不过的表达方式。安妮特是某种类型的天才。也许那种蓝色小药丸还分不出口味！ 该死。胡安转身朝自行车停车处走去。 “哦，米莉-古是怎么对你说的？”在和她握手时。伯蒂的语气仿佛漫不经心。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能不让伯蒂生气？“说得简直莫名其妙。她说，如果我和她结合在一组，她不会让别人远程参与。” “那当然，这是一次本地测试嘛。把她给你发的信息给我瞧瞧。” “怪就怪在这儿。她猜到你就在我身边！她特别说明，如果我把信息告诉你，或让你参加的话，她就会发现的，而且就不再跟我搭伴了，哪怕因此成绩不及格也在所不惜。”其实，这就是她发送的信息的全部内容。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口吻，让胡安颇有点佩服。 胡安走向停放着自己的自行车的地方，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伯蒂的脸拉得长长的，一脸不乐意。这可不是好兆头。胡安跳上自行车，蹬过新帕拉，上坡之后，驶上通往他家的长长的下坡道。伯蒂的幻影变出一块飞毯，登上飞毯，幽灵似的一路尾随在胡安身旁。干得漂亮极了，影子投射在路边，紧紧跟随着，看不出丝毫破绽。当然，伯蒂的幻影遮住了胡安大部分视野，包括观看真实交通状况的最自然的视线。为什么他的幻影不能飘到胡安的另一侧肩膀上，或者干脆只出现声音呢？胡安把他的幻影转换成透明体，希望伯蒂没有发现这一变化。 “得了吧，伯蒂，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们谈谈无限制考试的事吧，我相信我能帮上忙。只要你让我加入。” 伯蒂沉默一会儿，思考着。然后，他点点头，爽朗地笑了起来。“没问题，胡安。我们可以让你加入无限制课题小组，你肯定会大有帮助。” 一下子，这个下午变得分外宜人。 他们沿着陡峭的山路滑行。风吹拂着胡安的头发，穿过他的双臂。这是人工无法实现的，至少在没有游戏带的情况下不可能做到。此时此刻，整个峡谷豁然展现在他的眼前，在明媚的阳光下变成雾蒙蒙的一片。这里离下一个上坡道差不多还有两英里，过了上坡就到了费尔布鲁克。他进入伯蒂的无限制课题小组了！ “那么，伯蒂，我们的无限制课题进展得怎么了？” “嘿，胡安，你觉得我的飞毯怎么样？”他绕着胡安飞了一大圈，“知道它是怎么弄出来的吗？” 胡安斜眼看着他。“靠我的隐形镜片？智能衣装？”当然，没有衣装计算机来绘制图像，镜片显示器也就毫无用处了。 “那些东西只不过是终端输出设备而已。可是，几乎不管你到哪里，我的图像都能传给你。这是怎么回事？”他期待地望着胡安。 得啦，伯蒂！但胡安说出口的只是，“因为有环球网呀。” “是的，从本质上说，你说得不错。虽然远程网络老早就建立起来了，但真正给我们提供灵活性的其实是散布在周围环境中的那些网络节点。看见了吧，你朝四周看一看！” 伯蒂想必向胡安附近的地方发了一个ping信号，刹那问，周围出现了不少虚拟微光。路边的岩石上，从他身边奔驰而去的汽车里，胡安自己的衣装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微光。 伯蒂又来了一下，周围的山丘顿时亮起了无数个微光，这些都是离他两三个转发距离之内的节点。“得了，伯蒂！我知道这些本地网很重要。” 伯蒂继续说个不停：“你说得一点不错。这些都是功率极低、只有拇指大的无线小配件，只够完成定位——然后借助功率更低的短程激光将信号精确发送给预定的接收器。到现在，这一切已经流畅到你根本注意不到的地步，除非你走近了仔细观察，或者使用网络嗅探器，否则几乎发现不了它在工作。胡安，你知道在功能较为完善的城区有多少个智能节点吗？” 这类问题有明确答案。 “噢，目前，费尔蒙特中学前面的草坪有……二百四十七个松散节点。” “对了。”伯蒂答道，“那么，跟这些节点有关的工作中，花费最大的是什么？” 胡安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清理网络垃圾啦！”那些小配件往往不是断开就是哪里磨破了，或者没有足够光源让电池继续工作。不过，这些配件价格低廉，更换新的非常容易。但是，如果你只是做到了这一步的话，几个月以后，你就会发现到处都是金属垃圾——又硬又难看，而且一般都有毒性。” 胡安突然止住了笑。“喔，伯蒂！难道你的课题就是这个？可生物降解的网络节点？太厉害了！” “是啊！在有机节点方面，无论取得什么进展都有资格得到一个A。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错，我把所有有关组织全调动起来了。比如麻省理工学院的基斯特勒，当然，他本人并不知道，可他的一位研究生却是委员会的一员——而且，我也是那个委员会的。”基斯特勒等人一直在进行有机替代物研究，只是眼下他们的进展停滞了。伯蒂调动的其他有关组织还包括印度的智囊机构，一些几乎从不与别人交流的西伯利亚人。 胡安思忖片刻：“嗨，伯蒂，我敢打赌，上个月我为你做的文献研究在这方面肯定能派上用场。” 伯蒂的神情有些茫然，“你还记得我对有机物腐蚀过程中电子迁移的分析吧。” 那只是伯蒂提出的一个傻问题，不过胡安正好借这个问题试了试自己新获得的能力。 “对呀！”伯蒂拍着自己的前额道，“当然！虽说没有直接关联，可它却能够给别人一些启发。”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四章 他们谈着谈着，由浅入深，不知不觉便穿过了峡谷的底部，经过新近落成的居民区，沿着通向老娱乐场的那条坡道向前驶去。伯蒂和他的飞毯闪烁了一下，伯蒂没能找到下一个传递节点，于是影像消失了。 “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住在这么落后的城区。”伯蒂在他的耳边低声唠叨道。 胡安耸耸肩。“附近地区已经把激光器和无线通讯弄好了。”其实，没有那个飞毯倒是件好事。他让自行车助动器推动他沿着小山坡一路加速上行，然后下坡进入拉斯梅西塔斯，“那么，无限制测试的事儿，我们怎么并行协作？” “这倒不难。我跟西伯利亚人聊几个小时，再把他们的东西转到我联系的其他组织里。我不知道这件事的进展究竟会有多快。费尔蒙特中学这边可能就只是你和我两个人。今晚你与米莉-古完事后跟我一起干吧，我们看看怎么使用你的‘魔鬼记忆’。” 胡安皱了皱眉，沿着白色的人行道和老旧公寓楼飞快地骑着。他居住的城区非常陈旧，即使没有虚拟强化也显得很打眼。 伯蒂似乎注意到了他没作回应。“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他不喜欢伯蒂那么直截了当地提及蓝色小药丸对他所产生的作用，然而，这正是伯蒂的方式。实际上，今天的一切都是按照伯蒂的方式进行的，无论是好是坏。“只是有点担心这次本地测试。我知道米莉得了高分，你又说她很聪明，可她真的有什么本事吗？”胡安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伯蒂为什么努力要他和她搭档，但他知道，像这样直接问下去的话，伯蒂很可能什么都不说了。 “别担心，胡安，她在任何小组都能干得很出色。我一直很注意她。” 最后一句对胡安来说倒是件新闻。“我知道她哥哥在读高中，笨得很。”他说出声来。 “嘿！你是说傻子威廉？他确实是个废物，其实那人不是她哥哥。但米里亚姆-古本人既聪明又顽强。你知道她是在阿西洛马长大的吗？” “在集中营长大的？” “对。哦，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但她的父母却知道不少东西。” 战争中，许多华裔美国人都有类似经历。那些了解军事科技的家庭都进了集中营，但那已经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伯蒂这会儿说起这个算不上提供什么信息，只是有点让人反感。 “哦，是这样。”不该问得太深入。至少，伯蒂让我进了他的无限制课题小组。 差不多到家了。胡安沿着一条短街顺着车道滑行，不时低头避开正好自动打开的吱嘎作响的车库大门。“今晚你跟东亚联系的时候，我去找米莉，跟她组成小组。” “很好，很好。”伯蒂说道。 胡安将他的自行车靠在自家堆放的杂物旁，走到车库背后，在通向厨房的门口停下了脚步。伯蒂算是办成了他想要的每一件事。也许还没有。我敢打赌，他还有别的计划，跟我的本地小组有关。“还有一件事，伯蒂。米莉握手时发出的信息明确无误。她不想让你一直掺和我们的小组，连旁观都不行。这样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那好，我去亚洲了。谢了！”伴随着故意夸大的咔嗒一声，伯蒂的声音结束了。 不用说，胡安的父亲路易-奥罗斯科此时正待在家里，在厨房里来回踱步。儿子进来时，他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这座房子有一套很好的内部网络，信号来自房项的一个固定接收站。胡安几乎下意识地滤掉了那些花花哨哨的图像。他对了解爸爸在看什么或者爸爸自以为在哪儿这些问题没什么兴趣。 胡安从父亲前面闪身走了过去，走进自己的卧室。爸爸没事。路易-奥罗斯科自己的父亲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非法移民。祖父一直住在北县，可那个年代，他不足住在纸板糊的棚屋里就是住在峡谷中那些肮脏的管道里。奥罗斯科的祖父祖母累死累活只是为了他们的独生子，路易-奥罗斯科勤奋学习，最终成了一个软件工程师。有时，当他的思想落回地球时，爸爸会笑逐颜开地说他曾经是雷格那5型电脑最优秀的专家之一。也许在一两年之内，那倒还算是一份可以赖以为生的技能。也就是说，三年的教育只换来了两三年的收入。许多人都有这种经历。有的人因此彻底放弃了，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妈，你可以停下来说说话吗？”墙壁和天花板局部变成了透明体，伊莎贝尔-奥罗斯科还在楼上工作。她好奇地俯视着儿子。 “嗨，胡安！我以为你在参加期终考试呢！” 胡安蹦蹦跳跳上了楼，滔滔不绝地说开了：“是的，我有很多事要做。” “嗯，那现在就去做吧。” 胡安进入她的工作问，匆匆地与妈妈拥抱了一下。“不，我只想吃晚饭，然后再去看望一位就要和我一起做本地课题的同学。” 此时此刻，妈妈正面对面地看着他，儿子已经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我刚看过你们的本地测试。似乎是个相当不错的想法。”妈妈总把实地交往看得很重。胡安小时候，每次她出差考察时，总要硬拉着他一块儿去。 “噢，是的。”胡安说道，“我们会学到很多东西。”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这件事跟伯蒂没关系吧？” “嗯，没有，妈妈。”没必要提起无限制测试的事。 “他现在没在我们家？” “当然没有，妈妈！”只要一回家，胡安总会截住一切可供朋友们东嗅西探的信息通道，这一点妈妈也知道，“他如果来我们家，你就会见到他，跟我的其他朋友来家做客时一样。” “好吧。”妈妈看起来显得有点尴尬，至少今天她没有重复她的“小伯蒂靠不住”的观点。她的注意力一时转移到别处去了，手指快速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可以看出她已经去了博罗古斯普林斯，引导一些来自洛杉矶的电影界人士。 “不知今晚我能不能找到车子，无论如何我都得找到一辆。我的搭档住在费尔布鲁克。” “等一下。”她做完了手中的工作，“对了，谁是你的搭档？” “一个真正的好学生。”胡安详细地讲述了她的情况。 妈妈笑了起来，有点没把握，也有点吃惊。“你真有运气……是的，她是一位优秀的学生，你弱的地方她却强。当然，反过来也一样。”她停顿了一下，查出了古家的位置，“他们家跟其他人不大来往，不过，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那个城区很安全。” 伊莎贝尔格格地笑着。“是的，非常安全。”她尊重学校的规章制度，不想追问小组的课题项目。这样正好，因为胡安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米莉-古的课题究竟是什么，“但是不准去彭德尔顿营，听见没有？” “是，妈妈。” “那就好，一吃过晚饭你就去。我正在引导几个大客户，所以眼下不能停下来休息。你先下楼去吧，和爸爸弄点什么吃的。从这个本地课题中好好学点什么东西，嗯？不知道那些不切实际的无用知识，你照样可以做很多事情。” “是，妈妈。”胡安咧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匆匆跑下了楼。自从爸爸的软件编程生涯结束之后，妈妈在她的411信息服务台工作得更加努力。如今，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圣地亚哥县及其有关数据。她的大多数业务都只是几秒钟或几分钟的事，引导客户，回答一些难题。另一些工作则会拖很久，比如移民法历史资料的整理。妈妈的职业实际上由成百上千种不起眼的小工作组成，而且没有一项借助于眼下时兴的高科技。这一点是妈妈反复强调的。这份工作要是换了胡安来做，多半做得比她差得多——这就是她话中的含意，有时候她干脆直截了当说出了口。 望着餐桌对面的爸爸，胡安知道妈妈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发展成什么样。从六岁开始，胡安就明白了。此时此刻，路易-奥罗斯科像一位真正勤于工作的人一样心不在焉地吃着，其实飘荡在房间的图像都是被动观看的肥皂剧。晚些时候，他可能会花钱加入互动式电影，但即使那样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爸爸总是在怀念着过去，要不就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所以，妈妈害怕胡安也会重蹈他的覆辙。可我才不会呢！什么事情最赚钱，我就学什么。只用学几天就够了，用不着学它几年时间。等有朝一日那个最赚钱的职业过时了，我还可以再学其他什么新的。 妈妈在辛勤地工作着。她是个好人，然而，她的411信息服务却……却完全是一条死胡同。也许上帝对她是仁慈的，并未让她意识到这一点。胡安肯定也不能把这种情况告诉她，让她伤心。可是，当地实在差劲得毫无意思。圣地亚哥县，尽管有它的历史、工业和大学，但与时时刻刻发生在他们周围的大干世界相比却犹如沧海一粟。很久以前，胡安的父亲也想成为那个大干世界的一分子，只是他没有跟上时代潮流，或者说没有能适应社会的需要。我的情况将会完全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那种小小的蓝色药丸。代价可能会很高。有时候，胡安头脑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不过，那种毛病只是一时发作，过不了多久就消失了。向来如此，至少迄今为止是这样。定制的街头小药丸会出什么问题，谁都不敢打保票。 胡安暗自下定决心：我会适应这个世界的。爸爸失败了，但他不会失败。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五章 胡安让车子把他送到离古家几个街区远的地方。他对自己说，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感受一下这个地区。毕竟，这里是个比较重视私秘性的地方。不过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其实是因为那车子开得太快，他还没有做好面对自己这位本地搭档的心理准备。 西费尔布鲁克不是富豪区，但比拉斯梅斯塔司富裕得多，也更现代化。这个地区之所以富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刚好位于彭德尔顿营的东口。胡安借着夕阳的余辉在街上走着，环顾四周，外面只有寥寥数人：一个慢跑者，还有几个小孩，正玩着一种看不出名堂的游戏。 关掉强化器之后可以看出，这里房子都很矮，用石头砌成，离街道很远。一些庭院料理得很漂亮，仙人掌和矮松修剪得整整齐齐，像大型盆景。其他地方布置得也很整洁，遮荫树和草坪都经过精心梳理。沙砾车道耙过，干草坪有自动修剪设备。 胡安打开强化器。果不其然，这里的街道强化做得非常好，增强后的景致更是十分秀丽：午后的阳光照耀着几处喷泉和嫩绿的草坪。低矮的石屋到处都开着窗户和通风天井，有的地方阳光灿烂，有的地方绿树掩映。不过，这里没有任何公用传感器，没有广告，也没有乱涂乱画。整个社区完美地连在一起，犹如一座形成-个整体的工艺品。胡安心里打了个哆嗦。在圣地亚哥，到处都有不愿融入社区整体形象的业主，或者被迫配合社区形象，但却怪里怪气、跟其他人合不到一块去的人家。西费尔布鲁克的社区控制显然比大多数公寓区更为严格，让你产生一种感觉：某一个特殊的利益集团正密切注视着这里的一切，随时准备采取行动防御侵入者。实际上，这个利益集团的名字是美国海军陆战队。 在胡安的头顶上方，他的导向箭头亮了起来。现在它转向一条岔道，指向右边的第三座房子。老天。他想放慢脚步，也许该在这片街区多转一会儿。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她父母交谈呢。出生在美国的华裔美国人都很古怪，尤其是那些进过集中营的。他们被释放之后，有的离开美国去了墨西哥或欧洲，大多数人都回到了他们原来的生活圈子，甚至重返政府岗位，只是各人的艰难程度各不相同。其中有些人帮助美国结束了那场战争，让政府显得像个傻瓜。 胡安朝古家的车道走去，与此同时最后一次查询米莉家的情况。如果说傻子威廉不是米莉的哥哥，他又是什么人？威廉从来没有吸引过人们的注意力。没有任何现成的传闻，费尔蒙特中学对学生档案的保密向来极为严格。胡安四处搜寻，发现了一些看样子很不错的公共摄像数据。再给他几分钟，他肯定会将威廉的情况弄得一清二楚—— 可眼下他已经站在古家的大门口了。 米里亚姆-古站在门口。有一会儿工夫，胡安还以为她会埋怨自己来迟了，但她只是一摆手，请他进去。 通过门廊后，大街的图像便完全切断了。他们站在一条狭窄的过道里，两端都是关上的门。米莉在里头那扇门前停下脚步，注视着他。 传来一阵阵噗噗噗的轻响，胡安觉得自己的脚脖子一阵发热。“哎，别烧了我的装备！”其实，他还有别的衣装，但奥罗斯科家不富裕，舍不得毁了这些旧衣装。 米莉瞪大眼睛看着他。“难道你没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 “我很小心，毁掉的不是你的装备。你身上沾上了些偷偷附身搭便车的家伙。”米莉打开内门，举止一下子变得温文尔雅起来，里面准有大人在瞧着。 胡安跟着米莉走入大厅，重新启动他的衣载设备。于是，墙壁立即漂亮多了，装饰着丝绸挂饰。他看出自己已经获得了古家住宅系统的访客权限，但却没找到房子与外界的通信渠道。他的所有装备都运转良好，现在又附加了一些功能，如三百六十度球形视域、更好的听觉效果。可是，那些噗噗声和发热又是怎么回事？他身上有其他人的设备。刚才的胡安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走来走去，没察觉到背后被别人贴上了一句“踢我吧”。实际上，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记得自己刚才还向妈妈保证过，只要他把自己的朋友带回家，妈妈准会见到。有人已经把他的真心话变成了一句谎话。乱开不讨人喜欢的玩笑的家伙哪儿都有，费尔蒙特中学也不例外，但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在太过分了。谁会干这样的事呢？……得了，还有谁？还用得着问吗？ 胡安从门廊走进一间天花板很高的起居室，里面有一个真实的壁炉。站在壁炉旁的是一个理着平头、身材矮小敦实的亚洲人。胡安有几张这个人的照片，他认出来了。这是威廉-古，米里亚姆的父亲，跟傻子威廉不是同一个人。显然，两个人有着同样的名字。 米里亚姆走在胡安的前头，满面笑容。“比尔①，我想让你见见胡安-奥罗斯科。这一次他和我在一起搞本地课题。胡安，这是我父亲。” 【①比尔是威廉的昵称。】 比尔？胡安无法想像自己直呼父亲的名字。这些人真怪。 “胡安，很高兴见到你。”古握手的劲儿很大，他的表情温文尔雅却又让人无法解读。“喜欢这次期末考试吗？” 喜欢？“是的，先生。”米莉已经转过身去。“艾丽丝？你有空吗？愿意见见——” 随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好的，亲爱的。稍等一会儿。”过了不到两分钟，一个长着惹人喜爱的圆脸盘的女人走进客厅。胡安也认出她了……只是她现在穿着的衣服不同：今天晚上，艾丽丝-古穿着美国海军陆战队中校军服。米莉作介绍时，胡安注意到古先生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腰带。 “哎哟，抱歉！”艾丽丝-古的军服突然问变换成了一身套装。“哎呀，天哪。”套装说话间又变成了胡安从照片中看过的家庭主妇的装束。和胡安握手时，艾丽丝看起来完全像一位贤妻良母，“我听说，你和米里亚姆在搞一个很有趣的课题。” “我也希望如此。”我主要是希望米里亚姆能找个机会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课题。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再怀疑了，米里亚姆-古确实具有某种吸引力。 “我们真的很想多了解一些你们的课题。” 米莉做了个鬼脸。“比尔！你也知道我们不应该说这个。况且，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们今晚就万事大吉了。” 啊？ 古先生两眼看着胡安。“我知道你们学校的规章制度，我做梦也没想过去破坏它。”他几乎笑了起来，“但我想，作为家长，我们至少应该知道你们准备到哪里去，我是说，实地去哪儿。如果我对你们的本地测试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们是不能通过远程方式进行的。” “是的，先生。”胡安说道，“没错，我们——” 胡安一时语塞，无话可说。米里亚姆巧妙地接过话头：“我们只是去托利松公园。” 古中校按按她的腰带，沉默了一会儿。“噢，那里看来很安全。” 古先生点点头。“可是，不与外界进行联系去做那个本地课题，你们——” “发生紧急事故的情况下可以例外。” 古先生轻叩手指，若有所思。胡安关掉了所有室内强化图像，注视着米里亚姆的爸爸。这位古先生穿得似乎挺随便，可对服装的鉴赏能力却比一股的大人强得多。图像经过宅子系统的强化后，古先生显得很和蔼，稍有点发胖。去掉强化效果之后，他的样子硬实多了。胡安这才想到，握手时他的手掌边一层厚厚的老茧，和在互动式电影里感受到的角色一样。 古中校看了丈夫一眼，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面向胡安和米莉。“我想应该没什么。”她说道，“不过，有几件事我们得问问你们。” “不能违反考试规则。”米莉说道。 “当然。首先，公园没有任何基础设施，也不允许游客建立野营网络，所以你们最好把我们地下室那些独立式旧设备带上。” “嗨，那太好了，艾丽丝！我正要问你这件事呢。” 胡安听到身后有人下楼来了。他没有转身，看了看，可什么人都看不见。他只有访客权限，不能透过墙壁看到那边的一切。 “第二，”古中校继续说道，“我们认为，威廉应该跟你们一起去。” 米莉的父亲？不……傻子威廉。啊唷！ 这一次，米莉-古没有争辩。她点点头，轻声道：“嗯……如果你们认为这样最好的话。” 胡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可是……”说出口后，他又有点没把握了，“可是，那样不是违反了学校的规定吗？” “不会。奥罗斯科，看‘看那些规定吧。”声音来自身后，是威廉的声音。 胡安转过身，对那人说：“你是说，你不算小组的一员？”“对，我只是陪你们一块儿去。”跟家里其他人一样，傻子也长着宽面庞，肤色也跟家里人一样。他与比尔-古差不多高，只是更瘦些。他的脸上油光发亮，就像——噢，突然问，胡安意识到比尔和威廉虽然确实是父子，但谁是父亲、谁是儿子，顺序却跟他刚才想的不一样。 “你说了算，爸爸。”古先生说。 威廉点点头。“我想去。”他笑了笑，“小家伙老是对我说，她们初中有多么奇特。现在我倒要看看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米莉-古的笑容有点勉强。“嗯，我们很高兴有你一块儿去。我和胡安想去看看艾丽丝的设备，半小时就能准备好。” “我在家里等着。”威廉抽搐般地挥挥手，离开了客厅。 “你们这就去安排吧。”古先生说着朝胡安点点头，“胡安，很高兴见到你。” 胡安低声对古先生和古中校说了几句客套话，由着米莉把他带出房间，走下一段很陡的楼梯。 “嘿！”胡安说着，从她的肩头一眼望过去，“你们真的有一个地下室！”其实，这并不是胡安想说的话。那些话，他得等会儿再说。 “噢，是的。在西费尔蒙特，新一点的房子都有地下室。” 胡安注意到，县建筑规定里并没有指出这一点。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六章 楼梯底部是一间照得很亮的房问。经过影像强化后，房间里镶嵌着暖色红木镶板，天花板高得惊人。去掉强化效果之后，墙壁和天花板只贴了一层灰色的塑料护墙板。无论经没经过强化，这个房间的东西都堆得很拥挤，到处摆放着装儿童废旧玩具的纸箱、体育器材和说不清是什么的杂物。在南加州的住宅中地下室不多，但古家使用这间珍贵的地下室的方式就跟胡安家里用车库一样。 “我们能带上这套备用传感设备简直棒极了，惟一的问题是组合电池实在太陈旧了——”米莉已经开始在纸箱里到处乱翻起来。 胡安还站在门前，抱着双臂，瞪着这个女孩。 米莉看着他，欣喜之情从脸上消失了。“怎么了？” “我告诉你‘怎么了’！”话语冲口而出，声音响亮，充满讥讽意味。胡安压住心里的火气，用一对一信息发送的方式告诉她。“我会告诉你的！今晚我之所以要来你家，是因为你要提出一个本地小组的课题。” 米莉耸耸肩。“当然。”她说出声来，语调和平常一样，“但是，只要我们加紧干，今晚就可以把这个项目搞完！不会有什么背景资料查询——” 胡安仍旧用信息发送的方式：“喂！这应该是小组协作课题！可你只吩咐我干这干那。” 米莉这会儿也皱起了眉头，手指着他，继续用说话的方式讲着：“你瞧，这次本地测试，我想出了一个好点子。你是小组二号人物的理想人选。你我的背景和观点相差悬殊，初三学生中没有谁的差异更大了。他们就喜欢这样的小组。我之所以需要你，这是惟一的原因。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当好小组的第二成员，其他你什么都不必管，只要跟着我就得了。” 胡安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你的傀儡。” “为什么？你不是伯蒂-特德的傀儡吗？” “我走了。”胡安转身走向楼梯，但此时楼梯井没有灯光，刚迈出一步就绊了一下。这时米莉-古追上他，灯也亮了。“等一下。我不该那么说，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俩都需要挺过这最后的一星期。” 一点儿没错。眼下，大多数本地小组可能都已经形成，说不定已经进入课题的规划阶段了。如果胡安不参加这一组，那他可能不得不完全退出这次本地测试了。傀儡！“好吧。”胡安说着又走回地下室，“可我想知道你‘推荐’的课题的全部情况，对这一课题我也要有发言权。” “是的，那当然。”她深深吸了口气。胡安已经为那随时可能爆发的噪音做好了准备，“我们坐下谈……好吧。你已经知道了，我准备去托利松公园。” “嗯。”实际上，自从米莉提到托利松公园后，胡安就已经开始研究那个地方了，“我注意到，那个地方最近没有什么新闻……如果你知道那里要发生什么事的话，我想你就占了优势。” 米莉笑了笑，不是傲慢自大的沾沾自喜，而是由衷的喜悦。“我也是这么想的。顺便说一句，胡安，说出声来没事的，哪怕吵起来也没什么。只要我们把声音稍微压低一点，比尔和艾丽丝是不会偷听的。算是家里人的互相尊重吧。”看到胡安脸上不相信的表情，她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尖刻，“哎，如果他们真的想偷听，你的定向传送指令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保护作用。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可我敢打赌，我父母连握手交换的信息都能窃听到。” “那好。”胡安也说出声来，“请你直截了当回答我，你在托利松公园发现了什么？” “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不过，累积起来可就不再是什么小事了。瞧这儿，这是今年春天公园管理人员关闭公园的日期，这儿是同期的天气情况。他们对关闭公园没有做出任何令人信服的解释。再看看这儿，一月份托利松公园关闭期间，他们仍旧接受过某些特定游客，来自库德斯普林港。” 胡安看着浮现在两人之间的空中的统计数据和图像。“是，是……是的。但是，那些游客主要是来出席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物理年会的要人。” “可按照那次会议的日程安排，最多不过八个小时。” “又怎么样？‘科学家们必须适应现代社会的快节奏。’” “不是这样。我已经看过他们的会议议程，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实际上，正是这一点才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倾过身子，“我四处打听之后才发现，那次会议只是个摆设。出钱的是福克斯一华纳和快乐游戏公司。” 胡安看着提要。这会儿如果能跟伯蒂谈谈该多好啊！他总是有自己的见解，或者知道向谁去打听。胡安压下立即联系伯蒂的冲动。“哦，我想，呃，我原以为，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人做得应该更加专业一些，不该那么容易被人识破。”他是在瞎扯一气，“你认为这是对外宣传的花招？” “没错，正好赶上暑期电影放映季。你想想，今年春季几大电影制片公司静悄悄的根本没什么动作。没有神神秘秘，没有流言谣传，连4月1日愚人节也没有大事。它们把出片机会全让给了二线公司，但小公司仍旧疑神疑鬼，因为我们都知道，福克斯一华纳、斯皮尔伯格一罗琳、索尼，这些大公司今年的角逐比去年更激烈。大约在一个星期以前，我发现福克斯一华纳与马克-费雷蒂和查尔斯-沃斯签署了电影合作协议。”谁？噢，来自库德斯普林港的世界级生物学家。他们都出席了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举办的这次大会，“从那以后，我盯他们就盯得更紧了。一旦你猜出要寻找的是什么，任何秘密都很难隐藏得了。” 何况互动电影的秘密本来就是留待大家发掘的。 “这么说吧，”米莉接着道，“我想，这个暑期放映季，福克斯一华纳公司想搞生物方面的幻想电影。去年，快乐游戏公司已经把大半个巴西搅了个底朝天。” “是啊，就是那些恐龙出没处。”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七章 在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里，整个世界都在巴西的城镇和巴西网站上四处搜猎，搜集有关“来自白垩纪的入侵”的各种证据，其反响至今仍不绝于耳。那个虚拟现实吸引了千百万人的创造欲望。近二十年中，全球网络变成了一个伪造遗址和循环欺诈的垃圾场。一部在线电影会日益扩张，越来越庞大，比真正的数据库更为精密，连贯性也更强。这种扩张过程将一直持续到多年后电影版权保护期结束为止。运用网络最困难的问题就是分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电影幻想。有一段经典笑话说，如果有什么“太空怪物”光顾地球的话，他们只消看一眼全球网上记载的那些可怕的事件，准保会被吓得大声尖叫，头也不回地逃回他们自己的星球。 胡安看了看米莉的证据，沿着其中一些主要链接查询了一番。“今年夏天会很有意思，这方面你的证据很充分。不过，地球和月亮之间有那么多地方可供电影人选择，怎么可能设想把一部暑期大制作放在圣地亚哥县呢？更不用说小小的托利松公园了。” “这两个地方的首写字母前后相连①。你知道，早期参加互动电影的影迷最喜欢这样。前几周里，托利松公园的环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些动物出现异乎寻常的迁移。” 【①圣地亚哥的第一个字母是S，托利松公园的第一个字母是T。】 这个证据简直站不住脚，经不起推敲。托利松公园是个没有改进、强化的荒芜之地，连本地网络系统都没有。不过也可能这正是它引起电影人关注的地方。米莉租用了德尔玛高地的大型系统机时，考察游客的意见，做了大量分析，所以，也许她真的把握住了那种最难得又最宝贵的东西——事物发生的前兆。但也说不定她是在胡扯一气。“好吧，姑且说托利松公园要发生什么事，你又有了内部消息。但要跟电影扯上关系，这也太勉强了吧。” “我还没说完呢。昨天晚上，我的推理由‘证据不足’变成了‘有些道理’，甚至变成了‘大有道理’。我听说，福克斯一华纳公司已经向圣地亚哥派来了一个先遣小组。” “离托利松公园远着呢，在博罗古斯普林斯，沙漠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条信息我得好好查一下。” “我妈妈在为他们提供411服务。”哎哟，说漏嘴了。他这才想起，今天下午他在家里看到的妈妈工作想必是保密信息，不能外传的。 米莉注视胡安的目光变得真正感兴趣了。“你妈妈与他们一起工作？太好了！知道这种联系，咱们可真的大占优势了。你能不能问问你妈妈……” “我不知道。”胡安向后一靠。看着妈妈贴在家里的工作日程表，沙漠地区的工作只有十天期限。如果不是家里人，就连这条最简单的信息外人也看不到。胡安检查着保密等级。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妈妈，妈妈怎么加密的他能猜出来。也许可以找到一些确信无疑的证据。他实在太想通过这次考试了，可是这么干……胡安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非常抱歉，我妈的信息加密了。” “哦。”米莉探究地端详着胡安。头一个发现福克斯一华纳公司的电影设定，而且又是一部暑期大制作，这可不是小事。费尔蒙特中学可以因此获得内幕消息，参与故事编制。以考试而言，没问题，肯定是A。至于说最后收获具体多大，只有电影季节开始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搞清楚。但再怎么说，拿到电影版权费是没问题的。版权保护期内，至少可以拿五年版税。 如果换了伯蒂-特德，现在他准会再三恳求，要胡安想想他的未来，想想小组，要他强行进入妈妈的数据空间——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同样希望儿子这么做。可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只点了点头。“没关系的，胡安，尊重父母是好事。” 米莉走到那堆箱子旁，重新翻动起来。“咱们还是以我了解到的情报为出发点吧，也就是：福克斯一华纳在圣地亚哥有所动作，他们的一些搞电影的一直在托利松公园搞什么名堂。”她抽出一只看似牛奶纸箱的搁物架，将它放在其他箱子的上头。“快餐/电池盒。”她含混不清地解释道。米莉将手伸进那只敞开的箱子的深处，摸索出一副很大的塑料护目镜。一开始胡安还以为是一套水下呼吸器，可又罩不住口鼻部。他对它发了一个ping信号，那东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开始按它的外形在网上搜索。 “还有，”米莉又拿出两副护目镜，继续说道，“这个项目的背景研究正好跟我的无限制课题相辅相成。我们正在努力发掘这个暑期电影季的大秘密。在此之前，我们一直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圣地亚哥，但安妮特研究福克斯一华纳时得出了一些和我相同的结论。你想加入我的无限制课题小组吗？如果今晚的事顺利的话，我们就可以把本地课题的结果和无限制课题综合起来。” 喔。这个提议真是太慷慨了！胡安没有马上回答。他假装完全被眼前的稀奇设备吸引住了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认出了这些小装置。《2005年简氏传感器》上有一副和这个一模一样。可他找不到使用手册。他捡起第一副护目镜，将它转过来再转过去。塑料表面涂了一层亚光漆，就像便利店里那些包装材料的背面，它并不反射鲜艳的五彩缤纷的颜色，在他翻动时其颜色反而会到处流淌，并且总是与它后面的灰色塑料箱壁的真实颜色混合在一起。混合的结果是变成了天然的伪装色，然而，在这么一个高度智能的环境下，这种伪装色毫无用处。最后，胡安顺势答道：“我不能加入你的自由课题小组。我已经参加了伯蒂的小组。也许这也没什么关系。你知道，安妮特不是同时也与伯蒂在一起干吗？” “噢，是吗？”米莉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好一阵，然后说道，“我早就应该猜想到，安妮特本人根本没有那么聪明。看来，伯蒂把我们大家耍了个团团转。” 是的。胡安耸了耸肩，低下头。“那么，这些护目镜是怎么使用的？” 米莉似乎又在为安妮特的事着急了一番，然后，她也耸耸肩。“记住，这台设备已经很旧了。”她拿着自己的那副护目镜，向他展示了头罩上的几个滑动控制器，“它甚至还有一个有形的‘开启’钮。瞧，就在这儿。” “没错。”胡安将那副护目镜套在自己的头上，将头罩系得紧紧的。这一套头戴式系统想必有好几盎司重，与隐形护目镜相比显得十分笨拙。从外面看着自己，胡安看起来完全像个怪物，整个面部就像是一个球形、棕灰色的肉团。可以看出，米里亚姆正努力抑制自己尽量不发出笑声来，“好的，我们看看它能起什么作用。”他按下“开启”钮。 什么也没有。他的增强视觉与以前没什么两样，可是，当他取下隐形眼镜，用裸眼看时——“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噢！”米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抱歉。取下你的护目镜，稍等一会儿。我们需要装上一个组合电池。”她捡起一只样子很笨拙的“牛奶纸盒”。 “什么东西？” “MRE/B”她拼出那个词。 “噢！”方便快餐，内装电池。 “这是一种便携式军用物品。”米莉捏住盒子中间用力扭了一下，纸盒裂成两半，“上半部是供给海军陆战队员吃的食物，下半部是附带的电源。”食品容器上用模板印着一些字母：就是鸡肉加肉卤之类的说明，还有脱水冰激渡。“我以前尝过一块。”说着，米莉做了一个鬼脸，“还好，今晚我们还没有这个必要。” 米莉捡起快餐/电池盒的下半部分，抽出一根细丝。“这是我这个课题的不足之处，这些电池实在太陈旧了。” “这副护目镜可能失灵了。”胡安的衣装往往还没穿小就已经磨破了，有时候，洗上几次便烂了。 “噢，不。他们造的这种军用标准的旧玩意坚固极了！”米莉安上电池组件，将胡安的护目镜弯成一把，握在手中，“瞧着。”说着，她像一位垒球投手一样挥了挥手臂，将护日镜扔向墙壁。 护目镜撞在墙壁上，弹向天花板，最后砰的一声落了下来。 米里亚姆跑向对而，捡起来。 传求古中校的声音：“嗨，你们两个孩子在下面干什么呀？” 米莉站起来，手捂着脸格格地笑了起来。这时候，她看上去好像只有十岁大的小孩子。“艾丽丝，没事！”她喊道，“我只是，嗯，掉了一件东西。” “掉到天花板上？” “对不起！以后我会小心点儿。” 米莉回到胡安的身边，将护目镜递给他。“瞧，上面几乎没有仃何划痕。现在，我们来给它提供电源——”说着，她将电池线插入护目镜的耳机头环中，“你再试试。” 胡安戴卜护目镜，按下“开启”钮。单色红灯闪烁了一阵，随后便看到一种奇怪的、颗粒很粗的画面。视域不是环状的三百六十度，只比裸眼的视域稍大一些，像广角镜头。广角镜头中是米莉的而孔，正瞅着他。她的皮肤有点发红，像烧热的烘箱里面的颜色，眼睛和嘴巴则发出蓝白色的光。 “好像是热红外线。”只足配色不那么标准。 “足的。启动有点不对头。注意到了吗？光学部件足嵌入设备里的，跟野营装一样：穿上它，你就不必依赖本地网络了。我们到了托利松公园，这东西肯定能派上人川场。试试别的传感器，滑动‘歼启’钮可以调出帮助功能。” “嗨，出来了！” 电池1：电源低 传感器 电池2： 无效 无源 有源 可见度放大器 正常 通用雷达 无效 近红外线 正常 声纳 无效 >热红外 正常 X射线回声 无效 嗅探器 无效 门控可见度 无效 音频 无效 门控近红外线 无效 信号 无效 微型菜单飘浮在他右眼视域一角。电池不足警示灯不停地闪烁着。胡安摆弄着他的耳机头环，发现了指点器。“好了，这下我看到全彩色图像了，光线也正常，只是分辨率有点问题。”胡安转过身，然后又转向米莉，笑道，“知道吗，这菜单窗口非常古怪，老是停留在我的视域边缘。怎么才能把它剪贴到墙壁或一个固定物体上？” “没这个功能。我不是说过吗，这台设备已经很旧了，重定向功能基本上没有。就算有，它个脑子也太小，速度不够快，做不到随视线转换影像。” “嘿。”老设备胡安也懂一点，只是没怎么用过。这样的设备不可能叠合图像，哪怕室内装饰这种小事都办不到，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它就只能显示什么样子。 还有很多盒子，但却没有任何索引目录数据。其中一些估计是傻子威廉的，上面贴着于写的邮签：“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学院英语系威廉教授及威廉-古夫人”，“加利福尼亚州欧文市雷恩博区威廉-古先生”。米莉把那些盒子小心地移开，留出一条路来。“等着威廉想清楚拿这些东西派什么用场吧。说不定祖母也会改主意，来这儿看望我们。” 他们又打开了几只海军陆战队的军用盒子，在里面乱翻了一阵，发现里面杂乱地堆着几件用来携带装备的背心。学校里没有谁衣服上有这么多口袋。背心上看不到任何编号。胡安心想，这些口袋准是用来装弹药的。至于快餐/电池盒，米莉承认，他们今晚可能必须带上许多电池，因为检测之后发现，就连状况最好的电池都显示“电量较低”。他们将快餐/电池盒拆开，把电池装在最小的两件背心的口袋里。他们的设备甚至还配有腰带式键盘呢。“哈！工作的时候，我们可能还会像大人那样敲键盘呢。” 只剩最后几只盒子了。米莉撕开一箱，里面装满了许多伪装色的卵状东西，每一个都带一根短短的天线。“唉，这些就是网络节点，比我们现有的差了百万倍，可如果在托利松公园用，不管多落后，照样是违法的。” 米莉将几个产品编号与这个盒子相同的盒子推到一边。接着便是最后一盒，这一盒比其他的大一点。米莉打开盒子……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满意地说：“哎，我一直希望比尔没有把它们扔出去，果然还在。”她拔出一个带有短而粗的金属筒和手柄的东西。 “枪！”可简氏轻武器年鉴里查不到这种型号的武器。 “不是，你看看‘传感器系统’底端。”她取出一只可换电池，卡进枪管下，“即使是近距离平射，我敢保证这枪连苍蝇都打不死。它是个通用型主动探测器，可以穿透地表，反射雷达声纳波束，也能用在地表，反射X射线、门控激光。这玩意，在体育用品商店可搞不到。如果要搞主动式探测，这东西简直是太理想了。” “……还有一些附加装置。” 米莉朝盒子里瞧了一眼，拿出一根一端呈喇叭状的金属棒。“对，这是用在雷达上的，卡在这儿。要探查地道的话肯定相当不错。”她发现了胡安在看到这一最新发现时脸上的表情，“你们这些男孩子！盒子里还有一副呢，你自己随便拿吧。只要别在这儿试就行，肯定会触发安全系统，弄得警报大作。” 几分钟不到，他们便将电池安装好了，配七探测装备，彼此透过护目镜打量着，随后开心地笑了起来。“你看上去像只大个儿昆虫！”米莉道。在红外线下，护目镜就像大号昆虫复眼，设备携行背心则像虫子的甲壳，装有激活电池的地方闪闪发光。 胡安在空中挥舞着他的探测枪。“没错，我是杀人虫怪。”对了。“你知道，我们这么稀奇古怪……我敢打赌，真要在托利松公园发现了福克斯一华纳公司，我们说不定会在电影里扮演什么角色呢。”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过，但消费者的参与一般仅限于为节目提供内容和情节方面的意见。 米莉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个课题棒极了！”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八章 米莉叫了一辆汽车，准备乘车去托利松公园。两人咚咚咚上了楼，发现古先生和傻子威廉站在那里。古先生看上去似乎竭力绷着脸别笑出来。“你们俩看起来挺可爱的。”随后他又看了威廉一眼，“准备出发了吗？” 威廉刚才想必也一直在笑。“随时待命，比尔。” 古先生领着他们三人走到前门，米莉叫的车子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太阳已经沉入渐渐升起的大雾中，傍晚的天气开始凉爽起来。 他们摘下护目镜，走下草坪，胡安走在前面。在他的后面，米莉和威廉手挽手走着。米里亚姆-古虽然尊重她的父母，但有时也有点没礼貌，而对她的祖父可就不一样了。胡安说不清她看威廉时的神情到底是什么：信赖？保护？不管是什么，那种神情都有几分别扭。 他们三人钻进汽车，威廉坐在朝后的位子。他们驱车经过东费尔布鲁克，这里的增强效果仍然相当不错，不过没有坎佩恩德尔顿地区协调，到处贴着房主的招租广告。 米莉回头望着，沿着海滨有一条时断时续的雾带，映衬着背后蔚蓝色的天空。“‘这里的大雾是黄铜色。’”她随口引述。 “‘将魔爪伸向我们的土地。’”胡安应声道。 “‘正猛扑过来’。”米莉接着说道。两人笑了起来，这是去年万圣节排演的一出节目，对于费尔蒙特学生来说有特殊的意义。20世纪把大雾形容成“小猫爪”，未免太软绵绵的了。他们引述的却凶猛得多。在靠近海滨的地方，傍晚出现大雾是司空见惯的事。每当出现这种天气，激光通讯就会遭受严苇影响。“天气预报说，托利松公园的大部分一个小时内将会出现大雾天气。” “阴森森的。” “肯定很好玩。”那座公园没有强化，天气好不好没多大关系。 汽车转入雷切路，朝东向高速公路驶去。没过多久，刚才的大雾就变成了明亮的傍晚天空中一道低低的云层。 自从上车后，威廉…句话也没说。他接过了给他的一副护目镜、一对电池，但没要设备携行背心，只带了一只旧式帆布包。他的皮肤看上去显得很年轻，比较光滑，只是汗津津的，油光发亮。威廉的目光东张西望，恍惚不定，显得有些神经质。胡安看得出来，他戴着隐形眼镜式视屏，穿着衣装电脑。许多成年人往智能衣装里输入信息时总显得紧张兮兮的，但他那种抽搐似乎并不是这个原因，倒更像得了什么病似的。 胡安搜集了从老年医学网上了解到的症状。那种看上去有点奇怪的皮肤是一种再生皮肤，很常见。至于震颤……帕金森症？也许是，可如今这种病已经极为罕见了。老年痴呆病？不，症状不符。啊哈：“老年痴呆康复综合症。”威廉在治疗手段生效之前，想必一直是个植物人。眼下，他的整个神经系统正在重新发育。最终结果将使他变成一个非常健康的人，只是性格、个性可能与以前很不一样。抽搐是神经系统在重新连接。目前，大约有五万名老年痴呆病人康复出院。伯蒂甚至还与他们中的一些人协作过，但那都是在私下里秘密进行的……胡安觉得很不自在。威廉在康复期间跟他的孩子们住在一起，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他们竟然把他送进费尔蒙特读高中，这未免太草率了。他主修的是“硬拷贝媒体一不评定分数等级”，学这个倒也不会碍别人的事。 米莉一直在注视着窗外，可胡安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些什么。突然，她说道：“你知道，这就是你的朋友伯蒂-特德臭蛤蟆。”说着，她把脸一拧，挤出个鬼脸，真像一只疙疙瘩瘩的癞蛤蟆，还不住往下淌口水呢。 “噢，是吗？他怎么了？” “这个学期他一直跟我过不去，到处说我坏话，散布我的谣言。哄着那个笨蛋安妮特让我跟你搭伴——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胡安。其实，我们在一起合作得相当不错。”她有点尴尬，“只是，伯蒂太喜欢支使别人，让别人听他的吩咐了。” 这当然是事实，胡安无法争辩。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你们俩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 “什么！” “你们俩都喜欢让别人照你们说的办。” 米莉张口结舌瞪着他。胡安等着她爆发，但他注意到威廉也正瞅着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她闭上嘴唇，盯着胡安。“是的，你说的没错。艾丽丝说过，这也许是我最大的天赋，前提是我得学会什么时候闭嘴。对，我猜，我肯定常常让别人觉得很不自在。”她转开脸，“但是，除了喜欢对别人指手划脚这一点，我真看不出我和伯蒂之间还有其他什么相似之处。我是个直性子，不爱跟别人打交道；而伯蒂-特德鬼鬼祟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那双脏手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谁都不知道在他的外表之下，他真正是个什么人。” “这不是事实。从六年级开始，我就认识伯蒂，差不多已经有两个学期了。他是个外地通勤生，所以别人不容易了解他，仅此而已。他住在伊文斯顿。” 米莉犹豫了一下，也许在查“伊文斯顿”吧。“那么，你到过芝加哥吗？你面对面见过伯蒂吗？” “噢，确切来说还没有。不过，去年感恩节期间我去看望过他，跟他相处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那是那些药丸正在对胡安产生效用之后。“他带我参观了博物馆，就像411导游一样。我还见过他的父母，看过他的家。难道说那些场景全都是伪造的虚拟场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伯蒂只是个孩子，和我们一样。”不过，伯蒂并没有把胡安介绍给他的众多朋友们，这倒也是事实。有时候，伯蒂似乎担心假如他的朋友聚在一起，他们可能会把他排挤掉。伯蒂的天赋就是广交朋友，但他似乎把这些朋友关系视为随时可能会被人窃取的财富。这实在有些可悲。 米莉完全没被说服。“胡安，伯蒂跟我们不一样！安妮特的事你也知道。我清楚得很，他在学校想方设法挤进了许多小组。对每个人来说，有了伯蒂就足够了，他是个什么都懂的万能先生。”米莉的表情阴沉下来，像在想什么心事，好一阵子没说话。 他们下了雷切道，向南驶去。真实景观是绵延的山丘，上面布满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房屋和商场。但只要你接受公路上的免费增强器，眼前就变成了一片宁静的原野，不时出现广告，不时还有些做得很巧妙的捣蛋之作，比如把原野上的大石头变形成了妖魔鬼怪。估计是某个奇幻爱好者的作品。他们的汽车经过帕拉的驶出车道，沿着那条将伊斯康狄朵拦腰分开的几英里长的山岭坡道一路上行，然后抄近路向海滨驶去。 “去年秋天，”米莉说道，“伯特兰-特德还只是我们语言班新来的一个喜欢卖弄聪明劲儿的学生，可是，这一学期，他给我惹了许多麻烦，让我处处丢面子。现在，我非得盯着他点儿不可了。”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要探出他的秘密。只要他露出一点纰漏，就够了。” 有一句老话：哪怕你的秘密只在一个地方泄露了，泄露时间再短暂也罢，马上就会变得人人皆知。“噢，这我倒说不准。”胡安说道，“还是有办法掩盖疏漏的，露一大批假秘密，把它混在里头就行。” “哈，要么他真的有点本事，但也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 胡安笑了起来。“又或许，他真的很有点本事！”在随后的几英里路程中，他和米莉胡乱猜测着，说的全是电影里那些老掉牙的把戏：也许伯蒂是个男孩形象的人工智能，或许是个藏在米德堡下面、塞在一只瓶子里的超级大脑。也许伯蒂是一个应对外星人入侵的前沿阵地，说不定眼下正准备接管整个全球网络呢！也许他是一个中国过去的战争程序，突然间拥有了感知能力。也可能，他就是全球网络本身，突然觉醒了，拥有了超人般的力量，而且是邪恶力量。 最好玩的可能性：伯蒂是胡安的潜意识想像出来的某种东西，真正的怪物是——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胡安本人。这个想法是米莉提出来的。虽然好笑，但实在有点吓人，起码对胡安来说是这样。 汽车转弯进入了56号公路，再次折向海滨方向。这里的真实景观更多了，也更为开阔。山上绿树苍翠，点缀着一种金边的春花。住宅小区从身边一晃而过，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断的工业园区：自动化的基因组研究和蛋白质组研究实验室像灰绿色的仙人掌一样连绵不断，映照在最后的阳光下。人们可以在世界各地生活、工作，但有些事情在某个特定的现实场所做，大家一起做。只有这样，各部分研究工作才能借助超高速数据通道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些低矮的建筑带动了圣地亚哥的实体经济。在这些建筑物内，人类的创造力、工业机器和生物自然界相互碰撞，从而创造出奇迹。 太阳落到了海滨大雾的后面，这时，他们进入了托利松公园北部的环礁湖区。驶出快车道，沿着海岸掉头向南，公园主体部分的灰色峭壁便赫然耸立在眼前，山顶笼罩在越来越大的浓雾之中。 两人说说笑笑时，傻子威廉一直没开腔。米莉开始琢磨伯蒂为什么那么困扰她的原因时，傻子突然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一部分原因其实很简单。米里亚姆，为什么你对伯蒂的事那么在意？在我看来，有一种非常离奇的可能性，离奇得你们俩连想都没有想过。” 听威廉的口气，他好像觉得这种事很好玩。大人逗小孩时常用这种口气，可米莉没有马上回嘴。“噢。”米莉看着威廉，仿佛他在以高度的洞察力暗示着什么，“以后我再好好想想。”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九章 公路穿过浓雾盘旋而上。米莉将车停在山顶车道的外侧。“我们还是一边朝森林管理站走，一边安排安排。” 胡安下了车，走在杂草丛生的柏油路上。太阳终于落山了。哎呀，晚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他拍着手臂，觉得有点不舒服。这时他才发现威廉穿了一件夹克衫。 “你们俩应该想得更周到一些。”古夫斯说道。 胡安做了个鬼脸。“这一点冷我受得了。”妈妈经常也这么责备他。在系统里添一个附加的计划器倒是不贵，但他说服了妈妈，说这玩意儿经常出错。胡安从车上拿出他的探测“枪”，把它放进背心后面的长口袋里——同时尽量不理会让人直哆嗦的寒气。 “米里亚姆，给你。”威廉给她递过去一件大人穿的夹克衫。那夹克衫很大，把身上的设备携行背心裹在里面还绰绰有余。 “噢，谢谢你！”米莉穿上夹克衫，让胡安觉得自己更冷了，也更傻。 “你也有一件，小伙子。”威廉给他扔过去另一件夹克衫。既恼火又感激，这种感觉真怪。他取下探测枪皮套，插进夹克衫里。夜晚一下子变得舒服得多了！不过，穿上这件夹克衫却使得他的高速数据接口堵了一半。嘿！管他的，几分钟后反正要走进大雾里，接口总归会堵塞的。 汽车开走了，他们朝森林管理站方向走去。胡安发现自己收集的公园信息有些已经非常过时了。在他的身后有几间休息室，但地图中标出的停车区差不多全都没有了，只有周围剩下几个，其他的都改成了环形车道。他到处搜索，想找到更多的最新信息。 当然，现在这里没人停车，也没有任何汽车在这里卸客。如果只是非虚拟的实地旅游，四月下旬还不是高峰季节——而对托利松公园来说，实地旅游是惟一的旅游方式。 大雾弥漫，他们只比雾气高一点。云层在他们的脚下渐渐疏散开来，飘向四周。天气晴朗的时候，人们可以从这里一览无遗地看到大海。现在却只能看到大海在雾中忽隐忽现，雾蒙蒙的一片，看到朦朦胧胧的蔚蓝色天空。只有在落日的地平线上仍然可以看到一丝特殊的光亮。金星悬在那亮光的上空，与相距不远处的天狼星座和更加明亮的猎户星座交相辉映。 胡安有点拿不准地说：“奇怪呀。” “怎么啦？” “我收到邮件了。”胡安向空中发了一个指针，让别人能看见：一个从轨道发射传送的联邦快递邮包，上面留了一个坎布里奇的回邮地址。邮包正由高高的上空笔直地落向地面。 在大约一千英尺的高空，邮件发射器自动放慢了飞行速度，一个性感的声音在胡安的耳边响起：“奥罗斯科先生，你愿意接受发送的邮件吗？” “是的，我愿意。”胡安在附近的地面上指定了一个降落点。 这段时间里，威廉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天空，这时突然抖了一下。胡安猜想，威廉准是到这时才看见他的指针。一秒钟后，凭借裸眼就可以看见邮包了：一个黑点，不时发出微蓝色的光，悄声无息地向他们落去。 在十英尺的上空，邮件发射器再一次放慢了下落速度。他们明白发光的原因了：邮包的四周有几十个微型着陆喷射器。一些动物权利保护者声称微型涡轮会发出对某种蝙蝠有害的声音，但对人类甚至对狗和猫来说，整个运行过程无声无息……只是到了最后时刻，在离地面只有一英尺的地方，它带来一股旋风，吹落了一些松针。 “奥罗斯科先牛，请在这里签收。”那声音说道。 胡安签了字，向邮包走去。威廉已经过去了，笨拙地跪在地上。傻子偏偏选择这个时刻犯了一次傻，向前一跳，膝盖把邮件盒撞得凹了进去。 米莉向他冲过去。“威廉！你没事吧？” 威廉转身坐在那里，揉着膝盖。“是的。米里亚姆，我没事的。真见鬼。”他看着胡安，“孩子，真抱歉。”这一次，他的话里没有平常那种讥讽意味。 胡安忍住没开口。他蹲在邮件盒旁，这是一只重量为二十盎司的标准邮包，只足中间被撞凹进去了。盒盖密封着，其材料强度与纸盒差小多，胡安毫不费劲就把它撬开了。从盒了里面……他取出一个无色包裹，提了起来，让大家看。 威廉向前欠着身，眯缝起眼睛。邮包里装满了许多形状不规则的小球。“我觉得有点像兔子屎。” “是啊，也说小定是一种健康食品！”胡安说。无论是什么，威廉那一撞好像没撞坏它们。 “讨厌东西！你来这儿干什么？”米里亚姆的声音又尖又响。 胡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邮包旁边。伯蒂。跟平时一样，伯蒂跟周围环境光线配合得十分协调，朦胧的光映照着他的笑脸。他朝胡安挥挥手。“你以后会感谢我的。联邦快递随件赠送的链接有时间限制，有效时间只有两分钟，只够我把事儿跟你说清楚。”他指指胡安手中的邮包，“一旦你进入那个公园，这些东西可能大有用处。” 米莉：“我什么时间都不给你。快滚开！” 胡安：“伯蒂，你待在这里会毁了我们的本地测试的。” 伯蒂看着一张张气愤的面孔。他向米莉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你伤害了我的感情！”又转向胡安，“不会的，我亲爱的兄弟。监考员还没何把你标注为不得与外界接触。从技术上二讲，你们现在还没有开始本地测试。我只是来跟我忠实的无限制课题小组成员打个招呼——也就是你。” 胡安咬了咬牙。“好吧。有什么新消息？” 伯蒂的笑容更宽了，比人类能做出来的笑脸更宽那么一点点。“胡安，我们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我碰巧遇到西伯利亚小组——他们止好具备基斯特勒所需要的那种洞察力。我们实际上已经制造出样品了。”他又指了指胡安手中的包裹，“你已经得到了第一批样品。”接着他又改用商量的口吻，“胡安，我不参加你们的本地测试了，可我们的无限制课题小组是跟本地测试并行的，对不对？” “对。”即使是对于伯蒂来说，这也是不多见的。我敢打赌，今天下午他就掌握了样品。 “嗯，而我们需要测试测试这些‘面包头’。我注意到我忠实的无限制小组成员碰巧正在托利松公园作实地考察。所以，我想……” 米莉瞪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幻影。“你塞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有自己的计划。” “完全由有机质制造的网络节点，其性能完全可以进行实地测试。我们没在上头安排通信激光器，也没考虑充电能力，但是，其他标准功能组件这小东西一应俱全：基本的传感器、一个路由器、一个定位器。它们只含有蛋白质和蔗糖，不含任何重金属成分。只要一场大雨，就能把这东两变成肥料。” 米莉走到胡安的身边，砰地将塑料袋打开，然后闻了闻。“真臭……我敢打赌，它们保准有毒。” “噢，不。”伯蒂说道，“我们牺牲了许多功能，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它们的安全性。米莉，这东西就算你吃下去，多半都没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伯蒂不由得笑了起来，“当然喽，我还足建议你最好别吃，里头的氮化合物含量很高……” 胡安看着那些小球。氮化合物？小就是胡安在开学初期替他完成的那份概要吗？胡安勉强咽下怒气，能说出口的却是，“伯蒂，这——这正是我们的目标呀。” “是的。”伯蒂洋洋得意起来，“就算我们没有搞出所有的功能组件，我们也能从这上头分一大笔钱。”而且在无限制课题考试稳稳当当地拿到一个A，“胡安，这些东西大约三年前就在麻省理工学院有机实验室制造出来了。在十十净净的实验室里，它们运行得相当好。偷偷把它们带进公园，来一次实地测试，怎么样？这样一来，你既可以从事你的本地课题，又同时完成了你的无限制课题。明白了？这才叫并行呢。” “伯蒂，滚你的吧！”米莉道。 伯蒂又朝她微微一鞠躬。“我的两分钟时间差不多到了，我得走了。”说完，他的幻影随即消失。 米莉对着伯蒂刚才站立的地方皱起眉头，生气地说：“伯蒂的这批粪蛋儿，你爱拿它们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就算它们完全是有机成分，我敢说公园规章也是不允许使用的。” “可那种规定只不过是教条了。这些东西又不会留下任何垃圾。” 米莉只是生气地耸了耸肩。 威廉捡起被撞坏了一半的邮件盒。“这东西我们该怎么办？” 胡安示意他放下。“你就别管了。在杰姆尔有一个联邦快递小型邮件中心，这纸盒应该还有充足的燃料飞到那里去。”就在这时，他发现了盒子上空浮现的破损标签，“倒霉。标签上说它现在飞不了啦。”标签同时警告说，邮件盒为易燃危险品，还有一段提醒文字，说他胡安-奥罗斯科既然签署了邮件包裹，就得负责对这个盒子作适当处理。 威廉翻弄着盒子，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以后，这东西只是块发泡塑料，重量不超过二三磅。“我敢保证，我可以让它恢复到原来的形状。” “哼。”胡安哼了一声。 米莉只得向傻子解释：“威廉，那样可能不行的。再说我们也没有使用手册，万一弄破了它的燃料包……” 威廉点点头。“有道理，米里亚姆。”他将纸盒装进他的袋子里，摇着头，惊叹不已，“竟然能从坎布里奇一路飞过来。” 别大惊小怪冒傻气了。 三人继续往森林管理站方向走去，只是现在多了点包袱：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包袱。米莉嘴里叽叽咕咕发着牢骚，她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究竟该不该使用伯蒂送来的礼物。 即使在大雾天气，伯蒂的“面包头”也可以使他们在监督公园方面拥有一定的优势——如果他们能把它带进公园的话。胡安琢磨着下面该怎么办，到了管理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与此同时，他在注视着威廉。这位老伙计随身带来了一枝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圈晃来晃去，照在树根上，把树根照得轮廓分明。现在想来，要是没有米莉的那些陆战队器材，手电筒肯定能派上用场，比夹克衫还要受人欢迎。从某些方面说，威廉不能算一个十足的傻瓜。但从其他…… 令胡安感到高兴的是，威廉没有把联邦快递的邮件盒丢给他。那样的话，胡安就得整晚一路带着它。邮件盒算有毒废品，如果把它扔进普通的垃圾箱里，这东西肯定会告发他。威廉对面包头只是稍微有点兴趣——这一位着迷的是邮件盒，哪怕是已经破损的。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十章 公园的入口处还是有相当不错的链接效果，但是，管理站隐在山坡上，胡安看不到它的图像。本来可以在国家公园网站检索，但不幸的是，国家公园网站尚在创建之中。胡安到处搜索，可发现的净是些更加过时的图像。这个管理站可能已经无人值守了。在这样一个非旅游季节的星期一晚上，只需要一位411操作员就完全可以管理南加利福尼亚的所有国家公园。 当他们走出小路，可以直接看到管理站了。他们发现这里不止是一个简便的休息场所，甚至不止是间小屋。它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办公室，室内光线明亮，里面坐一位中年现场管理员，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 管理员站起来，走进光亮处。“晚上好！”他对威廉说道，随后转向穿得有点臃肿的米里亚姆和胡安，“你们好，孩子们。我能帮你们什么忙吗？” 米莉意味深长地看着威廉。威廉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近乎于恐慌的神情，他低声咕哝起来：“对不起，宝贝。我忘了，到这种地方有哪些手续。” “没关系。”米莉转向管理员，“我们想办一份夜间通行证，不在这里宿营。要三个人的。” “来了。”一张收据出现在他们之间的空中，还附加一份文件：公园规章制度一览表。 “等一下。”公园管理员钻进他的办公室，随后带着一个看样子像搜索杆的东西走出来。这种装备也未免太陈旧了，“先得把这件事做了。”他走向威廉，话却是对他们三个人说的，不过是公园规章制度的各项要点而已，“跟着路标走，不允许攀岩。要是攀爬海滨峭壁，我们肯定会知道，你们也肯定要挨罚款。你们有没有配备视频设备？”“配备了，先生。”米莉将她的护目镜举到光亮处，胡安也解开他的夹克衫，亮出他的设备来。 管理员笑了起来。“呀，好久没看到这样的设备了。只是在公园里别到处乱扔废旧电池，这‘点——”他转身离开威廉，拿着搜索杆在米莉和圳安身侧晃动，“——这一点很重要。离开公吲时，公吲应该跟你们进来时一模一样。不准乱扔东西，不准联网。要是扔下什么垃圾，只会堆积起来，没人清理。我们这里清理起来可不像你们外面那么容易。” 搜索杆晃过胡安夹克衫的口袋时，杆上发出微弱的嘎嘎吱吱的声音。糟了！肯定是它发出一个ping信号，然后收到了返还信号。伯蒂的样机多半没有可以完全切断信号的硬开关。 管理员也听到了声音。他用搜索杆甲靠着胡安的夹克衫，弯着腰仔细听着。“该死的假警报，我敢肯定。孩子，你袋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胡安将装有深褐色球的那只口袋递给他，管理员把它拿到光亮处。“这东西是什么？” “爆米花。”还没等胡安支支吾吾说出口，威廉便抢先答道。 “嗨，真的吗？我可以尝一尝吗？”说着，管理员叭地打开袋子。胡安睁大眼睛瞧着，“这东西看起来不错，跟巧克力差不多。”说着，他从包里捡起一颗，用手将它捻开，味道散发出来了，“哇！”管理员赶紧将那颗小球扔到地上，瞪大眼睛瞅着仍留在手指上的棕色污迹。“闻起来像，像……太难闻了。”他将袋子交到胡安手中，“孩子，你呀，你的口味可真够古怪的。” 管理员没有深究。“好了，各位。你们上路吧，我可以给你们指明小道的路口。我——”管理员止住话头，盯着空中，“哎哟。我看到有人进入库亚玛卡山公园了，今晚那儿也归我管。你们先走行吗？”他指着一条从管理站向北去的小路，“不会错过那个路口的。在下面一点，不太明显，但有一个很大的路标。”说完，管理员朝他们挥挥手，转身与他在另一个公园看到的游客交谈起来。 走过林中小道路口以后，这个公园就彻底没有强化手段了，完全荒着。头一百英尺左右，胡安还有无线链接，但即使无线网络的信号也越来越弱。米莉登录监考系统，确认他们的小组即将开始本地测验。反正这…大片荒地不管怎么说都会很快把他们与全球网隔离开来，还是先让官方确认这一事实吧！ 唉，真是可恶之极。一想到不能进入环球网寻找答案，真叫人痛苦不堪！这就像有痒挠不着或者就像是袜子里的一个疙瘩，比那更糟。“米莉，我已经搜集到许多有关托利松公园的资料……但是，其中有一部分已经有点过时了。”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可眼下他再也无法向外界搜集更好的信息了。 “胡安，这个你别担心。下个星期，我花了一点钱，用了411服务。瞧！”几千兆数据在他们之间的激光通讯链接中闪现出来……米莉可真是作好了一切准备，她的地图和图像看上去非常新，一点儿没过时。 米莉很有把握地选择道路，几个人走上了一条坡度较缓、蜿蜒通向西北方向的小路。她甚至还劝说威廉使用第三副护口镜，别用他的手电筒了。傻子一路局促不安地跟在后面。他的动作看上去还算灵活，可就是每走四五步便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看到威廉这副模样就让胡安心里不舒服。他转开视线，摆弄着他的护目镜菜单。“嗨，米莉。试一试‘可见度放大’，效果相当不错。” 他们又默默地走了一段山路。除了很小的时候随父亲去过之外，胡安后来再也没有去过托利松公园，而且那时候是在白天。今晚，有了可见度放大器……金星、天狼星和猎户星光透过松枝照了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陆离的树影。在这里，花朵大多已经闭合了，只是在熊果树和低矮、灰色的仙人掌丛中还有星星点点的红黄相间，着实好看。宁静，美极了。你要看哪个方向，这护目镜的低分辨率图像就只显示哪个方向，但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这里魔力的一部分。没有外界帮助，他们仍然看到了这一切，这是朝真正的现实世界迈进的一步。 “好了，胡安。撒一些伯蒂的粪蛋儿试试看。” 面包头？“好的。”胡安打开袋子，抓出一颗小球扔到路边。什么都没有。他弹出底层无线连接诊断程序，哟，“这地方静极了，跟外头完全联不上！” “你指望什么？”米莉问，“别忘了，这里没有任何网络。” 胡安欠下身子去检查面包头。刚才公园管理员用他的搜索杆还能测到微弱的响应信号，可这会儿，胡安ping了一下，却没有回应。伯蒂也没有告诉他们任何激活协议。哼，没什么大不了的。胡安平时有收集琐碎资料的癖好，他的衣装里什么样的标准激活协议都有。他向那个面包头发出一个又一个启动呼叫，一连串动作之后，隐形镜片上出现了一股虚拟的微光。“哈，这一个激活了！”他转过身，追上米莉和威廉。 “干得不错，胡安。”总算有一次，米莉-古好像对他挺赞赏。 这条路依然是宽阔的沙石路。多节的松树在他的头项上方垂下长长的松针，刚好垂到傻子脸上。胡安下载的公园说明中有一项声称，这里是地球上现存这种松树的最后一个地方。这些松树扎根于陡峭的山坡之上，年复一年地悬垂在那里，经受着风吹雨打。胡安不禁回过头来，望着跟在他们后面蹒跚而行的又高又瘦的威廉。是啊，威廉有点像人类中的“托利松”。 一行三人爬到大雾上层，雾气形成的烟柱翻卷着从身边无声无息地飘过。星光忽明忽暗。 在他们身后，胡安留下的那个节点逐渐变暗，其数据传输率渐渐趋向于零。他掏出另一块面包头，给它输入正确的启动呼叫，把它丢在林中小路的一侧。底层诊断程序显示出它所发出淡淡的微光，一秒钟过后，它收到了来自第一个节点发来信号，第一个节点也亮了起来。“它们接上头了……我正在收到来自第一个节点的数据信号。”太好了。一般情况下，人们不大会注意这种细节。这些小装置让胡安想起了父亲曾经为他买的那种玩具网络。那个时候，父亲尚有一份工作，胡安才五岁。虽然那玩具节点都是些又大又不好用的家伙，但把它们摆放在房子周围倒也让他们父子俩度过了好几个快乐的日子——而且，它还使胡安对随机网络形成了连很多大人都没有的那种直觉。 “好了，我也看到了。”米莉叫了起来，“我们不跟那些粪蛋儿范围以外的外部世界联系，知道吗？我不想让任何消息发送到外面去。” 知道。知道。这是一次本地测试嘛。“我们已经跟外头隔离了。想跟外界网络联系，你得用很大嗓门才行。”胡安又扔出五六块面包头，这个数量足以使他们准确地测量出他们的相对位置。他切换到诊断视角，定位器的微光顿时由模糊不清变成钻石形状的光点，看得清楚极了。雾在他们周围越积越浓，星光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米莉走在前面低声提醒道：“小心脚下……光线太暗了。” 漆黑的夜晚，浓雾越来越大，就连可见度放大器也变成了五彩斑斓、只会发出噪音的一堆废物。 “我想，我们应该切换到热红外线模式。” 他们停下脚步，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胡乱拨动着手动控制钮，取代原来的全自动化功能状态。近红外线与可见光效果一样差。好一会儿工夫，他望着偶尔在数据接口和他们衣装之间闪烁的近红外线激光束发愣。在这种大雾中，微型激光器照射范围只能达到五英尺左右。 米莉走在胡安的前面。“好的，这下好多了。”她说道。 胡安终于把护目镜调到默认的热红外线状态。米莉的脸上除了护目镜是冷冰冰的黑色外，其他部分像炉火一样通红通红的，大多数植物也是淡淡的红色。这时，他发现脚下台阶的木头上端有三个黑洞。胡安伸手向下摸了一把，孔洞摸起来冷冰冰的，原来是金属的。哈，是将木材钉起来的金属钉子。 “快过来！”米莉催促道，“我想下到靠近峡谷谷底的地方。” 台阶很陡，在陡坡一侧有一根粗壮的木栏杆。大雾仍然是个问题，不过，有了热红外目镜，至少你可以看清前后十码远的道路。黑暗中飘浮着一团团黯淡的红光，就像一个个热气团。谷底很深，深得超乎你的想像。胡安又扔出几块面包头，抬头回望着刚才走过的那条小路，看着其他节点信标。多么奇怪的配置！诊断程序将面包头的光显示在他的隐形镜片上。一般情况下，用隐形镜片就能让他得到所有增强效果，但现在提供大部分增强功能的却是脸上戴着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护目镜。如果取消一切增强效果，会怎么样？胡安停了下来，关掉他的衣装增强器，暂时从脸上取下护目镜。漆黑，完全是漆黑一片，潮湿寒冷的风扑面而来。还说刚才是彻底孤立呢，跟现在比比吧！ 胡安听到威廉从身后走来。他停下脚步，两人站在那里默默无语，静静地听着。 米莉的声音从远处的台阶下传来：“威廉，你没事吧？” “是的，没事。” “那好。你和胡安下来吧，我们一起往下走。靠得近一点，我们的数据传输速度可能会更快一些。胡安，你从粪蛋儿那里收到什么图像没有？”伯蒂说过，它们配备了所有最基本的传感器。 “没有。”胡安答道。然后，他又戴上护目镜，向米莉走去。面包头发来的任何图像都会出现在他的隐形镜片上，但现在上面却只有诊断数据。胡安又启动了另一块面包头，把它向黑暗的虚空中远远扔出去，其下落位置显示在他的隐形镜片上。它落呀，落呀，一直往下落去，直到他“穿过”实心的岩石看到它那虚拟的光。 胡安研究了一会有关诊断数据。“知道吗，我觉得它们确实在发送数据速率较低的视频图像——” “行啊。哪怕是无线传输的速率，我也知足了。”米莉将身体探出栏杆外，朝下面望去。 “——可是，那种图像格式我不是很熟悉。”胡安把自己收到的数据给她看。伯蒂的西伯利亚伙伴所用的图像格式肯定非常少见。要是在平常，胡安早就进行查询了，几秒钟之内就可以编制出格式定义。可眼下在这漆黑的荒野里，他简直一筹莫展。 米莉生气地一挥手。“我还以为伯蒂送给你的东西多么有用呢！看来它只有一点用处：要是咱们大声呼救的话，它能把呼救信息转出去。伯蒂想得美，我才不会让他的脏爪子插进我的计划呢！” 哎，米莉，咱们不是一块儿的吗？怎么成了你的计划了？要是她不再把他看成可有可无的人，那该多好啊！不过，她肯定猜对了伯蒂的鬼主意。伯蒂已经给他们送来了奇妙的东西——却隐瞒让这种东西起作用的所有细节。先是激活协议，如今又是这种古怪的视频图像格式。伯蒂肯定以为，他们迟早会来向他点头哈腰，求他成为他们小组的一个影子成员。我可以把他叫过来。胡安的衣装有充足的能量，以无线方式接通德尔玛高地的节点都不成问题，而且至少可以维持几分钟的通讯。风险在于作弊被人抓住，那可是个实实在在的风险！费尔蒙特中学采用了一套性能优良的监考系统——但是，他们不可能同一时间盯住所有路径。今天下午，伯蒂还夸耀说他们还准备用这一手作弊呢！ 该死的伯蒂-我才不会打破隔立联网作弊呢。胡安检查了来自面包头的神秘的数据。那些数据似乎是真实内容，现在又是这么黑，所以那些图像很可能是热红外像。我有许多格式已知的视频图像，可以拿它们跟最近几分钟通过护目镜看到的一切作比对！也许该来点记忆魔法了，发挥他靠蓝色小药丸获得的优势。只要他能想起哪些图像模块与面包头所看到的相吻合，再传送给他的衣装，那么就可能来点传统的逆工程手段……几秒钟内，胡安的头脑突然间变成一片空白，惊慌，惊叹……随后，他恢复了正常。他将自己想起来的图像指针输送到他的衣装电脑。衣装立即开始分析，几乎马上便输出了解决方案。“米莉，试试这个。”胡安将自己所作的有关图像的最佳推测发送给她，随后的五秒钟内，他的衣装发现了更多的关联信息，胡安据此将图像作了进一步锐化。 “太好了！”图像显示的是他们身后几码处的那棵大松树根部。几秒钟后，又是一幅图像：漆黑的夜空，发着微光的树枝。实际上，每块面包头每五秒钟便生成一幅低解晰度的热红外像，只是无法将这些图像高速转发出来，“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图像细节最复杂的地方聚着一簇数字。 哎哟。“这些只是图层指针。”虽然是实话，但胡安不想告诉她自己为什么要使用这些指针。胡安做了个附注，将它们从以后发来的所有图像中删除掉。 米莉沉默了一会，看着来自位于他们头顶之上的小路以及扔在更远处的那些面包头发来的图像。立了一功的胡安正准备要求回报，比如要求直截了当谈谈他们到底在寻找什么之类。可就在这时，米莉问道：“这一幅图像的格式是西伯利亚加密图形中的一种，是不是？” “好像是。” 这些图像格式各不相同。它们的发明者都是些反社会人士，他们好像能从不跟别人交流中获得快感似的。“你居然能在十五秒钟内破解这种图像？” 胡安说话之前经常不考虑后果。“是的。”他骄傲地答道。 米莉没被护目镜遮住的半边脸上怒火炽燃。“你这个狡猾的骗子！你在跟外面通话！” 胡安脸上的怒火不亚于她。“你再敢叫我骗子试试！你早就知道，我在接口方面比较内行。” “不—可—能—好—到—这—种—程—度。”米莉的语气冰冷。 糟了。胡安这时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谎话，可却晚了几秒钟。他应该说自己以前见过这种西伯利亚图像格式！眼下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坦白”，说自己的确在与伯蒂通话。但那种谎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就算她会发现小药丸的事，他也不可能撒那种谎。 米莉瞪大眼睛，盯着胡安。 威廉像一个网球赛场上的观众，戴着护目镜一会儿转向这边，一会儿转向那边。“呃，你现在在做什么？米里亚姆？”总算有一次，他的声音有点吃惊。 胡安已经猜出她在干什么了。“她在观察雾气，在听。” 米莉点点头。“如果奥罗斯科通过无线通讯向外泄密的话，我会听到的。如果他在用什么指向标之类的东西，雾气会向两边散去，我会看到的。但我什么都没发现。” “说不定我在偷偷发射微脉冲信号呢！”胡安气愤地说，声音都有点发涩，但他还是尽力让人听出话里的讽刺意味。任何激光，只要亮度可以穿过浓雾，自然会留下一抹余光。 “也许。胡安-奥罗斯科，如果你是真的在向外泄密的话，我迟早会发现的——而且，我非报告学校，让他们开除你不可。”说完，她转过身，俯视着下面的陡坡，“继续走吧。” 台阶变得更加陡峭。最后，他们总算到达一个拐弯处，在一块近于平坦的地面走了大约六十英尺。这里离峡谷另一面的山壁相距不到十五英尺。 “我们肯定离谷底很近了。”威廉说道。 “不，威廉。这些峡谷非常深、非常窄。”米莉示意他们停下来，“我该死的电池没电了。”她在自己的夹克衫里面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只半新电池，换下那只没电的。 米莉调整了一下护目镜，朝栏杆外望去。“嘿，这个角度实在太好了。”她朝峡谷深处比划着，“奥罗斯科，你知道，到这儿以后，咱们多半可以搞点真正的探则了。” 胡安拔出斜挎在背后的探测枪，把它跟他的设备携亍背心连接好。连接成功后，大多数功能选项激活了。 电池1：电源低 传感器 电池2： 无效 无源 有源 可见度放大器 正常 通用雷达 正常 近红外线 正常 声纳 正常 >热红外 正常 X射线回声 正常 嗅探器 无效 门控可见度 正常 音频 无效 门控近红外线 正常 信号 无效 “你想用什么功能？” “钻地雷达。”她将自己的探测枪对准峡谷岩壁，“用你的电源，我们俩都要观察。” 胡安摆弄着控制器。探测枪咔哒一声，将一束激光脉冲射进岩壁。“哈！”处于热红外线状态的陆战队护目镜在上部以淡紫色显示出脉冲波的回散射。在胡安以前下载的白天拍摄的图片中，这些岩石是白色的砂石，到处是凹孔，被风和雨水蚀成各种无法被进一步侵蚀的形态。微波显示出了从内部侵蚀着岩石，使之变得松软的湿气。如果是在可见光下，这些是看不见的，最多只能瞎猜。 “瞄低一点。” “好。”他又发射了一次。 “看见了吗？往下看，像在岩石中开凿的小隧道。” 胡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淡紫色的图像。岩石内部，下面确实跟上面有所不同，可是——“我觉得，只不过是岩石与湿气接触的地方。” 米莉已经在匆匆踏着岩梯往下走去。“再扔些粪蛋儿。”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十一章 他们向下又走了三十英尺，路上这时净是大石头，行进速度变得非常缓慢。威廉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岩壁。“看，一块指示牌。” 远处的岩壁上有一块木板钉在砂石上。威廉打开手电筒，将身子探出路外。胡安将护目镜从眼睛上推开了一会儿，借助电筒光向远处看。威廉的电筒几乎没什么用处，十英尺外的一切都笼罩在乳白色的浓雾之中。不过，指示牌上那褪了色的文字还是依稀可辨：“胖子的不幸。” 威廉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得筹点摔了跟头。“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老一套的书写记号其实是最好的环境标识：它就停在那儿不动，传递出必要信息，而且恰恰出现在你需要的地方。” “是啊，行啊。可惜不能点击它一下，看看这东西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威廉关掉手电筒。“我想，这表明往前走下去，峡谷甚至会更窄。” 这有什么？从米莉的地图上早就知道了。在小路的起点看，它像一条一百英尺宽的河谷，然后逐渐变窄，直到现在峡谷两岸的岩壁只相距十英尺左右。如果继续走下去……“再撒一些粪蛋儿。”米莉说着，手直指着下面。 “好的。”粪蛋儿还有不少。胡安小心地在米莉指定的地方丢下六块面包头。他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观察网络数据：有一个面包头的位置估计在下方二十五至三十英尺，已经非常接近峡谷底部了。胡安吸了一口气。 “米莉，你还不打算具体说说我们究竟要寻找什么吗？”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但这儿就是你看到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人四处乱钻的地方？” “有些人在这儿，但多数人在这条峡谷的南端。” “天哪，米莉。人家在那儿，可你偏偏把我们带到这儿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没有把什么秘密隐瞒着你！我可以从德尔玛高地的旅游区看见这条峡谷上面的山丘。加大的人走了之后几个星期里，这里的植被出现了一些细微变化，变化主要在这条峡谷里。蝙蝠和猫头鹰的晚间活动起初比过去活跃，后来又变得不及过去活跃了……而今天晚上，我们又在这里的岩石内部发现类似隧道的结构。” 威廉迷惑不解地问：“米莉，就这些吗？” 只要是威廉发问，这丫头就不会发火，反倒有几分窘迫。“噢……这些情况可以联系在一起。那些人一月份来托利松公园旅行，他们背后的大人物是费雷蒂和沃斯。这两个人，一个是研究人工合成生态学的，另一个是世界级蛋白质研究领域的怪杰。他们两人同时应邀来到圣地亚哥，这正是一个电影谜题所需要的。我可以肯定……差不多可以肯定……他们两个人都在为福克斯一华纳提供咨询服务。” 胡安叹了口气。比她开始时谈的东西多不了多少啊。也许米莉的最大问题并不在于她的专横跋扈、盛气凌人，而在于她很善于让别人产生信心。胡安生气地哼了一声：“所以你觉得，只要我们东瞧瞧西看看，看得足够仔细的话，就会蹦出真正过硬的线索？”不管这种所谓的线索究竞是什么。 “对！这种事，总会有头一个发现的人。我们有探测设备，还有——好吧——伯蒂的粪蛋儿，不会遗漏多少的。我的想法是这样，斯皮尔伯格一罗琳公司去年借助岩浆怪物创造了奇迹，福克斯一华纳公司正在努力想超越这个奇迹。他们的作品肯定会以既不引人注目、又合情合理的小事开始。有了费尼蒂和沃斯当顾问，我敢打赌，他们的主题准是从生物实验室逃出来的某种实验品。”这倒完全符合圣地亚哥这个场景。 新撒出的面包头已经确定了离它们最近的其他面包头所处的位置，钻石形状的虚拟微光在这一片空间内上下连通，显示出一个延伸网络，就像二十只小“眼球”监视着峡谷的四面八方。图像全是低解析度的玩意儿，但加在一起，数据量却实在太多了，无法通过面包头网络一下子全部传送给他们的衣装电脑。他们只得仔细选择，挑选合适的视角。 “那好。”胡安说道，“我们先坐下来，观察一会儿。” 傻子仍旧站着，好像在向上望着什么。胡安估计他可能搞不定自己递给他的那个视频设备。对威廉来说，现在这一切肯定十分单调乏味。但突然间，威廉开口了。“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气味？” “火？”胡安感到一阵惊恐，他仔细嗅了嗅潮湿的空气，“……也许。”但也可能是什么在夜晚开花、散出气味的植物。气味这东西很难搜索，找到相关信息。 “威廉，我也闻到了。”米莉答道，“可我觉得，这儿湿漉漉的，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再说，”胡安说道，“如果附近什么地方真的着火了，我们可以通过护目镜看到冒出的热气。”也许是有人在下面的海滨沙滩上生火。 威廉耸耸肩，又嗅了嗅空气。嘿，难道傻子能有什么超人的感官？愿意相信尽管相信好了——派不上什么用场。过了一会儿，威廉坐到他们的身边。但就胡安所知，威廉仍旧不怎么留意胡安发送给他的图像。威廉把手伸进他的袋子中，掏出那个联邦快递邮件盒。那家伙真的迷上了那玩意儿，那股着迷劲儿现在还没过去！只见他轻轻地折曲着盒子，然后将盒子放在他的膝头。尽管米莉刚才警告过他，可傻子似乎还是想折腾折腾它，让它恢复原形。他小心将一只手举到纸盒中部的上方，似乎准备准确地戳它一下……然后手便哆嗦起来，于是又只好重新开始。 胡安把头转向别处。老天，地面硬得硌人，而且冷极了。他小心地蹭到岩壁旁，背靠岩壁，开始在各个面包头发来的图像之间来回切换。图像上看不出什么名堂……他们静静地坐在这里，默默无语……有声音！想必是昆虫发出的呜叫，在这种声音的后面，还有一种微弱的有规律的悸动音。汽车行驶的声音？也许。随后他意识到那是隔着浓雾和峡谷蜿蜒延伸的岩壁传来的海浪拍击堤岸的阵阵涛声。这地方真的挺静，挺平和的！ 砰的一声，在很近的地方。胡安抬头望去，见威廉又在折腾那个邮件包。只是，邮件包这会儿好像折得不那么厉害了——警示标志没有了，出现了一点绿光。 “威廉，你把它修好了！”米莉问。 威廉咧开嘴笑了起来。“哈！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我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他沉默了片刻，肩膀耷拉了下来，“嗯，不知算不算好，反正不一样了。” 胡安仰头看着峡谷上方露出的一线天，空间应该够了。“只管把它放在地上，它会自己飞到杰姆尔的。”胡安道。 “不。”威廉道，把纸盒重又放回他的袋子。 好吧，原来盒子那么好玩，威廉，那你就玩个痛快吧！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十二章 他们坐了下来，听着拍岸的涛声，切换观察面包头发来的视频。图像偶尔会发生一些变化，有时突然一阵模糊，估计是扑来的飞蛾。有一次，他们发现了一种比飞蛾更大的东西，有发光的口鼻部和一条模糊不清的腿。 “敢说是只狐狸。”米莉猜测。“可那幅图像是来自我们上方的呀，转给我们一些峡谷底部的图像。” “好的。”下面的动静比上面还少，也许她有关电影的理论只是一场空。胡安对电影不像大多数人那么关注，而眼下，他又无法搜索相关背景资料进行研究。真笨！在前往托利松公园的路上，他预先储存了各式各样的信息资料，却几乎没准备跟电影传闻有关的任何东西。 “嗨，一条蛇。”米莉喊道。 刚刚才传过来的图像是从落在一处灌木丛里的一块面包头发来的，灌木从就在峡谷底部上方仅有几英寸的地方。那个视角非常好，可胡安看不见哪里有蛇，看到的只是一个松球果，旁边黑乎乎的沙土上还有一个扭曲的东西。“噢，一条死蛇。”在热红外线下观察，它几乎跟旁边的地面没什么区别，“噢，也许只是蛇蜕。” “它的周围到处是脚印。”米莉说道，“我觉得是老鼠脚印。” 胡安用几个过滤程序对图像作了一番过滤，得到了几张清晰的脚印图像。他事先储存了一些来自“自然研究”网页上的图像。他全神贯注地审视着这些图像和脚印的图像，不断变形，找出它们之间的关联。“是老鼠的脚印。不是口袋鼠，也不是白足鼠。这些脚印太大，足趾的角度也不对。” “你是怎么辨认出来的？”米莉的声音有点怀疑。 胡安不准备重犯一次他刚才冒冒失失犯下的大错：“我前段时间下载过一些生物图片。”这是老实话，“还有几个一级棒的分析程序。”这是谎话。 “好。那这是哪种类型的老——” 从刚才那个面包头又传来一幅新图像。 “喔！”“喔！” “那是什么？”威廉问，“我刚刚看到一条死蛇。”傻子的速度比他俩落后了好几幅图像。“威廉，瞧见没？一只老鼠，正好在我们的视角下去一点——” “——正抬头盯着我们看呢！” 闪闪发光小豆眼直直地盯着面包头。 “我敢打赌，老鼠在黑暗中是看不见东西的！” “哎，要说写实风格，这方面从来不是福克斯一华纳的强项。” 胡安将优先转发权给予来自那个面包头的图像。快点，快点！与此同时，他专心致志地分析着已经发送过来的图像。在热红外线下，老鼠的皮毛呈现出深红色，毛比较短的地方变成橘黄色。它们在自然光下到底是什么颜色？嗯，它头的形状像—— 一张新的图像传来了，现在抬头看着他们的老鼠足足有三只。“也许它们没看见粪蛋儿，只闻见了它的臭味！” “嘘！”威廉低声道。 米莉向前欠起身，倾听着。胡安竖起耳朵，也在听，两个拳头紧紧地攥着。也许只是他的想像，但下面似乎传来了什么微弱的慌乱争夺的声音，面包头发送信息的微光离他们坐的地方差不多有三十英尺。 面包头的微光在移动。 胡安听见米莉急速的喘息声。“我觉得它们在摇晃面包头所在的灌木！”她低声说道。 他们看到的另一张图像好像是从地面发过来的。几条模糊不清的腿，还有一张极为清晰的面部特写镜头。 胡安将图像调亮了一些，又进行了一番对比。“你知道这些老鼠是什么颜色的吗？” “当然不知道。” “白色的——你觉得呢？我是说，如果是实验的小白鼠，那就太棒了。” 实际上，胡安差点又说漏了嘴。他本来想说的是：“当然是白色的。它们的头部形状与513基因实验鼠相吻合。”将传统的软件应用到他事先保存的信息中，当然可以得出这一结论。不过，普通人绝不可能像他刚才那样，这么快就能在两者之间建立起关联。 幸好米莉这时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而是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面包头定位器的微光在作水平移动。一张新的图像出现了，但图片十分模糊。 “它们在把面包头往前推，在玩。” “或许是想把它弄到什么地方去。” 两个孩子跳起身来，威廉也站了起来。米莉压低嗓音，几乎足在耳语。“足的，如果是实验鼠的话可就太好了。逃出实验室的超级老鼠……他们说不定是想重拍《勇敢鼠妈妈》！” “那些正是《勇敢鼠妈妈》里那种老鼠。” “这就是我们在寻找的细节。”米莉已经朝下面的林中小路走去了，“时机正好合适，限制改编的版权刚好到期。你看见没有，那些老鼠看上去简直跟真老鼠一模一样。这么……色的拟真品，几个月以前还没办法做来呢。” “也许它们是真的呢？”威廉问。 “你足说经过训练的老鼠？有这种可能。至少一部分场景里会川。” 最新的图像是一片黑暗，热红外没显示出什么热量。面包头的成像元件肯定被老鼠弄进了松土里。 他们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尽量不发出声响。也许有了声响也没有关系，海滨的涛声远远高过这里的声音。那些假老鼠仍在滚动着被它们偷去的那块面包头。 不过，在他们二人下行这段时间里，面包头_已经在水平方向上移动了差不多十五英尺。图像发送的频率越来越低。“坏了。面包头已经超出了有效范围。”胡安从口袋里又取出二块面包头，竭尽全力把它们扔到远处。几秒钟后，这些刚扔出的面包头登录并网了。其中一块落到了他们前面高处一个岩石突起处，另一块落到人和老鼠之间的一个地方，第三块——哈哈——定位器的微光显示，它就在离老鼠稍远的地方。这一来就妤办了。胡安抓取了一幅最远那个面包头发送的图像，它的视角正好是回头望着这条小路，正对老鼠将会出现的方向。如果不考虑规模大小的话，这简直像一幅来自约塞米蒂峡谷国家公园的图像。 他们终于到达了峡谷的底部，总算可以走快些了。这时候，从背后传来威廉的声音：“宝贝，小心碰头。” “喔。”米莉当即止步，“慢慢来，咱们别太激动了。” 对于老鼠来说，这里可以算是一条大峡谷了。可再往前走，两边岩壁彼此靠拢，相距只有几英寸，形成了一个穹窿状的弓形。米莉弯下腰。“底下要宽些。我敢打赌，我可以侧着身子穿过去。胡安，你肯定没问题。” “也许。”胡安道。他从伯蒂的身边挤了过去，向上爬进那个裂口，从背后取出那枝主动式的探测枪，一手握着，侧身挤进那道空隙。只要他侧身站立，上身稍稍偏一点，进去没问题，甚至用不着脱掉夹克衫。胡安往前侧行了一英尺，身后拖着探测枪。随后，那通道变宽了，他可以不用侧身，继续向前走。 米莉跟在胡安后面往前走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嘿，这儿简直像个山洞，只不过上面开着一个槽子，一直通到前面。” “米里亚姆，我可不喜欢这儿。”威廉道。他落在最后，这地方他绝对过不来。 “威廉，别担心。我们会小心的，不会被卡住。”假如出现什么紧急状况，他们随时打破隔离，拨打911报警电话。 两个孩子向前又走了十五英尺，这时，通道再一次变得狭窄了，甚至比以前更窄。 “该死。被老鼠偷去的那块面包头掉网了。” “也许我们应该待在上面，在那儿观察。” 这话有点为时已晚了。胡安检查了一下面包头网络，丢失的那个节点不知哪儿去了，连猜都没法猜。不过，他扔在远处的面包头还发送了几张图像，每一张显示的都是这条没有任何动静的小路。“米莉！我觉得，那些老鼠可能不会朝那个面包头的方向去了。” “嗨，威廉，你听到了吗？老鼠可能钻进了哪个窟窿溜掉了。” “那好，我在后头这儿再找一找。” 胡安和米莉沿着通道退了回去，寻找可供老鼠逃脱的窟窿。不用说，热红外状态的护目镜里根本看不出影子，路上的细沙几乎是漆黑的黑色，落下的松针也亮不到哪儿去。小路的另一侧，随着沙石在晚风下冷却，岩壁变成了红黑相间的斑驳色块。“我还以为它们的窝有热量，会发光呢。” “这样的话，它们肯定藏在地下深处。”米莉端着她的探测枪，将附属雷达扣在枪管上，“还是让海军陆战队来拉咱们一把吧。”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十三章 他们从一个狭窄地段走向另一个狭窄地段，然后前端卡着通用雷达的枪管对准岩石。这一次，护目镜上的淡紫色的回波图像比上次更为清晰。岩石里确实有几条细小的隧道，大小可供老鼠穿行。他们在五分钟左右用掉了三只电池，可——“可是，我们没有发现入口！” “继续寻找，肯定有出入口。” “该死的，米莉！这儿就是没有。” “你说得没错！”威廉答道。为了来看他们，有一段路他是爬过来的，“回这边来瞧瞧。没等小路变窄，那些家伙早就溜了。”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威廉退了回去，孩子们扭动着身体跟着退了出来。看来，傻子威廉一直没闲着，他把落在地上的松果和松针拨拉到一边去了。他的那小电筒还放在地上。 不过，他们不需要手电也能看到威廉发现了什么。路边本应该是冷黑色调，现在却呈现出暗红色，红色在岩石表面铺开，像古怪的、向上滴淌的血。 米莉趴在地上，四下查看哪一种红色最亮。“哈。我发现点东西了！可找不到头在哪儿。”米莉缩回手……手上出现了一缕橘黄色，随后向上飘起，逐渐扩散，慢慢冷却成了红色。 有一股微弱的木头燃烧的气味。 一时间，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大大的黑色护目镜看上去像瞪得老大的眼珠，最真实不过地反映出内心的惊愕。 那个小洞不再向上冒热气了。“肯定是一股向内吸的气流。”威廉分析道。 米莉和胡安此时此刻都跪在地上。他们仔细观察着，但护目镜的清晰度不够，所以无法看清楚洞里的情况——它的颜色只比其他地方更红一点而已。 “胡安，用探测枪。” 胡安探测着洞口上方和两侧的岩石。细小的隧道从这个入口向岩石里伸了两英尺，在到达岩石深处的主要通道网之前有几处岔道。 “也不知它们偷走的粪蛋儿上哪儿去了？要能搞到几张那里面发来的图像就好了。” 胡安耸耸肩，在他的探测枪里装上了另一只电池。“它们肯定将粪蛋儿拖进了里面哪个地方，深入岩石几英尺。面包头的能量不够穿透岩石。” 胡安和米莉对视一眼，笑了。“可我们的面包头还多着呢！”胡安摸索着找到入口，将一块面包头塞了进去。那面包头在里面六英寸的地方亮了起来，正好在第一个岔道口稍远一点的地方。 “再来一个。” 胡安仔细研究了一会岩石内部的隧道分布情况。 “如果扔的角度合适，就能让它反弹几下，进去几英尺。我准能办到。”又扔进去一块。这块面包头的微光一时间消失了……但没过多久，便通过扔进入口的第一块面包头将数据转发了出来。太棒了！ “它们偷走的那块面包头仍然没有发送任何图像。”米莉说道。现在只有两处定位器的微光，分别深入各自的隧道六英寸和三十六英寸。 胡安用探测枪触着岩石表面的各点，将通用雷达调到高功率，波束可以穿透沙质岩石。他能从传回的图像里发现多少信息呢？“我想，我可以把这幅图像弄得更清晰一些。”胡安道，尽管那样做准会让米莉再一次起疑心，“通道里的第三处岔道口。有什么东西……软软的……堵住了。”一个明亮的反射斑点慢慢地向他们靠近。 “像是一只老鼠。” “是的。它正在两块面包头之间移动。”两个面包头，加上发出波束的探测枪，这其实就是一种基于两个位点的无线断层扫描图像！也许我可以将这些图像组合起来。一时间，胡安的整个思维完全集中在“面包头断层扫描图像”和雷达散射波上。图像越来越清晰。有一秒钟时间，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这之后的一会儿工夫，他也没想起要戒备留神。 没错，是一只老鼠。它面对着通道，面向三个人正在观察的出入口。他们甚至可以看清它的肠胃，较硬的部位是头颅、肋骨和四肢。它的前爪上沾着一块什么东西。 整个过程看上去跟玩了一手图像方面的小把戏差不多。糟糕的是，米莉并不这么想。“好了！胡安，我已经受够你了！你一个人决不可能操作得那么快。你这个伯蒂的走狗！你让伯蒂和他的人——” “米莉，我不骗你，这些全是我自己做的！”胡安说道。他本想为自己辩解，却偏偏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就因为你，我们的成绩不及格，而伯蒂却会拥有这儿的一切！” 米莉上次责备胡安时，威廉始终以一种超然的神态观察着他们，但这一次他打破了沉默。“宝贝，那幅图像我也看了，但是……我认为胡安没有撒谎。我相信这些全是他自己做的。” “不过——” 威廉转向胡安。“孩子，你在用药，是不是？”他态度和蔼地问。 哪怕你的秘密只在一个地方泄露了，泄露时间再短暂也罢，马上就会变得人人皆知。 “没有！”想个办法，让这种想法看上去荒唐可笑。可胡安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听了这话，米莉也目瞪口呆。她随后的反应让胡安后来想了很久。她举起手，掌心朝外，想让他们俩都别说话。 成廉温和地笑道：“米莉，别担心。我认为这不是电影情节，福克斯一华纳公司没有引诱我们充当他们暑期大制作的角色。我们现在在这个大雾弥漫的峡谷底部讨论的事，我想，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米莉慢慢放下手。“可是……威廉。”她用手指着岩石表面散发的热气，“这一切决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就算不是自然形成的，可是宝贝，你觉得这些‘非自然’足什么？看看你的朋友胡安刚才做的图像。你可以看到老鼠的内脏。它不是拟真老鼠。”威廉用不断抽搐的手挠着头发，“我想，这附近的生物科学实验室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故。也许这些动物没有人类那么聪明……但它们的聪明程度足以使它们逃出实验室，同时骗过了——一月份在这里四下乱转的是哪些人来着？” “费雷蒂和查尔斯-沃斯。”米莉低声答道。 “是的。峡谷底部淹没在水下的时候躲在这儿，也许老鼠们只靠这个就能瞒过那些人的耳目了。我敢说，这些家伙只比一般的实验室老鼠强一点儿，而强这么一点，也许就足以改变这个世界了。” 胡安意识到，威廉说的并不仅仅是那些老鼠。“我不想改变世界，”他哑着嗓门道，“我只想从中寻找自己的机会。” 威廉点点头。“这样做没什么不对的。” 米莉的眼睛存他们之间来回转动。胡安看到的是一脸极为严肃的表情。 胡安耸耸肩。“没关系的，米莉。我想威廉说的没错，这儿只有我们三个。” 米莉朝胡安稍稍倾过身子，问道：“是伯蒂让你这样做的吧？” “一部分吧。我妈妈让我们全家都入了分布式弗莱明汉卫生数据库。去年春天，就是我在环境适应能力测试中考砸了的时候，我让伯蒂看了我那部分健康数据。伯蒂拿着它到处兜售，作为一项匿名任务交给别人。他带回来了一种定制药丸。它的作用——”胡安想笑一笑，可只发出了嘶哑的咯咯声，“——大多数人会认为这玩意儿简直是个笑话。瞧，”他拍了拍脑门，“它让我的记忆力变得非常非常出色。许多人都以为人类的记忆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大家都说：‘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有什么用处？衣装上的可穿戴式电脑的存储能力比人脑大十亿倍。’可是，这不光是个记忆力的问题。现在，我记得自己的衣装电脑里存储的所有大型数据块，又能把见到的一切用不同级别的标志符标注出来。所以，如果出现什么我不认识的复杂图形，我只要引用几个字符串就能把这种图形与衣装里存储的图形联系起来。所以，我解决起问题来比别人强得多。” “这么说，伯蒂之所以把你当成好朋友，就因为你是他的超级工具。对不对？”声音很低，却充满怒气。不过，这时的怒火已不再是针对胡安了。 “不！我研究过这种超级记忆。这种药物的设计思路是受我的身体数据的启发。虽然现在设计出来了，但一千个人中最多只有一个能从这种药物中得到好处。伯蒂绝不可能事先就知道这种药在我身上管用。” “啊，那当然。”米莉答道，随后便不作声了。胡安讨厌别人这么做。同意你说的话，然后一声不吭，等着你自己明白过来——刚才你说的完全是傻话……伯蒂只是非常擅长搞关系。他到处都有关系，研究机构呀，点子市场呀，创新委员会等等。不过，伯蒂也许真的知道。伯蒂究竟有多少泛泛之交的朋友？他究竟向多少人提供了这种定制药物？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药没什么用处，他的这些朋友也就始终保持在泛泛之交的水平。可有时候，伯蒂也许会突然碰上好运，比如说在我身上大收奇效。 “可伯蒂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哭。 “孩子，你会找到其他朋友的。”威廉耸耸肩，“在我得老年痴呆症之前，我曾经有一种天赋：我会写作，写出最优美的东西。如果能恢复那种天赋，我愿意付出一切。而你呢？噢，无论你是怎么得到的，你的这种本事是一种了不起的天赋。这是你自己得到的本事，不是任何人赏赐给你的。” 米莉轻声道：“胡安，我——我不知道。定制药物虽然不像二十世纪的毒品那样属于非法药品——但总归是禁止的，人家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这种药物是不可能全面测试的。你吃这种药可能会——” “我知道，可能会吃出毛病，成了疯子。”胡安伸手捂着脸，碰到了冷冰冰的塑料护目镜。 胡安细细想了一会儿，深藏在心底的恐惧和羞愧渐渐抬头……幸好还有人理解他。整个世界，那么多人，真正理解他的竟然是身边这位老人。真奇怪啊。 可即使在这里，即使闭上眼睛，他的隐形镜片仍然开通着，让胡安看到了面包头的虚拟微光。他呆滞地看了一会儿，惊奇之感渐渐胜过了木然。“米莉……它们在动。” “啊？”米莉刚才也没有专心观察，“对！沿着隧道，离我们而去。”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十四章 威廉走近老鼠洞，将耳朵贴在石壁上。“我敢打赌，我们的小朋友带着你们的粪蛋儿，正跟着领头的老鼠走呢。” “胡安，能从面包头上得到图像吗？” “……行，来了一张。” 是隧道地面的热红外图像，隧道里存在热量，在发光。还有些一小堆一小堆的东西，看样子像纸屑。几秒钟过去了，一丝虚拟微光透过岩石暗淡地显示出来，“在那儿，第一块面包头的定位波束。”位于岩石以内五英尺深的地方，“现在它有了可以转发数据的节点。” “信号很弱，可能会丢失。” 胡安推开威廉，又朝洞里扔了两块面包头。一块滚动了足足三英尺深，另一块到了六英寸就停下了——随后开始“自行”移动起来。 “老鼠在帮我们的忙，把各个节点串联起来！”除了最远的一个，所有面包头都在发着显示高传输率的微光。现在传来了很多图像，可图像的质量较差。面包头在通道的热气中越来越热，图像几乎无法显示出细节，只能看到老鼠的爪子、口鼻和发光的眼睛。“嗨，看见那根小木条没有？从那家伙的爪子里伸出来！” “是的，我觉得那一只我们刚才见过。等一等，我们马上就可以得到最初被它们偷走的那块面包头的图像了。”传来的数据一片混乱。难道又是什么别的图像格式？不是。“米莉，这一张是正常成像，不是热红外像。”胡安完成了图像转换。 “怎么？……”紧接着，她倒抽一口冷气。 图像上没有测量标尺，但仍旧可以看出，那洞穴最多不过一两英尺见方。从面包头的视角看过去，宛若一互高大宽敞的会议室，里面挤满了许多白色皮毛的老鼠。黑色的眼睛闪闪烁烁。怎么会闪烁？火！就在大厅中间。 “米里亚姆，我想，你拿到你的‘A’了。”威廉轻声道：米莉没有回答。 老鼠一排接一排，蜷缩在火堆旁。其中有三只老鼠站在中间，探着身体——在照管那团火？火苗摇曳着，发着光，与其说像篝火，倒不如说更像是烛光。不过，老鼠好像没在看火，它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包头。看来，会议室里出现伯蒂的小面包头，对它们来说是件奇异之极的怪事。 “看！”米莉向前弓着背，手肘顶在膝盖上，“福克斯一华纳这次又弄砸了。这么小的空间，加上一堆慢慢燃烧的火……这些老鼠——不管它们究竟是什么——肯定会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掉的。” 面包头没在发送光谱数据，究竟如何谁都说不准。胡安再一次检查着岩石里这个隧道系统。稍高的地方还有几条小通道，他掌握了这些通道出入口容积的相关数据。他想了几秒钟，把这一问题发送给他的衣装。“不会的……里头有足够的通风条件，安全得很。” 米莉抬头望着他。“喔，速度可真快！” “这种计算，你的伊皮腓尼牌套装眨眼间就能完成。” “可要是换了我，光是理清头绪、向衣装提出问题就需要五分钟！” 又一张图像传过来了。 “老鼠正在把面包头往火堆方向推。” “我觉得老鼠是在捅它。” 又是一张图像。面包头又被转了个方向，此时刚好朝外，恰恰从那个方向又有三只老鼠从侧面一个大入口进来……滚动着另一块面包头。 但因为面包头处于运动中，下一张图片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会议室基本上空了。从热红外分析，那堆篝火已经被老鼠们弄灭了。 “它们受惊了。”威廉说着，又把耳朵贴在石壁上仔细听着，“连我都听到了，它们正在叽叽喳喳。” “粪蛋儿朝这边过来了！”米莉说道。 “老鼠聪明得很，它们知道毒药。”威廉的声音很低，赞叹不已，“刚开始的时候，它们像小孩子一样，一把抓住我们送过去的礼物不放。但后来，它们发现粪蛋儿不断冒出来……于是，某个聪明家伙发出了警报。” 图像还在不断地传来，令人目不暇接，但全是热红外图像，模糊不清。老鼠在乱跑。面包头的微光在慢慢靠拢，有的朝隧道底部上方三英尺的一个出入口处移动，其他的则向刚才的第一个出入口靠近。 胡安将探测枪抵着岩壁，在几处岩石上发出脉冲波。他现在已经很善于接收血肉之躯形成的反射波了。“大多数老鼠正在离开我们，向外推面包头的只是它们的后卫。威廉，有一群推面包头的老鼠正朝你脑袋的方向过来了。” “威廉，快！用联邦快递邮件包。也许我们可以在老鼠出来时逮它几只。” “我……对呀！”威廉站起来，从他的背包里取出邮件包，然后将打开的纸盒斜着对准老鼠洞。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抓抓挠挠的声音。威廉的手臂抽搐着，但还是动得飞快。胡安只来得及瞥见一眼老鼠皮毛和飞出来的面包头。 威廉猛地把盒子关上。这时候，又有三只老鼠从较低的出入口冲了出来，惊得他向后一个踉跄。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它们抬起亮晶晶的蓝眼睛瞪着三个人。米莉向老鼠冲去，但它们已经沿着小路朝海滨方向跑去了。米莉站起身来，看着威廉。“你抓住了几只？” “四只！小家伙们跑得真急呀，简直是朝我身上跳了过来。”威廉紧紧抱着邮件包。胡安可以听出里面传出的微弱的撞击声。 “太好了！”米莉兴奋地叫道，“这是实物证据。” 威廉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眼睛盯着纸盒。突然，他转过身来，沿着林中小路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小路较宽处，那里上空没有丛林和松树遮挡。“米里亚姆，非常抱歉。”说着，威廉将邮件包高高地扔向空中。 有一会儿工夫，人家几乎看不见那只盒子。然后，它那一圈微型发动机点火了。小小的白色光清晰地划出邮件盒的飞行路线，它往下猛地一栽，只差一英尺就会碰上岩壁，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缓慢地向上升腾，但仍在微微摇摆。可以想像，肯定是那四只活蹦乱跳的“货物”正在盒子里拼命扑腾呢，但人类的耳朵是听不见的。邮件包向上升起，喷射光在雾中忽隐忽现。邮件包飞过峡谷岩壁，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只留下一道轻烟。 米莉站在那里，向上伸出双手，似乎在恳求什么。“爷爷，为什么？” 威廉-古的肩膀耷拉着，过了一会儿，他朝胡安望去。“孩子，我敢说，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胡安目不转睛地望着邮件包的飞行方向。四只老鼠，在一只几乎破损了的邮件包里嘎拉嘎拉地乱冲乱撞。他不知道联邦快递小型发送中心采取什么样的保安措施，应该不会戒备森严。毕竟这里是偏僻的乡村地区，发射邮件的小型火箭不会引起多少人抱怨。只要能逃出杰姆尔……这些老鼠就会拥有在世上生存的机会。他回头看着威廉，点了点头。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十五章 离开峡谷往回走的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快到峡谷顶部时，道路变得宽敞了些，也更为平缓。 米莉和威廉手牵手走着。透过护目镜看过去，她的脸上有一块块冷斑，想必是流过眼泪，可她的语调已经恢复常态，没有刚才的那种颤音。“威廉，如果那老鼠是真的，我们就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也许。米里亚姆，很抱歉。” “……威廉，可我认为它们不是真的。” 威廉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米莉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看看我们从老鼠会议室所拍的第一张图像。未免太戏剧性了。会议室没有任何家具之类的东西，墙上也没有装饰品，可它显然是个会议室。再看看所有老鼠坐的位置，就像在参加一个古老的市政会议一样。还有中央——” 米莉说话时，胡安的眼睛浏览着那张图像。是的。在会议室中央站着三只大老鼠，像站在讲台上一样。最大的老鼠正对成像器，立在后足上，人立起来，一只爪子向前伸……爪子里抓着什么又尖又长的东西。他们在其他图像中也看到过那种东西，但没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在这张自然光显示的图像中，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件工具——像一枝长矛？——不会弄错的。 米莉继续说道：“看，那就是一个暗示，福克斯一华纳公司开的一个小玩笑。完全是一张海报嘛。绝对不可能是动物智能方面真正出现的合乎自然规律的惊人突破。所以，今晚晚些时候，我和胡安会交上我们的本地课题小组报告，福克斯一华纳也会承认我们的发现。最晚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将会家喻户晓，一举成名。” 而我自己的小秘密也会随之泄露。 米莉肯定明白胡安沉默的原因。她伸出手，拉着胡安的手，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看，”她温和地说，“我们不知道福克斯—华纳录下了我们的哪些活动，连他们记没记录都不清楚。这儿的雾那么大，就算现在还这么大。除了老鼠本身，我们的设备没有发现任何传感器。所以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福克斯一华纳的设备好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要么他们根本没有密切监视我们。”她指了指小路，“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重返外面的广阔世界。到那时，伯蒂肯定会拼命围着我们转，也许还有福克斯一华纳公司。但是，不管你认为今晚发生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不作声了。 胡安接过米莉的话茬。“——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几个对有些事情最好是守口如瓶。” 米莉点点头。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第十六章 胡安刚从米莉的家回来，伯蒂就盯上了他。一路上，他不停地与胡安争吵，哄骗他，向他问这问那。伯蒂想打听米莉的目的，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发现了些什么。可胡安只告诉了他粪蛋儿的技术数据，其他什么都不肯说。伯蒂大发脾气，把胡安踢出了他们的自由课题小组，切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这下子是真正的彻底屏蔽了。胡安回到家时还没想好应该对妈妈说些什么。 奇怪的是，胡安那天晚上睡得很甜。一觉醒来，早晨的阳光照进他的卧室。随后，他想起了伯蒂的彻底屏蔽。我应该急得发疯才对。这可能表明他将无法通过这次自由课题测试，而且还要失去他最好的朋友。可不知怎的，胡安反倒觉得……他现在自由了。 胡安穿上衣装，戴上隐形镜片，朝楼下走去。通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在网上逛荡去了，与这个世界保持同步，了解在他睡觉的时候朋友们都做了些什么。这些他等会儿会做的，上网会跟以前一样开心。然而，此时此刻，他觉得寂静是一种享受。 在他的眼前，十几个红色的“请回答”指示灯不停地闪烁着——大多数都是伯蒂发来的。消息头都是随机信息。这还是伯蒂首次在胡安开口哀求之前主动结束屏蔽。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抬起头。“你没在网上。”她说。 “是的。”胡安歪在椅子上，开始吃麦片。父亲神情恍惚地朝他笑了笑，然后继续吃饭。爸爸的眼睛正看着很远的地方，坐的姿势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妈妈的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他，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胡安坐直了点，让妈妈看清他的笑容。“到处乱跑一气，简直把我累坏了。”突然，他记起了什么，“嗨，妈妈，谢谢你提供的那些地图！” 妈妈迷惑不解。 “米莉用了你的411服务，搜集有关托利松公园的最新信息。” “噢！”妈妈容光焕发。圣地亚哥县有许多411服务台，但托利松公园属于她的服务范围，“考试顺利吗？” “还不知道。”他们默默地吃着，“我估计，今天晚些时候我就会知道的。”胡安看着妈妈，“嗨，你也离线了。” 妈妈扮了个鬼脸，冲他笑了笑。“我得到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假期。那些电影圈的人本来预订了服务，却又取消了。” “……噢。”不出所料。如果他们在托利松公园的发现真的跟那些电影人在东县的活动有关，肯定会发生这种事。米莉准会把电影人取消预订的事视为证据之一。也许是的。但是，他和米莉昨晚已经交上了他们的课题报告，第一次本地测试结束了。如果米莉关于老鼠的推测没错的话，福克斯-华纳公司现在肯定知道他们的方案已经泄露出去了。原来还以为他们会借机公开他们的大片呢！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接到电影公司发出的任何公告，只有伯蒂和其他几个学生在向他发送ping信号。 也许会一直等到今天吃晚饭的时候。米莉说，一家电影大公司要采取相应对策，肯定会花这么长时间。不管那些老鼠是真的实验室意外还是电影角色，到晚上他们肯定会知道的。那么，他自己的秘密呢？可能会泄露出去……也可能不会。 胡安又吃了一碗麦片。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 尾声 考试是在上午举行，妈妈于是让他搭车去费尔蒙特中学。他提前到了。 职业考试是各人单独进行的，考生不允许在教室以外的地方搜索资料。 与威尔逊小姐的数学考试一样，考试内容是教员们从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想像不到的古老旮旯里找来的。因为是职业考试，题目当然是跟实际工作有关的。 这一次的考试内容……是雷格那5型电脑。 雷格那还是大热门的时候，也就是爸爸那个年代，技术院校要花三年的培训时间才能培养出能够胜任的雷格那电脑程序员。 如今却易如反掌。扫描技术手册，将各项相关技能综合起来，这一切胡安只花了几个小时……然后，他已经可以编制雷格那电脑程序了。编程考题没多大意思，某个公司合并之类的事。 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做完了，分数是A。 【完】 《费尔蒙特中学的流星岁月》 作者：弗诺·文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