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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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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正文 人物表

  E-T-——外星人(宇宙植物学家)。
  艾略特——十岁的男孩。
  玛丽———艾略特的母亲。
  麦克———艾略特的哥哥。
  葛蒂———五岁的女孩,艾略特的妹妹。
  斯但夫——艾略特的同学。
  泰勒———艾略特的同学。
  格雷克——艾略特的同学。
  兰斯———绰号小捣蛋,艾略特的同学。
  “钥匙”——代表联邦政府追踪外星人的头头。
  哈维———艾略特家的狗。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前言

  潘辛

  《外星人》这部科学幻想小说反映了西方世界对太空侦察与探索的热切愿望。外星人的来到地球,正是对人们长期猜测宇宙间亿万颗星球上是否有生物的一种幻想式的回答。
  车书与国外过去一些描写太空的科学幻想小说不同,没有把宇宙人写成非常可怕和敌视人类的怪物。从地球人的角度看,外星人的外貌虽有些丑陋和异样,但具有善良的愿望,能用心电感应的方法与地球上的人沟通思想,产生感情,甚至成为艾略特一家三兄妹的好朋友。他具有高度的智慧和科学知识,启发和引导地球上的孩子热爱科学。
  出人意料的是,美国联邦政府的官员则千方百计想搜寻外星人,但在六、七个聪明孩子的同情和帮助下,经过重重的困难和曲折,终于战胜了后百追捕的人,使这位无意中流落在地球上的天外来客安全返回自己的星球。
  作品有力地歌颂了孩子们勇敢战斗的精神和他们努力探索六空奥秘的热情。
  本书作者威廉-科兹文克,1939年出生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曾攻读于里德学院和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他出版的第一部书就是儿童小说。1971 年起,写了不少引人瞩目的短篇小说,并以丰富的想象力再现了现实世界。现在他作为专业作家定居在加拿大。他的短篇小说集有《大象撞火车》,其他作品有《狂热者》、《腊特医生》、《神秘海洋中的游泳者》、《包厢里的杰克》。曾而度获得美国国家杂志小说奖和世界科学幻想小说奖。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总序

  陈伯吹

  刚刚落幕的首届上海市图书节,向世人传递了一个今人振奋的信息。虽然时值八月流火,占地6400平方米的上海展览中心东大厅内,天天人如潮涌。炎炎酷暑挡不住疯也似的购书者,致使空调失效;在短短的十天里,接待读者30万人次,总销售额达1100万元。可见科学发达到了电视电脑时代,读书爱书者仍然大有人在,书籍仍是今天获取精神养料的重要来源。
  少年儿童,正处于学文化长知识的阶段,读书多多益善,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上下五千年,纵横七大洲,曾有过多少编辑和作家,为孩子们编写出多少作品,至今已无法计数。在这浩如烟海的文学海洋中,大部分作品已被无情的时间老人所淘汰,只有那些闪耀着灿烂的思想和艺术光辉的优秀作品,才彼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来,从一个国度走向另一个国度。这些作品,就是我们所说的“世界名著”。这些名著因其对人生、对社会的高度概括力,奇特非凡的想象力,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深入浅出的表达方式,以及优美生动的文学语言,赢得了一代又一代小读者如痴如醉的喜爱,哺育着一代又一代少年儿童的茁壮成长。它们是人类文化宝库中的璀璨瑰宝,是世界各国少年儿童最富营养的精神食品。很难想象,一个没有读过格林兄弟、安徒生、儒勒-几尔纳的作品,不知道明希豪森、皮诺乔、汤姆-莎那的少年朋友,将来能成为一个具有高尚审美慌操的全面发展的理想公民。
  少年儿童出版社作为国内成立最早、规模最大的少儿图书专业出版社,自它建社的第一天起,就十分重视介绍外国儿童文学作品。在这里,曾经集中了包括任溶溶、王石安、李俟民等一批国内优秀的翻译、编辑专家,四十余年中总计编辑出版了不下八百种世界各国文学作品。这是一宗极为宝贵的文化财富。为了更好地适应今天少年儿童的阅读需求,经过认真筛选,选出其中最有阅读价值且最有代表性的首批五十五种,分作七大卷,以“世界名著金库”之总称,统一装帧,全套推出(具体书目见本书书未附录)。这于我国少年儿童读者无疑是一件功德元量的好事,也是我国少儿图书出版史上的一件盛事。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一章

  太空船徐徐飘落,用淡紫色光束射向大地,停靠在地球上。如果有人碰巧来到这个着陆点,一定会误认这飞船是从夜空降落的巨大的圣诞树饰物①,因为飞船也是圆形的,晶莹发光,上面还刻着精致的中世纪图案。
  船壳上射出金刚石粉未般的悦目的灯光。远看好象有一把装饰钩子将这艘太空船挂在遥远的银河系②。尽管这里渺无人烟,驾驶者事先计算好,太空船要按时按地安全降落。可是设想到,竟然发生了意外的事件……

  【① 圣诞树饰物:西方各国以12月25日为圣诞节,用彩色灯泡和其他小礼品点缀看松树或枞树等常青树,作力圣涎树,树上的灯泡和其他小礼品即圣诞饰物。】
  【② 银河系:宇宙中的一个大的恒星系,由一千亿颗以上大小星球构成,直径为十万光年。】

  船舱的门一打开,船员们都走下来。他们个个象年老的小精灵,拿着奇形怪状的工具探测着地面,在月色溶溶的花园里工作着,船壳上的柔和光线照射在他们身上,薄雾立刻消散了。显然,他们并不是什么小精灵,而是具有科学头脑的生物。他们在那儿采集标本,包括各种花卉、青苔、灌木和树苗。他们的头颅很奇特,两臂下垂,矮小而残缺不全的身躯,使人想起他们是小人国里的人。其实,这时四周无人。这些来自太空的矮小植物学家尽可以安心地工作。
  尽管如此,哪怕一只蝙蝠鼓翼而过,猫头鹰低声叫唤或一阵远方的犬吠,都会使他们心惊胆战。他们急促地呼吸着。雾气从他们的手指和长长的脚趾间冒出,使他们的身体四周罩着一层伪装。即使有人在月光底下经过这儿,也不会发现有一群太古时代的外星人在忙碌着。
  太空船这巨大而古色古香的圣诞树饰物并不常常光临地球,它的存在逃不过军事机构的雷达和其他扫描设备的侦察。由于体积太大,当飞船飞过树梢或降落地面时,无法用雾气将飞船全部掩护起来。所以一场追击迫在眉睫。
  政府部门的搜索车出动了,有关的专家连夜在路上搜查,用无线电相互联络,正向那庞大的飞船收缩包围圈。
  可是,年老的植物学家并没有因此而受到惊扰,至少到目前途没有。他们知道时间还很充分;在经过精密计算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知道那些地球人的隆隆车声,什么时候会传入耳中。他们曾到过这里,因为地球是如此之大,要收集的标本又是如此之多,所以非常需要时间。
  植物学家继续收集标本,当他们带着土壤赐给他们的战利品,返回飞船时,雾气在他们的头顶上弥漫着。
  他们踏进舱口,船内射出柔和的光线,经过摆满各种技术奇迹的走廊,来到飞船的中心部位。巨大的暖房里鲜花盛开,品种繁多:有印度湖泊里的荷花,非洲的蕨类植物,西藏的小草莓,美洲的黑葱。可以说,几乎种植了地球上所有的植物。由于地球上的植物种类实在太多了,所以采集工作至今还没有全部完成。许多植物都在这儿发育滋长。如果从地球的大植物园里来一位专家,看到这些植物,准会目瞪口呆。因为在这间暖房里,他可以见到远古时代恐龙用来充饥的原始植物,它们只有在煤炭的化石里才能见到,要是有人昏厥过去的话,有当年巴比伦空中花园里的草药能使他苏醒过来。
  含有营养液的水珠从弧形的屋顶朝下滴落,滋润着无数种植物。这儿收集了地球上有史以来的植物品种,有些植物的年龄就跟植物学家的年纪一样大。他们急急忙忙地来回走动,眼角的皱纹就跟化石里的纹路一样深。
  一位植物学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技草药,叶子已经枯萎了。他把草药放进一盆液体里浸了一会,突然,叶子伸直了,根部也显得有生气了,这时,盆上方的一扇玫瑰花形的窗户中射来柔和的光线,沐浴在光线中的植物,立即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和其他的花草生长在一起。它的旁边一朵洪水时期的小花,正含苞欲放。
  宇宙植物学家向这棵植物凝视片刻,看它生长得没有问题了,才转身穿过暖房,越过日本的樱花树。亚马逊河的鲜花犹如成串的珠玉呈现在眼前,几株普通的掉菜①也夹道相迎。他将它们抚摸了一下,又继续向前,穿过活动走廊,走下发光的舱口。

  【① 蔬类植物,冬天丛生在日圃,茎高2 ~3 寸,叶椭圆而长。】

  夜幕里,外星人驾着自身发出的迷雾,一路走去采集植物。另一位同事手垦拿着防凤草,朝他迎面走来。他们的目光虽然没有碰在一起,却以另一种方式互相沟通思想。他们的心口底下,各自发出红光,通过半透明的薄皮肤,同时闪亮一下。他们打过照面以后,那个手拿防风草的生物,迳自走了,另外一个徒手走下山坡,他的心光趋向暗淡,又被银雾绕身。他走进高过他身体的草丛中,进入红杉林的边缘,在参夭的树丛中,显得更为矮小。他转身走向飞船,心光又亮了,好象他在向那乘过无数次的心爱的飞船打招呼似的。甬道上,船舱口,无数心光在闪烁,象很多只萤火虫,飞上飞下。他知道飞船就在附近,因此感到很放心。在危险来临之前,还有好多事要做,他逞自走进了红杉林。
  夜莺在歌唱,昆虫在鸣奏。当他向前走时,天生的大肚子在林地掠过,确是十分恰当的安排,给了他又低又稳的重心。可是这种体形,地球上的人是不喜欢的,因为那双大蹼足差不多就直接生在低垂的肚子下面,象猩猩一样的双手拖曳在两侧。由于长相与地球上的人不同,所以这些年老的生物,为自己的模样而羞愧,除了与地球上的植物打交道外,他们从来不想和任何生物有什么联系,也许这次是失败了。通过长期的观察,他们知道,那美丽的飞船是地球人袭击的主要目标,而他们的身躯,是制作标本的材料,并且将被陈列在玻璃橱窗里。
  就这样,这个天外来客小心翼翼地悄悄穿过森林。他用那非常凸出的水泡眼向四周搜寻着,这种形象很容易使你想起一只十分巨大的青蛙在路上跳跃而过。他知道在城市的街道上,这种青蛙是很难幸存下来的,他料想自己也不例外。要想在人类这个世界里获得一席位置的话,单凭鼻子象一枝踏扁的新苗,外表象一只长刺的大生梨,这副相貌就非常成问题的了。
  他摇摇摆摆地朝前走,十分小心地用手脚拨开树叶。他凸出的眼睛向上环视了一会儿,唯一的兴趣是找一棵红杉树亩回去。
  他站在一棵红杉树苗旁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这棵树苗掘起来。
  他用那怪声怪气的太空话,和红杉树苗喃喃地说了一通。人们不懂这话,红杉树黄似乎懂得,当这树苗躺在那布满皱纹的巨大手掌中时,受惊的根部平直了。
  他转过身来,看到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山谷的小镇射来,这微光吸引着他,使他感到好奇。今夜地球上的研究工作已告一段落,如果想探究一下那光线的来源,眼下也是最后的机会了。飞船要离开地球很长一段时间,到下次植物大变化时,恐怕要在几世纪以后了。对他来说,今夜是最后一次去窥视一下这些窗口的好机会。
  他匍匐而行,走出红杉林,穿过山路,来到森林防火路的边缘,地球人的房子里射出一片淡黄色的灯光,在逗弄般地闪耀着。越过防火路,进入灌木丛,他想,当结束这次旅行时,他将对同伴们讲述寻找这光源的冒险故事。
  他垂着肚子走在人类的道路上,就象一只被人抛弃的长了刺的大生梨,他的眼角漾起皱纹,在眯眼微笑着。他的践足上长着粗大的长脚趾,小心翼翼地踮起足尖,沿着防火路走去。就体形来说,地球对他并不完全适应,因为他出生在另一个星球,只能以这种方式行走。在那里,到处都是水,可以泅水而过,只有偶尔走在结实的地面上,才蹒跚而行。
  下面村屋里灯人闪烁着,他的心光也时而发出亮光,现出红宝石般的光辉。他喜爱地球,尤其是这里的植物。他也爱地球上的人,每当心光发亮时,就想跟地球人交往,把自己几千万年积累的智慧传授给他们。
  月光下,他的影子在前面逶迤地拖曳着,头颅象个大茄子长在细长的脖子上,耳朵藏在头部皮肤的皱纹里,好象刚吐芽的豌豆苗。如果他走到各国政府机构中去,人们会讥笑他那梨状的侧面轮廓。当人们要取笑你的相貌时,再有丰富的知识也是不管用的。
  于是他只好发出一身雾气,在月光下把影子掩盖起来,继续朝着大路迈步,头脑内已接到了飞船上发来的警告信号,而他知道,此刻还早了一点。
  这信号是给那些笨手笨脚的船员们发的,使他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回船去。
  而他自以为长着一双大践脚,走路比其他的船员要来得快。
  按照地球上的速度,他走得算是慢的了,一个地球上孩子的行走速度,比他要快三倍。他记起一个恐怖的夜晚,有一个人骑自行车差点把他撞倒,真是太危险了。
  可是,今夜不会发生这类事,他特别小心。
  他停下来倾听着飞船发出的警告信号。他的心光悸动着。这是第二次召唤,要求船员返船,对这个敏捷的小人来说,还有宽裕的时间。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摇摇摆摆地走着,膝失节好象在叶丛中游泳一样,沿着小镇的边界拖曳向前。虽然年迈,比起那些长着鸭掌似的双足的年老植物学家来,他可算是走得快的了。
  他那圆溜溜的眼睛来回转着,仔细察看城镇、树木、天空和地面,四面八方都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他得把地球人好好打量一番,然后回到可爱的太空船,绕着地球兜几圈,再向地球告别。
  他的视线突然向前转到防火路上,在那儿,闪光一道接着一道而来。不知从哪儿向他射来两道相似的灯光,他的心里收到了紧急警报:所有的船员立即回去,危险,危险,危险。
  那灯光使他站立不稳,左右摇晃,向后倒去。这探照灯使他迷失方向,它的光线比自行车的速度快,还传来一阵阵声音,气势也更凶。强烈的地球光,寒飕又明亮,刺痛着眼睛。他向后跌倒了,从防火路边摔到灌木丛中,那光线在他和太空船之间飞快掠过,切断他到红杉林后面空地的通路。在那块空地上,太空船正在盘旋,正在升火待发。
  危险,危险,危险……
  他的心光乱闪,听到倒在厮旁的红杉树苗的根在向他求救,他伸出手想把它捡起来。
  他刚伸出长手指,忽然眼前射来一阵眩目的光束,接着是引擎的轰鸣声,他又缩了回去。在矮丛林中,他如一只滚球般前进,拼命拿着折断了的树枝,遮住自己的心光。他的大眼睛巡视着,看着周围的每一样东西。一切都正常,只有那红杉树苗的嫩叶被车轮碾伤了,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了。它还有点知觉,仍然在向他叫喊:危险,危险,危险!
  防火路上光线一道接一道,刚才路上还是空空的,现在却充满了车声和人声,在那儿叫喊着,怒吼着,分明是在搜捕什么。
  那光线射向矮丛林,正在擅寻他。他用一只手捂住心光,挣扎着穿过丛林。也许银河系的星星都无法帮助他走得更快些,鸭子般的脚趾在这儿一筹莫展,他感到人类的脚步在飞快地向自己围过来,他知道自己设法去对抗他们。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一道道寒光照射着丛林。他们讲着无法理解的语言,其中有一个人,腰间佩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出现在现场。
  在闪光下,老植物学家看到那人的腰带上挂着凹凸不齐的象牙齿般的东西,也许它是从某种不幸的太空生物的嘴里取下来的,而今放在钥匙圈上当作纪念品。
  时间、时间、时间到了。太空船在呼叫,在召唤最后一个还未归船的同伴。
  他从移动的光线中冲出来,来到防火路上。
  车辆都散开了,司机在四处搜索。他发出护身的雾气,在月光下向路面滑去。令人难闻的汽车废气,转瞬间加强了他的伪装效果。他穿过大路,溜到一个深谷里。
  搜寻的灯光突然转换方向,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动静。地球人越过深谷时,他蛾缩在沙上和石头之间。他那又大又圆的眼睛朝上看时,看到那腰间佩有钥匙的人,露齿狞笑,似乎在向他扑来。
  他在岩缝间,把身体蹲得更低些,让云雾绕身。夜间,从潮湿的峭壁上向下望去,是看不出一点破绽的。地球人啊,我只不过是一朵云雾,无足轻重,你们不必再用探照灯来照啦,因为在云雾中躲藏着一个长脖子、有两只蹼脚的生物,它的脚是紫色的,脚趾象细长的树根。我敢断言,你们是不会理解的,我来到你们星球,是为了拯救植物,在它们濒临绝种之前,把它们救活。
  另一些人在他的头上窜过,发出凶狠的声音,他们用最好的装备在搜寻宇宙来客。
  当最后一个人通过后,他翻身起立,跟随他们进入丛林,好在他采集过标本,对这一带还熟悉。他的眼睛转动着,找寻那条他和同伴们搬运标本回船时所走过的小径。
  讨厌而刺目的灯光从各个角度射进这黑暗地带,地球人被搞糊涂了,外星人却拿准方向,朝太空船走去。
  他越是走近同伴们,他的心光越加明亮。同伴们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他们的心都在呼唤他,船舱内古老的植物也在向他呼唤:危险,危险,危险!
  他在两条射线之间冲过去,沿着林中一条清晰可见的小径前进。他的细长的脚趾感觉非常灵敏,每一团树叶,每一张蛛网都了解他。当他通过森林时,草木温柔地给他指路:从这儿走,从这儿走……
  他按照所指的路走去,手碰着松软的沙土,长长的象树根般的手指拖曳着,摇摆着,接受森林传来的信号。他的心光闪闪发亮,急于想与停在地上的飞船里的那些心相会合。
  现在他已经走到寒光前面,光束照在让他通过的密密的枝桠间。但枝桠一会儿伸开,一会儿叠在一起,封住通道,阻挠追赶的人;一棵树根悄悄竖起,把那个佩带钥匙的人绊倒,另一棵树根缠住随从人员,使他的脸扑倒在地,他用地球人的话咒骂着。其他的植物在喊:快跑、快跑、炔跑……
  外星人奔跑着,从树林逃向空地。
  这银河系宝石般的饰物在那儿等着他。他蹒跚地走着,朝着那宁静而闪光的飞船走去。现在这飞船集中所有的力量,发出超级辐射波,射向四周。
  他拨开草丛,想使他们看到他的心光,让他们同他沟通消息。可是他那不听使唤的脚趾被野草缠住了,妨碍他前进。
  不要走了,这些小草说,和我们待在一起吧!
  他使劲挣扎着,走到草丛的边缘,进入飞船最外层的光晕中,这光就象彩虹,照亮他身旁的草茎。他看到舱门仍旧开着,一个同伴站在舱口,心光闪耀着,在呼唤他,尽量设法在找寻他。
  来了,我来了……
  他拨开草丛,由于他下垂的肚皮受着地心吸力的影响,减低了他的行速。
  他归心如箭,甚至每根骨头都在挣扎。
  舱门关闭了,花瓣般的舷梯向内收拢。
  他冲出草丛,挥动细长的手指,飞船已经看不到了。飞船冉冉上升,一股强大的推力和炫目的光使地面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它旋转片刻,掠过树梢,进入夜空,飞向远方。
  外星人站在草地上,他的心光恐惧地闪烁着。
  他单身只影地留在地球上,离家三百万光年以外。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二章

  玛丽坐在卧室里,跷起双脚,一边看报,一边听着楼下厨房中两个儿子和小朋友们的谈话,他们玩着名叫“地牢和天龙”①的棋子游戏。

  【① “地牢和天龙”是一种象中国陆军棋一类的游戏。】

  “……你要是到森林边缘去,那你就犯了大错。我要叫流浪怪人来惩罚你!”
  玛丽翻过一页报纸。心想,好一个流浪怪人。
  你们可曾想到受苦的母亲?离婚后,靠着微薄的瞻养费过活,跟一群只会说怪话的孩子待在一起。
  “为了讨好妖精,我可以把流浪怪人找来吗?”
  “妖精是对付小偷的尖兵,你能跟流浪怪人打交道,真是走运啊。”
  玛丽叹了口气,把报纸折起来。什么妖精,什么尖兵,你讲着,她听着,真够受的。每天夜里,她都得下楼到厨房去,同这些瓶瓶罐罐,小菜包,书本,报纸,计算器打交道,还有那贴在备忘板上的怪句子。早知道养孩子要如此费神,谁还敢生孩子呐。
  “斯坦夫是这桌棋的庄家,他有绝对的权力。”
  绝对的权力。玛丽想着,伸直疼痛的双脚,摇摇脚趾头。作为一家之主,她应该有绝对权力,可她要他们把碗碟揩揩干净,都差遣不动。
  我只不过是这个家庭的一名普通成员。
  她也搞不清这怪人的模样,感到自己很不自在。
  一种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出来,打扰了她的梦境。
  “这些流浪怪人是什么模样?”
  “很象人的模样。”斯坦夫说。
  “嘿,那真是够糟的了。据说,他们都是些妄想狂,固执狂和窃贼,并患有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症,”玛丽自言自语地说,“对了,我已经开始有这种感觉了。我是否把孩子们培养成了‘棋大王’?难道我一天工作八小时就是为了这个吗?”
  也许这还不算太糟,如果我的生活也象他们那样无优无虑地没有牵挂就好了。
  “那么,好吧!我在大家前面跑,向妖怪们射出一支支小弓箭,好让人们追随我。我的小小的铅箭头……”
  玛丽一面听着小儿子艾略特的童声,一面想,我的宝贝儿子射出了铅箭。
  她好象感到一支箭射到了她的嗓门上,正中她的喉节。她腿一软,乏力地跌倒在一个地窖中。天啊!她多么需要一架升降机啊……
  “我向大路奔去,让他们在后面追赶我。当他们快要追上我,高兴得发狂时,我就扔下我的会移动的洞……”
  会移动的洞是什么玩意儿?
  玛丽把头靠到床边,想听个明白,这的确很吸引人。
  “我爬进了洞,砰的一声用盖子堵上洞,立刻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
  她想,我要是有个洞可躲就好了,每天早晨大约四点半钟,就可以钻进去。
  “艾略特,你可以在会移动的洞中呆上一辈子。”
  在办公室里我只需躲十分钟,以后在交通拥挤时,让我再躲一阵子。
  她移动双脚,下了床,没有任何不安的预兆,决心要好好度过这个夜晚。
  外星人在防火路上蹒跚而行,整条大道显得静悄悄的,那些追捕他的人都已离去。但是在这种环境里,他不能多耽搁。地球引力会使他的脊骨变形,肌肉萎缩,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象一条腌黄瓜那样卧倒在沟壑中。谁料想得到,一位星际植物学家的结局竟会是这样。
  防火路向下倾斜,他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有灯光的地方。他咒骂那些灯光,由于灯光的引诱,使他改变了命运。如今,灯光又在向他招呼,他为什么要朝着灯光走去?为什么他的脚趾发痒,心光乱闪?在这异乡客地,他能得救吗?
  防火路的尽头是矮灌木丛。他悄悄地匍匐而行,低着头,用一只手遮住炯然发亮的心光,穿过丛林。他用自己的话暗地里咒骂心光:“光啊,你只配做自行车的尾灯。”
  地球上稀奇古怪的房子出现在前面,地心引力把房子吸引1 二得低低的,不象有好看的漂浮痕迹……
  思念家乡真难受,这种回忆是折磨人的。
  屋外的诱蛾灯光非常亮,真是咄咄逼人。他跌跌撞撞地穿过丛林,从沙丘的峭壁上走下去。他的长脚趾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摸索着走向房子。
  一道篱笆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得爬过去。他的长手指和脚趾很适宜爬这道障碍物。
  他象葡萄藤,慢慢地爬上篱笆的顶部,从另一边翻下地,肚皮朝天,四肢伸开,跌倒在地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然后好象南瓜一样滚着,滚过草地。
  到这儿来到底干什么?我一定是疯了……
  他停住脚步,呆呆地站在异乡的土地上。地球人的房子近在眼前,它的外形在他惊恐的眼中闪烁跳跃着。为什么心光把他引到这儿来?地球人的房子真怪诞、恐怖。
  可是菜园里有什么东西向他发出温和的信号。
  他转过头去,看见一块菜地。
  菜的茎叶羞怯地向他招手表示友好,他气喘吁吁地爬了过去,抱住一棵朝鲜蓟。
  他躲在菜地里,跟蔬菜商量了一阵于。它们建议他爬到厨房的窗口去窥视一下,而他不肯苟同。
  他对蔬菜发信号说,他就是因为想爬到窗口去看看,结果惹了一身麻烦。
  他不想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朝鲜蓟坚持要他去看看,它喃喃地嘟哝着,外星人顺从地爬了过去,用恐惧的目光向四周打量着。
  厨房里的一束灯光射向外面黑洞洞的空间,他感到四肢发软,好象跌倒在宇宙边缘的深渊中。他的视线盯着一只塑料做的风向标,两端有“鸭子”和“老鼠”来平衡支架的重心,那“鸭子”捍着伞,走了出来。
  房间中央的方桌周围坐着五个地球人,好象在玩游戏。他们叫喊着,在桌子上移动着几个小小的木偶一样的棋子,传送着几张纸片,上面写着神秘的咒语。每个地球人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纸片。
  接着一粒骰子被摇着,投掷着,大家都注视它落在桌上。这样,地球人又叫喊起来,看看纸片,又移动着小木偶棋子。他们叽叽喳喳,用陌生的语言打破黑夜的宁静。
  “我希望你在会移动的洞中窒息而死。”
  “听着:夜游症、幻觉和精神错乱……”
  “啊,往下读。”
  “这个精神病患者能看到、听到和感觉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他从窗台上爬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星球真是无法形容的奇怪。
  外星人寻思着,他能否学会这种游戏?亲自投掷骰子,他会不会被他们接纳?
  屋子里洋溢着怪诞的气氛,交换着复杂的暗号和信号。外星人已经活了几千万年,到过许许多多地方,但是他还没遇到过这样复杂的场面。
  他感到吃惊和迷惑,终于爬开了,暂且到莱地里去清醒清醒头脑。从前,他窥视过地球人的窗口,但是从没挨得这样近,从没这样亲密地共享这些人的奇特的思维。
  附近的一条黄瓜说:他们仅仅是一群孩子而已。
  这位古代植物学家不禁唱然长叹。如果刚才接到的只是孩子们的思维波,那么成人的思维波又是怎样的呢?他感到前程渺茫可怕。
  他俯首沉恩,猛然跌倒在一棵白菜旁。
  一切都完了,让他们明天早晨来把他抓走,剥皮做标本吧!
  玛丽想振作一下精神,就去冲淋浴。她头上裹了一条毛巾。踏在披家狗哈维咬坏了的草垫上。
  当她用毛巾擦身时,咬坏了的草垫子的边缘在她的脚趾缝中间跷进跷出。她迅速穿好人造丝浴衣,转身照照镜子。
  她今夜情绪低落,对镜自怜,看看脸上是否添了新的皱纹,皮肤是否又松弛了一些。今夜什么事使她的心情如此沮丧?
  这种情绪对她的身体还没有什么损伤。大家知道,谁都可以参与孩子们的那些调皮捣蛋事,这些事会加速一个人精神和肉体的崩溃。
  她往脸上抹了些香脂,祈求天下宁静和安逸。
  眼下这片刻的宁静,被家狗哈维的狂吠所冲破,它被拴在后廊的柱子上,忽然狂叫起来。
  “哈维!”她从浴室的窗口呼唤,“不要叫了!”
  这狗对在黑暗中出现的蛛丝马迹特别敏感,狗吠声使玛丽觉得屋外黑暗中充满着恐怖气氛。如果它向陌生人汪汪叫的话, 那倒有点看家守门的作用。
  可是它对什么都叫,连送馅饼的货车,飞机,人造卫星,都不放过,好象有点神经过敏似的,因而她感到惧怕。
  更不用提咬坏浴室草垫的事了。
  她又用力推开窗子,喊道:“哈维,看在老天爷份上,别叫了。”
  她砰然关上窗,走出浴室。
  楼下客厅里的情况有点不妙,所以她得去应付一下。
  她打开艾略特的房门。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无用的东西,乱七八糟,简直是个垃圾堆,是一问典型的男孩的房间。她真想把一切塞迸会移动的洞中。
  她开始整理房间。
  该丢的丢掉,该理的理好。把玩具飞船挂到夭花板上,篮球放进壁橱里。
  她不知道怎样处理这偷来的路牌。她希望艾略特不学年长的男孩的坏样。艾略特没有父亲,经常闷闷不乐,因此她怀疑艾略特一有空闲,就跟一些流浪汉在一起,即使身体不大舒服,也要到各处去溜达。
  也许男孩都得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吧。
  “艾略特……”她喊着这个小鬼头。
  当然没有人答应。
  “艾略特!”她厉声尖叫,这使她的血压升高,嘴角的皱纹加深。
  艾略特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冬冬地响着,然后来到走廊上,十分迅速地进了门。当然,他也有可爱的地方,但他眼前所做的一切却一点也不可爱。他望着妈妈将他那些杂乱的东西整理得整整齐齐。
  “艾略特,瞧瞧你房间现在的样子。”
  “很好,不过这样我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
  “床铺要整理,书桌要收拾得干净,脏衣服、脏盘子都要拿走……”
  “好啦,好啦!”
  “一个懂事的孩子,房间就应该一直保持这种样子。”
  “为什么?”
  “这样你才不会住在象狗窝一样的地方,对吗?”
  “噢,对的。”
  “那是一封你爹的来信?”玛丽指着书桌,望着那十分熟悉的查理先生的草写字体。“他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
  “哦。”她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改换了话题,“屋里的油漆脱落了,你愿意把它再漆一遍吗?”
  “当然愿意罗。”
  “什么颜色?”
  “黑色。”
  “冰真聪明,这是健康的象征。
  “我喜欢黑色,黑色是我最喜爱的颜色。”
  “怎么又眯起眼睛来,你又不戴眼镜?”
  “是的。”
  “玛丽阿姨!”楼底下的孩子叫喊着,“你的歌播放了!”
  她把头探出门外,问道:“真的?”
  “妈妈,是你的歌,”艾略特说,“走吧!”
  她倾听着,从厨房里传来动人的歌声。她跟着节拍,走下楼,艾略特走在她前面。“你爹有没有提到要来看你们?”
  “感恩节①。”

  【① 感恩节:西方国家以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为基督教的感恩节,庆祝丰收。】

  “感恩节?他明知感恩节是我的节日。他什么时候说话算数?
  只有在信用卡上签字买机器脚踏车的零件时才是说一不二的。”
  她想起他成天骑车游荡,甚至晚上也出去,她叹了一口气。
  “唉!算了……”
  她可以到快餐饭馆去过感恩节,或者上中国菜馆去吃撒满味精的火鸡。
  艾略特从她的身边溜走,哈维又开始向一辆驶近的汽车汪汪吠叫。
  外星人躲在两行蔬菜中间,菜叶子遮住了他突出的身躯。
  一株西红柿说: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只不过是馅饼店的一辆送货车。
  由于不知道馅饼车的样子,他仍旧躲在菜叶子底下。
  货车停在房子前面。大门开了,他看见一个地球人出现在门口。
  绿豆告诉他,这是艾略特,他住在这里。
  外星人从叶缝中望出去,只见那地球人只比他略为高一点,不过,地球人的腿长得出奇,肚子也不象一些高等动物那样高雅地垂向地面。他并不怎么可怕。
  男孩跑到门前的车道上,不见了。
  西红柿说:从这边绕过去,你会看到他回来的。
  不过那条狗……
  西红柿说:狗被拴住了,它喜欢咬玛丽的套鞋。
  外星人从蔬菜地里跑出来,绕着房子兜了一圈,但是送馅饼的货车开动时,灯光突然射进了园子,他急忙扭转身,跳上篱笆爬过去,一只长脚趾无意中碰到了篱笆的门闩,他发现自己又来到这家人的院子里。
  地球人朝前走去,离他很近。
  外星人迅速把心光遮住,从一扇门潜入工具室。他畏缩地蹲着,雾气笼罩着这胆怯的矮人。
  难道他陷入困境了吗?那儿工具很多,一把掘上的耙就可以防身,这些工具很象飞船上种花的农具。他用长手指抓住耙的柄,准备对付闯入者。一位受困的星际植物学家是不能受欺侮的。
  不要刺痛你的脚,一棵种在花盆里的常春藤说。
  他振作起精神,感到花园里的橘予树旁有一种思维波,地球上的一个小孩摘下一只橘子。
  顷刻,一只橘子被扔进工具间,正击中外星人的胸部。
  这小老人向后一仰,跌倒在又湿又软的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橘子从他身上又反弹到工具间的地板上。
  好不害臊啊!植物学家这种体形,一只成熟的果子都能把他弄得扑倒在地。
  好不生气啊!他用一只长手臂抓住橘子,用力把它扔向夜空。
  地球人大叫起来,急速离去。
  “救命呀,救命呀!妈妈!”
  玛丽浑身打颤,没想到风波一桩接一桩,真是烦人啊!
  “外边出现怪物!”艾略特喊道,奔进厨房,转身关了门,上了锁。
  玛丽极其虚弱,望着这副“地牢和天龙”的棋子,恨不得真的有一个会移动的洞,让他们躲进去。
  “工具间里,”艾略特嘟哝说,“他拿橘子朝我扔过来。”
  “喔,喔,喔!”“皮大王”泰勒扮了个鬼脸说,“好险啊!”
  男孩们不下棋了,都站了起来,朝门边走去,但是玛丽拦住他们说:“不要走,你们大家都留在这里。”
  “为什么?”
  “应该听大人的话。”她站着,勇敢地抬起头,手中紧握着手电筒。
  “妈妈,你呆在屋子里,让我们去看看。”大儿子麦克说。
  “小家伙,不要目无尊长。”
  走在她身旁的是另一个下棋的孩子,年轻的格雷克,手中拿了一把切肉刀。
  “把刀放下!”玛丽气势汹汹地向他瞪了一眼。
  她看着他们,孩子们在她身旁闪过,打开门,奔进园子里。
  玛丽跟在后面,紧握着艾略特的手,问他:“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怪东西?”
  “在那里面。”他指着工具间说。
  她用手电筒照着里面的花盆,肥料,粑,锄头。“那里没有什么呀!”
  麦克的声音从草地那儿传过来。“大门被打开了。”
  “看这些足迹!”斯坦夫说着,奔向人门。
  他们那含糊不清的嗓音,对古代植物学家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他躲在沙丘的后面,能清楚地分辨出他们的外形:五个地球上的孩子和……
  同他们在一起的,那模样优美的人,是谁呢?
  外星人的心光又亮了,他马上用手捂住。
  他摇晃着走得更近些,想看清楚这个身材修长的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大人模样。
  她的鼻子不象一棵害羞的春芽,身体也不象一袋土豆,可是……
  外星人走得更近些。
  “好啦,没事了,回屋去,格雷克,把切肉刀给我。”
  她说的话,每一个音节都是悦耳动听的,外星人虽说不明白它的意思,但是他猜想这人一定是这群孩子的母亲。
  父亲在哪里?他是强壮健美的吗?
  几年前,她把他赶走了,绿豆说。
  “这儿有块烘馅饼,”格雷克说,把饼抬了起来。“艾略特在上面踩过一脚。”
  “烘馅饼?谁让你们这些小家伙去买烘馅饼的?”玛丽打亮手电筒,走过去,外星人仍躲在黑暗处,窥视着她,暂时不想逃跑。
  心光不住地颤动着,他对这特异器官说:你只配装在馅饼车上。
  玛丽喊了一声,把他们都赶回房间,最糟的情况已过去,她为此感到满意。艾略特的这次幻想,又给母亲的额头增添了几条苍老的皱纹。这可不是每天在他食物中加点镇静剂就能治好的幻想,这是孩子们处在发育阶段的应有特征。
  “妈妈,我敢起誓,外面有一只怪东西。”
  泰勒扮了个鬼脸说:“艾略特,也许是个‘灌洗器’①吧?”

  【① 灌洗器:洗涤用的器具,包括管子、龙头和袋子。】

  “不是的,我的房子里没有‘灌洗器’。”玛丽说。
  他们懂得太多,样样都要比她抢先一步,要想听任不管,她认为是做不到的。
  “那么好吧,时候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我们还没有吃烘馅饼呢。”
  “馅饼上面有脚印。”玛丽说。她希望快点安静下来,消除疲劳。可是他们没有理会她的话,竟吃起踩有脚印的烘馅饼来了。
  她走上楼,感到相当累,在眼皮上搽些药膏。
  她转身朝搂下说:“你们吃过饼后,回家吧。”
  楼下传出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玛丽暗自寻恩:在过去孩子满丸岁就当矿工,下矿井去干活。而现在,这种日子却永不存在了。
  她蹒跚地走进房间,倒在床上。
  这是单身妇人又一个孤寂的夜晚。
  担忧,惊吓,还有流狼的怪物。
  她睁着眼睛,没有目的地注视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面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
  她知道,这是过度疲劳的幻觉。
  “这只狗要是再这样叫个不停,我要把它的嘴塞上几张纸头,将它放到公路上。”玛丽心想。
  “地牢与天龙”的游戏改换了地点,愉偷移到游戏室里。每个人都在玩,只有艾略特闷闷不乐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睡着了,但却做着怪梦;在梦中他见到许多巨大的透视图案,互成角度的线条,形成一扇扇门,一直通向太空,他奔跑着穿越过去,可是门外有门,天外有天。
  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感到情绪不安,哈维也咬断皮带,挣扎着离开走廊,悄悄来到艾略特的房间,伏着凝视艾略特的睡态,目不转睛地望着艾略特的鞋子。哈维咬着鞋子,但只能摆弄它,无法把它吃下去,便又显得神思恍惚起来。它今晚的吠叫,并不意味着高兴,一定有什么怪东西闯进了菜园。它对轻微的响声一般是不会大惊小怪的,只有遇见了奇异的东西,它才会大声吠叫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也不知道。
  它开始心不在焉地用柔软的舌头舔着尾巴,用牙齿咬死几只跳蚤,接着它又突然听到那声音。
  艾略特也听见了,他坐了起来。
  哈维低声叫着,茸毛宣竖,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它想咬人。终于跟着艾略特悄悄离开卧室,跑下楼,穿过房间,来到后面的菜园子。
  年老的天外来客在沙丘上睡了一会儿,然后又起身向屋子走去。
  窗户里一片漆黑。他摸到了门闩,用脚趾准确地打开门,用地球人一样的姿势进了门。可是月光在草地上投下的影子,使他看起来与地球人相差很远。奇怪的是,为什么地球人的肚皮没有进化得和他一样,圆滚滚地拖到地上,地球人象豆茎一样细长,把肚皮吊起来,挂在肌肉与骨骼的空档里。
  外星人真是个逍遥的动物,镇定而满足。在治然自得之余,他瞒珊地穿过菜园,来到畦间,同蔬菜一起商量起来。他的脚踩到了地上的农具,那木柄突然跷起来,猛地敲在他的头上。他仰天倒在地上,发出一阵星际人的惨叫,然后逃到附近的玉米地里。不一会儿,房子的后门开了,一个地球人跑出来,身边跟随着一只胆怯的狗。
  艾略特穿过园子,打着手电筒,又向工具间探照一番。
  那冷冷清光在工具间里搜索,哈维也跳跃着准备参加战斗。它在一袋泥炭上咬了一口,颇感欣慰,只不过弄得满嘴都是泥炭。它跳跃着,追逐着自己的影子。
  在畦地里,外星人畏缩地躺下,抓住一条黄瓜,准备战斗。他害怕得牙齿打颤,全身发抖。
  玉米秆子被拨开,那孩子探出头来往里一望,叫喊着扑到地上去。
  外星人从玉米秆子的缝隙中钻出来,急忙拍着大脚,奔向后门。
  “不要走!”
  孩子的叫声是温和的,就象那些年轻的小树一样柔和,这位年老的植物学家回头望着。
  他们的眼光相遇了。
  哈维在那儿兜着圈子乱叫,泥炭从它的嘴角四溅。这位年老的太空科学家想,这狗怎么吃这种奇怪的饲料,可是他也无暇寻思。哈维在月光下张牙舞爪,那孩子牵住狗的项圈,对天外来客再次喊道:“不要走!”
  可是这位老人已经动身啦,他走出后门,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玛丽醒来,感到房子有点朝着一边倾斜。她起身下床,披上一件袍子,走进黑暗的走廊里。
  游戏室里传来孩子们的说话声,她不知道孩子们又在玩什么,看来那张印着太空公主的海报是他们的兴趣所在。
  地不禁叹口气,这些孩子就是她的心肝宝贝。走近游戏室,她听到泰勒、斯坦夫、格雷克的声音。她曾特地关照他们早点回家,可是孩子们不理会她的嘱咐。他们也许会在这儿玩个通宵,明天他们的母亲见到他们时,他们的眼睛一定都是模模糊糊的。
  我不能再让他们放纵了。
  她把外衣收紧,准备去对付他们,可是房门是半淹着的。她看到里面红光闪闪,那是他们在作激光表演,激光随着柔和的音乐在闪动。
  她不得不承认,那效果是很动人的。而且还富有创造性,可不是吗?
  她倚靠着墙壁站住。如果她象一个疯婆似地冲进去叫叫嚷嚷,这样会给他们一个什么印象?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使她伤脑筋的事。她象一只受伤的骆驼,泄气地缩回到黑暗中,这时艾略特跑上台阶,冲进游戏室。
  “好家伙!”
  “瞧那儿,有一对眼睛。”
  “后院里有个怪物。”
  “妖怪?嗨,我们这儿还有真正的火星美女呢。”
  “那是一个小妖怪!三英尺来高,有两只长手臂,他躲在玉米地里。”
  “把门关上,别把母亲吵醒。”
  门儿关上了,玛丽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这房子没有倾斜,艾略特有些变样,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样子。
  也许是个胆小的魔鬼,在她的菜园里耍什么鬼把戏,为什么?她感到奇怪。
  为什么偏偏找到我家呢?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三章

  “他就在这儿,就在这儿……”
  外星人听着人们的讲话声,他们还在太空船降落的地方走来走去。从树丛中望过去,他可以推断出人们谈话的意思:这个奇妙的矮子,刚才还在这儿,现在却已经逃脱了。这样一艘奇迹般的飞船,曾在这儿降落过,又重新飞走了。
  “……是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的。”
  那个腰间佩着叮当作响的钥匙的人,在这儿兜了一圈又一圈,他的下属都唯唯诺诺地听从他。
  头头上车走了,部下都跟随着。这是一个白天,那飞船着陆点已空无一人。
  外星人悲哀地望着太空船留下的痕迹。
  他懒洋洋地举起一只手臂,感到精疲力竭,饥肠辘辘。太空船上那种富有营养的压缩药丸地球上是不会有的,它是由各种营养价值很高的东西浓缩而成的,他摘了一串草莓吃,味道很差,连忙吐掉。采了千万年的植物,他从没想过要学习营养学,现在才想到学,岂不是太迟了。
  哦,那些富有营养的药丸,具有相当的能量。
  他感到既沮丧又乏力,们搂着身子回到树丛中去,一串喇叭花藤刺得他的身体发痒。他感到末日即将临头了。
  艾略特骑着自行车穿过街道,向远处的小山飞奔。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自行车的把手象是被山上的磁铁吸引着,看来,自行车好象自己会跑似的,而艾略特只是坐在车上听任它奔驰。
  艾略特是个普通孩子,在玩游戏时撒过谎,他说话时声音很刺耳,无论在课堂上或家里,一开口便出错,生活中凡事都一味推托,希望玛丽或麦克为他作主。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使他象个瓶底之蛙。总之,他是个十分过敏的普通孩子。他的生活漫无目的,精神上多愁善感。他的前途,儿童心理学家会告诉你,可是今天他的生活将会发生变化——他骑车向山丘驰去。
  他听从自行车的意愿,来到森林防火路上。他下了车,推着车走过一片森林,他的自行车搁在家里很久没骑了,放在一旁,日晒雨淋,早已生锈,可是今天骑起来,它象羽毛一样轻快,锈车好象变成了新车。
  自行车把他带到了森林,进入婉蜒曲折的道路。他来到林间空地,这里曾发生过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这儿的每一样东西,都使他想起太空飞船。
  他根据草地上留下的痕迹,似乎可以推断出飞船的模样。
  艾略特的心激烈现跳动着,如果他心里有盏灯的话,这时一定会亮起来。
  他的前额发烫,这是由于遗留下来的辐射波所造成的。
  外星人躲在矮树丛中不敢露面,因为孩子的那只狗很可能嗅出他来,说不定要咬住这位科学家的脚踝。
  可是,今天这孩子好象是单身一人米的。不过,外星人还是不动声色。
  他这个外星人就是要死了,也犯不上让一个陌生人来干预。
  那孩子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包,从包里拿出一件小东西,然后把它放在地上,走几步,放一颗,沿着这条路,一直放到路看不见了为止。
  外星人从树丛中乏力地爬出来。好奇是他的一个弱点,如今老了,改也来不及了。他匍匐在地上爬去,爬进林中空地,看看那个孩子究竟在地上放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粒小丸药,样子很象太空人吃的营养丸。他把它拾起来放在手中,上面印着他不理解的符号:“M &M ①”。

  【① M&M :一种巧克力糖。】

  他把这M &M 糖放在嘴里。味道不错。当然,他在银河系中不曾尝过这种糖。
  他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吃了一颗又一颗,顿觉有了力气,体力渐渐恢复。
  他又满怀信心,那小路上的糖再次将他引到这孩子家中。
  玛丽在准备晚饭,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罐头通心粉拌奶酪,并撒有新鲜麦芽,又加点果仁,很可以开开胃口。她说:“艾略特,吃晚饭啦。”
  艾略特耸耸肩膀,一直望着菜盘子,好象要一头钻进菜盘子里似的。
  我这个孩子情绪真低落。
  玛丽不禁想起了过去。有一个时期,当艾略特还是个小孩时,晚餐席上她和丈夫争执起来,两人互相将餐刀扔来扔去,整只烧鸡被弹到墙壁上,土豆的印痕弄得整个天花板都是,汤溅到艾略特的皮肤上。这对孩子当然产生不良的影响,现在她希望跟孩子边吃边谈心,使他们高兴起来。
  “喂,大家准备如何过万圣节?”
  万圣节一到,几百个孩子就会到她家来,大家唱着走调的歌,睁着大眼睛看她,向她要吃的东西,她真有点害怕。
  “艾略特要化装成一个水妖。”麦克说。
  “别瞎说,”艾略特厉声地说。
  “宝贝儿,”玛丽用叉子敲着艾略特的杯子,“吃你的通心粉吧!”
  “没有人相信我。”艾略特说,心情不快地看着他们正在愉快地吃着的晚餐,玛丽抚摸着他的手。
  “宝贝,不是大家不相信你……”
  “我发誓,那是真的。”艾略特通过厚玻璃眼镜望着她说,眼睛里充满着委屈的目光。
  玛丽转向葛蒂,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子,今年才五岁,可是她提出自己要一间房间。“葛蒂,亲爱的,你在万圣节扮什么?”
  “扮灰姑娘。”
  她回想起小女儿光着屁股参加万圣节的往事。她搅拌着通心粉,尽已想把话题岔开,可是麦克却把话题又转到艾略特身上。
  “也许,”麦克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说,“那是一条蜥蜴。”
  “蜥蜴都被我捉光了。”玛丽温和地说。
  “不是蜥蜴。”艾略特说。
  “是什么?”麦克说,“难道阴沟里还会有鳄鱼?”
  玛丽想,我可以开始数鳄鱼,这是个好机会。
  她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条大鳄鱼,露出锋利的牙齿。
  她转身对艾略特说:“艾略特,你哥哥的意思是说你可能是幻觉,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幻觉,这是常有的事。”
  玛丽曾幻想在迪奥公司大拍卖时,花两块钱买一件减价衣服,也曾想象迸麦克唐纳堡的大门。
  “不可能是我的幻觉。”艾略特说。
  “也许是一种变态心理。”麦克说。
  “麦克,”玛丽说,“不要对葛蒂说这些,好吗?”
  “妈妈,什么是变态心理?”
  “亲爱的,那是一个在晴天穿雨衣的人。”
  “或者,”麦克说,“那是一个变得很丑的小孩子。”
  “麦克……”玛丽对麦克冷冷地使了个眼色,为什么孩子的心理这样难以捉摸?为什么席间的谈话总是这样扫兴?高雅的谈笑哪里去了?
  “好了,”麦克坚持说,不去理会母亲的话,“可能是个妖怪,或者是个矮妖精。”
  艾略特放下叉子,“根本不是。胡说!”
  玛丽朝后一靠,睁着大眼睛,惊奇极了。这种不文明的话怎么会说得出口?
  她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艾略特,以后不可以在席间说这种话,在家中任何场合都不可以说。”
  艾略特几乎要缩到桌子底下去。“爸爸一定会相信我的话。
  “如果你再见到妖物,别靠近它,叫我来,我找人抓住它。”
  “就象抓野狗那样?”葛蒂问。
  “正是那样。”
  哈维在后院里又轻轻吠叫,咬着那擦鞋草垫。
  “但是,他们将会拿他做标本。”艾略特说。
  “好了,好了,应该学会不管别人的闲事。”玛丽说。
  当镇上的人沉睡的时候,外星人从树上爬下来。他从没听到过什么叫标本。不过被抓去做标本总是令人害怕的。
  这个年老的天外来客又悄悄地走向孩子的房子。他从沙丘上走下来,留下颇象鸭嘴兽的脚印。孩子的屋子里已熄灯,只有一扇小窗还亮着,他的一双大眼睛上下打转,从篱笆那儿望过去,没有看见那条狗。
  让我用脚跷起来开门,就象地球人正规地开门那样……
  ……然后,将手挂在门框上荡进去。
  奇妙的M &M 糖使他的体力很快地得到恢复,这真是一种好食物。太空船要千年之后才回来,如果有M &M 糖维持体力。也许他能活到那时候。
  你这个老傻瓜,别白日做梦了。
  你永远不可能回去。
  他朝天空望了一会,感到十分悲伤。即使有大量的M &M 糖,如果没有同伴的爱,他还是活不成的。
  他们为什么丢下他呢?
  他们为什么不能多等一会儿?
  他就象孩子那样,用脚把身后的门关上。
  他要想成功地活下去,就要学习地球人的动作。他悄悄地越过后院,吃惊地发现这男孩就睡在菜园里的一只大睡袋里。
  那男孩轻轻地呼吸,因为夜间冷,嘴边吐出一阵阵白蒙蒙的雾气。
  外星人又打了一个寒战,从趾间发出雾气,那是一种恐惧、烦躁和担忧的雾气。
  突然那男孩睁开眼睛。
  艾略特的那双眼睛,好象水母一般,具有吸盘似的力量,充满着智慧,似乎能看透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外星人盯着男孩子的脸,他有一只隆起的鼻子,一双大而突出的耳朵,只是眼睛太小,眼球黑黑的,象珠子。
  孩子眨了眨眼睛,恐惧的神色使外星人心动起来,他伸出一只长长的手指。
  艾略特吃惊地往后一缩,把睡袋抱得紧紧的。外星人也向后跳开,绊了自己的脚,跌一交。他发出一阵超音速的尖叫声,使一只蝙蝠惊飞出来,但是它只是在外星人的头上飞了一会,又飞回到黑暗中。
  艾略特的牙齿格格作响,象一袋弹子在滚动,膝盖发抖,汗毛也竖起来。
  哈维呢?这只看家狗在哪儿?狗在后面走廊里,牙齿也格格作响,四肢发抖,狗毛坚立,这只受惊的动物逃到后门,又跳回来,摇摇尾巴,它鼻子闻到的是太空的气息。没有一只神智健全的狗愿去进一步追究。它匍匐着,把鼻尖伸出门缝,一股强烈的气味钻入它的鼻于,狗畏缩着,又开始咬那扫帚柄。
  外星人试图朝艾略特走近一步,艾略特吓得睁大眼睛,向后退了几步。
  他本来胆子小,要他当差,做家务,做任何杂事都成,就是不要……
  外星人细细察看他的身体,艾略特感到体内深处受到侦察,一股能量注入他的身体,他被盘问,被计算,被分析。外星人十分丑陋的脸苦笑着,尖利的牙齿格格作响,他想干什么?艾略特感到,这怪人想跟他沟通思想。
  外星人伸出手,他那鳞状的大手掌中有一颗M &M 糖正在溶化。
  艾略特看看这几颗小糖,然后又抬头望望这怪物。妖怪伸出一只长长的手指,指指另一只手掌,又指指嘴巴。
  “好吧!”艾略特说。他解开衣襟,取出那包M &M 糖。他转身后退,地上留下一颗颗糖果,他的膝盖仍在发抖,牙齿依旧格格发响。
  那老年的外星人跟随着,把地上的M &M 糖随捡随吞,这是上帝的食物,帝王和征服者的食物。如果这次他能经得起地球上的这番考验而幸存下来的活,他一定要把这美妙的食物带给太空船船长,以供今后粮食短缺时使用。
  巧克力糖的余液从外星人的嘴角淌下来,手指上也沾满了巧克力糖。他激动地舔着,体力得到了恢复。他感到这种神奇的食物一进入体内,便产生了一种神秘的化学变化,顷刻间活力就增加了。现在他对地球的生命总算有点了解了,经过几千亿年的进化,才产生出M &M 糖来。
  对地球这颗星球还能有什么苛求呢?
  他一路捡着巧克力糖,很快就穿过草地,踏着地球人的足迹进入了这座房子。
  他的眼睛恐怖地转动着,现在周围的一切,每个角落,每件东西,每个影子对他都是陌生的。但是为了得到那神奇的M &M 糖,他得忍耐住。
  他跟着上楼,经过大厅,来到那男孩的房间。
  在房间里,艾略特奖给他一大把M &M 糖,他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这显然是卤莽的行为,然而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变化?
  那孩子说话了。
  “我叫艾略特。”
  这话是混乱和不易理解的,但是凡是给他M &M 糖的人都是可以信赖的。
  外星人坐在地板上,精疲力竭,艾略特拿一条毯子盖着他,他就睡着了。
  艾略特躺了好久,不敢入睡。怪人就在他床边的地上睡着,从毯子外面可以看见他奇特的身躯,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只知道,他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他尽量想去了解,可是外星人的头上弥漫着一团雾气,房间里充满了辐射波,就象沙漠里的热气在慢慢升腾——还可以看见它在微微颤动。在这颤动中,艾略特感到有一种光辉的意识在闪现,即使他在睡梦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守卫着、观察着这房间、窗户以至黑夜。
  走廊上传来一阵狗吠声,艾略特知道哈维又从后面走廊溜出去了。狗正蜷伏在他的门外。他听到狗咬门槛和狗尾巴挥动的声音。
  它不安地咬着木头,不知道房间里到底藏着什么?艾略特所感受到的辐射波似乎也触及了这狗,侦察狗的混乱思维。这狗又呜咽着去抓门,然后蹲伏下来,不想进去,不想接近这种微波。这是一副古老动物的骨头在颤动,它的骨髓发出一种威胁人的微波。
  艾略特转过身去,用手臂当枕头。虽然他一心想看守这外星人,可是睡意不断向他袭来。他的眼皮感到越来越重,终于沉沉地睡去,进入梦乡。
  他好象踏在一块棋盘上,双脚往下陷,接着他看见一条由一颗颗小糖形成的路,每粒糖都放出金色光辉,那是M &M 糖创造的奇迹。他为妖怪朋友铺设了一条美丽的道路,而他自己也踏上这条通向广阔肚界的道路。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四章

  第二天外星人醒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星球上。
  “过来,你必须躲藏起来。”
  宇宙生物被推进房间的壁橱内,关上百叶窗式的橱门。
  过了几分钟,房中其余的人也都醒来。这生物先听到另一个年龄较大的男孩的声音,然后是母亲的声音。
  “艾略特,是上学的时候了。”母亲进来讲话时,这生物吓得缩成一团。
  “妈妈,我不舒服……”
  外星人从百叶窗式的橱门缝隙中望出去,男孩已经回床,向那位身材苗条的女人恳求着什么。她把一支体温表放在男孩的口中,走出了房间,男孩立刻把这支体温表举到床头的灯泡前,使表内的温度升高,井在母亲回房前把体温表又放回嘴中。
  老外星人点点头,在银河系中也有这种把戏。
  “你有寒热。”
  “我想有些。”
  “你昨夜呆在外面,想等那个怪东西再回来,是吗?”
  男孩点点头。
  那女人转身向壁橱走上,外星人畏缩在角落里,而她的手伸进来,只是为了取出放在架上的棉被。她把棉被盖到儿子的身上。
  “我去上班了,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玛丽想,他可能又要对她撒谎,但是最近几夜他睡得不好。她希望不是那镇静剂使他变得衰弱起来,便说:“好吧!你可以呆在家中,但不要看电视,懂吗?你不要再迷恋那些节目了。”
  她转身走出门外,然后停下来,低头望着门槛。“是不是那条该死的狗又在这里咬人了,我要用橡皮套子把它的牙齿套起来。”
  她朝客厅走去,但是走了几步后,人变得有些倾斜,似乎有一阵电流传到她全身,她站稳了,摸了一下额头。一种微波流经前额,好象仙人的手指碰了她一下。仅仅一瞬间,一切都过去了。
  她打开葛蒂的房门:“起身吧!太阳升得很高了……”
  小孩坐起来,眯着眼睛,然后高兴地把两腿放到床沿上。
  “妈妈,我梦见一个奇怪的人。”
  “真的吗?”
  “他长着细细的滑稽的头颈,一双凸出的眼睛……”
  “他是不是穿一件雨衣?”
  “他没有穿衣服。”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玛丽想,但不能再往下想了。
  “是吃早饭的时候了,你下楼去帮帮麦克哥哥。”
  她走进浴室,用一种特别昂贵的肥皂很快地洗了个晨浴。这肥皂溶化得比冰还要快,两天前还是一整块,现在却化成了透明的银泡泡了。有位朋友告诉她,用这种肥皂可防止皱纹、粉刺和疖子。
  肥皂完全溶化了,六块钱一块的肥皂已经流入了下水道。
  她抹干身体,昨夜的梦重又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在薄雾中她似乎看见一个矮人,有非常大的肚于,用可笑的蹒珊的步子走路。
  这一定是个怪人。
  到了吃早饭时,玛丽还是迷迷糊糊的。在屋外的路上,麦克在练习驾驶汽车,把汽车兜了一圈,又往回开。
  “妈妈,你可以上班了。”他说着,跨出了汽车。
  “谢谢你,亲爱的。”她以平日冷静而坚定的态度走上汽车,抓住排档,打开油门,汽车嘟的一声,驶离房子,麦克挥手向她道别。
  艾略特听到汽车开走后,跳下床,打开壁橱,外星人缩了回去。
  “嗨,出来!”艾略特将手向前一伸说。
  外星人勉勉强强地走出壁橱,向四周望望。他看到的各种东西,都是奇形怪状的,大都是塑料制品,唯一熟悉的家具是一张书桌,这东西对外星人的矮腿来说,显得太高了。他有没有想到在书桌旁写封信,寄往月球呢?
  “我该称呼你什么?”艾略特问。
  艾略特望着这怪物的闪光的大眼睛,眼睛中能量的火花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用新的能量代替旧的,用感官未熟悉周围的一切,艾略特往后一退,给他让出路来。
  “你是外星人,对吗?”
  外星人眨眨眼睛,艾略特感到他的大眼球在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信息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就象一只苍蝇飞进了头脑里。
  艾略特推开卧室的门,怪物跳回原处,因为那只讨厌的狗在旁边,眼里闪现出愚蠢而好奇的神情,张着嘴,伸出不友好的舌头。
  “哈维!乖乖的!别咬东西,好狗,好哈维……”
  “汪、汪、汪……汪、汪、汪……”
  就语言沟通的程度来说,狗的语言比人的语言要低级些,狗的叫声好象一艘太空船倒行时发出的响声。
  “哈维,你看,他是好人,他不会伤害你,懂吗?”
  外星人从脚趾间发出薄雾,哈维把鼻子探进雾气中,看见自己从没见过的景象:那副巨大的骨头,透过黑夜不断地闪光,并发出嗡嗡声,这嗡嗡声如同遥远宇宙空间的回声,慢慢地减弱下来。
  狗畏缩不前,在动脑筋,同时发出恐惧的鼻声。它垂着头,朝后退缩。
  外星人却朝前走过来。
  “你会讲话吗?”艾略特以熟练的手势,用手指着嘴巴,做出张嘴说话的样子。
  外星人又眨眨眼睛,动了一下手指,做出外星人表示思维的手势,这是千万年来字宙生物的超级密码。
  外星人的手指仔细描绘出精密的轨道,物理定律中的各种螺旋和角度,深奥莫测,艾略特只是傻傻地眨着眼睛。
  外星人做了手势后,发觉对方并不理解,才知道对方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外星人考虑着当时的情况,暗自盘算着应该怎么办?他的大脑进化程度,远远超出小孩的理解力,他所考虑的是从何处着手开始交谈。
  外星人心想:我跟他交谈得太深奥了,让我想想看,让我想想看……
  他试图降低自己的智力,以适应地球人的水平,使彼此都能理解;但他无能为力,唯一可作的是玩弄他的数学。他是多么希望表达他那些伟大的方程式和出自外星人超时分的高深理解力。他做不到,只能讨一块M &M 糖吃。
  艾略特走到收音机旁,打开收音机。“你喜欢这曲调吗?你喜欢这摇摆舞曲吗?”
  外星人从未听到过收音机里播出的音乐,通过他的心电感应,他似乎联想到岩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情形。他用双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然后蹲下来。
  艾略特朝四周看看,心想外星人还应该知道一些重要的事物,他从钱袋中拿出一枚硬币。“这是我们用的钱。”
  外星人望着他,想弄清楚他的话,但是他听到的只是地球人一段模糊的发音。
  “瞧,这是二角五分的硬币。”
  艾略特给他的,是体积小而表面平滑的东西,颜色与M &M 巧克力糖不同,这可能是更有效的维持生命的食品。
  他把硬币咬了一口。
  原来是一片金属。
  “唉,你不能吃那东西,你又饿了?让我们去吃点东西。哈维!”艾略特警告说,“走开!”
  狗发出低沉的鼻声,不愿离去,跟着艾略特和外星人下楼到厨房去。它蹲下身子靠在碗橱旁边,向艾略特表示要吃一点食物,来安定一下情绪,最好是一罐狗食,它可以吞下整盘狗食。但是艾略特不理会狗的要求,哈维只好在盘子的边缘舔几下。
  艾略特打开碗橱的门,拿出各种配料做他最爱吃的食品。“我来做蛋煎饼,”他说,然后开始用蛋、面粉和牛奶搅成糊。“做这东西是我最拿手的手艺,你吃过没有?”
  外星人望着这奇异的食物,这一点也不象外星人的食物。他的两只大眼睛转动着,望着艾略特把不同的食品加进去搅拌,一长条面浆流到了地板上。
  哈维就象一块湿拖布,很快就舔干净流出来的面浆,艾略特把其余的面浆倒入烘饼的铁模子中。“你看,这儿在做蛋煎饼呢!”
  外星人的鼻子略微抽动了一下,蹒跚地走到铁炉旁。啊,味道真香,象一大块M&M 糖。
  艾略特端出做好的蛋煎饼,然后打开其他的食品橱,拿出糖浆、白脱油、水果罐头和奶油。
  艾略特在搅拌白色奶油时,香味四散,外星人吓得跳了起来。
  “别怕,这是一道好菜啊!”艾略特把一块M &M 巧克力糖放在奶油上,然后把煮好的蛋煎饼递给外星人。“这是一把叉子,你知道怎样用叉子吗?”
  外星人望着耀眼的叉子,这是他在这幢房子里见过的最佳器皿。一道微光闪进他的脑海,对了,可以将四个叉予构成一件仪器,但是用什么把它们连接起来呢?不一会儿,在他的心灵深处,闪现出逃离地球的念头,这逃离地球所使用的仪器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构思定型。
  “嗨,你可以用叉子吃东西,你看,就象我这样吃法……”
  外星人用手摸索着,拿起M &M 巧克力糖,把它吃了下去,然后看到了白色奶油。他一面品尝着,一面为它的化学成分而感到吃惊。当他叉住奶油时,想起了十字架形的方程式,这美味使他感到象腾云驾雾似的。
  好吃极了,简直是珍品。
  “喝点牛奶好吗?喝一杯吧!”
  牛奶晃来荡去,溅到了外星人的手指上,他的嘴唇又不容易碰到杯子的边缘,所以他把大部分牛奶都泼到自己的胸口,牛奶象流水一般注入心光区。
  “喂,你什么也不懂,是吗?”
  外星人叉起蛋煎饼时,再次注视着叉子,四个叉尖发出咔哒……咔哒……
  咔哒的响声。
  “怎么回事?你让我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艾略特全身摇晃起来,高空的强烈微波使他产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感情。那种令人奇异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心胸,他仿佛失去了原应属于他的美好东西。
  咔哒……咔哒……咔哒……
  外星人闭上眼睛,凝神沉思着,如果在遥远的天边有只耳朵在倾听四把又子敲出的乐声,那又会怎么样?如何用这小玩意儿未沟通整个宇宙?外星人希望能设法同太空船的领航员和通讯员谈话,因为他们在这方面比他要懂得多。“我们来玩一下,”艾略特说。他忘掉心中的伤感,握着外星人的手。
  “来……”
  外星人那些象草根般的长子指缠住了艾略特的手指。艾略特觉得仿佛在牵着一个比他还年幼的小孩,他感到有一种如涟漪般的电波流经全身,这股电波带有星际间的秘密和宇宙规律。他知道外星人的年龄比他大得多。艾略特的身体有些轻微的变化,仿佛是一个神秘地自动校正方向的陀螺仪。他眨眨眼睛,为出现这种感觉而感到吃惊,这直觉告诉他,这怪物也是星球里的一个孩子,不会做任何害人的事情。
  他领着外星人回到楼梯口,哈维跟在后面,嘴里衔着一只狗食盆,一路上注意着有没有饼屑落在地上。
  艾略特领头走进浴室,到了镜子前面,心想,外星人也许还没见到过镜中自己的模样。“照照看,镜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外星人站在粗糙的镜子跟前,看到了自己的形象,他那肉眼看不见的、交流思维的高级器官,就是头顶上那道由精巧的电波构成的彩虹。他的容貌最美丽的部分没照出来。“你看这是你的手……”艾略特举起手,外星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做着这动作,他的手指迅速挥动着,是以洲际火箭的速度,这速度预示着宇宙的未来。
  “嘿,你的手指好奇怪!”艾略特用缓慢的、地球上的方式眨眨眼睛,只顾研究外星人的手指而忽略了他所发的独特信号。外星人叹了口气,他简直笨得可怕!
  “我们的水是从这里流出来的。”艾略特打开水龙头说,“你看,有热水,有冷水,怎么样,你的家乡也有自来水吗?”
  外星人用手舀着水,抹在脸上,他的眼睛立刻变得跟显微镜一样,用不寻常的目光细心察看着地球上这种液体的微小分子的结构。
  “你喜欢水吗?瞧,这儿有好多水呢!”
  艾略特把浴缸中的水龙头打开,示意要外星人进去。“去啊,水不会伤害你的。”
  外星人倚立在浴缸旁,这浴缸就象太空船的研究池,科学家可以横卧在里面,探索水的内在世界,他怀着胆怯的心情跨进浴缸。铃声响了。外星人突然跳起来,拍着两只大蹼脚,是不是水在秘密地侦察他?这是不是在测量他身上的电波实验室?
  “不要紧张,那是电话铃声……”
  艾略特离开浴室,外星人浸在浴缸的水中,水中的微生物在跳动,使他感到舒适,水的晃动使他平静。他闭上主要呼吸器官,然后将身体完全舒展开来,潜入水底,开始观察水的分子,注视水分子的潜在结构。他能用水的特点来帮助自己吗?
  哈维胆怯地走向浴缸,它在浴缸中最尴尬的场面,是每年一度为捉跳蚤而给它洗澡;它在浴缸边窥视着外星人,觉得外星人挺喜欢水。这使哈维回想起一只大海龟,哈维想捕捉它,结果真倒霉,自己的鼻子反被咬了一口。
  为此哈维只是略有兴趣地盯着这位客人。艾略特会给他洗头吗?
  艾略特回来了,朝下看看,猛然把外星人拉起来:“嘿,你这样沉下去会淹死的。”
  哈维看到艾略特没有替他洗头,显然,他头上没有跳蚤。
  “你是不是一个水里的妖怪?”艾略特问。
  哈维心想,只要不是那只张嘴咬人的海龟就好了,它用一只爪子轻轻地遮住鼻子,以防万一。
  “这里挂的是毛巾,你知道怎么用吗?”
  外星人对着毛巾傻看,他的皮肤是一层防水的鞘,他拿起毛巾,呆呆地看着,又望望男孩。
  “把身体擦干呀,傻瓜!”
  艾略特用水冲他,地球人的手碰到他疼痛的背,他感到舒服。“谢谢你,年轻人,你真好!”
  “瞧,我们每人都有自己的毛巾,这是我的……”艾略特指着说,“那是麦克哥哥的,那是葛蒂的,那是妈妈的,那条是过去爸爸一直用的,现在他去墨西哥了,你曾到过那里吗?”
  男孩走近一步,象展翅那样张开双臂,装做飞的样子。外星人眨眨眼睛,从艾略特的身旁接收到一股伤感的微波。
  “你是不是乘着飞船周游了各地?你有一艘飞船,对吗?”
  外星人的脑海里出现了一艘太空船,船身上刻着古代纹饰,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辉。这时,他的心光相应地发出淡淡的微光。现在,男孩的忧伤就是他的伤感。
  “你留着这条毛巾,”艾略特说,“那是给你的,我们会写明:‘E.T.’①的字样。”这时,他又接触到了外星人,并对外星人的皮肤组织感到吃惊,另一股微波又流经艾略特全身,他知道这生物是年老的,比老寿星的年纪还要老得多。“你好象是一条蛇。嘿,你真奇怪。”
  外星人感到男孩的能量嘟——嘟——嘟地传进自己的内在电波系统。最有趣的是,地球人传来的能量虽很简单但很温和,如果你要交流感情,偶尔输送能量给他们,只要一半就够了。

  【① E.T,是Extra-Terrestrial (外星人)的缩写。】

  外星人用自己的手指发出信号,以解释原子的结构,星际之间的爱和宇宙的起源。
  “你又饿了吗?吃点奥雷牌甜饼干,怎么样?”
  哈维点点头,摇摇尾巴,它感到奥雷牌甜饼干还不错——虽然不是最好吃的食品。对一只咬惯扫帚柄的狗来说,是不应该挑剔食物的,它用嘴衔起碟子,把碟子递给艾略特,而他正带着外垦人从狗的身边走过。
  好吧!哈维想,我就尾随你们。
  哈维跟他们走过走廊,来到艾略特的房间,艾略特把饼干分给外星人,哈维在一旁呜咽,把碟子用力地掷在地上,以示反抗。
  “你长得太肥了,哈维。”
  肥!狗把身体转向侧面,露出它的肋骨。
  没多久,哈维向艾略特表示反抗的情绪已经消退,外星人则成了艾略特的好朋友。哈维想在艾略特的靴子里找一些营养品啃啃。
  在房间的另一端,艾略特打开了壁橱门,把外垦人带到壁橱里。“我们必须把你安置在壁橱里,这里就做外星人的房间,好吗?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外星人正凝视着房间的天窗,天窗上有一幅飞龙的图,飞龙展开双翼,柔和的阳光透过双翼的空隙射进屋子里来。
  “你喜欢这幅画吗?这儿还有呢……”
  艾略特打开一本画册,和外星人一起看着。
  “这些是妖魔……这些是土地神……”
  外星人不断地调节眼睛的焦距,想分清每张纸的纤维组织。他又转眼看看画着的飞龙,小小的肚子,并不象他。
  还有其他的旅行者过去曾在这里游览过?
  艾略特离开正在看图画的外星人,开始在壁橱中放好枕头和毯子。他没去考虑自己为什么要保护这外星人,也没去考虑这件事的意义:毫无疑问,外星人一定是个自动飞船的飞行员,但他没有循原路逃跑。他知道,这个星球所给的东西,他必须接受,不然他得死去。
  “你会喜欢这里的。”艾略特在橱门口喊道。
  艾略特的体内接受了一种信号,它使他的身心毫不费力地晃动着。他还没意识到宇宙规律已触及了他,并对他产生感情,他只知道他从未象现在这样舒服。
  哈维却没有感到什么变化。它仍旧在咬靴子,它的心灵没受到什么影响,胃也没受到影响。
  艾略特走到走廊,端了一碗水,哈维以为有了一线希望,但是艾略特把水放在壁橱里,并告诉外星人说:“这是为你倒的水,这里是你的般舱。”
  艾略特把一些玩具动物挂在壁橱门口。“这是一种最好的伪装保护法,你和它们并列在一起,没有人会区分出你和它们的不同之处。”
  感到迷惑的外星人呆呆地听从艾略特的安排。
  哈维也木然地望着,心中萌生一线希望——把玩具狗熊的头咬了下来。
  艾略特往前走了一步,手中拿着一盏灯:“灯,你瞧!”
  艾略特拧开台灯,一道刺目的强光照射到外星人特别敏锐的眼睛上。他转身回到留声机旁,把手臂伸过去,摸到了唱针头。
  尽管他不喜欢这不愉快的声音,体年却发出了一道“柔光”。他心中有一张逃跑的蓝图——用一把叉子,还有刚刚碰到的留声机,它能转动,还能摩擦出一种信号。
  他望着留声机,设法寻找答案,这时他内心设计的草图成熟了,这草图包含着他所具备的通讯技术的知识。
  外星人蹒跚而行,想找些其他的工具。他打开桌子的抽屉,把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喂,”艾略特说,“轻点,我想把这地方保持得整洁一点。”
  外星人端详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扔、扫、拍、我的方法都使用过,他必须检验一切东西,这一切是如此奇怪,他若不从这颗原始的星球上寻找创造力,他还到哪儿去找寻灵感呢?
  艾略特用手挽住外星人的肘关节,带他走进壁橱。“你就耽在这里,好吗?耽着……”
  外星人钻到这小天地中去。这位曾经研究广阔宇宙的植物学家,现在彼关在这个木盒般的地方。
  他蜷缩在这儿。他的宇宙飞船在哪里?他的宇宙奇观在哪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突然从遥远的太空射来一束光线,这光线直接向他射来,这突如其来的信号是从无限遥远的地方射向地球的。
  “你瞧,”艾略特说,“这里还有个小窗户呢!”他指着外星人头上的一块小玻璃窗。“这里有盏灯,供你阅读时用。”他打开灯,“好吧!回头见,我去买些小甜饼和其他东西。”
  壁橱的门关上了,外星人望着台灯的灯光,然后从衣架上取了一块红手帕,把它盖在灯罩上,现在强光变成了粉红色的光,就象飞船中的灯光一样。
  他必须发出信号,一定得让他的同伴知道,他还活着。
  叉子的样子又在他脑海中出现,四个叉子连接成一个圈圈,可以做成一个仪器,那仪器发出响声,咔哒……咔哒……咔哒。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五章

  玛丽把车子开往通道,汽车已到家了。她在车上坐了一会,感到身心都很疲倦。她也许要吃点人参,或是杜松子酒。
  她把车门打开,下了车,眼光转向艾略特壁橱的窗子,艾略特的一个标本就放在那儿。
  她继续向前走,在走廊口看见哈维,它嘴里衔着一只碗。
  “别那样看我,哈维,我已经够难受的了。”
  她使劲地走着,经过哈维的身边走到放信的桌子旁。
  有没有人来信打听流浪的怪人?
  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堆过期未付和长期末付的帐单,以及一份付款通知书。
  她把那些邮件丢进字纸篓,脱掉了鞋子。
  她叫了一声:“家中有人吗?”除了哈维外,没有人回答。“放下你嘴里的碗。”
  她坐在大厅的靠椅上,感到实在太累了,走不动了。一只苍蝇在她的前额嗡嗡飞着,她把它撵走,它又出现了。原未是错觉。这嗡嗡声来自她的大脑。
  接着来的也许是铃声,也许是人的声音。
  “今天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她站起来,走到厨房,看见艾略特在作早饭。她擦干净碗橱和门,然后为自己煮一杯浓咖啡。
  她坐了好一阵子,喝着咖啡,注视着自己的双脚,——一双疲惫不堪的脚,一双即将瘫痪的脚。
  “嗨,家里有人没有?”
  当然,他们不回答她。他们在进行一项秘密计划,说不定在搞推翻联邦政府的阴谋呢:
  只要他们不出声地干就行了!
  后门打炮似地砰然打开,麦克走进来,他的样子象刚骑过大象似的。“妈,你今天过得好吗?”
  “好啊,你呢?”
  麦克耸了耸肩,暗示她不了解情况,说:“我打算去踢足球。”役再多讲,也没有人阻拦他。
  “好的,”她说,“活动一下,去吧!”她把手轻轻一挥,表示同意,事实上麦克根本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她望着咖啡杯,重又打起精神来。
  麦克穿上护肩,手中握着头盔。今天他情绪激动,跨了两大步,就到了楼上的走廊里,而艾略特已经站在那儿,挡住他的去路。
  “麦克哥哥——”
  “你在做什么,小滑头!”麦克要强行通过。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咦,什么事?”
  “你还记得那个妖怪吗?”
  “妖怪,嘿,让开……”
  “等一等,麦克哥哥,真的他又回来了。”
  “艾略特……”麦克感到他弟弟是个没有多大作为的人,就象一只光会做小动作的黄鼠狼,或者跟他下棋时所表现的行为一样。“走开!”
  “我要带你去看他,但他是属于我的。”
  麦克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快点!”
  “首先,你要发誓,这是你所作的最大的允诺。”
  “好,好,让我看看,那是一只臭鼬,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把他藏在屋里,妈妈要是知道了,会揍你的。”
  艾略特领麦克到了走廊。“先脱下你的护肩,”他一面说,一面走进房间。“你会把他吓坏的。”
  “别碰我的护肩,艾略特。”
  艾略特领着麦克走到壁橱跟前说:“闭上你的眼睛。”
  “为什么?”
  “就是要闭上,麦克哥哥。”
  在壁橱中,外星人熟悉了可以装在通讯仪器上的每件仪器,他得自己动手装一套通讯仪器。听到这两个小傻瓜进来,他不去理会他们,只是集中思想构思着发报机的设计图,壁橱的门突然开了!
  艾略特用手臂搂住外星人,意思是叫他放心,又点点头说:“过来看看,他是我的哥哥。”
  他们走出壁橱,从幼儿园放学回来的葛蒂正巧冲进房间。她一见外星人,便立刻尖声大叫起来,外星人也大叫一声,刚刚睁开眼睛的麦克也不例外,三个不同的声音直传到房子的女主人那儿。玛丽正坐着,想恢复一下精神。
  “哦!天哪!”她从厨房的桌子旁立起来,家中的小孩不知道又在做些什么撒野行为?
  玛丽十分疲惫地穿过客厅,走到艾略特的房中,在办公室工作一整天,现在又是小孩的吵闹,好象另一种生活在向她挑战似的。
  她在艾略特的门外停了一会,至少房内应该是整洁的吧!
  她推开房门,艾略特的每一件东西部撒在地上,玛丽望着他,心想:这孩子对自己如此杂乱的房间,为何毫不惭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哪里?”
  “哪里?你看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是怎么搞的?”
  “你的意思是指我的房间?”
  “这根本不象房间,这分明是出了什么事故,你们难道雇了一个打杂的苦工?”
  在壁橱里,外星人挤在葛蒂和麦克中间,葛蒂准备要咬他,麦克因看得发呆而张着嘴巴,他那畸形的宽肩膀在小小的壁橱中占了不少空间。外星人希望这种拥挤时间不要太久,三个人挤得实在太紧了。
  外星人朝百叶窗的缝隙中望出去,只见主妇指着满地的杂物。是他为了寻找发报机器材而把房间弄成这个样子的。
  “艾略特,我听到葛蒂的尖叫,你和麦克干吗要这样捉弄她?”
  “没有,妈妈……”
  “艾略特,你不可以那样做,弄伤了人,看病要花许多钱,一个钟头差不多要花九十元。”
  “妈妈,我们没有作什么啊!”
  “那为什么她要叫呢?”
  “我不知道,她一进来就大喊起来,接着又跑出去。”
  玛丽心想,自己在葛蒂这样的年龄,不是也同样无缘无故地跑迸房间大声叫嚷,然后又跑到门外去。
  “原谅我,妈妈。”
  “我不是有意向你大嚷,艾略特,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是你得把房间收拾干净,否则我要揍你。”
  “好的,妈妈,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
  玛丽转身离开房间。当她的脚步声在门外消失时,壁橱的门马上打开了,麦克、葛蒂和外星人从里面走出来。
  只有几分钟的光景,麦克变了许多,他感到自己似乎被一团细绳捆住,全身麻木,一直好象在做梦,梦中仿佛踢过足球,头被人撞得晕头转向。自然那自寻烦恼的葛蒂和令人感到顽皮的艾略特都在场,当然,还少不了那个妖怪。
  “艾略特,我们得去告诉妈妈。”
  “不能这样做,麦克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妈妈会怎样处置他?”艾略特指着外星人,“他会被绞成狗吃的食物。”
  哈维一直摇尾巴。
  “他会说话吗?”
  “不会。”
  “那么,他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
  兄弟俩望着五岁的妹妹,她正睁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外星人。
  “葛蒂,他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去摸摸他。”
  于是,外星人接受更多的探测和接触,小孩手指上的信息传到外星人的神经末梢,尽管这些信息很零乱,但这些小脑袋并不愚蠢,他们有能力把他送回到浩瀚的太空中去。
  “葛蒂,你不要告诉别人,甚至不要告诉妈妈,好吗?”
  “为什么不要讲?”
  “因为大人看不见他,只有小孩子才看得见他。”
  “我不相信你的话。”
  艾略特队葛蒂手中夺过布娃娃:“如果你说出外星人的事,你知道结果怎样?”他把布娃娃的手臂扭到背后。
  “不要扭,不要扭嘛!”
  “答应我不说,怎样?”
  “他是不是从月球上来的?”
  “嘿,他是从月球上来的……”
  玛丽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跟着电视屏幕上的动作做柔软体操。
  “一……二……三……”
  玛丽勉强跟着电视做柔软体操,做着,做着,就弄乱了,于是她把电视机的声音关掉,用最舒适的姿势躺在地毯上,好象她的肚子刚被箭射中似的。
  她听到从艾略特的房中传来三个孩子的声音,她知道他们又在出什么鬼主意了,气氛特别紧张。为什么她的耳边又传来嗡嗡声?会不会是刚才她把脚放到耳后,跟着电视做体操所引起的?天啊!她没有丝毫兴趣再做这种体操了,她大腿的肌肉还在抖动呐。
  够了,够了……
  是该给饥饿的儿女们开饭了,她把电视机关掉。她走进走廊,叫道:“喂,来帮帮我,快把饭摆好!”
  当然没有反应,她一个人走下楼去。
  今晚我们有火鸡馅饼——让我想想看——上豆泥是一道现成的配菜,还有椒盐卷饼。
  玛丽准备着这些菜,眼睛时时望着窗外隔壁园中的草地,邻居的主人象发疯的巨人一样坐在一辆象小汽车的除草机上。玛丽家的园子不长草,因为这狗为了找寻根本不存在的骨头,把泥土翻了又翻。狗望着她,耳朵一上一下地动着,好象在求她。“哈维,谁咬了扫帚?我们认识它吗?”
  哈维舔舔自己的两颊,把舌头伸到鼻子上。
  “干嘛,哈维?你看到了什么,使你这样激动?是不是法国的狮子狗又经过这里?是不是它惹了你?”
  哈维点点头,先发出低沉的抱怨声,然后是狺狺的大吠声。它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每个人都忘了喂狗这件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因为有了楼上这个妖怪才弄成这个样子。
  哈维静静地思考着,我一定要把那怪物吃掉。
  玛丽走到楼梯口,亲切地通知大家:“快下来吃饭喽!”
  楼梯上终于传来犀牛走路般的、拍拍作响的脚步声,她的孩子象一窝刚孵出的小鸡,个个脸上带着神秘的表情,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我看出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什么事情,妈妈。”麦克坐下来,葛蒂坐在他旁边。
  葛蒂望着锅里的饼,忍不住发出“呀”的一声。
  “不要叫,乖乖,艾略特,请把盐递过来。”“今天我在大壁橱中盖了一间房子。”艾略特很机灵地望着她。
  “什么样的房子?”
  “一种可以躲人的地方。”
  “真的吗?你不去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时间搞这些?”
  “我可以保留这房子吗?”
  “你想拿这事来推卸责任,对吗?艾略特,小孩子不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壁橱里。”
  “不是所有的时间,只用了一点点时间。”
  “我要仔细考虑一下。”玛丽说。大家都知道她毫无办法,因为艾略特会一直纠缠着她,直到她同意才肯罢休。她巧妙地换了个话题问:“土豆味道好吃吗?”
  “好吃。”
  “多吃点,葛蒂,既然你这样喜欢吃。”
  “我在幼儿园,还要吃得好呢!”葛蒂说,“我们吃巧克力煎饼。”
  “真的?我一定向幼儿园主任讲这桩事。”
  “他是一个行为反常的人。”
  “葛蒂,不要讲你自己不懂的话。”
  “行为反常的人,行为反常的人。……”葛蒂一面唱,一面吃着土豆泥。
  玛丽用手托着头。
  楼上,外星人从壁橱里爬了出来,他面前的房间堆着一堆杂物,他为了寻找发报机的零件,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现在他仍在杂物堆中寻找。
  他校正了眼睛的焦距,在房间中扫描般地看了一遍,房中立刻出现电波,一圈一圈地闪动着。物质内部的旋转对他没有帮助,他需要的是固体——如电唱机一类的东西。
  他把眼睛的焦距调整到正常的视力,然后把目光转向电唱机,转盘上是空的。他走向电唱机,用手指在盘上转了一下。
  “怎样把叉子和转盘联系起未?”
  答案有了……
  他点点头。逃生计划必须通过编有程序的信号,把无数根希望之线输入漫长的黑夜。
  楼下房间里传来菜叉的声音。除了叉子声之外,还有玻璃杯、碟子的碰撞声和既快又急的含糊不清的讲话声。
  “妈妈,为什么小朋友能看到的东西,你看不到?”
  “你看见了什么,葛蒂?是艾略特的妖怪吗?”
  “妈妈,不能算人的那些人是什么呀?”
  外星人意识到,孩子们不是有意出卖他。这个小女孩也许会惹出些麻烦来,因为她不懂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然而这次无需担忧。他们吃过晚饭,显然已经吃掉了大量的M &M 糖,他希望他们等一会儿再给他带一些来。
  “好了,谁来洗碗碟?”
  那瘦长女人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
  他用手指转了一下转盘。
  他听见艾略特上楼的脚步声。艾略特走进房间,手中拿着放菜的托盘。
  “这是你的晚餐。”他轻声地说,把盘子递给外星人。
  盘子里是一些生莱,一只苹果和一只橘子,外星人拿起橘子,连皮一起吃。
  “你是不是总是这样吃水果?”
  外星人皱着眉头,他内部的分析系统劝告他下次吃橘子时,要把橘子先洗一洗再吃。
  “你听得懂吗?你感觉好吗?”艾略特注意到唱盘在转动。“你要听点什么吗?”
  外星人点头表示同意。艾略特在唱盘上放了一张唱片,把针头放下。
  “只要石头滚动,事故就会发生……”
  外星人一面听着这奇怪的声音,一面看着黑色唱片在转动,他又沉浸在发报机的构思上。太空船不会对山上滚下的石头有所反应。他必须发出他的同胞语言。如何使语调变得更悦耳些?如何把频率改到微波波段?
  他听到玛丽在走廊上说话的声音。
  “葛蒂,小宝贝,你在做什么?”
  “我要去艾略特的房中玩耍。”
  “当心,别让他欺侮你。”
  葛蒂拖着一辆装满玩具的小车,进了房间。她在车中放了一盆天竺葵,她把花盆放在外星人的脚旁。
  外垦人看到这份“礼品”,他的心光闪耀起来。
  “谢谢你,小妹妹,你真好。”
  哈维走进来,它闻闻外星人,又走到天竺葵旁想着:这花要浇水吗?“哈维,安静点!”
  麦克走进来,希望外星人不在,可是外星人还在,他还得和外星人打交道。他向外星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对艾略特说:“可能他是一种已经灭绝了的动物。”“别瞎说,麦克。”
  “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生物……”
  “我总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我仍相信这是真的。”
  葛蒂向外星人拿出最后的一份礼品。“这儿有些粘上,你玩过吗?”
  外星人拿起粘土,举到嘴边,准备咬下一块来。
  “不,傻瓜,你得把它捏起来……”葛蒂教他,如何把粘土捏成一个球。
  “我有个主意,”艾略特说,“地球仪在哪儿?”
  麦克把地球仪递给艾略特,艾略特在外星人面前转动地球仪,并指给他看北美的地理位置。“你瞧,我们就住在这里!”
  外星人点点头,他曾经在宇宙飞船上,看到过这熟悉的地形,并以这样的角度进入地球上方。是的,他认得这个星球,非常清楚……
  “对了!”艾略特说,“我们就住在这儿,你从哪里来的?”
  外星人转身望着窗外繁星密布的天空。
  艾略特打开地图集,指着一张太阳系的图。“你是从宇宙的这部分来的?”
  外星人把粘土分成五块,做了五个小球,放在太阳系的地图上。
  “五个?你是从木星①上来的?”

  【① 木星:太阳系中最大的行星。】

  外星人听不懂他的话。他指着五个泥球,他的手指尖释放出一股电流,五个球泥顿时升到空中,并在这些孩子的头上飘浮着。
  五个球在空中飞行,转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欢呼着,一股能量仿佛从他们的脚上冲出来。
  “啊!……不……”
  外星人这表演使孩子们害怕了吧?
  当他停止放射电波时,五个泥球便落在地上。然后,他拿了天竺葵走进壁橱。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六章

  “妈妈,”葛蒂说,“艾略特的壁橱里有一个妖怪。”
  “好啊,亲爱的……”
  玛丽在卧室里将脚跷到沙发上,尽量不去听孩子们的胡说,可是,当艾略特用一卷报纸猛击葛蒂时,她感到忍不住了。
  “哇,哇……”葛蒂尖叫起来,“我恨你,艾略特。”
  “别打了,”玛丽用香脂抹脸,她希望自己脸上的皱纹能在这层油脂的保护下消失。“艾略特,对葛蒂小妹妹好点!”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的妹妹。”
  “来吧,葛蒂,”艾略特突然改换了语气,“我带你到后院去玩。”
  “这就对啦。”玛丽说,把头又转到沙发枕上。她听见艾略特领着葛蒂走出后门的声音。艾略特只要愿意的话,他是会好好对待葛蒂小妹妹的……
  “如果你再提起那个妖怪的事……”他们兄妹两人走到后院时,艾略特轻轻地说,“我就把你的布娃娃的头发全拔光。”
  “你真会这样做吗?”葛蒂说着,捏好两个小拳头,放在屁股后面,准备打架。
  “葛蒂,外星人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件大礼物,我们得好好爱护他。”
  艾略特加强语气,竭力维护他的想法。他认为,他们的生活应该有一个崇高的目标,这是他们一生中遇到的最最不寻常的事。
  “嗯,我觉得他对我只不过是个大玩具。”葛蒂说。
  “他不是玩具,他是从那儿来的一个奇怪的生物。”艾略特用手指着天空说。
  “他确实象玩具,妈妈说过,大家一起玩玩具。”葛蒂不高兴他说。
  “这外星人是我们两人共有的,你可得保密哟。”
  “保密,保密,我有一个小秘密,”葛蒂一面说,一面看着艾略特,眼睛里闪着顽皮的表情,“如果我不讲出来,你给我什么东西?”
  “你要什么东西?”
  “你的会走会叫的布娃娃。”葛蒂露出胜利的微笑,这是他最好的玩具,文略特只好让步。
  “好的,”他说,“你会有的。”
  “还有,你得和我一起玩布娃娃游戏。”
  艾略特的眼神出现难堪的表情。
  “……那么,所有的布娃娃都来吃茶点……”葛蒂在房里让各式各样的布娃娃围着一张桌子坐着,他们好象在亲切地谈话。“……我的娃娃对你的娃娃说:‘男孩子都讨厌吗’你的娃娃说……”
  艾略特听他的布娃娃说话,然后把那些话复述出来,用手将布娃娃的手转过来,让它们去取茶。他回忆起那些记不清楚的愉快时光:他曾穿着溜冰鞋参加过葛蒂的茶话会,敲打过布娃娃,撞翻过椅子,桌子,然后笑着溜走。
  那些愉快的时光永远不复返了吗?
  玛丽经过他们的房间,朝房里望望:“啊:艾略特,你们是多么要好呀!”
  “艾略特以后每天都要和我一起玩布娃娃。”葛蒂愉快地说。
  艾略特的布娃娃呜咽一声,都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泰勒来下棋时,在厨房中看见了艾略特和葛蒂的奇怪场面,葛蒂正在她的玩具火炉上忙着,艾略特则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块松饼。
  “嘿,你们怎么这样狼狈?”泰勒的瘦长身子靠在门边,他的手和脚都很长,艾略特趁机叫泰勤“塑料人”,泰勒对此很反感,他怕真的长到七英尺高。
  “艾略特,你们在做什么?”泰勒朝着玩具炉子耸耸肩,葛蒂正忙得不可开交,听她指挥的哥哥正在把泥上和水搅拌在一起。“这看上去象是棕色巧克力!”
  “泰勒,你走开好吗?”艾略特用围裙擦擦手。
  “好的,不过今晚我们玩‘地牢与天龙’游戏,你忘了吗?”
  “他正在和我玩,”葛蒂说,“以后有空他都要和我一起玩。”突然后门开了,格雷克走进来,他身穿一件耀眼的衬衫,红红绿绿的象霓虹灯在闪光。他一面说,一面逗笑:“啦,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不做什么,你这个‘滴口水大王’!”艾略特一面低声地说,一面捏着松饼馅。
  “文略特和我正在做给妖怪吃的饼,”葛蒂唱着说。
  格雷克转动着一张摇椅,一面傻笑,一面唾沫四溅。“你在欺侮她,是不是?”
  “下流,格雷克,”泰勒说,“十分下流。”
  格雷克的唾沫溅到靠背椅上。“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他望着艾略特,好象感到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哥哥都以逗弄妹妹为乐,例如不停地对妹妹呵痒,直到她笑得站不起身来,或者把她绑在树上,逗笑她。不知道现在艾略特玩的是什么?格雷克的口水从嘴边滴下来,一直淌到他闪光灯般的衬衫上。
  “地牢与天龙”游戏的最后一个棋友斯但夫出现在厨房的窗口。他戴了一顶棒球帽,帽子两边有一对张开的大帽耳,他将手放在帽耳后面并且摇着它。他打了一个招呼,走了进来。
  “一句话也不要说。”艾略特一面咆哮着,一面把松饼放在小炉子上面。
  “我能说什么呢?”斯坦夫又摇起他的帽耳,心想,他的妹妹找过他。
  你们得保卫自己,锁上门,关上灯,免得被她发现。
  “艾略特和我开了一家面包店。”葛蒂一面说,一面高兴地唱着,“每个人都来买我的点心,圣诞老人也来买。”她打开炉灶的电钮,失上炉门,然后看看艾略特。她的眼睛里闪着顽皮和神秘的表情,暗示着他们在楼上的秘密。艾略特避开她的目光,又做起第二个肮脏的松饼来。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七章

  夜里,外星人从他的枕头上向外望,看见艾略特从卧室的窗户爬到斜面屋顶上。
  他到哪里去?外星人再从小窗户向外看,只见艾略特从斜面屋顶下去,奔下楼,走到花园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外星人以心电感应的方法测知文略特的去向,他正从房子后面爬到一座小山丘上,是不是去为一个躲在壁橱里的外星人寻找食物?
  文略特独自一人悄俏走到森林的防火路上,在那里,常常发生许多麻烦的事。
  外星人微妙的心电天线不时地转动着。因为他感到,那个腰上挂着一串钥匙的人在搜寻他。
  艾略特不是一个人走在防火路上。还有另一个人在那儿,他在黑暗中搜索。搜索谁呢?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感觉到沉重的脚步声,感觉到那地球人用冷漠的眼光穿过夜空射向这里。
  外星人关上他心灵的雷达,蜷缩在壁橱里。他们用令人目眩的灯光搜寻他。他们呆在山上,布满雷达,一处一处搜寻。
  他们认为外星人就在周围,而且一定能找到。
  剥他的皮,制成标本。
  把他罩在玻璃罩子里。
  他伸手拿了一只甜饼放在嘴里,紧张地嚼着。他们绝对不会找到他。但是他们离他如此之近,而艾略特也上那儿去察看他们的动静,要是艾略特被抓去,那可怎么办?他会不会说出藏在壁橱里的客人?
  外星人把脸转向天竺葵,向它发出恳求的目光。天竺葵的梗子动了一动,花蕾立刻怒放,马上开出鲜艳的红花。
  然后,花叹了口气,似乎是使尽了全力。但是这位宇宙植物学家用他的长手指轻柔地摸着它,不断他说话。他的宇宙语言是阅历无数星球的结晶,他的话使天竺葵获得再生,重又开出鲜艳夺目的花。
  天竺葵说,年老的生物大师,你的声音是最好的生长催发剂。
  是的,但它不是地球上的语言。
  外星人搔搔头,他需要懂得地球上的语言,为了与地球上的人相处得更好,他希望学会它。
  葛蒂带给他一本《英文ABC 》,外星人把它放在大腿上,慢慢地学着字母。
  艾略特躺在防火路旁的树林里,看着政府官员们来回奔跑,他们的探照灯向四面照射,如果他们抓到艾略特,他就说他是出来遛遛狗的。
  哈维蜷缩在他身边,紧张地抖动着。它一直想冲出去,去咬那个腰上佩戴许多钥匙的人,它认为凡是佩带钥匙的人都是应该遭狗咬的。
  “今夜这儿不会有任何事情。”一个警察说。
  “我知道。但是我一直觉得我们正在被人窥视着。”佩带许多钥匙的人说,“但是被谁窥视着呢?”
  哈维有点饥饿,它自言自语他说,在这条路上也可能出现一辆装有牛奶的车于。狗企图冲上去,但是艾略特拉住了它。
  “静点,哈维……”艾略特轻轻他说,然后走到更黑暗的地方。过了一会儿,艾略特轻轻地滑到山坡下,哈维也跟着一同滚了下去。
  天上繁星点点。艾略特想着他家壁橱里的巨大秘密。他绝对不会出卖这个秘密,即使他被抓住了,百般受折磨,也不会将他出卖。
  而哈维呢,也许为了一根骨头就会出卖秘密,好在没有人来盘问这条狗。
  狗向前爬着,一面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哈维,”艾略特轻声地说,“我们有件大宝贝,你知道吗?”
  哈维凝视着走过的道路。它只知道世界上狗食不够。
  “哈维,我爱他,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朋友。”艾略特抬头望着繁星,想知道他的新朋友是哪一颗星球上的居民。
  所有的繁星都属于他,月光下传来一句低声细语。
  哈维竖起耳朵听着。
  是不是有人在讲话?或是有人在摇着袋里的碎饼?
  他环视四周,路上空洞洞的。
  玛丽被屋顶上的嘈杂声吵醒,她抹去眼药膏,坐了起来。
  然而那声音已经停止,房里又静下来。她走到窗边,向外望去,除了哈维以外.花园中空无一人。这狗在拼命挖一个洞。
  她放下窗帘,不去看那条发狂的狗,又躺到了床上。她知道。一件奇怪的事又发生了。但是,是什么呢?她的孩子在干些什么?
  她弄平枕头,抱着枕头进入了梦乡。
  “我们得把这事公开出来啊!这事太严重了,艾略特。”
  “不,他要和我们呆在一起。”他们兄弟两人一面争论着,一面向校车停车地走去。麦克很懊恼,他的内心世界全乱了套。头脑里想的尽是一些怪念头,卫星的轨道,水星的表面……,代替他的奔跑和捉迷藏之类的游戏。
  “他是宇宙来客,艾略特,我们不知道他来地球上于什么?为什么要来?我们突然醒来时他也许已在火星上,被几百万这样的怪物包围着。”
  艾略特不听他这一套,在早晨的街道上他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脸孔,“那可是平时送牛奶的人?”
  “送牛奶的人休假了,另一个人顶替他。”
  “麦克,你听我说,我们附近有很多人,他们过去从没到过此地,你看,那边一辆汽车开过来了,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看报。
  他们都是来寻找外星人的。”
  “他们?他们是谁?”
  “四周都是他们的人。在山上也有他们这些人。”
  “艾略特,你最好马上想个办法,赶在他们抓到我们之前。”
  “外星人需要时间考虑如何办。”
  “也许他并不聪明,象一只工蜂,只会做一些简单的按电钮的事情。”
  “麦克,他,他比我们高明得多,高明得叫人无法想象。”
  “是吗?那他干吗住在我们家的小壁橱里?”
  “他运气不好,但是我们要帮助他交上好运气。”
  “艾略特,咱俩都是笨蛋,你难道不承认吗?只有那些经过训练的专家或者某种特殊人物,才能帮助他。只有那些有本领的人,才能测验他,收养他。”
  “我们把他养得不错呀。”
  “就是那些甜饼,那是什么好伙食?也许你害死了他还不知道呐!”
  艾略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紧张,声音也象绷紧的琴弦。“麦克,我敢肯定,如果把他交给别人,他将永远回不了自己的星球。”
  “怎见得,文略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感觉如此,并且这种感觉越宋越明显。他选择上我们家,因为他知道我们能够帮助他。”
  “但是,干吗要上我们家?我们家既没有人才,又没有钱,也想不出好主意,我们甚至连父亲也没有。”
  “那没有什么关系,他知道,我们能力他把许多事情拼凑起来。”
  “拼凑什么?”
  “一些,一些……”艾略特含含糊糊他说,他好象从睡梦中刚醒过来,有点印象,但说不上来,外星人托给他一个梦,梦中告诉他一些事情,然而梦境已消散,校车停车地却出现在眼前。
  奉勒、斯但夫和格雷克已到达,他们等车时,互相打趣。艾略特来时,他们又嘲弄他。“嘿,艾略特,今天面包店里生意怎样?做过水果馅面包吗?”
  “去你的,泰勒!”
  格雷克给文略特出主意,教他怎样捉弄葛蒂。“把她塞进大布口袋里去。”
  他讲话时总是唾沫四溅。
  斯但夫挥着手臂说:“艾略特,我忘了问你——你的妖怪怎样了?他回来了吗?”
  由于跟葛蒂玩布娃娃,玩纸牌和做各式各样的饼,把他的情绪搅乱了,所以他脱口而出他说:“嗯,他国未了,他可不是妖怪啊,他是外星人。”
  “什么?谁是外星人?”一个红头发的孩子冲向前,用带有鼻音的嗓子,大声地问:“你知道他是从天王星来的吗?”
  “闭上你的臭嘴,兰斯。”艾略特粗鲁地说,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兰斯老鼠般的小眼睛炯炯发光,似乎看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发生。
  校车开到路旁停了下来,小孩们一拥而上,从新司机身边走过。“喂,乔治司机怎么啦?”
  “他病了。”新司机说。孩子们从没见过这个司机。
  葛蒂今天没有去幼儿园,她本应该去的,但是她假装生病,看门人把她送回了家。她想和外星人好好玩玩。
  因为艾略特一直把持着外星人。
  她推出小车,将一些玩具放在里面,她知道外星人喜欢这些玩具,她希望永远跟外星人在一起玩耍。
  她把小车推进走廊,又推到艾略特的房间,打开壁橱的门,走了进去。
  外星人抬头望她,他的眼睛转动着,葛蒂也跟着转动眼睛,傻笑着,然后坐在他身边。“你是一个大玩具吗?”她对他上下打量。“嗯,如果你不是大玩具,那么是什么?”
  他回到壁橱的角落里,似乎有些害怕,葛蒂一点也不怕,因为昨夜她梦见外星人带她到很远、很美丽的地方去。他牵着葛蒂的手,领她去看许多美丽的花朵,奇怪的小鸟在她头上飞翔,为她唱歌,四周普照着和煦的阳光。
  葛蒂牵着他的手。“不用害怕,就象在梦中一样。”她用手拍拍外星人,就象抚摸哈维一样。“艾略特和我都会照顾你,你不用担心,虽然你是一个大玩具。我的小车里有许多布娃娃,你看见吗?他们有美丽的头发。你可没有,你知道吗?”
  外星人看着这个唧唧呱呱讲话的小女孩。看来她比哈维好相处些,不过这些孩子真的能帮助他回到自己的亲人那里去吗?他们只能把他藏起来,并且是暂时的,而他需要的是高级技术,不是一车子布娃娃。
  “……这是我的擀面杖和牛仔背心,好看吧!这是我的拼读机①,你用过这东西吗?”

  【① 拼读机:最新出产的儿童电子玩具,用电脑、打字机、录音机和电视屏幕组成,能显示出颜色、声音,甚至语调。例如电脑显示出猫的图像,说出这个词,要求儿童复述,然后再拼出cat 这个词。】

  外星人用长手指拿起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它会教你拼读,”葛蒂说,“你看……”
  她按一下盒上的按钮,钮上有个A 字,拼读机就发出清晰的图声,“A ……”
  她按着按钮B ,机器说:“B ……”
  外星人按M ,于是就听到“M ……”的声音。
  “现在你看这个。”葛蒂说,并按着“拼读”的按钮。拼读机拼出“技工”这个词。
  葛蒂按按钮,但是她没有拼对,机器说:“错了,再拼一次。”
  葛蒂再拼,机器说:“不对,正确的拼法是M.E.C.H.A.N. I.c. ①”

  【① 这是英语“技工”的意思。】

  外星人凝视着这部机器,眼睛闪闪发光,是的,这部机器能教他学习地球人所说的英语。但是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部电脑。
  他的心灵扫描器官穿透到机器的内部,他从微型处理器、语言合成器追踪到记忆微型晶体。
  “嗨,你会用吗?”葛蒂摸摸外星人的手,他的手在微微抖动。
  他向葛蒂点点头,但目光一直盯着拼读机。他的头脑开动着,提出要求,寻求答案。恢复自由之路——一切起源于这部机器。
  葛蒂又按了一下。
  “拼出‘讨厌的人’这个词。”拼读机说。
  葛蒂又拼错了。外星人看着她使用,一直等到她玩累了。
  “好了,大玩具,我们的拼读课今天就教到这里。我会再来的。”
  葛蒂快步走出后,外星人把拼读机放在大腿上,打开后盖。
  真是妙不可言……
  他小心地摸摸机器的电路。
  这就是他未来的发报机的心脏。
  他大口地嚼着甜饼,然后开始千起来。机器中发光的结构已进入他的脑海,对于智力发达的外星人来讲,这拼读机的信息贮存及原理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简单,电脑已是他的老朋友。
  “拼出‘技工’……”
  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机器,他的思维很快掌握了这种语言和它的音符。
  “拼出‘讨厌的人’……”
  他自己的思维神经在嗡嗡作响,这是他的心理扫描在工作。
  他看到了这个词所表示的物体,他记住,他的思维进入了更高级的学习阶段。他学过一个已经死亡的星球的古老语言,并且掌握了这门语言。而现在他腿上放的是地球上的语言拼读机。借此他也能学会、掌握这种语言。
  “拼出‘冰箱’……”
  这个词的微妙形象出现在他心电感应屏幕上,他看到了“冰箱”这个物体,它就是放牛奶、食物的地方。
  “冰箱……”他的嘴巴模仿发音并捉摸这个词所包含的意思,他的胃似乎也在吸收这个词,内心的每个系统都在琢磨这个词。
  这样,他那奇特的大脑进入掌握语言的状态,一千个贮存的词汇反复出现,加上各种参考资料和图解的配合,因此他能够学会用英语表达周围的事物了,他先抓住基本词汇,然后触类旁遁,再学细微之处。
  “蛋糕……糖果……”
  他很快就掌握了一整套词汇,学会了这些词汇就可以到社会上去,理解一些重要的事情。
  “冰淇淋……”
  他不断地、反复地按着按钮。真好,这是个良师益友。然而,机器的重要性还不止如此。
  由于学会了地球上的英语,这机器内部的电脑可以改装,然后说出其他的语言,可以说他自己的语言,还可以发射到自己的星球上去。
  那天他唯一的错误是仍然与艾略特保持着心电感应联系,他全神贯注地研究“拼读机”,忘记了艾略特,但他的心电感应系统却仍在工作,因而给艾略特带来一段难堪的时刻,因为艾略特在上生物解剖课。
  老师正在上课,艾略特却接到奇怪的信息:关于拼读机设计图的信息。
  “我们要剥开它的肚皮,看看它内部的结构,”老师指着玻璃缸里的青蛙说。他捉起一只青蛙,在它腹部划了一条红线。“我们要沿这条线切开——你看,你在做什么?”
  老师看见艾略特的实验报告,上面划的全是精密的电子线路,他的手自动地划着,好象魔鬼指使着他一样。
  当然,这魔鬼就是艾略特壁橱里的外星人。外星人正在神秘地忙于对词汇进行数字排列和程序安排。他这些心理活动都感应了艾略特。
  但是老师并不知道这事,他的这个常提问题的学生,现在完全不在听课,却拼命在写字,弄得满头大汗,教室里的每个学生都停止听课,望着他。
  “艾略特——”
  艾略特还在写着,写到报告纸的页边上,写到桌子上,然后又在空中写着,艾略特走到黑板跟前,撕掉育蛙解剖图,并用粉笔在黑板上写起来。
  泰勒、格雷克、斯但夫吃惊地看着他。泰勒将长腿伸到实验桌下踢踢格雷克的脚后跟,他指着艾略特,用手指在头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格雷克点点头,嘴角又流出口水来,只见艾略特象疯子一样在黑扳上画着宛如收音机和其他机械内部的图样。格雷克的嘴上吹出一个小泡泡。他吸住了口水,这泡泡真妙呀!他从未吹成一个泡泡,每次他还未吹成就破了,这次居然吹成功了,泡泡直飞向老师,在老师的脑后破掉了。
  老师没有注意到,他向艾略特厉声他说:“小家伙,马上坐下!”
  老师抓住了艾略特的手臂,但是这孩子的手臂有一股远远超过他所拥有的力量,象一根铁棒在震动着。他在黑板上画满了神秘图表,教室里一片混乱。
  “下课,我们下星期继续做实验,艾略特!”
  艾略特手中的粉笔掉到了地板上。他的脸朝着老师,两眼显出迷惑不解的神情。一会儿功夫,他学会了电脑的所有专门技术,但不知出自何处。
  “模拟数学……”他自言自语地说。老师把他推到了走廊,文略特的鼻尖上出了一小点血珠。
  斯但夫从口袋里拿出帽子,戴在头上,摇摇头,他看见艾略特被带到校长办公室。“可能要罚他擦一个月黑板。”
  “他大概有毛病。“泰勒说。
  “他可能服了他母亲的减肥药。他妈妈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习惯吗?”格雷克说。
  “听我说,因为他们一直用泥巴做水果饼,我知道他的小妹妹也会做。”
  斯坦夫说着用手拉拉帽子。“她真会害人。”
  葛蒂放下她的彩色图画书,不知道自己干吗要画画,而没去与外星人玩耍。莫非有什么东西把她推出壁橱,使她走过客厅,来到自己的房间。现在她清醒过来了,她要找外星人多多玩耍。
  她回到客厅,来到艾略特的房间,她一走进房间,便想起昨天夜里做过的梦。她梦见自己和外星人在很远的地方手牵手地钻过瀑布。
  打开壁橱,只见外星人在使用拼读机,她看见他那双大得可笑的眼睛,好似梦境中的瀑布,当水花飞溅时,每每是彩虹夺目。
  外星人把拼读机放在一边,显得很满意的样子,此刻他把所有的复杂的电路都融会贯通了。这是他来到地球以后最好的智力收获。
  他完全忘记这些小孩子。其实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他们对他是非常需要的。没有他们,他的工作不可能成功。从葛蒂的小手里他得到了一部万能拼读机。她还要给他什么别的礼物?
  “来,来,大玩具,请到我们的游乐场来玩……”
  葛蒂拉着他的手,她的小手在外星人的手中显得特别小,然而就是这双小手决定着外星人的命运——地球上三个孩子的手帮助他回到自己的星球。
  但是他知道生命的道路是最难铺设的,是崎岖曲折、坎坷不平的,有高坡,也有洼地。
  葛蒂蹒跚地走在他前面,走出房间,未到大厅。“来,你会喜欢这玩意儿的……”
  他几乎能听懂小孩的话,他花了整个下午学习拼读机的语言,产生效果了,眼下正是使用这种语言的时候……
  “拼‘技工’这个词。”
  葛蒂望着他拼读这个词。“M.E.C.H.A.N.E.X.……”
  “错了。”拼读机指出。
  “你会说我们的话了!”她牵着外星人,走进母亲的卧室,在这里,外星人从窗口望出去,看见玛丽止驾驶着汽车在花园里停下。玛丽并不知道外星人呆在她儿子的壁橱里。
  对了,现在再拼“讨厌的人”这个词。
  “妈妈在花园里,她不会听到我们这儿的谈话。”葛蒂说。
  葛蒂踏着脚尖,打开电视机,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个木偶玩具,它转动眼睛很象外垦人。
  外星人靠近电视机。
  “你能数到十吗?”一个眼睛象臭虫一样的玩具问。
  “我会,”葛蒂说。
  “一……”玩具说。
  “一……”外星人跟着说。
  “二……,葛蒂大叫,并抢着数,“二十,三十,四十,五十!”
  “五十,”外星人重复一遍。
  木偶玩具的一双大脚跳起舞来,葛蒂低头看看外星人的一双象桨一样的脚。
  “你是木偶吗?”她问。
  “不”
  “苹果。”木偶玩具念。
  “苹果。”葛蒂跟着学。
  外星人转身走到电视机后面,希望更仔细地看清它的结构,他的视力扫描器开始探索——高频调谐器是他所需要的,能把拼读机上的信号再生成微波频率。
  对,对,现在拼“无线电发报机”。
  他想把电视机搬走,不行,这是玛丽的。
  不管怎样,我得暂时借用一下。
  葛蒂玩得正来劲,外星人还没有将高频调谐器取下来,葛蒂将牛仔帽戴到他头上,她自己也戴着女式牛仔帽。
  “我们两人都是放牛娃。”
  “B ,”木偶玩具说。
  “B ,”外星人跟着学。
  “从你的装束,我知道,你是一个男放牛娃……”葛蒂说着按了一下按钮。
  “B 。对的。”外星人说。
  葛蒂的高声尖叫必然引起玛丽的注意。外星人走到窗前,看看外面,花园里空无一人。
  他把帽子推到眼睛上面,指着走廊里的房间说:“家。”
  “再说一遍。”
  “家。”
  葛蒂高声地笑着。
  楼下传来玛丽的声音。
  “葛蒂,你来看看这个最大的南瓜。”
  “我正在玩呢,妈,我跟……我跟……”
  “别说了,别说了,”外星人说。
  外星人拿起布娃娃,扭动了一下,他的动作象按按钮一样。
  葛蒂立刻安静下来。
  外星人领她来到走廊,但是他站在栏杆跟前,看见玛丽在桌旁翻阅信件。
  “跟我来,”葛蒂低声说道。
  她拉着外星人走了一段,走进艾略特那乱七八糟的房间。她打开壁橱门,刚把他送进去,就听见楼下文略特的声音。
  “嘻,我回家了。”
  葛蒂进入壁橱,她拿起拼读机,按到“B ”字母。荧光屏上显示出来的词,她从没看见过,发出来的音不是“B ”,而是“嘟”,或者近似这个音。她感到有些稀奇,外星人却嘻嘻憨笑,笑个不停。
  “我的拼读机出了毛病吗?”葛蒂说。
  “没有。”外星人说。他很满意他重新排列的程序。他取出晶体中的部件,用新的方式重新安排程序。
  艾略特打开橱门走进来。
  “艾略特。”外星人靠在枕头上叫他。
  艾略特惊讶得张口结舌。
  “我教会他说话的。”葛蒂说。
  “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再讲一遍。”艾略特大声地说。
  “艾略特……”
  “你会讲‘外星人’吗?”
  “外星人,”外星人说。
  一阵敲门声,笃、笃、笃三下。
  “是麦克。”艾略特说,打开壁橱门。他们走出壁橱时,麦克也来了。
  外星人着着麦克。
  “请拼‘技工’这个词。”
  “M.E.C.H.——什么?”
  艾略特得意地笑笑:“我们教会他讲我们的话了。”
  “是我教的。”葛蒂说。
  麦克向前走了一步。“你还会说什么?”
  “请拼‘讨厌的人’。”
  “他只会做这些?只能拼词?”
  外星人谦虚地耸耸肩。他还不十分懂孩子们的谈话,但是他懂得如何表达最简单的意思。外星人吃饼时,孩子们将母亲电视机上的高频调谐器偷偷地取下来。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玛丽说:“艾略特,你的电话。”
  艾略特走进客厅,拿起电话,拖着长长的电线走进自己的房间。
  “喂,艾略特,”耳机中听到很粗的鼻音,“我是兰斯。”艾略特觉得兰斯的话音里有探听的意图。兰斯以前从来不给他打电话,这次突然跟他谈到土星,火星上的奥林匹斯山和其他的太空事件。“……是的,艾略特,太空,太空,太空,好象我脑子里装的全是太空事件,这不是有些奇怪吗?难道你没有预感到有些怪事要发生?我倒……”
  艾略特说:“喂,我有事,以后再谈吧……”他挂上电话,揩揩额头,感到兰斯在向他步步进逼。
  外星人心灵里也有同感。他以心电感应觉察到这一点,这个极古怪的小孩的脉波仍然留在他身上。对这个小孩来讲,应该拼“麻烦”这个词。
  看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指着电话,然后指指窗口。
  “嗨,外星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指着电话和窗外无边无际的天空:“打电话回家。”
  “你要——打电话回家吗?”
  外星人点点头。“我要打电话回家。”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八章

  “啊,艾略将,把你的老师称做‘水果’,这可不好。”
  “我不懂老师为什么要气得那么厉害。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
  “你最近情况怎样?”
  “妈妈,我很好,这只是我们小孩子必经的阶段而已。”
  “不要用心理学家的口气说话。”玛丽将节食饼干①嘎吱嘎吱地嚼碎。眼下正是吃饭的时候,如果按她的胃口,她满能吃下一整条涂有果酱的奶油面包,以解艾略特给她带未的无名优虑。

  【① 节食饼干:一种虽有饼干味道,但糖分较少,并含有助消化成份,使人吃后不易发胖的饼干。】

  “妈妈,你看见过妖怪吗?”葛蒂问。
  “常遇到。”玛丽心想,你爸爸的性格不也有些妖怪味道。
  “我有一个朋友是妖怪。”葛蒂说,这时艾略特扭着葛蒂那布娃娃的脖子。
  “艾略特!”葛蒂尖声叫着。“对不起,我忘了……”
  “艾略特,不要这样残酷,好吗?”玛丽说。
  葛蒂苦着脸摸摸她的布娃娃,艾略特凝视着她。玛丽拿了一块面包,涂上厚厚的一层奶油,再加上一些果酱。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胃胀鼓鼓的,她又拿了一块,如法炮制,以此来安慰自己。
  “妈,你这样吃下去,又要吃掉一只面包。”麦克说。
  “瞎说,”玛丽温和地斥责,正要再吃,麦克把面包拿走,葛蒂把果酱拿走,衍艾略特把奶油藏起来。
  她望着他们说:“谢谢你们。”
  “狼吞虎咽的妈妈。”麦克说。
  玛丽说:“对,对,不要让我接近这些食品,应该将它们放远点。”她将碟子推得远远的。
  是的,他们真的把这些东西藏到身后,拿到楼上,送给外星人吃。
  拼读机的内部结构全打开,把部件重新加以改装,有些电线还有果酱的味儿。这机器不再说英语了,而是说些人们听不懂的外星人的语言:嘟噗嘟噗尔,斯克尔菲罗克……
  孩子们坐在外星人的身边,他按了几下电钮表演给他们看。
  “这是你们的语言?”
  “我打电话回家。”他指着天外说。
  “他们会来接你吗?”
  外星人点点头。
  但是,这只是发报机的一部分,是信号发生器。信号要传送到他们的星球,必须日以继夜地不停发射,但没有人去按电钮,得靠自动控制。为此他需要动力,使机器能自动发射。
  外星人领孩子们走出壁橱,找到一架电唱机。外星人用手势和不完整的句子表达他的希望。
  他们呆呆地望着他。
  外星人指着唱机转盘做手势。
  孩子们仍是稀里糊涂地望着他。
  他见孩子们不懂他的意思,急得团团转,张嘴唱了起来。
  “只是……
  摇滚再摇滚……”
  他的歌声带有宇宙的旋律,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他睁大眼睛望着孩子们。“外星人还会唱歌呢!”
  孩子们仍然不理解他的心事。
  “唱,唱,外星人在编歌子。”
  他找了一张唱片并转动者它。
  “你想做唱片?”
  “对,对。”
  “用什么材料做?”
  “用……用……”他也不知道用什么,他只能说某种圆形的、会转动的材料。
  “你要一个圆形的东西?”
  “对,对。”
  “你打算把歌子录在上面?”
  麦克走到他跟前说:“这里不是录音室,只有名歌星才灌唱片。”
  外星人指着自己的脑袋:“拼‘技工’这个词。”
  “艾略特,他指什么?”麦克问。
  艾略特看着外星人:“你是说,你是一个技工?”
  “对,对,拼‘技工’。”他将唱片翻过未,拉出一团电线。
  “唱机这下可完了。”麦克说。
  外星人拿着电线说:“还要更多的。”
  “你要更多的电线?”
  他点点头。
  “他需要更多的电线。”孩子们相视着,想和这位外星人打趣,但外星人迈开蹼脚朝房间走去,打算用更高级的解决办法。
  要制造舞曲唱片,他需要更多的材料。
  思维激流向他显示着未来的机器,一次再次充实着他的设计。他需要……
  ……一个衣架。
  他走进房间,拿出一个衣架,想把机器拴在上面。
  他凝视着衣架,竭力想着:这木制的衣架好象在发光,在摆动,衣架使他着迷。他决定将唱机挂在上面。
  他抓住衣架,用手指将木架烧出些小洞,每个洞接一根电线牵到拼读机上。
  “嘿,外星人的手指象火炬一样。”
  他匆忙走进壁橱,拿出他的拼读机,他火炬般的手指很快就使焊锡熔化,随后将电线焊在机器上。“更多、更多地焊着。”
  孩子们为他找来更多的电线和一面镜子。
  他们站在一旁看着。
  外星人将电线联结起来,还需要一块结实、平滑的圆形材料。孩子们能领会吗?
  他转向天竺葵。
  天竺葵说,他们都是地球上善良的孩子,不过迟钝一点。
  “行,外星人,我们为你再找些其他材料。”肴着孩子们离去,他大概对他门不放心。他真的作为一个技工,继续将许多电线焊接在拼读机上,再牵到衣架的洞眼里,他还需要一些细小的有弹性的金属针。
  他曾在这房子里看见过金属针,但究竟在哪儿呢?
  这些孩了的母亲——玛丽的脉波向他袭米,外星人闭上眼睛,想象着她的模样。
  是的,她头发上有一个金属的东西叫什么来着?他沉浸在对玛丽的回忆中。
  “葛蒂……”
  友好的葛蒂进来了。他指着葛蒂说:“请拼‘发夹’这个词。”
  “发……”
  “不对,”他指着自己光秃秃的头。
  “你要发夹?”
  外星人点点头。
  葛蒂牵打他的手。
  他们一起来到玛丽的卧室。他看看窗外,玛丽正在园子里整理她的菜地,玛丽看见一个大南爪,觉得非常奇怪,偌大的南瓜,好象是用牛奶浇成的。
  窗台上的盆花——天竺葵——闪烁着鲜花,花儿躬身问他。
  嘿,老学者,你在找什么?你在从事什么高级的伟大的研究工作?
  “发夹。”
  “这里有。”葛蒂打开一只白色的瓷鸡。
  外星人拿了些发夹,在玛丽的穿衣镜里看见了自己的容貌。
  他将长裤弄短,双脚用纸袋套起来。
  “来,来,外星人。”葛蒂拉着他的手说,并把他带出妈妈的房间,经过客厅,回到艾略特的房间,进入壁橱。
  “你用妈妈的发夹干什么?”
  他坐在枕头上,在衣架的木钉旁插了一排发夹,然后将拼读机上的电线引来,穿入发夹。
  “这玩意儿很有趣,”葛蒂说,“你经常干这玩意儿?”
  “是的。”
  “作什么用呢?”
  “外星人要打电话回家。”
  “你家在哪儿?”
  外星人指着天空,葛蒂望着窗户。
  “就是你在梦中带我去的地方吗?那地方有多远?”
  “远呐!”
  “你家里的亲人会听到你讲话吗?”
  地球上的孩子问个没完。
  “他们会拿起听筒说:‘喂,你是谁?’”
  “请拼‘讨厌的人’这个词。”
  “N 一U 一S ……”
  “不对。”
  “你把我的拼读机拿去玩以后,我拼不出单词了,现在机器只会发出咯哩噗尔咯哩噗尔的声音。”
  “咯哩噗尔咯哩噗尔。”
  “不管是什么,反正拼不出我们讲的英语了。”
  葛蒂走到一旁,玩起她的小锅灶。她将妈妈的香脂和泥巴混在一起,制作起一种新式的松饼。
  外星人辛勤地劳动节,一面哼着从艾略特收音机里听来的抒情歌,唱得结结巴巴。他全神贯注在工作上,葛蒂也专心玩她的,因而没有听到玛丽上楼的脚步声。直到她打开房门时,他们两人才发觉。
  外星人唯地站起来,混到许多玩具动物、木偶娃娃和玩具机器人中间,他僵立其中,那双高度发达的眼睛茫然发呆,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呆板,象个木偶青蛙似的,和玩具一模一样。
  玛丽走进来,目光掠过这些杂乱的玩具,她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外星人,最后看看里面的天竺葵:“是你把这盆花带到这里来的吗,葛蒂?”
  “月球人喜欢花,他会使它生长。”
  她摸摸天竺葵茂盛的叶子,摇摇头说:“每一个生物都长得如此奇妙,我真不理解。”
  “吃块小松饼吧,妈妈!”
  “我的宝贝,这饼很好看。”玛丽看看松饼,发现它是用泥巴和某种香脂做的,这香味好熟悉啊……
  “我的天啊,葛蒂,这是用我的香脂做的?”
  “是营养霜。”
  玛丽凝视着剩下的“新我牌”营养霜香脂。
  “葛蒂,我真要发脾气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鬼,妈妈花了二十五美元才买到一瓶,现在我只好拌着泥巴、小石子一起搽到脸上了”
  “对不起,妈妈。”
  “我知道你会感到不对的,总有一天我要笑话你的,但不是今天。”
  她的眼睛再次看看外星人和零乱的木偶玩具,玛丽气得对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她转身叹了口气,这才定下神来,不过有些悲伤。
  外星人看着她走出房间。他从一排木偶中走出来时,心情沉重,对玛丽来说,他只是一具木偶罢了。
  不幸的外星人多孤单啊!
  “请拼‘拒绝’这个词。”
  他走到发报机前,又用火炬般的手指焊着许多电线。
  他低头望望自己那几乎要碰到地板的南瓜肚子,在如此悠长的岁月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丑陋相貌。即使不再吃甜饼,肚子也不会变小。他天生就是这副长相。
  “你为何悲伤起来?”葛蒂问,她看见外星人水汪汪的眼珠子变得干枯了,干涸的眼里还留有许多泪痕。
  他一眨一眨的眼睛,又变得晶莹了,他拿起拼读机,又焊接电线。
  ……咯哩噗尔嘟噗尔一滋瓦克……
  高度智慧的语言安慰了他。这是一种用心灵说话的语言。只要孩子们从五金店里弄些必需的零件,机器就能在夜间一邀一遍地复述。
  一旦他离开地球,至少有一点是使他满意的,那就是他训练、引导这些孩子去攀登科学高峰。
  如果他离开地球……
  看着自个儿用手工做的发报机,用发夹和农架作的材料,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真的离开地球。但是他的脉波肯定他这样做是正确的。他只能抱这样的希望,朝这个方向去做。
  如果孩子们弄不到圆形锯片……
  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艾略特和麦克走了进来。他们脱掉茄克衫,拿出所需的圆锯片和一大把铆钉及连接器。
  “外星人,拿去!你要的就是这些吧?”
  “拼‘摇滚再摇滚……’”外星人兴奋地用手指摸摸圆锯片的表面。他把圆锯片放在唱机的转盘上,手指一转,平滑的锯齿旋转起来,在小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你怎么把圆锯片当做唱片?”
  “油漆。”外星人想用漆涂在圆锯片的表面。
  “什么颜色?”
  他抬头指着天空。
  “蓝色?”
  外星人点点头。
  “妈妈刚才进来过,她没有发现外垦人。”葛蒂说。
  “是吗?这些玩具给他做了掩护,是不是?”艾略特说。
  “出去,出去。”外星人催他们走开,他想,今天出了这件丢脸的事,真够呛的!
  玛丽凝视着穿衣镜,伸手在小瓷鸡里拿发夹。她用手抓了好久,里面却空无一物。
  “我的发夹呢?”
  玛丽想起来了,肯定是葛蒂拿去了。她在搞化装,需要发夹。
  “葛蒂!”
  “来罗,妈妈。”葛蒂跑了进来。
  “把发夹还给我。”
  “不行,外星人拿去用了。”
  “啊?他用这干吗?”
  “他的机器里要用。”
  机器,玛丽沉恩了一会,要不要跟小女儿寻根究底,把发夹追回来?不,用不着。
  “算了,葛蒂,不用发夹了。”
  “我告诉外星人,你向他问好。”
  “好,代我祝福他。”
  外星人坐在壁橱里,积极工作,此刻锯片已喷上油漆,正让它干燥。现在,这位高级技工正在油漆上面烫出一些凹形的图案。
  “嘿”艾略特说,“他把它做成象一个收音机盒子。”
  麦克在艾略特的背后看着。“这是一架玩具钢琴。”外星人的火炬手指不断地在锯片上烫着图形。然后,他将这锯片放在转盘上,又将衣架上的挂钩放下来,挂钩上的一排发夹在转盘上烫有图案的锯片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喔喔,外星人,你是野人……”
  锯片一转动,发夹划着痕,电线不断传导到拼读机的按钮上,便一遍又一遍地说出星际语言。
  ……咯哩噗尔嘟噗尔滋瓦克? 滋瓦克……
  “做出来了,外星人,你制造出了自己的留声机。”
  葛蒂走了进来,带来了另一种电子玩具,——新装配的步诸机。她同远处的布娃娃谈话:“这儿来,娃娃,我是葛蒂……”
  外星人伸出长手臂,拿起步话机,马上拆掉上面的麦克风,两分钟后,把它装到拼读机上。
  “外星人,你将我所有的玩具都拆坏了!”她尖声叫道。这声音全屋子都能听到。
  葛蒂的布娃娃的手被弄坏了,她哥哥耐心地劝她要学会有气量。
  “好了,”她用鼻子哼着说,“他最好不要再把我别的东西弄坏了。”
  这个老外星人保证,最多不过弄坏两个布娃娃。现在需要的是她母亲电视机上的转轴和超高频调谐器。
  他们一起悄悄下楼钻进客厅行动起来。
  那天夜里,玛丽走进卧室,咔哒一声打开电视机,脱掉鞋,上了床。在床上她懒洋洋地打开报纸,正要看报,忽然发现电视屏幕上没有显像。
  “麦克!”
  屋里一片静寂。
  “艾略特……”
  她沉思着,母亲的直觉清楚地告诉她,两个孩子是可靠的,但是这直觉,在忍耐中突然发作了,使她想起了葛蒂。
  “葛蒂?”她轻轻地自问,可能是葛蒂干的好事。
  她闭上两眼,眉头一皱,已突然想起葛蒂曾蹑手蹑脚地带着一个大布娃娃走进她的卧室。
  玛丽叹了口气,她工作得太累了,于是摊开报纸,把它盖在脸上。
  不久,她优心忡忡地唾了一会,醒来觉得饿了,是不是到了吃草莓酱夹面包的时候了?
  她立刻翻身下床,踮起脚走进餐厅,孩子们大概没有看到她。作为妈妈不能控制自己的食欲,这对孩子来说,树立了一个坏榜样,只是在这当儿,她被果酱诱惑着。
  她穿过走廊,听见艾略特和麦克正在活动室里。幸好他们没有看见她饥饿时的丑态,但这有什么要紧,孩子们不会反对她吃东西的。
  我这两个精明的儿子,他们不希望我成为大腹便便的胖妈妈,我干预他们,但是我又克制不了自己。我饿了。
  来点果酱花卷,一碗牛奶蛋糊,大米布丁,再来点香蕉怎么样?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闯进楼下客厅,看看四周是否有人。
  卧室是空的,餐厅是漆黑的。
  玛丽悄悄地走进厨房,转了个弯,看见里面有灯光,接着发现葛蒂坐在桌边拿着小甜饼和一瓶牛奶。玛丽没有看见外星人,其实他就站在冰箱旁边,这个可怜的外星人来不及躲避就缩在这儿,等待最坏的事情发生。
  玛丽指着桌上的两个碟子问葛蒂:“这是给谁准备的?”她饥肠辘辘地看着小甜饼,“这是给布娃娃做的吗?”
  “为外星人做的。”葛蒂说,“他喜欢吃小甜饼。”
  “如果我吃一块,他不会有意见吧?”
  “啊,不要紧,”葛蒂说。
  “多好的外星人呀,”玛丽说着拣了一个小甜饼。
  “啊,不错,闻起来很香甜。”
  玛丽觉得这饼的香味使她的胃口大开,不能控制。“最好还要加点果酱。”
  她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冰箱,冰箱门砰地大开,正好把外星人撞倒,使他跌在一个破筐子里。他缩进筐底,将两脚伸出,玛丽仍然没有看见他。
  “……苹果……白脱果酱……还有冰草莓,这些我都爱吃……”
  “妈妈,”葛蒂说,“你还想吃什么?”
  “是的,亲爱的……还想吃点牛奶软糖……一块小蛋糕……”
  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来抓住她。
  “克制一点,妈妈。”
  “艾略特……麦克……别管我。”
  “妈妈清吧。”麦克转身来到她面前说,“你告诉过我们,要我们提醒你,控制你的胃口。”
  “别管我说过的话,”她将手伸进葛蒂的碟子里。
  “妈妈,跟我来,”艾略特用背遮着外星人说。这时外星人的脚仍然伸在破篮筐外面。“让我们和你玩游戏好吗?”
  玛丽望着艾略特的眼睛,看出他很焦急、紧张,在她面前转来转去,想把她从冰箱跟前支使开,“你是个可爱的孩子,艾略特。”
  “你曾要我们提醒,如果你多吃甜食,看起来就象穿上衣服的胖红肠。”
  艾略特说。
  两个小孩把她从外星人旁边拉开,拉出厨房,又拉到客厅,玛丽一路上被两个孩子拖着走。
  “你们是好孩子……要求太严格,不过这样也好……”
  他们把妈妈推拥上楼。
  “不要往下望,妈妈,你如果再来,我们就这样办。”
  “你们这些顽皮的好孩子。”玛丽温和地说,独自上搂去。
  第二天下雨,玛丽走到挂伞的地方想拿伞,可是伞不见了,在别的地方也没找到,因为这把伞正在楼上壁橱里被用作抛物线的反射罩。
  “噢,”艾略特说,“那样很妙……”
  这伞和反光的金属杆组成一条直线,伞柄上附了一个咖啡罐头盒和超高频调谐器,从这个转轴通到葛蒂的步话机的麦克风上,而麦克风则与拼读机连在一起,现在正需要调动微波频率。外星人操作着收音机解释说,他现在需要一件东西,这东西他侦察到在玛丽汽车的仪表里。
  “法兹-巴斯特牌汽车?你需要妈妈的法兹-巴斯特牌汽车吗?”
  麦克摇摇头,艾略特也认为不行。
  “这是爸爸留给妈妈的唯一的一件东西。她很喜爱这部车子。”
  外星人画了一张简图,并向孩子们示意如何将法兹-巴斯特牌汽车的零件装在咖啡罐头盒里,这样微波频率就可以发出去。
  那天下午,玛丽勿匆回家时,她车子的警报系统失灵,无法向交通警显示信号,为此她付了二十五元罚款。
  外星人的发报机已将近完成。
  “是的,”麦克说,“但是怎样使用呢?用什么来发动它?如果我们把它拿到山上去,那儿根本没有电。”他将锯片放在转盘上,指着窗外说。
  外星人刚吃好晚饭,他的火炬手指指着切白脱的餐刀,满怀激情地弯下身子,将餐刀插在衣架上和菜叉放在一起,做成一个棘爪①装置:刀和叉在锯片上转动,从一个齿轮跳到另一个齿轮。

  【① 棘爪:具有固定轴心的棘爪有时用作防反转装置。此处是借锯片转动的摩擦力使棘爪产生声音。】

  “我们总不能在野外呆上一夜,一直推着那东西转动呀,”麦克说。
  外星人仍是不停地笑着,他现在完全设计好了,让这小叉子在转盘四周跳动着旋转。他要是将这件工作做好了,到了外面山上,就不必用人力来使它运转了。
  “这是谁呀?”
  “我的新伙伴。”
  “他是谁?”
  “头等魔术师,这是他的资料卡。”
  “报给我们听。”
  “智力20,魅力20,理解力18,体力14。”
  “姓名?”
  “外星人。”
  外星人听到楼下厨房里传来“地牢和天龙”游戏中相互叫牌的声音。他几乎对每夜传来的各种声音都感兴趣,他只需将耳朵贴到葛蒂的门边就行了。他蹲下来,躬身向前,继续研究地球的历史。突然传来玛丽轻柔的读书声。
  “彼得说:‘红种人被打败了?文迪和孩子们被海盗所俘虏?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廷克发出过警告。啊,那正是我的药。有毒的吗?谁在药里放了毒?我在磨剑的时候,答应过文迪吃这药。彼得刚想伸手拿药,廷克从容地吞下了它。’”
  “啊!不,”葛蒂说。
  “啊!不。”外星人自言自语地说着,“廷克,你怎么把我的药吞下去了?这是毒药,你吞下去救了我的命!廷克,亲爱的廷克,你要死了吗?她脸上的光彩变得暗淡起来,如果没有了光彩,就意味着她要死。她的声音如此之低,我几乎听不出她说些什么。”
  外星人低下头。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她说,她认为孩子们相信神仙,她的身体又会好起来!你相信神仙吗?如果你相信的话,就快说!”
  “我相信。”葛蒂说。
  “我相信。”外星人说,眼角充满着泪水。
  正在这时候,艾略特走上楼,望着急救箱,因为他的手指被牛奶瓶的碎玻璃划破了。这位老年外星人,植物医生,看见划破的口子,将他的长手放在上面。他的手指点上去,发出鲜红的颜色,艾略特惊得向后倒退了一步。
  要是外星人愿意的话,他可以将钢铁烧穿,但是外星人的子指只是对着艾略特的伤口移动,并发出警灯一样的红光,流血便停止了,伤口马上愈合,就好象从没划破过一样。
  文略特看得发愣,他正要说声谢谢外星人,但是这位老练的宇宙医生叫他不要作声,拧着他的耳朵,要他回到葛蒂的房间。
  “如果你相信神仙,你就拍拍手……”
  这位外星人将他的大手掌合在一起。
  深夜,外星人站在小壁橱的窗前望着。皎洁的月色使他充满着深切的怀念,银河系的柔和星光激荡着他的心扉,闪耀着的光辉尽入他的眼底。在渺茫的夜空中,他听到人们听不到的小星星和大行星在飞行中的秘密音乐,领略到它们在黑暗中的谈话和穿过遥远大空传来的肃穆的响声。
  他将额头靠在窗台上,神情沮丧。他曾是伟大星群里某个星星的生物,曾经被认为是宇宙奇迹的见证人,曾见过星球的诞生和毁灭,而现在却站在这个仅有四、五个平方的壁橱里,拿着一把偷来的伞和一个布娃娃。
  他转身面向布娃娃,布婊娃只有在夜里才睁着它的玻璃眼睛,开始思考起来。
  宇宙的寂寞感侵入了外星人的肢体,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因渴望星光在疼痛。在这些知己中,猎户星座①的美貌真叫人感叹,星云里充满着光辉的颜色。在星团里,一颗年轻星星的蓝色光环在他心中荡漾,而威尔星云②在周围飘浮着,悄悄地将它的大量秘密倾诉给在太空海洋里跟它一起飘浮的星云。

  【① 猎户星座:也称猎户座,赤道带星座之一,在金牛、双子、小犬、大犬等星座之间。】
  【② 威尔星云:太空中无数星系之一。】

  他离开窗户,抛开这些念头,慢慢地打开壁橱的门。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睡着的艾略特的身边,进入大厅的走廊。默不作声地走下去。他的奇形怪状的影子,印在墙壁上,一个能行走的南爪,一个古怪的体形活动在这异国的土地上。现在他的眼睛已是地球人的眼睛——他已经接受地球上美的概念和形式,觉得自己实在怪诞,神态粗扩,眼睛大得出奇,确是一个不能再丑的人。
  他偷偷地看了一下葛蒂的房间,见她睡着了。葛蒂认为外星人很好玩,在葛蒂的眼里,这怪蛙是个时髦可爱的玩具。
  他又走到下面客厅。哈维正在楼下等着。
  狗的舌头伸出来,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朝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就象一只大麻袋。
  外星人轻轻地拍着哈维的头,一阵清脆的电流传到哈维的脊背,使它的尾巴象衣架子一样弯起来。狗转过身看看这尾巴,又看看外星人。
  “把我的尾巴弄直,好吗?”
  外星人轻轻地摸模狗的鼻子,它的尾巴马上就直起来。
  外星人和狗继续巡夜,他们每夜在大家熟睡后,要巡查整个屋子。哈维巡哨着;先去客厅,后到楼梯下面,再到外星人的房间,站在装着电话机的小房间里。外星人拿起电话听筒,听听里面的声音,然后将听筒递给哈维,狗竖起耳朵听,它看见艾略特正在用手拨电话号码,并且对话筒讲话,稍停一会儿,又看见一块烘饼。
  哈维用鼻子闻闻电话机,又缩回去,希望有一块猪排夹面包。外星人又拨了几下电话号码,然后他们听到一种睡意朦胧的声音在回答。
  “……喂?……喂?”
  哈维说要一块牛排三明治和一块牛骨头。
  外星人将电话听筒放下,他们又走进卧室。
  玛丽的一张彩色照片放在电视机上面,外垦人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番。
  然后,他又将照片拿给哈维。
  这狗毫无表情地看看照相框子,它经常因在屋里到处流唾涎而受到责备,这次它也把相框玻璃弄脏了。它翘起脚爪催外星人把照片放回原处,但外星人把它放在自己的胳肢窝里带走了。
  这样一来,哈维觉得他们会误认为它把照片吃下去了。
  狗懊悔自己过去曾咬过浴室里的擦鞋垫、扫帚、玛丽的一顶草帽和一双有滋味的皮手套,因此人们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
  外星人踱过卧室,看见一盆花放在桌上,他感到这花很美,并且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几句。
  哈维到处掀动鼻子,它的梦想是找到一个汉堡包子,所以四处探索。
  外星人采下一朵玫瑰花,哈维马上把鼻子伸过去,闻闻有没有包子味道。
  然后,他又继续踱过房子,走进厨房。
  哈维开始摆动它的尾巴,它的舌头伸到了鼻尖上,因为这个房间是狗向往的中心。
  外星人指着冰箱。
  哈维激动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几年来它企图用脚爪把这只冰箱打开,但是可惜它没有大拇指。
  外星人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和一块高级巧克力蛋糕,哈维伤感地哀鸣着,流着唾涎,尾巴不停地摇着,而外星人只给它一块剩下的排骨。
  哈维趴下身子,接着排骨。当它吃这块徘骨时发出高兴的吠叫声。它停顿了一会儿,向外星人凝视着。
  我是你的狗。如果周围有什么麻烦事,你告诉我好了。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九章

  黄昏的街道,除了一辆皮萨牌客车之外,还有一辆货车,但车上装的不是一只只发出奶酪和番茄香味的箱子,而是高灵敏度的声音侦测器,即使是来自其他银河系旅客讲话的声音,也能测听得出。侦测器的操纵者腰间挂了一大串钥匙,坐在发光的控制台上,传进他耳朵的都是我们熟悉的噪音——原来他在窃听居民的谈话。
  “妈妈,做小甜饼是用一杯牛奶和同样一杯面粉吧?”
  “离我远些,好吗?”
  “……”
  “今晚我要去给人带小孩,杰克,如果你来这儿……”
  这辆车慢慢开进街区,细测每一个声音,监听四邻夜间嘈杂不清的谈话声。
  “彼得说:‘红种人被打败了?文迪和孩子们被海盗所俘虏?……’”
  “……”
  “他的通讯设备已经装好,麦克,我们可以把它拿到外面去,装置起来……”
  那个挂着钥匙的人挥挥手,货车便停下来。
  “你知道,艾略特,他近来脸色不大好看。”
  “不要瞎说,麦克,我们身体棒着呢!”
  “你说的‘我们’是谁?你一直说‘我们’。”
  “这是他的心电感应,我同他是如此接近,我觉得自己就是他……”
  对一般窃听者来说,这种谈话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奇谈,对这个特殊的窃听者来说,这谈话跟来自火星的信号一样令他震惊。他画下了这条街的详图,在玛丽的房子那儿画上一个大红圈。皮萨牌轿车在转过拐角时,这辆货车也开出了街区。
  艾略特尽一切可能向外星人解释,万圣节是他唯一能以本来面目在邻近街坊走动的好机会。“因为这一天每个人都打扮成怪样子。懂吗?啊,外星人,对不起,我不是说你的样子怪,只是——指与众不同。”
  “你拼‘不同’,”外星人说。艾略特将一条被单遮在外星人头上,在他的践脚上套一双卧室穿的、毛茸茸的大拖鞋,头顶上再加上一顶牛仔帽。
  “很好看,”艾略特说,“我可以带你到各地去玩。”
  艾略特特地把自己打扮成驼背妖怪的模样,这样相比之下,外星人就不会引人注目。麦克和玛丽在楼下,玛丽对麦克的打扮颇有意见。
  “不行,”玛丽说,“不要再过份化装了,你不能扮成恐怖分子。”
  “大家都化装成这模样。”
  “不过你这样打扮,不要在邻近街坊走动。”
  “好吧!”
  “啊!葛蒂在哪里?”
  “她在楼上,和艾略特在一起化装。”
  其实葛蒂并没有和艾略特在一起化装,她从窗户里溜出去了。
  艾略特转身对外星人说:“只要你不作声,一直躲在被单里,妈妈不会看出破绽来的,对了,你就作为葛蒂,懂吗?”
  “葛蒂,”外星人说罢,披着被单和艾略特一起下楼。
  玛丽已在楼下等着他们。在万圣节这一天,各种化装艺术都要表演一番。
  玛丽也穿起一套有金钱豹花纹的新衣服,戴上一个只有一只眼的假面具,拿了一根系有一颗星的魔杖,这是用来敲那些不守规矩的孩子的头的。
  “哎呀,妈妈今天看起来真漂亮。”
  “谢谢你的夸奖,艾略特。”
  不只是艾略特一人夸奖她,连化装成葛蒂的外星人藏在被单里,也惊奇地凝视着玛丽。
  “葛蒂,”她说,迈着大步赶上他。“你的服装真奇怪,肚子怎么这样大呀?”
  玛丽拍拍他的南瓜肚子,外星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在她的衣服里面塞了一个枕头,”艾略特紧张地回答。
  “唔,效果不错,”玛丽说,“让我来把这顶牛仔帽戴戴好,这样更显眼些。”
  她的手慢慢伸到外星人的海龟形的头上,当她的手指接触到披着被单的外星人时,他两颊通红。
  “嗯!”玛丽说,“这样好多了。”玛丽转身对艾略特说,“照管她点,别让她吃没有包装的食物,别让她跟陌生人谈话……”
  麦克出现了,他的恐怖分子装束已稍作修正。玛丽又说:“……最好别吃苹果,因为苹果里可能夹有刀片,别喝甜饮料,因为里面可能有麻醉药。”
  玛丽俯身过去,吻着两个孩子。玛丽说:“好吧!你们自己去玩吧……”
  外星人象观看一颗星星诞生一样地盯着玛丽,他呆立不动,艾略特只好携着外星人,他芽着大拖鞋,在门前绊了一下,最后还回头看了一眼。
  “再见,小宝贝们!”玛丽说。
  “再见,小宝贝。”外星人轻轻地说。
  他们带着外星人走到马路的车库里。葛蒂披着被单等在那儿,并拿着一把折叠着的伞——发报机的定向天线,其他零件都放在一个硬纸盒里。外星人注视着这匣子,想着,是不是真的用得着发报机。在玛丽家壁橱里度过他的后半辈子,难道会过得不开心吗?
  “好,外星人,跳上来。”
  他们把外星人抬起来,放在自行车的筐子里,把他的发报机放在后面的坐凳上,把车先推上马路,再骑到街上。
  他坐在筐子里,两只小腿蜷曲着,两眼直盯着地球上儿童的游行队伍,他们化装成公主、猫、小丑、流浪汉、海盗、魔鬼、大猩猩、吸血鬼以及科学怪人等。地球实在是令人惊叹的地方啊!
  “坐稳了,外星人。”
  艾略特觉得这筐子里的外星人很重——一个迷途的小人,但是很有份量。今天这个使命,使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当他扶着车子的把手,踩起踏板,载着沉重的外星人时,他感到自己再不是平庸的孩子。他的平庸气已经没有了,沉没在黑暗中,消失在阴影里。他知道这工作很有意义,便不顾眼睛近视,道路泥泞和情绪低沉。他使劲地踩车,觉得幸福和自由。外星人用于碰碰他,他看看麦克,麦克对他笑笑,白牙在嘴里闪光;他又看看葛蒂,葛蒂挥挥手,对外星人的怪模样感到好笑。外星人一直蹲在筐子里,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露出在外面。
  艾略特望着天上的银河在想:我们要把他送到他自己的星球上去。这银河的光辉在闪耀,穿过电线和污染的大气,似乎在轻盈地舞动着。外星人的心光闪亮着。一路上彼风吹拂着的被单,飘到了艾略特的身上。
  “那样奇怪的服装,怎么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在门厅里说,妻子在他旁边,她的眼睛显出吃惊的样子,他们的孩子敬畏地站在后面,从父母两腿间的缝隙里偷看这个宇宙来客。
  外星人掀掉了被单,仅仅戴着牛仔帽,穿着拖鞋,露出一双奇异的大眼睛,肚皮拖到地上,双脚象树根一样。在万圣节期间,他是个特殊人物。他们走过每幢房子,人们都大惊小怪地议论着。他喜欢热闹,因为他呆在壁橱里有好几个星期了,现在他把头和手伸出筐子,接受了很多糖果。
  “……真特别,”一个人喃喃自语,这人跟着他们走到门口, 眼睛盯着外星人那双长得象树根一样直拖到地上的手指。
  外星人带着满筐糖果走到路边,他收到不少优质而又富于营养的薄饼和糖果,足够他到太空吃许多天,还有许多M &M 糖,一块特别大的糖果名叫“银河糖”,显然是为长途探险者预备的。
  “你走运啦,外星人,”艾略特踩着自行车说,外星人跟着他一路蹒跚地走着。艾略特感到外星人很快乐,他知道人们在取笑这种怪诞的行为。他过去一直是个腼腆的小孩子,好象他的鼻子是青苗嫩芽似的。现在他不再觉得是那样了,他变得老练、明智,而且和遥远的世界相通,一个伟大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着,就象彗星一样,拖着亮光,令人惊奇。
  外星人注意到有些孩子趴在别人的窗户旁,偷看里面的情形,他拉拉麦克的衣袖,表示也希望偷看一下。
  他们穿过草坪,向一扇窗子望去。一个男人穿着汗衫来回走动,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嘴上叼着一支雪前烟。这个老外星人将下巴搁在窗台上朝他笑笑。如果每夜都能跟他的朋友出去,并且朝窗户里望望,那么地球上的生活是值得过下去的。
  “来,来,外星人,”葛蒂轻轻地说,“到我这里来……”
  她领着外显人悄悄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到了门口,他们按了按电铃,又跑开了。
  他的拖鞋啪啪作响,其中一只拖鞋失落了,牛仔帽也落掉了,他高兴得叫起来。他现在正式开始生活——他是一个地球上的人了。
  “快点,快点!”葛蒂叫着,他们象鸭子似地走着,气喘吁吁地绕过一些丛林,外星人的脚掀起蒙蒙薄雾。外星人很激动,用手指做着宇宙间最秘密的信号,不断做着喜剧手势,全部丛林都沉醉了,顷刻,鲜花盛开。然而这位伟大的植物学家已经走过去了,到另外一座房子,到人家窗口去要糖。
  就这样,他们走过一户又一户。高兴之余,又吞了一些糖果,这个年老的万圣节参加者,希望收到更多的糖果。
  艾略特说:“好,让我们到那边屋子去试试看。”
  艾略特领他们走上人行道,现在他确信人们认为外星人只是个穿着橡皮剧装的孩子,外星人也觉得自己的相貌不再是陌生的了。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穿着剧装的人,而他就在剧装的掩护下吃糖果,按电铃,高声叫着要糖吃,不然就恶作剧地扭鼻子。
  当他们面前的门一开,他的眼睛露出一种恐怖的表情,今晚第一次在门旁出现一个红头发的矮小男孩,外星人马上知道这是兰斯,对这个人他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兰斯也很怀疑外星人。“这是谁呀?”他问,没有见过这样长的手臂,这样圆圆的直拖到地上的肚子竟会是橡皮做的。
  “他——他是我的表弟,”艾略特结结巴巴他说,心中懊悔到极点——怎么没有认出兰斯的家?唉!他们现在堕入了陷阱,兰斯逼近他们了。
  “这人多古怪,”兰斯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竭力装出不了解的样子,但是骨子里想要了解这古怪的外星人。
  外星人想,这小孩多么讨厌啊!
  外星人向后退了几步,艾略特也跟着退后几步,兰斯却步步进逼,当他们跳上自行车时,兰斯也赶忙骑上自行车跟踪。
  “拼‘快’字!”外星人说,艾略特拼命踩着,他责怪自己过于自负,不该让外星人在这个世界上公开露面。但是你怎能把外星人一直保守秘密呢?你想把他亮出来,让人们带着惊讶的神情来观看这个古怪的外星人。
  但是你不该把外星人亮给象兰斯这样的小捣蛋鬼看,因为这个捣蛋鬼是不会被愚弄的,一旦见到了外星人,他是会认出来的。
  外星人坐在自行车的筐子里,垂着头,他的一双脚却伸出来。兰斯将会怎样?到当局去告密?或是最终免不了被做成标本?
  艾略特回头看看,后面一片漆黑,看不见兰斯的踪迹。他不可能跟得这样快。
  “很好,我们把他甩掉了。”他说。
  但是,他们并没有甩掉兰斯,兰斯抄近路走,他暗暗跟踪着这个目标。
  他们转弯,突然甩掉兰斯时,他怎么会知道的?因为他受到某种心电感应的吸引,感觉得到外星人的心电体系。他车子骑得象着了魔似的快,连他自己做梦也没想到。
  兰斯将红头发压压平,那双耳壶状的招风耳朵显得更向前冲出来,在月光下,发疯似地踩着车子,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尾随在艾略特的后面。
  兰斯的车灯不亮了,车子只是靠着惯性在黑暗中转动着,但是没有人看见他。兰斯觉得热,又有些凉,这对他还是第一次。在他年轻的生活中,做什么事都不大越轨,只是偶尔爱捣蛋。他只是在周围游玩,有时一个人玩玩电子游戏。但是今夜——他的自行车骑得特别快,转弯时一闪而过,就象个职业自行车运动员一样,他高兴得牙齿格格作响,风儿吹拂着他那牛仔式的头发。夜色使他感到惬意。
  他的车辆跳过一块石头,发出吱吱的尖声。他抬头看见艾略特就在前面,他车子的尾灯在街灯的照射下闪耀着。此刻已接近城郊。
  兰斯心想,艾略特一定要到山坡上去,他会意地一笑,借着路灯的光,飕飕地踩着车子。他扶住车把,竭立骑车尾随,不让艾略特跑了。他心头一阵喜悦,整个前额都嗡嗡作响。
  他贴着车把,两脚不停地踩,脑海中遐想着太空的景象,觉得自己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了。他又笑起来,许多孩子都嘲笑他偏食,因为他只爱吃瑞典奶酪。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在飞腾着。
  他驶过最后一盏街灯,朝高高的山坡冲去。
  艾略特回头看了一下,但没有看见追逐的人,他的车子驶出公路,来到森林防火路,他用力向上踩着。
  由于车子颠动,外星人在筐子里蹦了几下,他将肚子紧靠筐边,并用手指扣住它。现在他已逼近以前降落的地点,他的脑子在思索着。他应该将发报机架起来,开始发信号,太空是浩瀚的,时间是无穷尽的,不能再丢失时机了。但是现在艾略特的车子走得很慢,他几乎是推着自行车。
  “艾略特——”
  “什么?”
  “拼‘坐稳’。”外星人挥动着手指,放出少量抗地球引力的能量,让这辆自行车从地面升起。
  这辆自行车掠过丛林,滑翔在树梢上,在森林上空前进。
  好些了,好些了,外星人想着,又坐到自己的筐子里。
  艾略特握着车把的手变得僵硬了,他张着嘴,头发直竖起来,车轮在风中慢悠悠地转动。当他低头看看下面的森林时,心潮起伏得比车轮还快。他能看见防火路和林间小径,又能看见月亮在银色的云层里放着光。
  下面的一只猫头鹰刚醒来,懒洋洋地伸了伸翅膀,咂咂嘴,想抓一只老鼠或者一只蝙蝠来大嚼一顿。它冷淡地拍拍翅膀,飞到空中。突然它张开那双大眼睛,猛力斜冲下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原来艾略特和外星人所乘的自行车正好从猫头鹰旁边滑过,而这只猫头鹰正展翅俯冲到地面,它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这时兰斯正向这儿冲过来。这猫头鹰转了一圈,它一阵晕眩,差点被兰斯的车子撞倒。
  “这森林要发生什么事啦?”这只迷惑的猫头鹰在寻思着,但是兰斯没有功夫回答,他全速驱车向前,车子跳过树根、石头和树枝。他的头嗡嗡作响,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回声,他就知道往哪儿去寻找一种秘密信号。整个森林接待他,一条小路在他面前慢慢展开,兰斯在森林中穿来穿去,象这样的地形连守林人都会陷入困境的。而艾略特究竟在哪儿?
  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艾略特就在树叶上行驶。他躲开兰斯和这个只有敏感的蝙蝠才能觉察到的世界。当车子在这儿滑行时,蝙蝠飞快地俯冲着。艾略特的脚慢慢地踏着轮子,精神有点紧张,链条在空中咔哒咔哒发响。他一直梦想着有一天骑着自行车上坡时,他的车能够飞起来,现在他终于获得了这种魔力。这种魔力是太空科学发展的结果,只有古老的外星人才知道,太空既然能浮起巨大的飞船,当然肯定也能浮起这样小的自行车,使它飞上一两里路——到达太空船的着陆点。
  当自行车向一块没有树木的地方降落时,外星人从筐子里向外观看。他用他微妙的手控制着车子,使车子徐徐下降,降落在草地上,只是在最后一刹那,外星人的长脚趾竟不慎碰到了链条。
  “喔唷……”
  车子滑到一边,最后压在外星人身上停了下来。外星人从筐子里爬出来,脚趾发痛,由于兴奋过度已顾不上痛了。艾略特跳下来,把发报机从纸箱里拿出来。
  外星人回头朝四周打量这林中空地,看看是否有人在追逐他们,因为第一天夜里的事,仍有可能发生。他体内的心电感应雷达对整个森林扫描,电波触及了兰斯,兰斯就在他附近,雷达在他身上发出轻微的回声。为什么?
  因为兰斯的精神特点和外星人的恰好相同——都是被人排斥的、孤独的和不会适应环境的——,外星人向兰斯扫描后,没有感到受威胁。
  他转身看看艾略特,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他们应该把发报机架起来。
  圆形锯片看来就象一个魔术盘子,旁边的餐刀和菜叉在锯齿前跳动。是什么力量椎着锯齿转动?一只带有弹簧的钢盔,绑在一棵小树上,风一吹动这棵树,绳子就绷紧,拉动餐刀和菜叉做的棘爪,于是齿轮就向前转,推动锯片绕着发夹旋转,使得发报机工作起来。那么,是什么推动发报机?这位古老的宇宙植物学家从树上牵来了许多电线,这些电线连着叶脉、树枝、树根,源源不断地汲取生命的电流。至于它们是怎样做成的,只有外星人知道其中的奥秘。然而艾略特感到,这森林的生命是通过这些电流的运行和聚合,供应能源给发报机的。
  倒置着的伞和金属薄片排在一起,映着月光,使更多的光集中到那儿。
  而法兹-巴斯特牌小轿车上的微波信号,由超高频率推送着,这是从抛物体发出来的射线,直射向太空。
  咯哩噗尔嘟噗尔滋瓦克——滋瓦克……
  这真实的声音是极美妙的语言,但是我们的文字不能表达外星人发报机所发出的奥妙的声音。
  艾略特站在信号急流的旁边,希望发报取得成功,但是发报机太小了,用如此微小的东西在广阔的太空里探索,会成功吗?
  外星人看出艾略特的怀疑表情,抚摸着他的肩膀说:“我发现一扇窗户。”
  “是这样吗?”
  “我们的频率就是一扇窗户,它会传到我的星球那里的。”
  他们在发报机旁站立良久,两人默不作声,群星好象也在听着——当然这个有点神经质的兰斯也在树丛里听着。
  此时,玛丽正使出全力对付来拜访她的一群小鬼。
  “是,是,进来。天啊,这一群小淘气真叫人害怕……”
  他们给玛丽唱歌,跳舞。甜而粘的口香糖在歌子唱了一半时露出嘴外,落在地毯上。他们随着曲调打着节拍,把嘴里的糖抹在布纹墙纸上,手移动时糖果又掉落了。哈维竟咬了其中的一个小鬼。大胆的狗跟这些天真的小孩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楼上玛丽的窗户打开了,一名政府官员带着电子仪器,翻窗入内,仪器上的电灯和电子针引导他走向通道。
  此人走进艾略特的房间时,仪器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当他走到外星人的壁橱时,电子仪器狂乱地跳动起来。经过几道检查之后,看来他很满意,于是沿着通道,走向玛丽的房间,再从窗口安全地爬了出去。这时楼下哈维的嘴巴被玛丽用手帕扎起来,被狗咬哭的小孩,正塞满了一嘴巧克力。
  咯哩噗尔嘟噗尔滋瓦克——滋瓦克……
  艾略特和外星人坐在发报机旁一边聆听着,一边凝视着夜空,兰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们,夜空寂静无声,没有回音。
  几个小时以后,艾略特倦得睡着了,而兰斯在九点钟也回到了家里。只有外星人独自守着发报机。
  信号向更远、更远的天空传去,在黑暗的天空里追踪他的飞船。
  他觉得身体不大舒服。是不是糖果吃得太多了。
  外星人在森林里走来走去,并且访问这里的植物,他的脚步声看来比平常重。这也许是那些来自窗口的奉承话使他激动,或者是横冲直撞跑多了引起的,他不习惯这种交往。
  他走到一条小溪旁,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潺潺的流水声使他陶醉。他把头浸在水里,就这样过了几小时。他一直听着,听着这地球动脉血液流动的声音。最后,他将头浸在水里,睡着了。
  “他大约有四英尺高,个子瘦小。”玛丽对警察说,“打扮成驼子的样子。”玛丽哭了起来,“我晓得,他一定吃了一块刀片了。”
  “别这样……”警察说,“在万圣节许多小孩子都失落了。我敢肯定艾略特不会出事。”
  天已蒙蒙亮,葛蒂和麦克到街坊去,十点钟就回家了,只有艾略特的床是空空的,玛丽再次感到一阵心碎似的难过。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警察。“近来我对他非常不好,要他自己打扫房间。”
  “并不是这个原因。”警察说。
  哈维力图做出示意,但它的鼻子一直被紧绑着,它将脚爪放在门槛上,发出模糊不清的鼻声。
  “艾略特,”玛丽跳起来叫嚷着,他正从后面草坪走过来。她高兴得抚摸着哈维的嘴巴。狗因嘴巴上的手帕被解掉而汪汪叫着,狗颔上下张动着。
  “这就是你家失踪的小孩吗?”警察笑着问。他合上笔记本,藏了起来,让这个家庭的人重新团聚。
  “你得去找到他,麦克,他就在森林的池塘边……”
  玛丽要艾略特去睡觉,而外星人仍然是个失踪的人。麦克从车库里推出自行车。没多久他就骑着车上街了,一辆小轿车跟在他后面。
  他向后看看,只见车里坐着三个人,他们都认真地看着他。他一个急转弯,钻进了两座房子之间的通道里,把轿车甩掉,直往山坡骑去。
  他发现外星人把头浸在溪水里。这年老的外星人脸色不好,但身体看上去是好的,只是一直在倾听着太空有无回音。
  他对着小溪,对着天空,对着许多东西做手势。在麦克看来,他似乎脸巴苍白,脚步缓慢而沉重。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十章

  “发报机开始发报还没多久,你得从好的方面预测它。”麦克说。
  “把这事告诉他。”艾略特向壁橱点点头说,外星人就蜷缩在这里面。
  老外星人知道,指望马上得到天外的回音是靠不住的,也许根本就没有消息,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梦见他的大飞船,一个光彩夺目的物体在下降。可醒来时,他仍是孑然一身,陪伴他的只有一个被吃了一半的小甜饼和一个傻乎乎的、只会瞪着眼睛的布娃娃。
  玛丽在屋子里做家务,在冰箱里又找出一双孩子的运动鞋。她寻思着,除了料理孩子的各种怪事以外,生活里还有什么其他内容。她吃力地拖着吸尘器,捡起一串拨吉他的刮片和一小袋奇怪的种籽,她怀疑这是大麻籽①。艾略特和麦克近来行为很失常,葛蒂也是如此。莫不是她全家人都变了?

  【① 大麻是一种毒品,在美国作为吸毒之用。】

  她幻想着孩子的爸爸,一个约束不了的游民,离家到墨西哥去了。
  她又想报名参加舞蹈班。
  不管怎样,先得买一双新鞋再说。
  难道她生活中还会出现意外的事吗?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而她脸上的皱纹随之也日益增多,于是她只得买更昂贵的营养霜——也许是用胎盘一类的东西做的——来对付这些新添的皱纹。
  关掉吸尘器,她听见大门的电铃在响。
  她把门打开了。
  原来是一个矮矮的、红头发的小淘气鬼。
  “艾略特在家吗?”
  “你等一下,兰斯……”她叹了一口气说,转身上楼朝艾略特的房间走去,这房间和平常一样,总是锁着的。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多么可憎的事害得她增添皱纹,而后又不得不去买胎盘营养霜……
  她敲敲门。“艾略特,兰斯来找你。”
  “他是个捣蛋鬼,叫他别缠着我。”
  “我不想这样讲,艾略特,我要告诉兰斯,他可以上来。”
  她走下楼去,觉得他们搅乱了她的主活。为什么没有什么新鲜事让她开开心?
  “谢谢你。”小捣蛋说着从她身边走过,来到楼上。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新事闯进艾略特的生活,兰斯寻根求源,到头来,终于找到了源头。兴奋之余,他那对招风耳朵,他母亲在夜里曾为他往后扎过,现在好象更加推到前面了。他敲敲艾略特的房门。
  “让我进来。”
  “走开……”
  “我要看看外星人,”
  兰斯笑起来,他的话突然使屋里静下来,他为此感到满意。
  房门嚯地开了。他神经质地走进来,并且以教训人的口吻说:“听着,我事先把话说清楚,我相信确有外星人。昨天夜里我在森林附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
  “我告诉过你,”艾略特说,“那是我的表弟。”
  “你家里真的有一个这样极丑的亲戚,我亲眼看见过他,艾略特。”
  “不,你没有看见过。”
  “我不想做一个粗野的孩子,但现在屋外有一个人,正在街口挨家挨户敲门,他提了许多问题,问邻居们是否看见在这附近出现过一个怪人……”
  “是这样吗?”
  “因此我想马上走到他跟前,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因为我是知道很多的。”兰斯凝视着艾略特,他的奶酪色的皮肤发着红光。其实他不是个坏人,只是个天生的令人讨厌的人,并且总是在人们情绪不好的时候出现,使别人的情绪更加不好。“我也可以装聋作哑不说,这事由你选择。”
  艾略特叹了一口气,而兰斯知道他已经就范了,便提出一大堆问题:“艾略特,你们在哪里发现外星人的?你们可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个种族的人?他是从太阳系来的?会说话吗?他是不是有着超人的力气?”
  麦克打断他的话说:“你要是对别人说,外星人就会把你揍扁,叫你直到变成灰。”
  “他有那么大的本领?他给你表演过这样的本领吗?”
  艾略特走近壁橱,打开橱门,走了进去。
  外星人迷惘地呆视着,感到来了一个具有威胁性的人物。
  “他是个淘气鬼,”艾略特说,“但是,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
  外星人把脸蒙起来,摇摇头。今天不是万圣节,他的脸不能轻易给人看见,这时,一阵门铃声为兄弟两人解了围,艾略特和麦克都紧张起来,就象电线突然燃烧起来似的。艾略特走出壁橱,正好看见麦克溜到走廊去。
  他哥哥蹑手蹑脚地踏着走廊的地毯,走到楼梯口,从这里他可以窥视楼下的动静。
  门铃响时,玛丽正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看见一本关于太空生活的杂志。
  她懒洋洋地想着,我的孩子,我的天真的孩子,我的小羔羊。
  她走到仍在发响的电铃旁边,打开了门。
  他是个个子高大、皮肤黝黑、具有魅力的人。
  但是,他好象疯了——竟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来调查不明飞行物体的事……”
  她瞪着他挂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心想: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生中竟要开这么多次的门。
  他向玛丽出示了政府的证件。
  “我很抱歉……”她结结巴巴他说,“但我不明白……”
  “是这样,有一个飞碟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降落。我们相信其中的一人流落在这里……”
  “你真会开玩笑。”
  “我向你保证……”他睁大眼睛说,“……决不是开玩笑。”
  她狐疑地回头看看。这儿她单身一人和三个孩子在一起,感到没有人支持。她正想去上舞蹈课——门外却来了一个找寻飞碟的漂亮男人。
  她的身子微晃了一下,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抹布,“嗯,我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
  他凝视着玛丽,又把眼睛转移到她后面,朝房子里望去,好象他已经对她和这幢房子知道得很多,来这儿,只不过为他精心设计的计划作结论罢了。
  如果他要从她身边冲过去,她就用拖把柄敲他的脑袋。
  但眼下他为此事打扰她而向她道歉,并且转身走下台阶。她看着他走到人行道上,怀疑这人是不是象孩子一样读了太多的滑稽小说,或者是干脆认输了。
  后来她看见一辆亮闪闪的挂有政府牌照的轿车,停在马路的人行道旁。
  司机向他微微致意,他跨进轿车,和里面的人坐在一起。
  难道他们都被我顶回去了吗?
  她从客厅的窗旁向前走了一步,将拖把放回原处。也许她对来访者估计错了,也许他是一个重要的人物,负有重要的使命。
  可不是吗?壁橱里肯定有一个外星人。
  她打开客厅的壁橱,把杂乱的鞋子、衣服、帽子、手套放放好。伞仍然找不到。她知道,是麦克和艾略特拿去了,只希望不要用这伞作任何下流的事情。
  麦克冲进艾略特的房间说:“他是一个检查员,曾向妈妈出示过证件,说有什么不明的飞行物体……”
  兰斯跳上跳下,好象装着弹簧一样。“你见过不明的飞行物体吗?你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艾略特打断他的话说:“妈妈告诉他什么话啦?”
  “没有。”
  “他知道发报机的事吗?”
  兰斯跳起来说:“什么发报机?是他从别的星球带来的?是不是一架真正的未来的机器?” “是用发夹做的。” “发夹?”兰斯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极讨人厌地问,“他是不是想回到自己的星球?啊,天哪,艾略特,他们是否要再次降洛?在哪儿?什么时候?”后来,他仿佛觉得失去参与这事件的权利,便威胁着说:“你们得马上让我看看外垦人,否则我就去叫刚才那个带证件的人来。”
  “你不觉得这是在敲诈吗?”
  “我没有别的办法。”
  艾略特觉得他会这样干的,便只好打开门。
  外星人向前走了一步,显得很冷静,没有任何思绪,嘴里用力嚼着一块甜饼。他望着小捣蛋鬼。
  兰斯两手无力地下垂着,脸色苍白得象塑料袋包的美国奶酪一样,他听见身后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声音他那天在月下骑车时也听到过。“今天我也许要死了。”兰斯轻轻他说,“要升到天堂去了。”
  麦克说:“你应该老老实实发个誓,不守誓言,你会马上死去。”
  “什么都行,”兰斯说,他已不再介意麦克、艾略特和整个世界。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地球上最令人难以置信的生物。“我……这一辈子……
  曾梦见……你……”
  麦克抓住兰斯的手腕:“跟着我说一遍,我发誓,决不对任何人说出今天所见的一切。”
  麦克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然后在兰斯的手指上割了一道,兰斯喃喃他说:“我发誓……”
  血从两人的手指涌出,麦克将他们的手指按在一起。外星人困惑地看着他们,举起他的手指,这手指发出粉红色的光。
  “不,”艾略特说,“你不要这样。”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红光一发出,就接触到麦克和兰斯。他俩的伤口立即停止出血,皮肤重又愈合起未,伤口马上治愈了,连一点伤痕也没有。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十一章

  同事们都叫他“钥匙”,他有正式名字,但“钥匙”是他真正的特征。
  名义上,他保管仓库大门的钥匙,实际上仓库内的许多特别房间的钥匙都由他保管。
  此刻他正在一间特别房间里,面前放着一张行动计划图,这图上标着飞船的降落图,甚至缩小的降落点。
  他温文尔雅地和助手谈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一天我从收音机里听到一些宗教狂在谈论我的观测,他们声称飞船是魔鬼的化身。”
  他的助手喝着咖啡,继续查看他面前的一本人名册,上面开着不少人名,大部分都有科学院的委任书:医师、生物学家和各种实验专家。“你可知道,一旦我们邀请这些人一起参与这工作,我们自己就更象白痴了。”
  “现在是请他们来的时候了,”“钥匙”说,眼睛一直看着地图,看着艾略特家坐落的地区。
  他的助手查看人名册。“看来这些都是孩子们想象出来的吧?如果我们探听的都是些小孩搞的把戏怎么办?”
  “飞船曾降落在这儿,”“钥匙”说话时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圈子外侧,然后又缩回到圈子内侧来,“我们收听到的谈话,说一艘飞船的成员流落在这里。”他将手指着艾略特居住的地区。“这两个地方,这么接近,不可能是巧合。”
  “钥匙”走过来,伸子按了一下录音机的按钮,磁带里放出艾略特的声音。
  “……从很远很远的太空,麦克,从我们无法想象的远方来的,我们得帮助他……”
  “钥匙”掀了一下“停止”的按钮,行动室里又趋于安静,他感到那天夜里着陆的那只飞船实在令人敬畏。他曾在迫踪的荧光屏上看见过,飞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地面。飞船的行动正好和管理处搜集和观测的结果是一致的,只不过这次飞船的消失快得令人吃惊。
  他的助手从桌旁站起来,走到了地图跟前,“是的。”他用手指弹着人名册说,“这些人你都很需要,它就好象一张获得诺贝尔奖金者的名单。”
  “把他们都请到这儿来。”
  “在我们邀请的科学家到来之前,请你听我讲几句话,好吗?”助手转身回到地图旁,“如果飞船中的某个成员留在地球上,看来不可能躲在某一个人的家里。”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是外星人。他得将自己打扮成游击队员的样子在山上活动。”
  助手指着地图上的地形在想,不管他们隐蔽得多么好,都要受到追踪的。“你认为他们没有受过训练?你认为飞船上的生物从没估计到这种偶然性?”
  “我们出其不意地去袭击,”“钥匙”冷静他说。
  “我们地球人也许行。如果你是一个外星人,你会去敲附近邻居的门吗?”
  “外星人就藏在这座房子里。”“钥匙”说。
  “我们在打电话邀请这批科学家之前,不妨先去看个究竟。”助手又一次用手指轻叩着人名册。“一旦这些人来了,就象来了马戏团似的,那时想堵住消息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判断错了,如果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两个顽皮的孩子在玩‘侵占太空’的智力游戏,那么你就要失去你的工作。
  因为你徒劳无益地花费了一千万美元。你知道,政府不是要削减这笔预算吗?
  我们最好要节省点。”
  “钥匙”指着人名册说:“把他们都请来。”
  助手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错了,咱俩只能改行,去为法院办离婚案件提供证据……”他刚想走开,接着又转身回来,指着地图上标出的包围圈外面的森林和山坡说,“你要搜寻的人,也许在这一带的山坡上苟延残喘,正过着荒野的生活呐。”
  “我猜想就象鲁宾孙一样。”
  “对,对,肯定不会坐在人家的厨房里喝牛奶冰淇淋。”
  外星人坐在厨房里,用一根麦秆吸着牛奶冰淇淋,这麦秆,他认为是地球上最好的发明,用它来喝水,非常方便。
  “外星人,你喜欢喝这牛奶冰淇淋吗?”艾略特坐在他桌子对面问。
  外星人点点头。这美味的饮料在他的杯子里被吸得吱吱发响。
  名单上的人都用电话通知过了。这一批分散的专家事先也都调查过,并发给了他们安全通行证,要求他们签名参加特别预备小组。一旦需要时,立刻前来提供专业知识,这些他们都同意了。有人表示有兴趣,有人表示蔑视。
  所有这些人都闲在那儿,从没去想他们的专门知识哪一天才会真正用得着。
  他们每个人都十分惊讶地去听电话,但结果往往以极平静的心情放下电话,看着听筒在寻思:到底是谁疯了,是他们,还是当局?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十二章

  在飞船着陆附近的隐蔽处,发报机继续不断地向遥远的太空发射信号。
  这发报机既没有专利权,又没有厂家牌号,看上去就象一个从垃圾堆里拾来的废物。但是当艾略特走到它旁边时,就感到有一股电流在推动着这机器运转,他马上意识到这件“废物”别具妙用。
  夜里,只有他独自一人守着机器,发报机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好似一只蟋蟀在呼唤着它的同伴。
  艾略特躺在草地上,凝视着繁星闪闪的天空。他躺了好久,象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伙子,来此欣赏星辉。有时月亮放射出黄澄澄的光,接着一层薄纱般的浮云在星际间荡漾,一个低嗓门发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声音——该是飕飕的风声。
  他倾听着发报机的声音,听着信号,这些声音发生在他身后,但又萦绕在他身边。那张开的伞反射着月光,映衬着他。
  他脑子里想着,妈妈正为他不知在何处而忧心忡仲。这样晚了他在外面干什么。但他顿时抛开这些念头,伸开双手躺在草地上,索性不管这些。星星编织成有光点的帐幕,如同可爱的溪流在漂动着,使他为之神往。他仰卧了几小时,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吸引着,这力量是那么强烈,地球上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了。
  艾略特哆嗦着,倒不是怕冷,而是由于有一种感情掠过他的胸间,一种宇宙的孤独感沁入他这个地球人的内心。
  他在草地上呻吟着,犹如压着一副沉重的担子。
  一种声音对他窃窃私语,打开他少年人的心扉。
  通过无尽的长空传来了绝妙的回声,地球人毕竟是地球人,无法理解外星人爱的痛楚。
  艾略特凝望着夜空,仿佛置身在古老的星群里。他的心中巧妙地隐藏着一种人们所不知道的秘密。他在草地上滚动,清冷的星光洒落在他身上,一种信息穿过他的心房——这信息来自一个比他进化得多的生物。
  他克制了这种伤感,爬了起来,摇晃着他的自行车,但他推不动它,他无法排除这些涌上心头的对于空间和时间的想象,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想象。
  他踩着自行车,光线反射在踏盘上,旋转成圆圆的、亮晶晶的“小月亮”。
  他的手脚抖动着,冲向这条有亮光的林中防火路。
  “钥匙”的房间四壁都挂满了照片,从每张照片的说明上便知道它们是属于空军所有的。有几张照片虽有些模糊不清的光影,但其他的足以叫人相信,它们都是由最不易产生幻觉的空中侦察员拍摄的。
  在“钥匙”的桌上放着外星人脚印的石膏模型。这是从降落点的松软的土层上取得的。旁边放着一只文件夹子,里边有这只飞船发射时溢漏的燃料分析。
  由此看来,“钥匙”并不是月下的醉汉,也不是潦倒的笨伯,更不是骗子。他是有理性的政府高级雇员。此刻他正在与一名上级官员通电话,极力保证他所领导的情报机构能够赚回这一笔费用。
  “还需要延长几天……对对,延期是不可避兔的……我们按原来的设想,给外星人完善的生存系统……”
  “钥匙”一面听电话,一面又弹手指又点头,一再保证。“这个地区目前处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没有一个人,一只动物,能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是,好的……”
  他放下电话。这是一个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夜晚。他呷着咖啡。如果他对这件事判断错了,即在他收网时,除了空气之外,一无所获,那他很可能失去他的职位,但是无庸讳言,眼下是他最得意的时刻。
  门一开,他的助手走进来说:“防疫环保站很大,我们把整个房子都用荧光屏监视了。”
  “是这样吗?”
  “你曾见过一座跟房子一样大的装有管道的塑料帐篷?这是五个村子中最奇怪的景象,我敢预言,将有一百万人要围观现场。”
  “观众不会越过禁区。”
  “钥匙”的助手观察着外星人脚印的石膏模型。“我们为什么不悄悄地进去,出其不意地抓到这个外星人。”
  “我倒愿意这样办,”“钥匙”说,“但他们却不同意这样子。”他用手指着电话机。
  “当然罗,他们是想借抓外星人的机会,好好地出番风头。如果外星人不在这儿——我们用这些设备惊动了这儿的居民,我们就会伤害许多人,他们就要向政府提出控告,你要有思想准备。”他用手敲着文件包说,然后转身走开。
  “钥匙”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并不在意自己所讲的,因为他知道外星人确实在这儿。他燃起一支雪茄,将烟雾喷向天花板,把点燃过的火柴扔进外星人脚印的石膏模型里。
  政府的车辆奔忙着;仓库的门敞开着,一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指挥着运送设备的车辆开进房子的深处。
  “钥匙”检查一切,并且检查了安装设备的工作进度。在这仓库里已建立起一所军用医院。
  外星人打开壁橱的门,艾略特走进来,一头倒在枕头上。他的眼睛发红,嘴巴颤动着,想张口说话,但又发不出声音来。他坐在那儿抽泣,年老的外星人朝他看着。
  外星人摸摸艾略特的煎额,星系在他身上产生的影响消散了,这力回到深邃的太空中去了。艾略特深深叹了口气,几分钟后便睡着了。他睡在被窝里,这样星际毒素就无法感染到他了。
  这老年外星人望着昏昏入睡的孩子,内心产生一种既甜又酸的感觉,这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酸楚和愉快,但是后来他明白了,他喜欢这个孩子。
  我是他的向导和保护者,我曾教他到过什么地方?曾在夜里带他到过漆黑的荒郊野外,我曾教过他什么?教他到五金店去偷窃。
  但是艾略特,——他又摸摸这男孩的前额——我的心光由于你而更加明亮了。你倒是我的老师,我的向导和保护者。这儿难道还有象你这样的好孩子吗?这样无私和具有献身精神。
  但愿每颗星星都以你能接受的方式赐福给你。
  他用手向微微飘动的月色和星光发出信号,又将弯曲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熟睡的艾略特。
  门外响起一阵鼻吸声,这说明哈维来了,它今夜要和外星人睡在一起。
  外星人把门打开,哈维鬼鬼祟祟地溜进来,它仍然不放心,又去闻闻睡着的艾略特,再绕枕头兜了几圈,然后在外星人面前躺下。
  外星人凝望着它,哈维也回头看他。双方互相注视着,渐渐地,哈维的舌头拖了出来,一只耳朵卷曲起来。在狗的眼里似乎看见“宇宙大骨头”在太空的浓汤中飘浮,狗正在用舌头轻轻地舔着这骨头,发出呜呜的叫声。
  外星人引狗走近一些,用一束光把自己的内心思绪感应给狗,告诉它,在它向月亮吠叫时,应具有什么样的心情。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十三章

  艾略特打开学校地下室的门锁,把书扔了进去。几张纸露了出来,笔记本仍放在原处。他没精打彩地看着这一堆乱东西,竭力想在上课前振作起精神学习,但是功课却不那么理想,而是一团糟。他把存物柜的门锁上,然后向大厅走去。学校灰色的墙令人不快。他的同学兰斯正向他走来。
  兰斯拿着一面象《时代》杂志大小的镜子,把它照着艾略特的脸孔。“本年度第一名男孩,总统、国王和外星人的朋友。”他故意将这个特写镜头举起,以便让艾略特看见自己的像。
  “当然,这上面还有另一个人和你在一起,他长着红头发、蓝眼睛,我们都知道他是谁。”
  这真是典型的捣蛋的话,听了叫人毛骨悚然。艾略特顿时火冒三丈,真想狠狠踢他一脚。
  兰斯眯眯笑着,觉得自己终于在这个世界上夺得一席之地。如果他的像真能出现在《时代》杂志的封面上,那么他就可以从五年级直接进入航空和宇宙计划中心,并且指导他们如何与外星人联系。
  “外星人一直跟我谈话,艾略特,他喜欢我。”
  “我奇怪,为什么这样?”
  兰斯拉着艾略特的袖子说:“他觉得我很有用,你知道吗?现在我们是这个学校里最重要的人物,因为我们与外垦人有联系。”兰斯的斗鸡眼变得更加斜了,真象白天里跑出来的一只夜松鼠。
  艾略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得不承认其中有外星人的光辉。他虽然想狠狠地踢兰斯一脚,但他不能这样做。
  “是的,兰斯,你没说错,我们确实与外星人有联系。噢,我得走了……”
  艾略特走出大厅,兰斯也独自走了。两人匆勿分开,但艾略特走得更快,这倒不是因为高兴而走得快,而是宇宙的孤独感通过心电感应传过来,回到他的身上。要追踪它的来源并不难;从学校穿过市镇,向右拐,到达山坡那儿的几座小房子,其中一座房子楼上的壁橱里,一个年老的外星人手里捧着一盆天竺葵,绝望地坐在那儿。
  “……一个天外来客,”微生物学家被护送到简报室前面的大厅里时咕哝着,接着转身对站在他身旁的同事说,“我很后悔,干吗要在这该死的名单上签字。”
  “嗯,我也想离开这儿。”同来的科学家说。
  微生物学家说:“政府真会想花样,让我们浪费许多时间……”
  他们走到简报室,只见里面坐满一桌人,有科学家、军方人员和医务人员,这些人情绪激动,嘈杂的发言不绝于耳。
  响起一阵钥匙声,说明他们头头的大驾已到,他走到桌子跟前,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不打算耽搁各位太久,我知道你们旅途已很辛苦,而且明天天亮以前就要起身,我们所使用的防疫系统相当复杂,所以事先得有妥善准备……”
  “钥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个并不显赫的人,站在这阵旋风之顶,竟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他孩提时代曾梦见过:一艘太空飞船降落在地球上,并且选中他去接受宇宙人的先进知识。学成之后,他将这些知识传授给人类。
  童年的梦想眼下竟成了事实。他的梦把他推向更深奥的监测观察领域。
  最后他终于成为今天这样一名搜索最隐蔽物体的人物。只要看到天际有一点点模糊的闪光,地平线上有一丝雾气的痕迹,雷达的荧光屏上出现细微的疑点,他都要寻根究底。
  “钥匙”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成了熟悉沙漠和山脉的专家。他企图借助星座图来观察极其遥远的星球的动静。
  就象老练的猎手,“钥匙”逐渐捉摸到了他的猎物的蛛丝马迹。但他在各方面都处于劣势,他只能坐吉普车,而他的猎物却能左右彗星;太空飞船能以超人的力量飞行,而他只满足于使用地球上有限的技术力量。生物的习性似乎都是相通的。“钥匙”发现,外星人船长的飞行习惯和地球上植物生长的周期是密切相关的。
  “钥匙”渐渐意识到:当植物开花时,太空飞船就会降临。
  随着开花季节的来到,“钥匙”在他办公室的墙上挂起飞船照片来,它是这艘飞船在艾略特屋后的山上起飞时拍摄的。
  由于更多的专家、技术员和预备队的来到,仓库里人声嘈杂,乱成一团。
  这是一个收缩包围圈的计划,这计划设想得十分周全,使战利品不受损伤,但对“钥匙”来说,这行动显得太慢了。
  仓库里有各种维持生命的系统——因为他们并不希望抓到一个死的外星人。只有抓到活的才能获奖。于是“钥匙”这次力图抓到一个活的。对任何一种生物因不适应异乡环境而引起的长期休克,“钥匙”都有解救的药品。
  所有新发明的解毒剂,“钥匙”的仓库里应有尽有。凡是地球上能办得到的一切,都提供给这位太空船失散的成员。
  “钥匙”根本没有考虑到,那个矮小的外星人只要靠M &M 糖就能活,既不需要进行静脉注射,也用不着作器管移植。过多的专家给他治病,反而有害。
  但“钥匙”却设下了唯一的一张天罗地网——一张庞大的网,在每个网结上都配上一名专家。这网能让生物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必要时可将外星人冷藏,更换细胞,以保存这个从太空来的生物。
  “我不要死的外星人。”这种命令不断地传给他的下级和搜寻人员。
  搜索地区已集中了不少装备,如果每件设备的测试线都连接到外星人身上,那他看来就象一台电话总机。仓库里每一个人都想抓住这位耳闻已久的外星人。谁肯白白放弃这个机会呢。
  “钥匙”的这张巨大的网是通有自炽电流的网,他准备用它包围一个三英尺高的、藏在壁橱里的外星人。但不知怎的,这个外星人早已感应到了。
  外星人象天竺葵那样垂头丧气,他两只手象一对死鱿鱼那样叠在一起,一切想跟家里通话的希望都不存在了。发报已有几周,太空仍无回话。巨大飞船上的旅伴已飞离得很远,越飞越远,已飞到九霄云外。
  我要死了,天竺葵轻轻他说,老植物学家也无计可施;这植物被他的情绪所同化,而他的情绪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宇宙的孤独感已潜入它的茎髓。
  外星人靠在布娃娃旁,竭力使自己的身子高出布娃娃的头,从壁橱的窗户里向外观看。他凝视着天空,用敏锐的眼睛观察着蓝天,但一点也没有飞船的闪光,既没有光环,也没有雾气。只有一架飞机拖着一面广告在林荫道附近的上空飞过,广告上说,那天下午有一头猩猩为顾客展出。
  他转过身来,心想不久后,他也会被当作标本来展出。身体里塞满东西,再涂上一层油漆,被放到架子上,也许那甜饼也放在他身旁,表示这是他的饲料。
  外星人打开壁橱的门,走到艾略特的房间,越过孩子们放着一堆乱东西的地方,神情沮丧地走进客厅。
  他心神不定,走下楼,踏着鸭脚在地毯上走着。
  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听听房子里有无动静,这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但是他喜欢这里。他多么想给这家人带来些财富,以满足这家人梦寐以求的愿望,但是他所能做的,无非是叫家具脱离地球的引力,使它们在空中飘浮起来,那有什么价值呢?反而使人坐起来不舒服。
  他拖着脚走到客厅,他的身材还不及一把雨伞高,这使他感到很自卑。
  但这比起其他的问题来,算不了什么。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今天外星人吃什么?
  他急着要吃瑞士奶酪。
  “哞……”奶酪发出诱人的声音。
  “哞,”外星人也叫起来,一面将芥籽塞进面包,为自己做了个三明治。
  他寻思着,想喝点什么。后来,他找到了一只亮晃晃的瓶子。
  他坐在厨房的桌旁,又吃又喝。
  他用舌头辨别这酒的成分:大麦,蛇麻草,大米,玉米,全都是无害的。
  他咽下一口,觉得味道可口,于是再来一口。
  阳光照在厨房的桌子上。他望望窗户,觉得身子有点轻微地打转,先是向左转,后又向右转。
  多么奇怪的感觉。
  他又开了一瓶酒,不停地朝喉咙里灌,欣赏着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
  后来他站起来,发现自己不能行走了。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用手抓住桌边,自言自语他说着。“地球的引力终于要把我拉垮。”
  他的膝关节弯曲,他所担心的事居然发生了。压力已大到他的骨骼无法承受的地步。他的一双脚不听使唤,脚后跟软得象木塞一样,他撞到了炉灶,又弹回来,随即倒在厨房的门边。
  他双手无力地在空中摇摆着,显然,肘关节也失去了作用。
  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肚子比平常更沉重地拖在地上。多么希望肚子有两个轮子,一边一个托着大肚子,上面装个反光镜。
  他打开电视机。
  “……伸出手,伸出手,伸出手臂抚摸。”电视机里唱着。
  他呆呆地看着荧光屏,慢慢地眨眨眼睛。
  电话铃响了。他伸出鱿鱼般的手,学艾略特接电话的姿势,拿起电话听筒来,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象玛丽的嗓音,但比玛丽的嗓音苍老、唠叨,并有点过度热心。
  “你好,玛丽?我只跟你谈一分钟,我想告诉你一份食谱,你一定爱吃,其中有一样食物你应该常吃,它能消除你的食欲不振的现象……”
  “……伸出手……伸出手,并且说,”电视机里唱。
  “伸出手,并且说,”醉醺醺的外星人说。
  “艾略特吗?我的小天使?你放学回家做什么?你身体不舒服吗?我是你的外婆,宝贝。”
  “拼‘技工’。”
  “艾略特,你应该睡在床上,马上到床上去。叫你蚂妈等一会打电话给我。”
  “等一会打电话给我。”
  他又打开一瓶啤酒,跷起脚,继续看电视。
  这个酩酊大醉的外星人站立不稳,两脚前后交叉地踏着步子。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心电感应仍在全力向外输送着感应波,从他混沌的脑子里输出来的尽是模糊的醉波。这醉波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穿过墙壁,飘荡到街上,传到学校,不久便找到了感应对象。
  外星人晃动的醉波感应到艾略特时,他正站在生物实验室的操作台旁边。
  老师正在讲话:“现在每个同学面前放有一个玻璃缸,我将给你们每人一块浸有乙醚的棉花球,然后在每只缸里都放上一只青蛙,让它死去。”
  艾略特摇摇摆摆地走过去,低身向前,将嘴巴放在缸边。他开始说着外星人的模糊不清的、烂醉如泥的胡话,象喝醉的外星人一样发着酒疯,不时发出痴笑,唠叨不停。
  “喜剧演员,请你安静点!”老师说。
  艾略待本想安静下来,但是他觉得房间好象是歪倒了一样。他自己也是如此。他企图振作起来,看看坐在旁边的一个女孩。她是佩琪-琼,她看来好象很欣赏他刚才那股傻样子。
  “很好……”老师将棉球蘸了点乙醚。
  艾略特转身看看放在缸里的青蛙,青蛙也望着他,艾略特第一次觉得外星人就同玻璃缸里的青蛙一样,无依无靠地在玻璃缸里朝外面张望着。
  “你不打算把那个可怜的、毫无自卫能力的小生命杀了吧?”艾略特问。
  “我们要解剖它。”老师说。
  与此同时,这个矮小的外星人正在看下午电视里的连续剧。
  哈维从狗洞里钻出未,坐在外星人的旁边。外星人有时教它一些太空中的动作,并给它一些三明治面包片。
  在荧光屏上,剧中男主角正俯身和女主角热情谈心。
  外星人看看哈维。
  这狗缩着脖子,发出轻轻的哀鸣。
  老师气得冒火了,他发火是有理由的,因为艾略特跑到每张桌子跟前,将玻璃缸里的青蛙全部放出来。这些青蛙毫不迟疑地沿着教室的地板跳出门外。
  “与青蛙和解了!”艾略特大声叫着,几乎失去理智,说起话来象附着神,他焦急不安地在教室里一边跑一边叫:“跳出去,你们这些中毒的小精灵,我以上帝的名义释放你们!”他用这番话劝说最后一只留连不跑的青蛙,使它如箭一般跳出了窗台。
  泰勒伸了伸放在桌底下的双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认识艾略特以来,他第一次为他感到难过。艾略特变了,不象以前那样是只小气的老鼠了。其实过去他一直是个好孩子,除非他反常的时候。泰勒钻到老师和艾略特之间,企图转移老师对艾略特的视线。他说:“老师,你的饭盒里有一只青蛙。”
  老师掉头转回去,抓起饭盒,摇了摇,倒出一块三明治面包。一块咸肉和奶酪,却没有看到青蛙。最后一只青蛙在格雷克的帮助下,从教室后面的窗口跳出去。老师的嘴角飞着唾沫,显出很激动的样子。这青蛙猛力腾空一跳,跟飘浮起来的口水泡泡一起飞跃。
  发怒的老师把艾略特揪出教室。斯坦夫拿起他那有帽耳的帽子,把它戴在头上,不停地掀动着帽耳。他说:“毫无疑问要停学。”
  原来在背后控制艾略特发疯的是那个醉汉,他正在看电视。外星人迷迷糊糊地走进卧室,神志不清地坐到椅子上,他的一双短腿直挺挺地跷出椅垫。
  电视换了下午的节目,报道关于矿井的事故。
  “……南方的隧道塌方了,”一名满身灰尘的救难人员对着麦克凤说,“我想所有的人都得救了,不过他们的情况很严重。”
  一个受伤的矿工的特写镜头出现在下午的电视节目里,传遍了全世界。
  外星人坐在安乐椅里,举起手指,他的手闪着红光。
  受伤的人纷纷跳下担架,他们互相拥抱,抬起复原的手臂和腿,惊喜得大叫起来。
  外星人又打开另一瓶啤酒。
  老师把艾略特揪到通道上,因为这孩子的行为使他忍无可忍。生物老师的生活并不是轻松的,每天得和一些满脸青春痘的青少年相处,常常累得精疲力竭,有时候甚至想把自己浸在乙醚里。当然现在他希望泡在溶液里的是艾略特。老师最终克制了怒气,还是把艾略特交给了校长处理,希望校长将他鞭打一顿,或者让校长命令他将艾略特打一顿。当然,现在的教育制度已不允许这样做了。气得全身发抖的生物教师恼怒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他觉得最后还是这个孩子胜利了,感到那孩子把他放在生物实验台上,用棉球塞他的鼻子,身上还被他划了一条刀口。
  在校长办公室里,上述事件在温和地进行。校长是个有卓见的教育家,他举起一只楠木做的烟斗,点燃烟丝,企图创造相互信任的气氛。“我的孩子,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大麻叶?毒品?或是安淇儿的翅膀?”
  他熄灭火柴,慢条斯理地吹着综绕的烟雾说:“孩子,你们这一代太捣蛋了,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校长站起来踱着方步;他很欣赏自己讲的这番话,艾略特也被他的话所打动。他一点也不敢动,校长显得很有信心。他用一长串从电视、报章杂志里剽窃来的陈词滥调,加上自己的想法来教训他。“……要知道,当今,要出入头地,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
  他的烟斗喷着一圈圈袅袅青烟。世界是稳定的。胡闹的青年很快就会看到,他们胡作非为是没有好处的。
  可是艾略特却从椅子上浮起来了。
  当然这是由于外星人的过借而引起的,外星人酒后的醉波仍然在起作用。醉波在校长办公室里荡来荡去。现在,你看,它把这可怜的孩子感应着,冲击着,他就象一只冲出汽水瓶口的木塞一样。
  艾略特全力抓住椅子的扶手,才压住这股冲劲;校长没有发觉,以为这孩子在做小动作。
  “……神话故事吸引了你,浪费了你宝贵的时光,你明白我讲的话吗?”
  校长压低嗓于,根本忘记艾略特的存在,只顾喋喋不休他讲。“……孩子,世界是可以认识的,放弃你的胡思乱想吧,不要白日作梦,尽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我想这就是你一切问题的根源。”
  艾略特问题的根源在于他失去了地球的引力。摇晃的醉波在他身体里面作祟,戏剧性地托起他的身体,这托力很强,使他抓不住椅子,不知不觉地飘浮到了天花板上。
  校长正在擦眼镜,他拿着眼镜,视线转移到有光的方向,继续唠叨着:
  “……我的孩子,你知道,由于人类预见到事物的规律,不是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吗?”
  他看着面前艾略特的椅子。
  艾略特不见了。
  他浮上天花板了。过了一会校长发现这个场面,惊讶得眼球更加凸出来。
  他深陷在转椅里,用手紧紧抓仕眼镜。他平凡的一生一帆风顺,这下好似遇到晴天霹雳。他的鼻于肿胀起来,——可能快要流出鼻血——他觉得一切似乎都在倒翻过来。他做了个手势,叫别人安静下来,其实并没有人说话。艾略特飘浮到天花板上这件事,搞得他晕头转向,仿佛一辆火车从他身上开过,车轮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校长完全瘫痪在转椅里,象哈维一样,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艾略特再度徐徐降落到椅子里。
  “校长,我可以走了吗?”
  “好,好,你走吧……”校长挥辉手,叫他走开,然后转身走到窗前。
  老醉汉在房里,手舞足蹈,使醉波变得越来越强烈,因为外星人一连喝了六瓶酒。对地球人来说,这些酒精在血管里还不算多,但对这个矮小的外星人来说,就象装了一吨重的石头。
  他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哈维忠实地跟在他后面。
  哈维多少也受到他醉波的感应,露出一副狼狈相,它本来是只活跃的狗,现在走起路来也是跌跌冲冲。这可怜的狗在椅子底下挣扎,用尽力气想爬出来,却在沙发底下摔了一大交。
  “你哪儿不舒服?你能端端正正地象我这样走吗?”外星人一面说,一面示范给它看,但他也跌倒在地毯上。
  狗往往欢喜发傻劲。哈维这时正看到一块骨头在一艘太空船的四周飘动着,时隐时现,狗要吃它,但总是抓不到,它很生气,其实并没有骨头。
  外星人在地毯上前后翻滚了一会,然后站起来,企图跳起葛蒂教他的迪斯科舞,唱着:“意外的事故要发生……”
  他唱着歌词,但有些走词子,然而囚周却充满回音,哈维听着这冗长的凿石头般的声音,这声音来自遥远的星球,这怪物就来自那里,并且还想回到那里。
  “只是……
  摇滚再摇滚……”
  这个老外星人摇晃着身子,拍打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这样异乎寻常的天才舞蹈直跳到玛丽回家才停止。玛丽从大门口走进来,翻翻信箱里的杂志,然后走进厨房。
  这个年老的太空英雄走进了客厅。
  哈维从梦中惊醒,它希望这个外星人不要在主人面前做出鲁莽的行为。
  玛丽走出来时,狗和外星人也一起走过来。狗走在前面,伸出舌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做出一个恳求人的姿势,竭力用身体遮住外星人,不让玛丽看见。
  外星人的身材不高,只有伞柄那么长,哈维用前爪做着乞求的姿势,遮住了外星人。
  “怎么啦,哈维。”玛丽说,“我还不知道,你恳求人的姿势做得这样好,是艾略特教你的吧?”
  狗点点头。
  “不过,哈维,现在不是喂食的时候,这你是知道的。”玛丽回到客厅,又走到花园里去。
  哈维摆了老半天这种恳求的姿势,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倒了下来。它感到精疲力竭,内心虽不愿作这种表演,但仍然呆看着这年老的太空怪物。
  这老怪物看着狗,然后又向门外的花园望去。
  他将哈维推到了一边。
  这狗朝右面退了两步。正好这时玛丽拿了一束鲜花回来。
  哈维又跳到外星人的面前,一个劲儿地摇着尾巴。外星人举起一只脚正要迎面走去,由于动作过急,失去平衡,他蹒跚的醉步一歪,又由于哈维的小尾巴一扫,使他摔倒在门外。
  哈维又做出那种恳求的姿势,两腿跪在外星人的面前不停地抓他。玛丽停下步来,花儿遮住了她的视线,什么都没看见。
  “哈维,你今天可高兴啦!是不是麦克给你喂了好吃的?”玛丽看着哈维说。
  狗又点点头。
  玛丽继续往前走,将花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并从厨房里取出烘干的衣服,搭在肩上,朝楼上走去。心想,我是不是看见狗点头啦?
  外星人挣扎着站起来,紧抱住面前的一把椅于。他仿佛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这比在太空的宇宙尘里航行还要困难。他摇来晃去,深深吸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走。
  谁知道呢?也许这是他活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天。如果没有地心吸力一直拉着他的腿,他也许活不到当天黄昏。
  年老的外星人慢慢回到壁橱里,倒在枕头上,失去了知觉。
  “钥匙”还不知道他正在摧残自己的战利品,放在仓库里的那些精致的医疗器械,被外星人的心电感应探测到。他小小的身体接收到很多信号,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使他心情沉重。他不能准确他说山这些信号的含义,各种不同类型的光束和大量探测电网不断向他袭来,使他意志消沉,情绪低落,心里充满着莫名的焦躁,即使酪酊大醉也解不了忧愁。他躺在壁橱里,无法抬头,伸手也很困难,忽睡忽醒,尽梦些可怕的、不愉快的事情。
  他这些恐怖心情的根源是仓库附近电波加速活动所造成的。“钥匙”是个精力充沛的人,受到即将来临的胜利所鼓舞,他的部下喜形于色地围绕着他。地球上最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了,“钥匙”深知它的重要性,因为他多少也接触到了心电感应,而这种心电感应是来自建造和驾驶太空船的外星人。
  他又做了一个更离奇的梦,比童年时代做的梦还要玄妙。一种特殊的爱好从他心中油然而生,他喜爱上这个玩弄地球的智慧生物。
  “钥匙”的队伍已准备就绪,正在倒数计时①。他们的这一对付外星人的行动,似乎都带有“钥匙”所具有的激动情绪。他们的电波不断遥测、监听着外星人。“钥匙”认为他的准备工作是考虑得十分周全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存这个失散的外星人。

  【① 倒数计时是发射卫星或宇宙飞船常用的一种计时方法。即在确定了明确时间后,将剩下干的时间,从大数向小数倒数,直到零为止。】

  车灯突然亮了,大门敞开着,可以看到车内的闪光——读数闪耀着,指针跳动着,复杂的电路闪烁着。
  他把这些带给这个迷失的外星人,就象是礼品一样。
  艾略特回家时,兰斯站在他身旁。“艾略特,你上生物课时是怎么搞的?
  你今天发疯了,知道吗?”
  “我知道。”
  “难道你不认为,你这古怪的行为把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艾略特?”兰斯对艾略特严肃地看了一眼,就象老鼠吃奶酪时东张西望一样。
  艾略特对他看了一眼,但按捺着性子没有顶兰斯的嘴。
  艾略特叹了口气,朝楼上走去,兰斯紧跟在后面,就象麦芽糖粘在鞋底上一样。
  他们走进艾略特的房间,越过一堆乱东西,打开壁橱的门。他们看见外星人两脚朝天,睡在枕头上。
  兰斯吓呆了。“你就这样把他放在这里?你发疯了吗?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任何人都可以闯进来把他拐走,或者他把自己弄伤。”
  艾略特把外星人从枕头上托起来。
  “他喝醉了。”
  外星人睁开眼睛说:“拼‘六瓶酒’。”
  “外星人,你喝得够多了。”
  这个从别的星球来的旅客,用手指做些太空信号,转动着眼睛,打着饱嗝,兰斯感到吃惊。“不管怎样,你干吗把他藏起来?你可知道,很多人愿意花钱看‘克斯’合唱团①,无论如何,他比‘克斯’更有趣味,比纽约的任何一个美国人都吸引人!你手里拥有一个金矿。应该带他到各地去巡回旅行。”

  【① “克斯”台唱团是美国著名的合唱团之一。】

  兰斯做着手势,表示他完全有能力当个经纪人。他那蓬乱的头发红得发亮,使他的头顶看起来就象堆满奶酪的捕鼠器。他根本没有资格当经纪人,但他缺乏自知之明,厚着脸皮说:“你、外星人和我三人一起去登记专利权。”
  艾略特扶外星人直立着,但是这个永恒的旅行者总是前后摇晃着说:“拼‘头痛’,艾略特。”
  “他醉得太厉害了,”兰斯抱怨说,“艾略特,你需要一个管理外星人的人,因为你不懂得如何照顾这个外星人。”
  艾略特继续搀着外星人,但是感到这个老植物学家非常沉重,——一种奇异的沉重,他从未承受过的沉重。
  “外星人,”他摇摇外星人。外星人向他回看一眼。他从来见过外星人这样的表情。这远比想象的信号难懂。艾略特的身体也受到感应,沉重也转移到他身上来了。
  “外星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外星人突然向前扑倒,他的密度变了,他就象一个正在崩溃的星球的核心。地球的引力吸引着他。他变成太空中的黑洞。
  兰斯也受到感应了。他的身体在向下陷,这矮子变得更矮了。他蹲伏在外星人的手臂下面,象一只小老鼠。“看,他通过你与人们沟通,他是属于你的,但是你应该使他合法化,我爸爸是律师,他有办法。我们将成为百万富翁,我们要到各地去旅游,让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我们将是世界上最出风头的孩子,他们都要会见外星人,而他是属于我们的!”
  但是外星人除了属于地球引力以外,不属于任何人。他突然振作精神,中和酒性,显得清醒些,但却无法改变他体内的深刻裂变。
  啊,给我……
  外星人向前后摇动着,他的身体开始痉挛,他的生命将要结束,他的内部越收越紧,他的精神活动快完了。
  他不应该连累这小孩子,可是这件事仍然发生了:黑洞已经形成,什么也逃不了,所有飞近黑洞的飞行员都会被吞噬——这是太空的规律。
  “拼……‘走开’……”
  他企图避开他们,但是艾略特仍紧贴着他,他感到孩子们的爱缠绵在他的两臂。傻孩子,你不能跟我一道去,我是外星人,你的智力无法跟我去的,我是太空间的旅行家,而你只是个幼小的孩子……
  哈维俏悄地钻进房间,低头垂耳,神情有些不安。玛丽已回来,狗觉得她就要走过来,它觉得应该警告艾略特。它在壁橱外面吠叫着,不久门打开了。
  狗望着外星人,狗的下意识仿佛看见外星人体内一根根发光的骨头在瓦解,它往后一跳,自己的骨头也受到这力量的吸引。
  外星人必须找一种办法单独死去,然而即使这样,他对周围的物体仍然有引力。他这个外星人,会不会自我爆炸?他的死会不会从自身引向外部?
  “拼……‘危险’……”
  他寻找过各种解救的办法,但总摆脱不了这种力量。他被这力量紧紧地吸住,而他的飞船却处在无数光年的远方,无法援救他。
  “他是……如此之重……”兰斯气喘吁吁他说。他们伎尽全力把他抬起来,放到艾略特的床上,这时玛丽正欲举步登楼。
  不一会她打开了门。
  “嗨,小鬼们……”
  哈维走在她前面,用爪子表示乞求,它的毛受到外星人电磁波的影响,竖立起来,遮住了艾略特和兰斯。他们正用一条毯子把外星人裹起来。
  “你们弄狗干什么?”玛丽问,狗在她前面气喘吁吁地挥动着爪子。“你们给它吃什么药了吗?老实告诉我。”
  “哈维,”艾略特说,“冷静点。”
  外星人的能量下陷,下陷,陷得很低。
  我无法起来……起来……拼“起来”……
  但他不能动弹,他只能听地球人讲话。
  “学校里怎么样?”
  “很好。”
  “有什么吃的吗?”
  “我们马上下楼去拿。”艾略特说。
  “你有瑞士奶酪吗?”兰斯正需要加点营养。他的头脑似乎变得很奇怪,觉得自己在穿过某种东西往下降,降到他作梦也没有到过的地方,就象骑自行车的那天晚上一样。不过与那天相反。当时他觉得在飞,而现在他似乎沉入粘性物质所构成的黑洞里。
  “不知谁将奶酪全部吃光了,”玛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小捣蛋,她知道这些孩子一定有什么心事——母亲的心对这些是有所觉察的,但她不逼着他们讲出来。她突然觉得头象裂开一样痛起来。
  她走出房间。艾略特立刻转身面向外星人,这个老旅行家的手从毯子下面伸出来。当艾略特看到外星人手臂上的灰色阴影时,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他的两眼模糊欲睡,堕入深邃的梦境,根本无法爬起来。
  他感到身体住下沉,并牢牢抓住自己的手。“外星人你自己医治吧……”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十四章

  夜幕降临,艾略特将家中药柜里所有的药品都拿来,但是这些药象玩具药剂一样,对躺在床上的外垦人毫无作用。
  外星人陷入引力的旋涡,他对地球生活的梦想已经结束,对闪闪发光的星球的幻想,也已破灭。他生命的阳光现在已变成黑色。
  这全是因为他无法克制窥视地球人窗口的愿望……
  他必须想法制止个人灾难扩大到地球人,或者地球本身。他不明白——在这个星球里并没有现成的方程式可以套用一无论他走到哪里,灾难就跟到哪里,因为他体内蕴藏了极大的原子秘密。这房间里每一种植物都死去了,他每呼吸一次,就觉得墙壁沉沉地向他压过来。
  “医治自己吧!”艾略特又一次哀求,因为他觉得这个外星人是个天才,任何事都办得到。但是这儿有些事就连长寿的神仙也办不到。
  外星人慢慢地摇摇头。
  “把你的病痛转移给我吧,”艾略特说,他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受到外星人很多的影响。他拥有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是这样强烈,他无法摆脱它。
  “带着我……到远处去……”外星人轻轻他说,“然后离开我……”
  “外星人,”艾略特说,“我永远不离开你。”
  这位迷途的高龄外星人再度打起精神,用恳求的语调说:
  “我……对你有致命的危险……”他仲出长长的手指。“……对你的星球也是如此……”他抬起头,他的星星般的眼睛在月光中闪烁着。
  “但是我们的发报机,”艾略特说,“仍然在发报。”
  “那是废物,”外星人说。
  外星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光芒,文略特看到里面有无数条互相交织的光线,蕴藏着正在崩溃的巨大力量。头顶上的天花板在呻吟,哈维在角落里呜咽,外星人在凝视着不断来到的神秘事物。任何一位其他星球上的植物学家都无法改变这些情况。
  “你试都没有试过,”艾略特说,他对那双凹陷进去的眼睛感到畏惧。
  “求求你,外星人。”
  一夜之间,外星人的身体变得僵硬,而且全身都变成灰色。他的嘴唇在动,但说不出话未,只有体内的物质在发出压缩和冲撞的声音。
  艾略特觉得身体好象被链条锁着一样,这铁链子把他往下拉,只觉得越来越重,头象裂开一样,沉重的心情就象成千吨重的铅块压着他,后来,早晨朦胧的晨光终于射了进来,他抬起身子看看外星人。外星人真的枯萎了,不是灰色的,而是白色的,一个白色的侏儒。
  艾略特摇摇晃晃地走过走廊,又走到玛丽的房门前。他推开房门,一种压抑的心情和宇宙的孤独感一起向他袭来,他觉得自己好象是外星人,对自己感到陌生和害怕。
  玛丽睁开眼睛看着池,问他:“你哪儿不舒服?
  “一切——都毫无意义,”他说,并觉得自己有一种下沉、覆灭和崩溃的感觉。
  “啊,宝贝,快不要那样想,”玛丽说。然而,她也有那种想法,她彻夜梦见自己在水底下,无法浮到水面上来。
  “我有一件美妙的东西,然而我把它糟蹋掉了。”艾略特说。
  “有时候每个人都有那样的感觉。”玛丽说,她企图讲些适当的陈腐话来安慰他,但是这样的活,连她自己都不爱听,更何况是艾略特呢?她拍拍床,叫他坐在床边。有时温暖比语言更起作用,然而她的身子在这朦胧的早晨觉得刺骨的冷,艾略特走近她身边时,她更觉得冷飕飕的。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她觉得屋里有些不可名状的、恐怖的东西,把一切都吸引了过去。
  “你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问。
  “等一下……”艾略特用背紧贴着玛丽说,他俩都感到在下沉,越来越深地往下沉,直陷入旋涡,没有人能拉他们一把——因为根本就无人存在。
  “去睡吧,”玛丽拍拍他的额头,“去睡吧……”
  艾略特睡着之后,梦见一个铁球,在膨胀变大,然后又变小,变得更小一点,他骑在上面,通向虚无缥缈的太空。
  七点三十分闹钟响了起来。玛丽独自起身,让文略特多睡一会,她知道他曾经假装发烧,但这次可不是这样。她穿起晨衣,眼前出现一种引力,这引力向她逼近过来,她向后一退,把自己彻底惊醒,她看看艾略特。是的,他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喝醉了?难道她的宝贝这么快就步上坏父亲的后尘?
  她发现六只空啤酒瓶……
  门突然打开,进来的是麦克,他问:“艾略特在这儿吗?”
  “不要吵醒他,”玛丽说着将麦克推到走廊,“你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看来他情绪很低沉。”玛丽将自己的晨衣裹裹紧。
  “可能原因在学校,这学校使人感到消沉,”麦克回头向客厅瞥了一眼。
  外星人的神情不对头,艾略特不对劲,他的脑袋也象裂开一样。
  “得让他休息休息,”玛丽说。
  “让我待在这儿,我今天只有半天功课,妈妈,你有事忙去吧……”麦克说。
  玛丽从晨衣口袋里拿出了几片阿斯匹灵,说:“好吧,也许你能解除他的忧虑。”她走到楼梯口,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昨夜是不是眼错了药,觉得自己的脑袋象铅球一样沉重。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

第十五章

  “喂,醒醒,好吗?”麦克坐在艾略特的旁边问。他掀起艾略特的眼皮,那眼睛朝他看看。他从未见过弟弟有这种散光的眼神——好象石头一样呆板。
  麦克摇摇艾略特,轻轻他说:“求求你,艾略特,醒醒吧……”
  艾略特翻翻身子,慢慢苏醒过来。麦克扶着他经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两兄弟一摇一晃地走着,麦克觉得好象拖着一个铁球。哪里来的这样往下拉的引力,弟弟怎么搞的?这房子出了什么事?是房子往下塌,还是人的身体不得劲?
  麦克摸摸墙,想证实自己的看法,但墙是以另一种形式在活动,墙的砖缝里有一种暗淡的光在微妙地跳动着。
  “过来,艾略特,从引力中跳出来……”他把弟弟拉进房间,艾略特变得十分坚硬,象链条,象铁环。
  外星人从毯子下伸出头来,脸色象灰烬一样苍白。
  麦克放下艾略特,顿时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内心深处聚集着各种各样的恶梦似的感觉。
  外星人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强大的原子能量,他管不了这一切,他失去了控制。
  救救我,他呼叫着船长,从这里向遥远的夜空中的太空船呼叫。
  来吧!我的船长,搭救我这个垂危的第一流植物学家。
  我收集的植物快要死掉。
  我也如此,恐怕活不长了。
  “我们得告诉别人,艾略特,”麦克悦,“我们需要帮助。”
  艾略特转身面向麦克,他的眼睛就象月光下的水母一样,冒着危险游水,触角闪闪发光。“不行,麦克,你别这样做……”
  艾略特知道世界上其他的人是无法干预这事的,因为军方和政府都不了解此事。他们想要抓到这样一个绝妙的生物,并且要加害他。“我愿和你共同拥有他,”艾略特气喘吁吁他说,“君子说话算数。”
  麦克擦擦脸,竭力琢磨着,他们的游戏规则中,“共同做庄”代表什么涵义。一种来自床上的力,钻迸麦克的脚跟,把他前后推动着。他象木偶一样在房间里转动着,他知道自己无法控制它,不知怎的,这力突然消失了。
  这力实在太大,他接受不了。墙上放射出黑色辐射波,麦克看见了成千上万个小外星人,他的身后燃着宇宙火。这些宇宙生物是不是要把地球烧掉?
  “艾略特……如果我们得不到帮助,我们会失去他,而你也保不住……”
  麦克晃身逃开,企图避开那超负荷的原子辐射波。
  艾略特的眼睛通红,红色的火焰映入他的眼帘。火焰里有一种地球人看不见的能量。文略特眼里射出来的光,象炉子里的火一样。他以前曾假装生病发烧,但是这次……
  麦克一只手抓着艾略特,另一只手举起外星人。
  麦克身材很高大,这两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肩上……
  麦克吃力地拉着大象般的艾略特和象宇宙太阳般的外星人。麦克的手指突然抽搐起来,这是外星人的力在推着他的手指。外星人的这种触摸带有电的魔力,对地球人来说,要经过千百万年研究才能弄明白。
  飞行到无法想象的力的世界,那儿聚集着更多的能源……
  麦克把他俩拖到浴室,放在水池里。他把这火灭掉,使艾略特清醒过来。
  水流出来,艾略特和外星人都浸在水里。
  当水冲到这个老外星人身上时,他摇摇头。啊,好,多好的淋浴。
  外星人在水点下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
  他向外偷看了一眼,可不要被死神攫了去!
  他象白痴一样抛弃了不朽的事业,虽然他跨越过无数的太空里程,可是这次他还是失误了。
  而现在,是他最后的一次淋浴。
  这种淋浴既象来自金星又象来自火星……
  ……只有太空的狂人才愿意舍身到地球上来。
  他的鸭脚走路时发出格吱格吱的声音。他低声唱着歌,这歌声在宇宙的深渊里久久回荡……
  “……要出事故了……”
  外星人陷下来,两腿象铅一样沉重,有好几吨重的压力。
  艾略特跟他一起往下陷,一直沉到浴缸的底部。“外星人,你自己医治吧……”艾略特感到电荷已消失,但他无法摆脱这股力量,这力量象炽热的火焰使他的手脚抽搐,在这火焰里有着一种能治病的射线。
  楼下门开了,玛丽走了进来,葛蒂跟在她身旁。
  “你去安慰安慰哥哥。”玛丽对葛蒂说。
  玛丽将食物放下,走进房间,她头痛突然发作,就象刀片刮着她的额头。
  她向左右摇头,忍着头痛,看着四周。她身体还算结实,很少看病,从来没有请医生开过她不愿服的药……
  楼下传来麦克雷鸣般的脚步声,他的脚步都象铅球那样沉重。
  “走在地板上脚步要放轻点,我的宝贝。”玛丽说。
  “妈妈,我有件事告诉你。你最好坐下来……”
  玛丽靠在椅子上心想,啊,请快点讲吧,我的上帝,不要讲那些孩子们的恶作剧,也不要把街上的凶杀案,或者孩子们打群架的故事讲给我听。
  她一屈股坐下来,椅子发出嘎嘎的响声,“有什么严重的事情?”
  “比你想象的还严重。”
  她霍地跳起来,头在发晕,某种可怕的预感向她袭来。
  “还记得那个妖怪吗?”
  他不会是魔鬼吧,她自言自语他说,家里人着了什么魔?麦克的眼睛好象是水母的眼睛。
  楼上响起一阵葛蒂的脚步声,玛丽觉得房子的地板好象被五岁的女孩踏得塌下未。“妈妈,他们俩已经走了,不在壁橱里!”葛蒂说。
  “他们俩?”玛丽看着麦克说。
  “我最好还是带你去看看他俩!”
  麦克领着玛丽上楼,走到浴室说:“你得作出最忠实的保证……”
  “麦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吓昏了头,而麦克谈起话来多是在下“地牢和天龙”棋。
  麦克将浴室的窗帘拉开,玛丽眨眨眼睛,朝里面看去。她愣住了,在浴室的地上她看见一条卷曲的爬虫。她睁大眼睛,还看见了艾略特。
  “我们生病……快要死了……”艾略特举手说。
  水在艾略特和这个妖怪身上流着。这个可怕的怪物约有三英尺高。他身上发出信号,他的嘴唇在抖动,玛丽还听见一种碎裂的回声在空间荡漾。“……
  都是……由于……这个生物……”
  “他是从月球上来的。”葛蒂说。
  玛丽抓住艾略特,把他拉出浴室。她只是想把艾略特拖出这个境地,至于那水淋淋的爬虫怪物以后再细看。“你们大家都下楼去。”她说着用一条大毛巾把湿漉漉的艾略特包裹起来,把孩子们都向外推。她的神智不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地、盲目地推着。那怪东西还在浴室里。她和孩子们总算出来了,此外,她再也没有别的主意和兴趣了。
  “我不能离开他,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儿。”艾略特说。
  玛丽正好冲到了前面。她感到自己现在有了绝对的权力,因为她战胜了害怕的念头。她象拉布娃娃一样,把三个孩子拉到了门口。她打开了门——但有一道障碍使她的意图失败了,因为有一个宇宙飞行员正站在门口。
  圆顶飞行帽下露出他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整个身体都裹在宇宙服里。玛丽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然后跑到了边门。可边门也已被打开,有另一个宇宙飞行员站在门口。
  她关上窗户,一顶塑料帽子在窗前一晃,只见一个穿宇宙服的人正在敲窗门。不一会儿,许多戴飞行帽的人进来,把整个房子包围了起来。
  天黑前这屋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挂满塑料布和塑料管道,塑料棚直搭到屋顶,耀眼的灯搁在脚手架上,把四周照得通亮,街道被封锁了,拖车、货车都不许行驶,来往的人都穿着蓝色的跳伞服。
  进出这房子要经过一辆篷车。
  “钥匙”在这辆篷车里,正在穿跳伞服,戴钢盔。他打开篷车的后门,走进一条巨大的塑料管道里,沿着管道走到底,然后拉开密封口,钻进隔离室。
  “……令人震惊……简直令人震惊……”
  那个多疑的微生物学家戴着钢盔自言自语他说,他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脸好似一条休克在破碗里的金鱼,他目瞪口呆地站在他们这群专家工作的地方:男男女女的检验员将外星人的生命系统摄成幻灯片或制成标本,这生命系统为他们提供所需的数据,有些正在消失的部分,他们尽量将它复制出来。
  在这房子的另一边,一批医生正在为这家人进行健康检查。玛丽的血已抽出,并送进卧室,这房间眼下己改为急救室。
  “自从外星人被隔离以后,环境有什么变化?温度?湿度?亮度?”
  玛丽凝视着专家,不想讲话,也不愿意讲话,在她身旁的另一个医生在给麦克量血压。
  “你注意到这个生物的肤色或呼吸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头发有无脱落?
  外表有无出汗的迹象?”
  “他根本没有头发。”麦克说。
  “很明显,这个生物己学会用简单的语言和这家孩子通话。”一个医生对另一个医生说。
  “是我教他说英语的,”葛蒂对那个正在蹲着剪下她一绺头发的医生说。
  “你教他英语?”
  “我用拼读机帮助他说英语的。”
  很明显这个精神病学专家从未用过这种机器,“你见过你的朋友有过动感情的表现吗?他笑过,或者哭过吗?”
  葛蒂说:“他哭过,他要回家。”
  队长匆忙从旁走过,来到饭厅,这里已被调光组占用,用来研究骨头结构,这些骨头使他们迷惑不解。“钥匙”拉开密封的门,走进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的隔离设备更多。整个房间被罩在塑料布里,里面还有一个用透明塑料做的、可以折叠的房间,它有十英尺长,十英尺宽。一个特别医疗队在给艾略特和外星人进行检查。
  “我现在获得一个数据,他的血型不是人类的血型。”
  “有没有Q-R-X-波?”
  “没有查到。”
  “到底有没有呀?”
  “我……我不知道。”
  这些专家获得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数据。这些医生很敏感,只要病人让他们检查几分钟,他们就马上能通过仪器测知。
  “这生物真奇怪……”大家异口同声他说,但这还不算奇怪,摆在他们面前桌子上的有关这个生物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矛盾的。
  “声纳定位专家,你找到了他的心脏吗?”
  “很难看到。”
  “那么,他到底有没有心脏?”
  “整个荧光屏都亮起来了。看来他整个胸腔就是……一颗心。”
  医生刺他,戳他,摆弄他的手脚,用针刺入他的肌肤,看看他是否有经络,用另一根针试探他有无条件反射,发现他有一双耳扇,耳孔是开着的。
  他有一双扫描式的宇宙眼,对光很敏感,能探索射线,并出现恐怖表情。医疗队工作得很卖力,从各个方面探索他,细查他受折磨的身体,以揭示他生命的内部活动。
  领导这个医疗队的主任医生不时揩着额上的汗。他已失望,而且弄糊涂了,医生注视着这个失去知觉的、好象从海底捞出来的不成人形的怪物。他对这个外垦人的思维,来地球的目的和他身体的秘密一无所知。
  是的,真令人感到可怕,这个不讲话的丑八怪夺去了医生常有的和善性格。他的疲惫的脑子里总是出现着这飞龙目动物①,原始的蜥蜴,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将来也未必能见到的动物。在他面前的是一种冷血的、失去知觉的、可怕的生物——这畸形的怪物来自生命的发源地。厌恶这种怪物,甚至希望他死掉,是很自然的。

  【① 飞龙目动物:古代一种能飞的爬行动物,现已绝迹。】

  “他是活的,”在旁边的技术人员说,“但是我没有发现他有呼吸器管……”
  “……脉搏保持稳定……”
  这个老外星人仍然躺着,就象没有生命的月亮一样。明亮的荧光照在他身上,可怕的耀眼的灯光射进他的神经,他知道自己已落入他们的手掌中。
  这些地球上的医生使用的简陋的设备,与伟大飞船上的精致的扫描设备形成显明的对照。
  喂,药品,主任医生喊外面那个值班医生。
  “身体看来象马芬氏体型①。”
  “记下来,有突眼病。”
  “一只脚有巴彬斯基反应②。”

  【① 马芬氏体型是一种遗传病,特征是长骨反常延长,有眼睛和循环系统的缺陷。】
  【② 巴彬斯基反应是医生用针划病人的脚底,看他有没有病理反应,这是一种检查神经是否正常的方法。】

  “……我听见他呼吸声,仅仅只有一次……”
  他企图寻找通往自己飞船的航线,以达到他离开地球的目的。现在他这个希望完全失去了吗?
  嘿,外星人,他自言自语他说,他们终于得到你啦!
  地球的锁链套在外星人的身上,他被束缚着,这锁链重得惊人,他的生命力在继续崩溃。
  “我们能否获得任何追踪元素的新方法?”
  “我们已建立透视装置,以检查四周,但这家庭表面上没受到任何损坏。”
  “化验员,你检查出他的血流来了吗?”
  “我想,咱们在他腹股沟里能找到血。”
  “我们取得一件意外的收获——在获得外星人的数据的同时,也获得了这男孩的数据。”
  主任医生又一次紧张地揩着头盔下的汗水。这男孩与妖物有某种共同之处,好象妖怪向男孩提供了生命信息。这男孩醒来后又失去知觉,尽说吃语,接着又沉沉睡去。主任医生想,我要解刀绑在他身上的绳索,看看他身体各部分到底是什么东西。
  主任医生再次擦擦玻璃头盔,进行更深入的探索。他相信这生物已奄奄一息;他现在关心的是这个孩子。孩子的心脏跳动不正常,脉搏微弱,其他的一切几乎同妖怪一样,有一张潜网可怕地把他俩连起来。
  “该死的东西,”主任医生向外瞥了一眼,心里想着,“谁能够将这怪物描绘出来?”
  他看见一个个在仪器旁工作的人,他知道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也再次低头看看妖怪的脸,到底有没有感觉,是否能说话。他面前是个冷血而没有感情的、令人生厌的宇宙生物。此刻他了解这生物,并且明白这怪物对大家都是危险的。
  用针刺外星人的皮肤时,在一旁的艾略特的皮肤也在抽动着,好象针也刺在他身上一样。医生转身向他唯一认识的“钥匙”说:“你在伤害他,也在坑害我们……”
  “钥匙”低头看看外星人,当他知道这是一个高贵的太空生物时,外星人在他心中的模样就改变了。但“钥匙”的脑子里仍然激荡着高级神经波。
  他面前的这个生物尽管难看,却是从飞船上来的。他的责任是要保存这个外星人。
  “艾略特,我们尽量帮助他,他需要关心。”
  “他不认识你们,他要跟我在一起。”
  “艾略特,你的朋友是个罕见的有价值的生物,我们要了解他。假如我们了解了他,我们就能学到更多有关宇宙生命的知识。你救过他,你待他很好。现在让我们尽自己的职责,好吗?”
  “他要和我在一起。”
  “可以,我保证,他到哪儿,你也到哪儿。”
  但是外星人要去的地方,却没有人能够去。这个古老的外星人有着巨大的力量,好似一条古代的龙。他的同族也同样具有这火一般的生命力。这力量是否在洪水期消逝了?它能摧毁地球吗?不,他自言自语地说,不会那样,还有什么比毁坏这可爱的地球更恐怖的呢?如果这样,我将永远被宇宙所咒骂。
  但是这龙的体内还在跳动,眼睛明亮得象燃烧的太阳,放射出可怕的、神秘的火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要释放出来,通过太空之巅袭击着这些医生、机器、朋友和敌人,一切的一切。
  “这孩子再次失去知觉。”
  “叫他母亲来。”
  外星人的生命危在旦夕,处于奄奄一息的境地。他的两耳充满吼声,龙嘴大张,可怕的黑色火舌向上翘起,似乎要吞噬太阳系中的地球和他面前的一切。外星人觉得他的天然外壳在破裂,他的卓越的智慧在很快、很快地瓦解。
  “我量不出血压了。”
  “……脉搏也没有了……”
  “增加氧气。”
  “监护指示波也没有了!”
  “是真的还是假的?电波上没有Q 、R 或X 的符号,你看这说明什么情况?”
  “他快要断气了。”
  “给他做人工呼吸!”
  一架电动仪器放在外星人的胸前,他们为他做人工呼吸,注射肾上腺素,竭力抢救他。
  “没有动静……我正在这里画表……”
  这个老外星人的心电图上的读数显示不出了,也没有波纹出现,心脏已停止跳动。外星人象死人一样地躺着,但是艾略特还能活动。当外星人的心脏一停止跳动,这孩子的精神却得到了恢复。外星人终于发现一个他所要寻找的规律,那就是当他晕厥过去以后,他的精神无法控制的时候,那男孩就苏醒过来。
  文略特在床上猛地一震,叫着:“外星人不要走!”
  “没有反应,也没有呼吸。”医生说。
  “他能够屏住气,”艾略特说。
  医生摇摇头,他们企图抢救的这个生物已死去,此刻他们深深感到内疚;他们干的是什么工作啊?
  他们几乎没有察觉灯光和仪器的闪动,也没有注意到房子和山岳的颠动。这些轻微的变化只好留给其他的人和仪器来测知了。
  “钥匙”象个不懂得死亡是怎么回事的孩子,靠在外星人的旁边,轻轻他说,“我们怎样跟你的亲属联系?”
  艾略特甚至连妈妈的手放在他肩上都不知道,只觉得失魂落魄似的,“他是……最好的,”艾略特哭着说,看着这古老的朋友,眼里充满着悲哀。葛蒂和麦克从他身后走进来,对这位主任医生表示极端不满。
  葛蒂走到桌前,踏起脚看着妖怪。“妈妈,他死了吗?”
  “是的,宝贝。”
  “我们能够让他复活吗?”
  玛丽最关心的事是希望这个小小的妖怪苏醒过来。她看着这丑陋的、发皱的躯壳,可怕的嘴,爬虫般的手指和脚尖,离奇的肚子——一切都是丑的,他几乎把艾略特坑害了。
  “我希望他活过来,”葛蒂说,“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
  “我希望……”玛丽想着,一面重复女儿的话,但为什么这样希望,她却讲不出未。
  清洁的房间里,每个人也是清洁的,包括艾略特。他此刻正站在一旁看着外星人被封在塑料袋里,用碎冰块镇起来,隔壁的房间正在拆卸机器,取下保护性的塑料棚。
  一只小小的铅棺村抬进清洁的房间,政府官员将外星人放进棺材里。
  “钥匙”走在文略特的后面,将手放在孩子的肩上。
  “你想最后见他一面吗?”“钥匙”挥手叫另一个官员出来,让艾略特一人进去,塑料罩在他进去之后便掀开了。
  艾略特站在棺材旁,把外星人脸上的碎冰拨开。孩子脸上的泪水从眼睛流到两颊,滴在用塑料薄膜盖着的外星人的有皱纹的额头上。“外星人,我愿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有无数的东西要给你看,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但你来我家之前这种希望是不存在的。你现在是不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相信神仙吗?
  咯噗尔咯噗尔斯嗯嗯嗯嗯嗯格……
  一道金光射进地球。太空历史学家分头去寻找外星人,他们比外星人还要古老,他们声称是来拯救流落在地球上的外星人,并发出一种只有外星人才能理解的闪光。
  “别窥视窗口。”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后就走开了。
  另一些人说,地球注定是无法救活外星人了,只有从姐妹星球上借来救护力量,才能医治这条具有热核能量的龙。
  仍然听到:迪噗尔,喏嗯嗯嗯嗯格……
  从远处传来呼叫声。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一接触到外星人的手指,就会发光。
  他治愈了自己。
  他不知道怎么治愈的。
  外星人在幻觉中看见他的船长比以前更好看,比想象的还要好看。
  “晚安,船长,”外星人说。
  “别窥视窗口,”一种声音回答说。
  “永远不要窥视窗口,我的船长。”
  外星人全身闪着金光,似乎全身都是金的,特别是他的心光,由全色变成红色,时明时暗。一阵蒸汽从冰块上升起后变成粉红色和其他颜色。艾略特注视着,将外星人身上的冰块抹去,只见这老外星人的一颗红心在发光。
  文略特转身走到门口,“钥匙”仍在和玛丽站在门旁谈话。他连忙用手将外星人的心光遮起来。
  外星人的一双眼睛睁开来说:“外星人跟家里通过话了。”
  “很好,很好。”艾略特高兴地低声说。
  他将自己的衬衣脱下来,放在外星人的心光区上。
  “我们设法使你脱离险境,等着我……”
  艾略特将冰块又堆在外星人的胸口上,将塑料袋的拉练拉紧,然后,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用于遮住脸,走出密封口,从玛丽和“钥匙”两人身边挤出来,不多一会儿他和麦克两人来到厨房里。桌上放着一些外科医生的器具、防护面罩和显微镜,还有一盆外星人的已枯萎了的天竺葵。当艾略特同麦克低声谈话时,天竺葵象麦克一样恢复了精神,抬起头来,过了一会儿绿色的嫩叶从枝上吐出来,萌发出新芽,再次鲜花怒放。
  麦克打了一次电话,然后从后门溜出去。
  艾略特站在通往房子的管道里,官员们正抬着一具铅棺材。他们推开门,“钥匙”的下属人员守在那儿。他们抬着棺材,芽过管道,把棺材放在篷车上,然后又回来。
  “我要跟外垦人一起去。”艾略特说。
  “你和你全家都跟我们一起去,艾略特,我们大家一同去。”
  “你答应过,他上哪儿,我也去哪儿,现在我就要一个人跟他去。”
  “钥匙”叹了口气,将门拉开,让艾略特走过去,艾略特爬上篷车,敲敲驾驶室的门,坐在驾驶室里的麦克转过身来说:“艾略特,我从未驾驶过这种型号的汽车。”
  麦克推上排档,踩着油门,车于起动了,响起了一阵可怕的声音。整个管道系统脱离了这座房子,罩在房子外面的巨大塑料棚也倒塌了,二十米长的软管拖在篷车后面,象龙的尾巴一样。
  麦克揿揿喇叭,警察连忙跑来驱赶人群,人们朝两边分开,让篷车过去。
  当车子开到一块空地时,艾略特站在车上向后一仰,这时他才发现两个官员站在车后的管道里。他们紧跟在拖在篷车后面的管道,企图爬到前面来。
  艾略特若是向管道的最末端看去,就可以看见玛丽带着葛蒂也跳上她的汽车。
  她开着小汽车,撇开政府的车辆,追逐着大篷车。她企望孩子们的这次偷开汽车行为,不是真正的犯罪行为,但她对这一点心里还很不踏实。
  “我们坐车子上哪儿,妈妈?”葛蒂问。
  “去买一盒奶油,”玛丽说,小汽车冲过警察的路障,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艾略特和麦克偷开那大篷车吗?”
  “是的,宝贝……”
  “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一同去?”
  “因为你太小,不会干这一行。”玛丽说,将车子加速向前冲去。“等你长大些,你就会干了。”
  车子转弯时发出一阵尖叫,前面正是这辆大篷车,现在她每一根受折磨的神经都明白,妖怪还活着。不论是由于抢救还是命运使外星人复活,她都很高兴。尽管目前她的处境很困难——警方的车子就在她后面追赶。不管怎样,她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官员们在管道里紧贴着颤动的管壁挣扎着。在管子的出口处,他们看见艾略特在紧张地工作。
  嘿,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想,那个小家伙企图把管道封口拉起来,是不是?
  官员们在街上乱滚了一会,当篷车急速向前行驶时,管子拉破了,官员们被扔在车后。
  麦克放慢车速,将这辆免费篷车刹住。“艾略特,我们的命可能保不住了,他们从没发给我们开车执照。”他转身说。
  有一些车子正要与他们的车子相撞时,麦克将车子向旁边让开,又继续急驶而过。艾略特爬到颠动的棺材上,扫开它,并且拉开塑料袋。
  外星人坐了起来,拂去身上的碎冰块,朝四周打量一番。“外星人打过电话给家里了。”
  “他们会来接你吗?”艾略特问。
  嗞噗嗞噗,滋瓦克——滋瓦克……
  外星人的眼睛在发亮,但是他的心区还要亮。他以满车的光辉来报答艾略特。
  麦克将车开出林荫道,来到马路上,行驶到一个叫“了望台”的小山坡上。从这儿他看到半小时前曾打电话给玩“地牢和天龙”游戏的小朋友,现在他们正带着自行车等候着。
  这篷车碎然停下,艾略特和麦克帮助外星人下车。
  艾略特的同学格雷克、泰勒和斯但夫象小妖怪那样张着大嘴站在前面等着。
  “他是太空来的外星人。”文略特说,“我们正打算把他送回太空飞船上。”
  当医生们为检查外星人弄得团团转时,这些玩“地牢和天龙”的小朋友也玩得团团转。他们总算作乐了一番,虽然他们玩得很累,但他们仍然愿意帮助外星人坐到艾略特的自行车筐子里,然后飞快地踏着车,沿着一条四又路前进,向“了望台”山坡驶去。
  泰勒在前面带路,他的一双长腿踏着车轮。他掉头向后看了一眼,看见艾略特筐子里的外星人。他急于想摆脱这外星人,便将车子踩得更快。
  “艾略特,”格雷克说着,口水四溅。“什么……什么……”他的舌头在嘴里只翻动了两下,便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惊奇地流着口水,因为他使尽气力在踏着自行车。在他旁边的斯但夫握着车把,拉下帽檐,帽檐迎风吹得翘起来。他也看了妖怪一眼,心想不管他是什么东西,多少总跟艾略特和他妹妹葛蒂做泥饼的事有关。他得详细琢磨一番。但是在这一刹那间,他产生一个念头:发誓永不跟任何朋友的妹妹玩,甚至自己的妹妹。他的头紧贴在车把上,脑子里带着无法回答的问题,飞速地踩着车轮前进。
  当这几个奇特少年骑着自行车驶向远方时,山坡上再次挤满了人群,包括政府车辆、警车和玛丽的车子。他们的车子都尖叫着围绕这篷车停下来。
  警察从里面跳下来,手持着枪。玛丽也从车里跳出来,走到警察面前叫着:
  “不,他们只不过是孩子!”恐惧和紧张充塞了她的嗓子。当她推开警察,他们吃惊地向后退去。
  一转眼,自行车和警车的距离拉开了,警察仍然在围着这辆篷车和处理撤下来的冰块,但是当车门大开时,车内已空无一人。
  那当儿,树丛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他知道今夜此地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他们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去了!”兰斯叫道,“我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玛丽用手紧捂住小捣蛋的嘴巴,将他带到车子上,但是兰斯从车窗下伸出头来,朝着警察和政府官员叫着:“湖,他们向湖那边驶去了!”
  警察和官员们都向湖那边驶去。
  兰斯回过头对玛丽说:“森林——我带你去。”
  “但是——湖呢?”“嘿,我虽然是个小捣蛋,但是,你知道,我可不是傻子啊。”
  外星人和骑着自行车的一群小孩子,沿着弯曲的人行道向飞船的降落点奔去。小朋友们望着外星人,虽然他的相貌使他们吃惊,但他们的内心却告诉他们:外星人是他们的朋友。这场比赛已到了决战的时刻。他们吃力地踏着车子,把外星人尽快带到等待着他的地方。
  警方的车辆沿湖来回盘旋,经过扎营区、村舍和公园的工作人员宿舍。
  “唉,此地看不见人影……”公园的工作人员望着:几辆灰蒙蒙的汽车说:
  “在搞什么鬼把戏?”
  车轮辚辚滚功,将路上的碎石和泥土震起来,溅到这些工作人员的身旁,然后这队追逐的汽车回到湖边的路上,又沿着小公路驶回去了。
  上哪儿去追呢?头一辆车里一个眼度有点颤动的警察中士寻思着,他的眼皮已跳动一个上午,车内似乎有某种信号。这信号指向左边,他就根据这内部雷达将车子向左面驶去。
  后面的车辆紧跟着他,沿着公路往回开,放慢车速。政府官员凭想象坚持搜索;这是兴师动众的追逐,然而路上什么也没有看见。“这儿有条岔道——我们兵分两路,把你的人带开……”
  无线电向追逐的车辆发出信号,警察就呈扇形散开,他们的支点是街镇,这扇形在不断移动,忽开忽合,进行一处又一处的搜索。
  “……转弯,转弯……”警察中士眼皮跳动着,而汽车轮子也跟着转弯,面前的奇怪信号时隐时现,每个司机都收到来自猎物的信号,这外星人的急切发报已传向太空,电流如此强烈,以至于连石头都感觉得到。
  外星人紧靠在艾略特的篮子里,将长长的手指挂在篮筐上。他头脑里嗡嗡地响着信号。
  “滋呐克,露克露克斯呐克,你收到我们的信号吗?”
  “是的,我的船长。但是请快些,请你津格津格,露克露克……”
  泰勒的长脚踩着车子全速向前,领着一群人。麦克驶在他旁边,躬着背坐在车上,隐隐地听见警报声。
  “他们追上来了!”他对艾略特望了一眼。
  “从小路追来的!”艾略特一边大声说,一边冲在他俩的前面,格雷克和斯但夫也跟了上来,急急地行驶,帽檐飘在脑后。当他们滑向不平的沥青小路时,轮胎发出刺耳的磨擦声,这条小路是他们去目的地必经之路,他们现在感到这条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
  自行车在坎坷的路上颠簸着,当车于行驶在屋后时,人们透过闪着亮光的窗口,用忧郁的眼睛看着他们。一个拿着一瓶啤酒的人,将酒瓶放到了嘴边,喝了几口,然后闭着眼睛把酒瓶放在一边说:“我刚才是不是看见一个妖怪在筐于里,被人放在自行车上打这儿过去?”
  那人打着酒嗝,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烈性酒柜前。
  “朝右边……”一个官员伸着似乎在发光的手指说。“我怎么知道上哪儿追?”他问自己,“我只听从内部雷达的指示,指示我上哪儿……就上哪儿……”
  车轮在小路前面转动着,警察的车子成七路分头追击,形成一排车队在坎坷狭窄的公路上奔驰,拉着警报。领头的还是那个眼皮颤动的中士,他只得用另一只好眼吃力地看着。
  官员们将远处公路切断,并收缩扇形包围圈,一根发光的指针正确无误地指着:
  “他们在那儿!”
  艾略特将车子一转,突然从车子上跳下来,并将车子快速推过一座旧车库,麦克和泰勒跟在他后面,两边的矮树篱正好遮住了他们。
  格雷克嘴边的唾沫飞到街沿屋顶上,斯坦夫在他旁边,帽耳被吹起来,他们就以这样的姿势,驱车奔向另一条小路。
  泰勒在右边,麦克在左边,丽艾略特和外星人在他们中间。外星人的一双大眼睛向四周探视着说:“我不要被他们发现了,克斯皇欧,克斯皇欧,呐克,威嗯嗯嗯……你听得见我的话吗?”
  “泽尔克,泽格尔克……我们伟大的船长命令你快点,危险,危险,危险。”
  这条小路再往前是弯成弧形的,五辆自行车带着一个妖怪从山后的这条路驶向山坡。他们对山里迂回曲折的路线比这些开汽车的人更熟悉,大型汽车一辆接一辆开来了。山下一条路被阻塞了,不得不折回来再追。
  “这些难以捉模的小老鼠,”领队的中士说,他的左眼就象夜总会的灯光在跳动着,比先前颤动得更快。他在一个垃圾箱旁将车停下,希望这儿没有老妪、狗、小孩,或者什么醉汉,要是有这些人在这儿,汽车的轮子说不定要压坏他们。他揿着喇叭,将车子向前开会,又把帽舌拉到鼻梁下,以表示自己的决心。车子吼叫着向小路开去,然后又根据他的眼力,向左开。
  “这个小坏蛋……”“钥匙”自言自语地骂道,“这个狗崽子。”艾略特的那张狡诈的脸在他眼前闪现。这样的脸将来会大丢其丑的。战利品就要到手的最后时刻,事情却被他弄糟了。
  “转弯,转弯!”他尖叫着,这条路线他了如指掌,他的司机调转头将车子开进另一条路。正在这时泰勒和艾略特在小路上出现。
  “讨厌的家伙,”泰勒说,“他们从那儿追来了……”
  这是这条路的最后一段,也是这座城镇通往森林的最后一段。他们要逃走时,突然前头两边停满了官员的车辆,警车在当中,车门一开,人们蜂拥而出。
  艾略特将车子往回转,拐向另一条小路。但警车的隆隆声出现在这儿,追踪灯灯光一闪,车子停了下来。
  这扇形包围圈堵塞了所有去路,向中间收缩,把这些孩子完全包围在里面。高个于泰勒躬身在车上。“我们索性冲过去,撞垮他们。”他向前蹬着车子,麦克在他旁边,而艾略特在他们后面。他们使尽全力急驶,在两排停着的车辆之间有一条缝隙,泰勒指着这条路,艾略特点点头,格雷克、斯但夫飞车插入,格雷克第一次惊得嘴巴都发干了。“我们不能这样干。”格雷克说,他躬身紧握着车把,希望自己最好是一个口水泡,在他们面前飘过去。
  斯但夫则因车子速度太快,他那顶有帽耳的帽子迎风飘向两边。倘若他们向右转弯,正好遇上警察的车辆,那么那天夜里就得在监狱里过了。
  这群自行车正驶向由警察、政府官员和军方组成的围墙里,所有的去路都被堵塞起来了。
  来一个最后冲刺,艾略特想,这就是我们所能做的。
  外星人举起一只手,让车子稍微升起一点。这些自行车冲向空中,跳越过这些追逐的车辆。
  “我真该死!”一个警官说,两手放在臀部,帽子滑到脑后,目瞪口呆地望着。
  五辆自行车在屋子的上空飞行。
  “钥匙”走出房子一看,惊得骨酥腿软。这些自行车越过电线和电线杆,然后在空中消失了,变成闪光,除了看到一点点飘舞的帽檐外,什么也看不见了。
  外星人向下看看大地。是的,这样更好,这是一种平坦的行车。外星人的心光又亮起来了,从艾略特的筐子里射出光辉,照耀着这黄昏的天空。
  不久,一只栖息在树上的猫头鹰懒洋洋地张开翅膀。这是它吃田鼠的时候了。
  它高高地飞翔着。
  五辆自行车在这只猫头鹰的身旁飞过,这鸟在空中来回飞翔着,乌嘴不安地顺着。外星人的心光炯炯,鸟儿看着这年老的妖怪,这妖怪的眼睛高度警觉地注视着蒙蒙天空。
  猫头鹰想着,是这儿的煽幅变大了,还是我失去了理智?
  这五辆车子继续滑行,飞进了黑色的宇宙。艾略特转个弯,其他车辆跟在后面,外星人的光辉照耀着他们的路程。
  “请告诉我,我们要飞到什么时候。”格雷克闭着眼睛没头没脑地问,口水往下滴。在一旁的斯但夫头发翘起,当他低头向下看时,头发全飞扬开来。我们都成了女孩子了,他低声地自语道。
  泰勒和麦克在艾略特的侧翼,而外星人则凝视遥远的太空。
  以他的对外层空间的警觉探视着这云外的天穹。
  “滋呐克,滋呐克,嘟克。啊,我的船长,真的是你吗?”
  “滋呐克,滋呐克,嘟克……”
  从他脸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收到了心电感应,这表情是可信的,这是一个古老旅行家的脸,脸上出现老寿星般的充满高度智慧的微笑。
  “森林!”艾略特大声说,当自行车在天空中倾斜飞行时,他们可以看见前面圆圆的山峦上一片苍翠的绿影。
  玛丽在陆地上开着一辆小汽车,朝山坡驶去,由小捣蛋指示方向。“开向防火路。”兰斯懊丧他说。这是空前伟大的自行车追逐,而他没有参加。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小捣蛋。
  葛蒂坐在他们中间,腿上放着一盆天竺葵,它长了许多花蕾,当玛丽驱车行驶到防火路时,花瓣慢慢张开。
  兰斯望着葱绿色的树梢说:“我听到一些重浊的信号,车就停在这儿……”
  他们将汽车停下,玛丽、葛蒂和小捣蛋下车,走进树林。兰斯走在前面携着葛蒂的手,慢慢地走着,但是这条路渐渐没有了。而艾略特带着这群小孩已迅速飞到隐藏发报机的地方。
  “就是那儿……”外星人用手指着,这些会飞行的自行车降落到那里。
  他们轻盈地滑降下来,停在草地上,再将车子推到树旁。

  哟尔尔尔,哩噗尔——哩噗尔……
  这发报机在嗡嗡作响,艾略特走过去时,突然他面前发出了淡紫色的光辉。他见此情景惊讶得发呆,望着外星人,这位老外星人也走到光前,他们俩共同欣赏着。
  伟大的飞船已在上空,闪耀着柔媚的光辉。在艾略特看来,好象从黑暗的天空中降落一颗巨大的圣诞树饰物。他望着这艘绚丽的飞船,对它的巨大动力赞叹不已。外星人的心光增亮百万借,使全世界都能看到。飞船上的神秘光芒照在外星人的身上,带来了爱和惊奇的信息,接着在他身上消融,看不见了。艾略特走到外星人的面前。
  这年老的探险家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看着这艘可爱的慈母般的飞船《银河皇后号》。船上的指挥灯照耀着优雅的船体,艾略特感到宇宙间的智慧就在那里,理智在那里得到最完美的发挥。外星人望着他的朋友,是他们帮助他访问了这个距离遥远的星球。“谢谢你,艾略特……”他的声音变得更响亮了,他的嗓音和飞船的声音汇合在一起,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宏亮。
  他对发光的舱口说,我保证不窥视发光的窗口。
  但是就在那一刹间,外星人觉得有另外一个人走来了,那是善良的玛丽,他对她默默地看了很久。
  葛蒂跑到外星人跟前,“你的花在这儿。”她举起天竺葵说。
  外星人将葛蒂举过肩。“你是个好孩子!”
  在林中空地那边有个影子在移动,夜空中传出钥匙的叮当声。外垦人赶快放下葛蒂,转身朝着艾略特,把手伸出来。“来吧?”
  “我留在地球上。”艾略特说。
  老探险家拥抱着这男孩,觉得一种太空孤独感又涌上他的心间,就象以前他曾感受过的那样。他摸摸艾略特的心,并在他心上做了各种复杂信号,来解除他身心的疲劳。“我还会来这里的!”他说。发光的手指指着艾略特的胸膛。
  然后这个古老的植物学家走到舷梯前。巨大宝石般的太空船在上空闪耀着晶莹的光芒,而他觉得内心的百万条精神电路和他的心光都亮了,就象艾略特一样,充满着爱,而不是孤独感。
  外星人带着天竺葵走进雾蒙蒙的光辉里。

《外星人》 作者:威廉·科兹文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