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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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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斯年
作者:狄戈
内容简介
十八岁的鬼马少女苏格,与身为制陶师的爷爷相依为命,自小学习音乐。一次偶然,她遇上年少成名,而此时已远离舞台的钢琴家孟斯年。 孟斯年因为听到苏格自制的乐曲,对她起了爱才之心。而孟斯年的好友萧树更想将她招致麾下,让她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甚至成为独挡一面的音乐制作人。 苏格自小就对孟斯年倾慕有加,此时有机会靠近,毫不吝惜地展示自己对他的感情。她古灵精怪的性格,在追逐孟斯年的路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原本沉稳内敛的孟斯年在她的感染下,原本隐匿的少年气爆发。日常相处中,两个人经常拌嘴逗趣、相爱相杀,一同经历成长中的磕磕绊绊。

第01章 似我盛放
八月末的西南,天微冷,多雨,杭瑞高速公路大堵车。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公路上停满了车,在雨中静静地等着。似乎是耐心都已用尽,司机们连喇叭都懒得去按了。
一辆黑色斯宾特商务车的司机开门走了下来,他披上雨衣走向前去敲开了一辆旅游大巴的门,在车下高声询问售票员前面的情况。
小雨渐渐变成了毛毛细雨,不过天依旧阴沉得厉害。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在一片雾中朦朦胧胧,让人觉得前路也缥缈不可寻一般,前进不得。
那人脱了雨衣坐回车上,回头看向后座的男人:“老板,听说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搞不好要封路,怎么办?”
孟斯年跷着腿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层峦起伏的山:“等等吧。”
从中午到傍晚,前面的车子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后面的车子也已经堵了几百米,如今已到了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地步。
毛毛雨飘个没完没了,其他车子里的人已经开始冒雨出来散步,附近镇上的人闻讯赶来售卖食物和水,安静了一下午的公路,在傍晚突然开始热闹起来。
孟斯年终于坐不住,拿了烟和打火机开门下车。一阵凉风伴着冰凉的雨丝刮来,他点燃烟,弯腰将西装外套拿了出来。他再回身时,旁边的白色车子上下来一位踩着细高跟鞋的年轻女人。她盯着孟斯年细细地看着,后者却没有因为她的观察而赏赐哪怕丝毫的回视。
女人主动说话:“先生,借个火。”
孟斯年瞥了一眼,将手里的打火机递给她。她接过去却没动,再次开口:“我好像见过您?”
孟斯年穿上西装外套,嘴里叼着烟,也没看她:“是吗?”
“明星?我记得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女人还在盯着他看,他没再说话,抬头看向不远处。湖泊彼岸,田野尽头,是一个看起来安静祥和的小镇。白墙绿瓦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倚靠着山脚,北方很少见到这样的古镇。孟斯年呼出一口烟雾,抬脚跟着镇上的人一路下坡走向镇子。
经过一座桥后,走到田间,路由于雨水的浸润有些泥泞,他穿着锃亮的皮鞋走上小镇石板路时,已经沾了很多让人烦躁的泥土。他无视附近敞着大门的住户高声询问他要不要食物和水,一路顺着青石板路向前走着。直到走到一处相较稍微大些的房屋前,大门似乎已经非常古老了,虽陈旧,但干净油亮。他抬手,轻轻地敲响了大门。
孟斯年也说不清为什么镇上这么多房子,他非要敲响这一间。后来,他很多次回想,也没找出准确的答案。或许是那从白色的墙头探出来的不知名的花幽香迷人,或许是二楼飘着纱帘的窗边有麻绳编织的风铃在毛毛雨中若有似无地响着,或许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来开门的是个女孩。
漆黑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搭在肩头,刘海越过眉峰缕缕弯曲。女孩从敞开的门后歪头看他,圆圆的瞳仁像是黑夜里小猫的眼睛,亮得不像样子。
她疑惑地看着门外英俊的男人,非常高的个子,发丝被雨水打湿,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西装肩头也有细小的雨珠。她仰头问:“您找谁?”说话间,两侧脸颊上有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孟斯年心不在焉地正想着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样清澈明亮的眼睛,听到女孩的说话声,他将嘴里的烟头拿出来捏在手里,不自觉地柔软了声音:“路过,想借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女孩还没说话,屋里就传来询问的声音:“是谁呀?”
“爷爷,是一个想借洗手间的叔叔。”女孩边回头说着边打开了大门。
孟斯年将手里掐着的烟扔进门边的垃圾桶里,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叔叔?
和预想的差不多,古香古色的院子里有一棵不知道名字的大树立在南侧的墙边,绿叶中的红花带着怒放的鲜艳。树下堆放着各种花花草草,花盆也是五颜六色的,和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看起来很稀有。
石板路通往房屋门庭,孟斯年低头看着石板上雕刻的花纹,或许该叫图腾,和旁边那些瓶瓶罐罐上的图案一样。
走在前面的女孩微微侧了头,对他说:“别踩到我的小草啦。”
孟斯年扭头看了一眼石板边种的高高个子大大头的一片绿油油的小草,只觉这都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从未见过。他抬头看向前面的女孩,女孩穿了条红色连衣裙,没什么花色,那个红和她的唇色一样,美得鲜活。
若不是来的时候见到有人手里拿着现代人的方便面和矿泉水,他会怀疑自己是否是穿越了,或许他无意中来到了五柳先生的桃花源也说不定。
西南山脚下的小镇,有着像是民国江南时期水灵灵的女孩。
她走上木板台阶,带他进了主屋,寻了一楼的一处洗手间,开了门后脚步轻快地走上了二楼。
孟斯年从洗手间出来时,偌大的客厅里,实木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位白发老人。看起来年逾古稀,但一双眼睛矍铄明亮。他拿着紫砂壶倒了杯茶,见他出来,老人指了指桌子:“纸巾。”
他道了谢,随口问道:“老先生,这是哪里?”
“曲桑。”
孟斯年边擦手边观察着这座十分讲究的房子,墙上的山水画、老人手里的茶杯以及其他用具和摆设都在说明这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
老人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坐:“喝点热茶,外面不知道还要堵到什么时候。”他怎么看都不像是镇上的人,稍加猜测就能知道他是堵在高速上的过路人。
孟斯年觉得这座宅子十分考究,确实没想立刻离开,便坐到老人对面的椅子上,接过茶,抿了一口:“南糯白毫。”
老人一笑,还没说话,楼上就传来在木板上跑动的“咚咚”声,同时伴有若有似无的歌声,清浅的哼唱,悠扬婉转,是孟斯年从未听过的曲子。
“小丫头淘气,总是闲不住,”老人说着,冲楼上喊道:“格格,给这位先生拿条毛巾来。”
格格?很有意思的名字,孟斯年低头喝茶,胡乱地想着,或许他真的来到了另一个时空,遇到了清朝的格格。
女孩“咚咚咚”地跑下楼,手里拿了一条白毛巾,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是银色的iPod,白色的耳机线一路向上,直至隐没在女孩两条辫子下的耳朵里。
孟斯年接过毛巾,视线从女孩白皙手指下的iPod上移开,心想:哦,现代。
女孩没看他,递了毛巾后重新塞了塞耳机,转身又上楼了。
毛巾上不知是什么味道,桂花或者桃花?他对这些植物丝毫没有研究,现在却有些好奇,这个和女孩身上味道一样的香气是哪个植物品种。
一杯茶后,头发已不那么潮湿,孟斯年并没用那条毛巾。
老人起身道:“我手边还有活,你先坐着休息,不用客气,等路通了再回去也没事。”
孟斯年起身致谢,或许是小镇淳朴,祖孙俩对他丝毫没有防备心,待人大方,自然随意,这让他感觉很舒服。目送老人离开,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跑步声没有了,只极轻的哼唱还在若有似无地传来。
他站在木质楼梯下,抬头看去,半晌,唤了一声:“格格。”
楼上的哼唱声戛然而止,女孩从扶手后出现,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她不知何时已经打散了辫子,微卷的发丝从一侧垂了下来,不远处的吊灯的灯光映照在女孩的双眸中,一闪一闪的。
“叔叔,你叫我了?”她的问话中带着一丝惊讶。
“这里到沙溪远吗?”孟斯年直接忽略女孩的那句“叔叔”。
“开车两个小时。”她说。
“我的车在高速路上堵着,还有什么方法去沙溪吗?”
格格从楼上走下来,看了看腕间的手表:“镇中心有大巴,不过末班车刚走。”
孟斯年在楼梯下方站着,站得笔直,他看着格格:“还有别的路吗?或许我可以在这个镇上找辆车?”
“我有车。”格格轻笑一下,脸颊的酒窝比她说话时更明显了。
孟斯年挑眉:“你能开?”
“当然。”
“你有驾照?”
“当然。”
“你成年了?”
格格这次没回答“当然”,只是从门边的五斗柜上拿起车钥匙晃了晃:“因为成年了,所以有驾照,所以能开车,简单的逻辑问题。”
孟斯年坐上格格的黄色smart两座车时才意识到刚刚他似乎被这个小女孩嘲笑了。
挺酷的小孩。
格格发动车子时,扭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面熟,叔叔是明星吗?明星出门不都穿私服吗?这么正式,像赶着去结婚。”
孟斯年觉得要收回之前那个想法,一点都不酷了,八卦!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说面熟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红到了偏远的西南小镇:“赶着去上坟。”
格格白皙的脸颊在蓬松的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小,漆黑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他并未开玩笑:“一个朋友的忌日,所以今天必须到沙溪。”
“哦。”
车子在夜幕降临前驶出小镇。
“高速堵得跟丧尸围城似的,我走小路,可能有点颠簸。”格格伸手点开音乐,说道。
“好,谢谢。”拥挤狭小的车厢内温度渐渐升高,外面毛毛细雨还在下着。孟斯年没法开窗,便伸手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我会付车费。”
“不用,”格格的声音在音乐声中更显悦耳,“刚拿驾照,就当练车了。”
孟斯年解衬衫袖扣的手指一顿,半晌才道:“格格小姐,我觉得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作为一个新手,这个车速,有点过分了。”
“还好,我还能快。”格格慢悠悠地回答完,踩了一下油门。
“我的命非常值钱,这么说,你会收敛点吗?”孟斯年想,这小孩不仅有点酷,还有点浪。
格格“咯咯”笑了两声:“确实有听说你们明星的手啊、脚啊都买几百万保险的。”
“我不是明星。”孟斯年说。
“我确定在哪里见过你,这张脸。”格格瞥他一眼,其实她想说,她确定见过他这张让人记忆犹新的帅脸,但这位大叔高高在上的“气质”让她并不想夸他。
“说不定我比明星还厉害呢?”他不是个喜欢与陌生人交谈的人,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起自己。但这个小女孩,却让他多说了两句。
孟斯年发现这里的天黑得很晚,在这样的阴雨天,接近七点钟时道路还能很清晰地看清。但随着雨渐渐停止,暮色也随之降下来。昏暗的天色下,山脉在远处起伏,影影绰绰,悠远绵长。
本就人少的小路越发安静,再走上半个钟头便不再见人了。
车内的温度很舒适,流淌在车厢里的音乐优美舒缓,旁边的女孩安静认真地开着车。这种感觉,让人觉得……舒服!
孟斯年伸了一下腿……伸不开,舒适度打了个折扣。
“那什么……”旁边的女孩突然开口,“叔叔……”
“我姓孟。”
孟斯年那句“你可以叫我孟先生”还没说出来,只听格格紧接着叫了声:“孟叔叔。”
“……”
孟斯年扭头看她,半晌,决定不和她计较:“怎么了?”
“你害怕吗?”格格小声说,“你看外面。”
外面漆黑一片,别说路灯了,阴雨天连颗星星都没有,若仔细看,会看到路边一闪而过的婆娑树影。
他回头问:“怎么了?”
“会不会有鬼呀?”她问得越发小声了。
孟斯年低声笑了笑,然后说:“有吧。”
小女孩微愣,随即皱紧了眉头瞪他一眼。她可能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些许安慰,但谁知这个“孟叔叔”看起来正派,其实挺坏的。
之后格格再没说话,孟斯年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询问了道路情况后又交代了几句,再挂断电话时,他们已经上了大路。相较于之前的山间小路,这里可以说是“灯火通明”了。格格的心情好起来,跟着来回循环的音乐轻轻哼着。
孟斯年觉得,这样糟糕的雨夜竟然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似乎还多了一丝惬意。
到沙溪时刚过八点,正是这里热闹的时候。穿过闹市区,格格按照导航将他送到一家客栈门口。孟斯年拿着西装外套下车:“要跟我下来吗?”
“去洗手间。”她跳下车,跺了跺脚,跑到后备厢拿了件针织外套披上。沙溪像是没下过雨的样子,但凉爽甚至有些冻人的气温倒是与曲桑没什么不同。
沙溪古镇的旅游业近两年火得一塌糊涂,只要有房产,稍微装修一下,开家客栈就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格格拢着衣服跟着孟斯年进了客栈,他们来的这家客栈一楼更像是个小酒馆,歌手拿着吉他在那儿哼唱,一些买醉的客人三三两两低声交谈。
格格跟着孟斯年走到前台,前台的年轻小哥头也不抬地说着“欢迎光临”,住宿还是喝酒还没问完就愣住了。
“孟先生?”小哥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穿白衬衫的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倒是他一贯的装扮。惊讶过后他忙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以为您今天不会来了。”
“堵车,”孟斯年说着朝四周看一眼,“走得开吗?”
“能。”小哥拿毛巾擦了擦手,喊了个人过来看着。
两人没多说什么,心照不宣地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
孟斯年回头看向格格:“洗手间在二楼。”
“哦。”格格转身朝楼梯走去,走了两步,站定,“孟叔叔,你今天还回去吗?”
孟斯年问:“你自己敢回去吗?”
“你说呢!”
“住这里明天再回去没关系吧?”
“那倒是没啥大关系,我可以跟爷爷说去同学家玩,明天回去也就被他打断腿之类的。”格格扶着楼梯扶手,一本正经地说着。
孟斯年勾了勾嘴角,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我半个小时后回来,和你一起回去。”
客栈小哥开了辆越野车,上山前,他问:“孟先生都有这么大的侄女了?您好像比我哥哥还小上几岁吧。”
孟斯年系好安全带:“路上捡的小孩,听她瞎叫。”
小哥笑了笑,随口又问;“我店里那个歌手怎么样?签给你?”
孟斯年挑了挑眉:“差点火候,不要。”
“要求还是这么高。”
两人聊着很快就到了墓地,拜祭完逝者后再回到客栈,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孟斯年在一楼没找到格格,和小哥打了招呼后回到门口的smart旁,发现格格靠坐在副驾驶座椅上睡着了。
座椅不能完全放平,她侧着身不太舒服地蜷着,穿着针织长衫,怀里抱着一个抱枕,睡得沉沉的。
客栈的灯光顺着车窗照射进去,女孩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漆黑又明亮闪烁的眸子隐藏起来,没了之前的那种漫不经心。这安安静静的样子让他想起小时候外婆家养的那只猫,整日懒懒散散地蜷缩成一小团找角落睡觉,很乖。
他绕到驾驶座,一点一点轻轻地从女孩葱白的手指中抠出车钥匙。为了她的腿,他准备给她当一次司机。
后来,格格是被刹车晃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你回来了,孟叔叔。”
孟斯年将车里的灯全打开,对她说:“你也回来了。”
格格花了一分钟时间才完全清醒,并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曲桑。她裹着外套走下车后,就见到自家大门一侧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微愣后,她回头看看自个儿的smart,好像站在姚明身边的武大郎……
从商务车上下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大衣送到孟斯年的手中。孟斯年回头看向睡眼蒙胧的格格,见她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就拿出一张名片塞到她手中:“我的名片。”
格格“哦”了一声,将名片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伸手到他面前,勾了勾手指:“再给我一张,有笔吗?”
司机递了笔给她,她蹲到地上写了两下,再把笔和名片一起交给孟斯年:“我的名片。”
孟斯年拿起来,就着她家大门前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名字旁边两个歪歪扭扭又自带潇洒的字:苏格。
电话号码也被划掉,换成了她的。苏格摆了摆手,边开门边说:“以后用车找我。”
孟斯年低声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她的smart,突然问:“格格,你车里放的小提琴曲子是什么名字?”
苏格此时已走进了大门,听到他的问话,从门缝里露出小脑袋,歪着头回答:“没名字。”
孟斯年挑了挑眉看她。
她打了个哈欠,咕哝着说:“自写自弹的,还没取名字。”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惊讶的神色从孟斯年的脸上一闪而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半晌,将手中的大衣交给身后的司机,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来,格格,我们来谈谈。”
凉风徐徐,小镇静谧得没有一点声音,苏家大门边的灯泡边上绕着几只飞虫。苏格坐在商务车宽敞的后座上,看了一眼站在车下的人,又看了一眼手表。时至午夜,这人竟然把进了家门的她又拉出来。并且把她拉出来他也不说话,拿着她的iPod听起来还没完了。
“那个,孟……”
她还没说完话,孟斯年就轻轻地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他的手指很细很长,慢慢地竖立在唇中间。高挺的鼻梁上,那一双温柔的眸子中映着她的样子。
苏格低头“哦”了一声,继续无聊地坐着。
过了约莫十分钟,孟斯年将iPod还给她。他看她的神色,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苏格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孟斯年见她一副困顿的样子,直入主题:“这首曲子卖给我怎样?”
苏格挑眉看回去,细细地观察着他,因为打哈欠而变得水润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些。
孟斯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烟盒出来,抽出一支烟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打火机给了在高速上搭讪的那个女人。他磕了磕烟盒,抬眸看她:“开个价?”
“市场价多少?”苏格问。
“词曲一起是三万,优质的五万。”他将烟叼进嘴里,回头向司机借打火机。
“这曲子算优质吗?”苏格又问。
司机摇了摇头,说自己戒烟了,孟斯年回头看苏格:“我挺喜欢……”
他还没说完,苏格就跳下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五万,成交,附赠打火机一个。”
孟斯年:“……”
见他接过打火机低头点烟,并没反驳,苏格勾起嘴角笑了,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她伸手抱了抱孟斯年,立刻又笑嘻嘻地松开:“孟叔叔,您真是雪中送炭,我正好想买架钢琴又不好意思向爷爷开口。”
“你想买的钢琴多少钱?”孟斯年挑挑眉。
“之前就想随便买个立式的,现在想买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那架红色三角钢琴。”
孟斯年“呵”了一声:“你这意思是税后五万?便宜都让你占了。”
“同意了吗?”格格歪头看他,透过他吐出的烟雾想看清他的神色。
“小孩心眼太多会耽误长个子的。”他没说同不同意,只抬头瞄了她一眼,问,“你会弹钢琴?”
“不会,准备学。”
苏格说完,院子里就传来她爷爷的声音:“是格格回来了?”
她应了一声,回头看着孟斯年,眼睛睁得大大的,闪闪发光。
孟斯年吐着烟雾:“我同意了,进去吧。”
苏格勾唇一笑,对孟斯年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开门走进院子里,随即传来落锁的声音。
孟斯年给苏格打电话时是他离开曲桑的第三天的下午。
那天阳光明媚,苏格正蹲在院子里给自己的花花草草换土。听到电话铃声,她脱了手套,也没看电话号码就接了起来:“喂,你好。”
“我是孟斯年。”
“谁?”
“孟斯年。”他极有耐心地又缓慢地说了一句。
苏格突然想起几天前的雨夜,那个话少闷骚的优雅的叔叔。她猛地站起身,冲着远处喊道:“爷爷,我那件长针织衫呢?”
“洗了,在绳上晾着。”
苏格扫了一眼,跑到门庭处,从那件针织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单手摊开,最上面一行小字:千棠国际音乐,再下面是“总裁”两个字,中间是他的名字。那天灯光昏暗她没细看,现在,在午后暖洋洋又明亮的阳光下,她看得一清二楚——
孟斯年。
孟子的孟,亿万斯年的斯年,一个字都没错。
当年那个天才少年钢琴家,后来让国人骄傲的国际钢琴大师。
她父亲还在世时,经常对因为贪玩不想练小提琴的她说:“你到十七八岁时,能有孟斯年一半的成就,我此生就无憾了。”
今年十八岁,她还是音乐学院的一个小透明,或者说是特立独行的小透明。她的老师说她的小提琴拉得很好,开始帮她联系乐团,她却不甘寂寞地自学了吉他,最近又对钢琴产生起了兴趣。前几天搜钢琴曲时,孟斯年这个名字的出场频率依旧高得出奇。
可能因为五年前他突然不再开任何演奏会,突然成了音乐公司的老总,所以,他弹奏的钢琴曲成了绝版,也成了经典。
“你是孟斯年?”
“我是孟斯年。”绝对的耐心和素养让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不是,我问的是,你是我以为的那个孟斯年?”
孟斯年没有立刻回答,苏格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他又在抽烟。半晌,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你把我给你的名片扔了?”
“没啊,在我手里呢。”只是已经面目全非了。
“低头看一眼,再敢问一句就让你回小学重读。”
苏格“咯咯”笑了几声,她不追星,再加上年龄小,所以对当年红透半边天的孟天才的长相并没什么印象。
“找你是有正事,给我个邮箱,我把合同发给你。”孟斯年说。
后来,在苏格的要求下,两人加了微信,没两分钟,一份合同就发了过来。
孟斯年:打印出来,一式两份,签完邮过来。
格格吉祥:孟叔叔你是在太京吗?
孟斯年:对,你可以称呼我孟先生。
格格吉祥:孟叔叔,我过两天就开学了,直接把合同带过去吧。
孟斯年:嗯。
孟斯年:哪所学校?
格格吉祥:音乐学院。
孟斯年:嗯。
孟斯年:苏格,你去百度一下我的年龄。
一分钟后——
格格吉祥:1989年?我原以为你是九零后,原来是八零后的叔叔啊。
格格吉祥:看完了,怎么了?
格格吉祥:孟叔叔?
孟斯年:没事。
9月,初秋的降临让天空变得安静高远,连太京的天都少有地见了蓝。苏格从机场出来,拖着大行李箱,背着她的小提琴走到出口。扫了一眼周围,讨厌的开学季,椅子上坐满了人,她将行李箱靠在墙边,转身坐到行李箱上,开了一局游戏,边打边等人来接。
听到江染叫她的时候,她在游戏中刚刚第八次被击杀,队友已经开骂了。苏格发了条消息,故意卖萌:嘤嘤嘤——不太会玩嘛!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巧啊。”
江染穿着非常淑女的连衣裙,踩着小高跟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或许是出于礼貌,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朋友来接我,你没车吗?带你回学校?”
其实,苏格与大她一届的江染虽然在同一个交响乐团,但平日里并没什么交集,话也没怎么说过。但自从团长对苏格的小提琴水平总是有意无意地夸奖后,江染对她的态度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同是小提琴手,暗中攀比无可厚非。
苏格复活了,她低头继续打游戏:“谢谢啊,学姐,我在等人。”
“OK。”苏格听着头顶江染淡淡的声音,随即又听她说,“程蓝的车哦,你确定不坐?”
苏格继续认真地打游戏,半晌才问:“程蓝是谁?”
估计江染没想到苏格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走的时候应该是尽力控制才没对她翻白眼。
苏格抬头目送她走上一辆吉普车,车子疾驰而去,一晃而逝的是程蓝那扎眼的亚麻绿的发色。同时,苏格的手机里传来她再次被击杀的音效。
程蓝谁不认识呀,校草,蓝色Blue乐队主唱。校庆演出时,他抢尽了风头,一度把场面弄成“当红明星见面会”的模样。与苏格同一间寝室的穗穗每天在她耳边念叨,俨然一副把他当成了本命idol的模样。
想到穗穗,穗穗就来了。她将车子停在刚刚程蓝停的车位上,然后跑过来抱住苏格:“我家小可爱回来啦!”
“哎呀,快躲开,我要是再死卖萌也没用了。”
穗穗帮她把行李搬上车,坐到驾驶座上:“你再打游戏我就把你的手机扔了。”
“就在一分钟前,程蓝的车子刚从这个位置离开。”苏格说。
穗穗愣了一下,之后就开始尖叫。苏格揉了揉耳朵,一句话就让她镇定下来:“接走了江染。”
然后,穗穗骂了一路的脏话。苏格在穗穗絮絮叨叨的骂声中打了一路的游戏,最后一局的关键时刻,突然弹出一条微信——
孟斯年:苏格你是不是今天开学?
孟斯年:把合同送来。
孟斯年:公司地址名片上有。
孟斯年:还需要你的银行账号。
孟斯年:收到回话。
苏格急躁地一遍一遍把微信消息推上去,终于在数不清第几次死亡后怒了:“操啊!”
她退出游戏,打开微信,找到孟斯年的名字,拉黑!
世界清静了。
回到游戏里,她又跟队友卖萌了一番,等待复活。
开学前几天,苏格忙到游戏都没时间打了,学校的开堂测验、乐团的训练以及各种聚会……就这样一眨眼到了周五。
这天乐团训练后,别人都在收拾演奏器具,江染直接越过众人找到团长,用不大不小却能让人听清的声音说道:“团长,明天我们有训练吗?我想请个假,程蓝他们乐队有面试,让我去帮个忙。”
大家都扭头看她,几个女孩感叹江染竟然认识程蓝,随即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江染笑着看向好奇的众人:“没什么啦,只是编曲里面有需要小提琴的地方,程蓝他们找我去助阵。”
穗穗“呵呵”两声,嘟囔道:“咱们周六什么时候训练过,还用故意去请假?哎呀,这个女人,我真是服了。”
苏格装好小提琴,背着琴向外走:“我也应该去跟团长请个假,因为我明天和千棠音乐的总裁要见个面。”
穗穗笑道:“你这比江染的牛多了,可以的,我的格格。”说完,她“哎”了一声,“千棠的总裁?那岂不是孟斯年。呵,这不行,太假了,没人信的。”
当天晚上,苏格敷面膜的时候接到郭老师的电话。郭老师让她明天务必把时间空出来,因为太京交响乐团要来招人,就要一个小提琴手,挂电话前叮嘱了好几遍让她好好准备。
苏格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太忙了,和孟斯年的见面又要往后延了。”
穗穗:“呵呵。”
第二天的面试在学校东区礼堂,上午八点开始。苏格套了条长裙,将头发绾起来,背上小提琴就出了门。其实她并没有准备什么曲子,想着上台时能想起来哪首就拉哪首。
因为有四个年级的小提琴学生,所以礼堂的人有点多。苏格去得晚,和郭老师打了招呼后就默默地坐到后排。然后,她无聊地从早上一直坐到中午也没能上台。苏格摸了摸肚子,扫了一眼礼堂的人,发现大家全都正襟危坐,并没有人离开。
台上的师姐正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宽敞的礼堂里只有她手下悠扬的琴音回旋。一曲毕,在掌声中,苏格拿起自己的小提琴,起身从另一侧的过道溜出去,她准备先去填饱肚子。
秋日天高气爽,正午阳光刺眼,苏格顶着太阳走出礼堂,到门口时意外地见到了江染。她画着浓妆,穿了衬衫、短裙、高跟鞋,看起来经过精心打扮。她身旁一个红发男生正拉着她,非常急切地说着什么。
苏格背好小提琴从楼梯走下去,经过他们身侧时,听到那个红发男生说:“你不能就这么放我们鸽子,我们为了这个机会准备了一个假期,非常非常重要。”
“我为了进太京交响乐团准备了十年,对不起啊,这次的面试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要不你问问别人?”江染看起来也很为难。
“问个屁啊,全校的小提琴手都在这儿了!”红发男生似乎要急哭了,“再说,找新人现背谱子也背不下来啊。”
“对不起,我要进去了,帮我跟程蓝说句抱歉。”江染不为所动,语气强硬了些,说完挣了下胳膊,没挣开,又扬声喊了一句,“你松开啊。”
“江染,你和你们老师说一下,把你往后排一排好不好?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分上……”
“蔡子,松开她。”
礼堂楼梯的下方,程蓝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双手插兜安站在来来去去的同学中间。阳光被他的帽子遮挡,阴影下的表情看不清晰。
蔡子回头看他,不甘心地急吼吼地道:“让她走了,我们怎么办?”
“重新编曲。”程蓝低头看了看手表,不疾不徐地道,“还有一个小时,我试试。”
苏格与急匆匆冲进礼堂的江染打了个照面,江染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苏格走下楼梯,从程蓝身边经过,然后……被从楼梯上冲下来的蔡子喊住。
他眼冒精光地看着苏格以及她身后的小提琴盒子:“妹妹,妹妹这是干吗去?”
苏格驻足,回头看他,蔡子活脱脱一个小流氓的模样,若不是苏格猜到他的目的,她会立刻报警。
“吃饭。”苏格看路,继续往前走。
“你不面试?”他跟在她旁边,指了指后面礼堂的大门,犹犹豫豫地问。
“面。”苏格侧头看他一眼,“但是我饿。”
蔡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嘴皮子特别溜:“那什么,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啊,但是,能不能救一命?只需要帮我们拉个曲子,很快的。”
苏格停下脚步,看了看蔡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程蓝。后者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们,似乎并不抱希望。
然后程蓝就听到阳光下那个穿红色长裙,皮肤白得出奇的小女孩用淡得象像是聊天气的语气说:“好啊。”
蔡子似乎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道:“什……什么?”
“谱子给我看一下,长吗?”
程蓝抬脚走过来,站到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而呆愣住的蔡子旁边,没提谱子的事,只问:“你为这个小提琴面试准备了多久?几年?”
“没准备啊。”苏格回头看了一眼礼堂大门,想着赶得回来就去,“随缘吧。”
蔡子还在不停地说着“谢谢”,苏格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你们要面试哪家公司?”
“千棠音乐,孟先生亲自来了,不然我怎么会急成这样?”蔡子说。
音乐学院有很多明星同学,程蓝算一个,算是最火的一个。
蔡子被打发去给苏格买饭,苏格跟着程蓝去了西区礼堂。一路上,她算是见识到了程蓝吸引目光的程度。于是,她越走越慢,和程蓝的距离越拉越远。
走在前面的程蓝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苏格说道:“你叫什么?”
“苏格。”
“我叫程蓝。”
“知道。”
程蓝侧身看着她,半晌,似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那天在机场,你不是说不知道吗?”苏格瞪大眼睛看向他,他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帽檐下阴影中的嘴角轻轻一挑,“听江染说的。”
其实去接江染那天,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她,坐在红色的巨型行李箱上背着小提琴盒的女孩,皮肤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白得透亮,就像现在一样。
苏格转了转眼珠,没接话,加快了脚步从他身边经过:“学长快些吧,来不及背谱子了。”
当苏格跟着程蓝出现在蓝色Blue乐队的准备区时,键盘手和吉他手的嘴张成“O”型。
键盘手:“你去中学拉了个孩子?”
“你们好,苏格,大二管弦系,成年了。”苏格言简意赅地打了招呼,直接走到乐谱架那儿,弯腰将小提琴放好。
几个人疑惑地看向程蓝,想问程蓝是不是真的,程蓝却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可能是吧。”
吉他手将谱子给她送去,苏格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吉他手不放心地问了好几遍:“能背下来吗?时间够吗?需要练习一下吗?”
“你别说话就能背下来。”苏格叹了口气,无语地抬头看着吉他手。
吉他手立刻抿紧嘴唇,走了。
蔡子满头大汗地拎着一个汉堡和一杯橙汁回来的时候,苏格已经背好了谱子,然后她就坐到椅子上吃东西去了。
吉他手再次不放心起来,冲其他几人努了努嘴:“还有时间吃东西?靠不靠谱啊?”
“还能有江染更不靠谱吗?”程蓝突然说。
蔡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听天由命吧。”
苏格扫了一圈满面愁容的乐队众人,轻声开口:“或许,你们可以乐观些?”
“我没哭就算不错了,你还让我乐?”吉他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像是认了命。
其他人,似乎都是这种状态。
上场前,一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乐队主唱程蓝。突然对正在喝橙汁的苏格说:“千棠的孟先生是少有的懂音乐的人,也是认真做音乐的人。除了千棠,我不想签任何一家公司。苏格……”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措辞。
苏格将橙汁放到桌子上:“你信不信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们的?”
“信!”蔡子扬声道。
好像只有他自己信,其他人拿好乐器准备上场,甚至连个目光都懒得给她。拿着乐谱随便看一看,鬼才信这小姑娘能拉好。
程蓝看向镇定自若的苏格,想着她全程没叽叽喳喳聊东聊西,没像江染那样不停地询问别人的意见,没有对他……犯花痴,他突然有一瞬间对她生了些信心。
然后,程蓝什么也没说地登台了。
苏格在准备区安静地听了一小段后跳下椅子,拿起小提琴走到入场区,听到外面的欢呼尖叫声,心想:这比小提琴那个场好玩多了。
卡着点进去,她垂着眸,谁也没看,不过一分钟的小提琴独奏,刚背的曲子还记忆犹新。
蓝色Blue的编曲很有意思,流行音乐与传统音乐的结合。高昂激荡的电子乐后,衔接一段小提琴曲,节奏缓下来再进电子乐。蔡子说,那时候会全场嗨翻,他们曾经预计会那样……结果,也确实是这样。
小提琴跟着键盘手吉他手和蔡子的鼓点完成最后一个音符后,全场欢呼。苏格这才抬眸看向台下,竟然是座无虚席。想到她们冷清的小提琴面试会,噘了噘嘴,果然流行乐比较吸引年轻孩子。
或者,传说中的孟斯年更吸引人。
他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的样子,穿着白衬衫,儒雅俊美,坐在第一排中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他左边坐着一个近四十岁的男人,戴着一副墨镜。右边坐着一个漂亮女人,似乎是挺火的那个女歌手华灵。
第二排坐满了保安,将他们与后面的同学隔开,咖位决定了阵仗,竟丝毫不让人觉得夸张。
观众席的灯光不似台上的那样明亮,苏格看不清孟斯年的表情,鞠了躬后,她拿着小提琴转身准备原路返回,谁知突然听到那位孟叔叔不紧不慢的声音通过礼堂的音响传来:“等会儿再走,不听点评吗?”
苏格回头,发现乐队其他人都还没走,而且都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她。尤其是蔡子,咧着嘴笑得恨不能将所有的牙都露出来,一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看着她。
大概整个乐队的人都没想到,演出会这么成功。
吉他手也咧着嘴笑,一扫之前的阴郁,阳光可爱得仿佛换了个人。他看着苏格,用嘴形说着:“女神,快回来。”
苏格在台下不大不小的笑声中站了回去。
孟斯年将视线从苏格身上转移到程蓝那里,给出点评:“挺好,主唱叫什么?”
程蓝还有些微喘,听到孟斯年的问话,立刻扬起嘴角,回道:“孟先生,我叫程蓝。”
苏格摩挲着小提琴弦,心想:瞧这小迷弟的模样。
台下有女同学喊着“程蓝我爱你”,苏格看过去,发现还有应援灯,占满了一大片区域,夸张!
“这上面写的是蓝色Blue乐队+小提琴助演江染?”孟斯年拿着节目单,垂眸看着。
“对,编曲加了小提琴独奏,我们就从管弦系找了个同学帮忙。”蔡子并未多解释。
“江染?”孟斯年挑了挑眉稍,看着苏格,“这是你的艺名?啧,还不如苏格好听。”
乐队几人诧异地看向苏格,苏格笑了笑:“嗯,我也这么觉得。”
“孟先生,其实是临时换成了苏格,我们没来得及改名字。”程蓝解释说。
“女孩的小提琴拉得真好,”一直没说话的华灵突然开口,她笑着看着苏格,“长得也漂亮,是吧,老板?”
孟斯年没看华灵,他的目光落到低头看手表的苏格身上,然后他又看了看站得笔直的程蓝,扭头对华灵说:“说重点。”
华灵轻咳一声,稍微严肃了一下,凑近面前的话筒,说了一句让全场安静的话:“程蓝,我觉得你单独发展比较好。”
窃窃私语声没了,投在苏格身上的好奇目光也没了,话题回到了正轨。
程蓝愣怔了一下后举起话筒,低沉却又坚定地说:“我们是一个团体。”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需要其他人,我们会给你更好、更专业的乐队。”华灵妆容精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只签你自己,考虑一下。”
“再加个苏格,签程蓝和苏格。”旁边另一个戴着墨镜的大叔突然说话。
孟斯年和华灵一起扭头看他。
那人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也猜不出他目光的落点。台上的人只知道他在看着他们,然后就听他说:“苏格,终于见面了,我最近没少听孟公子说你坏话。”
苏格:“……”
“怎么回事,有我不知道的什么内幕吗?”华灵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
“就这姑娘,孟公子说的那个特别难搞的世外高人。苏格,我是千棠的音乐总监萧树,有没有兴趣……拜个师?”
苏格还没从那句“世外高人”中反应过来,见大家都看自己,随口回道:“谁拜谁?”
一瞬间的安静后,在孟斯年极短的轻笑声中,整个礼堂的人都哄笑起来。
萧树当制作人时,多少畅销专辑出自他之手,可以说是业内最高水平的代表人物了。他主动提出要收徒弟,一片哗然中,那位“徒弟”竟然以为萧树要拜自己为师,萧树哭笑不得地转头对孟斯年说:“确实难搞!”
然后那个难搞的人的手机,竟然不识相地在如此关键时刻、关键地点“呜哩哇啦”地响了起来。
苏格忙掏出手机,按掉,她说了句“抱歉”,立刻又是“叮咚”一声进来一条微信。
萧树一笑,特别慈祥的样子:“看吧,看吧。”
苏格笑了笑,脸颊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可爱得不行,不似刚才那面无表情的严肃样子。她低头扫了一眼手机,是郭老师发来的信息,问她跑哪儿去了,马上到她上场了。最后一句说的是“苏格,你别让我失望”。
苏格不喜欢让人失望,这会让她觉得有种负罪感,她收起手机,指了指门:“交响乐团那边我还有个演奏,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说完,她鞠了一躬,拎起小提琴转身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萧树咳嗽了一声,突然对着话筒问了句:“苏格,你什么时候把孟斯年从你的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
苏格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孟斯年拉黑的事,走到门口的她回头尴尬一笑,也没好意思去看孟斯年,挥了下手开门闪了出去。
可以说,这是一段非常特别的表演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漂亮小姑娘抢尽了风头,千棠两位惜字如金的大佬不仅话多了起来,而且说的每句话信息量都有点大。
“萧树,你再说话我就扣你的工资。”孟斯年突然说。
萧树立刻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再次把目光投回台上。
蔡子见三人看过来,立刻拿起话筒说:“我们同意,我们愿意退出,可以只签程蓝。”
其他几个乐手一齐点头。
程蓝皱紧了眉头,不满地看向他们:“我拒绝。”
“你们下去等我们一会儿,下一组。”孟斯年适时地再次开口。
苏格赶到东区礼堂的时候,感觉这里与西区礼堂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江染正在台上表演,非常投入,琴声悠扬,台下的观众安静地听着。
苏格一出现,就被郭老师拽到了后台:“差点没急死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拉肚子啊,老师!”
苏格说完就被郭老师拿本子拍了一下头:“编,你就接着瞎编吧,学校BBS上全是你和玩电子乐那几个孩子的演出照片。”
“老师您应该先告诉我您也看BBS的。”苏格怎么也想不到五十多岁的慈祥奶奶也会这么潮。
“别贫,深呼吸一口气,上台。”
苏格和走下来的江染擦肩而过。
江染因为紧张深呼吸一口气,苏格则捂嘴打了个哈欠。
苏格没准备什么经典曲目,正好中午背熟了程蓝他们的曲子,便上去又演奏了一遍。考官觉得新奇,多问了两句,等她下台时,在后台楼梯下又碰到了江染。
江染的神色在后台昏暗的灯光下阴晴不定,苏格没细看,凭直觉觉得应该是沉着脸的。
江染靠在工作台上,见她下台来,直截了当地道:“你怎么拉了我的曲子?你怎么会?”
“你的?”
“这段小提琴独奏是属于我的。”
“哦。”
“哦什么哦?”江染有些急,她觉得自己每次和这个苏格讲话都能被气到。
“学姐,”苏格晃了晃手里的小提琴,“其实我救了你一命,不然你很可能会被程蓝的粉丝撕了。”
江染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大恩不言谢,不用谢。”
江染还想再说什么,苏格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她看也不看江染,绕过江染走出了后台。
苏格的小提琴盒子还在西区礼堂,她以前从不认为两个礼堂离得远,今天来回跑了两趟后觉得真是够累的,腿都跑细了好几圈。
当苏格拎着小提琴溜达到后台准备区时,意外地见到了几位校领导,还有乐队的几个人再加上千棠音乐的那三位。众人有站有坐,看神情是在聊事情。
苏格看了一眼立在椅子那边的小提琴盒子,又看了看一屋子看向自己的人:“我一会儿再来。”
“回来。”说话的是孟斯年。
苏格又走了回来,站到了蔡子旁边,瞪大眼睛看着孟斯年:“怎么了,孟叔叔?”
“扑哧——”萧树没忍住,笑出了声。
孟斯年没理他,问苏格:“合同呢?”
“在寝室。”苏格有问有答,模样乖乖的。
“去拿。”
孟叔叔今天有点酷,不似那晚的温柔耐心,苏格自知理亏,“哦”了一声,拿了琴盒走了出去。
结果,没一分钟,满屋子的人又看到这个小姑娘去而复返。她开了条门缝,探头进来,对千棠总裁孟斯年勾了勾手:“你来一下。”
然后满屋子的人看着孟斯年走出去,没一小会儿又看见他走进来,拿了桌上的手机,再次准备离开,被萧树拦住。
萧树问道:“干吗去?”
“苏格的手机没电了,让我帮她扫一下门口的自行车二维码。”孟斯年边回答边向外走去。
萧树再次笑出了声。
“想来自家老板比艺人人气还高的也只有千棠了。”华灵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她乐队的人在这儿都不叫,直接喊孟总。”
“实不相瞒,我们和苏同学认识还不到两个小时。”吉他手说。
“对,江染突然有急事,苏格是我从路上随便拉来的。”蔡子点头附和,模样还有些骄傲,好像在说“你们看我拉来的人多厉害”。
众人一副“你们真会开玩笑”的样子,今天那场演出看着像是没少练习。
蔡子见他们不信,立刻又说:“真的真的,她去吃午饭的路上直接让我哄来的,看了半个小时的谱子,一遍没和就上了。”
“我说孟公子,怎么能让这小天才自己骑车回去呢,您得开车送啊。”萧树立刻说。
已经走到门口的孟斯年瞥他一眼,说:“小孩不能惯。”接着关上了门。
孟斯年帮苏格扫了辆自行车,随手将手机装进裤袋里,顺便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苏格,微信拉黑我的事先解释解释。”
苏格坐上自行车,晃荡一下腿:“孟叔叔,当着小孩的面抽烟不好。”
孟斯年用指尖敲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是她那天送他的那个。他挑着眼角看她:“你不也抽?不然没事揣个打火机干吗?随时准备就地生火烧菜?”
苏格:“……”
之前温和话少的孟斯年绝对是装的。
“哑巴了?”孟斯年吐了口烟雾,问她。
“对小孩不能太凶,容易给她们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苏格绕着圈子就是不往重点上说。
孟斯年忍不住笑了笑,这是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真会现学现卖。
“那我走了?”见他笑了,苏格大胆地踩上脚踏板。
“你试试?”孟斯年一只手拿出手机,“结束用车怎么点?”
苏格心道:我懒我认命!她随即轻咳一声:“孟叔叔,微信那事如果我说我是手误你会信吗?”
“你说呢?”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打游戏的时候你一个劲儿地说话把我害死了,于是我随手就拉黑了。想着玩完再拉回来,结果就给忘了……”
苏格选择实话实说,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像在问“这次我可以走了吗”。
孟斯年差点被她气笑:“我?一个劲儿说话?”
“嗯。”
“你可能不知道,我妈曾经因为我不说话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
“那看来治疗挺成功的。”
孟斯年伸手将烟扔到地上,抬脚踩上去,碾灭,不想再和她说话,嫌弃地道:“你赶紧走吧。”
“孟叔叔,乱扔垃圾不太好。”
萧树出来找孟斯年的时候,孟斯年正弯腰在捡烟头,萧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孟总恨不得连鞋带都让用人帮着系,竟然在捡烟头?
孟斯年掐着烟头走上礼堂楼梯,特别有素质地将小烟头扔进礼堂大门一侧的垃圾桶。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萧树,他弹了弹手指,问萧树:“老萧,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可怕吗?”
“女人。”萧树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孟斯年摇头:“熊孩子!”
骑车到寝室楼下的苏格,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刚立好车子,就被一声惊呼吓了一跳:“哎哟喂,这不是我们家格格小可爱吗?”
穗穗拿着程蓝的应援牌子从另一侧路上走来,看到她后,换成了跑:“你知道我本来是去看程蓝结果看到你出来时的心情吗?”
“以为自己瞎了?”苏格一边向寝室走一边说。
“你知道我在周围所有人都在喊‘程蓝我爱你’的叫声中喊‘苏格我爱你’时的骄傲感吗?”穗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没被打吗?”
“所以,你赶紧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把孟斯年给拉黑了?”
“……”
“首先你得先让我知道你为什么有孟斯年的微信?那是谁啊,孟斯年啊,厉害了我的格格!”
苏格在穗穗一声接一声的质问声中放下小提琴,拿了合同就闪出了寝室。
礼堂离她的寝室楼不算太远,苏格骑着车子,来回不过十分钟。再到后台准备区时,校领导已经走了,萧树在和程蓝说话,孟斯年靠在桌边抽烟。
看样子还是就签一人还是签一个团体没达成共识。
华灵最先看到苏格。她正拿着纸巾擦着手,应该是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格时,她立刻笑着走过去:“怎么不进去呢,小妹妹?”
华灵笑起来很美,眼角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很亲切,没有大明星的架子。苏格回以微笑:“等他们说完话。”
没想到华灵直接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向里走去:“没那么多规矩,你叫苏格是吗?”
“对。”
“和斯年之前就认识?”
“见过一次。”
“你一叫他孟叔叔,他就冷了脸,今天可笑死我了。”
“我以为自己挺有礼貌的呢。”
苏格这话说完,换来的是华灵清脆悦耳的笑声,然后众人都转头看向她们。华灵用手指指向苏格,边笑边说:“这小孩真好玩,特逗!”
苏格走到孟斯年面前,把合同递给他。孟斯年接过去,随手翻了翻。
一旁的萧树站起来,塞了张名片给苏格:“回去考虑一下要不要拜我为师。”
他觉得这小姑娘虽然性格有点捉摸不定,一看就是个不听话的主,但真的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格说了句“好”,然后看了看孟斯年:“那我走了。”
“嗯。”孟斯年点头,目送她转身,突然又说,“自行车别忘了锁,我还等着返还押金呢。”
“哎呀,这小家子气的,让程蓝他们看到像什么样子。”萧树说完赶紧对程蓝几人说:“你们别怕,孟公子平时是很大方的,他这就是因为苏格把他的微信拉黑了,他没受过这种委屈,打击报复呢。”
苏格:“……”
程蓝及众人:“……”
孟斯年:“萧树你这个月的工资没了!”
苏格似乎总喜欢离开再回来,这次也不例外。没一分钟,她又回来了,众人好像已经习惯了。她一如既往地把门开条缝,露出小脑袋,对着孟斯年招招手:“你来一下。”
演出结束后礼堂进行了清场,这个时间除了大门口处的几个保安,整个礼堂没有别人。走廊里很安静,苏格靠在门边的墙上等孟斯年出来。
孟斯年打开门就看到门边的人,她今天把头发绾了起来,没像那天那样编成辫子,也没披散开,她的小脸白皙素净,嘴唇涂着口红,更显眼瞳漆黑闪耀。

第02章 想我冷艳
听到开门声,苏格侧头看他,转了转眼珠:“你们千棠这么大的公司,养几个人应该没关系吧?”
孟斯年挑眉看她,不知道苏格要说什么。
“程蓝挺优秀的,你签他整个乐队他会特别感激你,以后火了跳槽也不太好意思。”苏格觉得走廊回声有点大,微微压下声音,“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把蔡子他们都签了。”
孟斯年低低地笑出声:“我留人用得着这么复杂?”
“不然呢?”苏格眨眨眼,“不应该先收买人心吗?”
“我靠实力,还有个人魅力。”孟斯年说。
“程蓝又不是女的,你的魅力勾引不了他太久。”
孟斯年忍不住又笑了。
“笑什么?”苏格噘了噘嘴,“我这是为你着想呀,孟叔叔!不然你逼他们分开会让程蓝一开始就对贵公司心存芥蒂的。”
“知道了。”孟斯年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孩子心眼儿别太多,耽误长个儿。”
音乐学院有四人寝和两人寝,苏格认为自己是个社交障碍者,所以多交了一半的钱选择了两人寝。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钱没白花,穗穗除了喜欢犯花痴,也没别的毛病了。不过这晚,苏格有点心疼钱了,因为穗穗实在是太缠人了。
穗穗:“说,你和我男神是什么关系?”
“哪个男神?”
“孟斯年啊!”
“不是程蓝了?”苏格说着指了指穗穗摆在桌上的应援灯牌。
“在孟斯年面前,程蓝只是男同学。”穗穗摇着手指,举着例子说,“就像你喜欢的那个钢琴许老师和莱昂纳多。”
“年轻时候的莱昂纳多。”苏格纠正。
“嗯嗯嗯,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我不喜欢那个钢琴老师,我只……”
“闭嘴,我在问你和孟斯年什么关系呢?你再乱扯?”穗穗捂住她的嘴,“顺便说说你怎么跟程蓝演出去了!”
苏格扯掉她的手:“我想换寝室。”
“换到四人寝,就今天这事你能被其他三个人撕了。”
苏格:“……”
安抚了穗穗后,苏格正享受难得的安静时,穗穗突然一声怒骂,捧着计算机就冲过来。苏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穗穗说:“你快看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吃瓜群众!气死我了!”
学校BBS上一个名为《关于千棠面试会蓝色blue乐队用苏格替换江染的内幕》的帖子火得一塌糊涂。
苏格点进去看,粗略地读了一下,大概就是知情人士爆料,说蓝色blue知道苏格认识孟斯年和萧树,直接弃用苦练了整个假期的江染改用苏格。
文章将江染塑造成一位饱受委屈却隐忍不发的弱者,蓝色blue成了不以实力取胜只会走后门的小人乐队。而苏格,成了虚荣心强爱出风头,不顾同门师姐感受的自私女生。
而且还有人跟帖说苏格在小提琴面试中故意拉蓝色blue那首曲子挑衅江染。
穗穗气得不行,一直在寝室里走来走去骂骂咧咧的。在她忍不住想去帖子上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大战三百回合时被苏格拦住:“不行,说不过那些人的,你只会被气爆。”
“我已经爆了。”
“缓缓,去接电话。”
穗穗气呼呼地走到窗边,拿起座机听筒:“找谁?老子现在非常不爽,有屁快放!”
穗穗一脸惊讶:“程什么?”
穗穗开始结巴了:“什么蓝……蓝……”
穗穗的语气温柔犹如小绵羊:“嗯,程蓝学长您等一下,我这就帮您喊格格。对了,我叫穗穗。”
苏格没想到第一个给自己打电话的是程蓝,她以为会是郭老师,今天她面试下场后还看到郭老师捧着手机在刷BBS,登录频率可谓非常之高了。
“你的室友叫你格格?”程蓝的声音很特别,一听就知道是他。
“对,她还叫我小可爱。”格格随口回道。
程蓝顿了一下,问:“那我跟着她叫吧,第一个还第二个?”
苏格:“叫名字吧。”
和孟斯年一样,他们这些人就不能看第一印象,以后穗穗再说程蓝酷她第一个反驳。一点都不好吗?一个一个都是闷骚!
程蓝笑了一下,半晌再开口,语气突然又严肃了些:“看到帖子了?”
“嗯。”
“对不起啊,我们没想到今天的事会变成这样。”程蓝说,“还没来得及对你说谢谢,倒是先说对不起了。”
“没关系。”
“蔡子他们说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下周末一起吃个饭?”
“不用客气,小事儿。”
蔡子几人似乎在电话旁边听着,一时间七嘴八舌说起来,让她必须去,一副救命大恩无以言谢的样子。
挂断电话后,苏格一扭身就看见抻长脖子偷听的穗穗。她好笑地拍了拍穗穗的头:“想听你男同学程蓝的声音?”
“不是啊,格格,他们没说怎么解决帖子的事?怎么着都需要解释一下吧。”
苏格耸耸肩,没说话。
“我怎么这么不爽呢!”穗穗嘟囔着。
熄灯后的校园很安静,从蓝色的窗帘缝隙中钻进一束微弱的路灯光,楼下传来几声唤门声,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回来晚了。她对宿管阿姨求饶的声音从寂静的夜空传来,似乎是下雨了,宿管阿姨轻易就放女孩进了寝室楼。
渐渐地,雨滴声大了些,苏格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突然想起在曲桑时,蒙蒙细雨中的孟斯年,那么儒雅俊美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外,嗓音好听得犹如爷爷私藏的酒一样甘醇。她本以为他和那些人一样,是来找爷爷买陶器的。她从小就习惯叫那些人叔叔,于是便也不自觉地称呼他——叔叔。想到这儿,苏格笑了一下,这才想起今天还有一件大事没做。
苏格摸出手机,把孟斯年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放出他的第一件事儿,是主动给他发了条微信。
格格千岁:“孟叔叔晚上好。”
孟斯年:“给我放出来了?”
格格千岁:“我还给孟叔叔置顶了。”
孟斯年:“截图给我看看备注。”
格格千岁:“就是孟叔叔。”
孟斯年:“改成孟哥哥。”
格格千岁:“……”
BBS上的帖子经过一个礼拜的时间,热度降低了不少,毕竟三个当事人没有一个出来说话,大家都渐渐开始关心起别的事情去了。
穗穗觉得,自己是这个事件最生气的人。
格格像是与此事毫无关系一般,该上课上课,该练琴练琴。校乐团训练时,穗穗气不过江染一个字不去解释反而还一副受害人的嘴脸,练习中用自己的长笛戳了她好几次。在后面拉小提琴的苏格差点没笑出声。
穗穗对蓝色blue的态度也多有不满,嘟囔着自己快要气脱粉了。
周六傍晚,程蓝毫不避嫌地开着车等在了苏格的寝室楼下。苏格连包都没拿,白T恤、牛仔裤、平底鞋,披散着长发,只涂了口红。
苏格坐上程蓝的车时,程蓝挑着眉看她:“就这样?”
“不行吗?”
他以为她会稍微打扮一下,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与他约会的女孩都会盛装出席。
程蓝发动车子:“你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挺讨人喜欢。”
苏格:“……”
他们去的是太京很有名的一家以咖啡西点及酒吧为一体的餐厅。蔡子几人已经到了,见到苏格,蔡子忙喊服务生上餐。他说:“怕你饿,帮你点了牛肋条和意面。”
“吃不了。”
“怎么会?”蔡子摇头,“你在我眼中俨然就是个吃货了。”
事实证明,苏格确实很轻易地吃完了。
这家咖啡馆驻唱歌手熬出头的很多,最早的是华灵,最近的算是程蓝了,老板送了很多酒过来让大家尽兴。蔡子是真尽兴了,没几瓶下去脸就红成了西红柿。他拉着苏格的手,一遍一遍“苏同学”地叫着。
“那天你把孟总叫出去说了什么?他回来就同意签我们整个乐队了。你知道吗?苏格,你真是我们的吉祥物啊。”
苏格:“……”
“这绝对是我的功劳,是我从大街上把你捡到的。”蔡子拍着胸脯。
苏格:“……”
“对不起啊,苏格,帖子的事是我求大家不要说的。江染……江染是我从高中就喜欢的女生,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临阵脱逃的事儿,我不想看她被骂。”
程蓝拍了他一下:“说话就说话,攥人手干什么!”
苏格抽回手,听蔡子说他和江染的事。良久,苏格突然问:“我不是你们的吉祥物吗?”
“绝对是,吉祥物,小仙女,活菩萨……”蔡子笑嘻嘻地说。
“越说越离谱。”程蓝笑道。
苏格看了看这几人,显然他们的意思是以后也不会解释,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这个道歉。她靠向沙发背,问:“那我被骂没关系吗?”
一句话说完,周围所有人都噤声了。
苏格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十八九岁的女孩,怎么会不委屈。她在等乐队的解决办法,等他们给自己一个交代,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我被骂惨了,你们觉得没关系吗?”苏格又问一遍。
一时间,这个卡座上的人无人敢接话,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我去门口待一会儿。”苏格不太适应尴尬的氛围,喝了口水站起身。
程蓝忙跟着站起来:“我陪你过去。”
“不用,趁我不在你们可以商量商量怎么办。”
商量什么,不言而喻。
几个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觉得这姑娘真是直爽得让人措手不及。
九月中旬的太京,白天温度二十七八度,晚上却只有十多度。苏格开门走进凉风中,她跺了跺脚,走到一旁安静无人的地方,点燃了一支烟。她想着蔡子这个人,看着不错的一个哥哥,怎么眼光就这么差!
一支烟还没抽完,就听到咖啡馆大门那儿有人叫她。她以为是程蓝那几人,便慢悠悠地瞥了一眼……
没想,见到的,却是孟斯年。
他站在咖啡馆门口装饰的灯柱旁,在微微凉风中,侧着身子,眉目舒展地看着她。
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双眸沉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孟斯年旁边还站了个人,苏格看清了那人,又用余光瞄了一下孟斯年,像是被抓包的小学生一样鼓了鼓腮帮,将烟丢进不远处路边的垃圾桶里后才磨磨蹭蹭地走到两个男人面前,乖乖地叫道:“孟叔叔、许老师。”
“你叼个烟站在街角的样子特别危险,你知道吗?”孟斯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啊?”苏格仰头看他,表情懵懂。
她觉得孟斯年今天和前两次见到时的感觉很不一样,没有梳理得工整的头发,也没有穿着严肃的西装。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一条黑色长裤,很休闲,也很年轻,像是他们学校里那些大学男同学,这导致她喊孟叔叔时都没那么有底气了。
孟斯年看着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没有说话。他没法对她明说,说她瘦瘦白白的一个漂亮小姑娘叼着烟的样子对进进出出的那些男人多具诱惑力。
若不是他们发现得早,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搭讪了。
见他不说话,苏格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寒城:“孟叔叔怎么会和许老师在一起?”
孟斯年也扭头看许寒城:“你们认识?你不是教钢琴的吗?”
“她来旁听过我的课。”许寒城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看人时也是,总是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苏格,这两节课怎么没来?”
“最近太火了,得避避风头。”苏格说完,“哎?许老师认识我?”
“火成这样也很难不认识。”
苏格瞥了一眼孟斯年,心想:还不是因为他。
凉风阵阵,苏格细细白白的小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孟斯年垂眸看了看,伸手打开门;“进去再说。”
难得他对女孩如此体贴耐心,许寒城好奇地多看了孟斯年和苏格几眼,觉得两人之间氛围非常自然,不似他与别人在一起时,总是心不在焉。
他们一进门就被蓝色Blue乐队的人发现,几个人立刻起立,七嘴八舌地叫着“孟先生”。
孟斯年让他们坐下,淡淡地道:“随意些。”
苏格也没看他们,跟着孟斯年和许寒城向咖啡馆里走。程蓝一直目送着她,在她落座前突然说:“格格,给你点了份水果色拉还要不要吃?”
孟斯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屁虫似的苏格,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并不打算回头的样子,就好像程蓝喊的人不是她一样。
孟斯年的视线越过苏格,定在程蓝身上,他说:“让她在我这儿吃吧。”
程蓝“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苏格的背影,没再说话。
从苏格离开到回来的这段时间,蔡子喝了些水后清醒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问其他人:“苏格是不是生我气了?”
键盘手点点头说:“显而易见。”
吉他手不满地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妈的,为了你那个女的还把吉祥物给得罪了。”
蔡子赶紧胡乱道歉,程蓝靠在沙发椅背上一言不发,神色沉沉的。键盘手看了一眼咖啡馆最里侧的位置:“苏格和孟先生是什么关系?你们有谁问过她吗?”
几人摇头,不自觉地全都扭头看过去。苏格和孟斯年坐在咖啡馆最里侧的双人沙发上,挨得挺近。她低头鼓捣着手机,孟斯年和对面坐着的教钢琴的许老师说着话,还顺手丢了颗方糖在苏格面前的咖啡杯里。
看不太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孟斯年和许寒城说了几句话后扭头看向苏格,见她捧着手机玩得认真,微低头靠近她:“你就是因为这个游戏把我拉黑了?”
近在耳边的说话声吓了苏格一跳,手一滑冲进敌方塔下,被塔击杀。她噘着嘴抬头怒视孟斯年。只是没想到因为她的动作导致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近到她稍微呼吸重一些就能闻到他呼出的淡淡的咖啡香。
孟斯年也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大,女孩身上的气息猛地霸占他的嗅觉。若隐若现的香味让他一瞬间想到那个笼罩在烟雨蒙蒙中的宁静小镇,那个窗口有风铃的漂亮房子和院子里那株不知名的开着花的树。
他微微勾了嘴角:“用的什么香水?”
苏格眨眨眼:“我要是说洗衣液会不会很破坏气氛?”
伴随着许寒城的笑声,手机里传来“Fail”的声音,苏格看着眼前漂亮白皙的男人的脸,到嘴的抱怨也没了,她稍稍后撤些:“嗯……孟叔叔,您和许老师谈事情吧,不用管我。”
“我们俩经常出来喝咖啡,没什么好聊的。”许寒城带着笑意说。
苏格见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玩了,便收起手机,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两趟:“难道会弹钢琴的人都互相认识?”
“我们是同一个钢琴老师带出来的。”孟斯年说。
许寒城摇头感叹:“出来的只有你,我可没出来。”
“如果你不早恋然后因为情伤远走他乡多年的话,现在应该开了几百场演奏会了。”
“谢谢你的安慰啊。”
苏格听他们聊天,觉得有意思,笑了两声,结果孟斯年看向她:“你早恋了吗?目标是当小提琴老师还是开独奏会?”
“我现在谈恋爱还算早恋吗?”苏格问。
“算。”孟斯年打量了她一下,“半大点的小孩儿。”
苏格嘟嘟嘴,也没狡辩,说起钢琴像是想起什么,扯了扯孟斯年卫衣的袖子:“那什么,什么时候给我打钱,我想在国庆放假前把钢琴买回家。”
孟斯年失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言不讳要钱的人,一点都不拐弯抹角:“我正好要找你说你那首曲子的事儿。”说完,他扬了扬下巴,“你过来点。”
苏格凑过去些,孟斯年伸手将她耳边的发丝撩起,轻轻地别到耳后。苏格微怔,看着他侧脸精致的线条,目光闪了闪没敢动,然后一个耳机就塞进她的耳朵里。
孟斯年说:“你那首曲子,我和萧树重录了支Demo,听听。”
苏格觉得新奇,把另一个耳机也塞好,缩到沙发一角特别认真地听起来。好半晌,她摘下耳机,看向孟斯年时,眼神中多了一丝火热:“真好听。”
孟斯年看着她漆黑又亮得出奇的眼睛,侧过头喝了一口咖啡:“找了几个人写歌词,我都不满意,苏格……”
“嗯?”
他问:“你要不要试试?”
驻唱歌手换了首摇滚乐,一时间吧台那边的人都跟着合唱起来,气氛火热了许多,许寒城笑了笑:“瞧,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苏格没想到孟斯年会提出这种要求,微微惊讶后说道:“我没写过。”
“在这首曲子之前,你写过曲子吗?”孟斯年问。
苏格摇了摇头,懂他的意思,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孟斯年挑剔,多少歌词拿过来他都觉得配不上这首曲子,苏格的曲子,一定有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别人的词,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慢慢引诱:“我给你买架更好的钢琴好不好?”
苏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孟斯年回视,静静地等她的答案。台上的歌手一曲毕下台休息,许寒城站起身:“我去试试这架钢琴的手感。”
许寒城坐到角落的那架三角钢琴椅上试了试音,看了一眼孟斯年和苏格,低头认真地弹奏起来。
一个个优美的音符从许寒城手下溜出来,纯净如泉水,婉转如鸟鸣,透明、清脆,钢琴的音色单纯又丰富,盈盈亮亮,颗颗剔透,苏格出神地看着许寒城那边。
良久,久到孟斯年失笑道:“看来你是真喜欢钢琴。”说完,他眼波流转,拖长了语调,“或者,你喜欢许寒城?”
“我只是觉得他弹得很好听。”苏格回身坐直。
孟斯年轻笑一声:“我弹得比他好。”
这丝毫不需要怀疑,享誉国际的孟斯年早已经被人称为钢琴大师了。苏格歪着头看着他:“我从没听过你的现场,你要去弹一曲吗?”
她本是随口一问,说完后,竟有些期待。孟斯年的钢琴曲——光这几个字,每个字都足以让人惊叹。
孟斯年在苏格期待又专注的眼神中轻轻摇头,将咖啡喝完,仰着头,垂眸看她:“不,我出场费很贵。”
苏格“哦”了一声:“是啊,贵到这五年都没出过场。”
孟斯年没接她的话,突然又转移话题:“或者,你喜欢程蓝?”苏格微愣,孟斯年眼神玩味,“从你坐过来起,他已经看你十几次了。”
“他可能在看你,他是你的小迷弟。”苏格一本正经地说。
“啧,我对男人没兴趣,你让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苏格见他说得严肃又认真,“咯咯”地笑起来。
随即,孟斯年再一次看到程蓝投向苏格的目光,问:“你们俩在谈恋爱吗?”
“孟叔叔,这么八卦可和你的身份、气质不符。”苏格说话时,许寒城已经弹奏完走了回来。“他八卦?”许寒城笑着看向孟斯年,“这倒是稀奇了。”
跟着许寒城过来的一个高挑女孩站在了他们桌旁,开口询问他刚刚弹奏的钢琴曲叫什么名字,不过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许寒城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接看向苏格:“她写的曲子,我还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苏格的时候才注意到她旁边的孟斯年,愣怔半天才反应过来:“老天,孟……孟斯年……”
孟斯年唤服务生过来给咖啡续杯,然后摸了支烟出来,低头点烟时,含混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这是私人聚餐。”
他非常冷淡,甚至微微透露出了不耐烦,这和苏格认知里的那个孟斯年有些不一样,那种疏离感,又出现了。
女孩说了句“抱歉”,失望地走了。许寒城摇头感叹:“还以为卓悦挺厉害,你这也没什么改善,真不怜香惜玉。”
孟斯年吐了口烟雾:“难道我要全程微笑着给她签名、合影,再等她不远处的朋友们一起过来,继续没完没了地签名、合影?”
看来他是被签怕了。
苏格说:“你这态度容易上头条。”
这时,程蓝等几人走了过来,他们说要回去了,跟孟斯年和许寒城道了别。临离开时,程蓝问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的苏格:“格格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不了,我和许老师一起回学校。”苏格头都没抬地说。
许寒城挑了挑眉,没说话,孟斯年掸了掸烟灰,说:“你许老师并不住学校,跟你不顺路。”
苏格扭头瞪他,生气他故意拆台,孟斯年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我开车了,一会儿送你回去。”
苏格立刻扭头,用食指指着孟斯年:“他开车了,一会儿会送我回去。”
程蓝等几人走了没一会儿后,苏格喝完焦糖拿铁也站起身:“走吧,孟叔叔,爷爷说女孩不能太晚回家。”
“是吗?去沙溪那次可比这次晚多了。”孟斯年的手指一下一下磕着桌面。
“就是那次之后才说的,被你害惨了。”
孟斯年跟着起身:“我真是欠了你的。”
外面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苏格穿着短袖,看了一眼许寒城的衬衫和孟斯年的卫衣,喊了句:“孟叔叔……”
孟斯年一看她的小眼神就知道这姑娘在打什么主意,他说:“别想。”
苏格噘了嘴:“刚才还说欠了我的。”
孟斯年失笑:“脱了给你我明天就真的上头条了。”
“那挺好呀,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过气钢琴家在街头寒风中半身裸露,是酒后失态还是博人眼球的炒作?”
孟斯年“啧”了一声,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信不信还有一条——千棠音乐总裁街头怒打熊孩子,是熊孩子太可恨还是熊孩子自己找揍?”
许寒城没忍住,在一旁笑出声:“孟斯年,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我也刚知道自己有暴力倾向。”
孟斯年的车是白色的越野车,苏格对车子没什么概念,就觉得他这车真大,怪不得他当初看自己的Smart时神色不对呢。
他开车很稳,不急不缓。快到学校时,和许寒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孟斯年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和程蓝他们是怎么回事?以后你们可能会是一个公司的人,我可没时间帮你们处理人际关系。”
“没怎么呀。”苏格并不太想让孟斯年知道BBS的事,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们会是一个公司?”
“萧树不是说要收你为徒吗?”孟斯年看着路,头也没回地说,“你考虑考虑。”
苏格从来不想杂事的脑子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多呢。
“作词那事想好没?”孟斯年将车子停在她学校的大门口。
“开到寝室楼下呗,从这儿走过去得十五分钟。”苏格看了看外面,有保安大叔,还有些刚回来的学生。不过,她就是不想走,感觉怪累的。
“先答应。”孟斯年一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身子看她,“同意就把你送到寝室楼下,不同意我就掉头把你扔荒山野岭去。”
许寒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苏格:“……”
孟斯年打开车厢里的灯,苏格拿包挡了一下脸,她可不想明天在BBS上看到什么自己与孟斯年的最新消息了。
“钢琴我要红色的。”
“嗯,知道,我就没从你身上看到过别的颜色。”孟斯年回身,重新启动车子。
许寒城摇头感叹:“威逼利诱啊,我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你了。”
“对有些性格奇特的人就不能好好跟她说话。”
苏格:“……”
目送苏格进了寝室楼后,孟斯年才掉转车头,出学校的路上,迎面碰到才回来的蓝色Blue几人的车子,灯光从驾驶座的程蓝脸上扫过。
两辆车子擦肩而过,许寒城突然开口:“最近校BBS上很热闹,关于蓝色Blue,关于苏格,关于……你。”
“我?”孟斯年语气诧异,“怎么回事?”
苏格和蓝色Blue那天的演出很精彩,热闹点也无可厚非,但扯上他就有点奇怪了。
许寒城找出那个帖子,直接把手机递过去:“自己看。”
孟斯年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他看得很快,几页翻完后,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他将手机扔给许寒城:“乐队没出面解释?”
“至今没回应过一个字,”许寒城将手机收起来,“苏格大概是因为这事和他们闹别扭呢吧?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苏格是在去吃饭的路上临时被蔡子拉去的。”孟斯年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前,有些不满地说,“程蓝他们在干什么?”
“所以小姑娘只是好心去帮个忙却被骂了一周。”许寒城说完,叹了口气,“别说有代沟了,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些孩子在想什么。”
孟斯年点燃一支烟,脸色冰寒:“我很生气。”
“我感觉到了。”
苏格回到寝室,刚打开门进去就见穗穗拿着自己的米奇玩偶凶巴巴地看着自己:“说,刚才送你回来那辆车是谁?不然我掐死你的米奇。”
“你别一副我抢了你老公的模样好吗?”
“难道不是吗?”
“你老公是谁?”
“小的是程蓝,大的是孟斯年。”
苏格想了想,无话可说,自己走的时候是程蓝接的,回来是孟斯年送的。如果换了自己是穗穗,估计也想掐死她的米奇。于是苏格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其实,我喜欢许老师。”
“你少来!”
苏格走过去拿回自己的米奇,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晃了晃身子:“我说不喜欢许老师吧你说不信,我说和程蓝、孟斯年没关系你也不信,你要人家怎么样嘛?”
苏格很少撒娇,穗穗见她嘟嘴瞪眼的,“扑哧”一声笑了:“暂且信你,熊样儿!”
苏格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穗穗一个箭步冲过来:“大的还是小的?”
苏格忙说:“大的,肯定是正事,你别激动。”
说着,她转身开门走出去,随即又回来抱走米奇。走廊里有零星几个女同学经过,看到她后立刻压低了说话声,走远了还不忘频频回头看过来。
这些天总是这样,苏格也习惯了,她走到走廊尽头,靠在窗前接起电话:“孟叔叔您有什么吩咐?”
孟斯年像是还在路上,那边有车流的声音,在若隐若现的鸣笛声中,他说:“那个帖子我看了。”
苏格揉着米奇耳朵的另一只手一顿,半晌:“哦。”
“需要我做什么?”孟斯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与他平时的说话声不太一样,显得比平时温柔低沉了些。
很简单的一个问句,六个字,却让苏格怔了半晌。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随口说了句:“还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格说得轻松。
“这不是小事,这是暴力。”孟斯年虽然总是穿得正式,但人在大多数时候却是随意的。算起来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但这句话的用词和语气让苏格感受到了来自孟总的严肃认真。
有些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别人永远不会感同身受,那个帖子出来以后,有人跟帖推波助澜,有人回复义愤填膺,对所谓的弱者的同情心让他们高举道德的大旗批判乐队自私并咒骂苏格虚荣。
孟斯年说得对,这对苏格来说,已经算是校园暴力了。
即使她不去看帖子,走在路上也会有人投来奇怪的目光,在食堂吃饭会听到隔壁饭桌的人故意大声地讨论,甚至在乐团训练时别人对江染过度的关心和询问都是对她无声的批判。她在等有责任也非常有必要为此事发声的蓝色Blue乐队的处理,等来的却只有两句“对不起”,他们认为这就够了。
他们哥们儿讲义气,觉得牺牲一下无所谓或许还能感动一下自己,却没有人询问过她,考虑过她。
这么多天,除了一腔热血只想与人掐架的穗穗,还有孟斯年。苏格想,竟然还有孟斯年关心自己的情绪,询问自己需要什么帮助,还有孟斯年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大事。
其实,苏格原本不想让他知道的,这让她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等过段时间大家忘了就好了。”这话是同班几个同学对她的安慰,虽然苏格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安慰。
她是骄傲的,她不想把自己的窘迫拿出来谈。所以,说完这句话,她又立刻扬了语调:“没关系啦,孟叔叔!这么多天我都快忘了,我要去练琴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苏格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想抽烟却发现没带出来,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上的“孟叔叔”三个字,突然觉得这三个字变得温暖了些。
他们本没什么交情的,不是吗?
苏格抱着米奇玩偶回寝室后,对穗穗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有你一个朋友吗?”
“好听点说是因为你酷呗,难听点说就是性格奇葩。”
“是我不喜欢无效社交和尬聊。”
“哦,你长得美你随意。”
“但现在我想和孟斯年成为朋友。”
穗穗翻了个白眼:“我何止想和他成为朋友啊,你真是暴殄天物。”
周二下午校交响乐团没有训练,苏格查了一下课表,拿着从图书馆借来的《钢琴基础教程》向着钢琴教室走去。
许寒城的课不止他们班级的人在听,旁听的也很多,苏格到的时候,阶梯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她找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尽量不引人注目。
上课铃声响起时,老师拿着教材走进教室。突然有人惊呼,随即是所有人惊呼,甚至夹杂了尖叫声和口哨声。苏格抬头看向讲台,待看清那个人后,心想,孟叔叔最近出场频率很高啊。
孟斯年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衬衫、牛仔裤、平底鞋,像是学生,又像是气质出众的俊俏学长。他把教材放到讲台上,扫了一眼教室里的众人,食指轻轻地往双唇中间一放,示意大家小声。
这个动作,他曾在曲桑时对苏格做过,苏格至今还记得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后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不过显然孟斯年失策了,他这个样子哪里能让人安静,只会引起更大的欢呼声。
约莫两三分钟后,教室里才归于平静。
孟斯年凑近课桌上的话筒:“大家好,我是孟斯年,今天帮你们许老师代课。”
教室里又不平静了。
孟斯年研究了一下电脑,过了半晌,抬头问:“有没有课代表?帮我把课件弄出来。”
第一排有人跑上去,下面的同学和他开玩笑:“不看课件,孟老师您弹几首曲子吧。”
这话得到了全教室的人的附和。
“不巧,现在卖身不卖艺了。”
孟斯年的话让教室里的气氛火热到了极点,他在此起彼伏的欢笑声中扫了一眼整个教室,然后就看到了最远处靠窗边穿着红色外套的苏格。那么多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一眼看到她。也许是因为她的安静与这里格格不入,又也许是因为他最近对红色比较敏感。
“就咱们交的这点学费,你们也别要求太多,听孟斯年的音乐会门票多少钱知道吗?”帮孟斯年弄好课件的同学回座位前在讲台上顺道说了句。
孟斯年的话非常少,虽然不至于多高冷,但与温柔好脾气的许寒城比起来,还是多了一丝不可靠近的感觉。他放了钢琴曲:“今天讲柴可夫斯基的《四季》之《六月船歌》歌唱性旋律的把握和弹奏,先听一下。”
听曲子的时候,孟斯年站到了钢琴一侧,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苏格正认真地听着音乐,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没有去看,而是继续认真地欣赏,随即手机又“嗡嗡”震动了两次。
苏格掏出手机,锁屏上弹出信息——
孟斯年:来偷听许寒城的课被我抓到了。
孟斯年:你就没别的颜色的衣服吗?
孟斯年:没有凳子高还坐到最后。
苏格抬头瞪他一眼。他斜靠在钢琴旁,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他正低着头按手机,侧脸被阳光镀了一层光,光亮让他与身后的黑色钢琴融为一体,像是画艺精湛的素描,又像文艺风格的明信片。
底下很多同学拿着手机拍照,他似乎并没发现,或者说是他不去在意。
苏格低头,打了三个字。
格格万福:想拉黑。
孟斯年:试试。
格格万福:算了,拉黑一次就找碴到现在。
孟斯年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收起手机,扭头瞄了她一眼,结果看到一片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而且,教室里的人似乎更多了,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的其他同学都从外面赶来,不过一首曲子的时间,过道和窗外就挤满了人。
孟斯年挑了挑眉,又按了几下手机。
苏格的手机上立刻跳出两个字:过气?
苏格心想:傲娇!
一堂四十五分钟的课,他总共没说几句话,把课件打开,不是找人读课件上曲子的创作背景就是拿着点名册喊人谈音乐特色,最后还随便拉了个人上去弹曲子。那女孩一曲弹完,紧张地看着孟斯年:“孟……大神,能点评一下吗?”
孟斯年低吟一下,摇了摇头:“槽点太多,我可能得说一节课。”
底下众人哄堂大笑,他见女孩脸红了,勾了勾嘴角:“不过还好,你们许老师在你这个年龄还没你弹得好。”
笑声更大,女孩的脸更红了,偷偷看他一眼,嘴角压不住笑地跑了回去。
“谁还想上来弹?”他站在钢琴后,随手点了几个音符,抬头看向最后排。有人察觉到他的目光,跟着回头看过去,窃窃私语声四起,多是猜测他在看谁的。
突然听到有人说:“那不是苏格吗?”
苏格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瞪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的样子。
“苏格,你要试试吗?”孟斯年的说话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只是一瞬间,所有人又都回头看她。
苏格镇定地、慢慢地摇了摇头:“我只会拉小提琴。”
“那你来上钢琴课?”
苏格继续镇定地、慢慢地、面无表情地说;“陶冶情操。”
“哦,听说……”孟斯年双手插在裤袋中从钢琴后走出来,站定在讲台旁,微微弯腰,凑近话筒,吐字清晰且慢条斯理地问道,“上次的演出蓝色blue乐队为了得到千棠的合约,临时把你换了上来?”
没人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当他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四下一片哗然。
苏格愣了一下后,发现教室里虽然坐满了人,却出奇安静。她突然明白了孟斯年的用意,于是她再次镇定地、慢慢地、一字一句回道:“是江染学姐临时有急事,所以他们才请我去帮个忙的。”
周围一片讨论声,然后就听到有人朗声问:“既然这样,那江染怎么没出来帮你说话?”
“那你得去问她呀。”苏格说。
下课的铃音响了起来,孟斯年伸手把电脑关上:“下课。”
同学们的注意力又被他吸引走,似乎没有人想离开。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再来上课,有人询问可以合影或者签名吗,他都没回答,眼神似乎都懒得给一个,很是冷漠。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似乎是助手之类的,助手身后跟着进来几个学校的保安,保安组织学生有序地走出教室。五分钟后,教室的人走光了,走廊里也恢复了秩序,孟斯年才在几人的簇拥下走出教室,再走出教学楼。
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教学楼进进出出很多学生,孟斯年却一下就看到了大门右侧穿着红色连帽衫的苏格。她背着黑色书包站在玻璃门旁看着他,模样看起来很乖巧。孟斯年停下脚步,隔着保安对她说:“过来。”
苏格看了看在楼梯下方流连的同学,伸手将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然后走到了孟斯年身边。
两人跟在保安身后上了孟斯年车子的后座,他的助理坐在副驾驶,回头冲苏格礼貌笑笑,并未说话。
驾驶座上的人靠在椅背上塞着耳机在听歌,察觉到两人进来,他摘了耳机,回头道:“搞定了?”
“走吧,送她回去。”孟斯年说。
“许老师?”苏格看着前面回头说话的人,微微有些诧异。
“他怎么说的?我生病了?”许寒城看着苏格,微微叹了口气,“唉,我的全勤奖啊。”
苏格看了他半晌,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孟斯年。孟斯年将车窗降下来,低头点烟。苏格盯着他,突然说:“收买人心?”
“嗯?”孟斯年挑眉。
苏格微微靠近他,说话时酒窝忽隐忽现:“你这就是收买人心,不是说靠实力的吗?”
孟斯年笑了笑:“对男的靠实力。”
“对女人不是靠魅力吗?”
“你是女人吗?小丫头一个。”
苏格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和嘴角勾起的弧度,突然觉得他的眼睛很美,鼻梁很挺,笑起来非常好看。即使他刚刚质疑了她的发育程度,苏格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立刻坐直,目视前方。
说不动容是假的,他是谁啊,天价出场费的孟斯年,特意跑来代许寒城的课,就是想替她解释那么一句。虽然她表现得那么不在乎,但他却替她在乎。
他把这件事当回事,他让她觉得自己也是有人保护的。
这人!
苏格依旧直视前方,说话时也没看他,像是自言自语。她说:“我会好好写歌词的,实际上我手里还有一首曲子,你要就给你。”
孟斯年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听到她嘟嘟囔囔的话,说:“收买人心果然有用。”
这天下午第二节课时,孟斯年来上钢琴课的事在校BBS上就炸开了。前段时间的那个帖子立刻就有了更新,有在现场的同学将课堂上孟斯年和苏格的那段对话贴了出来。
然后,就有很多人喊江染出来说明情况。
结果,直到第二天,江染也依旧没有出现。
从头至尾她都像个局外人一样,没有只言片语。
那天晚上程蓝给她打了电话,他说自己在楼下。
天还不是很晚,女寝楼门口有很多人进出,还有送女朋友回来的男同学。程蓝拿了一个小提琴盒子站在路对面的树下,很显眼。
苏格走过去。
程蓝见到她,没有说什么,而是向楼后走了几步,避开了人,将手里的小提琴递给她:“送你的,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
苏格没接:“举手之劳,不用这么破费。”
程蓝见她冷冷淡淡的模样,想着虽然刚认识时她也不怎么说话,但感觉不一样了。那时候她是温和友善的,会看着他们笑,笑时很美。
“我们这些天在商量解决办法,大家只是想不要伤害到任何人,本来打算让江染出面说是你帮她的忙的,可蔡子一直没联系上她。”程蓝很高,跟她说话时站得笔直,低着头,手握着小提琴盒的带子,绷得紧紧的。
他唱歌时左摇右晃、慵懒痞气的样子全然不见了。
苏格“嗯”了一声,仰头看他:“没关系,孟斯年昨天帮了不少忙,骂我的人已经不多了。”
程蓝没说话,低着头看她,不远处有若隐若现的说话声传来,他们头顶的路灯因为电流的缘故突然暗了一下。苏格踩着地上的叶子,刚想说话,程蓝突然抓起她的胳膊,将小提琴盒的带子塞到她手里:“买了就没准备退,拿着。”
苏格看着手中的带子,犹豫了一下没有还回去,然后她就听到程蓝慢慢呼出一口气:“上楼吧,挺冷的。”
苏格还是没动,半晌,她再次抬头看他:“程蓝,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蓝微怔,眼神突然闪躲一下,些微窘迫,没想到她会问,更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苏格低头,将小提琴背好:“小提琴收下了,你们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叫我。还有,我喜欢能保护我的男人。”
苏格走进寝室楼,上楼梯时,听到有别的寝室的女孩兴奋地说着:“那不是程蓝吗?”
“哪呢?”
“楼下啊,刚走过去。”
“快让个地方让我瞧瞧。”
才华横溢的校草程蓝,学校大部分女孩都喜欢的人,苏格从上学第一天起就听说了他,后来,见过他坐在教室听课的样子,见过他在台上意气风发唱歌的样子,见过他开着敞篷车载着漂亮女孩从学校呼啸而过的样子……
苏格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孩,情窦初开的年纪,不是没心动过的。
现在,也仅限于曾经一刹那的——心动过。
穗穗等在寝室门口,见她回来,便一副发现什么大秘密的样子:“我老公跟你表白了?”
这话听着十分别扭。
苏格侧了下身给她看小提琴:“瞎想什么呢,送我一个小提琴表示感谢。”
穗穗摇头:“我可拿着高倍望远镜目睹了全过程,你走的时候我老公神色凄凉……”
苏格走进寝室:“你真变态。”
实际上程蓝并没表白,甚至没有承认,苏格问完那句话后便再也没去看他,她不知道他什么神色,也不想去探究他的想法。
然后,那晚,苏格刚睡下,就被穗穗晃醒,她一脸兴奋:“我老公超帅,他在那个帖子下回应了,为你正名!不枉费我喜欢他这么多年。”
程蓝的回应,与他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一样,就是——有才华的人都高冷。
他说:
我是程蓝,说下这件事。
先对苏格说句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江染那天临时有交响乐团的面试,无法帮我们演出,时间紧迫,蔡子直接从路上拉了个拿着小提琴的女孩,就是苏格。
苏格察觉到我们的焦急无助,好心答应帮忙。
她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演出。
她甚至差点没赶上交响乐团的面试。
所以,停止你们的恶意揣测和所谓正义的谩骂。
现在,请排好队形,摆好姿势,向苏格道歉。
苏格没有去看帖子,其实从孟斯年来代课后,帖子的事已经影响不了她分毫,她也不需要那些陌生人的道歉。事已至此,再纠缠未免矫情做作。于是,她没理穗穗,翻身又睡了。
后来,多少听穗穗说起,那个帖子上的江染从一个弱者变成了差点害惨蓝色blue的自私鬼。
有人说,比起临上场前放鸽子,江染在乐队和苏格被误解时的沉默才更恶毒,其心可诛。
后来,连着一周的校交响乐团训练,苏格都没见到江染,团长说她是请了病假。
九月末,天气又比前几天冷了一些,今年旱季较多,还没到十月,校园里的银杏树在阳光下一晃,叶子透黄透黄的。
苏格每天穿梭在银杏树下,上课下课,食堂寝室,终于在十月来临的前几天交上了歌词的作业。
格格金安:忐忑。
孟斯年:你的自信呢?
格格金安:我只在美貌上有自信。
孟斯年:盲目自信。
格格金安:穗穗说我是系花。
孟斯年:女人都喜欢无脑互捧。
格格金安:刚发过去的档还能撤回吗?停止合作关系吧。
孟斯年:你试试。
格格金安:费劲收买的人心又让你怼回来了。
苏格等待孟斯年的审阅,等了很久,直到第二天中午,她先等来了华灵的约见。
电话中华灵的声音温柔如水,如她的那些歌曲,字字句句动人心。她说:“我收到了好多歌迷送来的月饼,有几款很可爱,很想送给你。”
“不用客气的,华灵姐姐,你留着吃吧。”
“我都留着会吃到明年的,不可以拒绝我,不送给你我会睡不着觉的。”已经是很火的明星了,却没有什么架子,她又柔了柔声音,“出来嘛,请你喝咖啡。”
“好。”
苏格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凑在自己耳边听的穗穗,说道:“小姐姐好热情。”
穗穗使劲点头:“格格,我突然觉得你已经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了,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和华灵喝咖啡,苏格倒是打扮得比华灵还像明星,连帽卫衣,圆墨镜挂在鼻梁,打眼看过去只有白皙挺翘的鼻头和弧度优美的红唇。
华灵见到出现在咖啡馆的苏格,忍不住笑了:“这是干吗?和我见面还要偷偷摸摸的?”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BBS有多恐怖。”苏格摘了帽子跟着她坐到沙发上,“我可不想再出现在上面,我只想低调做人。”
华灵忍不住又笑起来:“格格你怎么这么逗啊!”
苏格:“……”
作为一个女孩,被人夸逗,她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华灵给她拿了两大盒月饼,从外包装的颜值看起来,价值不菲。苏格收的时候有点手软,不过之前答应了人家,她又不好扭捏,接过月饼时特别应景地说:“中秋快乐哦。”
华灵很亲切,与她聊天不会冷场也不会尴尬。其间她说了些趣事,还抽空给认出她的几个歌迷签了名。苏格鼻梁上架着圆墨镜靠在沙发角落里,头也没抬地玩着手机。几个歌迷不时地看向她,似乎想探究她是不是哪个明星。
“我的一个小妹妹。”华灵解释说。
待她们走后,华灵眨眨眼,问苏格:“有没有听过我的歌?”
虽然苏格听的流行音乐不多,但跟着穗穗也听过华灵的几首歌,于是她点头:“听过。”
“你觉得我唱歌好听吗?”
苏格“嗯”了一声:“好听呀。”
华灵突然身子前倾,闪着黑眸看着苏格:“那我唱你写的那首歌怎么样?”
苏格挑眉。
“昨天孟总拿来歌词,萧树临时起兴自弹自唱了一遍,我真的特别喜欢。”华灵双手撑着下巴,对苏格卖萌,“格格,帮我跟孟斯年说一声好不好?”
苏格低头喝着咖啡:“其实我也觉得你唱挺好,但你觉得孟斯年能听我的吗?”
“你是原作者,你的建议多少会对他有一些影响嘛。”华灵起身坐到苏格旁边,抱着她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格终于理解为什么男人都受不了女人撒娇,尤其是漂亮女人,她忍不住笑了笑:“那我问问。”
国庆节假期和中秋节假期连在了一起,学校调休再加上前后两个周末,苏格要休半个多月。这天,她坐在机场候机厅,在离开太京前给孟斯年发了条微信。
格格金安:歌词行不行?
孟斯年:行。
格格金安:几天了也没个信,是不是想挟歌潜逃?
孟斯年:差你那几个钢镚儿?
格格金安:孟总财大气粗。
孟斯年:你能不能专一点,天天改名。
格格金安:歌曲做出来给我听听。
孟斯年:萧树的编曲已经做好了,等录完音就发你。
格格金安:谁唱?
孟斯年:给程蓝怎么样?
格格金安:我觉得这歌女生唱比较好。
孟斯年:华灵?
格格金安:嗯。
那天,格格和孟斯年说完话就上了飞机,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故乡的天依旧是阴晴不定的,刚出机场看过去还是湛蓝湛蓝的,回曲桑的路上突然阴了半边天。到曲桑时已经是傍晚,保姆阿姨陪着爷爷等在大门口,远远地望着她来的方向。
那时候天已放晴,的士司机放她到门口就走了。爷爷戴着老花镜,穿了件干净的长衫,笑眯眯地看着她:“格格又长高了。”
“我才走一个月。”格格挎着他的胳膊向院子里走。
“那也长了,照这个速度,过几天就一米七了,现在一米六了吗?”
“爷爷,我前年就一米六了。”
保姆阿姨被两人逗笑:“你们爷孙俩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苏格最喜欢在门厅吃饭,闻着满园的花香,听着二楼的风铃声。不远处杨阿伯家偶尔传来阿婶批评小儿子的声音,老爷子来了兴致会喊着她喝几盅,保姆阿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爷爷干了。”苏老爷子心情好,仰头把酒盅里的酒给喝光。
他自己酿的桃花酿,度数不高,苏格也没阻止他,跟着喝掉自己酒盅里的酒。
“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吗?”苏老爷子夹菜给她。
这句话问完,苏格脑中立刻想到孟斯年,其实孟斯年没什么好玩的,但就是想和爷爷说说他,她低头给两人的酒盅满上酒,随口说道:“爷爷还记得上次来借洗手间的叔叔吗?”
苏老爷子一笑:“气度不凡的一个男孩,你这个坏丫头,叫人家叔叔。”
格格“咯咯”笑了几声,然后弯着眼睛对苏老爷子说:“我在太京又遇到他了。”
苏老爷子看着她半晌:“看来我家格格很喜欢那个孟先生。”
格格低头喝了口酒:“他是个好人,就是有点烦人,总是不和我好好说话。”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保姆阿姨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也跟着笑,对老爷子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格格一眨眼都长大了。”
夜里曲桑又下起雨来,格格很喜欢雨天,每次雨后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个子都会变得高些,花朵也会开得更艳。她待在二楼的房间,趴在窗边看远处云雾中的山脉。再黑些时,她就在房间里开一盏灯,洗完澡窝在窗边的沙发上,裹着毛毯看一部电影,听一场音乐会,什么也不去想,困了就睡,睁眼到天明。
大雨变成小雨,淅淅沥沥下到第二天早上。孟斯年发来的微信“嗡嗡”声吵醒了她,苏格迷迷糊糊抱着毛毯坐起来。院子里一片清明,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像是新铺的一样。坐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时间显示早上六点五十八分。
孟斯年:[向你推荐了——萧树]
格格金安:晚上没有性生活吗起这么早?
孟斯年:我年轻。
格格金安:什么意思?
孟斯年:不知道什么意思开什么黄腔。加一下萧树,让他把歌发给你。
格格金安:我现在并不想听,我只想睡觉。
孟斯年:今天微信名没改?
格格金安:才六点,还没来得及啊!
孟斯年:七点了,早间新闻开始了。
苏格走到窗边,看了一下院子里,门庭下没有爷爷早练的身影,照常他六点多就会起床。
她披了件毛衫下楼,走去爷爷的房间。
保姆阿姨通常是七点多钟来做早餐,这天早上她打着伞拎着菜进来时,就见苏格白着脸从苏老爷子的房间急匆匆地出来,见到她就问:“阿姨见到有救护车过来吗?”
“我倒是听到动静了,怎么了?怎么了?是老爷子哪里难受?”
“心脏不舒服,脸色很不对劲。”苏格尽量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但不管怎么克制,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前几天就不舒服了,我说去医院瞧瞧,他总说老毛病,缓缓就好。”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抬了担架进院子的时候,苏老爷子穿好衣服自己走了出来,精神看起来非常不好,眼睛也是半眯着。他扶着门柱说:“只是有点不舒服,格格你怎么叫来这么多人。”
格格见他如此,眼圈微红,跑过去扶住他:“一点点不舒服也得去医院瞧瞧。”
苏格假期的第一天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是提心吊胆的一天。这种恐惧的心情她已经是第二次体会到,上一次是三年前,父亲病危的时候。
一股窒息的感觉。
后来,因为害怕,因为不安,她学会了抽烟。
下午的时候,苏格与医生谈上了话,医生说苏老爷子的心脏很不乐观,需要做手术。但是他年龄大了,手术的风险也随之变得非常大。
窒息的感觉又来了,苏格拿着检查的单子,站在走廊上,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觉得冷,浑身都冷。
手机铃声在兜里响了很久,直到路过的人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去接。
“喂?”她几乎是机械式地开口。
“苏格,怎么没回微信?”是孟斯年。

第03章 为我慈悲
苏格没说话,实际上,她都没听清他问的什么,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医生说的话——老先生的身体不乐观,需要做手术,但手术风险非常大。
“苏格?”孟斯年察觉到什么,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苏格慢慢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深呼吸一口气:“嗯?”
“你怎么了?”孟斯年问,“发生了什么事?”
苏格面前有病床推过去,“哗啦啦”的声音非常刺耳。医生跟着病床冲进急诊室,后面跟着哭倒一片的亲人。苏格不敢去看,她抬头望向天花板,只觉得非常非常怕。她哑着嗓子,开口唤了一句:“孟斯年……”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像是连恐惧和不安的感觉也一起念了出去。明明和他不是很熟,但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放心。
孟斯年那边半晌没说话,随着听筒中嘈杂的声音消逝,他再说话已经变得空旷清晰。他柔了声音,仿佛怕吓到她似的,轻轻地问道:“格格,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那句话,简单却又可以安抚人心的一句话。苏格听着听筒中他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的声音,慢慢地,她觉得自己拿着手机的手不再发抖,呼吸开始顺畅,不远处的哭声也渐渐远离。她说:“孟斯年,我爷爷生病了。”
苏老爷子打了两瓶吊瓶,吃了医生开的一些药,到了晚上的时候非得吵着回家。
苏格与医生谈了谈,医生说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她才开着她的smart把老爷子载了回去。
“爷爷,您这个病需要做手术,国内只有太京医科大学医院能做这个手术,过几天跟我去太京检查一下吧。”
“老毛病了,做什么手术,别听医生危言耸听。”老爷子摆了摆手,“不用当回事。”
“我已经请人帮忙联系那边的医生了,爷爷您就听我的话再去检查一下嘛。”
孟斯年说,他让人去医大问问情况。
曲桑的雨像是能感知心情一样,没完没了地下了两天。第二天,又是一个烟雨蒙蒙的早上,苏格和保姆阿姨一起做了早餐,苏老爷子也起了早,看起来似乎和往常一样。他见了苏格,立刻拍着胸脯说:“这不好了吗?格格就是大惊小怪,我心脏的毛病几十年了,能撑。”
苏格噘着嘴不高兴了一早上,自己鼓捣着花花草草故意不理他。到了中午,天依旧不见晴,凉飕飕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雨停了后,保姆阿姨来做午饭了。她拎着菜,乐呵呵地开门进来:“格格,你瞧我带谁来了?他们说是你的朋友,从太京来的。”
格格正蹲在墙边修剪平安树的枝丫,保姆阿姨把菜果送进厨房的路上还在说:“我还没见过模样这么俊俏的男孩。”
苏格站起身,回头看向门外。虽然从保姆阿姨的描述中她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还是觉得惊讶,或许是惊喜。
孟斯年站在她家红色大门前,黑色长裤、白色衬衫,见她回头看他,白皙清俊的脸上扬起一丝微笑。他迈开长腿走进来,踏上青石板路,带着风雨的气息。
苏格手里掐着一根平安树的枝丫,心里回响着保姆阿姨的那句话——我还没见过模样这么俊俏的男孩。
就在苏格走神时,孟斯年已经站定在她面前,微微弯腰:“苏老先生可还好?”
苏格“嗯”了一声,仰头看着他。半晌,冲他灿烂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脸颊两侧的小酒窝可爱得不得了。
“要了命了,原来苏格还会这么笑。”孟斯年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是拎着大包小包各种营养品保健品的萧树。
萧树穿着皮鞋和卡其色皮衣,戴着一顶帽子,与孟斯年的极简风完全不同。他说完话,将东西放到地上,脱帽放到胸前,微微弯腰对苏格说:“好久不见,格格小姐。”
苏格请他们坐到客厅,她烧了水,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沏了茶给他们。
萧树接过茶杯,转了一圈看了看花纹,又扫了一眼周围:“讲究,就觉得一般家庭养不出苏格这么有灵性的姑娘。”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苏格低着头抿了口茶。
孟斯年看着她,随意地说:“国庆放假,散心。”
萧树“扑哧”笑了一下:“老板,你出门还看是不是假期呢?”
孟斯年看了一眼萧树,对格格说:“他翻山越岭地跑来是想收徒弟。”
“瞧我这诚意。对了,《山河曲》这歌录好了,明天首发,”萧树说着拿出手机,“我预测,今年下半年排行榜单这歌榜首下不来了。”
苏格问:“谁唱的?”
“华灵。”萧树将那首歌点出来,“本来想给程蓝的,孟斯年突然临时换人了。”
苏格看了一眼孟斯年,孟斯年低着头品茶,什么话也没说。
这首曲子原本只是苏格练琴时突发灵感随意奏出来的调子,后来她又修改了几次录成了小提琴曲。但现在,它突然成了一首完整的歌,高水平的编曲,优美的曲调,歌手完美的演唱,再听,感觉很奇妙。
苏格拿着萧树的手机听了两遍,很喜欢。
“有没有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萧树问她。
“有。”苏格将手机还给他,“我真是个天才。”
“这么不谦虚,像我徒弟。”萧树哈哈一笑,他看向院子,视线越过院墙,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想着来时路过的碧波荡漾的湖泊,“这么美的地方长大的孩子,能写出那么江湖气息的歌词也不奇怪。”
孟斯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良久,突然问他:“你喜欢哪句?”
“向往鲜衣怒马走天涯,头也不回仗剑行侠。”萧树说完,问孟斯年:“你呢?”
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雨滴滴答落在花叶上、泥土里,自然的声音,风一吹,又全是自然的味道。孟斯年收回望向院中的视线转而看向苏格,在“叮咚”的雨声中,萧树的手机里,华灵正用炉火纯青的歌唱技巧唱到——“要有多勇敢,走遍天涯万里,遇见你;要有多痴狂,放弃千山万水,跟随你。”
孟斯年说:“就这句。”
其实这句并没有多让人惊艳,但孟斯年就是喜欢这句歌词里的态度,那样自由洒脱,又那样痴迷执着,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写出的歌词。他觉得,他需要重新来认识这个话很少总是很酷的小姑娘了。
苏格的手机铃音还是《山河曲》这首歌的原始Demo,简单的小提琴曲。响起来时,萧树跟着哼了两声,她晃了晃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电话是郭老师打来的,说前天就发了邮件给她,可她一直没回复,所以打电话来通知一声。
“通知什么?”苏格问。
“上京交响乐团选了你啊。”郭老师一边夸她一边又抱怨她,“心这么大,以为拉完一曲就完了?也不关注人家平台发布的信息,发你的邮件也不知道回个信。”
苏格说不上高不高兴,其实,去千棠音乐跟着萧树做音乐人似乎也很不错,但她又不想放弃小提琴。上京交响乐团是个更大的平台,她父亲一直希望有一天,她能开自己的小提琴演奏会。
像孟斯年那样,开音乐会,只有他自己,成千上万的人慕名而去,只为他。
“格格,我突然想起有个单子还没做完,明天人家就来取货了,你跟我去后面烧窑里瞧瞧。”苏格准备回客厅时,苏老爷子突然走了出来,他披上外套,拿了门柱旁立着的雨伞就要走。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伴着风,天气凉飕飕的。苏格急忙拦住苏老爷子:“您身体还不舒服,这是干吗去,单子退了就好了。”
“昨天不舒服,今天已经好了,我让你杨阿伯帮着烧了,你来帮我推过来。”
“我们去吧。”孟斯年和萧树从客厅走了出来。孟斯年说着走到苏老爷子身旁,拿过雨伞,“在哪儿?格格带路?”
格格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红色,当她打着红色雨伞走入雨中,身后的孟斯年问她这个问题时,她想了半天,说:“大概是显白吧。”
“你还要白啊,都白得透亮了。”萧树说。
“孟叔叔也很白。”苏格说话声音很轻,从前面的雨幕中传来,不甚清晰。
“是啊,孟斯年你以后也打红雨伞穿红裙子吧,会显得更白。”萧树说。
“萧树我敬你是前辈,请做出前辈该有的样子。”
萧树“呵呵”地笑着,突然轻声嘟囔了一句:“好久没见你去结交新朋友了,孟公子。”
孟斯年仿若没听到一样,继续朝前走着。
烧窑就在苏家宅子后面,不远。杨阿伯是苏老爷子的帮工,跟着他做陶器二三十年了。他们去时,杨阿伯正在检查那个一米多高的陶瓶。
萧树一看到那个制作精致体型庞大的陶器,乐了:“孟总,你这纤纤玉手确定能搬这个?”
苏格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看向孟斯年垂在裤线一侧的手,果然是纤纤玉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天生弹钢琴的手。
“那你自己搬。”孟斯年说。
萧树神情一滞,苏格“扑哧”笑了:“有专门的车子,推过去就好了。”
孟斯年看了一眼萧树,似乎在说: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杨阿伯帮着把陶瓶放上手推车,用绳子固定好,孟斯年看了一眼,撑起伞对一旁的苏格说:“我们走吧。”
萧树看了看前面打着一红一黑两把雨伞并行离开的人,又看了看车子,笑了笑,嘟囔道:“行,您是老板您金贵,只带姑娘雨中漫步不干粗活。”
毛毛细雨中,三人顺着长长的、白色的墙边慢慢走着,萧树小心翼翼地推着车。他说:“苏格,我为了让你同意和千棠签约可是豁出去了,就我这身份,在哪儿不是被捧着、供着的。”
苏格慢了脚步,等着他走过来,伸手给萧树打了雨伞:“萧老师,我刚接到上京交响乐团的通知,下个月就要去乐团报到了。”
走在前面的孟斯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萧树也停了下来:“交响乐团?干吗去?”
“拉小提琴。”
萧树皱了眉头:“怎么谁都来和我抢人?连交响乐团都来掺合一脚。”
“还有谁?”苏格问。
“等明天华灵的EP发出去,得有一百个公司来和我们抢你。”
苏格眨巴着亮亮的大眼睛,高兴地问:“那我以后卖给你们歌可以涨价吗?”
孟斯年撑着雨伞侧着身子看着苏格,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可以!”
苏格歪头看他,不服地道:“我那么火,很有市场的。”
孟斯年瞥她一眼,转过身迈开长腿继续朝前走去,他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还没火呢看给你骄傲的。钢琴给你买了,还要那么多钱干吗?”
“我要换辆车,省得你总嫌弃它,我也是一个追求生活质量的人。”苏格说。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那辆小破车了?”孟斯年一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苏格:“……”
这还不算嫌弃你当我聋啊?
萧树推着车子走在苏格旁边,看她鼓着腮帮子冲孟斯年的背影瞪了瞪眼睛,笑着说:“我说,你家那瓶瓶罐罐的,虽然我不太懂,但多少琢磨过,你随便卖点不就可以换车了。”
苏格瞥他一眼:“那是我爷爷的,不是我的。”
几人说着话,就走进了苏家院子。苏老爷子没让孟斯年和萧树帮着卸,他和苏格小心翼翼地把陶瓶搬下来,然后苏格将庭院的灯全部打亮,方便老爷子检查陶瓶烧制的情况。
萧树看着穿着红裙站在苏老爷子身边的苏格,女孩散着长发,脂粉未施,眼瞳黝黑闪亮。萧树越看越觉得她讨人喜欢,也就越舍不得放给别人,他碰了碰孟斯年的胳膊:“怎么办啊?咱们的劲敌不是别的音乐公司,而是交响乐团。”
“用金钱诱惑她。”孟斯年说。
“你还真当真了,你看她家像缺钱的样儿吗?”萧树看了一眼孟斯年那清俊的侧脸,笑着说,“不如你用美色?”
孟斯年瞥他一眼:“不如你用父爱?”
“过分了啊,我不就比你大十岁。”萧树一直标榜自己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我大苏格十岁,她天天叫我叔叔。”孟斯年说起这事儿,就有点想收拾她。
萧树想了一下,突然高兴了:“照你这么算,那你也应该叫我叔叔。”
孟斯年“呵呵”一声:“照你这么算,她应该叫你爷爷。”
“照你这么算,那我应该叫苏老先生大哥。”
“你试试。”
“你试试。”
这句话,是孟斯年和苏格异口同声说的,不止用词,连那慢悠悠又自带威胁的语调都一模一样。萧树咧嘴一笑:“开玩笑。”
孟斯年看向苏格:“竖着耳朵听我们说话呢是吧?”
“你们俩能小点声吗?”
“那你说说,我们怎么做能比交响乐团胜算大点?”孟斯年慢条斯理地问,“金钱还是色诱?”
苏格扬了扬眉角,云淡风轻地说:“色诱吧。”
孟斯年和萧树都没想到小女孩会这么回答,在萧树的大笑声中,孟斯年微愣一下后,也笑了。
吃过午饭后,苏格抱着毛毯听着风雨声在二楼卧室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多,阴了几天的天空也终于放晴了。万里无云的天空晴朗得像是一面镜子,远处一直笼罩在雨雾中的连绵高山也清晰可见。
风不知何时随着雨停了,她窗前的风铃静止在暖洋洋的阳光中,铃铛一闪一闪放着光。苏格伸手扒拉了两下,“丁零零”的声音响起,她换了鞋子走下了楼。
楼下孟斯年和萧树在陪苏老爷子喝茶,萧树似乎对老爷子的一套茶具感兴趣,正与并不想卖的老爷子商讨价格。
“这是留给我们格格的嫁妆。”
“这是不是紫砂壶?您这嫁妆也忒大方了,不如您卖给我,您开个价,到时候给咱们格格买点好吃的比嫁妆来得实在。”
苏老爷子笑起来,但就是不松口。
孟斯年喝着茶,心情惬意,就那样悠闲自在地看着萧树在那里胡搅蛮缠。格格从楼梯上走下来,孟斯年先注意到她,注意到她睡眼惺忪地走过来要茶喝。
外面响起敲门声,保姆阿姨从厨房应着声走出去开门。不肖一会儿,她就带了个年轻男人进来,穿着马甲,戴着鸭舌帽,手里还拿着纸笔:“请问谁是苏格?孟先生委托我们送钢琴过来。”
本来还一副没睡醒模样的苏格眼睛突然一亮,举了下手:“我是。”
苏格用五分钟时间给苏老爷子解释明白这架钢琴是她自己挣钱买的,而且管道正规,童叟无欺。
老爷子腾出客厅东北角给她放钢琴,并表示出自己的不满:“你想要钢琴跟我说,自己跑去挣什么钱,还是上学的学生,瞎逞强。”
“这是孟叔叔送我的钢琴,因为我送给他一首歌。”苏格忙又改口,说完冲孟斯年眨巴了一下眼睛。
“什么歌值一架钢琴?”苏老爷子显然不信。
孟斯年看了一眼不停给自己使眼色的苏格,说:“苏先生,苏格很厉害,我们还觉得出价低了。”
萧树跟着附和,苏格冲两人竖了竖大拇指。
等老爷子走后,苏格问孟斯年:“这架钢琴多少钱?感觉比我看的那架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好多了。”
孟斯年沉吟一下:“是比你那个好点儿。”
萧树说:“德国运来的,你掐指算算多少钱。”
听他这么说,苏格盯着钢琴看了半天,没动,只说:“我掐不出来,感觉你们在逼我卖身。”
等工人们把钢琴装好,孟斯年走过去,随手按了几个键:“这只是《山河曲》那首歌的报酬,和别的没关系,别有压力。”
苏格跟着走过去,摸着亮得泛光的正红色钢琴,抬眸看向孟斯年:“孟叔叔,帮我调音吧。”
不远处站着的萧树说:“苏格,你知道钢琴调律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孟斯年不是一般人啊。”苏格说。
孟斯年侧头看她,见她说得理所当然,笑了笑。
苏格又问:“好不好?”
他回:“好。”
萧树在镇上的客栈订了房间,孟斯年陪他吃了晚饭后又回到苏家宅子。临走时,萧树送他到客栈门口:“说出去谁信啊,我萧树帮着人当苦力搬瓷瓶,你孟斯年去给人当钢琴调音师。”
“你几天前跟我说我都不会信。”孟斯年说。
“苏格这个小丫头,用人真不手软,”萧树看看手表,“调音这活没两个点完不了事,这天就要黑了,你回来时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当我十几岁小姑娘?”
“孟总,您娇生惯养,哪走过夜路。”
“闭嘴吧你,这一年工资都想给你扣了。”
孟斯年到苏家宅子的时候,苏老爷子已经睡下了,保姆阿姨收拾好后也回了家。曲桑夜晚的温度不比上京高上多少,他手臂上搭着外套走进客厅,带着外面的凉气。
苏格正窝在沙发上听音乐,孟斯年走过去,摘了她一只耳朵上的耳机放进自己耳中,是《六月船歌》。
这是当年他在个人音乐会上弹的。
苏格手里握着iPod,扭着头看他。她绾起了长发,换了一套家居服,长衣长裤,毛茸茸的,看起来很软,让人有伸手揉两把的冲动。
孟斯年将耳机又放回她耳中:“光听是练不好琴的。”
“等你调好我就要上手了。”苏格从沙发上起身,跟在他身后。
“钢琴和小提琴可不一样。”
“孟叔叔你当我的老师吧?”
孟斯年刚走到钢琴前,听到她的问话,回眸看向她。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客厅只开了两盏昏黄的壁灯,小镇一如既往的安静,静得连风动的声音都没有。苏格的手肘撑在钢琴旁的矮柜上,歪着头,有发丝垂落下来搭在脸颊上,一双眼睛闪烁着星辉点点。她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孟叔叔,教我弹钢琴吧?”
孟斯年侧身站定,低头看她,神色似笑非笑。他说:“请我当老师?我可是孟斯年。”
苏格歪着头笑:“是啊,你是孟斯年啊,这可怎么办?金钱还是色诱?”
孟斯年神色未变,看着她,慢悠悠地说:“色诱吧。”
不同于下午苏格开玩笑时说的那句“色诱”,这样漆黑的夜晚,昏暗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气氛实在太过暧昧。
苏格转着漆黑的眼珠回视他,模样看起来竟然有点无辜。
远处有狗叫声传来,在静谧无声的小镇里听得真切。孟斯年转身懒懒散散地靠到钢琴边:“这样咱们俩是不是抵了?你来千棠,我教你钢琴,谁也不用出卖色相。”
苏格想了想,不太情愿地说:“不能抵啊,我觉得我能成功,可你就不一定了。”
孟斯年刚抽出一支烟塞到嘴里,听到她的话扭头看他,气笑:“哪来的自信?我对小没兴趣。”
他叼着没点燃的烟,说话时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平时看本是斯文俊秀的一个人,现在这慵懒的姿势再配上这似笑非笑的神情,徒生出一股痞劲儿,看得苏格差点脱口而出——试试啊。
她双手插进肚子前面毛茸茸的兜里,也转身靠到钢琴边:“巧了,我对老头儿也没兴趣。”
孟斯年点烟的手又是一顿,索性将嘴里那支烟抽出来,和打火机一起扔到了一旁,随手拿起手机:“下午送货那小哥电话多少?我把钢琴退了吧。”
他就会这招!
苏格反应极快地伸手挡到他的手机荧幕前,特别能屈能伸地喊了声:“哥哥。”
孟斯年抬抬眼皮,视线从她细嫩白净的手指上移到她脸上,眼神幽深,却没说话。
苏格见状,又乖乖巧巧地叫了声:“孟哥哥。”
孟斯年极轻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他收起手机,顺手拽了一下她家居服帽子上那个他一直想揪的兔耳朵,站直身子:“干活儿,你靠点儿边。”
“我帮忙。”
调音律看起来简单,其实要用的工具还挺多,苏格自告奋勇打下手,却对孟斯年要的东西一无所知。她鼓着腮帮疑惑地看着工具盒里的工具:“哪个是倒退制止器调整扳?这名怎么这么长?我看哪个也不像。”
孟斯年走过来拿走工具盒:“你玩洋娃娃去吧,还不够耽误事儿的。”
苏格跟着他:“孟哥哥,你教教我我就知道了,保准一遍就会。”
苏格似乎摸准了孟斯年的性子,知道他爱听,便一口一个孟哥哥。
孟斯年心情有点好,只觉得这小姑娘叫哥哥时娇娇软软的实在好听,伸手拿出调整扳:“这个就是。”
苏格点头。
因为空间小,孟斯年把工具箱放到地上,两人就这样蹲在工具箱边上,他挨个拿起里面的工具:“这是音叉、这是止音皮契……”
曲桑的天气一直都是变化无常的,渐渐地,外面起了风,树叶在风中“哗哗”地响动,孟斯年低沉好听的声音伴着风声随着院中花香一起传来,苏格突然歪头看他:“孟叔叔你喝酒了?”
晚上吃饭时,老板推荐了他们店的米酒,太过甜腻,萧树倒是挺爱喝,但他只尝了一点点:“闻出来了?”
问出这句话时他才意识到两人离得有点近,近到他只喝了那么点米酒她都闻到了。看着眼前小姑娘漆黑的双眸和白皙的面颊……孟斯年随便拿了根止音棒站起身,随口问:“都记住了吗?”
苏格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他:“记住了,不过,孟叔叔,喝了酒的你音准还准吗?”
孟斯年低头看她,只觉得她这模样像是一团蘑菇:“PerfectPitch知道吗?”
苏格本懒懒散散的眼神忽地一亮,她站起身:“绝对音感?”
孟斯年挑了下眉,一脸的不置可否。
苏格扯着他的袖口:“能不能后天培养?教教我呀,孟叔……哥哥。”
“你要学的怎么这么多?”孟斯年将钢琴盖架起,“还要不要我调律?”
“等会儿再弄,”苏格依旧没松开他的袖子,歪着头看他,眉眼弯弯,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说话时故意放慢了速度,有股子奶音奶气的味道,“孟叔叔你收不收徒弟呀?”
孟斯年一手拿着调音器一手按着琴键,头都没抬地说:“不收。”
“为什么?”
“显老。”
苏格:“……”
孟斯年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了她拜师的提议,苏格有点生气,索性也不给他打下手了,抱着抱枕窝到沙发上查看苏老爷子的病情资料去了。
孟斯年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没了苏格捣乱,他得以安静地调着音律。
整个厅里偶尔传出单个的钢琴音,低沉绵长,在古香古色的空间里绕了几圈直击苏格的耳膜。明明声音不大,明明都没连成音调。她的目光从病例上稍微移开一点儿,挑了眼角看向孟斯年。
他坐在钢琴前,右手手指在同一个琴键上点了两下,很轻盈,还有……优雅。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优雅,他仅仅只是坐在钢琴前,可能有些人天生自带这种气质,如果他平时不总是找她的碴儿,这种气质可能会更明显。
曲桑的天气随性得毫无道理,心血来潮地晴空万里又心血来潮地刮风下雨,外面风声渐渐大起来,雨滴淅淅沥沥飘洒下来时,孟斯年正好调好了黑白八十八个键。他扣好琴盖站起身,看了一下手表:“苏格,借我把伞。”
苏格也抬手看表,没到一个小时,比她想象得快。客栈在镇子的另一边,苏格怕他迷路,跟着起身说道:“我送你去客栈吧。”
待她拿了两把雨伞走到正厅屋檐长廊下的孟斯年身边时,他看也没看她,伸手指了指房檐下塑胶空花盆:“雨滴打在那上面的声音是什么音调?”
苏格:“……”
“看来你不是个绝对音感。”孟斯年见她鼓了鼓腮帮瞪了自己一眼就知道她听不出来。
“哪那么容易就绝对呀。”苏格说着,把雨伞递给他。
孟斯年接过去,看了眼撑开小红伞的苏格:“送我去客栈送习惯了?”
苏格说:“这边小路多,万一走丢了我还得费劲去找你。”
孟斯年随手撑开伞,说话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没那么清晰,不过苏格还是止住了要迈下台阶的脚,因为他说:“你们小镇闹鬼吗?你这种红雨伞最爱招那种东西了。”
苏格不动声色地收起伞,后退一步,即使害怕也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对他说话时,她还是流露出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闹,都是女鬼,专门喜欢你这种俊俏的小白脸。”
孟斯年笑了笑,走进雨幕中:“感谢你对我颜值的肯定。”
苏格跟着他到了门口,待他出去后关了门撒腿就跑回亮堂堂的厅里。想她苏格活了十八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神神鬼鬼那些东西。这毛病还得追溯到她那脑回路不正常的堂哥那儿,那奇葩每次来曲桑都要追着她讲那些神鬼传奇、都市传说,多年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苏格开了电视机看了两分钟电视购物,在主持人激昂的推销声中,她接到了孟斯年的电话。听到他迷路的事情,她其实也没十分惊讶,甚至觉得他迷路才正常:“迷失到哪个胡同里了?”
苏格最后一字的音还没发完,只听孟斯年低沉着嗓音,一字一句地说:“你家东墙这边,你来一下。”
苏格刚从电视购物的大忽悠主持人那里缓过来的心情一下子又让他弄紧张了,她披了风衣,换了把蓝绿格子雨伞走了出去。
孟斯年没走多远,苏格过去时,他正打着伞背对着她站在离杨阿伯家大门口不远处的地方,紧盯着杨家大门一动不动。苏格踩着雨水过去,他听到动静回头瞥她一眼,视线丝毫没有停留地再次回到原处。
杨家大门左右两侧两盏锃亮的高瓦数大灯泡将周围几米照得通亮,苏格站到他身边,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敞着的门口一只不大不小的黄狗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而孟斯年要想去客栈,必须经过他家门前,不然就要绕远穿过田野。
苏格的眼睛在狗狗和他之间来回巡视两遍,“扑哧”笑了。
孟斯年居高临下地垂眸瞥了一眼身侧的她,那神情似乎是在说——你把它解决了我就原谅你嘲笑我的事儿。
“怕狗呀?”
废话!
“狗狗多可爱。”苏格仰着头看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讨厌所有毛茸茸的还会动的东西。”孟斯年压低声音说完,突然发现了苏格风衣里那毛毛软软的家居服。他刚刚还揪过耳朵的,似乎是怕她不管自己,又加了一句,“你除外。”
苏格:“……”
这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加最后三个字。
苏格眼珠一转,突然问了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我和程蓝合作那次,小提琴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个音不准?”
孟斯年挑眉看她,虽疑惑她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想探讨音乐,但倒也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
苏格的视线落到他握着雨伞的手指上,他细长的食指一下一下敲着伞柄。
就在他说话前,苏格突然喊了声:“黑豆,过来。”
杨家门口那只黄狗听到苏格叫它,摇着尾巴几步跑到他们面前。孟斯年神色微变,姿势僵硬地悄悄向后挪动半步。
苏格和那只叫黑豆的黄狗一同瞪着大眼睛看向他,期间苏格还不忘夸赞黑豆:“它可听话了,我让它来它就来,我让它扑谁它就扑谁。”
孟斯年真的想把苏格掐死,如此威胁下,他索性把刚才想说的那些点评全咽回肚子里,状似诚恳地道:“特别好。”
“真的呀?”
孟斯年没说话,给了她一个咬牙切齿的眼神让她自己去体会。
“还有呢?”苏格还想听传说中的孟神多夸两句。
“别得寸进尺啊!”孟斯年警告似的说,“差不多得了。”
苏格“咯咯”一笑,怕他真发脾气,不敢再逗:“黑豆,回家去。”
黑豆十分听话,转身就往回跑,顺着门缝溜进去,孟斯年这才彻底把心放下。没想那狗一转身,小狗头从门缝里露出来,依旧“狗视耽耽”地看着他。
孟斯年的心又提起了一半。
苏格见他仍旧不动,打着把黑雨伞跟柱子似的杵在那儿,想着他是真的怕,心一软走近一步,将有些凉意的手塞进他垂在裤线边的手心里,再轻轻地握住:“走吧孟叔叔,不然一会儿萧老师找不到他家孟公子该幸灾乐祸了。”
她倒是了解萧树。
孟斯年的手比苏格的手凉很多,所以当苏格握住他的手时,他只觉掌心温热,甚至有些瘙痒……
苏格晃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这样黑豆就知道你是我朋友不会咬你了。”
孟斯年刻意忽视掌心中传来的柔若无骨的细嫩小手的触觉,不知是真夸还是讽刺地回了一句:“你们这儿的狗真聪明,跟人一样。”
两人各自打了一把雨伞向前走着,路过杨家大门,孟斯年不动声色地向苏格的方向靠了一下。
苏格和黑豆摆了摆手,说了句“拜拜”后随口问孟斯年:“你猜它为什么叫黑豆?”
不猜!
不想知道!
他对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毫无兴趣!
见他不说话,苏格自顾自地说:“因为他小时候是黑色的,不知道为啥一边长大一边就变黄了。”说完,似乎想到什么,她又加了一句:“跟你们男人一样。”
孟斯年:“……”
是同一个“黄”吗?
苏格的声音在细雨无声的小镇胡同中清晰悦耳,又带点少女惯有的软软的音调慢悠悠地说:“因为叫习惯了黑豆,所以它变黄了也改不过来,就像叫习惯了孟叔叔,即使现在觉得孟叔叔又年轻又帅气,也还是习惯叫叔叔。”
又年轻又帅气?
孟斯年咀嚼了一下这个形容,很受用,心情有点好。不过,他狐疑地看她一眼:“有话直说。”
“我们要不要做点不道德的事?”苏格歪了下伞,仰起脸看他,一双眼睛在巷子口昏暗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即使说着这样暧昧的话,却还是那么清澈干净。
孟斯年眉毛一挑,看她,半晌,回头瞥了一眼杨家的方向,确定黑豆没跟来,松开苏格的手,忍住要戳她小脑袋的动作:“说人话。”
“我想说,你要不要背着萧老师收我为徒。”苏格将手塞进衣服兜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一乐,“多刺激啊,跟偷情似的。”
“啧,你这脑袋里天天想什么呢?”孟斯年要笑不笑地看了看她,迈开长腿向前走去,“回去吧,后面的路我会走。”
“可惜了,你错过了我。”苏格像模像样地感叹了一句。
孟斯年没搭理她,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不紧不慢地朝前走。路灯下,石板上的雨水反射着光芒,他想告诉苏格小心地滑,结果回头就见她小跑着瞬间消失在拐角处。
孟斯年举着伞站在寂静无人的胡同,插在裤袋里的那只手上的温度还没完全消散,他捏了捏手指,想着——刚才,似乎,被这个小孩……撩了?
细雨持续到午夜便停了,这天的曲桑,阳光明媚得犹如迎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吃过早饭,苏格开着她的Smart带着苏老爷子去医院打针,即使苏老爷子十分不情愿去。
孟斯年发来信息的时候她正坐在苏老爷子病床前给他读报纸。
孟斯年:在哪儿呢?
格格不在家:你猜。
孟斯年:肯定不在家。
格格不在家:……
孟斯年:我和老萧去趟沙溪,大概明天回来。
格格不在家:怎么去?用我送吗?
孟斯年:你那两座Smart?老萧坐车顶?
格格不在家: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孟斯年:……
见孟斯年忽地失笑,萧树好奇地凑过来看荧幕:“那丫头说什么了?我发现你最近笑点有点低啊。”
萧树边说边看,随即也是“扑哧”一笑:“什么歌都会呢,她一定不是正经的00后。”
“她是90后,”孟斯年纠正,“不正经的那种。”
《山河曲》从编曲到录音,再由混音到发行,用时非常少,但整体呈现效果很好。配合上商业运营,音乐平台榜单换榜那天,这首歌稳上了新歌榜。
在一片好评声中,华灵的江湖地位似乎又上了一个档次。换榜那天下午,她发了条语音给苏格:“格格宝宝,看没看评论?好多人夸词曲写得好呢。”
其实,苏格看了,夸她的不多。
通常一首歌成功后,大家都会觉得是歌手的成功,很少有人去讨论词曲创作者,说起这首歌也只会说华灵的《山河曲》,而不是苏格的。
苏格本就是稀里糊涂地被孟斯年赶鸭子上架买走了曲又写了个词,心理上还没转变过来便也没有多大期待,所以她并无华灵担心的落差感。
苏格趴在二楼窗前,手里鼓捣着窗口的风铃,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平台上主推的这首歌,此刻仅仅只是觉得这个经历很奇妙罢了。
第一个给苏格打电话的是穗穗,苏格一接起电话就听穗穗劈里啪啦地说道:“我看微博都在转华灵的《山河曲》,作词作曲写的是苏格的名字,这个苏格是跟我同居的那个吗?”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呢?”
“不是。”
“呵呵。”
她所有认识的人中,程蓝是第二个发现的,他发了微信过来——
BlueBlue:“原来《山河曲》是你写的,你还有多少技能没解锁?”
格格回宫了:“会讲冷笑话算吗?”
BlueBlue:“比如。”
格格回宫了:“你是鱼吗?”
BlueBlue:“为什么我是鱼?”
格格回宫了:“因为你微信名叫‘卟噜卟噜’呀。”
BlueBlue:“好好写歌,幽默这条路不适合你。”
格格回宫了:“呵呵。”
Herman先生是苏家的老朋友,经常来买苏老爷子做的陶器,他来取货的时候看到苏格的新钢琴,这个英国大叔开心得不得了,非要和苏格合奏一曲。
孟斯年和萧树从沙溪回到曲桑已经傍晚,保姆阿姨给两人开的门。见到孟斯年,阿姨的眼睛都笑弯了:“孟先生,来得正好,我快做好饭了,你先去和格格玩一会儿。”
阿姨倒是好客,孟斯年道了谢,就听到屋里传来欢快的音乐声:“有客人?”
“一个外国人,听不懂他们说什么。”阿姨说着走向厨房。
跟在孟斯年身后的萧树摇头感叹:“我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怎么了?”
“只要和你站一块儿,就没人搭理过我。”萧树越过他朝厅里走去,“受够了这个看脸的世界。”
“你应该早就习惯,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孟斯年跟上,不忘顺口提醒,“别踩到苏格的草了。”
萧树:“……”
此刻苏格家的厅堂中,像是一场小型的艺术家交流会。一个金色头发的蓝眼睛外国大叔激昂地弹奏着《欢乐颂》,苏格站在一旁拉着小提琴伴奏,苏老爷子似乎也来了兴致,挥着毛笔在案台上作画。
孟斯年很少见苏格笑得那么开心,眉眼弯弯,酒窝深深,可能为了方便苏老爷子写字画画,屋里开了最亮的灯,光亮打在女孩的脸上,素白的小脸干净清透。
看到两人进来,她笑意更浓:“快来。”
萧树笑嘻嘻地过去:“这种场合怎么能少得了我呢?”他巡视一圈,拿了墙边的吉他,加入到两人中。
孟斯年没进去,他环着臂轻轻地靠在门框边,看着欢笑的众人,似乎也被感染了,神色愉悦。
一曲毕,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保姆阿姨喊吃饭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苏格对两人耸耸肩:“有空再玩,我饿啦。”
Herman站起身,一边穿外套一边和苏格道别,他还要回市里。
苏格和苏老爷子像往常一样将他送到门口,又帮他把包装好的陶器一一摆进后备厢。就在Herman要上车之际,他突然一拍脑袋,指着苏格身后的孟斯年:“我就说看着这位先生面熟,Meng,我在伦敦听过你的演奏会,老天,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Herman说完就要上前来拥抱他,萧树倒是习以为常,孟斯年曾经有多强他是知道的,说一句享誉国际也不全然是夸张。苏老爷子听不懂英文,不明白Herman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奋。而那个让他兴奋的人,镇定自若地说了句:“对不起,先生,您认错人了。”
“怎么会?我家里还有你的专辑。”
“其实很多时候我看你们白人也分不太清。”说话时,他的表情冷然淡漠。
Herman带着疑惑离开。
饭间,苏格不时地偷偷看向孟斯年,孟斯年斯斯文文地吃着饭菜,丝毫未受她的影响。最后连萧树都察觉到苏格的视线,跟着她一起偷看。
孟斯年眉头一皱:“你们……”
“别带我,我吃饭。”萧树收回视线,扒拉两大口米饭以表无辜。
孟斯年看了一眼苏格:“你有话要说?”
苏格点头:“嗯,你知道‘吃人家嘴短’这句谚语吧?”
萧树刚夹了一块蘑菇,听到她这话,不知道该放还是该吃。苏老爷子“呵呵”一笑,示意他多吃点。
孟斯年倒是丝毫没受影响,只说:“然后呢?”
“所以吃我家米就得回答我的问题。”苏格放下筷子,侧身看他,“孟叔叔,你为什么骗Herman叔叔呢?”
“因为我要是承认了,他会问我为什么不弹钢琴了,我并不想聊这种事儿。”他倒是回答得痛快。
苏格:“……”
此人道行颇深,把她要问的下一个问题给堵在了嗓子眼儿。
苏格拿起筷子继续吃,想着她为数不多的八卦之心就这样被扼杀在喉咙里,憋得慌。
孟斯年看她一眼,放下碗筷:“一会儿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和我们一起走吧。”
苏格和苏老爷子一起看向他,孟斯年对苏老爷子说:“苏格和我说了您的病,确实只有太京医大能做这个手术,我联系的医大的那位教授明天回国,我们明天直接过去找他就行。”
苏格前一刻还忍不住想冲孟斯年翻白眼,下一秒看向他时眼睛都放光了。这边她还没表达感激之情,那边苏老爷子直接拒绝:“老毛病了,不用做手术,格格瞎紧张,还麻烦你去了。”
苏格换脸速度之快可谓是登峰造极,高兴的神色一收,立刻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爷爷,那模样,泫然欲泣……
孟斯年勾了勾嘴角,说道:“先去检查一下,做不做手术看医生怎么说,到时候苏格也放心。我看她这几天总是拿着你的病例看,提心吊胆的。”
这晚吃完饭,苏格自告奋勇要把孟斯年和萧树两人送到客栈去,走到杨家大门口时,苏格伸出手在孟斯年面前晃了晃:“要牵手吗?”
孟斯年瞥她一眼,没动,目光威严,似警告。
萧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一徘徊,突然伸手道:“要,来,乖徒儿,扶着为师。”
“你也怕狗?”苏格把手背到身后,并不太想和他牵手。
“什么狗?”
“格格。”孟斯年突然轻声唤她。
苏格一脸疑惑地看他,如果没记错,似乎在他知道自己的全名后,就没这么叫过她了。
孟斯年嘴角轻扬,挑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笑容亲切,帅气迷人得仿佛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仰头看人的苏格被这颜晃了一下,微愣中只听孟斯年难得很有亲和力地说:“我们休战,谁也不找谁的碴儿了好不好?”
这要是让萧树知道自己被狗吓到不敢走,让人姑娘牵着过去的事儿,他下半辈子就不用混了。
“我怎么会找孟叔叔的碴儿?你两句话就劝动爷爷跟我们去医大做检查,我崇拜你还来不及呢。”
苏格说话时的认真劲儿让萧树直点头,他心说:就是嘛,哪来找碴儿一说。
“崇拜我?”孟斯年抬了抬眼皮。
苏格点头:“我就像黑豆崇拜我一样崇拜你。”
还敢提黑豆!
孟斯年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迈着长腿朝前走着:“你别说话了,你一说话我就想怼你。”
苏格:“……”
这人有什么毛病!
几人离开曲桑的那天,曲桑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萧树感叹着不想离去,叫的专车却呼啸而来,精准地停在了苏家门前。
司机摇下车窗:“是去机场的树先生吗?”
萧树应了声,对苏格和苏老爷子说:“凑合坐吧,我们来得低调,所以只能自己叫车。”
“不然呢,不低调的话会有人接驾吗?”苏格歪头问。
萧树笑道:“还是太年轻,以我和孟公子在我国乐坛的地位……”
“以你在我国乐坛的地位,连个徒弟都收不到。”孟斯年嗤笑一声,坐到了车后座上。
苏格想笑又觉得不地道,抿着嘴鼓了鼓腮帮。
萧树等苏格扶着苏老爷子坐到副驾驶座上后,问苏格:“徒儿,你就眼睁睁看他这么欺辱为师而无动于衷吗?”
苏格钻进后座,挨着孟斯年坐下:“我发现孟叔叔的属性是——怼天怼地怼空气,怼你总比他怼我强。”
孟斯年似乎对她的形容不满,眉头微皱:“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那是泰迪。”
苏格:“……”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一定是个假的80后。
萧树坐好,把门一关,乐道:“老司机开车了。”
司机说了句:“好嘞!”油门一踩,汽车冲出了小镇。
到了太京后,苏格算是认识到孟斯年的江湖地位了,下了飞机他就将口罩戴了起来。即使已经退出演奏界很多年,但架不住当年火得太狠,如今又身在圈子里,有点什么不大不小的事都会轮番上一遍娱乐新闻,所以,武装还是必要的。
苏格见萧树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顶帽子戴上了,总觉得自己不装扮一下显得不太合群,伸手将背包里的圆框墨镜架到鼻梁上。苏老爷子扫了一遍他们三人:“这是干什么?”
“机场style,他们当明星的现在特流行‘机场拍’。”苏格说。
苏老爷子穿着中式长衣长裤,拄着拐杖在三人旁边走得虎虎生风,完全不似生病的人:“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这四人有老有少,风格各异,气质和气势非常吸引人,一路走过去,回头率高得出奇。
来接他们的车子是宽敞的保姆车,司机大叔是苏格上次在曲桑见过的。他扶着车门等几人一一进去,见到苏格后热情地打招呼:“又见面了,格格小姐。”
苏格感到意外:“您还记得我呢?”
“当然了,毕竟我家老板的女性朋友不是很多。”
然后,那天下午,苏格就在医大医院见到了孟斯年为数不多的一位女性朋友。
邱琳接到孟斯年电话后从住院部赶到停车场接他们,见到三人武装的样子,笑道:“突然不羡慕你们了。”
“你们医生不也要戴口罩?”萧树不忘压低帽檐遮挡住旁边路过的小姑娘探究的目光。
“我随时可以摘呀,你问孟斯年他敢吗?”邱琳穿着白大褂,说话时一直看着孟斯年,其间用右手捋了两次额边的头发。
孟斯年没接她的话茬,虚指了一下苏格,对邱琳介绍道:“这是苏格,这位是苏老先生。”说完,他转向苏格苏老爷子的方向:“邱琳,这里的医生。”
“你好,邱医生。”苏老爷子点头问好。
“您好,苏老先生。”
苏格将脸上挂着的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一个可爱又亲切的笑容:“姐姐,你好。”
邱琳还没说话,孟斯年先不满了:“啧,照你那辈分算法,这应该是阿姨啊。”
合着只有他是叔叔辈的?
“谁会叫漂亮姐姐阿姨,心眼儿得多坏呀。”苏格一副“我懂事又机灵”的模样。
“你才知道你心眼坏啊?”
苏格皱着眉头看他,不满道:“咱们俩不是讲和了吗?刚达成的‘谁也别怼谁的’协议你是不是忘了?”
孟斯年戴着口罩,神色看不太清,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眯了一下,随即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一旁的萧树说:“我服了你们俩了,一个三岁,一个四岁。”
苏老爷子倒是欣慰得不行,“呵呵”笑着:“挺好,挺好,格格打小不太和人亲,倒是和孟先生聊得来。”
苏格、孟斯年:“……”
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俩聊得来了?
萧树乐了:“明明这俩人说不上三句话就得怼起来。”
几人走进电梯,邱琳扭头看了看苏格,又看了看孟斯年,最后看向萧树,问道:“这是你们家哪个明星呀?看着面生。”
萧树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苏格,还真有点明星范儿,他笑笑:“我的关门弟子。”
“跟你学写歌?”邱琳问。
“对呗,这两天火得不得了的《山河曲》就是她写的,我编曲。”
萧树说完,突然问苏格:“有没有人给你打电话找你签约?”
苏格摇头。
“约歌呢?”孟斯年顺势问。
苏格继续摇头。
“那估计得明天,这丫头还没进圈,联系方式不好弄。”萧树分析着,随即又问苏格,“在平台听歌没?有什么感觉?”
“没反应过来呢,总觉得那个我洗澡时瞎哼出来的曲子突然变成畅销曲目不太真实。”
萧树:“……”
孟斯年:“以后没事儿就多洗几次澡。”
苏格:“……”
会诊后,邱医生带着苏老爷子去拍片子,苏格坐在椅子上等着。见孟斯年一直在接电话,似乎很忙,她对萧树说:“萧老师你们去忙吧,我这边有邱医生帮忙就可以了。”
萧树摆摆手:“人家留美博士脑科专家,跟护士似的在这儿帮咱们,说不过去,一会儿还要拍什么咱们自个儿去。没事,我不忙。”
苏格咀嚼了他这话,好奇心起,看了一眼不远处打电话的孟斯年:“喂,这两人什么关系啊?邱医生看孟斯年时眼睛里都是小心心。”
萧树觉得苏格说话有意思,笑出了声:“没你那么夸张,但好感应该是有的。孟公子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家里着急,给介绍的女朋友。”
苏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睛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嘟囔道:“孟叔叔也确实到了该相亲的年纪了。”
打完电话正走过来的孟斯年听到她这句话,脚步一顿,然后,他坐到苏格旁边的椅子上,尽量显得自己平静又温柔耐心地说:“我1989年12月末出生的,四舍五入和你一样是90后。”
“照你这么算,我1999年的,四舍五入就00后了。”苏格说。
“听苏老先生说过,你是1月份的,你怎么舍也是90后,我也就比你大九岁零几天。”孟斯年希望他的意思苏格能明白,以后别总拿他的年龄说事。
“算得这么精确?”苏格瞪着大眼睛看他,孟斯年挑眉回视,半晌,她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这么不服老。”
孟斯年神色微顿,深呼吸一口气,心想——
去他的休战!
紧接着,苏格像没事人一样用胳膊碰了碰孟斯年:“你女朋友和我爷爷回来了。”
孟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邱琳手里拿着片子和苏老爷子从走廊尽头走过来。他看向苏格:“谁跟你说那是我女朋友了?”
“不是你的相亲对象吗?”苏格眨巴着眼睛。
孟斯年抬头瞥了一眼萧树,萧树轻咳一声,赶紧去迎接还离得挺老远的苏老爷子:“哎哟,苏老先生您这是拍完了?挺快的啊……”
“家里确实有意撮合,”孟斯年站起身,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她,“你想打听什么?”
“我想打听我有没有孟婶婶。”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人,苏格看不清他的双眸,只仰着头,耐心等着。然后她就见孟斯年白色衣领下修长好看的脖颈上的喉结微动,随即有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他说:“没有。”
“为什么?”
“我挑剔。”
“想要什么样的?”
“我喜欢的。”
“喜欢什么样的?”

第04章 赐我梦境
“是呀,你喜欢什么样的?”走过来的邱琳突然出声,她似乎没察觉到氛围的微妙,带着探寻的笑容看着孟斯年,加入到两人莫名有些莫名的针锋相对的较劲中。
因为邱林的打断,这个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苏格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走到苏老爷子面前,拽着他的手低声询问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斯年看了眼那边的三人,对邱琳说:“你去忙吧,这边我们自己来就行。”
“跟我客气什么呀,走吧,去教授那里。”
那天,几人离开医院已经晚上七点多,因为苏老爷子需要做的检查的太多,几人离开医院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而第二天早上苏格还要陪苏老爷子爷爷去医院,孟斯年便让人在医院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他和萧树又送苏格和苏老爷子苏先生到酒店安顿好。
折腾了一天,老爷子苏老爷子累极了,几乎是一到酒店就躺下睡着了。
苏格送两人到酒店大堂,或许因为累了,又或许因为老爷子苏老爷子的病情的不明朗,平时看起来古灵精怪的苏格也神色恹恹的:“孟叔叔,萧老师,你们放心,我不会被别人挖走的。”
与她道别正欲离开的两人,听到这话一同顿住了脚步。
萧树也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苏格的肩膀:“想多了吧,留人用得着我们俩亲自上阵吗?好好歇着,别瞎琢磨。”
孟斯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待萧树说完话,伸手将口罩下拉到下巴,问道:“那次你开了两个多钟头的车把我从曲桑送到沙溪,当时你有什么目的吗?”
苏格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眨着大眼睛张嘴便道:“看你长得帅想泡你。”
孟斯年“啧”了一声,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半佯怒半威胁道:“再鬼扯?”
苏格嘟了嘟嘴,说:“能有什么目的,碰到了能帮就帮。”
孟斯年笑了,他微微弯腰,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所以,我们也不过看你一个小姑娘怪讨人喜欢的,谁这事儿碰着了这事儿谁,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孟斯年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吩咐服务生送晚餐到苏格的房间,苏格回房间的路上,脑中一直回响他那句——
小姑娘怪讨人喜欢的……
怪讨人喜欢的……
讨人喜欢……
喜欢……
萧树坐上孟斯年的车子,边系安全带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姑娘怪讨人喜欢的?”
孟斯年瞥他一眼,没说话。
“有多讨人喜欢呀?嗯?”
“哄小孩的话你也当真?”孟斯年眉头一皱,“找事?”
萧树哈哈笑道:“确实挺讨人喜欢的,我要有这么个闺女,得天天捧在手心里。”
后面几天,苏格以为后面几天自己会跑前跑后忙成小陀螺,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到那医院就才听邱医生说孟斯年帮她请了两个护工。
邱医生说完还不忘侧面夸他:“有这样一个老板是不是特别幸福?”
苏格想起蔡子他们说她是吉祥物那事,感叹一句:“他才是我的吉祥物啊。”
经过繁琐的检查和专家会诊后,得出的结论还是需要手术,不过手术需要的一种支架国内无法生产,又突然禁止进口了,几位专家研究了几天得不出好的替代方法,便安排了老爷子苏老爷子先住院观察。
苏格办了完手续回来后,苏老爷子已经换了病号服靠坐在床头看报纸。见她进来,他把报纸一放,摘掉老花镜,拉着苏格的手:“格格呀,这都是孟先生帮的忙吧?”
高级病房,两个尽职尽责的护工,还有时常来询问关心的医生护士。
见苏格点头,老爷子苏老爷子接着说:“抽空去取个钱把钱还给人家,不好让人家如此破费。”
“好。”苏格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爷爷,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好好的,就是想回家。”
“那不行,医生说可以回家咱们才能回去,您得做手术。”苏格目光坚定地说,“医生跟您说得多清楚,您的心脏不能再拖了。”
“知道了,哎呦,我们家格格长成小唠叨婆了。”老爷子苏老爷子笑呵呵地拍着她的手。
格格“哼”了一声,剥了个橘子给他,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问:“爷爷,您想大伯吗?”
老爷子苏老爷子吃拿橘子的手一顿:“不想他,想这个不孝子干什么!”
怎么会不想?仅剩的唯一的儿子,两人互相置气了十多年,一个比一个倔强,或许可以趁这个契机和好。格格柔了的声音温柔了一些,说:“我跟大伯说一声吧,告诉他我们来太京了。”
“别告诉他,看到还不够生气的。”老爷子苏老爷子把剩下的橘子瓣扔到一旁桌上,转身背着苏格躺了下去。
苏格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
傍晚准备离开医院前,苏格去主治医生那里问了支架的情况,医生只说正在积极联系,但似乎希望不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格有点急。
“你爷爷的年龄大了,常用的手术方式行不通。”医生叹了口气,“国内的医院几乎都问遍了,全都没有,如果再想不出治疗方法……”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苏格的脸瞬间就白了,她动了动嘴唇,良久才说:“最近的国家,哪里能做?”
“加州有个医院做这个手术比较在行,只是你爷爷的身体,不太适合长途飞行。”
苏格一路从医院走到酒店,只觉得心里像塞满了石头,步伐沉重,嗓子憋得生疼,即使是这样她还不忘在ATM机取了两万块钱。她抱着钱进酒店时,酒店的工作人员看到她被吓了一跳,恐怕担心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给把小姑娘给打劫了,忙拿了一个纸袋给她。
苏格道谢,将钱装好后,给孟斯年打了个电话。
酒店负一层是个酒吧,孟斯年来的时候苏格正窝在靠门边的皮质沙发上抽烟,昏暗的环境里,时不时扫来的灯光晃过她的脸,她垂着眸子,发丝缕缕粘在脸颊,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堆烟头了。
和平时那个笑起来干干净净脸颊还有两个可爱小酒窝的苏格一点不一样,像是——失足少女?
孟斯年走过去将烟从她手里抽走,苏格伸手抢没抢到,被他一转手按进烟灰缸,他不太高兴地命令道:“以后把烟戒了。”
“你自己比谁抽得比谁都凶,干嘛吗管我。”苏格说着,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孟斯年长臂一伸,转眼间那支烟又到他手里了,同时到他手里的还有她那剩不了几根烟的烟盒。
“才几岁,不学好,”他把烟盒塞进穿着的棒球外套的衣兜里,“没收了。”
苏格皱眉看着他,明显不服。
“烟抽多了不孕不育。”他决定以理服人。
“正好,省避孕套的钱了。”苏格和穗穗贫惯了,这话随口就来,说完,她自己先不自然的地咳了一下。
孟斯年“呵”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地看着她,良久才慢悠悠地问:“刚拿驾照?骗人的吧,老司机。”
苏格:“……”
“怎么了?借烟消愁?”孟斯年决定放过她,换了话题,说话间,打了个手势让服务生过来,“DryMartini。”
服务生看了看苏格:“一杯吗?”
孟斯年也看了眼苏格:“对,给她一杯白开水。”
苏格也懒得抗议,伸手从一侧椅子上拿过纸袋放到他面前:“邱姐姐说护工还有高级病房的钱你事先付好了,我也不知道多少,你看看够吗?”
孟斯年没动,只问:“有人给你打电话吗?”
苏格点头:“有。”
“多吗?”
“也不多,四五个吧,”苏格拿起服务生送来的白开水喝了口,瞥了眼孟斯年的鸡尾酒,十分想尝尝,又不敢说,“有直接报公司名号问我有没有新曲子的,还有歌手的经纪人直接约歌的。”
“你怎么说的?”
“我让他们去联系你,我说,我听你的。”
孟斯年倏然笑了,他放下酒杯,推给苏格:“这么会说话,奖励你,可以尝一口。”
苏格:“……”
感觉像是在喂小狗。
苏格看了眼他刚刚抿过的杯沿,不动声色的地转到自己的方向,拿起来喝了一口,有点辛辣,口感和他爷爷酿的酒口感很不一样。
她放下杯子,推回去给他:“喝不惯。”
孟斯年的手指摩挲着杯座,苏格瞥了一眼,观察他是否会和自己一样转个方向,但是,他却一直没再喝:“苏先生的情况不好吗?”
苏格视线从他修长的手指上移到他的脸上,微不可察的地点了下头。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苏格笑了下,这话他不止一次对她说了,苏格笑了下,她眸光闪了闪:“已经帮我这么多了,就送你去一趟沙溪,用得着这么报恩吗?”
孟斯年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杯座,抬抬眼皮,看向苏格:“你想我怎么回答?”
苏格垂了下眸子,不知道他察觉了什么,沉吟一下,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这次,连我觉得无所不能的孟斯年都帮不上忙了。”
“医生怎么说?”他皱眉。
“就是说先观察。”
见她不想多说,孟斯年也没追问,想着她之前的那句话,挑了挑眉稍:“无所不能?看来,你是真的很崇拜我。”
苏格拿起杯子喝水:“我没见过世面嘛。”
孟斯年靠向椅背,将衣兜里刚从她那没收的烟盒拿了出来,叼了支烟到唇间,没看她,突然含糊不清地问了句:“格格,你父母呢?”
苏格拿水杯的手微顿,随即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点烟,打火机的火苗照得他脸颊忽明忽暗,她说:“十多年前我爸妈离婚,我妈走了,再没出现过,三年前我爸……生病去世了。”
孟斯年抬眼看她,见她脸上并无表情,眼眸依旧漆黑,她捧着水杯喝着水,可爱的酒窝因为颊边的动作又出现了,孟斯年慢慢吸了口烟:“对不起。”
“没事啊,过去很久了。”苏格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随着夜越来越深,酒吧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空间变得闷热,孟斯年脱了外套扔到一边,只余一件T恤,苏格看了几眼,打趣道:“今天像孟哥哥。”
孟斯年笑笑,没像往常一样开玩笑,接着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拿起她的水杯:“我去给你添点水。”
“真的不能喝酒吗?”
“不能。”
孟斯年回来的时候发现苏格又把他外套里的烟盒摸了回去,嘴里的烟下了已经三分之一,他一手放杯子,一手将烟抽走:“欠收拾了是吧?”
苏格没防备,被烟熏了下眼睛,她用手捂住,不满道:“熏着我了。”
孟斯年把烟掐灭,将她的手拿下来:“我看看。”
苏格仰着头眯着眼睛看他,孟斯年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把她眼角的泪渍抹下去掉,轻轻吹了下被熏的那只眼睛:“没事,很快就好了。”
因为他指腹的温度,因为他亲密的动作,苏格的身体僵了僵。
眼睛的不适已经渐渐消散,她慢慢睁开些,便见孟斯年眉目舒展的地低头看着她,温柔的神色带了丝笑意。苏格鼻头一酸,瞬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涌出,淹没消失在漆黑的发丝中。
孟斯年有些慌,伸手去抹她越涌越多的眼泪:“熏疼了?”
苏格摇头,忙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泪珠随着她的动作砸在孟斯年的手背上,她闷声闷气地说了句话,孟斯年没听清,微微弯腰,凑近她:“嗯?”
苏格低着头又说了一遍:“我只有爷爷了,我害怕。”
孟斯年保持弯腰的姿势没动,苏格这话让他的心狠狠一揪,似乎被一只手用力攥了一下,紧紧巴巴的,很是难受。半晌,他直起腰,伸手将苏格搂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肩,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苏格搂住他的腰,在他的衣服上蹭了把眼泪,头一埋,无声地啜泣起来。
两人一坐一站,姿态亲密,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经过的客人不小心撞了下孟斯年,他微微回神,低头见苏格还在他衣服上蹭眼泪,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低地说:“你可真会让人心疼。”
苏格松开他,伸手从桌上纸巾盒里扯了几张纸擦了擦脸,也不抬头,半撒娇半威胁地道:“出了这个门就忘掉我刚才不小心哭了的事,不然……”
不小心?
孟斯年拿起酒杯将酒喝去了大半:“不然什么?”
苏格也没工夫观察他到底有没有就着自己之前的唇印喝,只急于眼前:“不然……我还哭!”
小姑娘因为哭得伤心,眼睛有些肿,眸子水润润的,鼻头泛着红,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巴巴的,孟斯年将酒杯里剩的那口酒干掉:“你知道会哭的小孩会怎么样吗?”
“有糖吃!”苏格立刻回答。
“不,会挨打,”孟斯年屈了食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别瞎想了,总会有解决办法,先送你回去。”
苏格或许是因为刚才在他面前哭了一场,有点不好意思,一路沉默地走回到酒店房间。她看起来象像是在想事情,其实是在刻意拉开距离,恐怕唯恐离得稍微近点他就会嘲笑她似的。
孟斯年送她到房间门口,苏格刷了卡进去,接着,别提有多随意的地问了句话:“要进来吗?”
“不了,你早点睡。”说着,孟斯年把手里的纸袋放到她怀里,转身走了。
苏格问完那句话后才惊觉这话会让人误会有暗示性,好在孟斯年一本正经的,那模样要多自然有多自然,那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还挺让人不爽的!
苏格把卡插进卡槽,屋内立刻灯火通明,她低头换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地发现自己手里拿的着纸袋。这晚太不在状态,纸袋是什么时候回到她手里的,她实在回忆不起来。
于是,她弯腰重新系上鞋带,开门出去。
她一边按电梯一边拨孟斯年的电话,随即猝不及防地被迎面出来的两个人撞了一下,纸袋里的钱没拿住,撒了满地。
“我的妈呀,怎么这么多现金钱?”有个人怪叫一声。
苏格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抿了抿嘴唇,也没看那两人,刚准备蹲下身捡钱,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苏格?”
苏格看过去,竟是多日不见的江染。
“我的妈呀,苏格?”她旁边的人显然比江染还惊讶。
苏格看向这个叫了两次“妈”的人,对视瞬间,两人俱是睁大了眼睛,样子竟有几分神似。
苏格诧异了一下,也没时间跟他叙旧,直接说:“苏天濠,帮我把钱捡起来,快点。”
苏天濠下意识的地要弯腰去捡,一旁的江染伸手拽了他一下:“你俩怎么认识?”
苏天濠看向苏格:“我妹,小叔家的。”
江染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想到什么,意味声长的地“哦”了一声:“就你说过的那个乡下的亲戚吧?”
“对,当年要不是我妈坚持,我爸差点回乡下跟我爷爷学烧窑还是啥的,想想真后怕。”
苏格把钱塞进纸袋里,忍不住想冲他翻白眼。
这时手机里传来孟斯年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她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只是她刚站起身,便听到江染说:“苏格你这个时间在酒店里,还拿了这么多现金……”
她拖着长音,没说完的话,一旁的苏天濠转着眼珠给脑补完了。随即,苏天濠脸色一变:“苏格你干什么了?你没钱和我爸说啊,还能不给你怎么着?”
苏格刚才没翻的白眼终于在此刻补上了,心想,这小脑残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小脑残,她没回答他的问题,挑着眉梢在两人之间巡视一遍:“你俩来酒店干吗?”
苏天濠“扑哧”笑了:“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苏格看了眼江染,“呵”笑了声,然后跟苏天濠说:“把大伯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找他有点事儿。”
“要钱啊?”苏天濠说,“你乖乖叫两声哥哥,我给你钱啊。”
苏天濠总爱欺负苏格,苏格打小就不爱叫他哥,她瞪他一眼,按了一直停留在这一层的电梯,走时还不忘说:“苏天濠你不仅傻还瞎。”
苏天濠还没反应过来,江染先冷了脸:“苏格,你什么意思?”
电梯门适时地关上了。
苏格本没想能追上孟斯年,谁知出了电梯就见到他正背对着她坐在酒店大堂休息处的皮质沙发上。
她几步走过去,听到他正打着电话,语气有着说不出的严肃。
“什么样的支架,全国都找不到?
“为什么不进口了?往上反应一下呢?
“加州?确定能做?需要提前多久预约?
“嗯,刚才小姑娘哭得有点伤心,看着心疼。
“最近麻烦你了,邱琳。
“嗯,改天让苏格请你吃饭。”
苏格站在他身后听着他打电话的内容,觉得一整天都揪着的心突然变得胀胀热热的……
在孟斯年起身前,苏格转身回到电梯中,按了房间楼层按钮,原路返回。其实,她不上前和他说话,是怕情绪太过外露。
这样的孟斯年,怎么会不让她感动呢?
怎么会……
不心动呢?
回到房间,苏格盘腿坐在床上,给孟斯年发了个信息。
太上皇长命百岁:“到家了吗?”
孟斯年:“太上皇是谁?”
太上皇长命百岁:“我爷爷呀。”
孟斯年:“……”
太上皇长命百岁:“钱怎么没拿走?”
孟斯年:“帮个忙还收钱?”
太上皇长命百岁:“我再给你首歌吧。”
孟斯年:“发过来吧。”
太上皇长命百岁:“还没写。”
孟斯年:“洗洗睡吧你。”
太上皇长命百岁:“遵命。”
孟斯年:“你这么听话我有点不适应。”
太上皇长命百岁:“你抖M啊?”
孟斯年:“别睡了,来,下楼。”
太上皇长命百岁:“……本宫就寝了。”
学校已经开学几天了,医院始终没有研究出好的治疗办法,苏格请了假在医院陪苏老爷子,可苏老爷子怕耽误苏格上课,吵着要回曲桑。
苏格总觉得他其实是想见见大伯的,人一生病,通常都很脆弱。
她父亲去世那年大伯一家人回去过,苏老爷子始终没给好脸色,那是苏格最后一次见他们,逢年过节大伯打过几次电话,苏老爷子次次挂断,慢慢的,往来就没那么密切了。
这天晚上,从医院去酒店的路上,苏格给江染打了个电话:“学姐,方便的话给我下苏天濠的电话号码。”
江染那边很吵,在大大小小的说话声音乐声中,苏格听到她说:“苏天濠跟我在一起,你有事直接来说。”电话挂断后,微信里收到一个地址,是太京一个非常有名的酒吧,苏格走向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到的时候苏天濠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眼睛眯着看了苏格半天:“哎苏格你都长这么大了,前两年见你还一小破孩呢。”
苏格懒得搭理他,直接了当地道:“给我大伯的电话号码。”
他们包下的卡座很大,四下坐了不少的人,两人说话的工夫,有人凑了过来:“这小姑娘谁呀?苏天濠你的红颜知己真多。”
“你妹的,我妹。”苏天濠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含糊地嘟囔着。
坐在他身边的江染立刻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学妹,刚才罗先生不是说想听小提琴吗?她也是学小提琴的,让她给罗先生演奏一曲吧。”
苏格皱眉看她:“你又打什么主意?”
“出风头的事啊,你不就喜欢出风头嘛,我既然能让给你第一次就会让给你第二次。”江染优雅的坐在沙发上,说话时表情温柔,语气轻缓,模样看起来要多无害就有多无害。
“那学姐你真大方,交响乐团那席位也让给我了。”苏格面无表情地回道。
这话说到了江染的痛处,她面露恼色。这时那个罗先生也看了过来,他手里拿着高脚杯,也没细看她们两人,晃了晃酒杯,说道:“刚刚和江染开玩笑说要听她拉小提琴,没想到她上心了,真弄来一个表演的。”
“我过去问问乐队有没有小提琴,听他们那些架子鼓破吉他闹得慌。”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几步跑走了。
苏格要笑不笑地看了眼那罗先生:“苏天濠是我哥,我找他有事,不是来表演的。”
罗先生挑眉看过来,似乎并不在意她说的话,只问:“你会演奏《我心永恒》吗?前两天听到大提琴演奏这个曲子还挺好听。”
苏格见与他交流困难,问江染:“这人谁啊?”
“星临公司的音乐总监罗泱。”江染压低声音,“劝你最好别得罪这些人,让你演奏你就去。”
“我不。”
苏格压根儿不搭理那罗泱,心想孟斯年我都不怕得罪呢,何况这人。所以当他们给她找来小提琴时,她也不接。
江染见气氛瞬间尴尬,立刻接过小提琴来,说:“苏格你情商怎么这么低啊!有你这么不知好赖的人吗?还想不想要苏天濠他爸的电话号码了?”
“我又不向你要。”苏格说着,也来了脾气,抬脚踢了睡着的苏天濠一脚,“你给我起来!”
苏天濠吓得一激灵,半醒不醒地眯着眼满脸不乐意:“干吗呀?”
苏格还没说话,那罗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直接问:“江染刚才叫你什么?苏格?”
苏格疑惑地回头看他,也是满脸的不乐意:“干吗呀?”
旁边的人乐了:“呵,这真是兄妹俩,一个脾气。”
“《山河曲》是你写的吗?”罗泱问。
“不是。”
苏格不愿意搭理他,回头又踢了一脚苏天濠,在酒吧不大不小的音乐声中对他怒道:“爷爷生病了,在太京医大,反正我告诉你了,你们爱来不来!”
苏格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就在走出卡座区时,反应过来的苏天濠这才站起来追,因为酒劲没过,他踉跄了几步才抓住苏格。
苏格皱眉甩开他:“疼。”
苏天濠晃了晃,扶着一旁的沙发背刚站好,罗泱见苏格要走,忙说:“苏天濠,拦着你妹先别让她走。”
他这一喊,从不远处经过的一行人扭头往这边瞥了一眼,这一瞥,站在几人中间的孟斯年突然问:“那是苏格吗?”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伸手去拽苏格,没轻没重地把一旁经过的服务生端盘里的酒水碰洒,弄得苏格浑身都是,气得她回头对他又踢又打:“苏天濠你烦死了,烦死了!”
苏天濠忙去抓苏格的胳膊防止她越打越来劲。
跟在孟斯年一旁的程蓝一看情况不对,几步冲过去,二话不说拉过苏天濠拳头就招呼到他脸上了。苏天濠瞬间被打蒙了,倒到地上,苏格忙拦着还要动手的程蓝:“程蓝,他是我哥。”
程蓝这才住手,诧异地看向苏格。
孟斯年见卡座里出来了几个人,忙说道:“你俩过来。”
苏格听到孟斯年的声音猛地回头,见到他,面上喜色一闪,几步跑过去,一只手塞进他的手掌中握紧,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不经意地朝他身侧躲了躲。
这是她第二次握他的手,第一次在曲桑,为了“保护”他,这次,是寻求保护。
孟斯年察觉到她躲避的小动作,猜想她可能是被吓到了,紧了紧掌中的细嫩小手。
那边江染最先出来,看到程蓝,也没工夫管地上的苏天濠,眼若秋水地盯着程蓝:“程蓝,你怎么在这呀?”
程蓝没说话。
苏天濠被人扶了起来,罗泱的视线从程蓝身上转移到站在他们之中的华灵身上,他走上前冲孟斯年熟稔一笑,问:“孟公子的人怎么一上来就打人?”
孟斯年看了眼程蓝:“他以为是欺负苏格的小流氓,没想到是误会,罗总监别介意。”
罗泱摆摆手:“既然是误会,哪能介意。”说完,他看了看躲在孟斯年身侧的苏格,视线又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笑道,“看来我确实没有孟公子有女人缘,你说是吧华灵?”
华灵没想到他突然跟自己说话,顿了一下后,回道:“你男人缘也没见得好呀。”
这话怼得罗泱噎了噎,孟斯年不欲与他多说,捏了捏苏格的手:“我们走。”
见几人要走,罗泱喊了声华灵,华灵落后两步:“还有何指教啊,罗总监?”
“你失宠了?”
“没事吧你?”华灵瞪他一眼。
罗泱看向前面一起向外走的一男一女,冲华灵努了努嘴:“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华灵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说:“苏格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差不多得了,存的什么心思。”
“小姑娘?成吧,哪天你在千棠待不下去了可以再回星临,星临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华灵失笑:“我为什么待不下去,好着呢。”
“爱而不得,由爱生恨啊。”
华灵:“……”
因为苏格身上被洒了酒水,一出酒吧,风一吹她便打了寒颤,孟斯年低头看她:“冷啊?”
“冷。”苏格郑重的点了下头。
“该。”孟斯年瞪她,“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跑这来干嘛吗?”
“你来干嘛吗?”
“谈正事。”说话间,其余几个苏格没见过的人陆续与他们打招呼离开。
一阵风吹来,苏格又打了个寒颤,一直没说话的程蓝脱了外套披到她身上,苏格说了句“谢谢”,程蓝依旧没说话。
苏格笑咪咪的地歪头看他:“刚才谢谢你帮我揍苏天濠啊。”
程蓝奇怪的地看她一眼:“他不是你哥吗?”
“我从小就想揍我这个小脑残的哥哥了。”
程蓝扯了扯嘴角轻笑一下:“那我们和好了?”
苏格见他一脸期待的地看着自己,心一软:“其实我也没多生气,怎么说之前还暗恋过你。”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程蓝一下愣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格,半晌没说话,只是耳朵悄悄地红了。
“啧,你们俩这是当着我的面谈情说爱呢这是?提醒一下,同公司的人禁止恋爱。”孟斯年松开握着苏格的手,在她额间轻弹一下。
苏格也觉得对程蓝不应该说这话,明显他还在对她有非分之想,她轻咳一声:“跟你闹着玩呢,我暗恋的其实是孟叔叔。”
程蓝挑了挑眉稍,想看她有几分玩笑的成分。
孟斯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信或者不信,情绪丝毫不外露,他伸手又在她额间轻弹了一下:“你这叫暗恋吗?就差举个喇叭筒喊了。”
苏格“咯咯”地笑起来,程蓝也笑了笑:“你们叔侄俩感情真好。”
叔侄?
孟斯年眉头一挑,苏格笑得更大声了。
华灵从酒吧里走出来,视线在三人身上一转,笑道:“这么热闹啊?”
说着看向苏格,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冷吧,衣服都湿了,我家就在这附近,跟我回去换下衣服。”
苏格看了眼孟斯年。
华灵一手搂着她一手去拦出租车:“咱们不和他们这些男人玩,他们都没有漂亮衣服。”
说着,华灵握着她肩膀的手上下搓了搓:,“格格小朋友太瘦啦,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苏格又回头看了眼孟斯年。
“去吧,洗个热水澡。”孟斯年说。
华灵的住处确实不远,在一个高档社区的二十五层。
苏格洗完澡出来,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放了好几套衣服,华灵还在往外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你快来挑,都是我没穿过的。”
“谢谢华灵姐姐。”
“客气呢,先穿这个睡裙,今天就不要回去了,你在客房睡。”华灵打量了一下她的小细胳膊细腿,拿着裙子在她身上比了一下,“可能有点大……”
苏格换上睡裙,四周看了看:“华灵姐姐,你自己住吗?”
“其实我和爸妈住,通告或者应酬太晚会来这个公寓。”华灵说,“我妈妈做饭特别好吃,最近她和我爸出国旅行了,我都瘦了。”
“妈妈”这个词对苏格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不过她依旧记得她妈妈做菜也很好吃,可是“我妈妈也是”这几个字,她尝试了一下,却怎么也没说出来。
“要不要来点红酒?”华灵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瓶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结果,那天,两人聊得尽兴,连喝了好几瓶,喝到华凌抱着格格喊孟斯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可是我不敢说,不敢说……”
苏格搂着她,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慰,嘴里却说:“爷爷,您乖乖听医生的话哦……爷爷您该剪头发啦……头发好长……”
第二天早上,苏格顶着宿醉的头痛从《山河曲》的音乐声中醒来,音乐声是她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早晨,再好听,也很是烦人。
苏格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神情,华灵比她好点,她眯着眼睛指着苏格仍在沙发下的手机:“你的电话。”
苏格伸手去够,胳膊不够长,加上头晕,一下摔到地上,好在有地毯缓冲一下,没摔太疼,不过她又懵了一会儿。
没人接的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半晌,她指着不远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酒瓶,回头看了眼沙发脚坐着的华灵:“我们俩喝的?”
华灵揉着太阳穴:“看样子,是的。”
苏格慢悠悠的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华灵回道:“彼此彼此。”
苏格捶了捶腰和腿:“全身都疼,你是不是揍我了?”
华灵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我醒的时候,看到你的睡姿……一言难尽,不疼才怪。”
两人又相对无言的地坐了会儿,混沌的脑子却依旧不太清醒。
门铃声响起时,两人揉太阳穴的手同时一顿。
“谁年龄小谁开门。”华灵眼睛都不眨地说。
“谁一大早来你家?”苏格撑着茶几站起来,腿还有点麻,她一蹦一蹦的地走到门前。
华灵说:“保洁阿姨?”
苏格一手扶着墙,一手去开门,打开门的瞬间,苏格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去他妈的保洁阿姨!
孟斯年猜到或许她还在睡,但他没猜到她能睡成这幅模样,头发像鸡窝一样顶在脑袋上,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完全没了往日那股机灵劲儿。她似乎因为他的打扰而不满地噘着嘴,宽大的真丝睡裙从肩膀一边滑下来,即使玄关灯光昏暗,但依旧能看出皮肤细嫩白皙……
苏格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忍住了尖叫、捂脸、大力摔门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把睡裙往上一提溜,状似平静地问道:“孟叔叔怎么来了?”
孟斯年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咬牙切齿地回:“你说呢?你拿你手机看看,你昨晚上给我发了几百条语音。”
苏格手扶额头,微不可闻的地叹了口气,心道再喝酒我就是猪!
睡裙没有了手提溜着,又掉了下去……
苏格偷瞄他一眼,轻咳一声:“那啥,先进来吧。”
她的话音将落未落,华灵尖叫一声:“不行!”
接着,本在沙发上大佛一样坐着的女人风一样跑进卧室,“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苏格再次扶了扶额,再次轻咳一声:“那啥,先进来吧。”
说完,她转身单腿往回蹦,刚第一步腿就一软,差点又和华灵家的地毯亲密接触,好在孟斯年搭了把手,一把扶住她,苏格抓着他的胳膊蹦回到沙发上,坐好。
孟斯年坐到她对面,他扫了眼地上的酒瓶,还有桌子上倒着的红酒杯,抬眼皮看了眼苏格:“还能蹦吗?”
“啊?”
“去收拾一下自个儿。”
“这么……惨不忍睹吗?”苏格捋了捋头发。
孟斯年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薄唇轻启,说道:“你刚打开门的瞬间我差点脱口而出……”
“啥?”
“你是谁?”
苏格:“……”
伸手把睡裙提溜上来,瘸着腿离开。
要说女明星不是一般人,从梳洗打扮化妆速度上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也就二十分钟,华灵换好了衣服,画了得体的妆,连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她变回平时那个精致优雅的当红女歌手,而苏格,半天没从房间出来。
华灵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蹲在洗手间门口……画圈圈?
“收拾好出来啊,你胆子怎么这么肥,让我老板等你半天。”华灵居高临下的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苏格似有若无地“哦”了一声。
华灵失笑:“你这是干嘛吗呢?”
苏格把脸埋进腿间:“本宫活了十九年,还没这么丑过!”
还让孟斯年给看到了!
她刚才进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人时,差点没把镜子砸了。
华灵笑着蹲下,捧起她的脸,揉了揉:“可爱的呀,巨可爱!”
苏格叹了口气:“你去陪你老板吧,让我再死会儿。”
华灵刚起身,苏格突然改了主意,站起来拦住她:“等会儿,你帮我拾掇一下。”
“洗把脸得了,你还需要怎么拾掇?”华灵挑眉看她,小姑娘年轻底子好,见的时候从来都是素颜,清爽干净,看着特别舒服。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就你那眼线,红嘴唇,给我也来一个。”
华灵失笑:“那你先洗个脸,柜里有新牙刷。”
不过十多分钟,苏格换了套华灵的休闲服,乱糟糟的头发绑了个丸子在头顶绾成个丸子,化了个淡妆后整个人精气神都回来了。华灵打扮完她,满意地看了半天,然后点着她的脑袋:“瞧给你漂亮的,让程蓝看到还不知道怎么心动呢。”
“啊?”
“少装傻,你俩肯定有事,他不是你们校草吗?你俩是不是互相暗恋来着?”华灵一副我全知道的表情。
苏格些许无奈,也学她的样子,肯定地说:“华灵姐姐,你和罗泱也有事儿。”
华灵一愣,又点了下她的额头:“心眼真多,前男友,早分了。”
两人向外走去,苏格跟在她身后,问道:“为啥呀?”
华灵瞥了眼客厅方向,回头压低了声音:“为了你叔叔,我看上他了,所以从星临跳槽到了千棠。”
如此直白,苏格顿了下,随即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孟斯年这是作孽啊。”
华灵边走边笑,孟斯年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下时钟,站起身对苏格说:“走吧,把包拿好。”
“怎么这么急?”华灵忙问。
“还有事,”说着看了眼苏格,“送你去医院。”
苏格“哦”了一声,因为他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变化而不满的地噘了下嘴,她拿了包和华灵道别。
每次见到孟斯年的车子,苏格都会暗暗下一次决心,挣钱换车。
在副驾驶坐好后,苏格直起身子歪着头从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妆容,心想:孟斯年要是没发现,这妆不就白化了吗……
“孟叔叔,我头发乱吗?”她状似无意地问。
“不乱。”孟斯年看都没看,直接回答,说着启动车子,倒出停车位。
“孟叔叔,我眼睛还肿吗?。”
“再肿也比萧树眼睛大。”孟斯年认真地看路况,还是不看她。
苏格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淡定,此刻应该生气的是萧树,她不再搭理他,扭头看向窗外。半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问他:“孟叔叔你来干吗?”
孟斯年终于看她了,瞪她一眼:“还敢问?听你发的语音去。”
苏格从包里把手机掏出来,点开与孟斯年的对话框,划了几下……没到头,又翻了几页,还是没到头,苏格嘟囔:“怎么这么多?这我得听到什么时候去?”
“你怎么不问问我听到了什么时候?”孟斯年的语气颇为埋怨。
“你就让我自个儿说去呗,别理我嘛。”苏格说着,点开第一条语音。
太上皇长命百岁:“洞拐洞拐,我是洞妖,洞拐听到请回答……”
孟斯年:“发什么神经呢?”
太上皇长命百岁:“你要说洞拐收到,洞妖请说。”
孟斯年:“你喝酒了?”
太上皇长命百岁:“哎呀,你这个洞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本宫赐你一丈红!”
良久……
孟斯年回了句语音:“洞拐收到,洞妖请说。”
听到这儿,苏格默默地把脸转向车窗,额头抵到车窗玻璃上,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想死!
孟斯年听到“咚”的一声,看向她,见她那生无可恋的样子,失笑出声:“绝望得太早了,听听你给我讲睡前故事那段。”
“白雪公主还是灰姑娘?”
“鬼故事。”
“啊?”
“讲到后面还把自己吓哭了。”
苏格:“……你好好开车吧,我自己来听。”
为了避免尴尬,苏格插了耳机。中间讲鬼故事的那段,她听了几句就全部跳过了,这故事还是小时候苏天濠讲给她的,吓得她好些天没睡好觉,然后,她就听到自己被自己吓哭的那条语音。
太上皇长命百岁:“好恐怖啊……呜呜……孟斯年,我害怕……”
孟斯年:“……神经病。”
太上皇长命百岁:“你还骂我,我都被吓死了你还骂我,呜呜呜……”
似乎被她哭得头疼了,下一条语音孟斯年稍稍温柔了声音:“都是骗人的,别哭了。”
好像是躺在床上,他的声音带了丝慵懒的性感。
太上皇长命百岁立刻收声,并一字一句清晰地表示:“孟斯年我想爷爷,你来接我,送我去医院。”
孟斯年:“你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我让助理去接你。”
太上皇长命百岁:“为什么是助理?”
孟斯年:“我明早有事。”
太上皇长命百岁:“孟斯年,我不仅想爷爷我也想你……你来!”
还有最后一条语音,是孟斯年发的,看时间,与她上一句语音相隔大概有两分钟,她还没点开看,一旁的人突然说话:“到了,下车吧。”
苏格“哦”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她现在心情有点复杂,不敢去看孟斯年,并在心里暗骂自己。
孟斯年从后备厢拿出一束花,准备走时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什么呢?”
苏格回道:“再喝酒我就是猪!”
孟斯年笑道:“听完了?是不是对自己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撒泼耍赖说哭就哭还……霸道。”
苏格没说话,盯着他手里的花,半晌,快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等电梯时,她状似无意地问:“孟叔叔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孟斯年瞥她一眼:“推迟了。”
苏格“哦”了一声,继续状似无意地说:“邱医生今天好像没有班。”
“是吗?”
苏格接着说:“那你这花可能要送我了。”
“送你干吗?这是给苏先生的。”孟斯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苏格几不可察地上扬了嘴角,低着头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鼓捣着手机:“都一样,反正都是给我们家的。”
说着,她随手将微信里最后一条语音点开听了——孟斯年:“嗯。”
寂静的夜晚中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又带有一丝温柔的“嗯”字,让苏格的心,微微一震。
电梯门打开,孟斯年率先走进去,苏格跟上,后面越来越多的人挤进来,他们一起站到角落,苏格垂眸,看了眼他垂在裤线边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很美的一双手,仿佛就是为钢琴而生的……
想牵。
直到电梯到达病房那一层,苏格也没动。
苏老爷子已经吃完早饭,他们进去时,他正和护工聊天,见到两人,他起身和孟斯年打招呼。
孟斯年走过去拦住:“您不用客气,我就过来看看。”
护工接过花摆到柜上,苏老爷子和孟斯年寒暄两句,孟斯年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不要让我们打断了。”
苏老爷子在讲苏家几辈传下来的制作陶器的老手艺,说他如何天天练字练画,讲到在陶器上作画的难度,讲到外国人如何喜欢中国的这些工艺品时,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苏格倒了水给苏老爷子,喝水的间隙,一个护工问:“您就苏格这一个孙女吧,那您这个传男不传女的手艺传给谁?”
屋里的氛围一下冷下去了。
苏老爷子坐在床上怔了半天,叹了口气:“断了,断了,到我这儿断了。”
苏格笑了,摇了摇他的胳膊:“传给我呀,以后我生了儿子让他姓苏,我再传给他。”
“谁会同意让人家儿子跟你姓,瞎闹,你这不是激起家庭矛盾吗?”苏老爷子说。
“我生的我说了算,”苏格说着,回头看向孟斯年,“孟叔叔你觉得呢?”
孟斯年抬眼,好看的眉眼看向她,眼眸漆黑沉静,猜测不到她分毫的心思。苏格回视,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电话号码,太京的陌生号,觉得应该是哪个音乐公司或者哪个歌手的经纪人,于是随手挂断了,没想电话立刻又打了进来,苏格皱眉,将手机塞给孟斯年:“约歌的,你接。”
孟斯年挑眉,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接起:“你好,我是孟斯年。”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苏格,随即回道:“没有打错,这是苏格的手机,我让她接电话。我?我是她……偶像。”
苏格:“……”
论自恋,是在下输了。
孟斯年将电话递给苏格:“你哥。”
苏格已经记不起苏老爷子笑得如此开心是什么时候了。虽说她对苏天濠没什么好印象,但苏老爷子还是挺喜欢他这个大孙子的,毕竟是亲孙子,又几年不见,面相上,苏天濠也算是继承了苏家的好基因,看起来“一表人才”的,苏老爷子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大伯就没有苏天濠这待遇了,他倒了杯水给苏老爷子,苏老爷子“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大伯也不生气,将水杯放在桌上,坐到床边帮他掖了掖被子:“爸,我刚才和医生谈了下您手术的事儿,我会尽快联系医院的。”
“不用你,你去忙你的吧。”
“爸,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赌气……”
“我什么时候跟你赌气了,你不愿意在曲桑待着,不愿意继承祖传手艺跟我学制陶,我也不逼你,你做你的生意,我生我的病,不用你管。”
苏格“扑哧”笑了,这还不是赌气?
她坐在窗边沙发,摆弄着花瓶里的花,那边大伯好言相劝着,就捡着好听的说,苏天濠在一旁帮腔,老爷子没一会儿脸色就缓和了些。苏格坐得无聊了,顺手摸出手机开了局游戏。
一旁的孟斯年抬手看了下手表,苏格注意到他的动作:“孟叔叔你的事情不是推迟了吗?”
孟斯年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
“你在想什么?”趁间隙,苏格扭头看了他一眼。
孟斯年瞥了瞥她的手机屏幕:“我在想我把那么重要的事推迟了就为了一大早跑医院来看你们家族团聚以及……看你打游戏?”
苏格把手机塞到他手里:“那我看你打吧。”
孟斯年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手机,乱七八糟的,看不太懂,斜觑她:“再不拿走你就要死了。”
“死在你手里我愿意呀。”苏格歪头看他,软软地这么说了一句。

第05章 图我撩人
孟斯年抬了抬眼皮瞥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赶紧给你,我可不想捧着尸体。”
得空的苏天濠几步窜到苏格和孟斯年身边,听到两人对话,他嫌弃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一翻:“哇,幼儿园大班。”
“你小班的。”苏格回。
苏天濠没有反驳,似乎在想什么,随即,恍然大悟道:“在酒店碰到你那天,之前碰到孟斯年从电梯出来,你俩……”
苏格立刻对苏天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知道的,爷爷的病需要好多钱的,我这也是没办法。”
苏天濠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孟斯年淡淡地开口:“苏格你戏真多。”
苏格不满地瞪他:“苏天濠特别好骗,就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你真不配合。”
苏天濠不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但中间那句倒是听懂了:“苏格你这话能背着我说吗?”
“我这是让你时刻认清自己。”苏格说。
两人斗嘴的工夫,孟斯年去走廊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手里拿了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那边苏天濠被苏格气得似乎想要动手了,孟斯年走过去站到苏格面前,不动声色地挡了下苏天濠不知是想掐她还是想拍她的手,将三明治和牛奶给了苏格:“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叔叔再见。”
她乖乖道别的样子还真像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孟斯年瞪她一眼,让开了地方,似乎暗示苏天濠他可以继续。
苏天濠接收信息的能力为零,他找不到重点的“嘿嘿”一笑:“你俩玩角色扮演呢?有情调哦。”
孟斯年懒得搭理这兄妹俩,走到苏老爷子那儿与他道别,苏格大伯这才找到机会和他说上话,他站起身:“你好,年轻人怎么称呼?”
“苏格的朋友,斯年可帮了我不少忙。”苏老爷子说完,“哼”了一声,“比某些亲儿子强多了。”
大伯尴尬一笑,忙伸出手:“真是麻烦你了,太不好意思了。”
“苏先生不用客气,我并没做什么。”
两人握了下手,大伯看了看苏格,欣慰地笑道:“时间过得真快,这才几年没见,格格这丫头都交了男朋友了。”
苏格坐在沙发上咬着牛奶瓶中的吸管,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们,孟斯年笑了下:“苏先生误会了,我和苏格是朋友。”
苏格不满地噘了噘嘴:“谁跟你是朋友。”
孟斯年挑眉看他,苏格吸了口牛奶接着说:“你不是我叔叔吗?这位长辈。”
苏老爷子哈哈一笑:“坐着干什么,送送你叔叔啊。”
“慢走不送!”
孟斯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电梯里的人特别多,孟斯年等第二趟的时候,苏格站到了他身边,孟斯年手里拿着一支烟,轻轻地转着圈,没有点燃:“不是不送吗?”
苏格双手插在厚厚的连帽卫衣兜里,看也不看他:“谁送你呀,我接人。”
孟斯年扭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完全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他把烟叼进嘴角,一手按到她的头顶将她的头转过来:“化妆了?”
“我以为直男是看不出来的。”此刻的苏格已经没什么热情冲他展示自己的妆容了。
孟斯年好脾气地笑笑,因为嘴里叼着烟,又居高临下看她,有股子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痞劲,特别勾人。
苏格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手掌下移,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间:“好看。”
电梯“叮咚”一声开了门,随即传来一声——“格格”。
苏格扭头看过去,见程蓝单手大包小包地拎着一堆东西,另一只手还捧着一大束花,他走出电梯,看到孟斯年,立刻站直打招呼:“老板也在。”
明明平时在学校里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见到孟斯年却像见到老师要敬少先队礼的小学生。
孟斯年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
两个人站在一起,而且一个比一个帅,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苏格伸手去接程蓝手里的东西:“叔叔你快走吧,影响医院秩序。”
程蓝拎着东西的手躲了一下:“沉,你拿花。”说着,将一大束花塞到苏格手里。
孟斯年越过两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前,他看到苏格鼓捣着怀里的花,微低头的侧脸带着柔柔的笑。
苏格和程蓝并肩朝病房方向走去:“我爷爷不喜欢花,你们为什么都送他花?”
“花是送你的,我手里的营养品是送你爷爷的。”
电梯门彻底关上,孟斯年手里拿着打火机,有些烦躁地想点燃嘴里的烟,似乎等不及出电梯了。
是啊,苏格喜欢花,在曲桑他总能看到她在弄那些花花草草。
坐上车后,孟斯年抽了一支烟才开车离开。
孟斯年到卓医生那儿的时候正赶上午餐时间,前台工作人员出来取外卖看到他停车,忙招呼道:“孟先生,卓医生正在等您。”
工作人员一如往常一样将他带到二楼卓悦的办公室。卓悦见他进来,放下叉子,将饭盒推到一边,看了看手表:“晚了三个小时,导致我损失了很多钱。”
孟斯年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这三个小时算我的。”
卓悦笑道:“老朋友了,算是赠送你的。”
孟斯年扫了眼她桌子上的饭盒:“打扰你吃饭了吗?你可以继续,时间也算我的。”
“减肥餐,如同爵蜡,不吃也罢。”卓悦说着,抬头凝视他,“你今天不开心?”
孟斯年正想着苏格,想着上次在曲桑她的家里吃饭,她吃得很多,但是她还是很瘦,他早上扶她的时候握了她的胳膊,细细的,还有那宽松睡裙下的锁骨……
听到卓悦的问话,他回神:“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抽支烟。”
“不介意,只要你能放松,干什么都可以。”
卓悦将办公桌后的大窗朝里打开:“刚刚你在想谁?”
孟斯年背对着她靠在办公桌边抽烟,他将烟灰弹进烟灰缸:“一个小姑娘。”
卓悦感到意外,有些惊讶地说:“四年了,斯年,除了魏澜姗,你第一次和我说起别的异性。”
“是吗?这我倒是没注意。”孟斯年说。
卓悦走到她的面前:“什么样的小姑娘?”
孟斯年吐了口烟,微眯着的眼睛在烟雾后模糊不清,他说:“很漂亮。”
“你身边应该没有难看的小姑娘吧,”卓悦笑着摇头,“你可是身在娱乐圈的人。”
他笑了笑,接着说:“很酷,很聪明,很……讨厌。”
“你竟然用了讨厌这个词,”卓悦说完,突然问,“和魏澜姗比呢?谁漂亮,谁聪明?”
“为什么要和魏澜姗比?”孟斯年将烟头扔进烟灰缸。
“你没和我说过别的女人。”
孟斯年坐到不远处的躺椅上:“说实话,我不太清楚魏澜姗的具体性格。”
“你们那么熟,你不清楚?”卓悦的语气有些惊讶。
“可能是我没花时间和精力去了解过她。”
卓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魏澜姗最近联系你了吗?”
“前两天给我发了信息,”孟斯年皱了下眉头,“她说回国过春节,希望见一面。”
“你怎么回的?”
“我没回。”
卓悦又叹了口气:“你还在怪她……或者在怪自己?”
“我不知道。”孟斯年靠到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叫什么?”卓悦突然问。
“苏格。”
“看来你真的一直在想她,我还没说问的是谁。”卓悦笑出声。
孟斯年没说话。
“想和我说说苏格吗?她是谁?”
“你最近在听《山河曲》吗?”
“听了,很多人推荐,华灵的声音很美。”卓悦坐到躺椅旁边的椅子上,正对着孟斯年,“这首歌和苏格有关系吗?”
“嗯,她作词作曲,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卓悦意外的挑了挑眉稍:“看起来,应该是个很有想法和个性的人。”
“是啊,古灵精怪的。”
“你在想她什么呢?”
“她爷爷生病了,我刚才去医院看他,送了束花给他爷爷,苏格很高兴,她很喜欢花。”
“然后呢?”
“我想送她很多很多的花,想让她更高兴。”
卓悦看着神色平静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的男人,叹了口气:“可是你没去做。”
孟斯年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卓悦慢慢靠向椅背,半晌才轻轻地说:“不过,已经是进步。”
因为医院一直解决不了老爷子手术的事,大伯和大伯母说尽了好话才哄得老爷子搬到他们家去住,苏格安顿好她爷爷再回学校已经临近十一月中旬。
天气骤然变冷,凉风瑟瑟,苏格从院系报导到出来后去了校乐团训练厅,大家正在练习新年演奏会的曲子,穗穗最先发现她进去,俏皮地冲她飞了个眼。
苏格找了个座椅坐下等了会儿,一曲毕,团长最先过来与她打招呼,其余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询问她最近的动向,苏格也没明说,只说家里有些事情。
江染收拾完小提琴,瞥了眼不远处被几人围住的苏格,走了过去,对团长说:“虽然苏格回来了,但她一直没参与训练,强行加入恐怕会拖累我们的进度吧?”
几人尴尬的地互相交换了眼神,团长看了看苏格,说:“我没说让苏格加入训练。”
“这就好,我就是给您个建议。”江染说完仰着头转身要走之际,便被穗穗的长笛刮了一下。
江染气愤地回头:“你……”
“你怎么不长眼睛啊?”穗穗先发制人,率先瞪她一眼,像模像样的认真检查起自己的长笛,“这是我爸从德国给我买的,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呵,少从这儿瞧不起人,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乡下来的好闺蜜为了买个小提琴典当了多少家当?”
苏格说:“没花钱,我的琴是我在米兰上学时穆蒂先生送的。”
江染的脸色变了又变,在诡异的气氛中,她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待众人都走后,穗穗问苏格:“穆蒂是谁?”
“我瞎编的。”格格说。
穗穗愣了一下,“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格总666。”
因为落的课太多,苏格恶补了一个礼拜的文化课程,穗穗的课堂笔记全部被她征用,她每天都在图书馆抄笔记,抄到手抽筋。
为此,她还发了个朋友圈——小手残了。
孟斯年回了句——小脑袋呢?
苏格生气的地怼回过去——你才脑残!
一个阳光明媚暖洋洋的午后,苏格在图书馆边抄写西方音乐史的笔记边在心里腹诽穗穗字迹凌乱难看,然后,她就遇到了程蓝。
本就安静的得只有翻书声音的图书馆,因为程蓝的到来,安静了一瞬后,窃窃私语声四起。
程蓝在落日余晖中看到窗边的苏格,苏格微低头认真地抄写着什么,缕缕发丝垂下来,在夕阳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他把书放到她旁边的桌面上,挨着他坐了下来。
苏格头都没抬。
他轻咳一声。
苏格依旧没动。
程蓝伸手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苏格怔愣一下,这才扭头看向他,程蓝笑起来:“这学期的优秀三好学生是你了。”
苏格朝一旁坐了坐,警告似地的瞪他:“女生的头发不能随便碰。”
“第一次听说。”程蓝挑眉。
“下次注意啊。”苏格说着,看了眼他的英语书,“新歌是英文歌吗?”
“应付期末考试,孟先生老板说年末会很忙,很多演出的场子要赶,所以趁现在赶紧复习。”
“你们乐队的新歌定了吗?”
“老板和萧总监还在帮我们选。”
苏格托着腮看向窗外,想着,自己似乎很久没见到孟斯年了。
太京的冬天总是北风呼啸,又干又冷,与曲桑不同,十二月来临后便见不到一点绿了,与曲桑不同。苏格喜欢雪,曲桑气候太暖,几乎见不到什么雪花,太京虽然寒冷,但干燥的气候同样也不怎么下雪。
这天傍晚,苏格穿着呢子大衣围着厚厚的格子围巾从图书馆出来,程蓝跟在她身后:“走这么早?”
“天气预报说好像有雪,我想出去等等看。”其实,她是想避免不必要的绯闻。
说着,只是刚迈出图书馆大门,天就下起雨来,苏格缩回脚,叹了口气:“这天气有毒!”
程蓝失笑,与她一同站在图书馆玻璃门后,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回去接着背你那中、西方音乐史吧。”
“不去,再去咱俩的绯闻都要被她们石锤坐实了。”
这段时间关于程蓝和苏格正在谈恋爱的帖子在校BBS的热度居高不下,苏格觉得自己和校BBS八字不合,她只是在图书馆补习一下之前落下的功课,而程蓝,只是学他的英语,前后一周时间也不过碰到过两次,结果被人拍了几张照片发出去,两人差点儿被他们做坐实恋情。
“还委屈你了怎么着?”程蓝不满地扬了语调。
结果,实时更新的校BBS上,又加了一张——程蓝和苏格在图书馆门内“亲密看云看雨虐狗图”。
在许寒城办公室与之闲聊的孟斯年刚好将这个绯闻贴刷到最后,看到了这张“亲密看云看雨虐狗图”时,他看了下发帖时间,一分钟前。
许寒城将泡好茶的杯子放到孟斯年面前,他没喝,只是将手机还给许寒城。
许寒城说:“我没说错吧,大家都说苏格那小姑娘和程蓝在谈恋爱。”
“你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刷帖子了吗?真八卦。”孟斯年说着,起身便要走,“先走了。”
“你不是约我吃饭来的吗?”许寒城一脸奇怪地问。
“突然有事,下次。”
“图书馆在东面,车子可以开过去。”
孟斯年没说话,只是觉得,有时候许寒城那看透一切的样子真够讨厌的。
程蓝扫了一把共享雨伞回来的时候,苏格看到一辆面熟的车子停到了图书馆门口,她眼睛一亮,抬脚就向外走,程蓝一把将她拽回来,把雨伞塞到她手里:“突发奇想想淋雨?你们文艺青年都这样吗?”
苏格把雨伞随手送给一旁避雨的女生:“同学,程蓝给你的。”
女生怔愣后,脸颊一红,忙接过去,羞赧地看了眼程蓝:“谢谢学长。”
程蓝:“……”
苏格将书抱进怀里,低着头走进雨幕,程蓝见状,嘟嚷了一句什么,随即跟着大步走了出去。
由于天气寒冷,雨下到地上冻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程蓝脱了外套,想追上苏格给她披上,结果刚加快了脚步,脚下一滑,他便一脚踹绊倒了前面走路的苏格,他自己倒是反应迅速,手撑着地避免了湿身,苏格就不太好了,坐在水汪汪的地上懵了瞬间,米白色大衣湿了大片,程蓝边笑边扶她,苏格边起身边打他,看样子气得够呛。
“苏格。”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两人循声看去,见到穿了一件黑色短外套、牛仔裤,打着透明雨伞站在离他们不远处车边的孟斯年。
“老板,您怎么在这儿?”程蓝一如既往的流露出迷弟神态。
“来找许寒城,路过。”
程蓝感到疑惑心想,许老师的办公室和钢琴教室都在另一头,完全不需要路过这里。
“孟叔叔,我快冻死了。”苏格几步跑进他的伞下,跺了跺脚,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他。
孟斯年将伞向她的方向移了移以确保不会有雨滴打到她身上,虽然雨不大,但她这么一摔一折腾,发丝已经湿了,一缕一缕的地贴在脸颊,看她苍白着的脸,象像是真的冻得不轻,他说:“上车。”
孟斯年车里开着暖风,很暖,苏格脱掉身上湿了的大衣扔到后座,拿他递过来的方帕擦了擦头发,这才笑眯眯的地扭头看他:“多日不见,孟神又帅了。”
“格总过誉了。”
搜索孟斯年时,孟神这个称呼总是时不时的出现,苏格觉得绝对配得上他的格调,便跟着叫,只是这——格总?
她看他:“你不会八卦到看我们校帖了吧?”
穗穗自从知道她写了《山河曲》后,便对她改了称呼,她又喜欢在校帖上留言,关于绯闻那个帖子,她的留言被顶在最上方,她说——“我家格总单身狗,我家蓝蓝单身贵族,只不过在图书馆一起自习两次,请同学们不要随便意淫,蟹蟹!”
苏格问穗穗,为什么她是单身狗,程蓝却是单身贵族?
穗穗说:“因为狗狗可爱。”
苏格差点和她绝交。
孟斯年启动车子,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梢,然后说:“不和你的贵族男朋友kissgoodbye吗?”
绝对看了!
“我一心扑在学习上。”
“所以呢?”
“所以那些瞎传我绯闻的人都是怕我抢他们奖学金的人。”
孟斯年点点头:“不和你的贵族绯闻男友kissgoodbye吗?”
他还加重了“绯闻”二字。
苏格:“……”
苏格降下车窗,对撑开雨伞准备离开的程蓝说:“我衣服湿了,先蹭车走了,再见程学长。”
苏格故意加家重中了“学长”二字的语调。
程蓝站在树下,戴上他标志性的鸭舌帽:“走吧,别把我老板的车弄脏了就行。”
这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啊。苏格毫不犹豫的地升上车窗,眼不见心不烦。
“送你去哪儿?寝室还是你大伯那儿?”
“不去大伯那儿,我烦苏天濠。也不去寝室,听说半夜降雪,寝室有门禁,我看不到初雪许不了愿我会郁闷到下个冬天的。”苏格将半湿的方帕握在手里,把玩着。
孟斯年将车子驶离学校:“要许什么愿?和程蓝百年好合吗?”
苏格没解释,只说:“愿望不能说。”
“哦。”
“不过你是孟神,告诉你应该没事。”
“可以不说。”他感觉苏格的愿望并不简单。
“我的愿望是找到一个很好的钢琴老师。”
孟斯年将车停在红灯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苏格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矮吗?”
苏格:“……”
“因为心眼太多。”
苏格:“……”她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外面的雨渐渐变了模样,细小的冰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频率非常高地摆动着。苏格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以及恶劣的天气,问孟斯年:“我们去哪儿?”
“我家。”
苏格漆黑幽亮的眼睛看向他时,又亮了几分。
孟斯年也没看她,只说:“你用这么火热的眼神看我是有什么企图吗?”
“想看看有没有金屋藏娇。”
“娇没有,小恶魔有一只。”
“谁?”
“你。”
“我是小仙女。”苏格纠正他。
“哦。”
他这是什么态度,没法好好聊天。
天色随着一直向内环开的车子渐渐暗下来,因为暖风开得太大,车厢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孟斯年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看了眼苏格,见她从图书馆出来时冻得有点白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那嫩红的颜色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她正将湿了的头发散开,身上白色的贴身毛衣肩膀部分因为水渍变得有些清透,黑色的肩带在毛线下若隐若现,他又想起,那天在华灵家门口,穿着宽大睡裙的苏格,以及裸露的纤瘦的肩膀和突出的锁骨……
后面传来不耐烦的鸣笛声,红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孟斯年踩下油门,因为车子良好的性能,冲出去时发出“嗡”的一声……
苏格看向他:“这个车速,有点过分了。”
这还是苏格当时送孟斯年去沙溪时,他说的话,如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孟斯年笑:“我可是老司机。”
“我也是老司机。”
“不是一样的司机。”
“有什么不一样?”
“你一看就不是正经司机。”
苏格:“……”
外面的冰碴已经不混乱地向下砸了,除了车子发动机和风声呼啸,再没其他杂音,苏格透过车窗看出去,发现冰碴变成了雪花,在风中摇摇晃晃地飘洒着:“雪真美。”
“明天再出去看雪吧。”
“为什么?”
“你想发烧吗?又淋雨又玩雪。”
苏格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他管着,而且感觉非常好,她弯起眼睛,笑得甜甜的:“好。”
孟斯年将车驶进一个高档商务区,在地下车库中停好车,他拿了外套递给苏格:“穿上。”
外套有他的味道,清香味混合着极淡的烟草味,苏格穿上后,拿了自己的大衣跟着他走到电梯口。
在宽大的外套下,苏格显得越发娇小。孟斯年只穿了件衬衫站在她旁边,清瘦单薄,苏格敞开衣服:“孟叔叔,你要是觉得冷就到我怀里来。”
孟斯年没说话,对于她的“调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苏格一直知道孟斯年有钱,但在这之前,对于孟斯年的有钱她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进到他的家。
她换了他递过来的刚拆封的拖鞋,扫了眼非常豪华有质感的宽敞客厅:“孟叔叔你家多少平方?”
“380。”他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她接过水杯,走到大落地窗前看着从眼前飘洒着的雪花,“从外面看我以为这里是什么会议中心。”
“风格确实和你家不一样,”他站到她旁边,低头点燃了一支烟,“不过我更喜欢你家。”
古朴的大门,石板路旁郁郁葱葱的植物,木质的楼梯,古香古色白墙绿瓦的小楼,如果下完雨,整个宅院都是清新透亮的,绿植红花像是被彻底清洗了一样,干净得……
像苏格一样。
有次他看到苏格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耳中塞着iPod的耳机微眯着眼看着远处高耸入云层峦叠嶂的山脉,空气中有花香伴随微风传来,楼上有隐约的风铃声入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杂音。
他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安静,那种让人通体舒畅的安静。
思至此,竟然开始想念曲桑了。
“下次再去曲桑时住我家吧。”苏格说。
“好。”
“省下客栈住宿的钱,可以给我叫个外卖吗?”苏格揉了揉肚子。
孟斯年失笑,他看了下手表,竟然已经六点多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苏格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有啥吃啥,我很好养的。”
“吃货。”
苏格刚想反驳,结果一张嘴直接打了个喷嚏。
他特别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感觉到发热,放下心来,说道:“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
孟斯年说完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吩咐他送套女生的衣服过来:“对,从里到外,外套要羽绒服,长款的,嗯,全要s号。”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孟斯年看了眼苏格,苏格虽然趴在窗户上看雪,但却支棱着耳朵听着呢,她听到孟斯年说:“B。”
苏格一下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不满地回头瞪他,站直身子手背在腰后,纠正道:“我是D。”
孟斯年给她一个“你骗谁呢”的眼神,对电话说道:“B。”
“好吧,其实是C。”苏格摊摊手,承认道。
孟斯年垂眸扫了她一眼,不为所动:“我确定是B。”
苏格:“……”
孟斯年挂断电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脱了他的外套扔到沙发上,气呼呼地走了:“没法做朋友了。”
没两秒钟,她又退了回来:“浴室在哪儿?”
孟斯年在厨房熬粥的时候接到了苏格的电话:“这前后二百多平方米还值得你打个电话?”
“因为我没有衣服穿。”听筒里传来她哀怨的声音。
孟斯年这才想起来这事,他放下勺子:“怎么了?”
“好无聊,我的衣服什么时候来?”
“手机不是在你手里吗,你打会儿游戏。”
“裸打啊?”
孟斯年:“……”
“而且你这浴室里也不放个椅子。”
“浴室里为什么放椅子?洗累了坐着喘会儿气?”
苏格:“……”
后来,孟斯年拿了他的浴袍给她送去,听到敲门声,苏格的小细胳膊从门缝里伸出来一顿乱抓,孟斯年将厚厚的浴袍塞她手里:“穿好出来吃饭。”
孟斯年的浴袍穿在苏格身上,长至脚踝下,她将腰间的带子系紧,拎着浴襟跑到厨房:“孟叔叔,你多高?”
“184,怎么了?”他正在盛粥,听到说话回头看她,只见苏格将头发绾在头顶,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氤氲蒙眬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视线向下,被她拎起的浴袍下,是白嫩纤细的小腿,她手下一松,浴袍的裕襟落下,拖到地上。
然后,就听她说:“我猜你上学那会儿的外号,一定是电线杆。”
孟斯年没搭理她,将粥端出去,苏格拖着浴袍跟着他:“我猜中了?”
“你的外号是矮土豆?或者细豆芽?”
苏格:“……”
他把饭菜一一端到餐厅的桌子上,苏格早早坐好,乖巧的样子像是等待喂食的小猫,孟斯年递给她一个勺子一双筷子:“吃吧。”
白米粥熬得又香又浓,桌中间摆着白灼菜心、西红柿鸡蛋和炒菜花三个菜,苏格见孟斯年坐到她对面,问道:“你信佛吗?”
孟斯年抬抬眼皮看她:“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信党。”
“党要求你吃素吗?”
他笑:“冰箱里没有肉了。”
“哎,我还在长身体啊。”
“多吃一顿肉也不会变成C。”
苏格:“……”
他这是人身攻击!
两人吃完饭后苏格起身帮着捡碗筷:“孟叔叔,我来收拾。”
孟斯年看了眼她身后拖着的裕襟:“你歇着吧,走路都费劲。”
苏格跟着他进厨房,漆黑的眼球转着圈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孟斯年刷着碗,头也不回地说:“想洗碗?”
“嗯。”
“你还没有洗碗池高。”
苏格不高兴了,噘着嘴:“孟斯年,咱们是不是说过休战?”
孟斯年用清水冲了冲手,回头看向苏格,见她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随即低低笑了起来:“是我忘了。”
他也不懂,怎么就那么爱欺负她,他本是话少的人。想到这儿,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尽量控制一下。”
还需要控制?
苏格擦掉脸上被他沾上的水渍:“……难道我脸上写了三个大字?”
“什么字?”
“欺负我。”
孟斯年被她逗笑,看起来心情颇好,笑得爽朗。苏格仰着头看他,觉得他这么笑看着像阳光明媚的少年,她心中一热,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孟斯年你别这么笑。”
孟斯年没动,也没拉下她的手,只问:“为什么?”
苏格看着自己手掌下方他说话时轻启的薄唇,弧度是那样迷人,她哑着嗓子说:“因为会让我想吻你。”
空间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似乎只有空调呼呼吹风的声音,苏格手举得有点酸,她动了动手指,慢慢把手放下,也没去看孟斯年,转身便走,结果,没走动……
浴袍后摆被踩住了!
再试一次,还是没动。
苏格侧身看他,孟斯年眸色漆黑地回视,神情莫测,他慢慢靠向前,弯腰。
苏格因为他的靠近,下意识屏住呼吸。
孟斯年说:“苏格,别总是调戏我。”
苏格歪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并没说话,只是神色倔强,像是在挑衅。
孟斯年见她如此,挑挑眉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姿态强势又充满进攻性。
他慢慢凑近她。
苏格抿紧了唇。
孟斯年却在两人的唇将要碰到的时候突然停住。然后,他轻声开口:“被调戏的滋味,好受吗?”
苏格抿着唇没说话。
孟斯年似笑非笑地撤开一些。
苏格却突然一踮脚,唇轻轻地从他的唇边划过。
孟斯年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轻微的诧异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苏格睁着大眼睛,坚定地说:“好受!”
孟斯年眸色一深,又上前一步,手刚抬到半空就听到外面的开门声,随即是关门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声音是那样清晰,以至于,两人同时微顿。
孟斯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她身侧走出去:“是Yoko来了。”
苏格深呼吸一口气,摊开一直握着拳的手掌,掌心里全是细细的汗珠。
孟斯年的助理叫Yoko,年龄看起来比孟斯年大一些,听说已经跟他十多年了,上次孟斯年帮许寒城代课时苏格见过他一次,只是两人并没有说过话。
这次,这种情况下再见,Yoko那充满八卦气息的眼睛上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直到孟斯年站到她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Yoko立刻本本分分站好:“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等苏格换好衣服,帮我把她送回学校。”他说。
Yoko眨眨眼:“哦。”
老板这是提上裤子就翻脸?不像他的为人啊……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带个女孩回家,怎么就这么快送回去?内心戏很足的Yoko微笑着将大大小小几个购物袋递给苏格,苏格道了谢找房间去换衣服了。
Yoko心想:怎么看不出一点哀怨呢?苏小姐这么淡定不科学啊。
苏格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她背好书包跟着Yoko走出门。
孟斯年送她到电梯口:“你的衣服我明天让阿姨送去洗衣店。”
“不用了,我有新衣服啦。”苏格双手扶着背包肩带,“那些你留作纪念吧,想我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睹物思人。”
孟斯:“……”
Yoko:“……”
回学校的路上,苏格发现Yoko是个极健谈的人,但是苏格却是个不善聊天的人,她只对孟斯年话多。
Yoko递了瓶矿泉水给她:“苏小姐怎么和我们老板认识的?”
“他去我家借洗手间。”
“真巧。”
“你看过《卡萨布兰卡》吗?”苏格突然问,“里面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
“哪句?”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酒馆。”
“懂了。”Yoko笑,“你喜欢我老板吧?”
苏格有些惊讶,她和yoko不过见过两次:“看出来了?”
“姑娘,很明显好吗?”
她也没问他怎么知道的,只说:“那你说孟斯年看出来了吗?”
Yoko想了一下:“这还真说不准,他从小被喜欢惯了,你们看他那火热的小眼神在他眼里都是正常的。”
被……喜欢惯了?
苏格心道:瞧我喜欢上了个什么人啊!心好累!
“喜欢老板的姑娘多着呢,不过他都爱答不理的,对你还算好呢。”Yoko说。
苏格:“……”她应该觉得高兴吗?
Yoko又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道:“前段时间老板让我联系的香港那边的医院,今天回消息了,你爷爷的那个手术,他们可以做。”
苏格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惊喜地看向Yoko:“真的?他们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
Yoko笑起来:“真的,刚才我想跟老板汇报来着,结果一看你穿着浴袍……呃,反正就忘了。”
“谢谢你啊,Yoko叔叔。”
苏格是真的高兴了,Yoko看她一眼,觉得这才是十八九岁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笑颜如花,明朗又活泼。
苏格拿出手机似乎想给孟斯年打电话,号码还没调出来,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接起刚听了两句,前一刻还高高兴兴的神色,骤变……
孟斯年给Yoko打电话原本是想问他有没有把苏格安全送到学校,却听到Yoko说:“老板,苏老先生病危,我把苏格送医院来了,我们刚到。”
孟斯年挂断电话,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上只有薄薄一层,他突然想起苏格要许愿的事,想着明天雪要是全化了,她会不会更不开心了。
孟斯年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苏格和苏天濠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苏格的大伯不停地在走廊走来走去,大伯母站在手术室门边。
Yoko见到孟斯年,忙走过去:“还在抢救中。”
孟斯年点点头,走近苏格的时候,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直到他蹲到她面前,苏格才将视线从“手术中”三个字上移开,见到面前的人,她的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向外涌:“孟斯年……”
孟斯年只觉得心被她的眼泪弄得乱七八糟的,紧成一团。他皱紧了眉头,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没想却越擦越多:“没事的,苏先生会没事的。”
“你说的不算。”
“我说的算,”他冲她轻轻一笑,“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苏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是无所不能的孟斯年。”
“对,我是无所不能的孟斯年。”这是她说过的话,他凝视着她,再次肯定地说,“我说没事就没事。”
“灭了!”苏天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医生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医生说:“人没事了,但是得尽快手术,可不能再拖了。”
苏格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孟斯年,她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却对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孟斯年也笑,伸手将她睫毛上的泪渍拭去。
Yoko负责起苏老爷子看病的事宜,香港那边也是他一直在保持联系,等这边手续全部办妥准备去香港时,已经到了十二月末。
太京再没下过雪,天气干冷得让人浑身难受,因为苏格需要上学,所以最终由大伯和苏天濠带苏老爷子去香港,陪同的还有Yoko。
走的那天上午,孟斯年去医院看苏老爷子,苏格正在收拾东西,见到他,眼圈顿时又是一红。
孟斯年一脸好笑地问她:“你怎么一见到我就哭。”
经他这么一问,她才反应过来似乎确实是这样。她闷声闷气地说:“谁知道呢,大概是你平时把我欺负得太狠了。”
“瞎说。”说着,孟斯年坐到苏老爷子身边,“苏先生,你们坐高铁到深圳后休息一晚再去香港,不要太劳累,深圳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您有什么事跟Yoko说就行。”
“让你费心了,孟先生。”苏老爷叹了口,“以后啊我的事就让我儿子孙子他们操心去,你平日里工作这么忙,就不要总挂念我,还有你的人,别跟着去了,格格不懂事,啥都要去麻烦你。”
“苏先生不用这么客气,Yoko平时也没什么事,香港那边他比较熟,让他跟去你们会方便很多。”
Yoko:“……”什么叫平时也没什么事?
“你们几个去忙吧,我和孟先生在这儿聊会儿天。”苏老爷子突然对其余几人说。
两人寒暄之际,大伯和苏天濠去给苏老爷子办理出院手续,苏格出去买水果准备带给他们路上吃,回来时,她见Yoko在门口站着,问道:“怎么不进去?”
苏格将要推门时,Yoko拦了下她:“等他们谈完吧。”
“说什么呢?”苏格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门缝中隐约传来苏老爷子的说话声,他提起了她的父亲。
“我一辈子光明磊落,没做过丝毫坏事,可是我却自私了两次。一次是老大不愿意在曲桑继承手艺,举家迁往太京后,苏格的父亲因为我放弃了他喜欢的小提琴,带苏格回了曲桑,是我困住了他。”
“苏先生,也许和小提琴比起来,您才是更重要的,苏格的父亲,或许并不后悔。”
“我后悔,当时苏格的母亲闹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放回去,这样格格也不会打小就没了妈妈,可怜的小姑娘。哎,不提了不提了。”
“格格被她父亲教得很好,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想来,那些年,你们生活得一定很幸福吧。”
孟斯年的语气像是在与他闲聊,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宽慰他。
苏老爷子想起这个孙女,摇头叹息:“这小格格啊,我最不放心她,所以我要自私第二次。请你原谅我,孟先生,我临老了也不要这脸面了。格格性格孤僻,她父亲病逝后,她跟谁都不亲近,有血缘关系的她大伯和天濠她也是不怎么理的。只有你,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孟先生,若是这次手术我撑不过去,请你,帮我好好照顾格格。”
孟斯年顿了半晌,沉声说了句:“好。”
“谢谢,谢谢你啊,”苏老爷子连说两句谢谢,他拍了拍孟斯年的肩膀,“你说为啥她一见到你就哭?因为小朋友遇到委屈后都是见到疼自己的人才哭,她知道你会心疼她,会安慰她。”
孟斯年看着因为说了这么多话,渐显疲惫的老爷子,扶他躺好:“苏先生您放心吧。”
“对不起,孟先生。”
“苏先生,您不用道歉,照顾苏格,并不是麻烦。”
“她年龄小,没判断力,若是以后遇到什么男孩子,孟先生也要帮着把把关。”
孟斯年还没回答,苏格拎着水果开门走进来,见两人都看她,她噘着嘴说:“我也想去香港。”
她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苏老爷子假装生气地道:“你老实点吧,前段时间耽误的课程补上来没?还有太京交响乐团,总不去报到,人家要开除你了。”
听到这儿,苏格顿了顿,说道:“我这么优秀怎么会开除我嘛。”
没签约哪来的开除,之前乐团联系她,因为有演出,她一直没参加排练,所以人家已经换人了,只是这话她没敢说。
孟斯年像是发觉了什么,伸手将她下巴掰过来,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为什么你的眼圈还是红的。”
“因为我属兔子的呀。”她眨巴眨巴眼睛。
他回头看了眼关着的病房门,没说话。
一切准备就绪之时,医院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江染等在医院大厅,见他们下来,立刻迎上去,苏天濠没多说什么,只说是自己的朋友,江染热情地和众人打招呼时看到了苏格身旁的孟斯年,着实惊讶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这时候跑来?”苏天濠将她拽到一侧,压低声音问。
江染塞了张纸在他手心:“我要带的东西,列了清单,不许忘了啊。”
“知道了,你真是我祖宗,发信息就好了,怎么还跑来,我爸妈要知道我有女朋友肯定催我结婚。”
江染掐他:“怎么,你还不愿意娶啊?”
苏天濠惊觉自己说错话,忙笑道:“你不是还没毕业呢,等你毕业咱再聊人生大事。”
“算你机灵。”江染“哼”了一声,看向从两人身侧走过去的苏格和孟斯年,“孟斯年怎么在?苏格和孟斯年是什么关系?”
“谁知道。”苏天濠也看向两人,“苏格天天孟叔叔的叫,跟她大伯都没跟她孟叔叔亲。”
“啧啧,真会抱大腿啊。”
“苏天濠,你过来。”苏格突然回头喊他。
苏天濠走过去,苏格伸手便将苏天濠手里的纸抽了过去,打开一看,眉头就皱紧了,她没说话,只是很不友善地看了眼江染,毫不犹豫地就将纸给撕了。
“苏格你干吗呢?”苏天濠问。
“你说干吗呢?你干嘛去你不知道啊?你是去代购的啊!”苏格比他还大声。
前面几人回头看他们,询问发生了什么。
苏天濠不敢说话,只嘀咕道:“不让买就不买呗,你不会好好说啊。”
苏格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孟斯年轻轻地撞了下她的胳膊:“好好说话。”
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走向江染,将被撕碎的纸片放到她手里:“要包还要限量款,苏天濠是有点钱,但他不是傻大款。”
江染在苏家人面前什么也不敢说,只是脸色极其难看地看着苏格。
苏格再没搭理她,与众人离开。
那天之后,苏格回到学校,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图书馆复习文化课,教室练习期末考试曲子,最后回寝室睡觉。这段时间,她很少有机会再见到孟斯年,年末的他,终于忙成了一个公司总裁该有的样子。
其实,她也是有意为之,她并不想让孟斯年因为爷爷的嘱托而对她有所不同。显然,孟斯年和以前比,确实也并无差别。
穗穗交了男朋友,总和她一起上自习的程蓝因为演出几乎不再出现在学校,苏格开始觉得她是这个世上独立的存在,和任何人似乎都称不上关系亲密,她独自去图书馆,去吃饭,去练琴,偶尔与苏天濠通电话询问手术事宜,如果碰到爷爷醒着,或许会聊上两句,大伯母也跟着去了香港,听他们的意思是手术后要留在香港过年,从电话中,她能感受到老爷子的心情愉悦,即使没生病时,他也很少如此愉悦。
还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比较开心。
这天从图书馆出来不过四点多,天黑得仿佛已到了夜晚,突然起了风,冰冷的空气让校园变得萧索空寂起来。苏格缠紧了围巾,将脸缩进去,迎着风回到寝室,穗穗还没回来,开门后寝室也是一片冷寂。她将小提琴放好,坐进椅子,摸出手机给苏天濠打了个电话。
“苏格啊,我去给爷爷买晚餐,他最近迷上了翠华餐厅的馄饨面,一次能吃一碗呢,我想喝口汤他都不给,抢他一个馄饨可费劲了。”苏天濠接起电话,语调激昂地说了一堆。
“出息。”
“不说了,我到了,我要多买几份,省得我爸也跟着馋还不好意思向爷爷要。”
“嗯。”
外面风声大作,似乎比刚才还要凶猛,要变天了。苏格不想去食堂也不想叫外卖,她突然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寝室里的灯进来时就没开,房间越发昏暗,她趴到桌子上,头贴着手背就那样朦朦胧胧地眯了会儿。
“嗡嗡”两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极为明显,苏格被桌子上巨大的震动感吵醒了,她拿起手机——是孟斯年发来的信息。
他说:下雪了,去许愿。
短短六个字,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苏格却看了很久,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孤独感突然烟消云散。
是啊,她还有他。
苏格没有回他,反而给穗穗发了信息:“我要勾引孟斯年?”
“抽什么风?”
“这样一个男人,不属于我的话太可惜了。”
“全世界的女人都这么想。”
苏格没再回信息,这个并不是一定要让穗穗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给自己多些勇气。
苏格一直觉得自己是骄傲自信的,偏偏,在和孟斯年这人扯上关系时,她却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怎么能不忐忑?那可是孟斯年。
这天,穗穗回来得比往常早,她进屋便兴奋地说:“外面雪好大。”
“很冷吗?你的脸真红。”
穗穗拍了拍脸颊,娇俏一笑,却什么都没说。
苏格笑了:“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做坏事了?”
“才没,我们才在一起三天。”
“那你害羞什么?”
穗穗又是娇羞一笑,问她:“你知道摸头杀吗?”
“嗯?”
“摸头杀。”穗穗说,“就在刚才他送我到门口,我走的时候,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的天,心动得我差点没把他扑那儿。”
“呵!”苏格很是不屑,“摸一下头你就这模样了?弱爆了。”
“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小孩是不会懂的,哎,对,你怎么就突然想对孟斯年下手了呢?他做了什么?”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一个十分对的时间发了条信息给她。
其实他做了很多让她感动让她温暖的事,只是这条普通的信息突然帮她下了决心,之前那些初露端倪的心动只是氛围太好,她顺从内心,这次,是明确目标。
“人都是贪心的。”苏格不知道想到什么,翘起嘴角一笑,“我本来只是想要一架钢琴的。”
“现在呢?”穗穗问。
“现在,我想要送我钢琴的那个人。”说着,苏格突然站起身,“我出去了。”
“这么大的雪,你干吗去?”
“堆雪人。”
孟斯年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多了几条信息,全部是苏格发来的。
格格凡心大动:“初雪才可以许愿,第二场雪要堆雪人。”
格格凡心大动:“下来。”
格格凡心大动:“你不会没在家吧?”
格格凡心大动:“那我和楼下保安玩了。”
格格凡心大动:“缺个胡萝卜,几粒葡萄,如果有个塑胶桶和扫把就更好了。”
孟斯年拎着一个红色塑胶垃圾桶和小扫把出现的时候,苏格正戴着厚厚的手套和帽子全副武装地堆着雪人的身子。
不远处有保安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姑娘,你看这个围巾行吗?”
苏格接过去:“行,谢谢叔叔。”
孟斯年笑了下,她真是,逮谁都叫叔叔,没记错的话,这位保安比他还小几岁。
苏格听到雪地上传来的吱嘎声,回头看去,见孟斯年像是保洁员一样,一手拿着小扫把一手拎着塑胶桶穿着蓝色长羽绒服走过来。
“孟叔叔,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去超市给你买装备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苏格接过去,见桶里有一根胡萝卜一串葡萄,笑了:“感谢孟神倾情赞助。”
“格总客气了。”
这天,雪越下越大,似乎完全没有停的意思,苏格和孟斯年一起堆了个超大雪人,以至于苏格用了四粒葡萄凑成一个眼睛才正好,当鼻子的胡萝卜和当帽子的塑胶桶也有点小,不过好在出了反差萌的效果。
苏格将扫把插进雪人身体,站在它旁边,问孟斯年:“我和它谁可爱?”
“它。”
“为什么?”
“因为它胖。”
“我要增肥。”
“你先长个儿吧。”
苏格:“……我正常身高,干什么都不耽误。”
“是吗?”
苏格见他挑眉看她,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她向前一步,踮起脚,伸手扯着他的羽绒服领子将他拽向自己,孟斯年微微弯腰,只一瞬间,两人面对面靠得极近,苏格挑衅道:“你看,我要是想吻你完全够得着。”
孟斯没说话,两人呼出的气息变成水汽在他们之间缓慢飘动,苏格看着他变得幽深的眼眸,松开拽着他领子的手,孟斯年却没离开,他垂眸看了眼苏格的嘴唇,黑色高领毛衣下的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苏格悄然放缓呼吸,这才开始紧张。
然后,孟斯年伸手拍了苏格的额头一下,顺势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苏格你少跟我耍流氓。”
苏格翘着嘴角敷衍笑了下,垂眸,掩饰眼中的情绪,说不上是期望还是失望,她刚刚有一瞬间真的以为他要吻她。
孟斯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攻’?”
苏格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的哪个“攻”,《山河曲》的原始demo在空旷的雪地上响起,像是有回声一样,小提琴弹奏出的音符绕了又绕传入耳中。
其实她的情绪还是没怎么缓过来,她压下心悸,将手机从羽绒服衣兜里掏出来,接起,即使没开免提,程蓝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也听得清晰,他说:“小仙女,下楼来堆雪人,寝室里有没有香蕉胡萝卜之类的?”
“我在外面。”
“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堆着等你,快点啊。”
说着,程蓝挂断电话,苏格将手机放进衣兜里,回答孟斯年之前的问话:“没人说过,他们都说我是小仙女。”
孟斯年没说别的,转身离开:“我去取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回去,雪太大了,你回来时容易堵车。”
孟斯年送苏格到主马路上,他拦了辆车,让司机送她去音乐学院,关门时嘱咐苏格:“到了给我打电话,别玩太晚了。”
苏格到学校寝室楼下时,程蓝和蔡子已经堆好了一个雪人,跟她刚堆的超大的那个比,这两个男人弄的倒是显得精致多了。仨人又在大门另一侧堆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一左一右,像两个看门神。
苏格和程蓝给雪人安鼻子的时候,蔡子拿出手机给两人拍了张照片。程蓝察觉到闪光灯,抬头看他,因为心情大好,他咧着嘴笑得极其开心。蔡子低头看着照片,顺手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心想——程蓝不爱笑是对的,不然真就一点活路都不给别的男同学留了。
这晚,苏格回去后,洗漱完躺进被窝玩手机时看到了那张照片,女寝室楼下,厚厚的雪在路灯印衬下泛着亮光,可爱圆润的小雪人戴着一个黑礼帽,苏格她微微弯腰摆弄雪人鼻子,程蓝站在她旁边,看着镜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第06章 爱我纯粹
卓悦接到孟斯年电话的时候还稍微惊讶了一下,距离他上次找她,其实还没过去多久。
她驱车来到孟斯年的住宅,孟斯年给她开门时,穿着简单的纯色家居裤和长T恤,趿着拖鞋,头发也没特别梳理,发丝自然地垂落在额间,神色慵懒,甚至有些颓然,她很少见到他如此精神不济的样子。
打完招呼,卓悦弯腰准备换鞋时突然听他说:“鞋柜里有拖鞋。”
“地上有一双。”她随口说。
“那是苏格的,鞋柜里有新的。”说着,他将大门关好。
卓悦微愣,随即她拿了双新鞋子穿上,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孟斯年揉了揉眉心:“最近睡眠不太好。”
甚至昨天和苏格堆完雪人到现在,几乎没怎么睡,夜半迷迷糊糊眯了没几分钟,又被噩梦惊醒。
“魏澜姗回来了?”卓悦猜测原因。
“嗯,她打了几个电话过来,说要见面,”他坐进单人沙发中,靠在靠背上,仰着头,“我拒绝了。”
“或许见见她能解开心结呢?你们几年没见了?五年多了吧。”
孟斯年没说话。
“最近有练琴吗?”卓悦坐到他旁边。
“嗯,状态不太好。”
“是因为魏澜姗回来了,所以总是想起关河吗?”
孟斯年再次沉默。
“我还是想说,关河的死不是你的错。”
孟斯年似乎不想讨论关于关河的事,突然说:“跟你说说苏格吧。”
卓悦并不强求,说道:“好啊,那小姑娘怎么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听《山河曲》,真的很好听。”
孟斯年想到苏格,弯了弯嘴角笑了下:“我昨天差点儿吻她,实际上前段时间,有一次也差点儿。”
卓悦一直觉得作为心理医生,她是十分专业称职的,但是孟斯年说完这话,她确实又愣了一下,刚刚在门口的感觉似乎得到了证实,她问:“你喜欢她吗?”
本以为他一如往常一样,遇到不想说的问题就以沉默代替,但这次,他停顿了一下,开口道:“你会有冲动吻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又丢了一个问题回来,卓悦想了想说:“有时候气氛太好,也不是没这种冲动。”
卓悦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她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与她应该没有疏离感,为什么总是‘差点儿’呢?”
孟斯年想到蔡子在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灯火通明的寝室楼下,年轻的男孩女孩站在矮胖的雪人旁,男孩脸上的笑容明亮耀眼。
他突然说了句不相关的话:“程蓝喜欢她。”
卓悦知道程蓝,最近突然火起来的蓝色Blue乐队的主唱,非常有魅力的一个男孩,刚一出道就收获大批迷妹,在舞台上随随便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惹来一片尖叫声,他不太常笑,但是笑起来特别好看。
她心理诊所的几个年轻小姑娘最近总是凑在一起聊他,甚至连手机壁纸都换成了这个男孩,一提起就拦不住的捂着脸犯花痴。
卓悦看着闭目靠在沙发背上十分放松的孟斯年,温柔地、缓慢地说:“程蓝不是关河。”
半晌,孟斯年回道:“我知道。”
“苏格呢?她喜欢程蓝吗?”卓悦又问。
孟斯年眉头轻轻一皱:“不清楚。”
说完,他手搭上额头,接着说:“苏格太小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很轻易喜欢一个人,也很轻易的不喜欢。”
卓悦再次愣住了,如果,她没理解错,孟斯年他在担心,担心苏格她一时兴起的喜欢,担心苏格她一时兴起的不喜欢。
门铃声让卓悦回过神,她站起身,说:“我去吧。”
走向门口的时候,卓悦还没从刚才的惊诧中回过神,她开始好奇这个苏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魏澜姗那样的女人都没让孟斯年心动过,这五年来他的圈子里来去过各式各样的女孩也不曾让他驻足……
而苏格,做到了。
卓悦打开门看到门口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孩,女孩头发利落的地扎在头顶,没有刘海遮挡的额头光滑饱满,一双又亮又灵的眼睛看着她,小巧的鼻头似乎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有些红。
与女孩漆黑的眸子对视片刻,卓悦脑中几乎立刻蹦出两个字——苏格。
“孟斯年呢?”她问。
声音清脆悦耳,而且,直呼其名,带着理所当然的亲密感。
卓悦回头看了一下,说:“他在睡觉。”
其实她本意并不是想说这四个字,但是说出口就变成了这样,连她自己惊讶了,而眼前的女孩,她瞪大了眼睛,皱着眉看了她半晌。
就在卓悦想要开口补救的时候,苏格她突然转身走了。
卓悦关上门。
从玄关走进客厅,走向沙发时,她一直在回想女孩的那双眼睛,想着女孩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想着女孩她就连生气,都很美。
“是谁?”孟斯年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问话时也没抬头。
卓悦还没说话,门铃又响了,她起身再次去开门,门口站着的还是苏格。
似乎是热了,她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拿在手里,见开门的还是卓悦,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谁?”
卓悦没正面回答。
孟斯年不是普通人,他看心理医生的事如果传出去,媒体指不定要如何大做文章,写成什么样都有可能,所以,卓悦只说:“他的朋友。”
“什么类型的朋友?”苏格吃醋了,她非常确定,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份来质问眼前这个知性成熟的女人,但说出口的话,就那样不受控制的带了丝丝敌意和火气。
不过是刚过了一宿,他的家里多了一个女人,而他,竟然在睡觉。
“你呢?你是谁?”卓悦温和地冲她笑着,心里却在想,原来孟斯年喜欢这样的女孩,干净清透的得似乎没沾染世界的一点杂质,眼神很纯粹,有着很多人年少时都少有的——无所畏惧。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女孩。
苏格在她的打量下,清晰地说道:“他的女朋友。”
她说完这话,就看到了卓悦身后出现的孟斯年。
孟斯年挑眉看她,苏格并没有被抓包后的脸红害羞,她甚至就希望他听到。
孟斯年见她一脸挑衅的样子,失笑道:“谁定的?”
“我。”
“就你皮。”他伸手接过她的羽绒服,示意她进屋,“来干吗?”
“来看我的小雪人,”苏格打了个哈欠,“堆雪人好累哦,昨天都没睡好。”
“说了让你别玩太晚。”
苏格向里走去,经过孟斯年身边时,头突然一歪,抵到孟斯年胸前,撒娇似的晃了晃:“困。”
孟斯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该。”
这不是他第一次摸她的头发,不过想起穗穗说的摸头杀,苏格突然怔愣一下,想着刚刚他轻轻揉自己头发的感觉,心脏突然变得又酥又麻,然后便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传说中的“摸头杀”,杀伤力这么大。
“怎么了?”孟斯年问她。
“摸头杀。”她仰着头说。
孟斯年失笑,又揉了一下:“你就这点出息。”
苏格不满:“别摸了,把我的发型弄乱了。”
孟斯年偏又故意揉了又揉。
苏格伸手推他,随口问他:“还有胡萝卜吗?”
“你真是属兔子的呀?”
“是楼下小雪人的鼻子没了。”
“被哪个像你这样的吃货顺走给啃了吧?”
“举例子就举例子,非得带上我吗?”
“我高兴。”
跟在两人身后进去的卓悦,第一次见到对人温和有礼的孟斯年如此有少年气息。她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她见到的孟斯年,并不是他全部的样子,也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治疗起了作用,或许只是因为,他面对的人,是这个叫苏格的女孩。
苏格跟着孟斯年进到厨房,两人蹲在冰箱跟前搜罗了半天也没找到胡萝卜,苏格感叹道:“咱们的小雪人注定要当个残疾人了。”
“黄瓜行吗?”孟斯年问。
“黄瓜当鼻子好奇怪呀。”苏格嫌弃道。
“难道胡萝卜不奇怪?”
“大家都用胡萝卜的,你堆过雪人没有呀?”
“没有。”
苏格:“……你把天聊死了。”
站在厨房门口的卓悦“扑哧”笑了,两人抬头看她,她朝苏格伸出手:“苏格,你好,久仰大名。”
苏格与她握手:“你好,这位姐姐……”
“叫我卓悦就行,很高兴认识你。”她说着,看了下时间,“孟先生,我们下次再谈,我先回去了。”
孟斯年说了句“好”。
卓悦笑了下,这才是他认识得到孟斯年,虽礼貌,但疏离,即使他们认识了五年了,他对她,可以什么都说,却从未有过亲近感。
送走卓悦,苏格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门,孟斯年问她:“想什么呢?”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
孟斯年倒了杯水给她,苏格见他的穿着显得人修长利落又舒服,她说:“我以为你这种老艺术家,在家会穿那种中间系带的贵族睡衣,然后手里拿着高脚杯品着红酒听着古典音乐,即使自己做饭,食材也都是松茸、鱼子那种,再不济就是煎牛排。”
孟斯年一下就找到重点:“老艺术家?”
“我这是对你江湖地位的肯定。”苏格喝了口水。
“我还得谢谢你?”他环胸垂眸看她。
“不客气。”
孟斯年气笑了:“拿了黄瓜赶紧走。”
说话间他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坐进沙发,揉着眉心,似乎极其疲惫。
苏格放下杯子,有点委屈:“你都不送送我吗?”
“我头疼,你乖一点。”他声音很轻,很缓。
大雪后的太京,干净纯白,连天空和太阳都像被彻底洗过一样,前者湛蓝高远,后者明亮温暖,午后的光线从大落地窗直射进来,铺洒在沙发上,暖洋洋的一片。孟斯年就仰靠在这片明亮中,然后,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清香,随即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他微微睁开眼睛,见逆光中的苏格低头看着他,眉心微皱。
“没生病,”他低声说,“只是没睡好。”
“那你睡吧,小姐姐给你唱摇篮曲。”苏格说着坐进他旁边的沙发中,真的轻轻哼唱起来。
大概是从小学小提琴的缘故,她的音准很好,而且声音很好听,和她的人一样,干净清新。孟斯年在她悦耳的低声哼唱中渐渐有了困意,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曲桑的屋檐下。
这时,清风不燥,阳光正好,格格在阁楼唱歌,音调清扬婉转,有花香和风铃相伴……
再醒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很久没睡得这样沉,意外的,没有噩梦。客厅没开灯,夕阳的火红从窗外映进来昏暗的光,他坐起身,扫了眼房间,见苏格蜷缩着睡在了沙发的另一头。
屋内很热,但她蜷缩的样子似乎感觉很冷,孟斯年走过去发现她并没睡着,苏格听到动静仰头看他,手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孟叔叔我肚子疼。”
孟斯年蹲下身,问:“肚子怎么会疼?”
苏格:“……”
这还需要明说吗?
两人顿了半晌,他后知后觉地懂了:“那怎么办?”
“先帮我买下大邦迪吧。”
邦迪还分大小吗?孟斯年想了下,问:“有多大?”
苏格:“……”感觉肚子更疼了!
“Always24cm那么大,”她怕他不懂,又加了句,“日用。”
客厅再次陷入沉默,孟斯年站起身,拿起柜子上的手机准备给Yoko打电话让他送来时突然想起他人正在香港,犹豫了一下,问苏格:“你觉得我去超市买那东西合适吗?”
这很容易上头条。
“谁叫你家没有。”苏格将头埋在抱枕里,气哼哼地说。
孟斯年:“……”
他家应该有吗?
见她难受得厉害,孟斯年换了衣服,戴了鸭舌帽和口罩就出了门。
楼下不远处有个24小时便利店,孟斯年推门进去,女售货员正趴在柜台玩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站直,微笑道:“孟先生,要买些什么?”
孟斯年:“……”
已经武装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他顿时有些绝望,只怪经常在这儿买东西从而与这个售货员太熟,他绕过货架,指了下她身后墙上摆的烟:“万宝路,爆珠那款。”
出了便利店,他回到车库取了车子准备去远一点的超市,路上等红灯时,他点燃了一支刚买的烟,抽了两口突然乐了,这经历还真新鲜,心想:养个闺女也没这么费劲吧。
孟斯年回到住宅时外面天已经大黑,苏格还是他走的时候那个姿势缩在沙发上,他看着就觉得不舒服,倒了杯热水放到沙发旁茶几上:“刚才药店的人说,多喝热水。”
“你买药了?”
“正好路过药店,”他将购物袋放到一旁,“起来吃药。”
“起不来,抱抱。”她一动不动地说。
孟斯年笑了下:“都这样了还不忘耍流氓是不是?”
苏格若有似无的也笑了笑,撑着沙发起身,见到那么大一个购物袋:“怎么这么多?”
“我顶着这么大压力出去,”孟斯年将口罩帽子扔到桌上,“不多买点总觉得亏了。”
苏格:“……”
孟斯年做完晚饭,苏格吃的药药效已经起了作用,她好了许多,走去厨房想帮他的忙,见他正在盛粥,食欲立刻弱掉了:“我不需要松茸鱼子海参鲍鱼,但咱也别总喝白米粥成吗?”
“蹭饭还敢挑三拣四。”
苏格小声嘀咕:“你家哪都好,就是没好吃的,零食也没有。”
“我做了烤和牛,这不比零食好吃?”他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工作的烤箱,“你没闻到?”
苏格高兴了:“本来闻到香味了,但看到白米粥我以为我饿到出幻觉了。”
孟斯年失笑,将粥递给她:“出息。”
吃完饭孟斯年开车送苏格回学校,车子停在她的寝室楼下,苏格开门下车,刚迈下去的腿突然又缩了回去,她轻声把门关好。
“怎么了?”孟斯年问。
苏格手指虚虚指了下寝室大门的另一边:“我室友,等他俩亲完我再过去。”
孟斯年越过车窗看过去,在两个路灯中间的树下,两个人亲密地抱在一起,女孩仰着头,男孩低着头,吻得正难舍难分。
两人坐在密闭的车厢中,一时无言,外面那对情侣像是摸准了最近学生陆续离校人员稀少,所以在寝室楼下就这样肆无忌惮起来。
“你考完试了吗?”孟斯年手搭在车挡上,侧头看着她问。
“还有最后一科,过两天考。”
“假期去哪儿?去香港吗?”他问。
“我没有港澳通行证,”她说,“等爷爷手术完,看他去哪儿吧。”
前段时间给老爷子办理的时候,她应该跟着回去也办一个。
外面那俩人依旧在卿卿我我,孟斯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上次与苏格算不上吻的那个吻,那一瞬间的触感,如今还记忆犹新。偏偏苏格在此时小声抱怨:“我们家穗穗真能亲啊,嘴唇就这么好吃吗?”
孟斯年突然觉得口干,车里没有放水,他顺手拿起烟盒:“我可以抽吗?”
“除非你也给我一根。”苏格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手里的烟。
“别想。”说话间,他抽出一根烟。
苏格眼巴巴地看着他,决定“曲线救国”:“那我帮你咬爆珠呀,我最喜欢咬爆珠了。”
孟斯年刚想把烟塞嘴里,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烟换了个方向,到了苏格嘴边,苏格以为他改了主意同意给她一根,“嘎嘣”一声,她张嘴精准地咬爆了珠子,随即,孟斯年毫不犹豫地将烟抽走放进自己嘴里,低头点燃。
苏格:“……感觉自己像咬核桃的那个小兵。”
孟斯年好笑地纠正她:“那叫胡桃夹子。”
苏格没说话,因为她看到烟嘴上有她刚刚留下的口红印记,很淡,孟斯年每抽一口都会将唇覆在上面一次,因为这个细微的发现,她的心脏突然漏跳半拍。
孟斯年开了车窗,朝外吐了口烟雾,也没看苏格,只说:“你室友亲完了。”
苏格扭头看过去,见穗穗已经朝寝室楼走去,她开门下车,乖巧地与孟斯年道别:“孟叔叔再见。”
孟斯年目送苏格走进寝室楼,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烟,烟嘴上的口红印还有,他屈指摩挲了一下,弹了下烟灰,再次将烟叼进嘴里。
萧树打电话过来祝他生日快乐时,他正在琴房弹琴,萧树打着哈欠说:“年龄大了,熬到十二点真不容易,我是不是第一个打电话来的?”
“别人上个月已经祝福过了。”
“只有我记得你农历生日,这显得多特别。”萧树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睡了,明晚老地方我给你组个局庆生。”
“不去。”孟斯年说,“没什么好过的,你别折腾人了。”
“都已经通知完了,到时候见。”萧树说着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孟斯年听完蓝色Blue乐队团队那边汇报的年发展计划后,与他们研究起程蓝的形象定位,似乎是因为马上要放假了,有了过年的气息,大家都比较放松,乐队经纪人半开玩笑地道:“我跟他们交代过了,以后对外说话,喜欢的歌手最好是国外的,喜欢的女生类型是善良孝顺型,能喜欢吃空心菜就不要说胡萝卜……”
孟斯年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楼下那个大雪人鼻子上插的那根黄瓜,也不知道苏格什么时候去安上的,用黄瓜做鼻子确实挺奇怪的,想到这儿,他低头笑了下,然后说:“胡萝卜怎么了,挺好,以后遇到什么采访可以随便说,不用太刻意。”
“我也觉得胡萝卜挺好,前天苏格和程蓝堆雪人剩的胡萝卜都让我啃了。”蔡子说。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哎哟,祖宗诶,以后这种话可得少说。”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孟斯年抬眼看向程蓝,他靠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穿着休闲,戴着鸭舌帽,没像众人那样笑得爽朗,但也挑着嘴角满含笑意,这又让他想起了那晚的照片上他的笑容。
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嗡嗡”两声,孟斯年垂眸看了眼,是苏格发来的信息。
格格在冷宫:“孟叔叔,你昨天买的药叫什么名?”
孟斯年:“还疼?”
格格在冷宫:“嗯……”
孟斯年:“在寝室?”
格格在冷宫:“嗯……”
孟斯年拿着手机站起身:“程蓝你们明天还要考试吧?”
众人跟着站起来,程蓝几人点头说是,孟斯年抬脚向外走:“回去复习吧,今天的会先到这儿。”说完,他想到什么,回头问,“开车来了吗?”
“没开,今天限号。”程蓝说。
“走吧,顺路捎你们。”
他们跟着孟斯年走到停车场,程蓝坐到副驾驶,其余三人挤到后座,几人在孟斯年面前始终有些拘谨,程蓝还好些,他系好安全带,问道:“老板你要去哪里?”
“去你们学校,”他启动车子,调转方向盘,“去找苏格。”
说到苏格,蔡子立刻感慨道:“吉祥物真是深藏不露啊,小提琴拉得好不说,还会写歌。”
孟斯年从后视镜看他:“吉祥物?”
“嗯,她是我们的吉祥物。”蔡子说起苏格,眼睛闪闪发光,“虽然她不像吉祥物那么可爱,但确实给我们带来好运啦。”
孟斯年挑眉,继续透过后视镜看他:“苏格不可爱?”
“她太酷了。”蔡子说。
一旁的程蓝突然轻声说:“可爱啊。”
后面三人:“……”
当着人家叔叔的面,他就不能收敛点吗?
“老板,您和苏格是亲戚关系吗?”聊了几句蔡子不再拘谨,话痨本性暴露。
“不是。”
“她叫你叔叔,我还以为您真是她叔叔呢。”蔡子说。
孟斯年踩下油门:“她就是欠收拾。”
车子进了校区后他放下乐队几人随即轻车熟路地开向女生寝室,到了苏格楼下,给她发信息:“下来。”
苏格以为他来给自己送药,披了个大衣穿了双拖鞋就下了楼,刚走到他的车子旁边,孟斯年从车里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进来。”
苏格坐进去,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伸出手摊在他眼前:“孟叔叔你真是暖男。”
苏格说话时弯着眉眼看着他,颊边酒窝若隐若现,俏皮可爱,可能因为身体不适,脸色有些苍白,孟斯年边启动车子边说:“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格一愣,立刻拒绝道:“只是那啥痛,这是正常现象。”
“以前也这么疼吗?”
“……也不是每次这样。”
“如果医生说正常我再送你回来。”
苏格将大衣敞开,指给他看:“我大衣里面穿的睡衣……”
孟斯年看了眼,毛茸茸的白色睡衣,和她在曲桑时穿的兔子睡衣像是同款,只是这个换成了猫咪。
她从狭窄的空间内抬了抬腿,指着脚说:“还有拖鞋。”
孟斯年垂眸看去,毛茸茸的小猫咪拖鞋,还带着红脸蛋。他没说话,踩下油门朝校外开去,心道蔡子到底从哪看出来苏格不可爱的?
见他不为所动,苏格认命地系好安全带:“你的口罩、帽子或者墨镜之类的还有没有多余的?”
“带你去一个私人中医医院,没几个人,不会有人注意你的。”
音乐学院地处太京北外环,孟斯年出了学校,没往市中心开,依旧向北去,快到近郊的时候,他将车子拐进一个白色五层的小楼院中:“院长伯伯也是我妈妈的私人医生,这几年把我妈妈的身体调理得挺好,我带你去找他看看。”
“好。”
孟斯年嘴里的院长伯伯看起来也就五十岁出头,见到孟斯年他惊讶了一下,随即招呼两人坐下:“怎么了?是你不舒服还是这位小猫咪?”
苏格觉得自己太过憔悴,上车前把她睡衣上自带的猫咪帽子戴了起来,听到院长的话,她举了举爪:“是本喵。”
“你哪里不舒服呀?”院长歪头看她,慈祥的样子像是在哄小朋友。
“就……”苏格正想如何措辞时,办公室里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走出来。
“爸,今天没预约了吧……孟斯年?”来人正是邱琳。
苏格看看她,看看院长伯伯,似乎,长得是有点像。
“邱医生。”孟斯年站起来与她打招呼。
苏格想跟着起身,无奈肚子实在是不舒服,于是便冲她摆了摆手:“邱姐姐。”
邱林见她没什么精神头的样子,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苏格你哪里不舒服?”
“痛经。”和女生说这事,完全没心理负担。
“那得调理,让我爸跟你说说。”
邱院长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苏格一一作答,他在本子上写了半天,突然又问:“还是小女孩吗?”
苏格疑惑地看他:“难道我还是小男孩吗?”
邱院长和邱林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孟斯年都忍不住扬起嘴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苏格一脸无辜,她并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邱林走过来,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苏格眨了眨眼睛,余光看了眼孟斯年,冲邱院长点头:“是。”
孟斯年扭头看她,她抿着唇,脸颊微微透红,不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苏格其实有些“小恶魔”属性,这娇羞的小模样倒是少见,他觉得稀奇,苏格竟然也会害羞。
最后,邱院长大笔一挥:“就是着凉了,以后注意。”
随即开了几副中药让苏格回去熬。
两人走后,邱院长看着自家女儿,可惜道:“看来孟斯年没机会成为我女婿了。”
“人跟我不来电。”邱林低头帮他收拾东西,没什么情绪地说。
“那个小姑娘你认识?他女朋友?”
“见过,”邱林透过窗户看下去,见两人上车了子,“应该不是女朋友,不过,大概快是了吧。”
喜不喜欢,有没有那个意思,真的不用多亲密,从说话语气和眼神里完全能看得出来。
第一次见苏格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一样的气氛。她并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所以,那之后对他存的那点心思就尽量压了下去。
苏格拎着药跟着孟斯年上了车:“我觉得我要是在寝室熬药,宿管阿姨能把我和锅一起扔出去。”
“要不,直接吃?”孟斯年问。
“我谢谢你。”苏格瞪他一眼。
“以后还堆雪人吗?”孟斯年说,“玩雪玩到大半夜,你也真够可以的。”
苏格噘了噘嘴,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孟斯年接到了萧树的电话,因为开着车,他直接用车子上的外放接起,萧树那边很吵,他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增大,他不满地说:“孟大老板,一堆人就等您自个儿了,说好的庆生呢?”
“有点事。”
“你干吗去了,不迟到显示不出你大牌是不是?人家华灵下了通告就赶了过来,结果主角还没到。”
孟斯年看了看时间:“大概半个钟头能到。”
“成了,快来,一屋子天王天后要唱歌给你听,这听演唱会得多少钱啊,你还不珍惜。”萧树贫起来没完,孟斯年应了声把电话挂断了。
车厢中又陷入安静,苏格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孟斯年见她不说话,问道:“还在疼?”
“我在想该送你点什么礼物呢?”苏格说着,拿起那袋中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您拿去调理调理?”
孟斯年瞥她一眼:“苏格,你是真的皮。”
苏格“咯咯”笑着,随即说:“我要不要去你生日会呀?”
“不是不舒服吗?”
她思考了一下,说:“既然知道了,不去不好吧?”
“不用当回事,我不怎么过生日,萧树瞎折腾。”
“不是,我主要是想听天王天后唱歌。”
孟斯年:“……”
苏格再次抬起穿着小猫拖鞋的脚:“这样去行吗?”
他笑了下:“挺好。”
“抢尽你的风头。”
“那你真是想多了。”
其实,很多时候孟斯年是低调内敛的,但是他骨子里又是骄傲的,时不时流露出来那种意气风发的自信,会让人觉得,这个男人还是那个曾站在音乐顶端的那个人。
车子驶进音乐学院停到苏格寝室楼下,苏格再次将小猫帽子戴上,还顺手揪了揪猫耳朵:“虽然我很想帮你庆祝30岁生日,但我今天只想瘫着。”
“29。”他抬了抬眼皮,纠正道。
“哦。”
孟斯年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没立刻接起,先对苏格说道:“上楼瘫着吧。”
“孟叔叔再见。”苏格说完转身离开,一阵寒风吹来,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随着微凉的风,若有似无地传来的是孟斯年低沉的悦耳的声音。
他说:“华灵,我已经在路上了。”
苏格回到寝室发现穗穗竟然在,看了看时间,不过七点多钟:“分手了?”
“他考完试回家了。”穗穗先冲她翻了个白眼,说着,又叹了口气,“男朋友走的第一天,想他。”
“你的室友拒绝了你的狗粮并踢翻了你的狗碗。”苏格说着,还像模像样地踢了下穗穗平时用来泡脚的木盆。
“戏精。”穗穗笑眯眯地说,“我可看到了,孟神的座驾送你回来的,你俩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苏格将中药扔到桌子上,“可能是我叫他孟叔叔的原因,他总把我当小孩,如果早知道我现在能这么喜欢他,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应该娇羞地叫他小哥哥。”
“格总您娇羞一下我看看。”
苏格想起今天看医生时,邱林趴在她耳边问的问题,并不是十分难为情的问题,但是孟斯年的笑,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那时候,大概是娇羞的吧。
穗穗见她真的认真在思考,“扑哧”笑了:“行了,知道你不会,你的勾引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就暗示了几下。”
“暗示没用,我男朋友追我可是直接说的,我们社团聚餐的时候他借着酒劲来表白,我当时也喝了点酒,脑子一热……”穗穗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渐渐飙红,顿了半晌,她接着说,“你给他灌醉,强吻!保准一吻拿下。”
苏格本想拉开椅子坐进去,听到穗穗的话,她转着眼珠想了半天:“酒这么好吗?”
“你多喝点就知道了。”
以前在曲桑她和爷爷喝酒,都是低度数的自酿酒,每次一两盅,从没喝多过,苏格想到上楼前,华灵的那个电话,她若有所思地站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两下敲着桌子,随即,她转身将大衣里的手机拿出来,给程蓝拨了个电话。
待他接起,苏格直截了当:“孟斯年今天过生日,你去吗?”
“萧老师刚给我打完电话,我叫了车过来。”
“方便到我的寝室楼下接我一下吗?”
“当然。”
苏格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用极快的速度上了个淡妆,将头发放下来打理了一下,因为一直绑着,突然解开后形成的波浪卷还挺自然。
她故意穿了件和孟斯年的墨绿色休闲棉服同色系的羊绒大衣,像是情侣装,苏格心情大好地吹了声口哨。
程蓝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穿好那个将近八厘米的英伦粗跟小皮鞋。
穗穗把她的小挎包递给她,等她挎好,边给她喷香水边赞叹道:“完美。”
程蓝等在楼下,叫的车子已经到了。他站在车边等苏格走过去,绅土地帮她开了车子后座的门,随即绕到另一边坐进去。
苏格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口红,抿了抿嘴唇问程蓝:“口红会不会太红?”
程蓝看着她,神色莫辨,苏格等他回答之际,却想着程蓝的脸真的小。天生的明星。
“不会。”他说话间,看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苏格收起手机:“那就好。”
“你化妆了。”他用的陈述语句。
苏格点头,玩着手机,问道:我们用送什么生日礼物吗?
“萧老师说不用,我刚接到通知,可什么都没准备。”
“我也觉得你们男生过生日不怎么收礼物的,”苏格说着,“可是我还是准备了。”
她将手机解锁,调出一个歌谱,冲程蓝娇俏一笑。
程蓝接过手机,看了两行谱子,极轻地哼了两声后,眼睛一亮:“这礼物实惠,为什么叫《石青》?”
苏格挑了挑眉,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没回答,只向:“你觉得怎么样?”
“大手笔啊。”程蓝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移不开,“你现在的作品应该很值钱。”
“或许吧。”
之前确实有人联系她买作品,对方很大方,直接让她开价。然后,她拒绝了。
程蓝看完,将手机还给苏格,他说:“老板一定很喜欢。”
“是吗?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我很喜欢,我们的品味应该一样。”街边的霓虹灯的光亮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打在程蓝脸上,斑驳闪烁,他过了良久,突然说,“乐队的新歌一直没定下来,格格,这个可以让老板给我吗?”
苏格歪头看他,笑问:“你过生日还是孟斯年过生日?”
程蓝也笑起来:“反正是要给歌手的。”
“孟斯年听不听我的还说不准呢。”苏格靠在车窗上,想起他就有点头疼,完全摸不准他的想法,不过,这首歌她是准备建议孟斯年给程蓝的乐队的。
“《山河曲》那首歌他不就听你的了吗?”
苏格挑眉看他,诧异地道:“你知道呀?”
本以为他不知道,她打算偷用这首歌来补偿他下,殊不知,他知道?
程蓝点头,眼神有些闪躲,说:“当时华灵姐的经纪人找我,说华灵姐看上了《山河曲》,已经向作者开口要了,如果老板依旧把这首歌给到我手里,我也要拒绝。”
“啊?”苏格惊讶地看着他。
“惊讶什么,这不很正常吗?”程蓝心态倒是好,“有时候,一首歌真的会影响一个歌手的地位的,后来华灵姐发歌了,我才知道这首歌是你写的。”
苏格将这个消息消化了半天,实在想象不到亲切的华灵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抢资源:“如果孟斯年依旧要给你,你会不会拒绝?”
程蓝扯了扯嘴角,靠向椅背:“会。得罪前辈通常会死得很惨。”
苏格:“……你可以和孟斯年说。”
“你真单纯。”
程蓝说着,揉了揉她的头,“你知道培养出华灵姐那种畅销歌手需要多少心血吗?老板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苏格:“……”
苏格发现,她其实对孟斯年了解得不多,工作中的他是什么样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私人小别墅,透过铁门能看到不算宽敞的院子里有两栋楼,全部灯火通明,来接他们的乐队经纪人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一双机灵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他见到苏格,似乎有些不满,说话也没背着她,直接问程蓝:“私人聚会带外人来不好吧,让老板怎么看你?你现在是新人,闹出绯闻对你前途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程蓝好笑地看了眼他,随即对苏格说道:“我经纪人Lucas,可以叫他卡哥。卡哥,这是苏格。”
“谁?”
“苏格。”
卡哥在程蓝肯定的眼神中,深吸一口气,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原来是传说中的格格小可爱呀,我还以为是程蓝的哪个红颜知己。”
苏格:“……”
娱乐圈的人都这样吗?变脸变得好快。
几人寒暄着朝别墅走去,卡哥热情地帮苏格开门,巴结意味十分明显。
室内的温度很高,夹杂着烟酒气息的暖流扑面而来,两人跟随卡哥朝右边大行厅走去。进门是一个台球桌,两个男人在打台球,旁边站着个千娇百媚的女明星;左侧墙边是两台游戏机,和商场里投币的差不多,有三个人挤在那里热火朝天地打着《缘皇》,远处还有唱K的几人。
房子很大,有不少的人,孟斯年坐在沙发区,男男女女围在他周围,他们喝着酒聊着天,时而昏暗时而闪烁的灯光下,烟雾弥漫,乍一看过去,他还真有些纸醉金迷的纨绔子弟的样子。
紧挨在孟斯年旁边的华灵凑近他跟他说话,孟斯年掐着烟头微眯着眼睛抽了一口,低头去听,华灵不知道说了什么,自己先捂着嘴笑起来,特别开心的样子,孟斯年也笑了下,烟雾后的他嘴角轻扬着。
“呀,这不是我们势头正猛的程蓝小哥哥吗?”一个打扮时尚的长发女孩端着酒杯停在三人前面,她笑嘻嘻地看着程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途无量。”
女孩眼神迷离,像是已经喝多了,说话间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差点洒在苏格身上,程蓝扶着苏格后退一些,问她:“小姐姐喝多了吗?”
“没有!”女孩不满地瞪他,仿佛自己还能再喝三百杯。
他们这边的动静惹得一旁几人看过来,有人打量完苏格,然后走向沙发区,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对众人说:“程蓝带了个小可爱来。”
有人抬头看过去:“谁啊?”
“女朋友呗,挺漂亮的,”那人说着顺势坐进沙发,“眼睛大大的,亮亮的,闪着光。”
因他的描述,男男女女都看过去,孟斯年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和苏格的视线相撞。她将头发放了下来,黑发映衬下的皮肤愈发白暂,身上的大衣在视觉上显得她高了不少。
孟斯年将视线停在程蓝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上,瞬间,他面无表情地别开眼,应了后面一直和他说话的女人一句什么。
苏格再一次觉得自已对孟斯年知之甚少,他现在跷着腿抽着烟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实在陌生,浑身都散发着他平时完全没有的危险气质。
远处K歌的萧树看到他们,走了过来:“格格竟然来了,我说打电话给你,孟公子说你不舒服没让我打。”
“有点着凉,好多了。”苏格说话间,又看了眼孟斯年,见和他说话的女人又换了个风情万种的。
程蓝过去和孟斯年打招呼,苏格没去,房间的烟味让她犯了烟癌,墙边的柜子上放着几盒烟,她抽出了一根点燃,找了个放着一个单人沙发的角落。结果刚坐下,就听到屏风后传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
“萱姐,程蓝带来的女孩是谁?我看萧总监对她挺热情的。”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孩。
“就写《山河曲》的那个苏格,挺有才华的小姑娘。”
置姐是华灵的经纪人,苏格曾听华灵提起过,她说话声音有点请脆。
“看起来和程蓝关系不错?”年轻的女孩说。
“小瞧Lucas了,估计没抢到《山河曲》心里憋了口气,手里有那么个小帅哥,不用白不用。”萱姐像是刻意压低声音。
“你是说色诱啊……”
两人说到这儿,心照不宣地笑起来,那女孩接着说:“Lucas刚跳槽来我们公司,大概着急想干出点成绩,但他不知道灵姐和咱们老板的关系,灵姐想要的话,那个苏格说的也不算啊。”
“老板似乎还是挺听苏格意见的,要不是苏格,《山河曲》他就要给程蓝了。”
“是吗?”女孩顿了一下,“感觉老板和苏格并不熟的样子,苏格来了,两人也完全没说过话。”
“不太清楚,听华灵说,苏格似乎有点内向,华灵刚开始约她,她还不愿意出来呢。”
“哎哟,这小孩这么高傲?”女孩诧异道,“要不是觉得她有点才华咱灵姐能主动约她吗?”
“别这么说,好像华灵多有心机一样。”
管姐纠正那女孩,“华灵可能真的想交这个朋友吧,不然直接让她妈妈跟咱老板他妈妈打个招呼,什么资源拿不到。”
“嗯嗯,是我瞎说了,灵姐那么好的人。”女孩说完可能觉得心迹还未完全表明,又道,“再说,很多人一辈子也就写出一首好听的歌,谁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呢,灵姐确实没必要。”
此时,苏格的烟也抽完了,她将烟头按进烟灰缸,起身离开。打《拳皇》的那三人依旧玩得热火朝天,相较于那个角落,他们似乎单纯可爱得多,苏格站在几人身后看得津津有味。
“这谁带来的小姑娘?”有个人发现了她,“要玩吗?”
这个人苏格认识,人称“票房发动机”的一个男演员,他拉了个椅子放到旁边,拍了拍,示意苏格坐:“来,咱俩打一局。”
苏格坐过去,看着屏幕上的角色:“我只会玩不知火舞。”
“瞎按呗,没事。”
旁边两人好奇地凑过来看,苏格与他就这样PK上了。前两个角色很快就被他打死,第三个轮到苏格会用的不知火舞,结果,还是轻易被打到血条瞬间消失。苏格看着屏幕上的尸体,委屈巴巴地抱怨:“这和王者峡谷里的不知火舞不一样啊?”
三个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对那男演员说:“你也不怜香惜玉点,看把人家小姑娘的不知火舞打得都不知所措了。”
说完,三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苏格:“……”
“苏格。”程蓝从不远处走过来,喊了她一声。
几人回头看过去,见孟斯年他们都已经起身朝这边走来,程蓝对苏格说:“走了,去吃饭了。”
苏格站起身,看了眼走在最中间的孟斯年,他被人簇拥着,几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他像是没看到她,完全没看她一眼。
萧树笑嘻嘻地凑过来:“你被打得不知所措了?”
苏格:“……就你耳朵好使!”
华灵看到苏格,立刻走了过来,挎着她的胳膊:“哎哟,格格来了,感觉好些天没看到你了,在忙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苏格说。
华灵“扑哧”笑了,她看了看程蓝又看了看苏格,神秘兮兮地一笑:“就知道你俩有事,第一次看你们表演的时候就觉得很般配。”
苏格见她没事人一样和程蓝开玩笑,仿佛当初找程蓝让歌的人不是她。苏格一脸严肃地回:“我单身。而且,爷爷和叔叔不让我早恋。”
爷爷是她爷爷,叔叔……苏格瞥了一眼,叔叔被人簇拥着进了餐厅。
此时,程蓝朝华灵凑近了些,小声说:“哪有灵姐和老板配呀。”
华灵捂嘴“咯咯”笑起来:“就你会说话,还有,你知道的太多了,小朋友。”
苏格:“……”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餐厅在别墅的另一半,苏格和程蓝跟着众人进去后,只有门边的两个座位了,长长的桌子另一头,孟斯年坐在主位,他身边是那些传说中的天王天后。苏格挨着程蓝坐下,抬头看向孟斯年,发现,两人离得真够远的。
苏格设什么胃口,吃了几块水果后乖乖地坐在那里玩着手机,后来他们开始倒酒的时候,苏格跟程蓝说:“不想喝怎么办?”
“躲去洗手间。”
苏格:“……不能换个地方吗?”
萧树见苏格站起来,忙喊住她:“苏格,想跑是不是?”
苏格:“……瞧给你机灵得!”
“她不舒服。”程蓝立刻说。
“哎哟喂,你俩咋回事?”萧树见程蓝护得太过明显,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说着,还回头看孟斯年,“她叔,你知道咋回事不?”
那边的孟斯年正拿起一块比萨,眼皮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苏格察觉到四周的窃窃私语,有人问这是谁,有人说“苏格”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见孟斯年那冷冷淡谈的样子,顺手拿出手机将谱子发给了他,稍微放大了声音,对他说:“孟叔叔,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生日礼物请查收。”说着,苏格冲他晃了晃手机。
孟斯年将比萨放回盘子,不紧不慢地用餐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点开谱子,看了良久,后来他的左手下意识地在桌面上弹了起来,萧树也凑过去:“新歌吗?白送的?”
“生日礼物有收钱的吗?”苏格问。
“大气大气。”萧树看完,冲她竖起个大拇指,“果然是我看好的人!苏格,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来公司?”
“具体要做什么?”苏格问。
“被我培养成当代著名词曲创作人。”萧树说完,看了眼程蓝,“不过,公司规定不可以和同公司的人谈恋爱。”
苏格看向孟斯年,后者依旧在看曲谱,她慢悠悠地说:“那算了,还是不去了吧。”
萧树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其余的人也跟着笑,大家开始起哄。
苏格见众人都看着程蓝,眉头微皱,刚要说话,孟斯年突然将手机扔到桌子上,“咣当”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苏格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好吗?”
孟斯年看向她,好半晌才说:“挺好。”
“哦。”
后来,大家都喝高了,孟斯年和程蓝也喝了不少。打《拳皇》的那三个人觉得苏格很有意思,拽着她和程蓝坐成一圈打起了游戏,正好五个人,一人捧着一个手机开五黑,男演员说:“这次还让你用你那拿手的不知火舞。”
苏格:“……好。”
远处华灵和另一个女歌手霸占了麦克风,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因为唱功太好,丝毫不会让人烦躁,反而很享受。
孟斯年和萧树玩起了斯诺克,台球桌附近围了好几个人为孟斯年加油助威,萧树一边打一边骂那些人势利眼,不尊老。
苏格这边打得比他们还热闹,关键时刻,那几个人喊起来丝毫不逊色于台球区那边的加油助威声。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五人打了四局赢了三局,第四局结束,苏格揉了揉肩膀:“我去洗手间。”
路过台球桌附近时,萧树也没注意苏格,球杆往后用力一拉,苏格一下被他撞到一边,而旁边,是单人沙发,上面坐着孟斯年。
孟斯年下意识地用手接了一下,但苏格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还是结结实实地坐到了他腿上。
苏格瞬间蒙了,意识到自己坐在哪里后,侧头娇俏一笑:“对不起呀,孟叔叔。”
孟期年没说话。
苏格收起笑容,瞪他:“别人跟你说对不起你应该说什么呀?”
因为姿势亲密,距离过近,她回头看他时,两人的脸规几乎要贴到一起。苏格感觉到他脸上传来的热量,她觉得自己脸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还不起来?”他略为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现在好了,耳边的汗毛也竖了起来,一瞬间酥麻了全身。
苏格怕他发现异样,手撑着一旁的小圆桌要站起身,谁知圆桌不稳,晃荡了一下,桌上的红酒杯左右地摇摆了两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苏格随着杯子的碎裂声再次猛地坐到孟斯年腿上。
孟斯年极轻地闷哼了一声,轻到只有他怀里的苏格听得到,苏格以为坐疼了他,忙回头问:“疼?”
因为细微的摩擦,早在进来时就脱了厚外套的两人,很轻易就察觉到什么。
苏格慢慢地回过头去,拉住萧树伸过来的手,小心翼翼也可以说是胆战心惊地从孟斯年身上起身。
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不知所措的时刻,这一刻,能排第一。
即使已经站起来,苏格仍旧没敢去看孟斯年,她蹲下身去捡破碎的红酒杯。
孟斯年眉头一皱,刚想阻止,便见她的手猛地一缩,手指指肚上立刻涌出血珠。此刻,孟斯年非常想凶她,平时心眼儿多得跟马蜂窝似的,怎么说蠢就蠢成这样了。萧树顺手又把她扯了起来:“笨死你得了,突然不想收你这个傻徒弟了。”
孟斯年站起身将她的手指头抓到眼前,见冒着血珠的伤口上面有一片薄薄的碎玻璃,他轻轻地将碎玻璃给拿了下来,这让苏格又是下意识地一缩手,他手下用力不让她离开,抬了抬眼皮看她,慢悠悠地说:“蠢成猪。”
苏格本就因为他的态度不高兴,这都受伤了还被他骂,她委屈地噘噘嘴:“就你聪明。”
“嗯。”他表示赞同。
苏格再次用力,这次她成功地将手抽了出来,然后,轻启红唇,舌尖一卷,将那只冒着细小血珠的手指头卷入口腔中,孟斯年的眼神倏然变得深不可溯……
她拿出手指,看了眼除了有些水渍外干净如初的指尖,在孟斯年眼前晃了晃:“好了。”
苏格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有多魅惑,再一转眼,她又是那副纯真模样。
孟斯年垂眸不再看她,他不动声色地越过她走向台球桌旁的萧树那里。
“你这一球打得够久的,差不多得了,一直要赖当我真看不到吗?”
一楼的洗手间不知道被谁霸占着半天也不出来人,苏格询问了别墅的工作人员后去了二楼,和热闹的一楼相比,二楼十分安静。
苏格洗完手刚一出来,便被门边靠着的程蓝吓了跳,他歪着头看着苏格笑,“不知火舞玩得不错。”
苏格以为他也要去洗手间,让开了门口的路,站到另一侧墙边:“你的打野也很厉害。”
程蓝耸耸肩,突然问:“格格,为什么不跟着萧老师做音乐?很多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
苏格眨着眼睛看着他,说:“因为他们不让同公司的谈恋爱呀。”
程蓝的神色突然变得玩味,他笑起来,抬脚走到苏格面前,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就这样自然又迅速地将她圈在了怀中,他说:“我知道,但是我就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苏格皱眉,推了一下他,没推开,见他的样子,她突然想起萱姐她们说的话,说:“程蓝,他们说你为了从我这儿得到曲子使美男计色诱我。”
程蓝微愣,随即笑意更浓:“你信吗?我喜欢你的时候哪知道你会写歌呀。”说着,程蓝一手扶着她的下巴,低头便要亲过去。
苏格忙扭开头,冷声说:“程蓝,你敢亲我就不把新歌给你了。”
程蓝依旧笑着,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苏格觉得他将他以前的所有笑容都攒在今天笑完了。
程蓝说:“比起要你的歌,我更想吻你。”
见他再次低头,苏格再次扭开头。刚想抬起脚踢他,突然听到孟斯年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要去洗手间。”

第07章 夸我含苞待放
程蓝的力道松了一些,苏格下将程蓝推开,她开口想和孟斯年说话,孟斯年却看都没看他们,直接进了洗手间。
程蓝啧啧两声:“差一点就亲到了。”
“我不是因为你。”苏格不太高兴地瞪他一眼,说着朝楼下走去。
程蓝跟在她身边:“嗯?”
“不来公司,不是因为你。”苏格停在楼梯中间,又说了一遍。
见她神色不豫,程蓝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停住脚步,看着苏格,她的眼中映着他的样子,他有着女孩们普遍喜欢的长相,但是,对她,却没用。
半晌,程蓝沉声说:“你不是一直叫他叔叔吗?”
苏格诧异地看向程蓝,她这才意识到,原来,程蓝早有发现。
“随便叫叫,”苏格继续向楼下走,“逗他玩。”
程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也就是说,她这是承认了。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苏格会这么说,逗孟斯年玩?亏她干得出来。
程蓝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拦住苏格:“我并不是说你不好,但是,苏格,那可是孟斯年,出道十几年,零绯闻的享誉国际的钢琴家。”
“零绯闻?真的吗?”苏格眨巴着眼睛,看起来高兴了些。
程蓝见她找不到重点的样子,突然笑了:“苏格,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知道吧?”
“刚刚模糊地……知道点。”
“喜欢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
苏格摇摇头:“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程蓝也摇头,他说:“喜欢到,可以当你的备胎。”
苏格:“……”
“我会等到你放弃老板的时候。”
苏格:“……我为什么要放弃他?你就不能大气地祝福我们吗?”
程蓝却问:“魏澜姗你听说过没?”
两人走到了落地窗边,苏格没忍住,又从柜子上摸了支烟,她问程蓝:“我可以抽吗?你要吗?”
“不要,我很爱惜嗓子。”程蓝说。
苏格低头点烟:“嗯,魏澜姗是谁?”
“舞蹈家,现在在意大利一个现代舞团当编舞,也是领舞,”程蓝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才接着说,“老板的青梅竹马。”
苏格抽烟的手一顿,只听程蓝又接着说:“很美的一个女人,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都没搞定老板,你说为什么?”
“因为孟斯年不喜欢女人。”苏格说完,笑起来。
程蓝也笑:“你笑什么,我真的觉得是,这么想想,老板还是挺酷的。”
孟斯年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她还是有判断力的。吐了口烟雾,苏格问他:“魏澜姗的事你怎么知道?”
“有次萧老师喝多了,和我们说的。”程蓝说,“听说魏澜姗回来了,萧老师就提起这事了,他说很多人在追魏澜姗,她却直在等老板。”
“哦。”苏格的烟抽完了,她转身去找烟灰缸,走开时,她说,“程蓝,千万别对我抱有什么希望。”
“为什么?”
“我这辈子,除了孟斯年,大概不会喜欢别人了吧。”
临时组成的五黑战队竟然打得越来越默契,散场时,几人同时升了一个段位。半夜一点多,一行人出了别墅,夜晚很凉,风也比白天大,苏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跟在众人人身后。男演员似乎意犹未尽,落后两步,对苏格说:“哪天组个局,咱们啥也不干,就开黑。”
众人叫的车子陆续开来,萧树对孟斯年说:“你的车扔这儿吧,喝了酒也没法开,明天找个人给你开回去。”
孟斯年没说行不行,只说:“你们的车来了就先走吧。”
“老板你怎么走?”
“有人多叫一辆车吗?”
“或者谁顺路?”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孟斯年却突然越过众人,看向最后的苏格,他说:“苏格,你过来。”
苏格和那几个队友说了再见,走过去站到孟斯年面前,他将车钥匙给她:“没喝酒吧?”
苏格摇了下头。
“真乖,你开我的车,我家你知道的。”孟斯年说完,抬脚走向停在一边的车子。
他说完这话,众人突然有一瞬间的安静,老板的家……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心中默默得出一个结论,嗯,他们都不知道……
只有萧树,没察觉到异样的氛围,他说:“苏格开车能行吗?天还这么黑。”
“没事,她车技好着呢,更黑的路我们都开过。”孟斯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前,对众人说,“都走吧,路上注意安全,今天谢谢大家了。”
苏格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前,从敞开的车窗对众人道了别,踩下油门,车子驶离别墅。
有人突然回过神:“这……什么关系?”
另一个人说:“这大半夜的,老板竟然把苏格带走了?”
然后,大家都看向程蓝,程蓝双手插在裤兜中,还是之前酷酷的棋样,他什么也投说,仿佛事不关己。
“一晚上没见两人交流,这结束了两人一起回家了?”
“我似乎知道了什么……”
“苏格没喝酒,帮着老板开个车你看你们,想什么呢。”华灵好笑地看着众人,“我先撒了,太冷了。”说着,华灵转身先上了车子,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见华灵脸色难看,坐在她旁边的萱姐也皱起了眉头。“这个苏格,怎么回事?”
半晌,华灵突然笑了下,灯光昏暗,萱姐看不出她的神色,只听她说:“有时候男人的直觉比女人准。”
“什么意思?”
“罗泱,他提醒过我。”华灵苦笑,“我还当他危言耸听,苏格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
“你是说……”萱姐还没说完就被华灵打断:“我只是突然开窍了,最大的隐患从来都不是魏澜姗。”
要说太京的交通,大概只有这个时间段不堵吧,苏格甚至觉得一路上连红灯都没怎么碰到,畅通得仿佛行驶在曲桑的小路上。
孟斯年闭着眼睛靠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像是睡着了,丝毫声响都没有。狭窄的车厢内,有清幽的酒香在弥漫,而且是带着他的气息的酒香。
“你是因为又老了一岁,所以才不高兴吗?”苏格不确定他睡没睡着,但就是想和他说话。
车厢内还是安静如常,苏格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结果,半晌,旁边那人突然懒懒地开口:“我有不高兴吗?”
因为喝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喑哑,有着说不出的性感。同时,他微眯着眼睛,斜觑着她,让人丝毫猜不出他的情绪。
“没有吗?”
“没有。”孟斯年看着她握方向盘的手,右手中指翘着,好像是刚刚被玻璃扎伤的那只,伸手打开腿边的储物柜,没翻到创可贴。
“那就当你不是因为这个。”苏格想了下,继续说,“那就是我给程蓝的那首歌你不喜欢?”
“给程蓝?”他停下手,挑眉看她。
苏格点了下头。
“这首歌为什么叫《石青》?”他盯着她看,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苏格认真的看着路,随口回道:“石青是一种颜色,第一次见程蓝时,他头发差不多就是那个颜色,嚣张死了。”
其实,这首歌,苏格是存了私心想要补偿程蓝几人的,蓝色Blue乐队乐队出道的歌曲和《山河曲》取得的成绩比起来,确实有些差距。
何况,今天又听说了“欺压”事件,更加坚定了她想帮他们乐队争取资源的心思。跟华灵比,蓝色Blue乐队似乎更需要那首歌,而且,之前孟斯年本来就是要把《山河曲》给蓝色Blue乐队的。
苏格抿了抿唇,继续说:“过完年我和萧老师学学编曲吧,把这首歌做成适合蓝色Blue乐队风格的。”
孟斯年关上储物柜的门,靠回到椅背上,没说话。
苏格等了半天,一脸疑惑地看他:“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拜师吗?”
孟斯年却说:“有交警。”
上高速的收费站附近有几个交警在查车,其中一个交警摆手示意苏格靠边停,她没再和孟斯年讨论歌曲演唱权的问题,踩着刹车将车子停到路边。
她摇下车窗,还没说话,那年轻的交警耸了耸鼻子,立刻皱紧眉头:“喝酒了?”
苏格指了指孟斯年:“他喝的。”
交警歪头向里看了下,似乎认出了是谁,他又将视线移到苏格身上看了看:“不好意思,请出示一下驾照、行驶证和身份证,顺便再打开一下后备厢。”
孟斯年随手按下开后备厢的按钮,解开安全带开了门下去,苏格也跟着下车,将后座的斜挎包拿出来翻找证件:“现在都两点了你们还在查车?怎么这么严?”
“太京最近有个国际会议。”交警说着看了眼她的驾照,刷了下身份证,又走到后备厢那里。
孟斯年正站在边抽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高速路收费站的灯光照在他掐着烟的手指上,白暂细长又骨节分明。
烟雾缭绕下,他垂下来的几缕凌乱发丝后的眼睛亮得出奇,苏格与他对视,微微怔了一下。
他那漆黑的双眸看向她时,竟有几分专注。
她再一眨眼,他已经移开视线,将身份证递给交警,顺手开了后备厢,再也没看她。
仿佛刚刚是错觉。
后备厢里很整洁,除了一袋子胡萝卜和两大塑料袋零食再无其他。
苏格拿起了一个胡萝卜:“给我堆雪人用的?”
“不是。”他叼着烟,将后备厢扣上。
“零食呢?”苏格曾抱怨他家里没有任何零食来打发时间。
“关你什么事?”孟斯年缓慢地说完,转身要走,苏格没想到喝完酒的孟斯年会这样淡漠冰冷,她有点被他的态度激怒,顺手便将手里的胡萝卜朝他扔过去。
就像打在棉花上,其实就是打在棉花上,他穿着墨绿色棉服,胡萝卜打在他后背上,落进雪地,悄无声息。
交警拿着酒精测试仪想让苏格吹一下,刚一伸手,便发现气氛不对。孟斯年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犯什么病呢?”
“你犯什么病呢?”
“你砸的我。”说着,他看了眼地上的胡萝卜。
“你先凶的我。”她也不甘示弱,“你是不是看不上《石青》,看不上就还给我!”
他狠抽了口烟,将烟头扔在雪地上,苏格恍然间似乎听到烟头与雪地接触时的“刺刺”声,然后就听,冷风中的孟斯年,冷冷地说:“别提那歌。”
苏格觉得他可能真看不上,想着自己白送给他,他还这副模样,更生气了。
她还没说话,一旁的交警突然说:“孟先生,请不要乱扔垃圾,这位女士,请你吹口气,测下酒精含量。”
苏格正在气头上,冲他喊道:“吹什么吹,没看到吵架呢!”
交警举着酒精测试仪的手,再次尴尬地停在空中。
孟斯年停住脚步,回头:“你配合点,吹完赶紧上车。”
“不。”苏格说完,将包持好向后看去,后面的几辆车子陆续地靠边停下准备接受检查,苏格看到在递身份证的程蓝,抬脚走过去。
其中一辆车中的萧树看到她,喊了句:“苏格,怎么了?”
苏格没说话,只气呼呼地走着,然后,众人都看到孟斯年冷着脸,迈着长腿,几步追上苏格,二话不说,强硬地拽着她将她塞进了车子的驾驶座。
他关上车门,弯腰,似乎是缓了一下才说话:“苏格,你别闹。”
苏格不理他,使劲推车门却推不开,孟斯年接着说:“我喝多了,苏格。”
其实,他的表现并不像苏格印象中一个醉酒的人的样子,但他身上的酒味确实有点大,眼睛微眯着,比以前还亮,只是眉头紧锁,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苏格依旧沉默着,但是,却松开推车门的手,将车窗玻璃升了上去,见状,孟斯年回到副驾驶。
交警看着那边突然剑拔弩张又突然熄火的两个人,拿着酒精测试仪,又好脾气地去敲苏格的车窗,苏格这次倒是配合,远远地吹了口气,等交警示意她可以走了,她利落地系好安全带,“嗡”的一声冲了出去。
后面几辆车子中的人,再次目送两人的车子离去。
“我还第一次见到孟公子发脾气。”有人说。
“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对老板发脾气。”
“所以有没有人知道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辆车中,看起来唯一一个像是能知情的萧树,头抵在前面座椅的椅背上,睡着了。
一路上,苏格和孟斯年再没说话。
苏格并不是好脾气的人。
但她所有的不能忍受,跟孟斯年扯上关系时,就那样轻易地变得——没关系。他发牌气没关系,他不是无理取间的人,他一定有他的原因。他身上有酒味混杂着烟味,也没关系,这让他看起来有了烟火气息,让她觉得他也是普通人。
因为他是孟斯年,所以她没了怒气,只是有些委屈。
把车子停到车库中,苏格送孟斯年进了电梯,孟斯年靠在电梯侧,因为醉酒,显得懒懒散散的,手里夹着烟没点燃,只慢悠地转着,那股子突然生出的痞劲迷人得一塌糊涂。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苏格没忍住,开口问道,“是因为我没和你打招呼就去了别墅吗?”
他动也没动,只是沉声说:“我心情不好你别说话。”
苏格觉得更委屈了,她的倔劲上来了,非得要说:“孟斯年你这样我真的会生气,然后再不崇拜你了,也不喜欢你了。”
孟斯年看向她,双眸如深井股幽深无波,苏格却察觉到了狭窄的电梯中气氛的变化,她微微有些不安,然后,就见靠在电梯壁上的孟斯年突然直起身,把到了他家楼层自动开了门的电梯又按关上。然后,他朝苏格走了过去,弯腰,伸手,只一瞬间,苏格便被他“逼”到电梯一角。
电梯停了一会儿又开始自动下降,苏格抿着唇瞪着大眼睛看着孟斯年,他慢慢地凑近,她以为他再次故意玩老把戏,要吻不吻的,“呵”了一声:
“玩了几次了?你无不……呜……”
和前两次不一样,他这次,真的吻住了她。
苏格僵在那里,半天不知如何反应,他的唇,柔软、微凉……
孟斯年又朝前迈了一步让两人贴得更近,他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挡住她睁得大大的眼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唇上的感觉被无限放大,苏格微惊,随即,带着熟悉的烟草味的舌尖,突然闯了进来,攻城略地……
这一刻,苏格觉得自己的脑中似乎发生了爆炸,无法思考。
电梯又回到了一楼。
不知过了多久,密闭的空间中被放大的拥吻的声音戛然而止。孟斯年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两人微嘴息,气息交融着,分不清是她的清香还是他的酒香。
苏格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他伸手将不知何时别到她耳边的那支姻拿了下来,转身,重新按了楼层。
“明天酒醒了你会忘了吗?”苏格看着他的背影问。
问完这话,她着实讶异了一下,刚刚这声音娇俏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但她也没心思害羞着,此刻,她还没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如鼓的心跳声让她怀疑孟斯年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第一次登台表演小提琴时,都没紧张成这样。
孟斯年双眼迷离地看着她,醉酒程度看起来并没有比刚才在车上时轻多少,苏格不动声色地用舌尖舔了舔上颚,红酒味很浓,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乱码的大脑想要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时,
孟斯年哑着嗓子开口:
“如果今天我没出现,你会不会和程蓝这样?”
苏格皱眉,刚复活的脑子突然死机:“怎样?”
“你们不是找了没人的地方,准备接吻吗?”
苏格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嘴也不自觉地顿了起来……
本应该发怒的,因为他的误会,他的猜测,但她,却突然笑了……
苏格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他,一字一一句地说:“孟斯年,原来,你是吃醋了。”
今晚脾气如此反常,原来,你是因为程蓝,吃醋了。
孟斯年“呵”了一声,随即又是“啪嗒”一声,他点燃了那支烟。经过那么激烈的拥吻后,那支烟竟然还能完好无损,苏格完全记不起当时这根烟什么时候被他放到了她的耳边。
孟斯年嘴里叼着烟,在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中,边说话边吐着烟雾:“苏格,如果你喜欢程蓝……”说话间,他一眼都没看她,抬脚走出电梯,转身,手撑在门框边,“别来招惹我。”
要是以前,苏格非得说几句怼回去,她会变本加厉地招他也惹他,但就在他收回手,电梯门开始慢慢关闭时,她看到电梯一侧走来个女人……
高挑苗条,优雅妩媚。
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瞥了电梯内的苏格一眼,便收回视线,仿佛苏格是透明般,丝毫不需要她浪费目光。
电梯门彻底关闭前,苏格听到这个美丽精致的女人说道:“斯年,我回来了。”
电梯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一直在减少,直到到了一楼,苏格也没动,在电梯中站了很久,久到电梯对讲机突然响起。
保安小哥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他问:“B栋一楼电梯里的那位堆雪人的小女孩,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苏格这才按开了电梯门拍脚走了出去。
小女孩?
是啊,楼上那个,才是女人,美得像个天仙似的女人。
她竟然还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娇俏温柔,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才娇有得让人浑身发软。
孟斯年没想到,这个时间,魏澜姗在他家门口。诧异一闪而过,他沉着脸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魏澜姗看他的眼神,一如曾经那般,执着中带着炙热,“你也躲了我五年啦,还没消气吗?”
她意然用“消气”这个词,孟斯年懒得和她说话,也没什么心情理她,瞥她一眼,转身去按大门密码。
魏澜姗走近两步,语气还像以前一样,亲密、自然:“你这么久都不开演奏会了,竟然还有小姑娘来纠缠,刚刚是楼下蹲点的狂热粉丝吗?”
“魏澜姗,”孟斯年像是失去了耐心,随着门开锁的声音,他说,“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谁要和你做朋友?”魏澜姗语调轻轻上扬,她还是几年前那个高傲的女王,说话的样子丝毫没变,微抬下巴,挑着眉,“斯年,我晚上七点钟就过来等你,等到现在,不是为了和你做朋友的。”
“别的,更不要奢求了。”他开门进去。
“你喝酒了对吗?我们今天先不聊,我明天再来。”她说。
回答她的是无情的巨大的“咣当”的关门声。
魏澜姗也不以为意,转身去按电梯。
见到魏澜姗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苏格正在保安室的椅子上坐着查她的资料。
她比苏格想象中下来得要快很多,见她冷着脸,苏格的心情莫名有点好。
魏澜姗经过保安室的时候,像有感应一般朝保安室看了一眼,见苏格捧着手机也在看她,她抬了抬眼皮,并没多惊讶,大概觉得这粉丝有点疯狂,随即,收回视线,开门走了出去。
“学舞蹈的气质是好哦,那气场,我有点想跪拜。”一旁的保安小哥将视线从魏澜姗那儿收回,又回到苏格的手机上。
苏格是没见过魏谰姗的,但刚刚电梯中的一瞥,她便觉得,这就是魏澜姗了,网络资料证明,她的第六感很准。她将手机锁屏,问保安小哥:“你们这不不是高级住宅吗?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你说这个……魏小姐?她是和孟夫人一起来的。”保安小哥说,“后来孟夫人走了,她就一直等在门口。”
孟夫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果然是青梅竹马起长大的,有孟斯年的妈妈撑腰。
苏格“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保安小哥看看她,突然犹犹豫豫地问:“你们三角恋吗?”
苏格:“……”她怀疑他脑补了几十集电视剧。
保安小哥接着说:“我刚才看到,呃……孟先生在电梯里亲你了。”
苏格觉得自己脸红了,她轻咳一声,低头玩手机,貌似无意地问:“你觉得谁是女主角?”
保安小哥:“啊?哦……呃……”
“你别说话了。”看他眼睛不由自主地还往外瞥的样子,苏格就知道他的答案了。说着,她解锁手机,改了个微信名,然后给孟斯年发了条微信。
寝室门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孟神楼下保保:安室等待认领的格格。
因为名字字数限制,前十六个字是名字,后九个字是内容,孟斯年洗完澡出来看到微信,扫了一遍后差点笑出声,一晚上的阴郁和怒气似乎都要烟消云散了。
孟斯年:上来。
寝室门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孟神楼下保:腿麻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孟斯年湿着头发走出电梯,穿着他那看起来极其舒服的纯棉长衣长裤,轻薄的款式,显得他又瘦又高。苏格指了指走过来的孟斯年,对保安小哥说:“就那腿,才叫腿。”
因为椅子被苏格坐了,他蹲在椅子一侧,听到苏格的话,他朝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腿,不想站起来了。
孟斯年开门进来,看了看端正坐在椅子上的苏格和憋屈蹲在地上的保安小哥,呵,腿麻?信了她的邪。
苏格跳下椅子,走近孟斯年,仰头看他,没了烟味没了酒味,浑身散发着清爽气息,她还设说话,地上蹲着的保安小哥先说话了:“孟先生来认领走失的小朋友吗?怎么证明她是你家的?”
苏格眼睛一亮,悄悄地在身后中保安小哥竖起了大拇指。
孟斯年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一一扫视,淡淡开口:“不要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保安室,
苏格噘了噘嘴,抬脚跟上,保安小哥以为他们这就离开了,没想到,苏格从里面用力地把保安室的门关上了。
保安小哥愣了愣,把“大拇指”还回去:“有脾气。”
随即,门又被从外面推开,孟斯年靠在门框边,看着她:“椅子舒服吗?”
“不舒服。”
“那还不走?”
“你凶什么凶?”
他抿了抿唇,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像是真的来认领走丢的小朋友似的把她牵走了。
保安小哥在后面喊:“小姑娘,在我心中你是女主了。”
苏格乐了,回头赞扬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一进电梯,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刚刚那个吻的记忆、触感、味道又都清晰地回来了。孟斯年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按了楼层按钮,还是那个姿势,斜斜地靠在电梯壁上,不动,也不说话。
一路到他的家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温暖,空气流动中有他身上的清爽味道,是薄荷味,像带有薄荷爆珠的香烟,让人上瘾。
孟斯年的酒意浅了很多,不过看起来还是不舒服,眉头微锁。他说话时依旧没有看苏格,只是指了下走廊:“走廊尽头那间还有左边两间都是客房。”
“主卧在哪儿?”
“右边。”
见孟斯年不舒服的样子,苏格趿着拖鞋,接了杯温水递给了他:“魏澜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以为你们会叙叙旧。”
孟斯年接水杯的手一顿,挑眉,居高临下地看她:“你还知道什么?”
“唔……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然后因为误会分手,她远走海外,你痴情地等待多年?”苏格胡编乱造,张嘴就来。
孟斯年嗤笑一声,苏格接着说:
“你不弹钢琴了是不是因为她?”
他突然敛了笑容,苏格心下一凉,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她“呵”了一声,学着他的说话的语气:“解决掉前女友之前,别来招惹我。”
孟斯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
“刚才亲我的是鬼啊?”苏格仰着头,瞪他,“还伸了舌头!”
孟斯年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气得要咬牙了,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程蓝?”想到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就委用,顿了一下,她咬牙切齿地字一句接着道,“我喜欢谁?你是瞎了吗?感觉不到?”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又带着些令人难以琢磨的意味:“我比你大十岁。”
“九岁。”她纠正。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苏格,你还小,等你再大点,如果喜欢我,再来告诉我。”
苏格微愣,然后气笑了:“你这个渣男,那你刚才亲我干什么?还伸了舌头!”
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纠结于舌头,孟斯年缓缓地呼了口气:“我喝多了。”
他确实喝得有点多,酒精让他的意志力垮掉,让他放纵了自己。
“你以前喝多的时候也亲别人吗?”
“没有。”
苏格眉眼一弯,乐了。
孟斯年:“你特别烦人,你知道吗?”
苏格笑意更深。
孟斯年抬脚要走,苏格伸胳膊拦住他:“我不是小孩了,我不喜欢程蓝,还有……”
她往前迈了一步,抱住他精瘦的腰,脸埋进他胸口;“我喜欢你,孟斯年,我都要喜欢死你了。”
孟斯年微僵,他没动,没回抱她,也没推开,两人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半晌,孟斯年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程蓝喜欢你。”
苏格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以及传来的不甚清晰的说话声,她松开他,带点火气怒视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你。”
“我美我招人喜欢也不行?”
孟斯年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病?”苏格真的火了。
他目光沉了沉,然后,回道:“对。”
苏格气急,觉得他就是随便找借口拒绝她,抬脚踢问他的小腿,这下力道不轻孟斯年没躲,生生地受着了。他眉头紧锁,看样子对苏格也是忍着怒气。苏格也不怕他,“哼”了一声,昂着头走了。
然后孟斯年就见她大剌剌地走进了走廊右边的他的房间。
他提醒道:“那是我的房间。”
苏格理也不理,开门进去后,用力地把门踢上了。
孟斯年的房间,极大,落地窗、床也都极大,装修风格不浮夸,却处处透露着精致与讲究。苏格研究了一下质感很好的落地灯,开了仿佛最新发明的高科技加湿器,挨个儿把那些稀奇的东西玩了一遍后,随手拉开他的衣柜,里面立刻灯光大亮。她伸头看了看,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宽敞得堪比一个房间,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衣柜其实是穿衣间。
一面墙摆满了鞋子,一面墙挂满了衣服,手表、领带、袖扣之类的配饰也应有尽有,男人活得这么精致也真是让女人都要自叹不如了。
她想进去,于是,发了个微信给他。
寝室门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孟神楼下保:我没有换洗衣服,洗完澡可以穿你的村衫吗?
孟斯年:可以。
寝室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孟神楼下保:你的换衣间我可以进去吗?
孟斯年:可以。
苏格没再回,孟斯年等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又发了一句:你这就是在招惹我。
寝室门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孟神楼下保:这也算?
孟斯年:穿我的衬衫,你说算不算?
寝室门禁后无处可去蹲在在孟神楼下保:是你心术不正。
孟斯年:呵。
胃里还是有些难受,孟斯年喝了些温水,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他准备随便找个客房对付睡一下,当经过主卧门前听到里面的水流声时,他突然停住。
她在洗澡……
意识到此事后,他便抑制不住脑中突生的某些想法,想着苏格要穿他的衬衫,是白色款还是黑色款,他还有深蓝色墨绿色浅灰色……
这晚本不太愿意思考的脑子,突然开始细细地将自己的特衫都想了一遍,甚至想了苏格穿上的样子,想着什么颜色配她的肤色……
他又去接了杯水,仰头灌下去,有点后悔把这丫头从保安室给领回来了,就应该让她坐那椅子上跟那个热情的保安小哥聊一宿,看他俩的样子仿佛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放下水杯,他点了支烟,却越抽越烦躁,索性将烟在烟灰缸里柠,去了另一个洗手间又冲了一次澡。
再出来,主卧已经没了动静,他随便开了个客房的门,疲惫地躺在床上。
他手搭在额头,想着这一宿可真够折腾的,想着……苏格没说错,他对她,确实是心术不正。
苏格的觉很多,而且睡得也沉,她几乎没有过凌晨四点才睡觉的经历。所以,这天早上八点多,孟斯年敲门问她早餐要吃什么的时候,她是发了怒的,起床气可谓是极大了,她捂着耳朵躲进被窝里,喊道:“不吃不吃不吃,烦人烦人烦人!”
孟斯年放下敲门的手,心道:这臭脾气。
苏格再次被吵醒,还是因为敲门声,她听到外面说什么“起没起床,早餐”之类的,顿时脾气又上来了,“噌”的一下跳下床,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准备去告诉孟斯年她连中午饭都不想吃只想睡觉。结果她快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醒了大半——外面的说话声,是女人的声音。
而就在她一停一顿之时,门口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压下了门把手,轻轻地推开了门,面带笑容的美丽妇人柔声道:“斯年,我和澜姗给你熬了粥,听她说你昨天喝……”
苏格的眼睛彻底睁开了,看着门口和孟斯年有四分像的女士,她的困意瞬间全无。这是孟斯年的妈妈无疑了,还有孟妈身后同样惊诧地瞪着大眼睛的魏澜姗,三个人,三双眼睛,全部瞪得滴溜圆,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随即,外面响起了开门声,门口的两个女人同时扭头看去,孟斯年手里拎着两个纸袋,看起来是早餐。他低头准备换鞋,见到地上的两双高跟鞋,忙诧异地抬头,他看清走廊的两人后,更诧异了。
不过他倒是镇定,将纸袋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一边脱外套一边走过去,见到开着的主卧门,他立刻明白两个女人神色复杂甚至有些微怒气的缘由。
孟斯年手里拿着大衣,歪头看向门内,漆黑的双眸突然不由自主地闪了闪,他本以为苏格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正鼓着腮帮红着脸颊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
他昨晚如何脑补,也没能脑补出这么香艳的画面。
苏格披散着头发,睁大双眼,上身松松垮垮地穿了件他的白衬衫,下身……光者一双细白的腿,踩在地板上的白嫩脚丫似乎是因为冷或者是害羞,微微蜷缩着。
孟斯年转身站到门口,挡住了两人的视线:“妈,你怎么来了?”
苏格朝他身后躲了躲,完全避开了她们不太友好的打量的目光。孟夫人收回冷厉的视线,对孟斯年淡淡地说:“听澜姗说你昨天喝了酒,怕你胃疼给你送点粥过来。”
孟夫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躲在孟斯年身后的苏格,听不出她的丝毫情绪,孟斯年说:“去客厅坐着吧。”
同样,也听不出情绪。
孟家的人,都这样吗?祖传的不动声色。
孟夫人和魏澜姗抬脚离开。
孟斯年回身关门时,看了眼苏格,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觉得稀奇,然后,他嘴角一挑,突然笑了。
笑得痞里痞气,像是恶作剧后的熊孩子。
门被他关上,苏格又站了一会儿,突然跑向床的方向,一下钻进了被窝,恼得在被窝里滚了又滚,心道:那是孟斯年的妈啊!互相的第一印象,“惊悚”二字完全不足以形容!
孟夫人和魏澜姗坐在沙发上,前者面无表情,后者冷着脸忍怒。
魏澜姗精修的贴着闪钻的指甲中死死地捏着身上的紧身裙,她记得那个女孩,昨天跟着孟斯年回家,被孟斯年警告不要招惹他的那个女孩,下楼时见到她在保安室,还觉得这小女孩太不知分寸。
可谁知,不过几个小时,她就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孟斯年的卧室里身上穿着孟斯年的衬衫,皱巴巴的……
捏着裙子的手指,开始泛白了。
孟斯年不是随便的人,在他成名之初,健名之时,不知有多少女粉丝疯狂崇拜他、迷恋他,不是没有人在他的住宅小区蹲点、在公司楼下围追堵截的,但,从没有人能让他多看一眼。
“里面那个女孩怎么回事?”孟夫人问出了魏澜姗就要脱口而出的问题。
“朋友。”孟斯年没多做解释。
孟夫人顿了顿,犹豫地问:“成年了吗?”
屋里那个女孩,细胳膊细腿,清纯又秀美的脸上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她不得不怀疑。
“虚一下都小二十了。”孟斯年似乎不想在魏澜姗面前谈论任何事,他看了看茶几上放的保温桶,又看了下挂钟,“谢谢妈送来的粥,不过我马上要去公司一趟,今天不能留您了,晚上我回大宅吃饭。”
孟夫人依旧一脸严肃,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冰冷地沉着:“我催你找女朋友催你结婚是想让你找个能照顾你的人,而不是让你找个闺女养。”
孟斯年笑了:“妈,您也没见得怎么照顾我爸呀,家里还不都是阿姨或者钟点工在打理。”
孟夫人眉头一皱,还要说什么,苏格突然披着毯子从房间冲出来,她倒是还记得礼貌,冲孟夫人鞠了一躬:“阿姨好。”说完,她猛地扯住孟斯年的袖子,“完了孟斯年,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九点有考试。”
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孟斯年不紧不慢地看了眼她光着的脚,随即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你把拖鞋穿上,到时候再吵肚子疼我可不管你。”
她立刻将脚丫塞进大她脚两圈的拖鞋中,可怜分分地仰着头间:“怎么办呀?缺考要重修的。”
“把衣服换上,我送你过去,不堵车的话来得反。”
“堵车呢?”
“重修。”说完,他笑了,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苏格瞪他一眼,伸手推了他一把,跑回房间。
随即,又传来她的声音:
“孟斯年,上次你送去干洗的我的那套衣服呢?”
“在换衣间里,自己找。”
说话间,孟斯年又将刚脱下来的大衣穿上斯文俊秀,从进门开始就一句话没说的魏澜姗看得半晌没移开眼。
喜欢了十多年的男人,还是当年让人心动的模样,温雅的他经过几年岁月的沉淀,更加内敛迷人,可偏偏,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想过他会心存芥蒂,但没想到他会无情至此。
更没想到,他能对一个女孩,温柔至此。
孟夫人也觉得诧异,孟斯年近三十岁的人,有个女伴她不惊讶,只是反对他找个年龄这么小的,但显然她理解错了。她见两人相处,自然亲切,一举一动都是默契……在一起绝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看了看一旁脸色发白的魏澜姗,拍了下魏澜姗的手,转头,问孟斯年:“没上心吧?”
孟斯年没回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妈,你们交响乐团还缺不缺小提琴?”
“我只是个名誉团长,你还真以为我管事啊?”
“帮我问下。”
“有人托你找工作?”
他看了看苏格离开的方向,只说:“水平绝对是演奏级的。”
孟夫人一下就知道他指的是谁,她不太高兴地站起身:“行了,等我抽空问下,你晚上别忘了回家吃饭。澜姗,我们走吧。”
魏澜姗跟着起身,经过他身边时,侧头,冷冷地对他说:“斯年,这种小姑娘不适合你。”
“哪种?”孟斯年抬着眼皮看她,语气甚是冰冷。
她掀了下眼皮向苏格离开的的方向看了眼,语调丝毫没有起伏:“这种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孟斯年对她说话毫不客气,“还有,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魏小姐?”
魏澜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发白了,但她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优雅。不紧不慢地道:“只有我最了解你,也只有我最适合你,抽空聊一下吧,我们的事儿早晚要解决。”
“我们有什么事儿?”比起冷言冷语,孟斯年从不会落于人后,这些年温和了许多,并不代表脾气没了。
魏澜姗沉默了半响,缓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你知道的。”
孟斯年嗤笑一声。
孟夫人从门口唤她:“澜姗,走了。”
苏格换完衣服再出来,客厅里只剩孟斯年一个人。空气中魏澜姗浓浓的香水味还没完全消散,苏格皱皱鼻子:“你前女友真香。”
“谁跟你说的她是我前女友?”孟斯年问她。
“谁也没说,我就想听你说她不是前女友,”苏格笑眯眯的,“听着开心。”
他却说:“你考试不着急了?”这人永远不会正面回答问题。
“不着急。”
“那我也不说。”
他挑衅地回视,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睛仿佛在说:就不让你得逞。
苏格瞪他一眼朝外走:“皮下你很开心?”
“啧,没大没小。”
意外的,去学校的一路上竟然不堵,只是等红灯的时候花费了些时间,苏格坐在副驾驶座上鼓捣着手机,也不急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她问孟斯年:“刚才你故意的吗?”
“什么?”
“没跟她们解释为什么我会睡在你的房间。”
他反问:“你是故意的吗?跑出来跟我撒娇。”
“是,我得在魏澜姗面前找下存在感。”苏格一直是这么直来直去的人,丝毫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思,她侧头看他,问,“你呢?你是故意气她的吗?”
“我们平时不就这么相处吗?”他漫不经心地说。
其实,他与苏格的相处一直是很自在的,亲切、舒服又自然,只是刚在外人面前,没有收敛罢了,倒也不是气魏澜姗,只是存了些想让她知难而退,别再纠缠不清的心思。
孟斯年的车子停在她考试的教学楼门口,看时间不过晚了五分钟:“老师会让你进去的。”
苏格开门下车,透过车窗,说:“孟斯年你昨天亲完我又用一个很随便的理由拒绝了我的表白,从此你在我心中改名叫孟渣男了,要想洗白……”
孟斯年挑眉道:“怎样?”
“你得努力点追我。”
孟斯年笑道:“你和程蓝先了断感情线我再考虑努不努力吧。”
苏格翻了个白眼:“我当他是朋友,我问心无愧。啧,你还拿这事说事,你可真渣。”
孟斯年也没接她话茬,指了指后座:“渣男的爱心早餐,别忘了拿走。”
苏格开了后门拿走纸袋,他问:“洗白一点没?”
“哪那么容易?一点都没有。”说完,她顺便告诉他,“我考完试跟同学出去玩。”
孟斯年立刻问:“去哪儿?男的女的?”
“管得太多了吧?孟先生。”说完,苏格也没管孟斯年什么表情,关上车门,走进了教学楼中。
她这是听到自己和魏澜姗的对话了。孟斯年笑,想到魏澜姗对她的形容,不知道这小姑娘会不会生气。
一月份确实是一个比较繁忙的月份,各地都发来演出邀约,电视台晚会、大企业的年会扎堆举办,孟斯年送完苏格后去公司忙了一下午,回到大宅时已经临近七点。他进门前给苏格打了个电话,没打通,估摸着这丫头这个时间可能在飞机上。
孟斯年没想到他进屋就见到系着围裙端着刚烤好的面包朝餐厅走去的魏澜姗。这让他心下立刻烦躁起来,想转身离开,还没动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他的父亲发现了他:“回来了?来,坐。”
孟斯年放弃溜走的计划,走过去坐到他父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爸。”
“公司最近很忙?”孟父问。
“是比之前忙了。”
“我是一直不赞同你去搞那什么流行歌曲公司的。”
孟父每次见孟斯年,都要念叨两句,孟斯年也习惯了,只笑从不反驳,却也从未听过。
“心理医生有坚持看吗?这么多年了,也不见起色,不行就换个权威的。”
“好多了。”
“好到你能再开演奏会才算好,”孟父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你对关河,也算做到了问心无愧了,该放下就放下吧。”
孟斯年猛地站起身,说:“爸,我去厨房看看妈忙什么呢。”
见他想跑,孟父今天打定主意不放他走:“你站住,我还没说完话呢,又没有礼貌。”
“爸,您说。”他倒是站住了,只是还是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我听你妈说了,你家里……有个女孩。”
孟斯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餐厅门口的魏澜姗,她没了早上见他时的慌张与浮躁。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大方地回视,随即冲他轻轻一笑。
孟斯年如没看到一般,又坐回到沙发上:“只是一个朋友。”
孟父生气了,音调上扬:“什么朋友睡你的房间,连衣服都没穿。”
孟斯年低头喝了口茶,忍不住笑了:“听谁说的没穿衣服,穿着我的衬衫呢。”
孟父不满地瞪他,叹了口气,又开始了老生常谈的话题:“你早该正正经经交个女朋友然后把婚结了,非得瞎闹。之前邱医生的女儿,你不同意我们也不逼你,现在澜姗回来了,她打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两家也知根知底,你收收心,该定的事早点定。”
平时父亲说这些,他都是乖乖听着的,等父亲说够了他顺着哄两句后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吃顿饭,他再陪父亲看会儿新闻,聊聊国家大事、国际关系,就算他们嫌他单身,嫌他工作忙,一直以来,氛围也算融治。
但是,今天魏澜姗在,他从进门开始,就是憋着火的。
她凭什么没有丝毫愧疚感,竟然还敢痴心妄想。
“爸,不管什么时候,过去还是未来,我和魏澜姗都没有可能。”
“当着澜姗的面,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孟父呵斥他,“赶紧给人家姑娘道个歉。”
“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孟斯年再次起身,“对不起,爸,帮我和妈说。说一声,今天不在家吃饭了。”
不远处的魏澜姗看着孟斯年,脱下她这辈子第一次穿的围裙,说:“你不用走!”
即使她在尽量克制自己,但从她说话的声音里,依旧能听出咬牙切齿的克制,“这是你家,我走。”
孟斯年没说话,像是默认。
“怎么了这是,你俩怎么回事?”孟父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哄着的魏澜姗,骄傲惯了,她哪里受得了被如此对待,即使这个人是孟斯年。她缓了口气,对孟父说:“对不起,孟伯父,是我打扰了。”
孟夫人从厨房走出来,皱眉,眼神冷厉地看向孟斯年:“你这是什么态度?”
“孟伯母,你别怪斯年,我们俩之间有点误会。”魏澜姗拿起包,看向孟斯年,“我希望你能放下成见,心平气和地和我谈一下。”
魏澜姗在孟家父母眼中一直是个稳重大方的女孩,没有外面那些女孩的巧言令色虚与委蛇,虽然性格比较强势,但也无伤大雅。她这性格多少有点像孟夫人,极少有如此失态的表现,孟夫人对她也甚是满意,所以,孟夫人见孟斯年对她如此说话,语气又严厉了几分:“澜姗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刚回来没两天,你对她有什么成见?有误会就好好说说,别这么没气度。”
“呵,误会?”孟斯年看向魏澜姗的眼中满是讥讽,“你竟然觉得这是误会?你的心是黑的吧!”
“斯年!”孟父见他咄咄逼人,开口阻止,“你的绅士风度呢?即使你对澜姗没别的想法,但她也是与你一起长大的朋友、妹妹,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伤感情了?”
孟夫人彻底冷了脸,沉声命令道:“道歉,孟斯年。”
孟斯年突然谈淡地说道:“谁给关河道歉?”
魏澜姗脸色一白,眉头皱起来,那张冷艳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高高在上脾睨众生的表情,错愕一闪而过后,她抿紧了唇。
“为什么提到关河?”孟夫人问。
“你们知道我无法弹马琴是因为关河的自杀,那你们知不知道关河是因为什么自杀的?”孟斯年本就冷峻的脸,说完这两句话后,神色已冷若冰霜。
“抑郁症,”孟父说,“网络暴力引发的抑郁症。”这个结论是大众普遍传播的,大多数媒体也是如此报道的。
“啊。”孟斯年斜觑魏澜姗一眼。
“他就是抑郁症!跟我没关系!”魏澜姗一字一句地沉声说完这句话,踩着高跟鞋,迈着长腿,犹如还是那个高傲的公主一样,关门离去。
在孟斯年眼中,她可谓是故作姿态,落荒而逃。
“对不起,爸妈,搞砸了你们的晚饭。”孟斯年敛了怒气,眉目舒展了些,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我过两天再回来,希望到时候家里没有别人。”
“斯年,到底怎么回事?”孟夫人跟他到门口。
“没事,妈,快和爸吃饭吧,难得您有兴致下厨。”要不是时机不对,他今天是很想留在家里吃饭的。
孟夫人关上门回去,见孟父一脸凝重,她走向餐厅,缓了语气:“别让这些小崽子影响了咱们的晚饭,咱俩吃。”
孟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到澜姗回来,我还以为自己抱孙子指日可待了。”
“那你真是想太多,我想着他能愿意结婚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俩一见面跟仇人似的?”
“约莫还是五年前关河那事。”孟夫人从厨房端菜出来。
“怎么又把澜姗扯进去了?”
“谁知道,不管他们,吃饭重要。”
孟斯年回到车上,靠着椅背连抽了两根烟,可烦躁依旧,空着的手不自觉地又摸出了手机,点了通信录中苏格的名字。
其实他没想好要和苏格说些什么,但就是想听她的声音,听她说话,听她扬着音调叫他孟叔叔,叫他孟斯年,叫他孟渣男……
电话还是打不通。
他有点担心,她跟谁去玩,去哪里玩,几点的飞机他统统不知道。这种不可掌控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然后,他直接拨通了程蓝的电话。
程蓝接听得很快:“喂,老板?”
“嗯。”
听到程蓝声音的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理智回来了些,立刻便开始后悔接通了这个电话,他都不知道苏格的下落,程蓝怎么会知道。
“老板?”程蓝又喊了一声。
“苏格说出去玩,你知道她跟谁去哪儿了吗?”
这话问出口,并不困难,却矛盾,希望得到答案,同时又不希望他知道答案。
“苏格?没听说呀,”程蓝说,“老板您等下,我问问蔡子他们。”
孟斯年觉得自己大概是突然放飞自我了,他找苏格,他担心苏格,这事,并不丢脸。
所以,在程蓝几人那里没打听到,他又将电话打到了许寒城那儿。许寒城听到孟斯年的问题,惊诧了半天:“学生放假了,去哪儿不用报告老师吧,再说我又不是她的辅导员。”
孟斯年立刻把电话挂断。
许寒城本是冷谈的性子,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谁知这次突然好奇起来,他回拨过去:“你不对劲啊,孟公子!”
“她一个小姑娘瞎跑,出点什么事儿我没法跟苏老先生交代。”孟斯年说。
许寒城笑了下,拖着长音问:“是吗?”
孟斯年沉默了良久,然后,也笑了,他慢悠悠地说:“本来,我以为是。”
多的他没再说,吊人胃口这事儿,他最爱干。再次挂断了许寒城的电话,他打给了远在香港的Yoko。
“喂?亲爱的老板,您有何吩咐?”
电话刚一接通,孟斯年便开门见山地说“Yoko,想办法问到在曲桑给苏格家看房子的阿姨的电话号码,别说我问的,也别让他们怀疑什么。”
Yoko:“……”如果时间能倒退一分钟,他一定不接这个电话,即使接了,也个会那么热情地跟这个人打招呼。
工作是好工作,但老板真不是好老板,从来不让人办人事儿。
Yoko再回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那时,孟斯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苏格家那位热情的保姆阿姨依旧热情,她接到孟斯年的电话虽然感到意外,但丝毫不能影响她交谈的欲望,她告诉他,苏格上学走的时候种的南天竹开花了,苏格回来看到指不定多高兴呢。
孟斯年顺势问:“她说她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前段时间联系时,她说不回来过年了,也是老爷子在香港治病,她自己在家,冷冷清清的……”
最后一个可能知道苏格在哪儿的保姆阿姨,看样子还没他知道得多。
那天之后,孟斯年连着一周没有苏格的一点儿消息。
这一周,他照常上班,照常安排工作,但员工们都感受到了老板的低气压,即使平时如何温和,但真冷了脸下来,他们所有人也是战战兢兢的。
千棠音乐在文化产业园区有一座独栋的五层小楼,因为是极具设计感的建筑,来产业园玩的人总是喜欢在门口拍照,时间长了难免混进来乱七八糟的人,所以,千棠一楼设立了刷卡通道,通道一侧靠墙边摆了一排沙发,萧树拿着卡下来时,魏澜姗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
“魏大美女,怎么突然过来了?”萧树用手拦着栏杆等她进来。
“来找斯年,他在吧?”
“在是在,”萧树为难地沉吟下,“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公司吧,规模比关河在时大了许多……”说完,萧树差点没抽自己的嘴巴,提谁不好,提关河。
魏澜姗走进去,丝毫没受影响地冲他笑了下。
一路上,工作人员见到萧树,都会停下来打招呼,萧总监的人缘看起来十分好,而魏澜姗,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超高的回头率。
她走在萧树身边的模样与气场,仿佛是巡视江山的女王。
“你看到萧总监带的那个美女了吗?”员工A问。
员工们最喜欢在茶水间聊八卦。
“看到了,是哪个广告明星?帮谁拍MV的?”员工B说。
“魏澜姗你们都不知道,舞蹈家啊。”员工C插话进来。
“好像有听说过,”员工A一脸疑惑地道,“她一跳舞的来我们音乐公司干什么?”
“来找老板的,我进来的时候听到她说——来找斯年。”员工C说。
“呦,斯年?”
“萧总监都只叫孟公子,斯年……这个称呼也太亲密了吧?”
说完,三个人互相交换着仿佛知道了大八卦的眼神。
魏澜姗跟着萧树一层一层参观,开始时还有些兴致,后来就越来越冷淡,萧树也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额头冒汗,开始思念孟斯年的助理Yoko。
魏澜姗突然停住脚步,萧树连忙指着旁的门,问:“这是练歌房,要不要进去看看?”
魏澜姗看着他,没说话。
尴尬!
萧树心道:我一把年纪了这是图的啥,早晚得和孟斯年绝交。
魏澜姗终于开口:“孟斯年是不是不想见我?”
萧树摆摆手:“他太忙了,估计一时间抽不开身。”他面上堆笑,心想:什么叫不想见你,我压根儿没敢跟他说你来了。
“这马上放假了,发唱片的事都要到春节后了吧,那时候市场也比较好。”魏澜姗回道。
萧树腹诽:你怎么这么懂?他轻咳一声:“是我们认识的一个小朋友跑出去玩了,好几天找不到人,孟公子有点着急,托人打听呢。”
正说着,旁边练歌房的门被打开,蓝色Blue乐队的几个人走出来,听到萧树的话,蔡子突然说:“萧总监,孟总还没找到苏格呢?”
“没呢,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回来我得好好收拾她。”萧树说。
“我听说她们班有两个女生去西藏玩了,不确定是不是苏格。”键盘手说。
“西藏?”萧树和程蓝都一脸惊讶地看向键盘手。

第08章 与我私奔
“好……好像是吧。”键盘手见两人反应如此大,犹豫地道。
“你怎么不早说,我去告诉孟公子。”萧树说着,抬脚离开。
魏澜姗跟上萧树,睨视他:“苏格是谁?”
“就是我说的,我们的一个小朋友。”
“是头发长长、瘦瘦白白的那个小女孩吗?”
萧树觉得奇怪,看她一眼:“你认识?”
“她和孟斯年什么关系?”魏澜姗问。
萧树想了想,说:“叔侄关系。”
魏澜姗回忆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孟斯年有这么大一个侄女?”
“哈哈哈,他俩叫着玩的。”
魏澜姗:“……”
两人走到孟斯年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门看进去,孟斯年正在打电话,皱着眉头,神情严肃。萧树敲了下门,孟斯年看他一眼,抬手示意他进去,萧树对魏澜姗说:“你等我一下。”
魏澜姗却置若罔闻,直接跟着萧树走进了孟斯年的办公室。
萧树瞪大眼睛回头看她,她不以为意,越过他继续朝里走。
孟斯察觉到来人,打电话的间隙,抬了抬眼皮瞥她一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萧树认命地跟过去,指了指沙发,对她说:“坐吧。”
萧树拿了个杯子倒了些纯净水放到她面前,两人等了一会儿,等到孟斯年打完电话,萧树吸了口气刚准备说话,孟斯年看也没看两人,率先问道:“萧树你怎么回事?”
萧树偷看了眼魏澜姗,干笑一声,知道是真惹孟斯年生气了,忙把苏格拿救场:“正带澜姗参观我们公司呢,听到苏格的消息,我就赶紧过来了。”
果然,孟斯年猛地抬头看他:“苏格回来了?”
“没有,不过,听蔡子说,可能去西藏了。”
“西藏?”孟斯年这反应,比萧树和程蓝刚一听到时的惊讶更甚。
“嗯……”萧树小心翼翼地回道。
孟斯年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地说:“她真是欠收拾了。”
“嗯……”萧树继续小心翼翼地回道。
孟斯年接通内线,秘书的声音立刻传来:“老板。”
“查下今明两天去拉萨的航班。”
“好。”
萧树急了:“西藏这么大你去哪儿找她?”
孟斯年似乎很烦躁,他没搭理萧树,萧树还想再劝,他桌子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孟斯年接起:“喂?……什么快递?哪里寄来的?……拉萨?请帮我放到楼下快递柜里。”
挂了电话后,他拿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向外走,边走边交代工作:“老萧,音乐节的那个策划案没问题的话你批一下,蓝色Bue乐队新歌的编曲得尽快完成,帮我和大家说新年快乐,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这最后一天上班,你就差这几个小时啊?和大家再见可就是明年了。”萧树说。
“明年见。”
萧树目送他离开,回头对坐在沙发上喝水的魏澜姗耸耸肩:“我就说吧,孟公子很忙。”
“没事,我过段时间再来。”魏澜姗还是冷冷谈淡的样子。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萧老师,孟斯年很喜欢那个苏格吧?”
“啊?”萧树先是一愣,随后认真想了想,“是吧,苏格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我们都挺喜欢。”
显然,魏澜姗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随意“嗯”了声,开门走了。
拉萨八廊街附近的一个特色客栈中,苏格趴在前台填好快选单子递给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姐姐,上次那个快递帮我查一下到没到?”
老板娘拿着手机翻了一会儿:“刚签收,这又是寄给谁的?还是孟渣男?”
苏格点头。
“既然都是渣男了,还给他寄东西干吗?”老板娘觉得这小姑娘特别有意思,“他对你做了什么?”
“是呀,小姐姐,”老板娘的弟弟阿苍凑过来,“渣男该忘就得忘,现在都流行‘小奶狗’。”
阿苍露出一排牙齿冲她笑着,在小麦色皮肤的映衬下,牙齿越发显得洁白明亮,说到“小奶狗”时,他用力指着他自己,笑得阳光朴实。
小奶狗?苏格心下好笑,觉得他大概是巧克力奶的。她斜靠在吧台,点燃一支烟,抬眼皮问他:“你猜我为什么叫他孟渣男?”
“因为他劈腿了。”“小奶狗”阿苍笃定地道。
苏格也没管对面站着阿苍,呼出一大口烟雾,朦胧中,她那属于女孩特有的软软的声音传到阿苍耳中:“因为他睡完没给钱。”
阿苍愣住。
从外面刚回来的穗穗听到她的话,一下扑过去:“格总!你和孟神果然睡了,你还说没有,我就说不可能吧,一宿没回来你俩盖棉被纯聊天吗?”
苏格冲她眨了下眼睛。
“你眨什么眼睛,实话招来,睡了几次?”
苏格气得差点把烟掐断,她翻了个白眼,抬脚上楼,心道:这个猪队友!
穗穗紧紧跟着她:“我是让你强吻他,不是让你去献身,你慢点走,咱俩聊聊。”
“姐……”阿苍哭丧着脸看向老板娘阿玉。
阿玉瞪了眼自家弟弟:“你没戏。”
“你怎么确定?”
“不是一类人,你老实点。”
“谁说的,别人跟小姐姐搭讪她都不理的,她只理我。”
“那是看在我给她寄快递的面子上。”阿玉将快递单贴到包裹上,随手将苏格空下来的电话那一栏填上自己店的座机号。
然后,座机电话突然就响了。
“你好,苍玉客栈。”阿玉随手接起。
“你好,我找苏格。”
电话中传来的声音低沉好听,沉稳却又不失年轻人的活力,阿玉凭借多年的经验,确定对面这人一定是个帅哥。她咳了一声,柔声问:“您是哪位?”
“我是苏格的朋友。”
阿玉看着手边包裹上的收件人姓名,突然笑了:“你不会就是孟渣男吧?”
孟斯年:“……”
他心里盘算着,逮着苏格要先揍一顿才解气。
阿苍听到“孟渣男”三个字,好奇地凑过去听,阿玉接着问:
“苏格为什么叫你孟渣男呀?”
孟斯年礼貌地说:“请让苏格来接电话。”
“她说是因为你睡了她没给钱,是不是真的呀?”阿玉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孟斯年:“……”打一顿也解不了气!
“我让我弟去喊一下,你等会儿。”阿玉说完,示意阿苍上楼,阿苍一听去找苏格,高兴地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楼梯。
阿玉接着对话筒那边的人说道:“孟渣男你要有空,欢迎到拉萨玩,我给你住宿打八折。”
“你可以叫我孟先生。”
“孟渣男”这个名,似乎,他只允许苏格这么叫。其实,苏格叫也不允许,只是,从苏格嘴里叫出来,他不会觉得讨厌罢了。
“孟先生你是不是长得特帅?我见挺标致的一小伙儿,跟苏格搭讪,她都爱理不理。”阿玉似乎很有闲聊的欲望,前台没有人来办理入住,她闲来无事,抠着红指甲,夹着话筒,撩着男人,好不惬意。
孟斯年并不接她话茬,他嘴里叼着烟,点燃,问道:“苏格还没过来?”
阿玉听到打火机的声音,还有他含糊不清的说话声,推断他在抽烟,她问:“苏格抽烟是跟你学的吧?小丫头烟瘾挺重。”
孟斯年眉头一锁,顿了一下,声音又沉了几分:“你告诉她,她再抽烟,我就把她寄来的破烂东西全扔出去。”
这时候,阿苍气喘吁吁地跑下来:“姐,小姐姐说她不和渣男说话。”
阿玉“扑哧”笑了,她冲着话筒说:“孟先生,你听到了?哎,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惹生气了。”
“可否帮我问一下她什么时候回来?”孟斯年的耐心快要被这个健谈的老板娘磨没了。
“苏格住在三楼,我弟这楼上楼下地跑,他的腿不累的呀。”阿玉慢悠悠地说。
“没事,我再去问。”阿苍说着,又跑了。
阿玉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对孟斯年说:“我弟弟今年刚满十八,可以交女朋友了,他特别喜欢苏格。”
孟斯年“呵”了一声;“喜欢苏格的人多了。”
阿玉说:“住这儿久了,难免日久生情啊。”
孟斯年没说话,阿玉娇娇地笑着,继续道:“你不担心?”
“不担心。”
“为什么不担心?我跟你讲,我们这边帅哥起多的,什么类型都有。”
过了半晌,那边传来男人不耐须但又写定的声音,他说:“苏格是我的。”
“姐,小姐姐说了,随缘。”
阿苍从楼上跑下来,喊着。
阿玉愣了一下,间:“什么随缘?”
“孟渣男不是问苏格什么时候回去吗?她说随缘。”
阿玉笑了,想再和孟斯年聊会儿,贴近听简才发现只有忙音传来,那边已经挂了。
年关将近,孟斯年被孟夫人叫回大宅,买年货、看长辈、祭祖,忙得堪比工作日。往年也是这些事儿,他也习惯如此,只是今年,有了牵挂,他做什么事总是觉得不安心,对于他三天两头跑回自己公寓的事儿,孟夫人颇有微词,甚至怀疑那天那个小女孩被他藏在家了。
直到那天她买完东西,让司机顺道往孟斯年那儿拐了一下,进门差点被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子绊倒,她这才知道孟斯年总往回跑的原因——拆快递。
“你买的这都是什么?”孟夫人看着拿着裁纸刀从里间走出来的孟斯年,惊讶地问。
孟斯年叹了口气,蹲下身,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拿出一个转经筒纪念品,晃了晃。
孟夫人皱眉:“你什么时候对藏文化感兴趣了?”
“我叫了钟点工过来帮我收拾出一间杂物室,妈,我这儿比较乱,就不叫你进来坐了。”说话间,孟斯年又拿出一幅装裱好的唐卡。
“哎,那个藏式毛呢毯子蛮好看,递给我看看。”孟夫人指着不远处单人沙发上的毯子。
这天孟斯年打电话到苍玉客栈时,苏格正趴在前台写快递单,阿玉接了电话,用口型对苏格说:“孟渣男。”
苏格忙凑过去听,孟斯年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句话:“让苏格听电话。”
苏格指了指门外。
阿玉立刻懂了,说道:“她出去玩啦。”
“你跟她说,她买的毯子让我妈拿走了,有空再让她买一条。”
“行。”
“她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孟斯年感觉有太多问题要问了,电话不通,微信不回,微信名字从那天离开时改成了“格格微服私访记”之后就再没变过,不像她的风格。
“她的手机被偷了。”这个问题阿玉不用问苏格,直接答道。
孟斯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问她钱还够不够用。”
这么多天第一次听到孟斯年的声音,本来就想得厉害,他突然这么一问,苏格鼻子一酸,噘着嘴委用地点头。阿玉好笑地看着苏格,看着挺酷的,骨子里还是个小姑娘嘛,于是,她故意对着电话说:“她说够用。”
“她是不是在旁边呢?让她接电话,”孟斯年不忘威胁,“不然把她买的东西全部扔了。”
苏格拿过电话,生气地道:“扔了吧,不要了。”
孟斯年觉得自已最近确实不太对劲,听到苏格的声音,即使是气呼呼凶巴巴的,他竟然舒了口气,嘴角微扬,心情颇好地笑了:“不扔,给你腾了一间屋子专门放你的东西,你买这么多要干吗?”
“给你带的纪念品呀。”
孟斯年:“……你快把拉萨搬我家来了。”
“反正你家大。”
“为什么去拉萨?”
苏格想了下,说:“求姻缘啊。”
孟斯年:“……”
“你不是来替你爷爷求健康的吗?天天往寺庙跑。”一旁的阿苍说。
苏格压低声音:“闭嘴。”
孟斯年笑起来,客栈大堂悬挂的电视机开始播放某个地方台的春晚,苏格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年三十,立刻扬声道:“新春快乐孟叔叔,你明天又老了一岁。”
“这才几天时间怎么我就老了两岁了,有你这么算的吗?”
苏格“咯咯”地笑,听到她的笑声,孟斯年心间一软:“格格,什么时候回来?”
苏格敛了笑容,轻声问:“回哪儿啊?”
这话着实把孟斯年问住了,是啊,她所有的亲人都在香港,她现在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回哪儿啊。
曾经,她向他伸出过手,但他,拒绝了。
像个懦夫一样。
有种类似于心疼的感觉突然溢在孟斯年的心尖上,只是他还没说话,苏格在这尴尬的沉默中,突然说了句:“你说你想我了,我就回去。”
孟斯年:“……”
就在孟斯年这刹那的沉默中,她像是怕他拒绝一样,立刻又说:“我等开学再回。去,再见孟渣男。”
等孟斯年回神,苏格那边已经挂断了。
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勇往直有前的苏格,在面对孟斯年的时候,已经开始小心翼翼了。
看着那个号码,几次想要回拨过去,最终,孟斯年拿着手机,他却打到了卓悦那儿。
卓悦很快接起,她笑着说:“孟先生,我猜你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一定不是拜年。”
“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时间。”孟斯年抱歉道,“过年好,替我向你的家人向好。”
“谢谢,所以,你怎么了?”
他沉默半响,说:“没什么。”
“你刚说了所有心理医生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
孟斯年低笑:“就是习惯和你敞开心扉说话,所以突然想和你说……”
“嗯,孟先生,我在听。”
“我想说,”他呼了口气,缓缓地道,“我好喜欢苏格啊。”
似乎越长大年味就越谈,每年重复做上一年做过的事,见上一年见过的人,说过的话还会再说一遍。华灵一家人来孟家大宅拜年的时候,正碰上孟家家族聚会,孟斯年的每位长辈包括同辈的堂兄堂姐正在问那年复一年从来都不会变的问题——斯年交女朋友了吗?
然后华灵就来了。
华先生华夫人拿了非常多的礼品,他们将东西放到门口,华夫人对孟夫人说:“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先打个电话就好了。”
“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这话见外了,今年家族聚会提前了一天,怪我没和你说。”孟夫人请了三人进来。
孟家的人虽都位居高位,但也为人谦和,对华灵一家还算热情,华夫人也是得体大方,她又说了一遍抱歉的话:“你们不用招呼我们,是我们打扰了。”
“别这么客气,我好多朋友都是华灵的粉丝呢,一会儿华灵妹妹帮我签些名吧。”孟斯年堂姐说。
华灵笑得灿烂:“当然没问题,我现在有些名气主要是我老板带领公司发展得好,给我们的资源也多。”说完,她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孟斯年。
“我看斯年就是个工作在,华灵,你偷偷告诉我们,他有没有女朋友?”孟斯年的姑母问。
“没有吧,老板为了我们的前程操碎了心,没空谈恋爱。”华灵笑着说。
“斯年打小眼光就高,也不爱和女生一起玩,这么多年,也就和澜姗还有我们家华灵亲近些。”华夫人笑呵呵地说。
暗示虽然不是非常明显,但孟家人都是人精,听出话里的意思,他们见孟夫人不说话,谁也没接这话茬。孟斯年的姑母见气氛尴址,忙问孟夫人:“你也不知道?咱家斯年这才华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没女朋友的样子。”
刚开始孟夫人还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对于众人的轮番询问,只答——“不知道”“不管他”“还小”“不着急”之类的,后来,可能被问烦了,也是着急了,直接说:“有合适的给介绍一下。”
那些亲戚似乎都等这句话呢,立刻兴奋了,孟父泼冷水道;“你还指望他能去相亲怎么着?”
“我拖着他去。”孟夫人斜斜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孟斯年,故意拔高音量。
孟斯年头都没抬,假装没听到。
华灵坐到孟斯年对面的沙发上:“老板,没想到你家过年也这样,催婚。”
孟斯年回着拜年信息,笑了下:“习惯了。”
“所以你近几年真没打算结婚吗?”华灵又问。
孟斯年心不在焉地回道:“随缘。”
华灵失笑:“看来是没打算。”
孟斯年打字的手微顿了一下,然后,他说:“也不是没想过。”
华灵有些惊讶,还没说话,只听他又问:“你们女生法定结婚年龄是几岁?”
“啊?”她的惊讶慢慢变成了震惊。
那边七大姑八大婶热情地商量着自己知道的单身姑娘了。不知道谁说了句:“不要低于二十五岁的,太小的不定性。”
“对,小丫头片子肯定不行,也不顾家。”
孟斯年挑了挑眉,不满地看向那边,终于没忍住:“小怎么了?”
因为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客厅里突然变得静谧,华灵也瞬间证实了自己刚刚的猜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半响,那边有人说:“斯年喜欢年龄小的?我认识一个……”
那人还没说完,孟斯年转回头,谈淡地道:“不要。”
他拿了烟盒出去,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正在下雪,洋洋酒洒的大雪铺满了整个院子,清冷的气息随风吹来,他深吸一口气,觉得通体舒畅。低头点燃烟,他顺手又拨了苍玉客栈的电话。老板娘阿玉已经记得了他的电话号码,这几次他打电话话过去,她都是直接喊孟先生:“孟先生,苏格出去玩了。”
又是这句话。
他靠在门廊边,一手拿着手机一一手掐着烟:“你说我想听她说话,帮我哄哄。”
阿玉失笑:“这次,真的出去玩了。”
孟斯年:“……”
合着前几次是假的了?
阿玉立刻又说:“孟先生,你在太京吗?”
“嗯。”
“我从来没去过,你们那里是不是高楼林立的?街上全是帅哥美女?”
“苏格去哪儿了?”
阿玉靠着柜台,夹着电话,找着话题和他闲扯,他却一句废话都没有,只问苏格。
“和我弟去羊卓雍措玩了,得过几天才回来。”
孟斯年将烟踩进院子的雪堆里:“把你弟的电话号码给我。”
“那可不行,我怎么可以随便把弟弟的电话号码给陌生人呢。”
孟斯年没继续与她纠缠,挂了电话便开始查看飞往拉萨的航班。孟夫人拿着他的外套出来:“怎么?烦了?也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谢谢妈。”他收起手机,接过衣服穿上。
“你确实该结婚生子了,瞧你爸见到你姑母家的孙子喜欢成什么样了。”
孟斯年笑了下:“暂时还没打算。”
“那只结婚呢?”孟夫人问。
“也没。”
孟夫人叹了口气:“你华婶婶其其实也没说错,这么多年,你也就和澜姗、华灵亲,不喜欢澜姗的话,那华灵呢?”
“妈,你知道千棠是禁止同公司员工谈恋爱的。”他说。
“那还不是你定的。”
“嗯,就是不喜欢公司里的任何艺人,所以才定的。”
孟夫人恨恨地瞪他一眼:“你华婶婶一直想撮合你和华灵,这下要失望了。”
“看出来了。”他想了想,突然说,
“华婶跟华灵关系还挺好,她那个女儿呢,特别小不点儿特别爱哭那个?”
“你还记得呢,还在奥地利上学吧?”孟夫人说着听到有人喊地,应了一声,开门之际突然想到什么,“对了,那个女孩呢?上次在你家里那个。”
“她怎么了?”
“你没想和她结婚吗?”
孟斯年失笑:“她才多大,会吓到她的。”
孟夫人挑眉,了然地道:“不是因为不喜欢,不是因为不合适,而是因为她年龄小?”
孟斯年:“……”
套路好深。
孟夫人其实是有些微诧异的:“说实话,我和你爸爸一直以为你在等澜姗。”
孟斯年轻笑一声:“是什么让你们有这种误会?”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跟你玩得最久的女孩了,我们当然会这么认为。”
“玩得久是因为她不聒噪,抱歉,妈,我不太想提起她。”孟斯年说着,又抽出支烟来。
孟夫人虽然感到疑惑,但见他眉头深锁,不愿多谈的样子,只说:“少抽点烟。”
“嗯。”
“一会儿进来,外面冷。”孟夫人说者便要回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刚看你在查机票,提醒一下,咱家十五之前是不可以出运门的。”
孟斯年抽了口烟,微微地点了下头。
于是,因为这个原因,孟斯年决定去拉萨时,苏格也快开学了。二月末,他终于得空,知道这时候苏格要回来,但他还是决定去一趟。
为了让那个女孩开心,让她觉得她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她也是有人担心有人牵挂的,所以,他必须去。
二月末的拉萨气温还在零下,孟斯年从贡嘎机场出来,用围巾口罩包裹的很严实。他在拉萨的朋友已经等在出口,见他出来,边寒暄边递了车钥匙给他:“有没有高反?”
“吃了药了。”
“越野车,耐用,真不要我们招待?”
“真的不用,来办私人的事,估计这两天就走。”
苍玉客栈并不太好找,孟斯年在那附近绕了两圈,后又下车问了两次路,才在个小胡同里找到。胡同显小,客栈的门面倒是挺大,从外面看,很有藏族特色,鲜艳的墙面,藏文和中文相间的招牌,一阵风吹来,楼顶吊下来的一条条彩色布条随风落院地飘飞着,猎猎作响,空气中混杂着酥油茶的味道。
孟斯年停了车子,走进店中,前台柜台后站着个瘦高的女人,她正和一位顾客聊着天,笑嘻嘻的,看起来十分好客。
阿玉注意到有客人进来,扭头看去,来人穿着牛仔裤、厚棉服,利落干净,一条黑色围巾,还有一个黑色口罩,只有一双极其好看的桃花眼露在外面,清澈又明亮,即使这样全副武装,此人清俊的气质还是非常惹眼。阿玉立刻换上更甜美的笑容:“欢迎光临,先生您有预订吗?”
孟斯年站在柜台边,拉下口罩:“苏格在吗?”
阿玉一愣,立刻认出这个声音,她惊喜地道:“孟先生?”
她曾想过孟先生或许是个帅哥,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样貌能如此出众,清俊优雅,举手投足,气质不俗。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阿苍三两步跑过来,歪头打量孟斯年,见他年轻又帅气的样子,嘴一撇,不高兴了。
“她不会又出去玩了吧?”
孟斯年扫了下大厅,有人在喝咖啡,有人在用餐,没有苏格。
“她去寺庙了。”阿玉说话间,一直盯着孟斯年瞧,心道:终于知道这苏格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了。
“哪个寺庙?”
“好像是扎基寺,让我弟弟送你去吧。”阿玉热情地道。
孟斯年看了眼一旁有着健康小麦色年轻男孩,想也没想就把地道“不用,我开车了。”
“那我给你指路,”阿玉仿佛感受不到他态度上的淡漠,说着便从柜台后走出来,“弟,看店。”
孟斯年没有说话,跟着她走了出去。
扎基寺离得并不远,三四公里的路程,不过二十分钟便到了。一路上,阿玉热情洋溢地和他说着话,介绍着拉萨的风土人情。孟斯年礼貌地回了两句,阿玉见他兴致不高,话锋一转,提到苏格:“你和苏格是在闹别扭吗?”
孟斯年顿了一下,才回:“没有。”
“那她为什么来这里住着不走,过年都没回去。”阿玉歪头看他。
“她不是来求佛吗?”他随口道。
“那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
“她怕听到我的声音忍不住回去。”
“为什么怕回去?”
“回去了心不就不诚了吗?”
孟斯年开着车,有问有答,语气始终淡淡的,即使这个热情美艳的老板娘问了“十万个为什么”。
阿玉被他一本正经的胡扯逗笑,说得仿佛真的似的。
“我在拉萨开客栈开了十年了,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最近准备写个故事合集,苏格不给我讲你们的故事,孟先生,你可不可以讲讲?”阿玉的语气很真诚,说完,她还加了句,“我会给稿费的。”
原来这么热情地跑出来指路是为了这事,孟斯年笑了下:“苏格为什么不和你讲?”
阿玉叹了口气,看起来颇为无奈,
她学着苏格的语气道:“她说,‘我俩那些事儿卖头条比你给的这点稿费贵多了’。”
孟斯年失笑,是她能说出的话。
见他笑了,阿玉觉得有戏,立刻问:“怎么样?孟先生,你有兴趣吗?”
“没兴趣。”
“为什么呀?”阿玉提高了音量。
“没什么要说的。”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扎基寺,他找了个车位停下,边拔车钥匙边说,“我和苏格,故事才刚开始。”
因为是旅游淡季,扎基寺的人不多,但是香火旺盛,四处弥漫着酒香。
孟斯年进去后没怎么绕就看到了苏格,她手里拿着桑枝站在廊柱一侧,仰头看着墙上大大小小的佛像,十分虔诚。
见到她的这一刹那,他竟有种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见的感觉。
孟斯年长腿一迈,加快速度,很快就到了苏格身后,然后,他就听到苏格朗声跟佛祖打着商量:“佛祖爷爷,我真的愿意减寿十年换我爷爷健康,然后您顺便保佑我和孟斯年百年好合,长命百岁,正好我减寿十年,到时候我俩一起上天堂……”
“这儿不叫天堂,到时候我俩一起上西天。”
孟斯年听到前几句感动得心下一片柔软,结果,听完后几句差点没让他笑出声。
他开口道:“苏格,你是傻子吧,扎基寺是求财的。”
苏格正把桑枝和柱子旁边的酒放到了佛祖脚边的台子上,听到身后传来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时,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孟斯年站在几步之外的香火龛旁边,在高原特有的明晃晃的阳光下,笑得灿烂,像个俊朗少年。
那笑容,令人畅快、舒心,像一阵驱散她所有不安与焦虑的风,仿佛他这笑,天地间都透亮了。
苏格在这样的笑容下愣怔许久,直到孟斯年再次说话:“你确定要在人家财神面前,求健康和……姻缘?”
苏格这才恍然失笑,她走过去牵住孟斯年的手向外走,孟斯年紧了了紧她有些冰凉的手,跟着她的步伐。
阿玉在寺庙门口和卖青稞酒的小哥聊天,见两人手牵手一前一后出来,忙跟上:“哎,这么快就找着了?”
苏格避开游人在一座白色建筑的墙边站定,这才松开他,仰头,细细地盯着他瞧,还是一个多月前的样子,丝毫没变,只是,似乎,爱笑了。
一只黑猫蹲在白色墙头,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他们,蓝天上的白云仿佛是它头上的棉花糖。
真好,他一来,所有的事物就变得可爱起来了。
孟斯年微弯腰,将她的手再次握进手里:“手真凉,怎么不戴手套?”
苏格没答,还是盯着他看,她抽出手:“你来干吗?”
孟斯年见她闹情绪的小模样,还有那久违的小酒宽,勾起嘴角,又笑了,他说:“洗白。”
苏格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疑感地挑眉,随即,又恍然大语,脸刷刷地就红了。她咬着下唇,半晌,声音又低又柔地说:“你不是说等我斩断感情线才考虑吗?”
“等不及了,我帮你斩吧。”他很少能见到苏格这种样子,觉得可爱得不得了,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那也行,”她想了想,接着说,“不过你之前太渣了,洗白挺困难的。”
“没事,我有时间。”他笑着回。
“哦。”苏格漆黑的眼珠滴溜地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墙头的黑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跳下了墙头。
苏格说:“那啥,你别动啊。”
“嗯?”
孟斯年的尾音还没落,苏格便一下扑到他怀里,他微愣,刚想伸手回抱,便听怀里的人说:“没洗白啊,只是你来了,我有点高兴,表示一下心情。”
“嗯。”
他抬手抱住她,缓缓地吸了口气,微凉的空气,让人浑身舒爽。
因为苏格的羽绒服太厚,孟斯年感觉自己仿佛抱了一个大面包,微用力,面包就瘪掉了,他感叹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你怎么才发现啊。”
“不好意思,打扰下。”阿玉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孟先生,你的车挡着别人的车了,车主正在找人。”
苏格松开孟斯年,回头看向阿玉:“姐姐,你怎么来了?”
阿玉无奈地叹口气:“你才发现我啊?”
难得苏格害羞,阿玉见她脸颊微红的样子,笑意更浓:“你脸红什么呢?”
苏格瞪她一眼,低声说道:“你说呢!”
说完,也不管两人,抬脚朝原路返回。
被挡车子的车主是个女孩,其实孟斯年留出的空间足够她的车子出来,不过女孩自称是“马路杀手”,直言不讳地说,她怕蹭了孟斯年的车。
不过见到车主后,女孩大概开始后悔没有去刚蹭一下,尤其在面前这个帅得跟男明星似的男人没有嫌她笨,反而真诚地向她说抱歉的时候。
女孩火然的眼神他仿佛没看到一样,镇定自若地上车。
阿玉凑到苏格身边:“他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啊。”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苏格对孟斯年的魅力早已习以为常,还抽空给阿玉修改了下病句,“你应该说,他,人见人爱。”
“这样啊。”
“你的短篇合集是要用藏文写吗?”
“不啊,用汉语。”
苏格:“……”
她深表担忧。
说着,两人一左一右要去拉车子后座的门,结果,“咔嚓”一声,驾驶座的男人,锁了车门。
苏格歪头看孟斯年,他惜字如金地说:“副驾驶。”
“我不和渣男坐一起。”
“那你就走回去。”孟斯年威胁道。
苏格鼓了鼓腮帮子:“孟斯年你这辈子是洗不白了!”
刚才甜蜜拥抱时的温馨氛围,瞬间荡然无存。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下,轻声哄:“别闹,快点上来,挡着人家的路了。”
“我就说看着面熟吧,真的是孟斯年。”听到苏格的话,那个车主小女孩惊呼一声,几步跑到驾驶座的窗边,此时,孟斯年身侧的车窗玻璃,缓缓升了上去,严丝合缝,看起来不是那么十分刻意……
苏格怕他引起围观,绕到副驾驶上了车。孟斯年随手开了后门的锁,阿玉也跟有上去,车子利落地倒出车位,绝尘而去。
“孟先生是明星吗?”阿玉这才意识到,当初苏格说的那句卖头条不是开玩笑。
“对,电影明星。”苏格随口回。
孟斯年瞥她一眼,没说话。
阿玉来了兴致,她觉得自己的短篇合集要成为畅销书了,她靠向前:“孟先生演过什么片儿?长得这么倾国倾城粉丝一定很多吧?”
倾国倾城?
阿玉的形容,让孟斯年挑了下没,苏格笑嘻嘻地答:“就那种片儿。”
“哪种?”
“那种咯……”她故意拖着长音,侧头,神她眨眨眼。
阿玉的眼睛渐渐瞪大,她讶异地看向孟斯年,还设说话,孟斯年先冷了脸,他道:“苏格你是不是真想走回去?”
“哎呀,孟叔叔你真没幽默感。”
久违的“孟叔叔”!
其实,孟斯年并不是很喜欢她叫他孟叔叔,这会时刻提醒他两人的年龄差,不过,比起“孟渣男”,“孟叔叔”这个称呼可以说是非常好听了。
阿玉的神色恢复正常,她这才想起苏格这小丫头有随口胡扯的先例,什么事说得都跟真的似的,她问:“所以孟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
“弹钢琴的。”苏格说。
“艺术家啊,厉害厉害。”阿玉问,“在哪里弹?酒吧或者西餐厅那种吗?”
苏格笑了:“音乐厅。”
“早就不弹了。”他不想讨论此事,说完,随口问阿玉,“前面怎么走?”
“右拐。”
阿玉并没有理解孟斯年的意思,指完路,再次把话题带回来,“那孟先生靠什么生活呢?”
阿玉这是准备把两人的事儿一点一点打听出来。
其实现在做音乐是很不赚钱的,这么几年下来,大大小小的音乐公司倒闭了一批又一批,苏格一度怀疑孟斯年是在赔钱做公司,毕竟现如今已很少有人买专辑了,但见孟斯年奢侈的生活又不像拮据的人。有次她把疑感说出来,惹得萧树哈哈大笑:“你也太不了解你孟叔叔了,他在国外出的那些专辑销量一直有,还有付费的音乐网站,就算什么都不做每个月也会收钱收到手软。”
“然后全赔到公司里?”
“别的音乐公司赔钱还有可能,千棠是赚钱的,我们歌手比较多,音乐品质也好,版权卖得贵,再说还有录音棚和音乐节的经营,艺人代言收入最可观了。”
苏格这才放心,她怕以后孟斯年穷再揭不开锅了,她得去拉小提琴卖艺赚钱养他
当初孟斯年接手关河留下的岌岌可危的千棠音乐,没有人看好,一个艺术家,商人的事,而且是日渐没落的音乐公司,很多人持看笑话的态度。
后来,事实证明,天才就是天才,只要他想,就能做好。
想到这里,苏格对阿玉说:“靠美色。”
孟斯年又瞥了她一眼。
阿玉:“……”感觉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将两人送回到客栈,孟斯年跟着她们下车,苏格问他:“孟渣男你住哪儿?”
昙花一现的那声“孟叔叔”后,“孟渣男”这个称呼又回来了。
“住这儿。”
孟斯年跟着她们走进客栈,拿出身份证往前台一放:“开一间房,谢谢。”
阿苍看到苏格回来,本来挺高兴的,再看到后进来的孟斯年,脸拉下去,也不收他的身份证,只说:“对不起先生,我们没有房间了。”
阿玉怀疑地看着自家弟弟:“这么快就没了?”
阿苍噘着嘴点头,阿玉随手按了下电脑,想到什么,立刻道:“确实没有了,不如孟先生住苏格那儿吧,她同学回去了,她自己睡大床房怪冷清的。”
苏格挑眉看她,孟斯年的那个“好”字刚一说出口,一旁来了一个人,喊了句:“老板娘,退房。”
“好嘞。”阿苍咧着嘴笑,热情得不得了。
阿玉摊摊手,对苏格说:“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孟斯年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格,苏格眨眨眼,一脸无辜,她全程可一个字都没说,说“好”的是孟斯年啊……
阿玉帮孟斯年办理了入住,等他们上楼后,她按照孟斯年身份证上的名字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然后将孟所年的资料从头到尾瞄了一遍后,倒吸一口气,抓着阿苍的胳膊:“你快去做个牌匾。”
“做什么牌匾?”
“‘世界著名钢琴家孟斯年曾入住本店’那种金光灿灿的牌匾。”
阿苍:“……很浮夸。”
不知道是不是阿玉故意的,孟斯年的房间被安排在苏格房间的对面,两个房间靠老廊最里面,安静,有风,阳光明媚,还有个通向天台的门。
苏格喜欢在天台的餐厅吃晚饭,因为在天台总是能看到远处的山脉和日落时的火烧云,阴天的时候,静静矗立在远方的布达拉宫更显壮阔。
因为天气比较冷,最近来天台的玻璃花房餐厅厅的人事寥无几,餐厅中有阿玉精心种植打理的各种植物,这也是苏格爱往天台跑的原因。
阿玉拿着小本本记着苏格点的餐食,向她:“点这么多?”
“孟斯年挑食,看他爱吃哪个。”
“你说你不大点的一个小孩,怎么这么会疼人。”阿玉想了想,“应该说,这么宠他。”
苏格笑道:“这么明显吗?”
“所以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看着挺恩爱的样子,但又不太像情侣。
“你觉得呢?”
“他在追你?”阿玉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苏格想了想,他好像并没明说过。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都来找你了你还凶巴巴的。”阿玉说完,加了句,“别说睡完不给钱,我是不会信的。”
苏格继续笑着,像个小狐狸:“我来拉萨的前一晚,他亲了我。”
其实是不生气的,甚至可以说是高兴的,她数次故意撩他,他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她从不确定孟斯年喜欢她,然后,那天,他主动亲了她。
深吻。
恍若做梦般。
然后,欣喜若狂,但由于惊讶过度,她的欣喜若狂并没表现出来,可以说完美地发扬了孟斯年“不动声色”的特质。
即使后来,他说自己喝多了,她也还是高兴的。
但,总要对他的行为表个态度。
其实和穗穗约着来拉萨并不是因为孟斯年酒后的冲动,她知道了他并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样不为所动,所以,她决定立刻消失。
手机丢了也没再买,果然,孟斯年知道地的行踪后,三天两头打电话到客栈来,这已经达到了她的预期效果。
他出现在拉萨,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
“亲完呢?”阿玉还在等着她继续说。
“阿玉姐,你真八卦。”苏格不再说了,她推着阿玉,“我饿了你快让厨师做菜嘛。”
阿玉无奈地拿着菜单离开,腹诽:这两人的嘴,真是一个比一个严。
苏格在天台帮阿玉的花草修剪了一会儿枝丫,服务生很快开始送饭菜上来。
她看了看时间,跑下楼去敲孟斯年的门:“孟渣男,吃饭了。”
孟斯年湿着头发打开门,神色不快:“我讨厌这个名字。”
“那你赶紧洗白啊。”
他斜斜地靠在门框边,扯了扯身上的浴袍,露出性感的锁骨,漫不经心地笑道:“洗得还不够白吗?”
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这样,苏格没有防备,被撩到了,顿了半晌,嘟囔了句:“以前道貌岸然的样儿都是装的吗?”
“你嘀咕什么呢?”
“谁说那个洗白了?”苏格瞪他一眼。
她以为自己这一眼瞪得很凶,其实看在孟斯年眼里,那小眼神,可以用娇羞来形容,他压低了声音:“我都追来拉萨了,还不‘赶紧’吗?”
苏格想了想,这是在追她的意思吧?她应该没理解错,他都暗示好几次了,她咬着下唇,垂眸:“换衣服上来吃饭。”
黄昏后的天台有些凉,苏格坐在大玻璃花房内,将点的饭菜重新摆了一遍。花房里吃饭的除了苏格还有不远处的两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也是来旅行的,两人吃着糌粑,聊着天,还不时看向苏格,她却全然没注意,只专注眼下的餐食。
两人投过来的视线越来越频繁,孟斯年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这幅场景,他冷了脸,闪身进去坐到苏格一侧,挡住那两人的视线:“怎么点这么多?”
苏格见他来,拿起筷子:“我饿了。”
孟斯年没动筷,拿了一旁的甜茶倒了两杯,递给苏格一杯,苏格吃着藏面,随手接了过去。孟斯年看着她,觉得拉萨冷硬的风并没有把她的皮肤吹粗糙,只是稍微黑了一点,总体来说,还是当初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苏格的睫毛很长,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小巧挺翘的鼻子,薄唇和尖尖的下巴组合在一起让她显神精致又耐看……
孟斯年发现自己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太久,随即收回,侧头看了看那两个人,因为他的到来,那两人早已放弃前来搭讪的念头,孟斯年这才有了吃饭的心情。
苏格推给他一碗酸奶:“我喝不惯酥油茶,阿玉推荐的这个酸奶还挺好喝的。”
孟斯年却突然伸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瘦了,是不是很多东西都吃不惯?”
苏格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牛肉:“没有,这个干炸羊排和凉拌牛肉超好吃的。”
“肉食动物。”
孟斯年将羊排和牛肉换了地方,离她近近的。
这两盘她认为最好吃的肉是她之前摆到他跟前的,现在又被换了回来,苏格看向他,他又在帮她倒甜茶,递杯子过来的时候,还顺手扯了两张纸巾给她。
一顿饭下来,苏格觉得,自己被伺候得很舒服,比平时多吃了三分之一,她感叹道:“果然都说年龄大的会宠人。”
孟斯年双手轻轻地扯着她的脸颊:“你再说一遍试试。”
玻璃花房不知道何时只剩下他们两人,连服务生都偷懒离开了,苏格笑嘻嘻地躲开,走到那此刻无人光顾的秋千处,转身坐了上去:“孟斯年,你来推我。”
孟斯年走过去:“结实吗?”
“结实的,我见阿苍坐过。”苏格跷着腿,仰头看着秋千后的他。
孟斯年前后轻轻推动秋干的绳索,突然问她:“苏格,你信佛吗?”
苏格仰着头靠着楠背,看着玻璃房顶外的天空,星星点点,弯弯的月亮仿佛就在眼前,比她以前任何时候见到的都大。她说:“本来不信的,但爷爷生病后,总觉得有个寄托挺好的。”
“去了很多寺庙吧?”孟斯年的声音说不上多有特点,但就是好听,不管是正常说话还是刻意压低声音,带着笑意或者冷冷威胁,每次回想,苏格脑中总会溢出几个字——洋洋盈耳,余音袅袅。
他说话不快,缓而沉,在这样的夜晚,添了几分温柔,苏格不自觉也温声细语起来:“所有的都去遍了。”
“求了什么?”他问她时,嘴角噙着极浅的笑意,“苏老先生的健康还有我们……百年好合?”
苏格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来,她转了转眼珠,随后定了定神,依旧跷着脚在悠悠晃动的秋千上看着天上月:“拉萨很少有求姻缘的庙。”
“你还看功能拜佛的呀?今天不是跟财神求了姻缘吗?”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说话时,微低头。
苏格嘟了嘟嘴:“有人跟我说周三可以在扎基寺求有所求。”
“这样啊。”
“是呀。”
苏格望着明月闻着花香,身边还有个推秋千的美男,觉得人生好不惬意,随手摸出烟盒,刚要抽出一支,这才想起孟斯年勒令她不许抽烟的事,再想装起来为时已晚,烟盒再次被没收。
后面那人将烟放进自己兜里,冷冷地道:“苏格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是吧?”
苏格:“……”
刚刚那个夹菜倒水温声细语的孟叔叔呢?
“我好久没抽了,真的。”苏格坐起身,转身将腿跪搭在秋千上,看着秋千后的孟斯年,冲他哈了口气,“不信你闻。”
孟斯年眸子顿时一冷,苏格盯着这双眼睛,又微微倾身,弯着眉目冲他笑,又哈了口气:“是不是没有?”
因为她的动作,秋千顺势朝他晃去,他向前挪动一步,伸手扶住秋干,另一只手,覆盖住了苏格握在绳索上的手,随即,星眸微转,波光激滟,苏格差点沉醉其中。
之后,他突然弯腰,低头,含住她微张的红唇。
他的唇,柔软,温热,带了牦牛酸奶的味道,是苏格最近贪恋的那个酸奶蛋糕的原材料。这次,他比第一次温柔,也更有耐心,苏格轻轻地推拒并不能影响他丝毫,再后来,她下意识地回应,让他更加用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扯,直到她在他唇齿间挤出一个“疼”字,他才倏然放手。
苏格揉了揉被秋千椅背硌着的肚子,也不去看他,脸颊绯红地忙转过身坐到秋千椅上:“这次你可没喝酒,赶紧想想别的理由。”
孟斯年失笑,他是见识到了,女人真的记仇。他绕到前面,蹲在苏格面前,双手搭在秋干椅两侧帮她固定不稳定的秋干:“‘喜欢你’这个理由行吗?”
没想到暗示之后,他会明说。
漫不经心的笑,黑眸紧锁着她,神色严肃。
苏格突然开始胡思乱想,觉得孟斯年这表情,比她小时候加入少先队宣誓时还郑重。
苏格突然起身:“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啊,你的节奏怎么突然加快了,等我回去想想对策。”
孟斯年跟着起身,看着溜走的苏格,神色——更加严肃了。
想他孟斯年生平第一次表白,得到的回应,竟然是一回去想对策?
他曾是有多难搞,让苏格对待他时,步步为营。
即使他明确表露了心意,她依旧小心翼翼。
从苏格那儿没收的烟盒里只有两支烟了,孟斯年在花房抽完烟,扔烟盒时想到苏格那儿肯定不止这一盒,于是,他决定下楼来个突击检查。
苏格果然还有烟。
孟斯年敲开门时,屋内淡淡的烟味随着苏格身上清淡的花香味一起飘来,他努努嘴示意她让开,他要进去。
“是不是躲在房间里抽烟呢?”孟斯年进去后,环视了一圈,没发现烟灰缸。
“没有。”她关上门,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孟斯年才不信她,伸出手,屈了屈指:“交出来。”
“真没有,不信你搜身啊。”
苏格换了家居长衣长裤,和以前那些毛茸茸的衣服比,这一套纯棉的衣服显得她纤瘦苗条。她学他傍晚时的样子,扯了扯衣服领口,“用不用脱衣服呀?”
见她的动作,孟斯年眼睛闪过一缕光,随即微敛神色,伸手抵在门上将她禁锢到他与门之间,低头,鼻尖抵着鼻尖,低低地,哑着嗓子警告:“苏格,你别撩我,你以为我还跟以前一一样,你跟我耍流氓我不搭理你吗?”
苏格并不怕他的警告与威胁,她歪头看他,认真的样子让他眼中火意更盛,地慢悠悠地说:“你和以前怎么不一样了?”
“你今天敢脱衣服,”孟斯年说话间,唇就靠近她几分,“我今天,就敢在这……”
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她的唇说的,后几个字,他声音越发低,仿佛被他喂进她口中。
苏格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勾引简直是班门弄斧,孟斯年要是性感起来,她能从脚尖麻到头发丝。
苏格用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他:“别动手动脚的,你还没洗白呢。”
看来这就是她想的对策——继续吊着他。孟斯年笑道:“好。”
苏格是个很敏感以及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她渴望感情,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但是她又总是却步,她怕失去。
对待同学以及程蓝几人,对待大伯几位亲人,她都不曾尝试走近,只对他,鼓起勇气努力过。
虽然,她的努力,和以前那些喜欢他的女孩比,不是非常明显。
甚至,没有一句表白。
但两人都懂。
如果,他的主动,能让她心安一些,他会努力“洗白”。
苏格坐进那个铺着五颜六色毛呢毯子的沙发上:“你怎么突然……解放天性了?”
孟斯年失笑道:“这叫解放天性?”
他发现苏格对自己的吸引力从而正视自己的内心,她却这么形容。
“不然呢?是什么让你突然跟老流氓似的?抢我人设。”
孟斯年:“……”
洗白什么的,突然不想努力了。
其实,孟斯年看心理医生的主要原因是,他经常会无法完整流畅地弹奏自由曲子,男女感情这方面,卓悦认为他是因为魏澜姗从而对女性有了抵触。
如果卓悦认识以前的他,她大概会将治疗重点放到别处,他对女性兴致缺缺这事儿,历来就有,主要还是因为他一挑剔。
而关河和魏澜姗,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年三十那天,和苏格通话后他给卓悦打的那个电话,让他彻底释然。
卓悦说:“孟先生,不是每个人都是关河,程蓝和关河不一样,你若是因为程蓝,而不给你和苏格彼此之间一个机会,这对你和苏格都不公平。”
他其实已经做了决定,只是想听到卓悦肯定的话来让自己更坚定。
“你想过,苏格如果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怎么样吗?”
“我不想去想。”他直言道。
“我建议,你想一下。”
大概会嫉妒死吧。
所以,苏格所谓的“解放天性”没什么值得说的契机,在电梯中迈出那一步后,后面就没那么难了,再加上她突然的失联,卓悦的鼓励,就到了如今这样了。
“格格,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他这句话说得随意又自然。
“后天吧。”
离开那天,阿玉和阿苍丧着脸将两人送到门口。阿苍是舍不得苏格,阿玉是因为没凑成完整的故事。
孟斯年拖着苏格的行李箱还不忘抽出手将苏格羽绒服的帽子给她扣上,阿玉恋恋不舍地拽着苏格的手:“你俩结婚时别忘了给我发请束啊。”
“不用给我寄。”阿苍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一边。
苏格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半天,才说了句:“谁要和他结婚啊。”
孟斯年放好行李,边关车门边问:“那你要和谁结婚?”
苏格瞥他:“我把你当叔叔你却想当我老公?我爷爷托你照顾我可没说让你这么照顾呀。”
阿玉立刻两眼放光,又知道了些信息,感觉好有戏剧性。孟斯年走过去,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苏格你的戏真多,让你玩音乐真屈才了。”
戏精一个。
苏格挺高兴能和孟斯年一一起回太京,但真离开这里,她发现,竟有点舍不得。看着越来越远的苍玉客栈利客栈门口目送他们的姐弟俩,苏格探出头,对他们摆手:“我以后再来找你们玩儿。”
孟司机立刻阻止:“不行。”
“为什么?”苏格回身,系好安全带。
“等阿苍结婚后再来吧。”他语气谈谈的。
“阿苍怎么了?”
“听说你俩去羊卓雍措玩了好些天?”
“没呀,我们十几个人呢,当时穗穗还在。”
“哦。”
苏格看着他,眼珠滴溜溜转,懂了他的意思,抿嘴一笑:“我过段时间就来找阿苍玩,你管不着。”
孟斯年瞪她一眼:“你说等我洗白的,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我偷偷来。”
“腿给你打折。”
苏格笑意更浓,这样幼稚的孟斯年……真可爱。
孟斯年的那位朋友等在机场,负责接他,也负责送他,孟斯年将车钥匙送还给那人。
那人看着苏格,打趣道:“你怎么还拐了一个回去?”
“这趟就是来拐她的。”孟斯年说。
那人恍然大悟地看向苏格,苏格对于他看过去的目光,看起来似乎是不太想理,后又犹豫了一下,抬头冲他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那人对孟斯年说。

第09章 夸我含苞待放
孟斯年也看着苏格,见她鼻梁上架着墨镜,漫不经心地靠坐在行李箱上鼓捣着手机,他笑了笑:“你以为我喜欢哪一款的?”
“我还真想过,我觉得,要么是那种美艳的长腿细腰大美女型,要么就是文艺至极的有思想的才女型。”
孟斯年指了指苏格,问他:“她是什么型?”
那人立刻说:“想法奇特又难搞又任性的00后。”
“说错了一点。”
“不奇特不难搞还是不任性?”
“不是00后。”
“……心疼你。”
孟斯年订的是头等舱,到机场后他把苏格预先订的经济舱也开到头等舱,苏格拿着登机牌,晃了晃:“抱大腿的感觉真好啊,孟·汤姆苏·真·土豪·斯年先生。”
笑容灿烂地迎接他们登机的空姐听到苏格的话,笑容更加灿烂了。
“汤姆苏是什么意思?”
“女的玛丽苏,男的汤姆苏。”
苏格说着,拍了拍他,“咱俩代沟挺明显啊。”
“闭嘴吧你。”
结果,说着要好好享受总统级五星级服务待遇的苏格,上飞机后抱着毯子睡了整整一程……
下机后,苏格随着孟斯年坐上他停在机场停车场的车子时,还是处于迷迷糊糊中,看到他交了几百大洋的停车费时才稍微清醒一些:“你就不能打车来吗?”
“自己有车干吗打车?”
苏格翻了个白眼,和真·土豪先生讲不明白打车费比停车费省几百块的好处。
“你怎么困成这样?昨晚上几点睡的?”
“后半夜了,写了个曲子。”苏格打了个哈欠,“这一个多月我写了四首,回去拿给你听听。”
他把她扣好安全带,摸了摸她的头发:“辛苦了。”
“不辛苦。”
“我不着急要,以后不要熬夜。”
“不是为了你,”苏格说,“为了钱。”
孟斯年:“……”
“我可以涨价吗?”
“等我评估一下看看。”
“哼。”
她刻意的哼声把他逗笑,他问:“你要钱干吗?”
苏格想了想,说:“攒嫁妆。”
孟斯年挑眉看她,半晌,笑了:“行,随便你涨多少都行。”
“这么大方?”
“我有预感,”孟斯年将车子开上高速,看了眼苏格还捂着羽绒服,开了暖风,然后才接着说,“这些钱还得回我手里。”
苏格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理解了一下他的深层意思,脸颊开始慢慢变红,而且有越来越热的趋势,半晌,她拍了拍脸:“你开那么大暖风干吗?热。”
孟斯年看她一眼,“呵”了一声,也不戳破她,同时,也没调低温度。
开学季,学校里已经陆续有同学回来,孟斯年将苏格送到她寝室楼下,苏格刚要下车,孟斯年拦了一下:“等会儿吧,你那个同学又在缠绵。”
苏格透过车窗看出去,果然是穗穗和她的男朋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不避人了这是。
“他俩怎么亲了一个假期了还没亲够?”说话间,孟斯年苏格把帽子戴好。
“小别胜新婚,穗穗陪我在拉萨待了好久吧,理解一下。”说着,苏格也不免抱怨,“这吻别也够长的。”
他扬眉,看着她:“你在暗示我我太快了?”
苏格:“……”
她说了什么?
穗穗那边像有感应样,两人分开了。
苏格开门下车,喊她:“穗穗,过来帮我拿东西。”
孟斯年将苏格的行李箱从后备厢拿出来,苏格接过去时,他却没松手,微低头,眉眼含笑,问道:“格格,我们俩也算小别吧?”
苏格防备地看着他。
“要不要也吻别啊?”
果然,流氓属性一开启,就会越来越“禽兽”
跑过来的穗穗听到这句话,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又跑了回去。
苏格:“……”
一如既往的,开学忙了一周后,一切开始步入正轨,她给孟斯年的几首曲子他全要了,同时又给了她十多天的时间填词。
在大地回暖,春意盎然的四月的第一天,孟斯年给苏格打电话:“今天课多吗?下午没事儿的话来公司签下合同吧。”
她坚定地回:“我是不会去的。”
“忙?”
“你骗不到我。”
“又犯什么病?”
上午本来没课的,校交响乐团的团长在微信群通知临时加场训练,苏格拎着小提琴跑到音乐馆,结果,一个人都没有。
苏格在群里问:“人呢?”
立刻收获了十几个人回复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是团长对她高喊“愚人节快乐”的语音祝福。
苏格正捧着手机生气呢,孟斯年偏偏这时候打电话来,她一副自己很机智的样子,说道:“今天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孟斯年怔了一下,想起早上公司里几个活泼的员工的恶作剧,恍然大悟,他低笑一声:“格格,我想你了。”
从拉萨回来后,两人一下投入到工作与学习中,除了打电话聊表相思几乎没见面。后来孟斯年又出差了半个多月,小一个月没见,怎么会不想。
苏格拿着手机,坐在空无一人的音乐馆,只因他简单的几个字,心怦怦直眺。
“信不信?”
“……”
“来不来?”
曾经,苏格对孟斯年说:“你说你想我了,我就回去。”
现在,孟斯年对苏格说:“我想你了,来不来?”
苏格去了。
吃过午饭,苏格穿了件棒球衫和一条贴身牛仔裤,干净清爽的小白鞋,背着小挎包,坐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千棠公司大门口,刚想给孟斯年发信息,身边便停了一辆嚣张的跑车。
然后,魏澜姗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穿着看起来质感极好的羊皮小外套和浅色连衣短裙从驾驶座走了下来。她的长发看似随意地披散下来,但又让人觉得每一根都经过精心的打理,光泽闪耀,长腿又细又直,手里拿着最新的限量款包包,下车的那一瞬间,派头十足,气质冷傲。
她身上没有任何装饰,五官精致的脸上化着谈妆,即使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却并没有丝毫暴发户的感觉,赏心悦目又利落舒服。
苏格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视线锁定在魏澜姗身上,她一边上楼梯一边给孟斯年发信息。
魏澜姗几步走到地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喊出她的名字:“苏格。”
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苏格挑眉看她,没想到她会认识自己,点了下头,又看向手机。孟斯年回得很快,他说——我让萧树去接你。
被如此无视后,魏澜姗也没当回事,她踩着看高跟鞋走在苏格身边,没看她,一步一步优雅地上着楼梯,轻启红唇:“你也来找斯年?”
这称呼,太过亲密。苏格皱了皱眉头,问她:“你是?”
魏澜姗神色微变,她将苏格当成了敌人,她以为苏格亦也是如此,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她那冷傲的气质更盛:“我是斯年……”
“萧老师,我在这儿。”
魏澜姗刚开口,就被苏格的呼唤声打断。
苏格再次无视了她,朝走出电梯的萧树挥了挥手。
萧树走过来,嘴里不免抱怨:“孟公子在开会,让我来接你,我快成跑腿小弟。”说着,他看到魏澜姗,
“澜姗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了。”
“前段时间有演出,刚回国。”魏澜姗说完,接着又说,“斯年在开会吗?那我上去等他。”
“……行。”萧树带着两个女人上了楼,一路上,回头率又高出了好几个百分点。
萧树带她们到了一个小休息室,没一会儿,他拿了两份合同过来,放到苏格面前:“没问题就签个字,这个报酬这里,孟公子说你看着填。”
苏格不是第一次签这种合同了,也没细看,把该写的地方写完,递给了萧树,萧树看到她填的报酬时,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能不能正常点?”
苏格:“……”
她没觉得哪里不正常呀。
萧树头疼地拿着合同走了。
魏澜姗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口问:“你签的什么合同?”
苏格眼珠一转,回道:“包养合同。”
魏澜姗视线扫,冷厉地看着她,语气变了:“什么包养合同?”
“就他出钱我出力的那种咯。”
魏澜姗:“……”
终于,苏格从魏澜姗那张表情极少的冷漠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难得的恼羞成怒,心情微爽。
孟斯年开门进来的时候,魏澜姗刚站起身想要坐到苏格身边,好好和她聊聊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孟斯年也没看魏澜姗,直接将合同放到苏格面前:“报酬那项,你填‘一辆跑车’是什么意思?”
“这么久没见,你确定第一句话要和我说这个?”苏格鼓着腮帮子,眨巴着眼睛,小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真是越来越会装了。
孟斯年笑了:“嗯,想你了,这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苏格沉吟一下:“行吧。”
然后,她指着合同,“就是我想要一辆跑车啊。”
孟斯年揉了揉她的头发,打着商量:“换一个,你开车太猛,跑车对你来说太危险。”说话时,他心里想的却是,我们家格格变白了,也胖了些,还是太京的水土养人,真好。
“我想光腿穿裙子,这个季节穿短裙必须配跑车,不然别人会觉得这人是个傻X。”
“不许说脏话,”孟斯年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时候穿短裙,冻不死你,配不配跑车别人都会那么以为。”
魏澜姗嗤笑一声,拽了拽自己的裙子,转身坐回到沙发上。
“我想早点露出我的大长腿。”苏格伸了伸腿。
孟斯年笑了声:“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大长腿真没有,小细腿还差不多。他将前两份合同扔到边,又给了她两份新的,“这次好好填。”
苏格依旧是大笔一挥,看也不看,把几处要写的写完,随手递给了孟斯年。
孟斯年拿过去看了一下,眼波一转,嘴角挑起,拍了拍她的头,什么也没说,走了,表情看起来甚是愉悦。
魏澜姗再次站起身,朝他走过去,喊住他:“斯年,有空吗?我们谈谈。”
“没空。”
孟斯年的声音冷得能冻死人,看都不看她,连丝毫停顿也没有,伸手便要开门出去。
魏澜姗一下按住门,拿起他手里的合同看了眼,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回头冲苏格冷哼一声。
苏格觉得魏澜姗是她见过的把白眼翻得最好看的女人。
“松开。”孟斯年命令道。
“松开可以,你让我把我要说的话说完,谁有空天天往你这儿跑。”两人一个比一个强硬,她看起来完全不是来求和的态度。
孟斯年没说话。
魏澜姗当他默认同意,松开手,两人一前后走向会议室里面的房间,
苏格收回视线,心中不合时宜地飘过两个字——霸气。同时,她觉得,似乎不是萧树说的那样,是魏澜姗对孟斯年爱而不得,从孟斯年的态度来看,有恨。
而产生恨的原因,通常是——爱过。
苏格不爽了,不过让她更不爽的是,孟斯年突然走了出来,将手里的合同递给她:“格格,你把合同给萧树送去。”
苏格没动:“不。”
“乖,我一会儿去萧树那儿找你。”他好脾气地轻哄。
“你俩要背着我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苏格看了眼站在房间门口的魏澜姗。孟斯年突然俯身,苏格一愣,以为他要亲她,胳膊都举起来准备推他了,谁知他只靠近她的耳边,声音极低地说:“是她见不得人的事,你要听吗?”
微凉的唇轻轻擦着她的耳朵,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耳郭,痒得苏格微微一缩,耳朵根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孟斯年见她如此敏感,眉眼一弯,笑了。
苏格嘟囔了一句:“才不要。”随即她便拿着合同出去了。
结果她出门刚拐个弯就碰到了萧树,萧树接过合同,看到“一辆跑车”那里改成了“孟斯年”他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就是我给他这五首歌,他把他的人给我。”苏格说。
“孟公子的人?包括身家吗?”
苏格见他问得认真,无奈地道:“萧老师,您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啊?一点都不像艺术家。”
“这合同孟公子同意的?”他怀疑这合同根本没有法律效力。
“对。”
“没一个正常人。”萧树嘟囔着拿走了合同。
苏格在走廊站了一下,转身回到刚才才的休息室。
“关河的葬礼我不是故意不参加的,那天我有个非常重要的演出。”一开门,苏格就听到魏澜姗的声音。
关河这个名字,她不陌生。
原创音乐界的天才,横空出世,横扫各大音乐排行榜,后又因为他的自杀,近些年来有人开始用“传奇”来形容他。现在,他的音乐流传极广,不过几年时间已经被奉为经典。
他自杀时,苏格十三四岁,刚从国外回来,也因为年龄小,对此事了解得不多。她隐约记得,前些年家乡电视台总是在播放他的歌曲,关河和她一样,来自西南小镇。
苏格靠在门边,记忆突然回到了那个蒙蒙细雨的傍晚,孟斯年敲开了她的门,他说,朋友忌日,他必须赶到沙溪。
那个人,是关河吧。
“哦,不是心虚啊。”孟斯年淡淡的语气,却充满嘲讽。
苏格的思绪被拉回到这个休息室,听着里面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压抑。
“我为什么要心虚?”魏澜姗不以为意,“我和他在一起时,他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
“原来你知道他有抑郁症啊。”孟斯年的声音始终无波无澜。
“我不知道,后来看了媒体报道他自杀的原因才知道的。”魏澜姗说这句话时,放低了声音,放缓了语气。
“所以呢?你想证明什么?不知者不为罪吗?”
“知不知道,我都没有错,只是男女朋友,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吗?”
“魏澜姗。”孟斯年叫了她的名字,缓慢又清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叫过她的名字了,那样凝视着她,那样郑重其事地喊出她的名字。魏澜姗有些动容,轻轻地“嗯”了一声。
可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动容立刻烟消云散。
孟斯年说:“你是怎么做到丝毫没有愧疚感的?自私成这样,我也是大开眼界。”
魏谰姗提高了音量:“孟斯年!”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话吗?说完了吗?你可以走了。”比起魏澜姗,孟斯年的情绪,可以说十分稳定了。
魏澜姗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平稳了些许:“你为什么非得把关河的自杀归咎于我身上。”
“非要摆明说吗?你玩弄关河感情的事儿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感情破裂还不让人分手了怎么着?”魏澜姗立刻说。
“感情破裂?有感情吗你们俩?不喜欢他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给他希望又亲手碾碎,好玩是吧?”
“谁让你帮他追我!”魏澜姗怒道。
“你失忆了吧,我只是帮他询问了你的意思,没人逼着你答应。”聊到这里孟斯年已经不想再谈了,他觉得和她说不通,他烦躁地抽出支烟,低头点燃。
“那也不行,孟斯年,你帮他了,就不行。”魏澜姗低声喃喃道。
“你是不是有病?”孟斯年将打火机扔到桌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搭理你吗?因为关河离世后,你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我觉得很……恶心。”
这样的孟斯年,对苏格来说,是陌生的。她熟悉的是那个话不多却总是对她温言细语的孟斯年,这样咄咄逼人毫不留情的孟斯年,即使见不到人,她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他用了“恶心”这个词,魏澜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终于崩不住了,情绪再次爆发,她喊道:“如果我有错,我唯一的错就是爱上了你!我爱了你十几年!你说我的心是黑的,孟斯年,你的心是冰的吗?”
苏格想出去,想离开这个房间,她后悔进来了,却又不敢动。
然后孟斯年笑了,低低的笑声传出来,仿佛魏澜姗说了一个笑话,那笑声,让苏格的心,狠狠地揪起来。
他轻轻地说:“所以,是我们害死他的,魏澜姗,我们俩,将在深渊边缘挣扎的关河,推了下去。”
那个房间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苏格正考虑要不要离开时,魏澜姗的声音响起,充满疲惫与无力:“我想让你吃醋,孟斯年,骄傲如我,爱你却爱得这么卑微。”
“不要用‘爱’来为你的恶毒开脱,你和关河分手时说的话,”孟斯年又点燃了一支烟,吐着烟雾,幽幽地道,“我都知道。”
魏澜姗愣了半响,凄然一笑,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彻底绝望,她说:“最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爱过我?”
“我很庆幸,没有。”
回答似乎在魏澜姗的意料之中,她嘲笑他:“你爱过人吗?孟斯年你真可怜,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
其实,她知道自己才是最可怜的,爱一个人,做到了这种地步,对方却依旧无动于衷,她太骄傲了,所以她一度觉得无地自容。
当初答应关河的追求到底是赌气还是想让孟斯年吃醋她已经不想深究了,总归是爱得太卑微,像关河对她一样。
她求而不得,绝望中对世界充满了恶意,仿佛伤害了别人她的伤口就会愈合一样。关河单膝跪地向她求婚那天,她说——我得不到孟斯年,你也得不到我,不过我还有希望能拥有他,但你这辈子绝对不会拥有我,你真可怜。
后来,她出国演出,一个多月后,再得到关河的消息,是他的死讯。
她从不觉得,她的那几句话会是导致关河自杀的原因。
后来,媒体证实,关河自杀,是因为他长期被抑郁症折磨……
魏澜姗问完那句话,苏格开始后悔自已没早点离开这个房间,万一,孟斯年回答没爱过,她该怎么办?会伤心,还是会更努力去引起他的注意?
“你怎么知道我没爱过?”他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清清谈淡的,却那么好听。
苏格偷偷舒了口气。
“那个苏格吗?”
苏格的心又提起来了。
“别用你那傲慢的语气提她的名字。”孟斯年将烟头拧进一旁盆栽的土里,“你要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希望你信守承诺,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毕竟,我不像你一样,觉得事不关己。”
“孟斯年……”魏澜姗还想说什么,
孟斯年已经不给她机会了,他开门走出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眼中有着戾气与焦躁,他直接走出休息室。
苏格怀疑,他可能没看到门边站着的她。
魏澜姗跟着出来,眼圈微红,表情有一丝狼狈,当她看到苏格时,错愕在脸上一闪而过,瞬间,她又用她惯有的冷漠神情武装起自己,仿佛,她还是那个美丽高贵的女王。
外间的门,突然又被打开,孟斯年去而复返,两个女人同时微愣,孟斯年牵住苏格的手:“你什么时候能听话一次?”
苏格这次没跟他贫嘴,也没敢开玩笑,她垂眸:“对不起。”
她不应该进来的,她其实是想来听听孟斯年和魏澜姗的感情史,听听两人怎么由爱生恨的,她怎么都没想到,孟斯年的“恨”不是由“爱”生的,而是因为“不爱”,还扯上了逝世多年的关河。
孟斯年叹了口气,捏着她纤长的手指:“苏格,你是真的皮。”
“我真的错了。”她真心道歉,一句滑头的话都不敢说。
孟斯年没说话,牵着她走了出去。
走廊里零星走过几个人,楼梯间旁边的门边有两个女孩在说话,似乎没看到他们过去,一个马尾辫女孩说:“听说魏澜姗又来了,她在追咱们老板的事看来是真的。”
另一个说:“追到了吧?她真的长得好美,而且气质还好。”
“我看未必,她年前三天两头地来,也没见老板搭理她。”马尾辫说完,还压低声音,“听说,老板和音乐学院的一个女学生有点关系,叫……苏格。”
“苏格是谁?”
“就写《山河曲》的那个苏格,听说刚成年,长得……”说到这儿,孟斯年牵着苏格从两个说八卦的员工身边经过。马尾辫愣住,目送两人越走越远,她回神,用手指着苏格:“那样。”
孟斯年把苏格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关门,顺手把百叶窗帘换个方向,以防外面的人看到办公室里的情况。然后,他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微微仰靠,看着站在桌边的苏格,苏格像是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学生,装得乖巧。
“孟叔叔,批评或者骂我两句什么的都可以,别动手就行。”
孟斯年看着她,半晌,才道:“怎么都行?”
又是他独家的“不动声色”技能,苏格听不出他的意思,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懒得探究,犹豫地点了下头。
“那给我亲可以吗?”孟斯年问。
苏格挑着眉毛看他,见他嘴角微微扬起,眼睛也比刚才亮了,她还没答应呢,他就已经高兴些了。突然间的成就感,让苏格大胆地走上前两步,然后跨坐到了孟斯年腿上。
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她想,孟斯年是喜欢她的吧,刚才魏澜姗叫她的名字,他都不高兴呢,给这么维护自己的孟斯年亲一口,她愿意。
苏格双手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胸前:“关河……和你投关系,你别怪自己。”
虽然了解得不多,但听完他们的谈话后,她多少猜到了些。孟斯年从她大胆的动作中缓过神,意识到她在安慰自己,伸手抱住怀里的人,她真的很瘦,他轻易地将她完全圈住。孟斯年用脸颊蹭着她的头发:“我时常会想,如果关河不认识我,他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苏格扬着头,认真地看着他,坚定地说:“跟你没关系,他是生病了。”
孟斯年摸着她柔软的发,仿佛她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人,他接着说:“关河他很爱笑,我以为他是个开朗的人,其实,他有重度抑郁症。”
媒体说关河的抑郁症是因为网络暴力,莫须有的抄袭被安到他身上,他出新歌网友们又说他江郎才尽,他做慈善被说作秀……后来,关河自杀,在网上缅怀他的那些人中,可能就有当初跟风黑他的那些人。
网友的记忆,仿佛只有几秒,仿佛点了根蜡烛自己就是个好人了,全然忘了自己曾是众多“凶手”之一。
“不是你的错。”她又向他怀里钻了钻,抱紧了他。
孟斯年一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抬起来,他的视线落在抬起的右胳膊上:“那年冬天,我们一起参加一个公益演出,在酒店里,他用水果刀,割了自己的颈动脉……”
听到这儿,苏格猛地抬头看他,他眼中凄然之色明显。
关于关河的死因各种猜测都有,警方通报里没明说,只确定说是自杀,有人说是吃安眠药,有人说是割腕,众说纷纭,苏格怎么都想不到,关河,竟那么决绝。
孟斯年顿了顿,接着说:“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心得多强烈才能下得了狠手割破自己的颈动脉。那天,我捂着他脖子上的伤口……后来,我穿着厚棉服的这个胳膊,里里外外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苏格见他抬着的胳膊微微地颤抖,立刻抓住他那只手,触感冰凉。
“我不想听,别说了,你不要回忆了。”她搓着他的手,想要让他热起来,却感觉丝毫不起作用,她急得眼圈都有点红了,“你是冷吗?”
她眼中的心疼,那样明显。还有急呼呼的样子,让孟斯年有些动容:“苏格,上次你在我那儿碰到的卓悦,是我的心理医生。”
她一愣,脸上的神情,那样紧张:“你怎么了?”
怕吓到她,他放缓语气:“创伤后应激障碍,小问题。”
苏格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圈又红了几分:“不能弹钢琴还是小问题吗?”
他的右手握了握拳,随意地道:“只是偶尔……想到这只手上沾满了关河的血,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还有吗?别的症状。”苏格一直觉得自己特别机灵,现在才发现自已迟钝得可以,和孟斯年接触那么久了,却对他的病,丝毫没有察觉。
他没有隐瞒,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示给她看:“做噩梦,还有麻木感。”
“麻木感是什么?”
“情感上的禁欲与疏离感。”他很配合治疗,即使表面上尽量做到待人亲和,但心理上,还是抗拒与人亲近。
“对所有人?”
他看着她,表情难得的郑重其事:“可能除了你。”
所以,当她出现后,卓悦察觉到他与她相处时的自然以及对她的亲近感,那些都不是他刻意强迫自己做出来的样子,卓悦鼓励他,勇敢地近出这一步,他说完这句话,苏格突然倾身低下头,温热的唇贴在他的右手背上。轻轻柔柔地亲吻。
那样虔诚。
孟斯年觉得有电流从手背上传遍全身,直达心脏,心脏里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生根发芽,随即,开始剧烈地跳动。
他翻手捧住苏格的脸,另一只手捧住她的后脑勺,拉向自己,两人离得极近,气息交融。
孟斯年望着她那水任汪的眼睛,直接低头,吻住她。
他有些粗鲁,牙齿咬着她的唇,吮着她的舌尖,苏格觉得微微有些疼但又不闪躲,只想配合他,这样好的孟斯年,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乖巧地仰着头,承受着。
后来他身上开始发烫,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衣襟下钻了进去,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腰侧细软的肉。
当他的手向上游移时,办公室门口突然想起了说话声,苏格的理智回来,睁开了眼睛。
显然孟斯年也听到了动静,不过,他只是眼睛微眯,嘴上、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顿,他的沉沦,比她更甚,仿佛无法抽离。
门被打开,秘书的说话声清晰地传了进来,她在和别人说:“老板应该没回来,他在的话从不拉窗帘……”
门口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苏格抵着孟斯年的胸膛,侧过头与他分开,随即将脸埋进他的脖颈,孟斯年冷冷地看向门口:“出去!”显然,是压抑着火气的。
秘书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地去关门,似乎太过急切,没掌握好力度,巨大的关门声震得苏格“咯咯”地笑起来。
孟斯年被她的情绪感染,脸色也有所缓和,抱紧怀里调皮笑着的人,揉着她的头发,她身上暖暖的,软软的,这又让他想起了猫:“你很像我外祖母家的那只猫。”
苏格调整呼吸,她问:“你喜欢那只猫吗?”
说话间,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脖颈一一侧,痒得不行,像被那只猫趴在沙发背上睡觉时甩过来的尾巴一样,让他痒遍全身,他说:“喜欢。”
即使它总是让他打喷嚏。
很满意的答案,她又问:“那只猫喜欢你吗?”
“不喜欢。”那只猫永远懒懒散散的,似乎谁都不喜欢。
“那我不像它。”
孟斯年懂了苏格的意思,心情极好地笑笑,手指在她脸上游走,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又想亲她。
她避开,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问:“刚才进来的是谁?”
“秘书,还有程蓝。”
说到程蓝的时候,他低头看她。
苏格不以为意,在他脖颈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在他怀里:“还亲?你不难受吗?”
孟斯年眸光微闪,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格格,这种事不要挑开了说。”
“为什么?你会青羞吗?”苏格坏坏地笑着,眼睛弯弯的,比猫咪的眼睛还勾人,“我可以动吗?”
孟斯年手指捻着她的一缕头发,表面上不动声色,说话时却有一丝咬牙切齿:“苏格你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你见过哪只猪跑?嗯?”他的那个“嗯”字,语调轻扬,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欧美日韩无码了解一下,这位亲可以加个微信私聊,五元一部,十元三部。”
苏格将手机拿出来,一本正经地干起了卖片生意。
“把你见过的那些猪都给我发来。”
孟斯年说完,苏格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石青》的音乐声将一室的暧昧氛围冲散许多,苏格接起:“萧老师,怎么了?”
“法务说金额那里填孟公子的名字不行。”
萧树的声音透过手机,清晰地传入苏格和孟斯年耳中。
孟斯年却说:“我讨厌这首歌。”
苏格眨巴着眼睛,心思几绕,懂他讨厌的缘由,用口型说:这是我写的。
他依旧扯着她的那缕头发,微用力,故意弄疼她:“程蓝唱的。”
倒不是多疼,但是苏格还是“嘶”了一声,瞪他一眼,随即,询问电话那边的萧树:“孟斯年的身家有多少?”
“那得找律师来统计一下了,股票、版税、不动产,还有千棠。”孟斯年替萧树回答。
“我想要的话,都给吗?”苏格依旧坐在他怀里,说话时,一下一下揪着他的衬衫纽扣。
孟斯年向前,双手抱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办公桌边,轻轻地吻她的脸颊和嘴巴,然后,哑着嗓子说:“你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苏格“咯咯”地笑了,躲开他那让人全身发痒的啄吻:“不要你的命,只想要你的钱,那就一百万吧。”
她从未想过嫁人,此刻,却突然开始考虑攒嫁妆了。
“好。”
萧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仿佛听到了孟斯年的声音,他问:“孟公子和你在一起呢?你俩嘀咕啥呢?”
“他说,你就填一百万。”苏格说。
“行,你这会儿不走吧?咱们开个会讨论一下这几首歌的改编方向,你问孟公子有时间没?”
本是来签合同的苏格,稀里糊涂地和他们开了个音乐议题会。
说说话就上乐器弹奏起来的会,她真的第一次开。萧树“音乐疯子”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拿着谱子的他,一直都在亢奋状态,他现场编了一段,让孟斯年以及其公几个总监提意见,孟斯年在桌下把玩着苏格的手指,心不在焉地表示:“可以。”
苏格将手抽出来,他又拽回去,两人来去几次,苏格干脆妥协。
坐在他们附近的几个人,假装没看到,并努力减少存在感。其中,包括程蓝。蓝色Blue乐队预热的两首歌反响都不错,公司准备给他们出张专辑,苏格的这几首歌,有可能全部给蓝色Blue乐队。
程蓝全程垂着眸,兴致不是很高,只有在萧树点他名字的时候,他才冷冷淡淡地说两句话,并且,视线丝毫没有移到苏格与孟斯年那边一下。
“你们能不能认真点儿,刚花一百万买的。”萧树看看程蓝,又看看孟斯年,手指恨恨地点着合同,那模样,很是肉痛的样子,他忍不住跟其他人抱怨,“苏格真他妈贵。”
苏格眨眨眼。
孟斯年瞥萧树一眼:“要你钱了?”
“要你的我也心疼。”
“这钱又不是给别人。”
其余人早已听出孟斯年话里的意思,只有萧树,还迟钝地继续说:“给一小孩这么多钱,也不怕她学坏了。”
“我家小孩,我管着呢。”孟斯年就差跟他明说了。
“你这叔叔当得真合格,还当上瘾了怎么着?”
孟斯年:“……”算了。
其他人:“……”服了。
萧总监真的是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的!
萧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会间,不时地夸赞苏格的音乐天赋:“这调子怎么想出来的?是不是脑海里自动雕出来的?我跟你讲,你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我爸是小提琴专业的,我妈……唱美声的。”
苏格想,她大概是遗传了全家的音乐细胞。
“音乐世家啊,怪不得。”萧树随口感慨,
“你小提琴是你爸爸教的?”
“不是,我爸管不住我,我小时候在奥地利待了六七年,萨勒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是我的老师。”
虽然孟斯年公司的人没当着她的面质疑什么,但见孟斯年与她关系亲密,背后腹诽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的人也不是没有,起码电梯口茶水同她都听到过,所以,她决定高调一下。
萧树冲她竖了竖大拇指,然后说:“我跟你讲啊,小苏格,我要是有你这成长环境,我就是当代贝多芬。”
苏格沉吟一下:“贝多芬也没有你的成长环境,但他还是贝多芬。”
大家哄然大笑,萧树气得点了点她:“皮!”
孟斯年却神色淡淡,他注意到她提起她妈妈时,顿了一下,在笑声中他靠近她耳边,悄声问:“格格,我从来没问过你,你想妈妈吗?”
苏格没想到孟斯年会这么问,愣怔良久后,她展颜一笑:“以前想,现在不想了。”在桌子下的手,她不再可有可无地给他牵着。
苏格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地挠着他的手心。孟斯年见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心痒难耐,突然觉得萧树真是聒噪,他有点不耐烦地道:“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萧树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着孟斯年,气呼呼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老板!
其余人也不敢说话,会议室的气氛一度十分诡异。
苏格低着头,在桌子下玩着孟斯年的手指头,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指细长,线条非常美。这是一只常年弹钢琴的手,苏格觉得,他的手指可以很轻易地跨十几度。
“你有急事?”萧树吸了口气,问孟斯年。
“对。”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不想工作,不想思考,只想和苏格在一起待着,就他们两人。
“那你走吧,我们自己开。”萧树说。
孟斯年立刻站起来,牵着苏格就向外走。
“哎?苏格不能走,她得留下。”萧树在后面喊。
“她也有事。”孟斯年替她回答。
“孟斯年,我罢工了啊!”萧树气急,威胁道。
苏格跟着孟斯年走出去,门关上前,回头说了句:“萧老师,我明天上午没课,我再来。”
孟斯年和苏格走后,会议室里的人默默地交换着眼神,程蓝也跟着离开:“萧总监,我也先回了。”
萧树没什么心情了,摆摆手:“全散了吧,散了吧,这公司要黄啊,一个个的怎么了这是。”
明眼人早看出这三个人的状态是怎么回事,两个人热恋一个人失恋,但是没有人去提醒萧树,总觉得,以他的脑回路,说了,可能也不信。
“我们去哪儿呀?”苏格被孟斯年牵着朝电梯走去。
“回我办公室。”他说。
两人停在电梯口,苏格嫣然一笑:“孟斯年你是不是还想亲我啊?”
孟斯年将苏格拽进电梯中,逼进死角,雍容闲雅地靠在电梯壁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摸着她的脸烦:“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有些事不要挑开了说。”
“挑开说怎么了?”苏格长着一张干净秀美的脸,如果再配上无辜的表情,那模样,会让孟斯年非常想“欺负”她。
他的手移到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脸颊凑近,嗓音有些沙哑:“那就是勾引。”
他歪头想亲过去时,苏格突然推了他一下:“有人。”
孟斯年一手撑在电梯壁上,身子没动,只轻轻地回头,眼角挑起向后一扫,那股痞劲儿,莫名地让人心跳加速。
要关上的电梯被人按开,打开的电梯门外,站着的是魏澜姗,他眼神骤冷。
显然,魏澜姗没想到坐个电梯都能碰到孟斯年和苏格在电梯中卿卿我我,迈进电梯的步伐堪堪停住,眼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孟斯年有些不耐烦,长臂伸按了关门按钮,也不管她进不进。
魏澜姗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电梯门重新关上。
因为这个小插曲,电梯中的暧昧氛围消散了不少,苏格看了看时间:“我晚上乐团有训练。”
“我送你回去。”
苏格跟他去了地下停车场取车,再上路后,一个红灯路口,他们又碰到了魏澜姗,她的车子停在孟斯年车子的一侧,苏格看着旁边十分显眼的跑车“你俩缘分真不浅啊。”
“坐我旁边的可是你,咱俩的缘分岂不是更深,”孟斯年好笑地看她一眼,随即又低声说了一句,“还可以更深。”
苏格眼珠转了又转,好半晌,才说:“孟斯年你好色啊。”
孟斯年挑了挑眉:“你怎么什么都能听懂?”
“你真是……道貌岸然,跟黑豆一样。”
“跟黑豆有什么关系?”孟斯年觉得与黑豆的对峙事件是自己为数不多的黑历史。
“越来越黄啊。”
孟斯年哑然失笑。
苏格看着冲出去的魏澜姗的车子,向孟斯年:“你妈妈似乎很喜欢她?”
“我妈着急让我结婚,是个女的都喜欢。”
“你妈妈真好。”
孟斯年再次失笑:“催我结婚你觉得好?着急嫁我?”
苏格瞪他,不愿意理他。
孟斯年抓住她的手,捏了捏:“你想你妈妈了吧,要我帮忙找一下吗?”
苏格犹豫半天,最终摇头:“他俩离婚,我跟了我爸不是法院判的,是她自己不要的。”
孟斯年牵着她手的指尖微用力,半晌,说了句:“没事,叔叔爱你。”
苏格“扑哧”笑了,甩开他的手:“好好开车。”半晌,她感叹了一句,“以前又绅士又正经的你,是装的吧。”
“以前我那是没想把你怎么着。”
“现在想把我怎么着?”
孟斯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真要我说?”
苏格想了想,觉得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话,她看透他了,于是道:“算了,你别说话了。”
孟斯年将苏格送到寝室楼下,手搭在驾驶座的窗框边看着下车的苏格:“你明天几点去千棠?”
“你们几点上班?”
“十点。”
……这公司,太放纵了。
“我九点半来接你?”他接着问。
“这么好?”
“努力洗白嘛,对了,我洗白了吗?”
有路过的同学频频看来,苏格怕他们认出他跑来纠缠,忙撵他:“还有待观察,赶紧走吧你。”
孟斯年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是什么,他在附近那些探究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亲一口我再走。”
“你洗白了吗?”苏格问。
“啧,之前还让亲呢,我这主动提起这事后,反倒不让亲了?”他不满地看着她。
苏格鼓了鼓腮帮,这是她非常喜欢做的动作,孟斯年觉得可爱,伸手去解安全带,想着她不过来,他就过去,必须亲到。
安全带的锁扣刚拔出来,他就察觉到脸颊一阵温热与柔软,苏格的气息在鼻间萦绕,他微怔,刚想有所动作她就跑开了,几步上了寝室楼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孟斯年觉得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只是脸颊。
他想,他和苏格,这是在热恋吧。
苏格刚认识孟斯年的时候,觉得他是个个挺低调的人,不太喜欢说话,去人口密集的地方会戴口罩,不发微博,不接受采访的。可当第二天早上九点半走出寝室楼看到他的那刻,想的却是:低调?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说想要跑车,孟斯年开了辆宝蓝色奥迪8来接她。他没在车上等,而是靠在车边打电话,戴着口罩,低着头,声音低低地讲着电话。太京四月的阳光明媚晃眼,他墨玉般的黑发在光照下有着淡谈的光泽,眸子垂着看不太清,鼻梁高挺,随意地靠着驾驶座的车门,两条长腿交叠而立,附近走过的人不自觉都放慢了脚步,更有甚者,几个女孩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他却毫无察觉般,完全没有拍头的意思。
孟斯年如此高调,真的不容易。
如果不是太惹眼,苏格一定会找个地方欣赏一会儿豪车美男的画面,她走过去站到他面前:“怎么不在车上等?”
孟斯年见到她,自然地拉住她的手,转身绕到副驾驶座边绅土地帮她开了门,不忘对电话那边的人道了别,随即弯腰帮她系安全带。因为他戴了口罩,苏格将所有视线都放到他莹亮的眼睛,上,看着他迷人的眼角,说:“桃花眼都招桃花。”
孟斯年眼睛一眯,似乎是笑了下,扣好安全带随手将口罩拽到下巴,用力地亲了她一口:“招你就行。”
“你从昨天到现在,亲我多少次了?”苏格说着,腮帮又不自觉地鼓了起来。
“抱歉,忍不住。”虽然说着抱歉,孟斯年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又啄了两下。
苏格看了眼外面,捂住嘴,闷闷地说:“快走吧,我的绯闻要再上论坛,别人会以为我给校园论坛的版主塞红包了。”
承她吉言,那天中午,校BBS《苏格和程蓝感情破裂?豪车美男车接车送》的帖子又火了。
神穗打电话给苏格:“格总,校BBS上放的那张照片上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来帅得人神共愤的那男的,我和你赌两包辣条,肯定是孟神。”
“什么照片?”
“就是你被孟神牵着上了一辆很高调的跑车的那张照片。”
“哦……”可见,他们学校的学生是有多无聊,不过,孟斯年的目的达到了。
他说,他就是为了让苏格他们学校的人知道,苏格和程蓝役关系。
苏格看完那个帖子,对孟斯年说:“我们学校的人觉得,程蓝甩了我,我故意找了个又有钱又帅的气他。”
孟斯年皱着眉头:“你确定你们是音乐学院而不是戏剧学院吗?”
脑回路和编故事的能力,不同常人。
这些日子,萧树终于如愿以偿。苏格只要没课就去千棠跟他一起做编曲,他非常喜欢苏格提出的建议,哪个地方进什么乐器,哪个地方加什么元素,她说的那些,做出来后,效果出奇的好。萧树开心疯了,见谁都要夸苏格是个音乐天才。
某天中午,萧树又提起这事,当时大家在一起吃午餐,听到他夸赞的话,众人习以为常,只有孟斯年回了句:“当然。”
“你怎么有种‘自己家闺女很有出息我当爸爸的很骄傲’的感觉?”萧树问。
孟斯年掀了掀眼皮:“可以把称呼换一下。”
苏格的思维控制不住地括跃:他的意思是闺女换成媳妇儿?
萧树显然无法理解孟斯年的心思,他说:“爸爸换成叔叔!”
肯定句。
大家又都不说话了。
气氛沉闷了一会儿,萧树突然问:“对了,苏格有英文名吗?《山河曲》那曲子,国外一个公司联系了我们,估计想要翻唱。”
苏格摇了摇头。
“不是叫Sugar吗?”
孟斯年给她夹了块肉。
苏格,Sugar……
苏格默地在心里读了两遍,不想说话。
“真的啊?”萧树间,“为什么叫‘糖’?你一点都不甜。”
“不甜吗?”孟斯年挑着眉,问。
萧树想翻白眼:“……哪儿甜了?”
“我才不叫Sugar,他在开玩笑。”
苏格并不想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其他工作人员默默地交换着眼神,默默地吃饭。
私下里,大家开了个小赌局,就押萧总监猴年马月才能发现老板和苏格并不是他以为的叔侄关系。
“愣着干什么?笑啊。”不知道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后,大家哄然大笑。
“孟公子好冷啊。”萧树说。
“你没觉得我最近如沐春风吗?”孟斯年问。
苏格脑中立刻想到:春天来了,又到了小浣熊发情的季节。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五一小长假悄然来到,苏格跟着萧树默契十足地做了一段时间编曲后,两人俨然成了一对黄金搭档的模样。萧树天天催孟斯年赶紧和苏格签工作合同,以确保她不会被别人挖跑。
孟斯年却不紧不慢的,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有次被萧树催急了,他说:“千棠不允许同公司谈恋爱,等我把这个规矩改了再签她。”
萧树感叹,老板真是好老板啊,为了程蓝的幸福,考虑得真周到。于是,有次他无意中和程蓝说起此事,程蓝的神色却复杂难辨,并没有他期待的感激之情。
萧树继续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心思真难猜。
五月初的一天傍晚,孟斯年带着几个人准备去参加一个音乐颁奖礼,本不需要他去,但因为是一直合作的平台举办的,他们也极力邀请,他便应了下来。孟斯年刚出了千棠的大楼,苏格突然跑来,二话不说跳到了他身上。
孟斯年反应也是快,立刻托住她:“犯什么病了?”
苏格笑靥如花:“孟斯年,我爷爷度过了危险期,要回来啦。”
“Yoko和我说了,你先下来,”她的腿在他腰后踢来踢去,他非常心疼自己的西装。
苏格特别高兴,哪里理他,侧头在他脸上亲了口,凑在他耳边说着:“谢谢你,孟斯年。”
孟斯年哪受得了她这样,他身体僵了僵,对身边的人说:“看什么,赶紧把她给我弄下来。”
苏格撇撇嘴,自己跳下来,扯着他那被她弄歪的领带:“真凶,你打扮得这么骚气干吗去?”
领带变形了,西装脏了,此刻的孟斯年特别想使劲掐这个罪魁祸首的脸。他看了看身边神色各异的几个人,忍了忍,然后对苏格说:“去参加活动。”
“我也想去。”她说。
“知道干什么去吗你就想去。”
“管你去干什么,我今天就想跟着你。”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即侧头跟秘书说:“联系主办方再预留一个座位。”
因为孟斯年跟主办方那边有个应酬,苏格便跟着秘书蹭上了蓝色Blue乐队的保姆车。
苏格这一个月来总是往千棠跑,孟斯年与她十分亲近,但她时不时叫几声“孟叔叔”,平时又经常和萧树混在一起,不明情况的工作人员只觉得苏格的身份成谜,孟斯年的关系也扑朔迷离。
今天这么一看,动手动脚又动嘴的,似乎,关系更加“迷离”了。
自从那天程蓝撞见了苏格与孟斯年的亲热后,他就极少与苏格说话了。蔡子几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家兄弟失恋了,所以当苏格坐上他们的车子后,大家都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斯年的秘书是个长相周正打扮干练的女人,她坐到了苏格旁边,见氛围微妙,主动开口,笑着道:“苏格,你怎么这么对待我们老板?”
“嗯?”苏格一脸纯真地看着秘书小姐。
秘书小姐做着她扯领带的动作:“使劲拽他的领带,我们在旁边看着都吓到了。”
“不能扯吗?”她问。
秘书小姐想大概也就苏格敢,虽说孟斯年平时挺温和的,但他与人相处时的起的距离感还是让他们大多数员工不敢与他太亲近。
她说:“他可是孟斯年。”
“孟斯年怎么了?”
苏格不以为意。
秘书小姐眼睛突然一亮,大概懂了为什么孟斯年会喜欢苏格。因为苏格不把他当作孟斯年,她不怕他,也不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人,不会对他小心翼翼。所以,孟斯年与她相处时,舒服、自然,又亲近。
“苏格你成了我们老板娘了吗?”蔡子突然问。
这话问完,程蓝几人都抬头看她,苏格想了想:“没呢,我还没答应。”
这次,就连司机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向苏格,心想:这小姑娘,厉害哦。
“你还在坚持什么?”程蓝突然说。
他知道,苏格有多喜欢孟斯年,他以为他们早在一起了,苏格这话,让他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或者,她在犹豫?
“我就想折腾他,心里爽。”苏格的回答,彻底将程蓝心里的火苗浇熄。
程蓝“哼”了一声,闭目养神去了。

第10章 做我不二之臣
苏格和众人到了会场,发现千棠来的歌手,除了蓝色Blue乐队,还有几个正当红的歌手,她一进化妆间,就碰到了许久不见的华灵。
华灵见到苏格有些惊讶,不过她一如既往地对苏格热情如火,她喊着苏格坐到她身边:“格格,听说你来我们公司上班了?”
“没有,就和萧老师学着做编曲,感觉还挺好玩的。”苏格说。
“你们做的那几首歌好好听,格格你好厉害。”化妆师在给华灵做头发,华灵透过镜子看着苏格,苏格笑得眼睛弯弯的,看她时,闪闪发光。
“你听了?”苏格挑眉。
华灵一直在国外拍MV,那几首歌做好后他们只给孟斯年听了,连程蓝几人还没听到,华灵却已经听到了。
“嗯,有听到,挺符合蓝色Blue乐队的风格的。”华灵说。
苏格在心里松了口气,之前她一直想着如果华灵开口要,她要怎么拒绝。
那天,华灵将助理打发离开便一直拉着苏格跟她待在一起,入场后也要苏格坐到她身边。苏格默默地跟着华灵,坐好后,她环视了一圈,发现孟斯年在他们同一排中间位置,他旁边空了一个位置。
苏格想过去,无奈华灵拉着她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她找不到理由离开。
孟斯年发微信问她在哪儿。
天才小格格:你家当红天后的身边。
孟斯年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在他不远处华灵左侧坐着的苏格,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苏格撇撇嘴,孟斯年冲她微微一笑,低头回微信。
孟斯年:只有你是我家的。
天才小格格:这么会哄人,洗白指日可待。
孟斯年:快给我加官进爵吧,想亲你都名不名不正言不顺的。
天才小格格:什么加官进爵?
孟斯年:赐个驸马当当。
苏格抿嘴笑起来,华灵凑近:“格格,你刚刚笑得像是春心荡漾。”
苏格将手机锁屏,笑眯眯地看着她:“春天真的适合谈恋爱。”
华灵看她的眼中满是探究:“谈恋爱了?”
“差不多吧。”
“程蓝?”
“不是,”苏格故意卖着关子,“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那天,华灵凭借《山河曲》获了两个奖项,面对媒体采访时,她特意感谢了苏格,对着各家媒体,不停地夸赞写这首歌的苏格是个音乐天才。
等在不远处的苏格怕那些记者回头来采访她,她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悄无声息地后退,准备退出人群时,却一下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孟斯年摆脱了那些不停来找他说话的人,走到苏格身后,他扶住想溜走却撞到自己身上的苏格,贴近她的耳边悄声说:“年末的颁奖礼再带你来,我猜到时候你会获奖,现在可以想想获奖感言了。”
听到他的声音,苏格放松身心,虚虚地靠着他:“‘谢谢爷爷,谢谢叔叔’,然后挤两滴眼泪我就下来,怎么样?”
像华灵那样优雅从容地侃侃而谈,苏格估计,自己是做不来。
孟斯年掐她的脸:“不许叫叔叔。”
“那叫什么?”
“哥哥。”他捏了相她柔软的脸颊,竟然有种如愿以偿的感觉。
“老板。”华灵拖着长裙走了过来,笑容可掬。
孟斯年松开“蹂躏”苏格脸颊的手,看向华灵:“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是啊,幸好没延误。”
“辛苦了,”孟斯年看了看她捧着的奖杯,“恭喜。”
“还是我们家格格小仙女写得好呀,”说着,华灵热情地将胳膊环上苏格的肩膀,亲切得不得了,“格格跟我回家吃饭吧,我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
苏格眨眨眼,看向孟斯年。
孟斯年没说话,其实,他打算带苏格回家吃饭的,知道她爱吃肉,最近他煎牛排的技能练习得炉火纯青。
“去嘛去嘛,就当帮我庆祝了。”华灵跟苏格撒娇,也不等苏格回答,又对孟斯年说,“老板和我们一起?我妈妈很久没见你了,总听她念叨。”
孟斯年不喜欢应付这种场合,如果华婶再像以前那样暗示他和华灵如何,苏格醋意上来,指不定洗白这事又遥遥无期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手表:“我晚上还有事,你们去吧。”
“哦。”苏格瞪他,这个叛徒。
他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格格去人家家里吃饭,别忘了带礼物。”
“什么礼物?”
“买点水果吧。”
“哦。”
苏格继续瞪他,她并不想去。
“不用客气,买东西就不让你去了。”华灵说话时,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一番,总觉得,这次回来,这两人更亲密了。
去华灵家的路上,华灵一直讲她拍MV时好玩的事儿,苏格是个很好的听众,偶尔回两句话,华灵都会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苏格看着她的笑颜,心想:或许,华灵是真的喜欢自己?
“华灵姐姐,你妈妈和孟斯年很熟吧?”苏格问。
“最早的时候我妈妈是孟伯母在音乐学院教学时的学生,因为两人相处得得来就成了朋友,我妈说她以前经常抱小斯年呢。”华灵说。
“那你们是青梅竹马呀。”
苏格心想:这孟斯年的青梅竹马真多。
华灵犹豫了一下,只说:“认识挺多年了。”
孟斯年上了车后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孟夫人听说他要回家,又吩咐阿姨多做几个菜。进了大宅后,他发现姑母家的车子停在院子里,透过窗户看进去,客厅十分热闹,姑母一家三口正陪着他母亲说话。
见他进去,姑母忙喊他:“斯年,过来看看这张照片。”
孟斯年走过去,看了眼她递过来的照片,不明所以。
“上次你说喜欢年龄小的,我就记心里了,这小姑娘是你姑丈那边的远房亲戚……”
照片上的小姑娘是挺好看的,但孟斯年毫无兴趣,他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将照片放到桌上,姑母还在使劲夸女孩如何优秀。说到考上哪个教授的研究生时,孟斯年打断她:“姑母,我有喜欢的人了。”
姑母立刻噤声,皱眉瞪他。
表姐“扑哧”笑了:“妈,你尴尬不?我就说孟斯年肯定有问题。”以前她没什么感觉,过年那次聚会后,她就有种强烈的感觉——孟斯年有了心上人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直觉非常准。
姑母忙去看孟夫人,孟夫人摊了下手:“他没和我说。”
不远处和孟斯年姑丈喝茶的孟父抬头看他,问:“哪里的?什么样的?”
“等我追上了就带回来给你们看。”孟斯年对孟父说。
“还没追上?”几个人对此都感到很惊讶。
孟斯年换了个说祛:“惹她生气了,等我哄好就带回来。”
其余几个人交换着眼神,看这样子,是真爱了。
姑母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小斯年都要带女朋友回家了,我总觉得他还是那个弹不好钢琴就哭鼻子的小斯年。”
“可不是嘛,哭得鼻涕泡吹得老大,我还留着那张照片呢。”
孟夫人说着,去拿了相册,几个女人又谈到一起看照片去了,
孟斯年:“……”
绝对是黑历史,想着以后苏格可能会看到,孟斯年就坐不住了,想把那张照片偷走。
几个女人凑在一一起,看得仔细,并且每一张照片都能聊出个故事和段子,孟斯年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他无聊地坐在她们附近的沙发上,玩着手机等开饭。
“这个小姑娘好可爱啊,孟斯年怎么一点笑容都没有?”表姐说着,看了眼孟斯年,“你小时候真酷,没现在可爱。”
孟斯年懒得说话。
“这个小姑娘啊,是我朋友家的女儿,打小在奥地利学音乐,这是有次回国她父母特地来玩,小姑娘可喜欢斯年了,斯年嫌她黏人聒噪,爱搭不理的。”孟夫人说。
“这么可爱的小团子,脸圆圆的还带着小酒窝,我看到好想捏啊,孟斯年你竟然忍心不理人家。”表姐说着,抽出照片。
听到“小酒窝”,孟斯年抬了抬眼皮,他已经不记得照过这么一张照片了。不过,再可爱还能有苏格可爱?
表姐随手将照片翻到背面,见到一行字,她读道:“2003年5月18日,格格与斯年,摄于梧桐小院。”
孟斯年猛地抬头,极其诧异地看向表姐。
表姐眨眨眼:“怎么了?”
他立刻起身,几步走过去将照片拿过来,确实写着那些字,随即又将照片翻过来,照片色调看起来是那个年代的风格,不过色彩依旧艳丽。
照片背景是他家以前的院子,院子里有棵梧桐树,梧桐树下,他垂着手在那粗壮的树干边站着,面无表情。十三岁的他已经很高了,他的脚边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矮矮的个子,扎着两个土里士气的小辫子。她将小手塞进他垂在裤线边的手掌中,他并没有握紧,小女孩笑得眼睛弯弯的,颊边的酒窝很深,确实如表姐所说,可爱得不得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而是这个小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和苏格一模一样。
孟斯年握紧了照片,问孟夫人:“她姓什么?”
孟夫人奇怪地看他一眼:“这小丫头吗?你苏叔叔家的小格格,当然姓苏了。”
孟斯年心里突然软,眼睛里有光闪过,他再次将视线投到照片上,原来,与她,早就相遇过。
“妈,她在奥地利学的是小提琴吗?”苏叔叔是谁他记不太清了,他的父母很多,他小时候又整日只弹琴,除了近些年还在联络的,其余大多数的人他都不太记得了。
“是啊,你苏叔叔是我刚到音乐学院执教时的学生,他主修的就是小提琴。”
孟夫人对孟斯年的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
孟斯年嘴角上扬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照片看,似乎是不舍得移开,他说:“妈,你看这个小胖团子像谁?”
孟夫人看了眼:“像谁?”
“就那天你在我那儿碰到的那个女孩啊。”孟斯年的笑容,非常灿烂。
“那我哪能记得住,”孟夫人瞪他一眼,“就记得衣衫不整了。”
孟斯年继续笑,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说话的语调也是柔柔的,他说:“她叫格格,苏格。”
孟夫人一怔,非常惊讶。她回忆那个女孩的样子,确实是记不大请了,只记得瘦瘦白白挺漂亮,却怎么都无法和这个小胖团子形象重合在一起:“重名了?”
孟斯年摇摇头,他嘴角上挑,眼睛也熠熠生辉。孟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心中竟有些怅然,孟斯年如此样子,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上次,还是多年前他开演奏会时,在舞台上的他,也是如此,整个人都放着光。
孟斯年说:“她也是学小提琴的,家在曲桑。”
孟夫人有些惊喜:“真的是格格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她爸爸还好吗?”
孟斯年这才想起,他的那个记不太清的苏叔叔,已经去世了,因为姑母家在,他不想破坏了气氛,只说:“挺好。”
“真想不到还能联系上他们,小格格父母离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父女俩。”孟夫人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你那天不是还提起她,你华婶婶的那个女儿?”
孟斯年一愣,神色突变,握着照片的手再次不自觉地用力:“你说,华婶婶是苏格的妈妈?”
“是呀,你忘了,以前你叫她苏婶婶。”孟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见孟斯年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匆匆开门离开了。
华灵父母的家在市区黄金地段的一个高档小区中,到楼下后,苏格看到一个超市,她摆了摆手:“华灵姐姐你先上去,502我知道了。”
“说了不用买,你帮我拿奖杯呀,好沉。”华灵喊她。
“奖杯让司机帮你送嘛。”苏格说着跑进了超市。
“孟叔叔交代的,不买他该批评我了。”苏格没什么去别人家做客的经验,挑了几种比较费的水果,结完账后非常满意地拎着上了楼,
华灵给她留了门,她走到四楼就听到屋内人的说话声。
华灵的妈妈华夫人似乎对华灵带回家的奖杯非常满意,言语中充满了骄傲之情,她说:“我们灵灵真厉害,奖杯这么多,这个壁柜快放不下了,过段时间我再买一个柜子放那个墙边。”
声音很清脆,苏格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妈,一会儿我那朋友过来你,一定要好好招待,她写的歌真的都特别好,她这次给蓝色Blue乐队的那几首歌,我每首都喜欢。”
“知道知道,为了我们灵灵的前途妈妈可以做任何努力,下次她再不给你我就去找你孟伯母。”华夫人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去把上次旅行带回来的大闸蟹给你那朋友蒸上。”
华灵说:“妈妈你真好,妈妈我是不是你的骄傲啊?”
远处传来华夫人开心的声音:“当然了,我们灵灵最棒了。”
苏格开门的手,微微一顿,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第一次因为小提琴比赛获奖,她妈妈也非常高兴,亲着她的脸,夸奖她:“我们格格最棒了。”
有妈妈真好。
苏格轻轻敲了下门,华灵说道:“门没锁。”
苏格开门进去,华灵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了不要买东西,怎么跟我这么见外。”
“这样我就好意思多吃点你妈妈做的菜了。”苏格说。
华灵又笑了,笑得开怀:“格格,你怎么这么好玩呀。”
苏格看着她亲切的笑,心想:如果自己不会写歌,华灵应该不会理自己。
华夫人听到说话声从厨房走出来,见到低头换鞋的苏格,热情地道:“呀,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快进来,灵灵去书房叫你爸爸出来吃饭。”
华灵应了一声随口介绍道:“妈这是苏格,苏格,这是我妈妈。”
苏格抬头看向华夫人,脸上带着笑容准备问好,却突然一愣。华夫人听到华灵说的那个名字,也愣住了,两人的视线突然相撞,一瞬间,谁都没说出话来。
华灵转身去了书房,完全没察觉到她们之间诡异的氛围。
华夫人的脸色有些白,视线定在苏格身上,渐渐流露出动容之色,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格,眼圈一红,声音极低地说:“是格格吗?”
苏格的神情,可谓是镇定多了,除了呼吸微微急促外,总的来说,算是面无表情。她深吸口气,胸口堵着什么的感觉却并没有好转,半响,她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不是。”说完,也不管华夫人什么反应,挽回自己的鞋子,开门离开。
苏格下楼时听到身后华灵的声音,她问:“苏格去哪儿了?”
华夫人说:“你那朋友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你那朋友?
苏格想冷笑,却觉得眼中一阵湿热,伸手一摸,脸上不知道何时有了泪痕。她跑下楼,慌乱地掏出手机打给孟斯年,孟斯年几乎立刻就接了:“格格……”
“孟斯年,你来接我,快点。”她不知道自己说话时有没有哽咽,但是孟斯年立刻问她是不是哭了。
“我不知道,孟斯年你快来,我好想你。”她有点急。
“我马上到,别挂电话。”孟斯年的声音听着像是镇定,却低沉沙哑得厉害。
华灵下来得极快,像是跑着追下来的,她微喘着停在苏格身旁:“苏格?你怎么了?”
苏格手里攥着手机,听到她的问话,也没看她,只微微摇了摇头。
华灵有些尴尬,她犹豫地问:“你是不是听到我和我妈妈说话了?”
苏格没说话。
华灵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笑了笑:“别误会啊,我是真的喜欢你,歌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你愿意给谁就给谁。”
其实,苏格本来挺喜欢华灵的,但是经过了《山河曲》的事,再加上华灵经纪人说的话,以及华灵和她妈妈说的话,她便如何都喜欢不起华灵来了。华灵目的性太强,待人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如今,又有了个新身份——她亲生母亲的继女。
想到这儿,苏格眼中掠过一丝凉意,扭头看她,直言道:“华灵,以后我们不要有来往了。”
华灵诧异地看着她,眉头紧皱,小区楼下的灯光昏暗,她看不清苏格的表情,但能感变到她语气中的寒意,想到她刚刚打电话时说的话,华灵挑了挑眉,了然道:“苏格,你和我一样吧,也喜欢孟斯年却不敢说。”
“灵灵,叫你朋友上楼吃饭吧。”华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下来了,她神色温柔,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
苏格和华灵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苏格突然笑了,她斜斜地看着华灵,眼角有着说不上来的邪气,她说:“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我敢说。”
华灵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格拿起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冲华灵晃了晃,她嘴角轻扬着,笑得那么嚣张,将手机贴向耳边:“孟斯年,我喜欢你。”
那边,孟斯年没回答。
“苏格,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孟斯年不喜欢女人缠着他。”华灵也笑了,她有些幸灾乐祸,孟斯年虽看起来温和,其实他最冷漠无情。
华灵话音将将落下,一辆宝蓝色跑车“嗡”的一声停到了几人身侧。
孟斯年从车子上下来,手里拿着手机,耳边挂着蓝牙耳机,他站到苏格眼前,眼神清亮,定定地看着她:“再说一遍。”
苏格依旧拿着手机,仰着头看他:“我说,孟斯年,我喜欢你。”
孟斯年笑了,咧着嘴笑得灿烂,他说:“我等你再说这句话,等很久了。”
华夫人见华灵脸色发白地看着那两个人,心中一急,忙带上笑脸:“斯年过来了?上楼吃饭吧,好久没来了。”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孟斯年见苏格穿得单薄,脱下外套给她披上,顺手搂住她的肩膀,听到华夫人的话,他淡谈地道:“不了,苏格有点冷,我们先回家了。”
他没叫她华婶,他说“我们先回家了”。
华灵和华夫人没有再说话,两人看着孟斯年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等苏格坐好后仔细地给她系好安全带,转身回到驾驶座。
车子如来时一般,“嗡”的一声冲出去,拐个弯连车尾都见不到了。
他连道别都没跟她们说。
华灵看着路的那一方,失魂落魄。
华夫人牵起华灵的手:“灵灵?”
华灵回了神,哽咽道:“妈,孟斯年好像真的喜欢苏格……”
华夫人神色复杂,她拍了拍华灵的手:“没事,我们灵灵这么漂亮,又是当红歌星,不怕没人喜欢。”
华灵摇头:“我只想孟斯年喜欢我,妈,我太喜欢他了。”
华夫人突然后悔了,后悔让华灵和孟斯年认识。
她犹豫半响,问:“斯年和……苏格怎么认识的啊?”
“不重要了,妈妈,重要的是,孟斯年真的喜欢苏格。”华灵眼中满是悲伤。
“乖,不哭。”
“妈,你去和孟伯母说说啊,你就说苏格一个乡下小丫头配不上孟斯年,你让孟伯母阻止他们。”华灵着急地道。
华夫人安抚她,嘴里应道:“好,好,你先别急。”
苏格自从上了车,就没再说话,她睁着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孟斯年握了握她的手:“格格。”
苏格慢悠悠地转头看他:“嗯?”
他看着前方的路,轻声说:“我也是。”
“什么?”苏格不明所以。
车子停在红灯路口,他看着她,眉目温柔,他说:“我也喜欢你。”
苏格眸光一闪,耳朵渐渐染上红,她看向前方,故作镇定:“我知道啊。”
“高兴了吗?”
她微微点了下头。
孟斯年再次启动车子,很快,他们就到了孟斯年住宅的地下车库,苏格跟着孟斯年进了电梯。虽然她神思有点不在状态,但进到这个电梯,而且是与他一起,苏格就想起两人第一次接吻。
确切地说,是被他强吻。
苏格拍了拍有点泛红的脸烦,见孟斯年也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便主动说道:“孟斯年,我和你说个事。”
“嗯。”孟斯年牵着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你说,我在听。”
她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说:“华灵的妈妈,是我的妈妈。”
孟斯年见她抿着嘴,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疼极了,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我知道。”
苏格仰头看他,惊讶地道:“你早就知道?”
“知道,所以,我去接你了。”所以在她忍着哭说想他的时候,他能立刻赶到。
天知道那一刻他想要把车子开到飞起来。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房间,还没开灯,苏格就被孟斯年压在门边的墙上,黑暗中,他的气息那样清晰,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他吻过来的那一瞬间,苏格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吻,真的像香烟一样,让人上瘾。
他这次的亲吻,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蛮横粗鲁,也没有像后来几次那样温柔耐心,而是充满侵略性,又有些急切,却没有弄疼她。
后来,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孟斯年在失控前放开了她。
他抵着她的额头,两人微微喘息,黑暗中,他餍足的笑声响在耳边:“名正言顺后的第一个吻。”
苏格推了推他,小声抱怨:“我舌头麻了。”
他的笑声越发愉悦,伸手将室内的灯按开,结果,看到苏格的样子,他立刻又关上了。
“怎么了?”苏格问。
孟斯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苏格会这个样子。
她嘴唇莹亮红润,微微张着喘着气,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头发有丝凌乱,白嫩的腰腹大剌剌地向他展示着……
这副样子,他很有把她抱进卧室直接扔床上的冲动。
帮她整理了衣服后,他这才去开灯,也没看她,转身去倒了两杯水:“哭完会渴。”
“我没哭。”
他笑笑,递给她一杯水,也不拆穿她的嘴硬:“还伤心吗?”
“我不伤心。”
苏格神色倔强,她不想为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伤心。
她曾经想过很多种原因,为什么妈妈不去看她,她也问过爸爸和爷爷,他们说,她不喜欢曲桑。
苏格想着,以后她去别的地方上了大学,她妈妈就会去看她了。
后来,好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见到妈妈,甚至爸爸去世,妈妈都没回去。
爷爷说,是爸爸不让通知她的,因为,她有了新的家庭,他们不要去打扰她。
即使苏格早就做好了妈妈已经有了新家庭的心理准备,但见到妈妈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另一个人的那一刻,她当时是什么感觉?很悲哀吧,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去宠爱,却与别人其乐融融,为那个人骄傲着,自豪着。
而她,孤独着。
怎么会不伤心?怎么会没有怨恨?
孟斯年见不得苏格如此样子,她本应无所顾忌无忧无虑的,他揉着她的头发:“我家格格饿了吧?”
苏格确实饿了,她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做肉吃好不好?”
苏格继续点头。
孟斯年很快煎了两份牛排,每份都配了一个单面煎荷包蛋和一些通心粉,苏格拿起刀叉,突然问:“有酒吗?”
孟斯年站起身向一个房间走去:“红酒可以吗?”
她点头。
苏格喝惯了家里自酿的果酒、桃花酒,很少接触红酒,这么一尝,孟斯年家的红酒味道竟然很合口味,不知不觉地,两人喝了一瓶。
孟斯年见她嘴角沾着番茄汁,抽了张纸巾,仔细地帮她擦干净。
她又吃了口通心粉,番茄汁再次沾到了嘴角,孟斯年这次没用纸巾,直接起身,弯腰,侧头,伸出舌尖,在她嘴角舔了舔,眼睛一弯,笑道:“甜的呢。”
苏格的耳朵,又红了,在灯光下,粉红透亮,可爱得不得了,孟斯年没忍住,修长的手指捻上她的耳垂,轻轻地揉着,一时间爱不释手。他把玩了半天,直到苏格拍他的手,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饭后,孟斯年收拾了餐桌,刷了盘子,见苏格在落地窗前站着,看着远处的夜色,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却能从她的背影感受到落寞。
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歪头在在她发间蹭了蹭:“格格,你猜我为什么知道华灵的妈妈就是你妈妈的事?”
“不想猜。”苏格说。
“不猜我就不告诉你。”
他特别喜欢威胁她。
苏格挠了挠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你掐指一算?”
他轻轻一笑,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说道:“因为,你父母带你去过我家,在你三岁半的时候。”
“啊?”苏格惊讶地扭头看他。
孟斯年将那张照片拿了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格格,我们俩就是天注定的,你信不信?”
“啊,这不是我小时候吗?那时真是超级无敌可爱的。”苏格拿过照片,
看到照片上的两人,又惊奇又兴奋,似乎因为酒劲上来了,她小脸红形彤的,“旁边这是你吗?天呐,你小时候就那么高了?”
孟斯年见她突然变得明媚的笑脸,并不想去提醒她,他比她大了九岁。
“你这跟谁甩脸子呢?不情不愿的样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呀?”苏格注意到照片上孟斯年的表情,突然不开心了。
孟斯年失笑,弯腰又想去亲苏格,她用照片挡住他的嘴:“是不是不想和我拍照?”
“不记得了。”他实话实说。
苏格继续看照片:“像我强迫你似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都不喜欢,你一定要装酷。”
“嗯,装的,其实喜欢死了。”他将她的手扣到背后,这次亲上了。
苏格觉得孟斯年的嘴比刚才的牛排好吃,下意识地去吮吸他的舌尖,惹得孟斯年扣紧了她的头,更用力地去亲她。
两人口腔中还残留着酒香,醉人又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斯年放开了她。苏格又是刚才那副诱人模样,她仰着头,看着孟斯年,眼中星光点点:“孟斯年,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不想猜。”他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苏格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在安慰我自己。”
“怎么安慰的?”
“就跟自己说,我有孟斯年就够了。”
孟斯年伸手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心跳,心想这丫头真会撩人:“不想看风景了是吧?不看咱就去床上谈谈。”
温馨感人的氛围被他两句话弄得烟消云散,苏格气得打他:“登徒子,道貌岸然,色胆包天。”
“这词汇量给你丰富得,再说我真收拾你了。”孟斯年笑着躲着警告着。
“你这么色还怕我说?”
孟斯年看着她,突然笑意加深,他了然道:“还说?那我不客气了。”说着,弯腰一下将她抱起向卧室走去。
苏格没拒绝,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她伸手搂紧他的脖子。
孟斯年见在自己怀里的人埋着头,轻声问:“愿意吗?”
她点了点头。
看她不敢抬头的样子,他又问:“紧张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笑着亲吻她的额头,脸颊,满是柔情蜜意。在他的轻触中,本就眩晕的苏格瞬间又变成了浑身无力。他没有开卧室的大灯,将她放到床上后,随手按开了旁边昏暗的落地灯。
苏格这才开始紧张,她抓着孟斯年的衬衫,忙说:“你别脱衣服。”
孟斯年:“……”
前一秒说愿意的是谁?
他哪里理她,将她的T恤掀上去:“抬胳膊。”
苏格闭着眼睛不动,孟斯年故意去挠她痒痒,她笑得打滚,衣服便被他拽下,去不知道扔到了何方,随即,她就感觉到他那热烫的指尖绕到她背后……
孟斯年没有将窗帘拉上,不过他的这栋楼对面并没有建筑,只有远方林立的写字楼,鳞次栉比。夜色中,灯火虚幻浮华,暗淡的夜空中,有零碎的几颗星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良久,埋首在她脖颈之间的孟斯年不再动,炙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扑在她那被他留下星点点红痕的细嫩皮肤上,他哑着嗓子说:“没有安全套。”
“嗯?”苏格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后,发现自己的嗓音也是哑的,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慵懒又性感。
“我去买。”他寻到她的唇,亲了两下,像是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从她身上离开,在床边地毯上找到自己的衬衫,又穿了上去,虽急切,却依旧耐心地一颗一颗地扣着扣子。
苏格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脱掉了衬衫,她看了会儿他衣襟下若影若现的腹肌,只觉得红酒的后劲太大,她脸颊越发觉得热。见孟斯年将衬衫塞进长裤中,熟练地系着腰带,苏格扭头,将脸埋进忱头中。
孟斯年在客厅喝了两杯水后,又平复了半天心绪才开门出去,到一楼时碰到值班的保安小哥,那保安小哥笑着挥手和他打招呼。
附近便利店的女孩见到孟斯年进去,笑容和保安小哥一样热情,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拿身后壁架上的烟,孟斯年却直接去了货架方向,选了盒避孕套。他放到收银台后,那女孩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扫条形码,待他离开,女孩赶紧拿出手机和闺蜜分享刚知道的明星的私生活。
而最让孟斯年无奈的是,他换衣服下楼,选完东西从便利店出来,等了会儿电梯,再回到卧室,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苏格却已经抱着他床上的抱枕睡着了。
眼睛紧闭,小脸通红,红唇微张,睡得香甜得不得了。
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有两个烟头,屋内还有未消散的香烟的味道,孟斯年第一次觉得香烟是这么不吸引人,让他食髓知味意犹未尽的,现在只有苏格。
他俯身轻轻去亲她,想唤醒她,她却皱了皱眉头,不开心地伸手推他,嘟哝道:“困。”
苏格困倦的迷糊样子让他无奈笑了,他现在,十分后悔让她喝了酒。
孟斯年进了换衣间拿了换洗的衣物出来,见苏格从侧卧变成了趴着睡,歪着头,头发全挡在脸上,睡相可谓是非常差,真是毫无形象可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将她的头发将到后面,心道:苏格是真的磨人,太会磨人了。
苏格是被孟斯年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她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摸到了孟斯年的手,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孟斯年就躺在她旁边,他看了一眼手机,接起:“喂,妈?”
听到这个称呼,苏格瞬间完全清醒,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晨光中发丝凌乱的孟斯年,发现他也是睡眼蒙胧,说话的声音有着清晨刚醒的沙哑:“嗯,还在睡,您过来了?在客厅吗?”
苏格紧张地抱紧了被子,她还记得上次被他妈妈撞到时的尴尬。她很想问,为什么她一在他这儿住,他妈妈就来。
孟斯年挂了电话,看向一旁的苏格,见她依旧像,上次那样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立刻笑了,他俯身亲了亲她:“我出去看看。”他穿着纯棉的薄长裤与V领的T恤,休闲舒适,“你接着睡。”
他没进洗手间洗漱,只随手抓了抓头发就准备开门出去,离开前,他想到什么,回头对抱着被子没有只言片语的苏格说:“穿个衣服再睡,我昨天晚上被你折腾死了。”
“我怎么了?”苏格说着,看了看被子里的自己,脸色骤红。只有……长裤?
“冰火两重天懂吗?”
她无辜地摇摇头。
“就是洗了凉水澡回到床上又热得不得了又去先凉水澡又热得不得了……”
“那你不给我找个衣服穿上。”苏格打断他,气呼呼地说。
“我只想脱你的衣服。”他毫不避讳自己对她的欲望,说着也不管她的脸又红成什么样,开门出去,最后一句说的是,“以后再收拾你。”
孟夫人一见到孟斯年就知道他刚从床上爬起来,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不像他的作息时间,问道:“今天不上班?”
“晚点去。”孟斯年说着,倒了杯水灌了下去。
他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太好,昨天又和苏格折腾了半宿,确切地说,是他自己折腾了半宿,所以见到母亲,他也没故意掩饰自己的精神不济。
“没睡好?”
“嗯。”
孟夫人看了眼门口的鞋子,是女孩的白色平底鞋:“有人在?”
孟斯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到那双整齐地摆在鞋柜旁边的干净的小白鞋上。
气氛凝滞半晌,孟夫人突然说:“别太放纵。”
孟斯年:“……”
“你昨天怎么回事?还没说完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孟夫人不再将往意力放到那双鞋子上。
“突然有点事。”
说完,他发现母亲正盯着自己,一期并不好打发的样子。果然,她说:“什么事?关于小格格的?”
她还保留着很多年前对苏格的称呼习惯。
孟斯年给母亲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坐到她旁边:“昨天华灵喊格格去她家吃饭,我怕苏格见到她妈伤心,所以就去把她接了回来。”
孟夫人没想到是这样,她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后,问道:“小格格见到你华婶了吗?”
华灵和她这个继母的关系有多好,他们都有目共睹,华夫人因为对苏格父亲的怨,多年来赌气般地对苏格不闻不问,后来遇到华灵父女俩,她把感情寄托到了他们的身上,对苏格父女的感情,渐渐地也淡了,多年来,没联系过一次。
“见到了,很伤心。”孟斯年说。
孟夫人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叹了口气:“他们的家事,我们也不太好插手。”
“嗯。”
“不过,你和小格格……”孟夫人犹豫了一下,“在你卧室里的人是她?”
孟斯年点头:“过几天带她回家。”
孟斯年从小就特别有自己的主意,他从来没带任何女孩回过家,能主动带回去那就是说认定了。孟夫人心里感叹了一下这神奇的缘分,说:“嗯,你们商量时间,我也是挺久没见小格格了。”
孟斯年笑着道:“嗯。”
“我来是要和你说个事,你爸联系了一个在美国的朋友,你有空去那边看看吧,你心理上的这个问题一直没解决,我们一直都放心不下。”
孟斯年敛了笑容:“心理医生吗?”
“对,斯年,你从没想过再重回舞台吗?”
孟夫人突然这么严肃地问他,让他猝不及防。他神情微怔,半晌,什么都设回答。
“刚才我去你的琴房看了,钢琴一点灰尘都没有,每天都有坚持练习吧?”孟夫人笃定地道,“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钢琴,所以,尽快去美国一趟吧。”
孟斯年沉默半晌:“好。”
见他同意,孟夫人松了口气:“我让你爸爸预约一下时间。对了,你上次说小格格要进交响乐团是吧?我联系了团长,他对苏格有印象,说是通过了面试,但是后来她没去,是怎么回事?”
“她爷爷生病了,一直跑医院就把乐团的事耽误了,您先别和乐团定,我再问问她的意思吧。”他想,苏格或许会想专注流行乐这一方向。
“行,那我先走了。”孟夫人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你这是不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孟斯年失笑:“就今天上班迟到就被您撞到了。”
“还有上次,我就来了两次,撞了两次。”
“巧了。”
孟夫人瞪他一眼,开门离开了。
孟斯年再回到房间,苏格已经穿好衣服并洗簌完,清爽干净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面:“你妈妈走了?”
孟斯年抱臂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苏格整理了一下沾湿的刘海,问:“干吗这么看我?”
他走近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盒子:“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吗?”
苏格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还没拆包装的不可描述的东西,所以孟斯年指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她看也没看,鼓了鼓腮帮:“我一喝多了酒就困。”
“我要把我家的酒都扔了。”孟斯年恨恨地说。
苏格见他如此,“咯咯”直笑。
“还敢笑?”说着,孟斯年去戳她的酒窝。
苏格推他:“快去上班吧,我收拾收拾去机场接我爷爷,然后下午还有课。”
“我和你一起去机场吧。”
孟斯年总觉得有点心虚,人家爷爷将自己孙女托付给他,意思是让他好照顾,可没说让他照顾成自已女朋友,所以,该表现的时候定要好表现。
“你快去上班吧,萧老师打了两个电话来,第二个我接了,他说今天有例会,你不在场无法进行。”苏格将他扔在枕边的手机拿给他。
“萧树没问一大早你怎么接我的电话?”孟斯年说。
“问了,我说昨天喝多了在你这儿睡的,他说,为什么喝酒不叫他。”
孟斯年笑起来,萧树真的迟钝得可以。
孟斯年叫了个车将苏格送往机场,他这才开车去千棠开会。
萧树见到他进会议室,免不了抱怨:“孟公子,你最近对工作真的很懈怠啊。”
孟斯年跟大家说了句抱歉:“我忘了今早有会。”
“你和苏格去哪儿喝酒了?为什么不带我?”萧树吃醋了,“刚才苏格接你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打错了。”
孟斯年轻咳一声:“开始吧。”
萧树却没注意到神色各异的众人,继续说:“你今天得赔我一顿,晚上有个局,人家点名让你去。”
孟斯年怕他纠缠,点头应了:“嗯。”
萧树这下高兴了,随即吩咐各部门开始汇报工作。
苏老爷子手术成功后一直住院观察,后来好转些后,他搬到苏格大伯家人在香港租的房子里,三代人在那儿住了几个月,当是度假,直到医生肯定地说手术非常成功,没有任何并发症后,苏老先生才吵着要回来。
虽然每次通电话苏格都说自己吃得好睡得好,苏老爷子还是不放心,在机场,老小一见面后,一起红了眼眶。
“好好的,都好好的,可别哭,这是高兴的事啊是不是。”苏格大伯母在一旁劝说。
Yoko跟着开玩笑道:“老爷子你还哭,我这千里迢迢地回来都没人来接,我才应该哭的。”
“孟斯年有个会脱不开身,不然他是要来接你的。”苏格替孟斯年解释。
“你不用安慰我,有没有会我们老板都不会来接我,他只会用金钱打发我。”
几个人都笑起来。
五月的天气,微风清爽,太阳明媚,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苏格跟着众人去了大伯家,大伯一家住在郊区的一栋小别墅内,离机场不是很远,大伯母很会生活,将小院子打理得鸟语花香。看房子的阿姨是苏格大伯母的亲戚,见他们回来,寒喧一会儿就走了。
中午大家起吃完饭后,苏天濠主动送苏格回学校上课,苏格还以为他去了一趟香港转了性,直到在寝室楼门口看到等在那里的江染,才知道他这是醉翁意不在酒。
江染打着遮阳伞,见到苏天濠的车子,完全没有表现出许久未见男友的思思念之情,反而抱怨他来得慢:“太阳这么大幸好我带了伞,不然晒黑了你得给我买化妆品补偿。”
“你要的东西都给你带来了。”苏天濠下车后将后备箱打开,是江染写的那张清单上的物品。
苏格抱着大伯母养的那只法国斗牛大刚生的小狗仔跟着下车,她向后备厢瞥了两眼,心道:苏天濠绝对是个假哥哥,给女朋友买这么多却什么都没给妹妹买。
江染看到那些东西立刻高兴起来,抱着苏天海的脸亲了好几口,苏格对两人那腻歪样十分无语,便回忆自己和孟斯年有没有在人前这样过。
她正胡乱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江染不高兴的声音:“少了两个包。”
“有一个背着就好了,要那么多你有几个胳膊?”苏天濠说着,把苏格怀里那只狗狗抱走给了江染,“用它补偿你,上个月我家狗生的,被我阿姨养得胖胖的多可爱,我瞒着我妈偷出来一只给你。”
江染耸了耸鼻子,似乎并不领情,比起狗,她更想要包包。
苏格还以为苏天濠带狗狗出来兜风,没想是哄女朋友开心,她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
江染看到苏格的表情,噘嘴冲苏天濠撒娇:“你那妹妹什么意思啊,给谁甩脸子呢?”
苏天濠看向苏格,苏格一脸无辜。
苏天濠说:“苏格,你帮江染把东西送上去,她自己拿不了。”
“不拿。”苏格拒绝得十分干脆。
“听话啊好妹妹。”苏天濠嬉皮笑脸地哄她,苏格继续翻白眼。
“不然我给你讲鬼故事了啊。”苏天濠吓唬她。
这是还当她是两岁小孩呢,苏格没搭理他,自顾自地上了楼梯,进了寝室楼大门。她回寝室拿了下午课程要用的专业书,下楼时经过二楼,听到了楼梯口对面的寝室中江染的说话声,她在给同寝室的人炫耀自己收到的礼物。
苏格继续下楼,却听到她说:“苏天濠那脑残还给了我一只狗,寝室哪让养狗啊,再说我又不喜欢那东西,恶心死了。”
苏格想着那可爱的小法斗,脚步顿了顿。
“那你还给他了?”有人问。
“我扔楼下草坪了,谁喜欢谁就捡走呗。”江染说。
“那你怎么跟你男朋友解释狗没了?”
“就说拉稀拉死了。”
寝室中传来一阵女人的哄笑声。
苏格加快了下楼的步伐,她几乎是冲出寝室楼的,楼梯右侧的草坪上,那个小家伙还在,瞪着滴溜圆的黑眼珠惊慌地看着路边走过的一只只脚,小胖屁股坐在草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苏格走过去,小法斗似乎是闻到熟悉的味道,迈开小短腿往她的方向跑,她弯腰抱起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心道:这江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苏格将小法斗放进自己的背包,它就这样陪着她上了一下午的课。
乐团例行训练完后,苏格给孟斯年打了个电话:“孟叔叔你在哪儿,爷爷给你带了礼物。”
那还是初春的时候,苏老爷子难得被允许出去逛逛,他一直觉得孟斯年对他们家太好,不仅帮着联系医院医生,还让自己的助理全程跟着,撵都撵不走。他没买什么太贵重的,见天濠妈给天濠爸买的薄羊毛衫挺好,也跟着买了一件给孟斯年。
苏格见那款式,觉得孟斯年肯定不喜欢。
苏老爷子吩咐苏格好几遍让苏格走的时候别忘带了,抽空给她孟叔叔送去。苏格也不好打击自家爷爷的热情,保证道:“我一定将爷爷的礼物送到孟叔叔的手上,我猜他肯定喜欢。”
孟斯年没深究苏格怎么又改口叫他叔叔了,反正这些称呼,苏格都是随心情来的,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于是低声对她说:“貌似在相亲。”
苏格:“打扰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孟斯年回拨回去:“没说完话呢,挂这么快?”
苏格冷笑一声:“我差点把手机砸了。”
孟斯年笑道:“过来,把你家男朋友领回家,快点。”
苏格一手拎着要送他的羊毛衫一手抱着小法斗去了孟斯年“相亲”的餐厅,报了包间名,服务生将她引到包间门口。
苏格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打开门进去,也不看孟斯年对面坐者的女士,直接坐到孟斯年身边,她将小法斗放到腿上,笑眯眯地看着孟斯年:“这家日料店我想吃好久了,也不知道怀孕了能不能吃刺身之类的。”
正对面坐着的女人和她旁边坐着的男人几乎一同看向她的肚子,孟斯年却因为她腿上的小东西,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挪。
而她的薄棒球衫下面,很鼓……
那位女士努力地扯了个笑容:“孟先生,这位是?”
孟斯年将视线从苏格的肚子上移开:“她是……”
“媳妇儿。”苏格抢先说,说完还用一副“这还用问你没长服睛吗”的表情看着。
孟斯年挑眉,笑着看她,很好,这个称呼他很喜欢。
那位女士的语气中有了丝尴尬:“孟、孟先生已经结婚了?”
苏格仿佛是孟斯年的发言人一样,不管那位女士问什么,孟斯年都看着苏格,等着她……现编。
苏格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我到法定结婚年龄还得好多年,哎,往后要当未婚妈妈了。”说完,她瞪了眼孟斯年,娇嗔了一句,“都怪你。”
孟斯年:“……”已经开始后悔让她来救场了,这丫头戏真的很多。
没多久,那位女士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了。苏格和孟斯年大眼瞪小眼半天,苏格拿起筷子:“吃吧,不然浪费。”
孟斯年没动,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怀孕了不宜吃生冷食物。”
苏格把外套里面团成一团的羊毛衫掏了出来扔到对面的椅子上,想了想说:“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了。”孟斯年点头。简直把他塑造成了一个那啥未成年少女的变态叔叔。
苏格不以为意,她吃了口牛舌:“相亲的饭局你也敢来啊,是不是觉得我没脾气?”
孟斯年给她倒了杯茶,看着她吃东西:“不敢,我是被萧树骗来的。”
“萧老师想撮合你和刚才那个阿姨?”苏格说。
阿姨?
孟斯年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来了没一会儿就找借口走了。”
萧树赶来的时候,
两人差不多吃到了尾声,他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怎么回事啊?孟斯年,你做了什么把人姑娘都气哭了?”
孟斯年抬抬眼皮,语气甚是不悦:“你好意思说?约我吃饭自己溜了,我看她是你朋友才没直接甩手走人。”
意思是:够给你面子了,你还敢来兴师问罪。
萧树“哼”了一声:“这还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我听姑娘哭着说什么孩子,孩子在哪儿呢?”
苏格咀嚼着三文鱼片,随后用筷子指了指羊毛衫:“你屁股下面坐着呢。”
萧树吓得赶紧站起身:“什么玩意儿?”
苏格又往嘴里塞了块煎鳗鱼,随口道:“孟斯年的儿子。”
孟斯年失笑。
萧树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了:“你俩真是够了。”
苏格见他出去,站起身将手里的小法斗放到孟斯年腿上,拿了椅子上的羊毛衫,跟着他出了包间:“萧老师,等一下。”
萧树回头看她,他气还没消,没好气地说:“干吗?我说小苏格你是不是作业太少了,总跟你孟叔叔瞎混,他相亲你也来凑热闹?”
苏格将手里的羊毛衫塞到他怀里:“我爷爷从香港带来的礼物,给你的。”
萧树扯开看了看:“怎么连个包装都没有?这不是孟斯年的儿子吗?”
“这是行贿,以后别给孟斯年介绍女朋友了啊。”苏格说。
“为什么?”萧树不明所以。
“你说呢?”苏格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萧老师真是迟钝到一定境界了。
萧树看着她,神情慢慢变得诧异,他好像……大概……也许……懂了什么:“你?”
“我。”
“你和孟斯年?”

第11章 戏我哭笑无主
苏格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了?不配吗?孟斯年说我和他是天注定的。”
“他这么说的?”萧树感到更加惊奇,孟斯年竟然这么会哄女孩。
“是啊。”
“媳妇儿,你的乌冬面来了,你还能吃得动吗?”孟斯年出现在包间门口,他侧靠在门框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能。”
“他、他叫你什么?”萧树觉得非常玄幻,一直不近女色的孟斯年,怎么就和苏格这小丫头搞到了一起。
“媳妇儿啊,”苏格说,“下次别再问我们喝酒为什么不带你的傻话了。”
萧树一拍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仿佛什么都想明白了。怪不得,每次碰到到苏格和孟斯年,其他员工看他的眼神都很诡异:“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苏格想了想,说:“好像是的。”
萧树气愤地离开了。
苏格笑嘻嘻地回到了包间,见她高兴,孟斯年也心情极好地弯着嘴角:“开心了?”
她点头:“还能吃一碗乌冬面。”
说着,她就见到小法斗在桌子上蹲着,伸着小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的乌冬面汤,苏格将它抱起来:“不许乱吃东西,不然真像江染诅咒的一样拉肚子拉死你。”
“这个丑东西哪来的?”孟斯年站在门边没进来,天知道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将它抱起来放到桌上,当摸到它软软的身体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
“哪里丑?多可爱啊。”苏格用额头蹭了蹭小法斗的额头。
“重点是,哪来的?”
“苏天濠从他妈妈那儿偷来送给江染的,江染扔到我们寝室楼下我又捡到的。”
“过程有点复杂。”孟斯年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了,他继续道,“你要把它带到哪里去?”
苏格转着眼珠,轻咳一声:“我们寝室不让养狗。”
“所以呢?”
“孟叔叔你能帮我养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甜美些。
“叫哥哥。”孟斯年挑眉,命令道。
“孟哥哥你能帮我养吗?”
“不能。”
“为什么?”苏格急了。
“我对毛过敏。”他说。
“那你怎么不剃成秃子啊?”
孟斯年:“……苏格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舍得揍你?”
苏格是一点都不怕他,不过现在有求于人,她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你看它没毛的。”
“那也不行。”孟斯年打定主意决不松口。
“为什么?”
“丑。”
“它眼睛比你的大呢。”苏格指着怀里的小法斗的黑眼睛。
要不是苏格怀里抱着狗,孟斯年非得过去收拾她,他说:“我干吗要和狗比?”
苏格走近他几步,孟斯年站直,忙说:“把狗放下再过来。”
她将小法斗放到地上,钻到孟斯年怀里跟他撒娇:“求求你啦,孟哥哥。”
孟斯年失笑,苏格是极少撒娇的,他没忍住,伸手搂住她,柔了声音:“我有什么好处?”
“我和它一起住你家?”
“好,就这么定了。”孟斯年立刻同意。
苏格:“……你这样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就答应让我很是忐忑。”
“后悔来不及了。”孟斯年说着,对在脚边拱啊拱的小法斗说,“我家欢迎你。”
她弯腰去抱小法斗时嘟囔了句什么,孟斯年没听清,让她大点声说,她说:“我说‘没事,反正早晚得被你睡。’”
孟斯年再次失笑出声,他拍了拍她的头:“很有觉悟。”
两人到宠物店给小法斗买用品时,苏格见宠物店笼子里关了很多长毛狗:“你进去没事吗?”
“没事,只要不在我鼻子跟前蹭就行。”孟斯年说着,戴上口罩,牵着她走了进去。
“幸好我爷爷从香港给你带的羊毛衫被我送给萧树了。”苏格说。
孟斯年停住脚步,不开心了:“为什么你要把我的礼物送给别人?”
“你过敏呀。”其实,送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过敏的事。
“短毛的没事。”
“主要是那毛衫的款式很老气,你知道的,我爷爷的眼光。”
孟斯年想了想,如果收到那个礼物以后不穿难免苏老爷子会问,所以,他释然:“那挺适合萧树。”
店员终于在两人谈话的间隙找到机会开口,热情地询问两人买什么,苏格举了举手中的小法斗:“我现在有一只狗,还缺什么?”
店员笑道:“了解了,我来给您配个全套。”
孟斯年和苏格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店员在他们面前忙来忙去,苏格注意到一旁架子上挂的狗牌,她碰了碰孟斯年:“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随便。”孟斯年还是不太想搭理这个狗。
“你说它该叫你爸爸还是哥哥?”苏格又问。
“都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苏格一撇嘴:“我要带它离家出走。”
孟斯年恨恨地捏了捏苏格的脸颊:“必须选吗?”
苏格点头。
“……哥哥吧。”
“那就是随你‘斯’字辈的,‘斯’什么好呢?”苏格歪头想。
孟斯年:“……”
他很想打狗。
“斯文败类吧,”苏格看着孟斯年,“随你。”
孟斯年垂眸看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行,太长了。”
孟斯年:“……”
他很想打人。
孟斯年看到店员配齐的东西,怀疑她们把店里的每样都拿了一份。苏格很开心,催促孟斯年:“快给咱弟弟结账。”
孟斯年边付款边说:“苏格,你不要得寸进尺。”
店员被这对情侣逗得直笑。
因为东西太多,苏格又抱着狗,店员主动帮他们把东西送上了车。到了家里,苏格抱着斯文败类熟悉新环境,孟斯年楼上楼下地跑了两趟才把狗窝狗粮狗盆狗玩具搬完。
第二趟他拿着一堆东西进电梯时,碰到了楼下的邻居,一个被称为“老公专业”的男演员,两人以前一起出席过活动,算是认识。
他见到孟斯年拿的东西,好奇地道:“孟先生,你养狗了?”
“女朋友养的,”孟斯年说着,看了看手里的各种物品,“一只小狗竟然要用这么多东西。”
那人了然一笑:“挺好挺好,你这儿终于有点烟火气息了,生活就是这样,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孟斯年挑眉,问道:“前辈,我以前不接地气吗?”
“是啊,你以为呢,”那人说着,手指向上指了指,“就一直在天上端着。”
孟斯年失笑,高高在上的孟斯年沦落到给小狗搬东西,似乎,并不觉得不情愿,反而乐在其中。
如果苏格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只小东西身上。
孟斯年心情大好地开门进屋,苏格见到他,立刻说:“斯文败类,斯年哥哥回来了,我们去迎接他。”
苏格跑了过来,斯文败类好像能听懂般,也跟着往门口跑,孟斯年抱住笑靥如花的苏格,看向扭一扭跑来的斯文败类,觉得它似乎也没那么丑了。
这个家,突然变得热闹又温馨。
真好。
身后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因为孟斯年进来后还没腾出手关门,半掩着的门外,站了一个人,她透过半掩着的门,笑容可掬地看着两人:“格格啊,有时间和妈妈谈谈吗?”
在孟斯年怀里的苏格,身体不自觉地僵了僵。
孟斯年带着斯文败类出去遛弯,斯文败类太小了,没出来看过这么大的世界,因为害怕,一直挠着孟斯年的腿要抱,孟斯年就是不抱,带着它慢悠悠地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了便利店,他对那店员说:“你有空吗?抱它一会儿。”
店员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心想:客人的要求好奇怪啊。
苏格给华夫人倒了杯水,然后抱着抱枕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宽大的茶几,华夫人看着苏格与自己毫不亲近的样子,凄然一笑:“格格,想妈妈了吗?”
“没有。”苏格淡淡地道。
华夫人印象中的苏格还是当年她和苏格父亲离婚时的样子,苏格从小就倔强,苏格与父亲回国那天,红着眼圈瞪着她,眼泪就是不掉出来,只是不停地问:“妈妈,你是不要我了吗?”
想到这儿,华夫人眼眶一热,忙忍住泪意:“格格,你爸爸还好吗?”
“很好。”
两人一时间无话。
过了半晌,华夫人看了看玄关处放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问:“你和斯年同居了?”
“嗯。”
华夫人点着头:“挺好。”
两人又无话了,氛围一度十分尴尬。
“总听华灵提起你,她特别喜欢你。”华夫人笑得越发亲切,“格格,其实这也是一种缘分。”
“不觉得。”
“你是怨恨妈妈吗?”华夫人的神色又变得凄婉起来,“妈妈也是没办法,我没办法去曲桑那个小镇生活,我不习惯的,妈妈也有自己的梦想。”
苏格知道,她是个美声歌唱家,她想要去更大的舞台,不过,看来这十年她放弃了梦想回归家庭了。
苏格问:“你现在是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到华灵身上了吗?”
华夫人没有否认,见苏格提及此事,她立刻道:“华灵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当然,格格也是,我的两个女儿都很优秀。”
“你,有没有想过我?”苏格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这句话。
“当然啦,妈妈这些年时常想起你,想你长多高了,小提琴有没有拉得更好了,有没有快快乐乐地长大。”
苏格眼中有着冷意:“那你怎么不来看我?”
华夫人面色一僵,随即又叹了口气:“格格,你爸爸在我和你爷爷之间,选择了你爷爷抛弃了我。而且,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华灵的父亲……不知道你的存在。”
苏格冷笑一声:“谁也没有抛弃你,这只是你们各自的选择,你在爸爸和梦想之间也选了梦想不是吗?”
“好吧,以前的事咱们不提了,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华夫人依旧冲她温和地笑着,“我们现在都在一个城市,以后经常来住吧,让妈妈有机会补偿过去那十年对你的亏欠。”
“再说吧。”
见她没直言拒绝,华夫人高兴地道:“昨天没吃上饭,等周未你没课了再过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正式地将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看看吧。”苏格从头至尾都是淡淡的。
华夫人对苏格的态度感到十分欣慰,起码没有她想象中的横眉冷对,她满意地准备离开。
苏格和她起下楼,想着顺便把孟斯年和斯文败类找回来,他们一人一狗在楼下瞎逛也怪可怜的。
“斯年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长相品性都没得说,我们格格还真是幸福。”电梯中,华夫人看着自家越发漂亮的女儿,忍不住夸赞。
“不好意思啊,抢了你们家华灵的意中人。”苏格挑着眉,面无表情地道。
华夫人一愣,尴尬地笑了两声:“华灵确实一直挺倾慕斯年的,格格别担心,我回去好好和她聊聊,她不会对自家妹妹的男朋友有非分之想的。”
“我不担心,孟斯年要是喜欢她,也不会拖这么多年。”苏格直言不讳,丝毫没在华夫人面前给华灵留面子。
华夫人笑笑,没再说什么。
苏格先一步走出电梯,也没管华夫人,见到门口站着的保安小哥,苏格问:“看到孟斯年和一只小狗了吗?”
保安小哥立刻点头:“孟先生走两步就要等半天的那只小胖狗太可爱了,他们去便利店了。”
附近只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苏格开门进去,“叮咚”的门铃声响起,年轻的店员小姐笑容可掬地说道:“欢迎光临。”
孟斯年斜斜地靠在柜台边,手里拿了根香肠举在半空,坐在柜台上的斯文败类在狂啃伸在它嘴边的香肠,那小模样,馋得眼睛仿佛都在冒绿光。孟斯年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一脸看新奇的表情看着它。
见此场景,苏格没别人那种“一美男一萌狗组合巨养眼的感觉,她怒道:孟斯年!”
孟斯年猛地站直,条件反射地把香肠藏到身后,他看向鼓着腮帮过来抱斯文败类的苏格,笑道:“苏格,你真凶。”
“别以为藏起来我就没看到,咱家斯文败类太小了,乱吃东西会死的。”苏格摸着怀里的小狗,瞪着孟斯年,“你这个凶手。”
孟斯年将香肠扔进旁的垃圾桶:“它又没死,我听说狗都爱吃香肠。”
他明明在宠爱它。
“那你就是杀狗未遂的凶手。”说着她转身往外走。
孟斯年跟上苏格,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将她拉向自己:“媳妇儿,我和斯文败类在你心中谁更重要?嗯?”
“你不是刚说不和它比的吗?”苏格噙着笑看他。
孟斯年不搭理她,继续收紧手臂,威胁道:“你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要是我不满意,趁你晚上睡着了我就把斯文败类扔出去。”
店员目送他们离去,喊着“欢迎下次光临”,见两人走远,她立刻又拿出手机和闺蜜分享刚知道的明星的八卦。
回去的路上,孟斯年见苏格心情不错,问她:“和华夫人聊了什么?”
“她说以后多走动。”
“你答应了吗?”
“我说再说吧。”
其实,苏格是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变了。
苏格刚才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拒绝,得到的答案是,想要妈妈。尤其是她还是记忆中的那样,温和地笑着,对自己那么亲切。
可是,还是介意。
苏格和孟斯年上楼不久就接到爷爷的电话,他喊苏格去大伯家吃饭,苏格偷瞄了一下孟斯年,低声答应。
孟斯年指了指撅着屁股狂吃狗粮的斯文败类,言简意赅地道:“有你有它,没你没它。”
苏格不甘示弱:“有它有我,没它没我,同居从下周开始,这几天我先和爷爷叙叙旧。”
“下周?”孟斯年皱眉,“过分了啊。”
“我好想爷爷啊。”苏格撒娇。
“呵。”
这晚,苏格刚到大伯家,就收到孟斯年发来的一张照片,是地板上的一小排水,他说,:斯文败类尿了,你快回来收拾。
格格的御狗很斯文:孟哥哥你就帮着擦擦嘛。
孟斯年:别以为叫了哥哥我就会去给它收拾排泄物。
格格的御狗很斯文:老公?
两分钟后,孟斯年又发来一张照片,地板上的水渍已经没了,干净得仿佛都在放光。
苏格失笑,嘟哝道:“幼稚。”
“谁啊?”苏天濠突然凑过来。
“孟斯年。”苏格回道。
苏天濠了然地点着头:“你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苏格瞪他一眼:“怎么没约你女朋友出去玩?”
“她玩狗呢。”
“她说的?”
“对呀。”苏天濠捧着手机,再次往苏格身边凑了凑,“要不要听故事?”
苏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苏天濠你怎么这么脑残?”
“我他妈给你讲故事你骂我干什么?”
苏格不打算与苏天濠多说,感觉以他的脑回路,即使跟他说了江染的事儿他也无所谓,还不如让他自己吃点亏长点心眼儿。
苏老爷子听到这边的动静,拄着拐杖走过来,拍了下苏天濠的头:“怎么和妹妹说话呢?”
“她骂我脑残。”苏天濠指着苏格,委屈得不得了。
“格格又没说错。”苏老爷子瞪他。
苏天濠:“……”
苏格在周五那天下午又见到了华夫人。
华灵接了个电视剧主题曲的活,在公司录音棚待了一天,到晚上也没出来。
苏格和萧树把之前那几首歌的收尾工作做好后准备喊着孟斯年找地方吃晚饭,结果刚出会议室的门,就碰到了华夫人。
华夫人带了一个保温桶,见到苏格,她惊喜地道:“格格也在啊?吃晚饭了吗?我煮了海参汤,我们去找你华灵姐姐一起吃好不好?”
苏格知道这不是给地送的,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华夫人忙喊:“怎么走了呀格格?”
“不想吃。”苏格说。
“那明天来家里吃饭吧?”华夫人从后面喊道。
苏格没说话,孟斯年正好从电梯出来,他看向苏格身后,见萧树一脸无辜,而华夫人一脸焦急,伸手牵住苏格,什么也没问,只说:“我家格格晚饭想吃什么?”
“妈,人家看不上咱们呢,您这么热情干什么?”华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录音棚出来了。
华灵身边跟了几个人,听到华灵的话,都感到很诧异。华灵对谁都很有礼貌,从未与人红过脸,尤其是自己的公司的人,她这么说话,可见和苏格的关系很僵了,而原因……大家看着孟斯年牵着苏格进电梯的亲密样子,似乎……懂了。
“格格是自己人。”华夫人笑了笑,见这么多人在,也没多说,将保温桶拿给她的助理,“累坏了吧,妈妈给你熬了汤。”
电梯中,苏格噘着嘴,说:“除了喝汤,吃什么都行。”
说完,她的电话就响了,苏老爷子打电话来喊她回家吃饭。
等她挂了电话,孟斯年冷冷一笑:“去吧,我回家就把斯文败类给扔了。”
“哎哟,我家孟哥哥又闹脾气了。”苏格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走开,瞎蹭什么。”
“不,就要蹭。”
“烦人劲儿。”
“别忘了回家遛狗啊。”苏格吩咐道。
孟斯年:“……”
在大伯家待了一个周末,苏格与大伯母的关系在一起照顾花花草草还有另三只小法斗的过程中亲密了许多,大伯母虽然过于操心又喜欢絮絮叨叨,总体来说是个很好的人。
周一这天上午,苏格上学的路上给孟斯年打了个电话:“你晚上来接我吗?顺便帮我把日用品都搬到你家去。”
孟斯年懒洋洋地说:“想起来你还有个男朋友?”
苏格笑道:“本宫一直挂念着您呐,晚上放学本宫就翻你牌子。”
“那你可能没机会了,车子给你留下,东西你自个儿搬,我下午要飞纽约。”孟斯年用一副十分可惜的语气道,“苏格你知道你多会磨人吧。”
“去纽约干吗?什么时候回来?”苏格问。
孟斯年收起玩笑的姿态,语气稍凝重了一些,他说:“格格,我的心理问题一日不解决,我都是个病人,我要给你一个健康的孟斯年。”
苏格本以为他是出差或者探亲,没想到,他是去看病。
公交车到了站点,“叮咚”一声之后开始报站名,苏格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蹙眉道:“你就是健康的,我从不觉得你在生病。”
“格格,你要下车了。”孟斯年却说。
苏格这才发现她到了学校门口,忙在关门前跑下车。
“那说明我隐藏得很好,”孟斯年接着说,“我不喜欢与人交往,情绪会莫名其妙的低落,噩梦失眠这些问题常有。”
“你愿意和我交往呀,我没发现你情绪低落。”
“仅限于你。”他说,“和你在一起时我总是开心的,怎么会低落呢。”
苏格怔了怔,有些动容:“孟斯年我要哭了。”
“不是在校园里吗?边走边哭别人会以为你被开跑车的美男甩了吧。”孟斯年笑。
“他是甩了我啊,自己跑去纽约。”苏格闷阁不乐地说。
“我想带你去的,但是,格格,我没办法让你看到我接受治疗的样子,这会让我自卑。”
孟斯年说,他会自卑。
苏格虽然从未表示过,但是,她是真的很崇拜孟斯年,他像她无所不能的守护神一样。在苏格的心里,孟斯年给的安全感甚至超越了她的爷爷,而这样一个人,他说,他会自卑。
苏格吸吸鼻子:“我才不去呢。”
孟斯年又笑起来,他比以前爱笑了很多,所以苏格快忘了他生病的事。
孟斯年说:“你和斯文败类在家等我回来。”
“会去很久吗?会电击治疗之类的吗?”苏格总觉得有点紧张,这种感觉像是回到爷爷去香港的那天,惶恐不安,孤独无助。
孟斯年再次失笑:“我在开始那两年最严重的时候也没电击过,不要怕,方式很温和的。”
“你为什么才告诉我呀?”
“我在和你闹脾气呗。”
苏格:“……”她后悔了,她这个周未就应该陪他的。
“其实是刚和医生预约上,他最近正好有空,所以就立刻订了机票。”孟斯年声音很温柔地对她解释。
“谁和你去?”
“Yoko。”
苏格:“……”莫名有点心疼Yoko,他似乎刚从香港回来。
“Yoko说,他儿子快忘了自己还有个爸爸。”对Yoko,孟斯年确实有些歉意。
苏格被逗笑:“给他加工资。”
“嗯,加了。”
“几点的飞机?我想送你去。”
“你乖乖上课,我见到你可能会舍不得走了。”
“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要走很久很久。”苏格继续委屈地道。
“可能要待一段时间。”孟斯年犹豫道。
“那我就出轨。”苏格威胁道。
孟斯年顿了顿,说:“那我就自杀,我跟你讲,我有病!”
随即,两人一起笑起来,因为突然离别而带来的伤感情绪都变淡了。
孟斯年走后,苏格就搬去了他家,从此一人一狗过上了看似幸福又无忧无虑的生活。平时没课的时候苏格就会在家写歌,因为接触了编曲,所以在写歌这方面她似乎更得心应手了,不写歌的时候就练习小提琴。斯文败类很喜欢听音乐,每次她拉小提琴它都惬意地四脚朝天地躺在它的敞篷狗窝里眯着眼睛听。
苏格拍了很多斯文败类的卖萌照发给孟斯年,因为时差,也因为治疗,他的回复总是不及时,有时甚至能过天。
苏格也不在意,碰到他有时间就聊一会儿,他从不说治疗的事,她也就不问。
早晚遛狗的时候苏格会在便利店买份便当,刚开始时店员还不太好意思,不和她说话,后来熟了,直接问她:“好久没见孟先生了,他去了哪里?”
“出差了。”苏格说着又叹了口气,“我和斯文败类太能吃了,孟斯年要养我们的话就得努力工作,压力太大。”
店员:“……”住千万豪宅的人还担心吃不上饭?
有次在大伯家,苏格和苏老爷子提到了华夫人,两人意外碰到的事她及详细说,只说那边想和她常来往。苏老谷子对这个曾经的儿媳妇很是不满,不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她这么多年来对苏格不闻不问太狠心,不过,他最后还是说:“格格长大了,你想做什么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苏格不想介入华家的家庭,对华夫人也心存芥蒂,所以,当华夫人周末又打电话来让苏格去家里吃饭时,她说:“您不用费心张罗了,我周未要和大伯母学插花,还有,我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我觉得不太方便。”
“格格……”
“再见,华夫人。”
苏格以为她和华夫人就这样再次做回陌生人了,没想到第二天,华夫人直接带了个多层饭盒过来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敲开了孟斯年家的大门。
华夫人笑容可掬地道:“我记得格格最爱吃妈妈做的蛋糕,这几种口味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
苏格让开了路让她进去将饭盒放到餐桌上,顺手给她倒了杯水,说:“我以为我昨天说明白了。”
华夫人笑容渐消:“既然知道了你的近况,知道你在哪里,妈妈总是忍不住地想关心你看看你。”
苏格没说话,抱着斯文败类窝进沙发中玩去了。
华夫人见她还像是小孩心性,笑道:“格格打小就喜欢猫猫狗狗,这狗是你和斯年养的?”
“嗯。”
“真可爱,叫什么?”
“斯文败类。”
“……”
苏格挠着斯文败类的肚皮:“您不用努力找话题,还有,蛋糕以后也不用再送了。”
“你要是喜欢,我当然还要送,不知道那些还够不够你和斯年吃。”华夫人很快调整好心态,那笑容亲切自然得仿佛两人之间没有隔阂。
“他有事。”
“这样啊。”华夫人似乎想到什么,酝酿着怎么开口,半响,她说,“上次在千棠是华灵不对,你别生你姐姐的气,她那臭脾气都是让她爸爸惯的……”
“对不起,我还要出门,您请回吧。”苏格突然懒得应付她,她站起身,穿过玄关,打开了大门。
华夫人错愕了良久,又慌忙尴尬地起身:“格格生气了吗?妈妈说错话了?”
“华夫人,”苏格看了眼餐厅方向,“您的心意我这次收下了,这就当咱们的散伙饭,饭盒我洗干净会给您送去,还是那句话,希望以后别联系了。”
华夫人走后,苏格的心情一落千丈,连斯文败类打滚卖萌都没逗笑她。
苏格本不想弄得两人关系太僵,毕竟多多少少还有些母女情谊在。但华夫人此行的目的与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华夫人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似乎都在为华灵考虑,仿佛华灵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对苏格,客气生疏,就差说“请求”一字了。就华夫人这区别对待的态度,苏格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答应与华家往来。
华夫人回家后发现工作狂华灵竟然破天荒地在家吃着水果看着电视,见她回来,华灵忙起身:“妈妈,孟斯年把公司全权交给萧树了,听说要休个长假,他带苏格玩去了吗?妈妈,我们去找孟伯母好不好?”
华夫人忙安慰她:“没有,苏格没跟斯年去,斯年可能真有事,你别急。”
“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斯年那儿回来,做了些吃的给苏格送去了。”华夫人边说边换鞋。
“苏格在孟斯年家?”
“……对。”
“他俩同居了?”华灵说话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变了音调。
“好像是这样。”华夫人叹了口气,“灵灵,你听妈妈说,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关注自己的事业,斯年既然心有所属那他就不是你的良人……”
“我不想听,妈妈你不要再对苏格好了,也别巴结她,我不喜欢,我们去找孟伯母聊聊好不好?”华灵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华夫人确实一直想去找孟夫人聊聊苏格和孟斯年的事,华灵却想着让她去告状,似乎要把希望转移到孟夫人身上。华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地道:“你孟伯母是个很开明的人,她有自己的判断,我们还是不要干涉别人的家事了。”
“刚在一起就同居,孟伯母一定会不高兴的。妈妈,我们去看孟伯母嘛,就当是聊天,不要刻意说。”华灵缠着她,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这天下午,华夫人被华灵缠得没法,便和华灵带着蛋糕去了她孟家的大宅。
孟夫人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华夫人谈,但又碍于华灵在场,两人只随意地寒暄着。最后还是华夫人先提起正事:“那天碰到了斯年和他的女朋友,小姑娘挺可爱的。”
孟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也见过一次,挺喜欢的。”
华夫人笑起来,点着头:“挺好挺好,这也是缘分,兜兜转的……”
华夫人停住了嘴,看了眼华灵。华灵也没深究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偷偷地扯她的袖子,让她聊正题。华夫人却什么都不再说,华灵有些着急,忙道:“孟伯母,听我同事说他们俩刚在一起就同居了?”
孟夫人又看了眼华夫人,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孟夫人笑了笑:“年轻人的事我是不太管的。”
“确实,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知道分寸。”华夫人跟着附和。
华灵又偷偷地拽了下华夫人的袖子。
孟夫人想了想,又道:“你看这样吧,等斯年休假回来,我让他们先订个婚。”
说完,还不忘拍了拍华夫人的手,算是给她一个承诺让她放心。
“那还得看斯年的意思。”华夫人说。
“斯年喜欢小格格喜欢得紧,他巴不得早点订婚呢,”孟夫人笑起来,“这样也好堵住那些好事者的嘴。”说完,她看了眼华灵。
华夫人忙说:“这就好,到时候华灵听到谁在背后嚼舌根也可以帮着澄清。”
华灵看了看孟夫人,点了下头。
从孟家大宅出来,华灵就极其不高兴,华夫人也没哄她,直到到了家,华夫人才说:“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把你培养到今天这个成就,可不是让你半途而废的。”
华灵一听华夫人如此严肃地与她说话,忙解释:“我没有半途而废,我不会耽误工作的,我只是不喜欢苏格。”
“不喜欢就努力去喜欢,你和你老板的女朋友为敌,还想不想继续发展了?”华夫人已经很多年没如此强硬地对华灵说话了。
华灵也来了牌气:“你刚才在孟伯母家怎么什么都不说,让孟伯母阻止他们在一起啊。”
“你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就学会了这点招数?还不够让人笑话的,几岁小孩子?”即使华灵闹脾气,华夫人也没缓和态度,语气越发严肃,“我劝你,好好哄哄苏格。”
华灵能有如今的地位,华夫人为此付出了多少华灵最清楚。可以说是华夫人一手将华灵捧出来的,所以,她绝对不允许华灵出任何差错。
华灵红着脸倔强地抬着头,半晌,一句话没说,气呼呼地跑回房间,“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五月中旬的太京,像是一下子进入了夏季,每日都是烈日炎炎。
这天苏格从校乐团训练完,和抱怨她有了孟神忘了闺蜜的穗穗一起吃了个饭。对于穗穗的抱怨,苏格丝毫不觉得有歉意,并表示:“你知道你和你男朋友整日卿卿我我时我的心情了吧?”
穗穗说:“复仇的狗粮来得太快,让我猝不及防。”
吃完饭后,苏格回宿舍拿了些夏天的衣服回到家已经近十点,斯文败类看到她高兴地用小爪子一下一下挠着她,嘴里还哼哼唧唧的,萌得苏格抱着它捏了半天才撒手。
收到孟斯年信息的时候她刚带斯文败类从楼下溜达回来,孟斯年问她睡没睡。
苏格一手拿着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一边回着消息。
格格独守空房:准备洗澡。
孟斯年:脱了?
格格独守空房:脱了上衣了。
发出后的下一秒,孟斯年立刻发来视频请求。
苏格:“……”
苏格默默地又穿上刚刚手快脱下去的T恤。
孟斯年那边阳光明媚,身后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外,纽约市区的高楼大厦比起太京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苏格穿着整齐,孟斯年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苏格勾着嘴角笑得得意:“流氓。”
孟斯年不以为耻:“我跟你客气什么啊。”
苏格笑意更浓“你这是在哪儿?”
“在奥尔蒂斯医生这里。”
奥尔蒂斯是孟斯年的心理医生,孟斯年很少提及这方面的事,今天竟然直接在诊所和她开了视频,苏格深思了一下原因,得出结论,没什么比耍流氓更重要的事。
他那边应该是上午十点钟。
苏格问:“还没开始治疗吗?”
“医生马上过来。”孟斯年话音刚落,苏格就听到了开关门声以及说话声。
奥尔蒂斯医生声音温和,他和孟斯年说的是德语:“早安,我的朋友,今天天气真好,昨晚睡得好吗?”
好像外国人都喜欢聊天气与睡眠。
“还不错。”孟斯年回道。
“你在和谁视频?”
“抱歉,是我女朋友,我以为您还得过一会儿才来。”
“没关系,你们聊,对了,你和你的女朋友相处时会经常性的烦躁以及提不起精神吗?”
“从没有过。”
“哇哦……我想看看你们的相处方式可以吗?”
孟斯年将视线移到屏幕上,还没说话,苏格先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我非常愿意加入到你们的治疗中。”
“只是继续让我们聊天,你这么斗志昂扬的干吗?”孟斯年失笑,“我去沙发上坐着,我要一直说德语吗?”
苏格认为这就是帮助孟斯年治疗,她当然要斗志昂扬。
“不用,我们随意些,你当奥尔蒂斯医生不存在就行,”苏格将手机放到茶几上的支架上,顺手抱起斯文败类,抓着所文败类的爪子冲地晃了晃:“斯文败类,和斯年哥哥打招呼。”
斯文败类却根本不去看手机屏幕,低着小脑袋伸看红红红的小舌头舔着苏格的手指。
“别让它舔你。”孟斯年突然说。
“为什么?斯文败类喜欢我才舔我。”
“你是我的,没经过我的允许它不可以舔你。”他面无表情淡淡道。
苏格翻着白眼:“你怎么连你弟弟的醋都吃?”
“苏格你是觉得我打不着你是吧?”
苏格弯着眼睛笑:“是呀。”
“皮。”孟斯年的脸上也染上笑意,他眉目温柔、表情愉悦,这让奥尔蒂斯盯务他移不开眼,这样的孟斯年,他确实没见过。
孟斯年看着手机屏幕,突然说:“斯文败类是不是胖了?那肚子跟怀了似的。”
“它才两个月,而且他是小男孩,”苏格失笑,“我们斯文败类只是吃得有点多。”
“我家格格有没有多吃点,站起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长高。”
“你还说你不嫌我矮?”苏格提高了音量,说话时小酒窝若隐若现,看得孟斯年想立刻飞回去掐一掐她的脸颊。
孟斯年总是弄牛奶给她喝,苏格不喜欢喝没有甜味的东西,他却总是半哄半强迫地让她喝完,关于这个问题,苏格思考了很久,一直没有答案。
直到有次听到班里一个高个儿男同学说他之所以长这么高是因为小时候他妈妈天天给他喝牛奶,苏格这才恍然大悟,然后问穗穗:“男朋友现在才开始喂我牛奶还能长高吗?”
穗穗没回答她的话,反而打了一旁接她下课的男朋友一下:“你看看人家孟神,对女朋友嘘寒问暖不说,还不忘让她补充营养。”
苏格说:“你是嫌我矮。”
孟斯年表示很无享:“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总逼我喝牛奶?”苏格控诉道。
孟斯年低低地笑了两声:“主要吧,站着亲你的时候,要弯腰低头,很……”
“孟斯年,我是有多矮呀?”苏格气呼呼地点着手机,“我要给你拉黑。”
“能长就长,不长就躺着亲呗,哪里敢嫌你,要说嫌你什么,”孟斯年挑着眉,顿了下,满意地见到苏格扫过来的威胁的眼神,才慢悠悠地继续道,“我嫌你太小了,但凡大个两三岁,你的名字现在已经在我家户口本上了。”
苏格鼓着肥帮,眨巴眨巴眼睛,半响,又咬了下嘴唇,继续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孟斯年笑道:“你干吗呢?”
“憋泪呢。”她理所当然地说。
他再次失笑。
“孟斯年,咱俩在你看诊时间聊天用不用付心理咨询费呀?”苏格突然想到什么。
“要的,奥尔蒂斯的时间都是要花钱买的。”
苏格皱眉道:“……这是我聊过的最贵的一次天,他又听不懂,还要在旁边陪着,这给他心眼儿多的。”
孟斯年笑得开怀:“幸好他听不懂。”
“可以说德语吗?”奥尔蒂斯终于忍不住了。
“抱歉,我们俩从没用德语聊过天。”孟斯年对奥尔蒂斯说,“我甚至刚知道她的德语还挺好。”
“就你在德国待过呀,我小时候还在奥地利上学呢。”苏格说。
“有所耳闻。”
“我可以和你的女朋友聊聊吗?”奥尔蒂斯突然说。
孟斯年看向苏格,苏格很喜欢孟斯年这个样子,虽然有时候他幼稚又霸道,但他真的非常懂得尊重人,涉及她的事,都要征询她的意见。
奥尔蒂斯是个和蔼可亲的白胡子大叔,他对苏格说孟斯年面对她时,状态好到他完全不觉得孟斯年心理有任何问题,苏格立刻说:“我本来就不觉得他有问题啊。”
奥尔蒂斯说:“我会研究下你的说话方式和态度。”
苏格:“……我是小白鼠哦。”
奥尔蒂斯又和苏格闲聊了会儿,聊到她和孟斯年认识的过程,奥尔蒂斯听完开心地道:“音乐可以治疗人心,亲爱的朋友,你要不要为我们演奏一曲?”
苏格:“……”
这个心理医生大叔真是听着音乐就想把钱挣了。
苏格拿起小提琴,对孟斯年说:“我后悔学音乐了,我就应该去当心理医生,工作真轻松。”
孟斯年却说:“我更喜欢看格格拉小提琴的样子。”
苏格噙着笑:“我还喜欢你弹钢琴的样子呢。”
“那等我好了,天天弹给你听。”
“好。”苏格将小提琴架好,“孟斯年,我给你拉一首我刚写的曲子吧,我特别喜欢,比之前的每一首都喜欢。”
苏格这边的夜静悄悄的,客厅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窗外的月光很亮,透过大大的窗户洒了一地光辉。苏格站在那片光辉中,认真投入地拉了首曲子,缓慢悠扬,曲调优美到仿佛有音符从孟斯年的手机屏幕中一个一个飞出来。
整个过程,孟斯年和奥尔蒂斯都没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他们都沉浸在这动人心弦的音乐声中。初夏的阳光已然炙热,整个诊室片明媚,明晃晃的光晕仿佛是一个个音符在跳动,直到苏格放下小提琴,询问两人:“怎么样?好听吗?”
孟斯年火热的目光这才微微收敛一些,他垂眸,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音乐中缓过来,直到奥尔蒂斯说话:“虽然我对音乐没什么研究,但我可以听出来,这个曲子非常好听,请问叫什么名?”
“是她写的曲子,她的习惯是最后填完歌词再取名。”孟斯年替她回答。
“孟斯年,你喜欢吗?”苏格又问了一遍。
其实,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喜欢的,但她就是想听他说,这会让她十分有成就感。
“喜欢,我喜欢的。”孟斯年眼中流露出的欢喜根本遮掩不住,“格格,改回之前的微信名吧。”
“哪个?”
“天才小格格那个。”
苏格“咯咯”地开心笑着:“孟斯年,你夸人真特别。”
萧树接手了孟斯年的工作后才知道原来管理个公司这么不容易,什么事情都要经手。他了解的孟斯年,并不是个喜欢操心的人。以前的孟斯年,读书、弹琴、听音乐、看电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是很多人一生都在追求的状态。可是,他为了一个朋友,放弃了他最舒服的状态,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
这大,萧树精神不济地来到公司,想偷会儿懒,结果椅子还没坐热就收到监色Bune乐队发过来的成品小样,因为前一晚的应酬,宿醉后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根本不想点开听,便抓起手机给苏格打了个电话:“格格女侠,教命。”
苏格没课,正想着把新曲子拿给萧树听,接到电话后立刻就来了。
萧树见到苏格,伸手要抱她,苏格嫌弃他的酒味:“你大白天上哪儿鬼混去了?”
萧树抓了抓头发,瞪她:“苏格,你一点都不可爱,孟公子怎么会觉得你巨可爱?”
“那我走了啊。”苏格站在门口,作势要离开。
“女侠留步,”萧树立刻换上笑脸,“瞧这小臭脾气,也就孟公子愿意哄,我说孟公子回来你得对他好点。”
“怎么说?”
“真累,太操心了。”萧树感叹。
“那我劝他辞职,”苏格想了想,“以后一年让他开几场演唱会就够我们吃喝了。”
萧树抬眼看她,想从这个小姑娘脸上看到开玩笑的神色,偏偏她说得很认真,萧树忙道:“你真让他辞职了公司怎么办?”
“交给你?”
“我不管!”他只想安静地做音乐,不想当老大。
“那卖了?”
“你闭嘴吧,瞎出馊主意,再说,演奏会开不开……”萧树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虚虚地向苏格那儿一瞥,“你赶紧过来干正事。”
苏格走过去,拉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等着他将小样调出来时,突然说:“萧老师,我觉得孟斯年的心理障碍会好的,演奏会也会再开。”
这下,萧树惊讶了,他一脸诧异地看向苏格:“他竟然告诉你了?孟斯年不能弹琴这事除了他家人可只有我知道。”
“能弹琴,只是怕有意外,所以不再在人前弹奏了。”苏格认真地解释。
萧树看着苏格,半晌,点头:“可以可以,已经有家属的感觉了,我怎么有点吃醋呢。”
苏格笑道:“放歌吧,我听听。”
“你听吧,我眯一会儿,要是哪个地方不好你就着手去改。”
苏格只听了她作曲以及参与编曲的那五首歌,每一首都来回听了五遍以上,然后时间就这样流逝。
直到中午时分,萧树从躺椅上醒来,见苏格戴着耳麦还坐在电脑前,他走过去:“这么认真负责?”
“好听呢。”苏格摘了耳麦,眼睛亮晶晶的。
“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一个地方需要改,程蓝在公司吗?跟他们聊聊?”
“应该在,我让人通知一下。”
苏格提了个小建议,其中一首歌的结尾高音换成轻唱,萧树觉得可行,和程蓝商量了一下,几人一拍即合,准备重录。
“苏格你跟他们去吧,我继续补觉去。”出了会议室,萧树揉着眉心说道。
“好。”苏格应下,“对了,我放你桌上一张纸,是我写的新曲子。”
“最近很高产呀。”萧树赞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睡醒看,头要炸了。”
苏格和程蓝几人去录音室的路上,乐队经纪人卡哥突然问:“苏格的新歌是给谁写的?”
“看孟斯年安排。”
“那他可能会给华灵,毕竟她继《山河曲》后就没什么好歌了。”
苏格顿了顿,直接道:“不给她,孟斯年听我的。”
卡哥立刻笑了:“对,老板娘您说给谁就给谁。”
“……”
程蓝看了卡哥一眼:“卡哥,你马屁拍得太明显了,真虚伪。”
“啧,我为了谁啊!”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录音室,然后,发现录音室已经被人占用。工作人员见他们进去,做出向外请的手势:“不好意思,卡哥,华灵姐在录歌。”
卡哥立刻不高兴了,对坐在录音室外间椅子上的华灵经纪人萱姐说:“这个录音室这几天都是批给我们的,萱姐,不好意思了,你们再找别的吧。”
“华灵这边有首歌要改一下,你们等会儿吧。”萱姐完全不以为意,淡淡地看了几人一眼。
负责录音的几个工作人员都不敢说话。
“我们程蓝这边的歌萧总监急着要,请你们离开现在属于我们乐队的录音室。”卡哥几次在萱姐那儿受气,这次因为孟斯年给了乐队很好的资源,他也硬气了不少。
结果,卡哥和萱姐之间就剑拔弩张的,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
华灵摘了耳麦从录音室里间走了出来,门一打开就听到卡哥说:“还当你们是一姐呢,我们这张专辑出了,公司谁最大还说不定呢。”
程蓝眉头皱,他不喜欢卡哥这么说话,太容易遭人诟病。
果然,萱姐冷笑一声:“不就几首破歌吗?至于这么嚣张吗?”说着,还看了眼苏格。
“几首破歌?几首破歌你们不还是想尽办法想要没要去?我跟你们讲,我们苏格的新歌会比《山河曲》还爆,但是她不会给你们,一个音符都不会,以后啊,你们也就只能唱唱二流作品。”
“卡哥!”见他越说越离谱,程蓝忙出声阻止。
卡哥自觉失言,忙闭了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格,苏格什么也没说,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苏格转身离开,开门出去前说道:“程蓝,录完给萧老师听就行,我先走了。”
苏格很快将那天的小冲突忘掉,直到华夫人再次找上门。
苏格放学回来后正带着斯文败类在楼下通弯,华夫人拎着个盒子从远处走来,带着亲切的笑容:“格格。”
苏格见到她,想的是正好让她把上次的饭盒拿走。
两人没有上楼,因为斯文败类还没完成日常排泄,苏格和她坐在24小时便利店的窗边,一人买了一杯速溶咖啡。
苏格说:“我不喜欢吃蛋糕。”
华夫人看了看那个蛋糕盒,也不生气,笑着说:“那下次我给你带别的好吃的。”
“您找我什么事?”苏格看着和斯文败类玩得高兴的店员,随意地问道。
华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和华灵还在闹别扭吗?”
苏格笑了下:“本来就没多熟,何来闹别扭一说。”
“格格,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华夫人忙说“和华灵好好的好吗?”
苏格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不教教她待人真心些?而且,是她看不上我。”
“怎么会?华灵一直跟我夸你好。”
“所以我让你教教她待人真心些,别这么虚伪,明明讨厌我,还夸我好。”苏格虽然年龄小,但并不傻,华灵的目的性太强,她不是毫无察觉,现在又因为孟斯年,两人之间的敌意就更明显了。
“格格……你是不是对华灵有什么误会?”
苏格不想说话。
“格格,你和华灵都是妈妈的女儿,妈妈想让你们好好的,而且,你们要是联手,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什么联手?”苏格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你会写歌,她会唱歌,姐妹联手,以后一一定会是华语乐坛的美谈。”
苏格看向她,眉毛微挑。
华夫人继续道:“妈妈为华灵付出了很多心血,我在音乐学院的声乐老师是不收徒弟的,我每天去她家请求她教华灵唱歌,后来华灵签约的公司发展得不好,我又去找你孟伯母……”
苏格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华夫人神色微僵:“妈妈只是想跟你说,华灵走到现在不容易,她替妈妈实现了梦想,我……”
苏格的脸色更冷,重复道:“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华夫人诧异地看着苏格,半晌才道:“格格,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啊?”
“你的梦想我轻易可以实现,你却放弃亲生女儿,去将所有心血放在别人女儿身上?”苏格喝了口咖啡,觉得味道简直难以忍受,她有些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格格……”
“对我好是想利用我继续让你的那个华灵更上一层楼吧?就像那个声乐老师,以及孟夫人?我们都是为华灵铺路的垫脚石。”
华夫人脸色渐白,她动了动嘴唇,在苏格毫不掩饰的鄙夷神色下,良久才怔怔地说:“格格你怎么这么想妈妈的?妈妈怎么会利用你?”
“不是我如何想你,是你如何表现的,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发现我还有点用处就开始嘘寒问暖?”这些话苏格说得痛快,其实心中充满哀伤这可是自己的亲妈妈!
“你要是真为我好,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你每次来,我都会心情不好。”
说完这话,抱起柜台上对着烤肠流口水的斯文败类离开了便利店。
苏格回家后想起华夫人上次带蛋糕来的饭盒还在餐厅放着,以免她以此为借口再来,苏格拿着饭盒回到便利店准备还给她,却发现她已经离开。
苏格去车库开了辆车子,直接去了华灵家。

第12章 要我百岁无忧
给她开门的是华灵,华灵对于她的到来有些惊讶。
苏格将饭盒递过去:“你家的,告诉你妈妈以后不要送了。”
华灵没接,她看着苏格,突然转身走进去,坐到沙发上:“你自己送进去,放在前面左拐的第一个房间。”
苏格皱眉,奇怪地看她一眼,华灵继续道:“我妈在那儿,你亲自去说吧。”
苏格走进去发现那是书房,书架上有很多藏书,她歪头环视了一圈,发现里面根本没人,她将饭盒放到门边的矮柜上,转身出去,问华灵:“你无不无聊?”
华灵勾了勾嘴角,突然说:“你打算把以后的歌都给程蓝他们?孟斯年同意吗?”
“孟斯年不同意我也不给你。”苏格将话挑明了说。
“会写个破歌至于吗?我资源那么多用不着抱您的大腿,做人还是低调点好,”华灵“哦”笑道,“省得江郎才尽后被啪啪打脸。”
“破歌你会写吗?”苏格想到什么,笑了下,“说不定以后我自己唱呢?”
华灵扭头看她,皱眉道:“你?想进娱乐圈?”
“我要证明,我比某些靠妈的人强,你可以原话转达给你妈妈。”苏格说完,关门离去。
于是,这晚,苏格国家后和孟斯年打电话时提到此事:“孟斯年,我想出专辑。”
“小提琴吗?”孟斯年正在去诊所的路上,伴随着着那边的汽车鸣笛声,他说,“我给你联系下人。”
苏格转了转眼珠,犹像地道:“不是,是唱歌。”
“唱什么歌?”
“我自己写的歌啊,我不想给别人唱。”
他那边沉默了一下,问:“认真的?”
“嗯,其实,我一直觉得别人唱不出我要的感觉,尤其是华灵,《山河曲》让她唱得太正,没灵性。”苏格说。
“那就不给别人,你留着唱,唱给我听。”
苏格:“……”
这是不同意了?
其实,苏格大概猜到他不会同意,关河在前,他其实是惧怕这个圈子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出名要趁早’这句话?”苏格问。
“太早出名不利于身心健康。”
“你出名就很早啊。”苏格举例说明。
“所以我在看心理医生啊。”孟斯年说得理所当然。
然后两个人像是戳到了什么笑点,对着手机笑了半天。
“再说,也容易学坏。”孟斯年继续说。
“我的孟斯年就很好。”苏格继续以他为例。
“你有我的自制力吗?”
“我要是没有自制力早给你扑那儿了。”
孟斯年:“……苏格你是不是耍流氓呢?”
苏格“哼”了一声:“你要是还不同意我就去找别的公司了啊,就那个谁,星临公司的罗泱,找他行吗?”
孟斯年气笑了:“你敢。”
“你不给我出,我就去找他。”苏格威胁道。
“跟我说说,为什么突然想唱歌了?”
之前她可是丝毫没有透露出想进娱乐圈的意愿。
“就觉得很挣钱啊。”苏格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和华夫人赌气,也可以说是为了证明华夫人的选择是错误的。
“我的钱都给你。”孟斯年说。
“我要自己挣,那样我有安全感。”苏格说。
孟斯年沉吟一下,说:“那你就写歌,我天价买。”
“这句话说得好有霸道总裁范儿。”
“嗯,霸道总裁是我本人了。”
“但是,我拒绝,我要自己唱自己的歌。”
孟斯年见她固执已见,他压低了声音:“我不同意,格格,这个圈子很复杂的。”
“孟斯年你听过我唱歌没,我唱歌可好听了。”苏格说。
“那等我回去,你唱给我听。”
“我要唱给大家听。”
“只许唱给我听。”
“你这样会让华语乐坛失去一个天后的。”
孟斯年失笑:“我这样做会让演奏界多一个小提琴演奏家。格格,我妈妈跟太京交响乐团打了招呼,他们还记得你,并且还想接纳你。”
“啊!”她爷爷还不知道她没有去交响乐团的事,而且这也是她爸爸的愿望,她有些心动,不过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你这样,会不会让你妈妈觉得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想进交响乐团的目的吗?”孟斯年真不知道苏格这小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对呀,你得帮我解释一下,我接近你是为了进娱乐圈,别让你妈妈误会了。”
孟斯年再次失笑,他那边喧闹的声音渐消,还有别人的说话声,孟斯年说:“格格,你乖乖的,我要去见医生了,其他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定。”
苏格:“……”
去见罗泱的事,苏格称之为天时地利和巧合。
主要是因为她这天放学去大伯家蹭饭,临饭点的时候苏天濠拿了车钥匙准备出去。他最近正被苏老爷子逼着练毛笔字被家里看得紧,几乎不能出去鬼混了,这会儿接到狐朋狗友电话的他终于忍不住了,饭也不吃就往外跑。
大伯母喊他:“你去哪儿?是不是又我你那个女朋友去?我不同意啊,那女孩看看就不是过日子的。”
苏格点头,心道:而且心狠手辣,把你家小狗仔都扔了。
“格格,你去跟着他,看住了,别让他跟那个女朋友搞出人命。”大伯母没得到苏天濠的答复,不放心地道。
苏格:“……”大伯母懂得真多。
于是,苏格就这样背负着艰巨任务,上了苏天濠的车,苏天濠特别嫌弃地想给她踹下去,但见老爷子在门口摆手相送,忍了又忍,开车走了。
苏格同样也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苏天濠,我很饿。”
“饿死你得了。”
“那我就去爷爷那儿告状。”
苏天濠翻了个白眼,一脚油门踩下去,怕她回头告状:“祖宗,你们都是我祖宗。”
苏天濠带她去的还是上次她碰到孟斯年的那个酒吧,这次,罗泱依旧在,还有她非常不想见到的江染。
苏天濠给苏格叫了份炸鸡后,就和江染窝在角落里卿期我我起来,苏格虽然和苏天濠没有太深的兄妹情谊,但她是真的讨厌江染这个女人。
罗泱见她没动炸鸡,又主动帮她叫了份面,同时点了杯低酒精度的鸡尾酒给她:“如果没记错,你叫苏格?”
苏格点头,她看着不远处江染故作姿态的样子,对罗泱说:“你和苏天源是朋友还是和江染是朋友?”
罗泱说:“苏天濠啊,我就喜欢那种头脑简单的人。”
有品位。
“那江染呢?”
“苏天濠的女朋友啊,这个可能漂亮点,坚持得久一点。”罗决有问有答。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油腻,却在苏格能接受的范围内,他手里转着一支烟,“你和孟斯年呢?是朋友还是上下级?”
“男女朋友。”苏格也不隐瞒。
罗泱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后又露出一副他早就知道的神情:“原来孟斯年真的喜欢你这一款。”
“我是什么款?”苏格问。
“发育不良的少女款。”罗泱立刻答。
服务生将面送上来,苏格看也不看他,直接摆手:“有缘再见。”
罗泱笑起来,他改口说:“美少女款。”
苏格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个“哼”字。
“听说蓝色Blue乐队新专辑的歌大多都是你操刀的?”罗泱打量着苏格,白T恤、牛仔短裤、平底鞋,怎么看都是个清爽的小学妹,实际上,她不仅是个原创音乐人,同时也是个音乐制作人。
如果不是消息来源可靠,他是真的很难相信。
“就是帮萧老师的忙,跟着学习。”苏格低调地吃着面,低调地做着人。
“我用什么办法能把你挖来?”虽然和苏格不熟悉,但交流了几句后,罗泱觉得和这个小丫头直来直去比较好。
苏格瞥他一眼:“孟斯年用的方法是色诱,你觉得你比他帅吗?”
罗泱一征,半晌,又道:“我们公司有很多帅气的小哥哥。”
“有孟斯年帅吗?”
“差不多吧,不一样的风格。”
“不管什么风格,我觉得孟斯年是最帅的。”苏格说。
“这可难办了,”罗泱笑道,“价格我给双倍也不行?”
“孟斯年给我空白支票让我随便填。”苏格塞了口面,淡淡地道。
罗泱放弃般地靠向沙发椅背,摇头感叹:“我是真的佩服孟斯年了,他这是直接堵了别人的后路。”
“嗯,很会收买人心。”苏格表示同意。
“然后呢,你填了多少?”
“我填的是——孟斯年。”
罗怏:“……情调?”
“你们这种老人家可能理解不了,反正孟斯年挺开心的。”苏格想起那天,脸就有点红。
“他开心时是什么样?”罗泱很好奇,孟斯年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高兴会和别人一样哈哈大笑吗?
“……抱着亲我咯。”
罗泱:“……然后呢?”
苏格瞪大眼睛看他:“后面你还要听?”
罗泱:“……”
为什么他在正常聊天,却被苏格聊成了他像在打听人家情侣密事的怪叔叔。
这时候苏天濠带着江染来找罗泱,苏天濠也不管苏格在不在场,直接问:“怎么样泱哥,我们染染歌唱得不错吧,要不要签走培养一下?”
罗泱看着苏天濠,似乎在问“你是认真的吗”,嘴上却说:“音准什么都不错,只是,嗓音没什么辨识度。”
“现在唱歌的谁有辨识度,我谁都听不出来,好听就行呗。”苏天濠说。
罗泱“呵呵”一笑,他说:“那就先加入女团跟着训练。”
苏格觉得意面有点甜,随手拿起一旁的鸡尾酒喝了一口,嘴里又有些苦,她咳嗽着打断了罗泱接下来要说的话。
罗泱伸手想去拍拍她的后背,却被苏天濠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他手上:“泱哥,你俩在这儿嘀嘀咕咕半天我就忍了,还想动手咋的?”
罗泱瞪着眼睛看他,像看二傻子。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是我妹妹。”
“你是不是有病?”罗泱想收回之前说的“就喜欢那种头脑简单的人”那句话。
“就是,苏天濠你这是干吗?泱哥看上苏格这是她的荣幸啊。”江染说着,冲罗泱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罗泱:“……”
苏天濠想了想,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苏格可是孟斯年的女人。”
罗泱:“……”他现在说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帮她拍拍后背还有人信吗?
苏格喝了口水缓了缓,说:“罗总监,我有首首歌想在你这儿发张EP,你觉得如何?”
“啊?”罗泱觉得自己听错了,但见苏格一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他说,“我现在要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吗?什么歌?谁唱?”
“我写的歌,我唱,不过我有个条件,”苏格说看,抬眼看了看江染,“你不能签江染进那什么女团。”
罗决痛快地答应,江染气得摔门而去,苏天濠点着苏格的脑袋让她等着,然后追了出去。
苏格心情大好,觉得连日来此刻最痛快,她来了兴致,上台借了个吉他,对罗油说:“我先唱给你听下。”
前奏出来罗泱就坐直了身子,苏格清透的嗓音非常有特色,嘈杂的酒吧中,愣是让人听出一种小桥流水清风徐来的清新感,舒服得仿佛沐浴在春风细雨中,花瓣飘飞,花香扑鼻。
酒吧渐渐在苏格的歌声中安静下来,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直到吉他的最后一个音符停止,静了一瞬的酒吧内,罗泱带头鼓掌,随即有人吹起口哨,问她歌曲名字的还有让她再来一曲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苏格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这是她在家里自弹自唱时完全没体验过的感觉,似乎有了听众就更容易投入,她缓了口气,冲大家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刚写的新歌,还没取名字。”
苏格随即几步走下台到了罗泱面前,直言道:“我觉得太好听了,我不舍得给你了。”
罗泱脸色一变:“苏格,你逗我玩呢?”
“对不起啊,罗总监,我再和孟斯年商量一一下。”苏格眨眨眼,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厚道,“以后你那边要是需要编曲,我可以帮帮忙。”
罗泱却并不买账,他见苏格要走,威胁说:“我可去签江染了?”
“你开心就好。”不过一首歌的时间,苏格突然变得“佛系”了。
苏格在回家的路上给萧树打了个电话询问上次给他的曲子的事,萧树这才恍然道:“对,我记得有这么个事,但是曲子呢?”
“我放你桌上了。”苏格说。
“我没看到呀,我记得我还找了没找着。”
“就你办公桌上键盘旁边,是不是让保洁阿姨给扔了?没事,我填完歌词了,明天亲自唱给你听,我跟你讲我这首歌真的超好听的。”
“呦呵,这么有兴致?我也跟你讲,华灵的新歌也很好听,明天你来了给你听一下。”
“哦。”苏格立刻没了兴致,并且想挂电话。
变故发生在半夜时分,发酵是在清晨,对此,苏格丝毫不知。
这天是苏格暑假的第一天,早上她在楼下遛斯文败类时接到了萧树的电话,让地赶紧去公司。
苏格以为他又要抓她这个免费劳工也没着急,慢您悠地到了千棠后,才感觉到气氛不对,公司里的每个人看她的神色都很怪异。
萧树发了信息让她去会议室,苏格推开会议室的门后才发现,会议室中除了萧树和几个高层,还有华灵的团队。他们似乎在严阵以待,萱姐见到她更是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要说表情最正常的,竟然是华灵。
“我感觉你们想趁孟斯年不在欺负我。”苏格说着,坐到了门边的椅子上,这句话说完,那几个高层神色更复杂了。
萧树轻咳声:“格格,你昨天晚上在酒吧唱的那首歌哪来的?”
苏格挑眉,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自己昨天唱过那首歌:“我自己写的呀,就是我今天要给你听的那首。”
“你先听一下华灵今天零点发的新单曲吧。”萱姐将手机递给苏格。
苏格接过去,瞄了眼这首叫《涅槃》的歌,点了播放,前奏刚出了几个音,苏格的脸色就变了,再接着听了几句后她脸色变得更冷。这是她昨天唱的歌,除了歌词,所有的曲调都一模一样。
而屏幕上,演唱、词曲写的却都是华灵的名字。
苏格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强忍情绪,她接着听了下去,不是她想要的编曲风格,歌词也一般,但胜在曲子好听,所以上架还没十个小时点击收听率已经非常可观。
“什么意思?”歌曲过半,苏格点了停止键,她沉着脸,扫了眼会议集周围坐着的人:“谁是发言人?”
“华灵还没正式发布,你就先一步去酒吧公开演唱,你涉嫌泄露……”
管姐刚开口,苏格便厉声打断:“泄露个屁,这是我写的歌,我愿意什么时候去哪儿唱,怎么唱,我说了算。”
苏格觉得自己气得心都在抖。
华灵轻笑一声:“你写的?谁能证明?”
苏格看向萧树,萧树为难地极轻地摇了摇头,他确实没看到过这曲子,只收到了华灵拿来的这首歌,当时觉得曲调非常优美,还惊讶于华灵竟然会写歌。
华灵说是她妈妈指导她写的,华夫人是个资深歌唱家的事萧树有所耳闻,所以也没怀疑,直接就开始着手制作。
谁能预料突然出了这种事,华灵发歌前一个多小时,有网友发了在酒吧录的另一个版本,虽然歌词完全不同,但确实是同一首歌。
苏格见萧树为难,转头问华灵:“你又如何证明这首歌是你写的?”
“她在你唱之前就已经录制好了。”萱姐说。
“所以呢?你们要如何处置?”苏格发现,自己心里越是怒火冲天,表面上竟然越是冷静。
“你这是承认了?”华灵问。
“这首歌谁写的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原以为你也就是虚伪点,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无耻,真让人恶心。”苏格说完,站起身,“孟斯年回来之前,我不会聊这件事。”
“谁不知道你和老板的关系,想找他包庇你吗?”萱姐突然朗声说。
苏格果真说到做到,她一个字没再回应,开门走了出去。
她直接去了停车场,坐进车子里后这才开始哭,委屈得不得了,边哭边给孟斯年打电话。
苏格生活的圈子一直很单纯,这次的事情让她体会到了人到底能无耻到何种地步,华灵如此有待无恐,显然,华灵认为苏格无法证明这首歌是她写的。
苏格还真的无法证明,底稿是随手在白纸上写的,她给了萧树,萧树给弄丢了……
或者是被有心人拿走了。而她手里,没有电子版。
华灵先发制人,还真的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孟斯年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这件事在网上持续发酵,到了下午,有人“人肉”出苏格的身份——《山河曲》的词曲作者以及千棠外聘的编曲。
于是,大家都恍然大悟,她能接触到华灵的新歌,也不足为奇了。
批评苏格没有职业道德的声音很多,酒吧视频里苏格说这是她写的新歌,网友们又说她虚荣心太强。
苏格虽不是明星,但热搜榜上此事的热度却一直居高不下。
晚上八点多钟,华灵在大家都吃完饭躺在沙发上刚手机的那个时间段发了个微博,模棱两可地说——那个孩子虽一曲成名,但也确实迷失了本心,她年龄太小,希望大家不要太过苛责。
苏天濠看到这个微博,拿给窝在沙发上发呆的苏格看,苏格瞄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
苏天濠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苏格你跟你哥说实话,这歌是谁写的?”
苏格慢悠悠地道:“华灵唱了那么多年的歌,你什么时候见她写过歌?”
“行,我知道了。”
苏天濠说完,拿着车钥匙就出去了。
他约了罗泱见面,江染听说后,立刻也过去了。
江染觉得苏格得罪了华灵,在业界就差不多混不下去了,再加上现在网上闹得这么大,罗泱肯定不会再给苏格出EP了,她还惦记罗泱提的女团的事,所以想让苏天濠再跟他提一提,结果,到了约定的餐厅后,苏天濠完全不提她的事,一直在说他那个讨人厌的妹妹苏格。
“泱哥,你是我亲哥,咱们这么办,你就用你那个带V的号发条微博,就说那首歌是苏格写的。”苏天濠对罗泱说。
罗泱摇头道:“我没证据啊。”
“你就说你早就听过了,在音乐界你这么有权威,你说什么别人都信。”苏天濠急道,“我可没求过你什么,这事你得帮我,苏格平时跟我斗嘴斗得可凶了,今天我说什么她都不搭理我,多吓人。”
“你还没求过我,就你这小女朋友的事……”
“哎呀,那个先不用管,紧着我妹妹来。”
“苏天濠,你什么意思?怎么我的事就不是事了,紧着苏格来什么时,她这是要被业界封杀了,有什么值得救的。”江染语带讽刺地道。
“你给我滚!”苏天濠正着急,江染偏偏不知分寸。
“苏天濠你让谁滚?我说的哪句话不对,苏格就是要完蛋了,全世界都在骂她,你瞎啊?”江染平时被苏天濠哄着,也不怕他,嗓门比他还大。
苏天濠一下子将她从座椅上拽起来,怒道:“给你点脸你还真当自己是棵葱呢,怪不得苏格一直看不上你,你真够恶毒的,赶紧滚!”
“苏天濠你是不是疯了?”江染尖叫道。
“让你滚听到没?”苏天濠完全失去了耐心。
江染抓起桌上的一杯水泼到他脸上,恼羞成怒地骂了句“渣男”后匆匆离开了架厅。苏天濠用餐巾擦了擦脸,还不忘对罗泱说:“你就说早一个月前苏格就找过你给你听过这歌。”
罗泱见他是真的急,也不废话了,再次确认:“你用你的脑袋跟我保证,这确实是苏格的原创。”
“我保证!”苏天濠就差指天发誓了,“苏格那丫头骄傲着呢,她干不出拿别人的歌说是自己的这种无耻的事。”
“行吧,就信你们,如果能教苏格这一次,或许她会对我心存感激然后对我好点。”
这天后半夜,变故再次发生,苏格在孟斯年的床上抱着有他气味的抱枕睡得香甜时,罗泱发了条微博,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很多人猜出他在说苏格和华灵的事,而且,几句话,将提前泄露歌曲事件变成了更严重的知名女歌手恶意霸占别人作品反而声讨原创的事件。
罗泱是这样说的:很久很久之前,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给我听了她写的新曲子,然后,我现在不太懂这首歌怎么突然变成某女歌手作词作曲的新歌了?
因为这个微博,此话题热度一度冲上热搜榜第一名。
然后,华灵那边也不甘示弱,几乎没等事情发酵直接再放大招让事情再次出现反转。
管姐发了个华灵家客厅摄像头录下的视频,视频一角显示着时间,视频中,苏格进了一间书房,过了会儿苏格从书房出来,和坐在沙发上的华灵说了几句话,开了华家。随即离开了华家。
萱姐的配文很有误导倾向,她说:某个音乐公司的总监说的是这个偷偷进我华家中书房偷走谱子的可爱的小姑娘吗?还有,您不会是被我家华灵甩了之后心存怨恨想报复吧?
她还在评论里配了张截图,视频当天同一时间段,华灵发的微博。
华灵:最近尝试在写曲子,写写画画了十多天的底稿突然找不到了,不过,幸好我还有脑子。请期待我的新歌。
苏天濠看到这条微博时,真的摔了手机,所以,他没接到罗泱打来骂人的电话,
罗泱给他发了个信息,他说:你给老子买机票订酒店,我快被华灵粉斯丝骂成屎了,我要出去散心!!被你们兄妹俩坑到想死!!
萧树是在话题最热闹的那天早上给苏格打的电话,他说:“我一直联系不上孟斯年。”
“他最近在做催眠治疗,还有什么眼动脱敏治疗,各种听不懂的名词,总之,医生禁止他使用手机。”苏格说。
萧树听苏格的说话声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苏格正在给斯文败类做自制狗粮,随口道:“没事,孟斯年回来之前,我不会再关注这件事。”
她相信,只要孟斯年在,一切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没替孟斯年保护好你,苏格,对不起。”萧树突然说。
“你相信我吗?”苏格问。
“相信。”
“那就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萧树笑了:“你比我想象的坚强。”
“我不坚强,我只是在逃避问题。”苏格完全明白自己的状态,“我太依赖孟斯年了,我知道,但是我不准备改变。”
一直以来,以迟钝著称的萧树,这次竟然懂了苏格。
因为遇到那个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他会无条件地保护她,所以,她不能要独自去承受、面对那些狂风暴雨,她只需默默等待,等他张开双臂将她护住,为她遮风挡雨。
华夫人似乎把苏格说两人不要见面不要来往的话当耳旁风。她登门拜访那天,孟斯年和苏格的绯闻刚被扒了出来,大家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有孟斯年因为苏格签下整个蓝色Blue乐队的事;有孟斯年几次开车送苏格回寝室的事;还有据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苏格的同班同学说两人已经同居的事。
苏格对那些依旧一无所知。
华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不过,亲切中又有些局促。
这次,苏格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水也没给倒:“华夫人,您有什么事?”
华夫人笑了笑,似乎不太敢直视苏格的眼睛,半晌,说道:“格格,是妈妈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华灵竟然敢胆子那么大,我已经替你打了她一巴掌了。”
“你这是承认她将我的歌据为己有的事了?”苏格直接问。
华夫人却没答,她太过于小心,连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提防。
苏格冷笑一声,她发觉,这次不管华夫人做什么说什么,她内心真的能做到毫无波动了:“直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想说,我刚从千棠出来,和几个高层谈了,他们都说会将此事往下压,所以,我想跟格格打个商量,这事就当过去了好吗?”
苏格忍住想要立刻将她赶出门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我那歌白给她了?”
华夫人忙说:“按照你以往的价格,妈妈给你双倍、三倍的价格好不好?当我们买了。”
“华夫人。”苏格突然很正式地叫了她一声。
华夫人听着这个从苏格嘴里喊出来的称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苏格冲她灿烂一笑:“你的教育方式教出华灵这样的人也不奇怪。”
华夫人眉头微皱,只听苏格又接着说:“谢谢你,没有继续当我妈妈,让我至今还是个好人。”
华夫人走后,苏格想,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自己了。
然后,苏格就带着斯文败类回了大伯家过暑假,每日在院子里遛遛斯文败类,让它给大伯母种的花努力施肥,其余时间就窝在楼上刷剧,中日英美轮着看,看累了就拉小提琴。
苏格关了手机,断了网络,也不许苏天濠对她说那件事到底如何了。苏天濠每天憋得够呛,家里其他人他也不敢说,他们对这些不太关注,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天濠整日抱着斯文败类嘟嘟嚷嚷。大伯母一度十分担心,以为他天天被老爷子逼着练字练傻了。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了几天,就在炎炎夏日中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后,苏天濠强势又霸气地将苏格拽到自己身边,也不管她听不听,举着手机在她眼前说:“妹夫霸气!”
苏格嘴里叼着冰棍,因为雨后比较凉爽,她又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漫不经心地“妹夫是谁?”
苏天濠翻了个白眼:“我妹妹是谁?”
“谁知道。”
“爷爷,苏格想和我断绝兄妹关系。”苏格差点将吃了一半的冰棍扔到他的脸上,顺势瞄了眼他手里的手机,然后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
孟斯年那百年没有动态的微博号,突然发了条新微博。
孟斯年:
刚知道这件事,是我的失职。
首先,关于歌曲到底谁是原创作者,我知道,近期我会在下一条微博说明。
其次,我和苏格是男女朋友,我们没有你们猜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们只是和万千情侣一样,单纯的相爱。
最后,格格,别怕。
此条微博经发出,立刻获得了大量转发与留言,甚至有“大V”表示,孟斯年此条微博是此事件的高潮,而且,他站队明显,最后一段摆明了要护短。
孟斯年就此事发声后的十几个小时,再未做任何回应。
苏格抱着苏天濠的手机,将这条微博看了几百遍,然后又抱着斯文败类跑到楼上偷偷哭了半天。
直到楼下大门门铃“丁零丁零”不断地响起,苏格突然像有什么预感一样,在床上坐直,呆呆地看向卧室门。
楼下传来大伯母的说话声,似乎在埋怨按门铃的人性子急,后来的说话声苏格就听不清了。毫无根据的,苏格就是觉得这个人,是他,不是送外卖送快递的什么人,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苏格跳下床,打开门跑出去,她越过楼梯栏杆看向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带着一身风尘站在客厅中间,穿的还是他最喜欢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只是,似乎瘦了。
孟斯年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见到穿着白色睡裙黑发披肩的苏格,眼底似有波涛翻滚,薄唇紧紧抿着像在隐忍什么,脚不自觉地向前近了一步。
苏格光着脚丫从楼梯上飞奔下来,也没管旁和他说话的爷爷和大伯母,一下子扑进孟斯年怀里。
孟斯年抱住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将她的气息吸进身体里,他收紧手臂,脸颊蹭着她的头发,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觉得是天大的幸福。
苏格感觉到孟斯年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颤抖,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抱着她,似乎怕她察觉,他用力握拳,想要控制住颤抖的手,不自觉地,他的手臂也越收越紧。
苏格觉得心疼,为他小心翼翼的掩饰,于是,她忍不住哭了,并且,有越哭越大声的趋势。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格格啊,你怎么了?”
大伯母和苏老爷子忙问,苏天濠摆了摆手,告诉他们别担心:“这是见到亲老公了。”
孟斯年有些慌,想看看她,却无法将怀里的人拉开,苏格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紧紧地抱着他,把眼泪全蹭到他的白衬衫上。孟斯年摸着怀里人的头发,低声说:“对不起。”
苏格带着哭腔问:“你为什么道歉啊?”
“我让你独自面对这些……”孟斯年没说完,就被苏格摸上来的手捂住了嘴,她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你现在回来了,我觉得我浑身充满了力量。”
孟斯年因为苏格带着哽咽轻轻说的这一句话,眼圈霎时就红了。
“那你好好站着,现在像个八爪鱼,我看不出你有力量。”苏天濠在旁说道。
无人理他。
等两人情绪都缓过来些后,大伯母倒了杯水给孟斯年,孟斯年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这才有机会用新身份正式打招呼。
苏格的大伯没在家,苏老爷子、大伯母和苏天濠坐在孟斯年对面,三个人就这样看着苏格当着他们的面又缠到了孟斯年身上去了,她双手抱住孟斯年的胳膊靠在他肩侧,还用额头蹭了蹭。
苏老爷子瞪了瞪眼睛,苏格仿佛没看到一一样,孟斯年勾了勾嘴角,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的脑袋,低声说:“像找到主人的小狗。”
苏格掐他的胳膊。
“你俩怎么回事?”苏老爷子先开口问道。
孟斯年不自觉又坐直了些,还没说话就被苏天濠抢先回答:“爷爷您这是明知故问吗?”
苏老爷子一个冷厉的目光瞥过去,苏天濠缩了缩肩膀,不敢说话了。
“爷爷,您招孟斯年当孙女婿吧。”苏格抱着孟斯年的胳膊,眨巴眨巴眼睛对苏老爷子说。
苏老爷子本来想做出严肃的表情来个“兴师问罪”,结果被苏格那乞求的小眼神弄得哭笑不得:“哼,我早就看出来你俩有事。”
孟斯年这才放松了严阵以待的姿势:“苏老先生,我真的很喜欢苏格,所以您请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
苏老爷子看着他们,两人眼神出奇的一致,眼巴巴地等着他说话,他故作沉吟一下,然后才道:“我对孟先生还是挺放心的。”
苏格眼睛一弯,笑了:“爷爷你可以叫他斯年。”
“你差不多得了,”苏老爷子佯怒,“姑娘家家的,矜持点,坐直了。”
大伯母拽了拽苏天濠,凑过去小声说:“你看你妹妹找的男朋友多靠谱,你再看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尤其是现在这个,我是横坚看不上。”
“踏了。”苏天濠说。
“真的?”大伯母高兴了,“怎么清醒了?”
苏天濠:“……”
孟斯年从苏格大伯家吃过晚饭才离开,苏格眼巴巴地看着他,十分想跟去,又因为学校放假,她找不到上课或者乐团训练等理由出去,急得嘴噘得老高。孟斯年走到门口,见苏格那小样,也觉得十分不舍,他说:“我去公司,格格跟我玩去吗?”
“去。”苏格捞起脚边的斯文败类就跟了上去。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念叨着“女大不中留”,回房间时,却哼起了小曲,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苏格跟着孟斯年上了出租车,然后听他说了家里的地址,她问:“不是去公司吗?”
“我现在只想带你回家。”
出租车司机似乎急着拉活,车子开得飞快,正合孟斯年的意。
保安小哥离老远就看到孟斯年和苏格一起回来,热情地打招呼:“孟先生回来了?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了,一个月了,他都不知道这一个月如何就坚持下来了。
进了房门,苏格刚把斯文败类放到地上,她就被孟斯年抱着压进沙发中,他先吻了吻她的额头,再抬头看她,目光炽热,吻上她的唇前,他喃喃道:“格格,我的格格……”
这个亲吻,两人都等得太久了,苏格搂着他,热烈地回应,她知道想念的滋味,她也同样在煎熬中。
孟斯年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她,直到斯文败类气急败坏地用爪子挠它的饭碗弄出极大的响动两人才分开。
似乎,一个吻,就要用光他们所有的力气。
苏格脸色潮红地窝在沙发中,神色迷茫,发丝与T恤样凌乱,孟斯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足地笑着:“可爱,还想亲。”
苏格捂住脸,害羞得厉害:“斯文败类饿了。”
孟斯年去给斯文败类倒了整整一碗狗粮,回身抱住还在沙发上窝着的苏格,蹭着她的脸颊,声音微沉:“格格,Yoko和我说这件事时,我吓坏了。”
苏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关河就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所以,他恐惧网络暴力。
苏格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说:“我关机断网了,外面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格格真乖。”
“你今天抱着我的时候,手在发抖,我知道你在害怕。”苏格抬起头亲吻他的下巴、脸颊,轻轻地,“孟斯年,我很好。”
孟斯年握着她的下巴,再次吻上,极其耐心又温柔。孟斯年和苏格在下班之前起出现在了千棠。
萧树见到他,极其惊讶:“孟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通知各部门开会,你把华灵那边的人也都叫来,马上,会议室集合。”孟斯年一句废话没有,说完,牵着苏格先走向大会议室。
突然,整个公司因为孟斯年的到来以及他的低气压,变得人心惶惶。
没到六点,他需要的人全部到齐,苏格坐在会议室外围第二排的一个角落,低头玩着手机,看起来存在感极低,但所有进来的人都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毕竟,是“当红”的风云人物。
华灵走进会议室,见到孟斯年和苏格,脚步微顿,萱姐拽了她一下,示意她稳住。
孟斯年靠在椅子上,等所有人坐好,他冷着脸环视了一圈,一圈人都不敢与他直视,包括他右手边的萧树。
“公关团队,”孟斯年淡淡地开口,“是不是想领失业金?”
“老板……”负责宣传以及公关的部门的主管脸上一白,不知道如何解释。
“华灵,买水军花了多少钱?”孟斯年挑着眉,斜觑着华灵。
他的眼神让华灵大惊,她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萱姐立刻说:“老板,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有点气不过发了个微博,我相信您在的话也会给华灵一个公道。”
孟斯年将视线移到萱姐身上,冷笑一声:“我会好好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萱姐突然觉得从头惊到脚。
他继续道:“发行那边,今天联系《涅架》这首歌所有合作方,全面下架。”
“好。”
而斯年看了眼一旁的萧树:“萧树,你还是好好做音乐吧,我是脑残了才把公司交给你。”
这话说得挺重,萧树在公司地位仅次于孟斯年,一直以来也极受尊敬,听到这话他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随即又觉得自己确实没做好,事情发生后没想到去控制反而让事件发酵,从而将苏格推到了风口浪尖,他自知理亏:“以后你给我我也不敢管了。”
“萧老师一直是相信我的,你别说他。”角落的苏格突然出声。
孟斯年看向她,然后,轻轻“嗯”了一声,他再次把视线放到华灵身上,华灵低着头,却不自觉地僵直了脊背。孟斯年声音很淡,听不出太大的情绪,他说:“华灵,没有人教过你怎么做人吗?”
华灵猛地抬头看他,脸和眼圈都已通红,她弱弱地道:“老板……那首歌是我写的。”
孟斯年凝视着她,黑眸幽深,一字一句地道:“这句话你大声地冲在场的所有人说一遍。”
华灵愣住,她没想到,孟斯年会当众如此咄咄逼人。
萱姐再次插话:“老板,事情没经过调查您就这么偏袒苏格有失公允。”
萧树见萱姐死不承认还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气愤地道:“罗泱说苏格早在之前就给他听过那首曲子,你们随后就发了个莫名其妙的视频找水军带节奏,骗骗不明真相的网友还行,真以为我们大家都傻?”
“那也不能说明那歌是苏格写的。”华灵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颤音。
“要是我说,苏格在很久之前唱给我听过呢?”孟斯年说。会议室中,安静到仿佛无人存在一般。
华灵见已经到如此地步,她索性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说:“她是你女朋友,你想护着怎么说都行。”
孟斯年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慢悠悠地翻了下眼皮,嗤笑道:“你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恶劣,晚上我会发声明,律师团队着手准备一下与华灵团队的解约合同。”说着,他伸手牵起苏格向外走,“散会。”
“老板,和华灵解约我们损失会很大。”某个高层突然出声,这也是之前大家对待这件事无所作为的原因,因为舆论一直站在华灵一方。
从利益角度出发,若要选择,大概所有人都会选择保住花费了大量资源与心血培养出的有流量又赚钱的知名女歌手华灵。
孟斯年回头看他:“就算公司立刻倒闭,这个约,我也要解。”
孟斯年带着苏格离开后,萧树也站起身跟着出去了,大家都神色复杂地看向华灵团队的方向,然后陆续地走出了会议室。
华灵白着脸坐在座椅上,不动,不说话,但依旧能让人察觉到她焦躁的心情。萱姐几人也陪着沉默,半晌,她问:“华灵,你跟我说,《涅桑》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华灵动了动眼珠,良久,闭着眼睛笑了下:“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我写过歌?”
萱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说是你妈妈指导你一起创作的吗?”
“骗别人的,你也信?”
“华灵,你是不是疯了?你是小孩吗?干这种事?我那么信任你,还想尽办法帮你出气!”管姐怒不可遏,扯着嗓子喊道,“你害死我们了!”
“谁知道孟斯年会这么相信苏格,还会做得这么绝!”华灵也不甘示弱喊了回去。
但是,她看着气势很强,脸上却满是绝望。
管姐“呵”了一声:“你嫉妒苏格。”
华灵脸色骤变:“我可是华灵,我嫉妒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干什么!”
“是啊,你可是华灵,你嫉妒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干什么?”
苏格跟着孟斯年刚回到办公室,萧树就跟来了,他拿着一沓资料进来:“我来汇报工作,正好也把最近的活交接给你。”
孟斯年坐在椅子上,随手翻了翻文件,说道:“我可能不会待太久。”
“还要去纽约?”萧树问。
“嗯。”
萧树明白了,他这是专门回来替苏格出头来了。
苏格想着刚才孟斯年开会时不怒自威的样子,就觉得自己那颗少女心扑腾乱跳,她也没管萧树,直接从后面抱住孟斯年的脖子:“孟斯年,我要跟你澄清个事儿。”
“嗯?”他弯着唇角侧头,等她说。
“我爷爷去香港做手术之前,在他病房里,他说我喜欢你那事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这需要澄清?”
“嗯,爷爷说错了,我不是喜欢你,”她趴在他的耳边,唇贴着他的耳郭,说话时哈着热气,她声音很小,带着少女的羞涩,“我是爱你,孟斯年,我爱你。”
孟斯年侧着头的姿势没动,他抓着苏格胳膊的手突然微用力,萧树看着在自己眼前搂搂抱抱的两人很是无语,刚想调侃几句时,突然惊奇地发现,孟斯年的耳朵红了。
粉红粉红的,那颜色,鲜艳欲滴。
“老萧,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孟斯年突然说。
“我什么时候说要出去了?”萧树一脸疑惑地问。
“谢谢。”孟斯年的视线扫过去,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
萧树这才反应过来,嘟嘟囔囔地走出办公室,碰到送文件过来的其他工作人员他没好气地说:“老板在忙,晚点再来吧。”
“在忙什么?”
“白日宣淫。”
“……”
办公室内,夕阳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洒
进来,将桌上的物品镀上层金光。苏格靠着办公桌坐在孟斯年腿上,小脸红扑扑的,她微喘着气弯着眼睛看着孟斯年,见他又欲将她往怀里拽,她忙伸手撑在他胸前,问道:“你晚上要发什么声明?”
“发视频。”
“什么视频?”
孟斯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绕着她的黑发,淡淡地道:“我同意了奥尔蒂斯在治疗过程中录像的请求,他想要保存案例以做研究。”
“所以呢?”苏格听不太懂。
“所以,我们视频那次,有录像。”
苏格瞪大眼睛,惊喜地道:“真的?”
他点头:“真的。”
苏格却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紧皱:“不行,这样大家都知道你不能弹钢琴的事。”
“我无所谓。”
“我不同意。”
“真的没关系了,格格,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苏格嘴一撇,眼圈和鼻头一起红了,孟斯年失笑,忙说:“你要是哭我还亲你。”
她吸吸鼻子:“反正我不同意,我不允许别人议论你,说你有心理疾病。”
“我也不允许别人议论你,说你偷别人的曲子。”孟斯年抱着她,忍不住又亲口
苏格伸手回抱,将头埋在他肩头:“能不能剪辑一下呢?”
“剪辑的话大概会有人质疑真实性吧。”孟斯年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我总要面对这些的,我咨询过奥尔蒂斯医生,他同意了。”
苏格抱紧他,倔强地抿着嘴,就是不松口说同意。
苏老爷子虽然对对苏格和孟斯年在一起的事没什么意见,但他却看苏格看得越发严格了,还没到七点就连打了两个电话让她回家。
苏格不情不愿地被孟斯年送回了家。
到家门口,苏格拉着孟斯年还不忘交代:“别忘了晚上要带斯文败类出去溜达一圈,要十分钟以上。”
“好。”
“它太胖了,不要再喂它狗粮了,准备些水就行。”
“好。”
“一定要发吗?”苏格仰着头看他,很不安。
“我不想让你发那个视频。”孟斯年伸手轻轻地搂住她:“相信我,没事的。”
苏格摇头:“我又不是什么名人,过段时间大家就忘了,但是你不一样,他们提起你就会议论说,你是个不能弹钢琴的钢琴家。”
“你觉得我一直都没办法弹钢琴吗?”
苏格又摇头:“你会好的。”
“嗯,我会好的,所以他们不会说很久。”
“那等你能弹了再发。”孟斯年失笑,无奈地道:“苏格,你好难劝啊。”
“你会不会嫌我烦?”
“不会,我喜欢啰里啰嗦的格格。”
“……”
孟斯年九点的时候给苏格发了条信息,他说:“我发了。”
苏格气呼呼地回:“先斩后奏?”
孟斯年发了条语音过来:“格格不要生气,不发我会觉得我没资格做你的男朋友。”
苏格不生气,她只是心疼。
这时,苏天濠从走廊那边跑来的声音震得小楼仿佛都摇晃了。苏格在大伯母的骂声中,心里倒数着一3、2、1。
立刻,她的卧室门被苏天濠敲响,他喊:“苏格,妹夫霸气!”
苏格:“……”就没有别的台词吗?
孟斯年发的视频是没经过剪辑的,从他们手机视频开始,一个在他侧面的机位,从头拍到尾,录音也很清晰,她拉的小提琴曲子让人很轻易就能听出是《涅槃》那首歌的曲调。
关键是视频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早了华灵方发布的所谓“苏格偷曲子”的视频整整十天。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那些心疼华灵被个心机小丫头欺负了的网友,一时间销声匿迹。
孟斯年在视频上方的配文:
发出这一段视频我是需要勇气的,苏格说,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个不能弹钢琴的钢琴家。
我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因为这不是丢人的事。
下面这些话我不是要讨伐谁,我只是想说,我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源于网络暴力。
不知道是否有人记得关河。
五年前,他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遭遇网络暴力从而患上重度抑郁症,然后,他在我面前自杀了。
以一种异常决绝又残忍的方式。
我就是那次之后患上PTSD的。
就在我积极配合治疗时,苏格却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网络暴力中。
你们认为的所谓“正义”的发声,其实很多时候是在助纣为虐,希望你们以后在遇到事情时,思考后再做判断。
如果不能做一个纯粹的好人,但也别做坏人。
千堂音乐的官方微博发布了与华灵解约的声明。
苏天濠蹲在走廊刷了两个小时评论,他以为孟斯年这个微博发出来大家都会深思一番,甚至探讨一下网络上存在的问题,没想到,留言竟然全是——
啊啊啊啊!苏格和孟神的相处模式好有爱。
为什么苏格不怕孟神???过于尊敬他就是我得不到孟神的原因吗?
我以为苏格和孟神相处过程中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啊,那可是孟斯年啊。没有人觉得孟神超甜吗?想变成那部手机。
这段视频中,孟斯年冲苏格笑了一百〇八次,我数了十遍。
孟神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心理问题,甚至还有种“苏格小迷弟”的气质。
憋哭那段笑死我了,可爱,想亲。
现在骂华灵会被人赞到明年吧?
苏天濠皱着眉头关上手机,嘟囔道:“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就没有一个正常评论吗?女人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苏格没去看留言,她觉得她还是无法接受别人议论孟斯年有心理障碍这种事,孟斯年在世人的眼中就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如果他们同情他可怜他,她可能会气炸。
忍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苏格在苏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匆匆吃完早饭,拿着苏天濠的车钥匙就跑出了门。
苏天濠从后面追,刚要追上,苏老爷子一声咳嗽,他硬生生地停住脚步,苏老爷子不满地道:“借你妹妹用下车都不行?”
苏天濠:“我晚点有事要出……”
“打不到车啊?”
“……能。”苏天濠是知道了,孙女才是亲孙女,孙子是垃圾堆里捡的。
孟斯年似乎是真的累了,前一天连夜从纽约飞回来,立刻又去公司开会又要处理那些破事,劳心又劳力,所以苏格到他家时,他还在卧室里睡得香甜。
苏格给斯文败类换了水放了狗粮才去卧室。孟斯年听到开门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是苏格,伸出胳膊示意她过去。苏格跳上床,钻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早安,我的孟哥哥。”
“嘴这么甜?”刚醒的孟斯年嗓音微哑低沉,他半眯着眼睛看她,嘴角带笑。
苏格仰头回视,觉得半梦半醒中的孟斯年实在太性感,于是,她蹶起嘴:“要尝尝吗?”
孟斯年立刻翻身将她压到身下:“要。”
苏格被孟斯年亲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还不停地瑟缩着,孟斯年不满地看着她:“干吗呢?”
苏格伸着手指摸着他的下巴:“你的胡子扎我,好痒。”
孟斯年笑了,故意去拿下巴刚冒出的胡茬蹭苏格的脸,苏格哈哈大笑,因为被他按着,躲也躲不开,她就用脚去踢他,结果,这样一一闹,氛围就有点变了。
孟斯年突然整个人压到她身上,不动了,他微微喘着气,隔着薄T恤,苏格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像要灼伤她一样。
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中,温热的唇似有若无地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她颈侧的肌肤。苏格只觉得痒,痒到浑身难受,他喘出的粗重又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她意识到什么,伸手搂住他,说:“你上次买的那个……在抽屉里。”
孟斯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咬着她的耳朵:“哪个?”
苏格气得打他。
孟斯年突然起身,抱起苏格朝浴室走去:“陪我洗个澡。”
外面的斯文败类吃完早餐伸了个懒腰,四脚朝天地躺在它的敞篷窝里,听着两位主人在浴室里打架。
先是苏格气急败坏的声音,她喊着:“不要脱我衣服!”
然后是孟斯年淡淡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不脱怎么洗澡。”
“我洗过了。”
“陪我洗。”
随即传来苏格打人的声音:“你真流氓,别看,会瞎。”
然后,说话声渐渐淹没在了水声中,斯文败类动了动耳朵,有些困,它伸了个懒腰,在主人隐隐约约的“打架”的声音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苏格醒来的时候,卧室的窗帘不知道何时被孟斯年拉开了,阳光明晃晃地照射进来,酒在床边的地毯上,一室明媚。
苏格没动,只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有种不知道是何时何地的茫然感,稍微一动,感觉全身酸酸疼疼的,睡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中,她脸一红,扯起被子盖住了脸。
孟斯年就睡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腰,睡得香沉,苏格突然想起他有个症状就是做噩梦。她拽下被子去看孟斯年,此期的他神色平静柔和,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苏格以前看的一本书里描写人睡觉,作者用了“好生讨人喜欢”那句话,她当时不懂睡个觉有什么值得喜欢的,现在,是非常透彻地了解了。
孟斯年安然的睡颜,真的是,好生讨人喜欢。
像是察觉到她灼灼的视线,孟斯年悠悠转醒,见到眼前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苏格,他立刻笑了,伸手将她抱紧到怀里:“竟然醒得比我早?”
苏格随口道:“你太累了嘛。”
孟斯年挑眉看她,她意识到什么,忙说:“我是指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我不累。”他说。
“哦。”
“要证明吗?”
“嗯?”
孟斯年捏着她的下巴亲上去。
苏格“嘤嘤”地抗议:“……我累。”
“嗯,那我快点。”
苏格:“……”
一个多小时后,苏格瘫在孟斯年怀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孟斯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问道:“有没有看留言?”
她蔫蔫地说:“没有,我不想看。”
孟斯年低头亲了她一口:“傻乎乎的。”
“你也不要看了。”
苏格伸出胳膊去拿手机,孟斯年却伸得更高,苏格放下胳膊刚养回来的力气,又用没了,他说:“没事,我看看。”
然后,看了半天,他都没说话。苏格等了会儿,紧张地看他:“怎么了?”
“媳妇儿,画风不太对呀。”孟斯年说。
然后,苏格感受到了昨天苏天濠的感受,苏格爬起来,跟他一起看向手机屏幕,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因为夸苏格的留言很多,他兴致一来,随手看了好大一会儿,孟斯年心情大好,又发了条微博。
孟斯年:
1.不用担心我的病,正在积极配合治疗中。
2.说格格可爱的,我非常赞同。
3.为了证明第2条是事实,如图↓。
配图是一个俊秀少年牵着一个可爱的小胖Y头站在梧桐树下的照片。
傍晚时分,两人兴致勃勃地在厨房做晚餐时,斯文败类突然奶声奶气地“汪”了一声,苏格一愣:“咱家狗会叫了?”
“这事儿值得高兴吗?”孟斯年用和面的手刮了刮苏格的鼻子。
然后斯文败类又“汪”了一下,苏格向外走了两步,听到动静,说道:“原来是有人敲门。”她带着白鼻头去开门,见到门口的华灵时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显然,华灵没有像苏格一样做出足够的心理准备,她见到苏格,愣了愣,才说:“我找孟斯年。”
“他应该不想见你,”苏格扶着门,并没有要请她进来的意思,“收到解约合同了?”
“我找孟斯年。”华灵又说了一遍。
苏格也不想与她纠缠,朝厨房那边喊了一声:“孟斯年,华灵找你。”
孟斯年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玄关处的华灵:“不好意思,我在忙,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和Yoko预约一下。”
华灵急道:“孟斯年,你一定要做得这么不留情面吗?”
孟斯年“呵”了一声:“想想你对苏格做了什么,留情面了吗?”他不再理她,走进厨房:“格格,过来帮忙。”
苏格冲华灵耸了耸肩膀,扶着门就要关门:“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来自取其辱。”
在华灵恼羞成怒前,苏格“咣当”一下关上了门。
华灵心绪不宁地转身离开,却发现电梯门口站着华夫人,华灵还没说话,华夫人先开口:“格格说得对,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来自取其辱。”
“妈……你怎么来了?”
“想来阻止你,没来得及。”
“妈,你帮我想想办法,孟斯年要和我解约,我不想签别的小公司。”
“我已经为你尽力了,如今这个结果,是你自己造成的。”
华夫人极其失望地看着她,“走吧,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七月初,奥尔蒂斯医生建议孟斯年尽快回纽约继续后续治疗,苏格正值暑假假期。
她威胁孟斯年,这次如果不带她去,她就真出轨给他看。
对此威胁,孟斯年用他的特殊方式收拾了苏格后,决定带她去,毕竟,这次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如果像上次一样一个月见不到,他大概会想得茶饭不思。
苏格为了办理护照要回曲桑,孟斯年陪她再次踏上那个美丽的西南小镇。
七月的西南,比太京还是凉爽很多。
从第一次在曲桑遇到苏格,至今,已时隔近一年。
车子送他们到了镇口,孟斯年牵着苏格沿着他那时走的青石板路,慢慢地走向她家的房子。
这天没有下雨,阳光柔和,清风徐徐。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苏格看着湖那边错落有致的白色建筑群,她的家并不是非常突出,她问他:“你当时就想好要敲我家的门了吗?”
他想了想,说:“随意走的。”
她笑嘻嘻地转着亮晶晶的眼珠:“为什么是我家呢?”
孟斯年的心情也很愉悦,他亲了亲她的手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敲你家的门,但我就那样做了。”
“如果你没敲我家的门,我们是不是就不认识了?”苏格继续问。
他摇头:“没有如果。”
“万一呢。”
孟斯年见她执着,认真地思考了下,说:“也许,我会在去学校找许寒城时遇到去上课的你,也许,我会在听音乐会时遇到拉小提等的你。”
“那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两人说着,来到了家门前,苏格开门进去,保姆阿姨将院子打理得井并有条,和苏格在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还有她宝贝的那些花花草草,似乎更加旺盛了。
孟斯年跟着苏格走进客厅,一路过来,他还特别注意了一下不要踩到她的小草。客厅里那架红色钢琴依旧静地放在角落,孟斯年走过去,揭开盖子,轻轻地点着琴键:“就是在这儿。”
“什么?”苏格不明所以。
“我在回答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孟斯年将她抱上钢琴一侧的椅子上,弯腰圈住她,神情温柔,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天帮你调音时,你蹲在地上问我那些工具的名字,我当时想吻你。”
苏格眼睛突然亮,非常高兴地伸手楼住他的脖子:“天呐!孟斯年,竟然那么早,你隐藏得真好,果然老奸巨猾。”
孟斯年微一低头,堵住她聒噪又爱乱说的小嘴。
那时,就在这里,他忍住了。
此时,他的女孩正在怀里,笑靥如花,他不需要再忍。
保姆阿姨不知道他们回来,所以没人来做饭,两人的晚饭是在孟斯年曾经住过的客栈解决的。饭后,伴着月色回去的路上,他们又碰到了黑豆。
因为有了斯文败类,孟斯年不再那么怕黑豆了,黑豆见到苏格兴奋地围着她转了好几圈,苏格说黑豆又胖了,黑豆觉得是在夸它,将尾巴摇得更来劲了。
小镇的夜晚如既往的安静。
不知道院子里的哪株花在静静开放,香气扑鼻,孟斯年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听到二楼隐隐传来的风铃声,嗅着满院的花香,他站在通往苏格卧室的楼梯下,想起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的场景,恍似昨天。
于是,他再次轻轻地唤了一声:“格格。”
苏格从扶手后出现,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刚洗完澡的她,长发还有些湿,缕缕发丝从一侧垂了下来,不远处吊灯的灯光映照在她的双眸中,一闪一闪的。
“孟斯年,你叫我了?”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弯着嘴角,笑起来酒窝很深。
孟斯年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搭在扶手上,几步路上楼,一把抱起她,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两下:“叫你了。”
苏格搂着他的脖子:“叫我干吗?”
“叫你睡觉。”
苏格的床是古香古色的实木床,吊着白色纱帘,看着充满仙气又软实,但在某个时刻会随着地板“嘎吱嘎吱”地响。
那晚,搂着苏格睡得沉沉的孟斯年,做了个梦,他不做置梦后,已经很少做梦了。
梦中,他在细雨中走着,在浓浓的花香与“丁零丁等”的风铃声中,敲响了一个出旧的木门,开门的女孩扎着两个辩子,眼睛亮得像星星,她眨着眼睛歪头看着他,然后,轻轻地笑了。
那一刻,他觉得,心不受控制地猛地一跳……
然后,孟斯年突然醒来,他低头吻了吻怀里女孩光洁白暂的额头,想着第一次对她心动的时间……
或许,可以再提前点。
(正文完)

第13章 番外一 亿万斯年
蓝色Blue乐队的全球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在太京。
作为国内少有的电音乐队,他们几十场演唱会场场爆满的成绩,已然证明了乐队的成功。
程蓝的风头一时无两。
在演唱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之前,只负责唱歌不负责说话的程蓝突然拿过话筒:“有一件事,我不想埋在心里。”
他微微一顿,全场便一片欢呼。
待体育场安静下来,他继续道:“我有个非常漂亮的学妹,她不喜欢说话,看着很酷,其实单纯又善良。她不笑的时候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像个问题少女,一笑起来,甜甜的,可爱得不行。”
坐满了人的万人体育场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听程蓝说话。程蓝这次停顿了很久,突然低头一笑:“对,我暗恋她。”
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齐喊:“表白,表白……”
程蓝将食指轻轻地放在唇间,示意大家安静:“后来,表白过,不过被拒绝了。”
全场一片哑然,程蓝的歌迷不能相信竟然会有人拒绝程蓝的表白。
“你们无法想象破拒绝后的我说的是什么,我说,我可以当备胎。”
蔡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她和她的男朋友去领了结婚证,她在朋友圈发了照片,我想点个赞,但是,手指就是无法按下去。嗯,我心有不甘,为什么娶她的不是我?”
“我们爱你。”内场靠近舞台处,某个歌迷大喊。
程蓝笑了下,继续道:“你们想知道是谁吗?”
歌迷:“想!”
程蓝拿着话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过了很久,问道:“我们乐队这几张专辑的音乐制作人是谁?”
歌迷:“苏格!”
“对,苏格,”程蓝抬起头,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我爱过你。”
欢呼尖叫声再次响起,程蓝又一次示意大家安静:“我老板现在大概很想封杀我。”
大家哄笑。
“不过没关系,谁让他们要借我的场子秀恩爱,下面,欢迎苏格、孟斯年。”
在口哨和尖叫声中,孟斯年牵着苏格走出来,他凑到话筒前,神情严肃地道:“程蓝,你演唱会结束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又是一片哄笑。
苏格接过蔡子递过来的话筒:“我是来唱歌的,不传绯闻。”
孟斯年送给她的新婚礼物,是给她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地,让她实现为世人唱一首歌的小心愿。
程蓝问:“你要唱什么?”
“我为孟斯年写的歌,旋律是大家都听过的那首。”
当年那事闹得很大,她这么说大家立刻就懂了,苏格继续说:“当时在酒吧唱过一次,歌名叫《亿万斯年》。”
在万人面前唱给他听,这也是她送给他的新婚礼物。
随着苏格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到升降台上升起了一架白色的钢琴。
孟斯年走到钢琴前的凳子边,微微躬身行礼。
尖叫声响彻云霄。
观看过蓝色Blue乐队那场演唱会的观众,很长一段时间都以看过那场演出为荣。
《亿万斯年》那首歌虽然没有正式录音上架,但因为演唱会主办方发布的高清视频在网络上流传甚广,以至于后来很多人都会唱那首歌。
那段时间,校园、酒吧、街头巷尾,总能听到别人的哼唱——
傍晚,清风,她在花间
用世间所有的花瓣铺平了路
引你来到她的门前
细雨,微茫,你裹挟她的一生
踏入她用所有运气装饰的门槛
从此风可以不吹她脸庞
花可以不为她开
放雪可以不为她飘扬
月可以不为她明亮
独你
不可以不与她对影成双
自由可弃
富贵可离
唯你
此生不离不弃
生生世世
生死相依
……

第14章 番外二 有生一天
1、
某天,苏格心血来潮,领养了一黑一白两只小猫。
一只取名孟斯月,一只取名孟斯日。
孟斯年不同意,并准备离家出走。
苏格甜甜地喊了两声“老公”,离家出走的孟斯年到楼下溜达了一圈,顺手买了两袋猫粮回来。
2、
某天,苏格心血来潮,买了套专门用来直播的话筒和耳麦。
她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开了一场直播,本以为没人观看,结果程蓝将她直播室的房间号发到了微博上。
苏格在密密麻的弹幕的要求下,又唱了一遍《亿万斯年》。
孟斯年回到家,见到抱着吉他唱歌的苏格,唱的是为他写的歌,他走过去,弯腰亲她。
那天,他们给近百万人直播了法式热吻。
孟斯年第二天上班后才知道此事。
3、
某天,苏格心血来南让孟斯年陪她去坐过山车,孟斯年拒绝了。
苏格用孟斯年的微博账号发了条微博报复他。
孟斯年:格格让我陪她坐过山车,我不敢。
萧树拿着手机跑到孟斯年办公室给他看:“全世界都知道你怂了。”
孟斯年揉着眉心,向萧树:“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可怕吗?”
萧树一如既往地回答:“女人。”说完他想起孟斯年说过是熊孩子,又加了句,“熊孩子。”
孟斯年摇头:“这个熊孩子是你的女人才最可怕。”
4、
某天,孟斯年心血来潮,让孟夫人去找乐团团长开除苏格。
因为,大学毕业后,苏格成了太京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她开始经常性地出国演出。
苏格知道孟斯年做的坏事后,将他撵出了卧室。
孟斯年为了睡回卧室的床,遛了一周的斯文败类,为孟斯月和孟斯日铲了两周的屎才成功睡到他和苏格的床。
5、
某天,孟夫人心血来潮,让孟斯年和苏格生个孩子。
孟斯年日日夜夜身体力行,终于求子得子。
苏格也因为无法跟团演出,成功“被开除”。
6、
某天,苏格心血来湖,研究起怎么能让孟斯年重新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因为孟斯年又重回了舞台,他的演出邀请每天铺天盖地地来,他的女粉丝又重拾热情,让人防不胜防。
孟斯年知道后,去哪儿都带着苏格。
从此粉丝们给广他们一个新的称呼——“黏黏胶”夫妇。

第15章 番外三

苏格23岁的时候生了第一个宝宝,那时候她刚跟随交响乐团工作了没到一年。
为了生孩子,辞了职。
对此,怨言颇深。
因此,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她极尽所能的和孟斯年对着干。
找茬,她是在行的。
而孟斯年面对苏格的“没事找事”,脾气好到令人发指,当然,这是萧树形容的,在别人眼中,孟斯年就是魔鬼,宠妻狂魔的魔。
因为两人在名字上达不到共识,小孟同志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个名字,这天,萧树拎着婴儿玩具来到孟斯年家,开门就问:“别告诉我那小崽子还没名字。”
苏格:“他爷爷说叫孟文,再生一个叫孟武,让我给拒绝了。”
“额……他爷爷你都敢拒绝?”
“孟斯年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好听?”苏格觉得孟斯年他爸这是区别对待啊,给她儿子取名字这么随意。
孟斯年说:“我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
苏格:“……”
孟斯年坐到苏格旁边的沙发上,问她:“叫孟爱格怎么样?”
苏格:“……”你是亲爹吗?叫这么少女心的名字。
她说:“儿子长大会恨你的。”
他拿起茶几上的葡萄,剥了粒喂给她:“那媳妇你说,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站在婴儿床边逗“孟爱格”的萧树嘟囔:“葡萄也要剥皮?”
“葡萄皮多涩。”孟斯年说着,又剥了一颗喂进苏格嘴里。
“苏格不会吐葡萄皮吗?”萧树说。
苏格将葡萄籽吐到孟斯年手心,问:“萧老师你是不是心疼孟斯年?”
萧树:“……”
怎么说呢?就是……
觉得惯的太狠了,总觉得以后苏格得嚣张上天。
“你为什么不心疼我?我还是个孩子啊,莫名其妙的就生了个孩子。”苏格撅着嘴,瞪着孟斯年。
孟斯年想塞葡萄进她嘴里,她不配合,转手扔进自己嘴里,笑说:“意外。”
“才不信,我觉得你是蓄谋已久。”
孟斯年失笑:“那你说我是怎么蓄谋的?”
“给套套扎孔?”
萧树猛烈第咳嗽起来:“当着外人面,你俩能不能注意点。”
孟斯年没搭理萧树,为证自己清白,说道:“我才不干那么没品的事呢。”
“那怎么回事?”确实不是他作风,苏格疑惑了。
孟斯年垂眸掩住狡黠神色,压低声音说:“因为,有几次压根没戴。”
苏格怒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是意乱情迷吗?”
苏格:“……”
“就是那时候你的样子。”
苏格:“我想好取什么名字了。”
孟斯年:“什么?”
“孟阴险、孟狡诈、孟坏人、孟流氓、孟不要脸!”
孟斯年:“有什么不满冲我来,放过我儿子。”
苏格哼了一声。
孟斯年扯了扯衬衫扣子:“要惩罚我吗?去洗手间跪搓衣板还是去床上躺好?”
萧树:“……”
为什么他只是来看个孩子,就让他知道这么多……闺中秘辛……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出生证上登记的“孟文”的名字,最终还是被孟斯年和苏格顶住压力pass掉了。
孟父对此只有一句点评:“孟斯年跟苏格那小孩学叛逆了。”
苏格:“……”
孟桑雨周岁宴的时候,根据孟家历来传统,要抓周。
这天,孟家大宅热闹得堪比春节,亲戚朋友坐满了客厅,晚宴后,用人将孟母准备好的东西搬到大堂,摆成一圈,苏格将白白胖胖的孟桑雨放到中间后退了出去。
孟斯年牵住走过来的苏格:“你说桑桑会拿哪个?”
“小提琴吧。”苏格说。
孟斯年挑了挑眉稍:“为什么不是钢琴键?”
“我想让他拉小提琴继承我的衣钵,就像苏天濠跟我爷爷学制陶一样,这叫传承。”
“那我的衣钵呢?”孟斯年居高临下看她,思考着这时候是不是再哄格格生一个的好时机。
“我来继承!”她说。
孟斯年:“……行。”
“你为什么这么痛快同意?”
孟斯年挑着嘴角轻笑:“让我教钢琴是有条件的,还记得吗?”
苏格恍然记起,曲桑那个雨夜,她问金钱还是色诱,孟斯年不动声色地说——色诱吧。
苏格低头浅笑,想起那时,那时,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暧昧了吧。
苏格悄悄掐了下他的手,嫌他又不正经,于是,主动将话题带回正轨:“你抓周时抓了什么?钢琴键?”
孟斯年挑眉,漆黑的眸子闪了下,似乎有些不自在。
“什么嘛?”苏格晃他的胳膊,“告诉我。”
孟斯年轻咳,小声在她耳边说:“不许告诉别人啊。”
“我保证。”苏格点头。
“是一个洋娃娃。”他说完那瞬,苏格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刚要笑,就被孟斯年咬住嘴唇,他咬牙切齿地说:“给我把笑憋回去!”
苏格唔了一声,眨巴眨巴眼表示——她憋。
穗穗从后面推了推苏格,小声说:“格总,你和孟神差不多得了,抢你们儿子风头啊。”
孟斯年松开苏格,苏格发现除了对面冲他们坏笑的几个人,周围人都注意着孟桑雨,脸上的红晕这才压下去些。
孟桑雨一点不怕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他看也不看,咿咿呀呀爬着,看看这看看那,越过笔墨纸砚,越过钢琴琴琴键,越过小提琴、听诊器、画板……
最后,他眼神定格在穗穗旁边的……程蓝身上。
程蓝本拿着手机回着信息,突然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再一抬头,见众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今天这种场合,似乎,有点诡异。
更诡异的是,有什么东西,在拽他的裤脚。
他低头一看,白团子似的小胖子趴在他脚边,小肥手拉着他的裤脚晃荡,嘴角流着口水,仰着头笑着看着他,一副……他很好吃的样子?
程蓝僵了僵,不知道怎么办,抬头看向苏格,苏格看向孟斯年:“这怎么说?”
孟斯年想了想说:“可能想当歌手?”
苏格指了指桑桑后面的麦克风:“麦克风不服。”
孟斯年:“那就是喜欢程蓝?臭小子,欠揍了!”
程蓝:“……”
想知道臭小子是谁?是他还是桑桑?
“学长,您屈尊抱一下我儿子呗。”苏格见桑桑仰头仰累了,程蓝还无动于衷的样子,有点心疼。
程蓝一脸为难:“我不会啊。”
孟斯年走过去将桑桑抱起来,重新放进圈里,霸气地宣布:“重来!”
第二天,八卦小网站不知道从谁那得到消息,以危言耸听的标题写了个文章——《苏格与孟斯年的儿子抓周,当众抓住程蓝不放手,是意外还是血脉相连?》
点进去后,这篇文章先详细介绍了那天的详情,基本上一致,在描写抓周时,设置了各种悬念,最后高潮,然后所有人都以为要爆大料时,话风一转,变成了:若不是孟桑雨与孟斯年太过相似,大家都要以为孟桑雨与程蓝有什么关系了,看来,只是个意外。
程蓝关上网页,呵了一声:“我连苏格的小手都没摸过,这无良媒体差点给我们安个儿子。”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程蓝啊,要叫老板娘,还有,我不是吓唬你啊,要不是你赚钱,我怀疑老板早给你开除了。”
程蓝:“……”
孟斯年关上网页,呵了一声:“没有最后几句,我能把这个网站告到破产。”
苏格看了眼他的手机:“我怀疑那天桑桑就是看程蓝玩手机呢,他也想玩。”
孟斯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苏格见他闹脾气,搂着他的脖子哄道:“怪我咯?”
“不怪你怪谁。”
“怪我啥?”
“怪讨人喜欢啊。”
苏格咯咯笑起来:“那要惩罚我吗?去洗手间跪搓衣板还是从床上躺好?”
孟斯年邪邪一笑,抱起她离开客厅:“你说的这两个姿势我都挺喜欢,你选。”
“本女王要在上面!”

第16章 番外四
苏格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个名人,是在周末的一个选修课上。
因为选了她最不拿手的数学概论,听了两堂课后,她决定放弃,本着挂科也没关系的原则,躲在角落里,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鼓捣鼓捣手机……
直到,那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高瘦的数学老师叫她的名字。
苏格在各个年级各个专业的同学们的注视下,站了起来。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冲她笑了笑,脸上的可爱的褶子挤在了一起,莫名亲切,像她爷爷,于是,苏格也冲他咧嘴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老师我不会。”
“我还没问呢你就知道你不会?”
大家哄笑出声。
“超出十以内加减法范畴的我都不会。”苏格从小最怕的就是数学。
“就这水平还敢选我的课?”
苏格鼓了股腮帮,选择实话实说:“因为我没选到别的……”
又是一阵哄笑,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的还是退而求其次选的呗?”
苏格眨眨眼,心道,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你的这科,当时选课网开放时,她正在孟斯年那和他在床上鬼混,看到穗穗的提醒信息时已经到了午夜时分,她气得差点没把孟斯年踹下床,孟斯年哄了半天,最后爬起来去书房帮她选了课才让她放过自己。
当时她要选的是传说中很好过的俄罗斯文学,那时候肯定已经满员了,孟斯年关掉选课网,关了电脑回到卧室,还邀功似的跟她说:“还有课程没选满,我帮你选上了。”
苏格又累又困,懒洋洋地亲他一口以示奖励,问也没问转身睡去了。
他钻进被窝,从身后搂住她:“今年学分你就能修满,不用等大四下学期了,到时安心到我那实习就行。”
苏格嗯了一声,睡沉了。
然后等周五上完课研究周末选修课课表时,苏格差点没跪那。甚至想回家谋杀亲夫。
“老师,我真的是数学渣,您这科是我朋友不了解情况选错的。”
数学老师:“……同学你是不是对数学有什么误解,数学很简单的。”
苏格:“……”
“什么朋友啊?”竟然有同学非常有八卦慧根的问了一句。
苏格轻咳,冲她眨眼,小声说:“男……朋友。”
“孟斯年亲自帮你选课,听着就觉得好玄幻啊。”那同学继续感慨。
“同学,来,你看黑板,我再给你讲一遍!”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叫她,希望吸引她的注意力。
苏格:“……”求放过啊老师。
下课铃声救了苏格一命,苏格抓起书包就走,路过老师身边时,她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下辈子我一定努力学好数学。”
数学老师:“……”
劫后余生的感觉非常畅快。
此时正直十月秋高气爽之际,夕阳下的校园镀着金光,有种说不上来的复古的朦胧美。
苏格心情大好地刚出教学楼门,就被后面赶上来的几个小姑娘拦住,她们喊着苏格学姐,手牵着手跑到她跟前。
“嗯?”苏格疑惑看向她们。
一个女孩怯生生的将一个本子递到她面前:“苏格学姐,我们好喜欢你呀,能不能帮我们签个名?”
苏格指了指自己:“我?”
苏格不住校,大二大三的时候公共课程比较少,所以都是系里自己的小课,同班同学在她和孟斯年手撕华灵导致一个天后至此没落的事后,对她竟然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应该是因为在音乐学院,所以见惯了名人明星,后来再加上孟斯年二十四孝男的车接车送,她几乎没碰到过什么陌生人,便也没有要签名的人……
现在,看着小姑娘微微红着脸,苏格觉得,自己竟然有点……骄傲?
除了有点骄傲,她还有点害羞,似乎,她还没红到能签名的水平?
“你们喜欢我什么呢?”苏格期待地看着她们。
“喜欢你写的歌。”
“那你岂不是更喜欢程蓝?”苏格想了想说。
小姑娘犹豫地点点头,随即又改口道:“都喜欢。”
“对,都喜欢,还喜欢你男朋友。”另一个女孩说。
苏格:“……”
好的吧,她就知道是这样。
苏格拿起笔,开始给她们签名,没想这引起了旁人的围观,竟然越来越多的同学过来,不一会儿她身边围了七八个人,甚至还有两个男生。
这一场临时起意的露天散粉见面会被伸进来将苏格拉出人群的纤长的手所打断……
孟斯年伸手将头上的鸭舌帽摘下来戴到苏格头上,帮她捋了捋颊边发丝:“去车上等我。”
苏格看了看后面在孟斯年出现后突然兴奋得想尖叫的前一秒还说喜欢她的同学们,慢悠悠地“哦”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说好的都喜欢呢,好区别对待啊,都没冲她尖叫!
没有帽子,没戴口罩的孟斯年在更加热情的尖叫、围攻下,艰难地上了车,他系安全带时,摸了摸苏格的头发:“没事吧?以后上公共课还是装备一下吧。”
苏格眨眨眼,有点幽怨地说:“我给她们签名签的挺开心,你非得下车暴露一下,现在好了,引起骚乱了吧?最主要,抢了我的风头。”
孟斯年:“……”
他以为,他刚刚救了她。
“那怎么补偿我家格格?”孟斯年边启动车子边问。
“给孟斯月、孟斯日铲屎一周。”她立刻说。
孟斯年:“……”
他大概猜到,这几天她会找让他铲屎的新理由了。
自从那俩猫来他们家,苏格就没铲过屎……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是,她在某次运动之后,立刻说,她腰累,接下来一个月都弯不下腰,所以铲不了猫屎……
孟斯年:“……”
明明累的是他。
“我妈叫我们去吃饭。”孟斯年不准备和她计较,自己女朋友,不宠着还能拿她怎么办。
“好啊。”
苏格随口答应,她本以为这只是顿一如既往的家常饭。
到了孟家大宅时刚过六点,正是孟家吃饭的时时间,孟斯年的姑姑一家也在,表姐看到苏格,亲切的拉着她坐到沙发上,顺手塞了一堆零食给她。
她总觉得,孟斯年的这个表姐,把她当三岁小孩了,每次见面,她都要拿零食哄自己……
还一副看可爱小宝宝的表情,就差拿玩具给她玩了。
饭间,不止孟斯年给她夹菜夹肉吃,一旁的表姐也没闲着,不停地把她刚吃出坑的饭碗堆成小山,苏格没一小会就吃撑了,见孟斯年还有要夹菜的意思,立刻阻止:“不要了,我要撑死了。”
“才吃多少,你不是爱吃这个春卷吗,再吃一块。”孟斯年给她夹了一个春卷放到碗里。
苏格深吸一口气,吃完春卷后警告孟斯年:“不吃了,再吃就要吐了。”
“吐了?”表姐惊讶地喊了一声,“怎么了小格格?你不会是怀了吧?”
“啊?”苏格一时没反应过来。
孟斯年先是一愣,随即对孟妈妈使了个眼色,孟妈妈立刻放下筷子,走到苏格身边:“哎呦这可是大事,几个月了?”
“不是,”苏格忙摆手,“你们误会了……”
她还没说完,孟妈妈打断她,“我看像,一两个月了吧?”
说着,看向孟斯年,孟斯年摇摇头:“还不确定。”
苏格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叫还不确定?“喂,怎么可能?我们每次都有……”
“格格,别傻乎乎的什么话都说。”孟斯年仿佛很“贴心”地打断她。
苏格鼓了鼓腮帮,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格格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吧?”孟爸爸问。
果然,预感很准。
“到了很久了。”孟斯年立刻回答。
为什么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哀怨?到了还不行,还加了句很久了?她过20周岁还没到一年好吗?
“那就先领个证吧,到时候肚子太大了也不太好说,影响姑娘家声誉。”孟爸爸拍板定夺。
“好,明天我正好有空。”孟斯年说。
“行,大家继续吃饭吧。”孟爸爸吩咐。
苏格:“……”
你们家定大事都这么随意吗?
还有,她真的没怀孕,现在说还有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