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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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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作者:[英] 布里安·阿尔迪斯

  时值圣诞节。承蒙气象局的美意,下了雪。
  里克·谢立丹灵活地驾驶着直升飞机,早早地改变了航向,在白云中穿行,按照老习惯,高度保持在为他这一级消费者规定的范围内。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特点的话,他的特点就是心情舒畅。现在,他吹着口哨,显得十分轻松愉快。
  口哨声充塞了小小的座舱,与连在他手腕上的3时电视屏上发出的爵士乐声比试高低。
  圣诞节!众所周知,是个喜庆和大量消费的日子。这是人人都想快乐的时辰——也许,他警告自己,他的妻子尼塔除外。她的忧郁变得让人受不了。只要他一想到这一点,口哨声就戛然而止。
  着陆是个难题,里克打开了自动着陆装置。这点儿奢侈是2个月前才由幸福直升飞机有限公司提供的。直升机发出微弱的响声下降了,降到云下,降到大气层下,降到屋顶下,最后停在谢立丹家的后院里。
  作为院子来说,那是个大院子,有16呎长,10呎宽,新铺的水泥。里克跳出来,伸了个懒腰。虽然他已足足28岁了,却突然感到重新变得年轻和健壮。胃里翻动不已,想吃东西。
  “啊,来碗好吃的,美味的天鹅肉!”他快活地喊道,连跑带跳地进了后门。
  他的消费者等级可以使他拥有一套两间的华丽住室。他穿过起居室,走进娱乐室,叫道:“尼塔!”
  她正安详地坐在一张折叠桌旁,用心修理一台小型省力器,她聚精会神,低着美丽的头。她随意而自然地微笑着表示欢迎,露出一口又嫩又白的牙齿。她跳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小心翼翼,深怕弄皱了他的太迫式领带。
  “里基,亲爱的,你来得真早!”她叫道。
  “我提前完成了定额,”他得意洋洋地解释道:“感谢霍莱特公司。”
  他们的独生女戈雅蹦蹦跳跳地跑来欢迎爸爸。她倒着跑,好让眼睛盯着墙上的屏幕,那上面肥皂王索博尔德正面对着3个面目肮脏的独身罪犯。
  里克的眼睛在角膜镜片后面闪闪发光。他寻思着,一个3岁的女孩子多么富有感情啊。可是,这小姑娘的举止,有些地方肯定使她的母亲不快,因为她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地迎接你爸爸。”
  “我想看老索博尔德用肥皂沫喷打罪犯。”戈雅顶撞道。
  “你已经够大了,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尼塔气呼呼地说:“他抓住他们,让他们用奶油似的、软绵绵的肥皂泡洗干净,而这种肥皂泡只有小布里彻肥皂公司才能提供。”
  “别跟她生气,”里克说,“记住,今天是圣诞节。”
  他坐下来,把戈雅放在膝上一起看索博尔德,忘了肚子还饿着。屏幕占满了两面墙。如果他工作得像现在这样好的话,下一年年底之前他就能买第3个屏幕了。有朝一日……他一想到他将被四面墙上的四重图像包围着,就激动得面红耳赤。
  一道干扰的闪光闪过屏幕。里克厌烦地“喷”了一声;电视的巨大技术成就使每一个文明的消费者都引以为荣,然而,就在最近,屏幕比平时更加模糊的问题也非常明显。里克不由得想起一桩暖昧不清、捉摸不定的流言,那是他在工作时听到的。流言说,有一个卑鄙的运动要推翻现今的美好制度,有一些下定决心的人掌握了新式武器。
  他悻悻地丢下这个念头,又把全部注意力转到了屏幕上。正义和清洁压倒了索博尔德的对手,这个小时的下一个15分钟要给“戴尔先生的日记”,那是一套关于20世纪农村生活的连载讽刺喜剧,由格林鲍姆肉类公司的职工演出。
  “该睡觉了,戈雅,”尼塔宣布说,尽管这位小女主抗议,还是一阵风似地被带进了起居室洗澡换衣服,扑上贾克森公司的“最佳”牌扑粉。里克抓住这个独处的机会看了十分钟的春画,但是,他的注意力被一个快活的广播员吸引过去了,他穿着格林鲍姆公司的制服,正在大叫:“好,顾客们,你们现在要离开戴尔先生了。他得奖的牛果真要生小牛了吗?萨莉、霍布金会得到她理应得到的热吻吗?你们猜得和我一样,小伙子们。人人都深信不疑的是质量优良,格林鲍姆肉类公司的呱呱叫的质量优良。整个的躯体一下子就进入各个等份量的方形盒子。”
  那广播员的身子看起来几乎探出屏幕,突然厉声喊道:“谢立丹,你今天买了格林鲍姆公司给你们的定量了吗?”
  中断。屏幕一片空白。10秒钟以后是下一个节目。
  “他这一手搞得真叫妙,”里克用手拂了一下前额,得意地喘口气说。“这总是让我跳起来。”
  “它也让我跳起来,”尼塔淡淡地说,一边把穿着睡衣的戈雅领进屋内。
  这种可以对顾客指名道姓的装置是电视最新的、可能也是最聪明的成就。广播员目前还不叫名字,作为替代的是,在正常时间里,由电视台发出信号,传到接收终端,即每个用户,突然呼叫用户的主要消费者的姓。
  尼塔按了按折叠桌,桌子的一部分就伸开成了一张床。她把戈雅放上去,给她一杯冒气的东西,那是霍莱特公司的安眠药,她好不容易地喝下最后一口,就打着哈欠,头沉进枕头窝里了。
  “好好睡!”尼塔温柔地说,放好孩子的耳塞。她感到累了,也不太知道为什么,倘若她能看霍莱特和佩思无痛耳塞公司的节目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安慰。
  屏幕没有关,现在电视是24小时播出,帮助睡眠很有必要。
  “这里是绿星B台,”屏幕上播送道,“现在是迪尤兰甫的节目时间!!!”
  “要看这个吗?”尼塔问道,此时3个尖声怪叫的裸着上身的舞女映入眼帘,大腿摇摆着,胸脯起伏着。
  “试试绿星A台。”
  绿星A台是一出戏,刚刚开始。他们又试了试绿星C台,是旅游节目,里克讨厌外国——也有点儿害怕。他们又回到迪尤兰市的节目,渐渐地进入半睡眠状态。
  还有其它3个彩色星系统,每个系统有3个台,至少理论上如此。但是,对他们的消费者等级来说,绿星是正式的消费系统;很清楚,对谢立丹家来说,看白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它播出的商品广告他们买不起,例如雨水清洁器,同温层飞行器,立体电视,赌博预防器。
  如果他们看了白星,那就要倒霉了,难保不被电视台看见。自从十几年前安装了“回波”,每面墙上的屏幕就有了个对应者——这意味着,从这个词的全部意义上说,每个观众都能被电视台看见。这项改进成为若干极妙的节目的来源,观众可以坐着看自己在看电视。
  迪尤兰甫公司正在表演一个节目,是从来没有这样流行过的审判表演。3个蒙着眼睛的男子和1个蒙着眼睛的女子正在传专利的乳蛋糕、混合饼干和洗涤剂;他们要单独品尝以区分这些不同的商品。若猜得不对,一个穿着带袖衬衫的指挥者就在头上赏以一击。
  就在今夜——也许因为是圣诞节——看见头上挨敲的吉尔伯特。拉德纳并没有使里克着迷。他开始在娱乐室里倘样,那可真不难,除了戈雅喝了药躺在上面的那张折叠桌以外,房间里完全没有什么家具。
  里克瞥见尼塔好奇地凝视着他,就走到院子里去了。打搅她看电视不好。
  承蒙气象局的美意,雪下个不停。他穿着莫克森公司的羊毛衫,感觉不到夜寒。
  他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直升机,粗糙的翼、原子能发动机、电视开关、轮子。当然,一切保养都是由直升飞机场提供的;什么都用不着他动手。的确,他什么都不用干。
  他如同一个敏感的人,如同所有他那些很少见到的敏感的邻居一样,回到室内,坐在屏幕前。
  5分钟以后,门上响起了从来未听见过的敲打声。
  在英国,耕地缺乏在20世纪就已尖锐化,21世纪就成为危机了。人类的繁衍方式依然如此,而在日渐缩小的土地上盖的房子越多,就越需要房子。这两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解决得富有戏剧性,出人意料,在实行电视24小时播放以后,那些关心国家利益的人即从公共税收中得到报酬者认为9/10的居民既不需要窗户,也不需要朋友;电视就是他们的一切。
  一幢无窗的房子在任何环境中都可以建造。可以几百幢建成一排,或几千幢建成一片。没有道路对这种居民区并无妨碍:空中往来的居民不需要道路。
  一幢没有朋友的房子用不着炫耀。时间不长,就没有任何追逐琼斯一家的冲动了,或者不管谁进来也是一样。事实上,一家只需要2个房间;1间看电视,1间贮存电视诱使人们去购买的肉类公司的食品和其他东西。
  就这样,电视几乎一夜之间就改变了英国的面貌。谢立丹也和其他多数人家一样,在一大片房子的中间,各个方向上离边缘都有回英里多远,只有凭借某种小到可以落进院子里的工具方可接近。
  因此,敲门声令人非常惊讶,是有许多理由的。
  “会是谁呢?”里克不安地问道。
  “我不知道,”尼塔说。她也听到过有关颠覆运动的流言;一时——并非不愉快——她希望看见两个蒙面人进来,打碎墙上的屏幕。不过,蒙面人显然不会费劲儿去敲门的。
  “也许是格林鲍姆肉类公司的什么人,”里克估摸道,“我今天忘了,什么也没有买。”
  “别装傻,里克,”他妻子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他们的工厂都是全自动化的。去看看是谁。”
  这一点他倒没有想到,得向女人认输……他站起来,勉勉强强地去开门,一边报了抿头发,正了正领带。
  那个看起来很结实的人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他的直升机靠着里克的直升机停着。他的羊毛衫外面披着一件斗篷;显而易见,他的消费者等级比谢立丹家要高。
  “我……”里克说。
  “我能进去吗?”陌生人以一种电视上欢呼的响亮声音问道。“我是一个逃犯。”
  “哦……”
  “我不危险。别害怕。”
  “小姑娘睡觉呢,”里克说,紧紧地抓住他头脑里出现第一个借口。
  “别害怕,”陌生人说,声音还是那么响亮。“我的罪状很多,但是没有抢劫。”
  他庄严地、大摇大摆地在里克面前走过,穿过起居室,进入娱乐室。当他进去时,尼塔一跃而起。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以一个动人的姿式从肩上拉下斗篷,弄得雪花飘了一屋子。
  “太太,原谅我闯了进来。”他说,嗓音更加引人注意。“我求助于你的怜悯。”
  “噢,你说话好像在作审判表演一样,”尼塔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我为此而由衷地感谢你,”陌生人说,自称布莱克。杰克。加伯利埃尔。
  里克几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他正在揣摩这个衣着讲究的健壮的人,还有那给人以特别深刻印象的狮子般的头上的一缕白发,此君肯定有30岁了,如果说到他的实足年龄的话,他还揣摩尼塔和布莱克。杰克彼此相望时温存的眼光。
  “我是尼塔。谢立丹,这是我的丈夫,里克。”尼塔说。
  “令人愉快的名字,”布莱克。杰克说,朝里克鞠了一躬,迷人地一笑。
  “这不过是里克曼斯沃思的简称罢了。”尼塔有点儿尖刻地说。
  布莱克站着,虽然面对电视,但一眼不看。他开始说话,他是个生就的雄辩家,很快,里克不再拘谨了——那是在他面对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极少场合中表现出来的习惯性的紧张。
  布莱克·杰克绘声绘色地讲他如何被武装警察抓住。如何被警察在30层楼的楼顶追逐。最近几年,他被囚在霍洛威监狱,服苦役,为海外电视摄影师编织手套。
  突然,仅仅在几个小时以前,一个逃跑的机会从天而降。布莱克混入总督的随从中去,换了衣服,钻进总督的直升机。
  “于是我就到了这儿,”他说,“我偶然降落在这个地方,——碰到了你们,我真幸运。”
  尽管电视里的爵士乐声大作,有些干扰,里克还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如果这不太冒昧的话,布莱克先生,”里克问,“请问你做了什么错事。”
  “说来话长,”布莱克谦卑地说道,皱了皱眉头,却实实在在地对尼塔笑了笑。
  “你们看,英国通常确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过去——你们该见过那么多的娱乐,你们大概都记不得了——有过一个政府。也有好几种工业,某种叫做‘自由企业’的东西十分繁荣。政府常常对任何一种看起来像是发展得过于庞大和繁荣的工业实行国有化(用他们的话说)。”
  “好,这种工业中有一种叫电视。它的规模发展得如此巨大,被政府接管了,但是它巨大到这种程度,反而掌管了政府。你们看,真是本末倒置了。”
  “很快,什么都成了电视了。不间断的娱乐做了不少好事。现在,这个国家的人民的一半都——直接或间接地——为电视工作。它消灭了失业、就业过多、罢工、神经官能症。战争、住房问题、犯罪和足球赌博。不间断的娱乐一定会留在这里。”
  “你说得真好,”尼塔说。她实际上已靠在他身上了。“可你做了什么事要住那么长时间监狱呢?”
  “我是最后一任首相,”布莱克。杰克说,“我投票反对不间断的娱乐。”
  尼塔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里克亦然。他拉下脸来,说:“我不愿意你这样的人在我们家里。我得告诉你,你必须在布罗甘手表公司的节目上演前离开这里。”
  “啊,别让他走,”尼塔恳求道。她突然明白了,这正是她要等待的那种人。他很可能是流言中所说的那个颠覆运动的领袖;他会在全国所有墙上的屏幕上产生干扰;但她可以原谅——别鼓掌!——任何事情,如果他愿意再看她一眼的话。
  “我说‘走’,”里克要求道。
  “我无意留在这里,”布莱克。杰克冷冷地说,“我正要去巴黎,或西班牙,或印度、或某个没有不间断的娱乐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首先到了这儿呢?”里克问。
  “只不过是为了弄点路上吃的东西。总督的飞机上没有食物可供长途飞行。你肯定会帮我这个忙吧?”
  “我们当然会的——如果你必须走的话。”尼塔说。
  “为什么?”里克问,“我要帮罪犯一点儿忙,我就不是人。”但是,他瞥见妻子握紧了拳头,眼里冒出火来,就可怜巴巴地咕哝道:“好吧,叫汉斯来,把东西放到起居室里去。”
  那个自称首相的人热情地转向尼塔:“我怎样才能感谢你的帮助呢,太太?”
  他吁了一口气。“你肯定会忘掉我,可我永远忘不了你!”
  “我也忘不了你,”她说,“我想——噢……我想你真好,还有——还有我恨电视。”
  她泪眼汪汪地抬头望着他。他紧握着她的手。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她的心告诉她,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了生命的真谛。现在,他正向她身上靠去——里克又回到屋内。
  似乎怕他们俩单独在一起,里克很快就回来了,拿来一筐干李子,两盒软泥肠,一块蛋糕,一袋脱过水的古代英国产的鱼肉松(没有比陈年的食品更好的食品了)和一听以前剩下来的格林鲍姆罐头。
  “拿去吧,”他生硬地说,“现在走吧。”
  布莱克。杰克顺从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看起来的确乐意离去,尼塔失望地想;但是,毫无疑问,他可能甩掉的警察还想找到他的行踪,他不能再拖延了。
  里克眼看这个不速之客冒雪出了门,雪一直接气象局的意思下着,布莱克。杰克把食物放在他的直升机的底部,姿态优雅地跳进驾驶座舱里。他扬起手,具有讽刺意味地敬了个礼,喊道:“圣诞快乐!‘直升机起飞了。
  “再见!”尼塔富有感情地喊道,接着更加富有感情地喊道:“BonVoyage(法文:一路平安)!”
  然而,飞机已经消失在一团团飞旋着的白雪中了。
  “进去吧,”里克咕哝道。
  他们彼此无话,里克心绪恶劣,忿忿地看着屏幕。不知为什么,现在兴味索然了。H·布罗甘手表公司的表演也失去了吸引力。他站起来,不停地踱着,抚弄着太迪式领带。
  “见鬼,”他说,“试试白星。我不相信会有监视的人看着我们。我们需要换换口味,就是这么回事。”
  他拨到白星A台,惊讶得喘不过气来。尼塔也是如此,只是稍微更强烈些。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华丽的小客厅。一个衣冠楚楚的广播员和三个衣冠楚楚的客人正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人进去,走近摄影机。
  这个人身披一件时髦斗篷,头发中有一缕明显的白发,很容易认出来。他向看不见的观众弯下身来。
  广播员紧张地,有些惊讶地说:“好,消费者们,布莱索洗脑时间的不速之客来到这里,平安地回到播放室。”他转向新来的人,对他说:“好,杰威兹。麦克拜仑——化名布莱克。杰克。加伯利——在我们最流行的审判表演的圣诞节特别节目‘50个疑问’中,你得了最低的分数,你的失分是因为你出去了,向一个绿星消费等级的家庭说出了你的办法,还带回了这次访问的纪念品。你真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指示!”
  著名的白星电视名星麦克拜仑大大方方地微笑着说:“我尽力而为了!”他把几枚李子,几根泥肠,一块蛋糕,鱼肉松,格林鲍姆罐头放在播音员脚边。
  “你的话很有说服力,”播音员不自然地说。“我真希望我们的观众中没有人相信你关于——哦,关于老妈妈电视说的任何一句话,我自己差点儿相信了你,哈,哈!”
  “你可以休矣,麦克拜仑,”一个女布景师发表意见,她因脸面起伏不平而被包括进审判团。“你走得太远了。太远了。”
  “我们通过回波时时刻刻看着你在谢立丹的窝棚里的表演,”广播员说:“我真希望我们的观众中没有人相信你说的……。
  “告诉我,麦克拜仑,”女布景师冷冷地插进一句,“你对谢立丹太太的真实看法是什么?”
  “如果你们要一个坦率的回答,”麦克拜仑斩钉截铁地开始道:“与你相比,一个什么帕特里西娅。博顿大大,她是个绝对的……”
  “‘50个疑问’圣诞节特别节目到此结束。”广播员狂暴地喊道,跳起来,摇着手。“由于布莱索洗脑公司的美意,对你提出诉讼。别忘了一个这样思想的头脑是个发臭的头脑。晚安,各位观众。”
  中断。屏幕一片空白。10秒钟后是下一个节目。
  里克慢慢地转过身子,面对着妻子。
  “得!”他说,“丢人!这——这是个骗子!我们真成了上流等级审判表演中的笑料了。现在你不感到害臊吗?”
  “请你什么也不要说,里克。”尼塔冷淡地说。在她的语气中,有一种威严的东西,使她的丈夫转过身去,灰溜溜地拨回到绿星上去。
  尼塔沉思着走出屋子。她还攥着化名为布莱克。杰克的麦克拜会使劲塞在她手里的那个危险的小东西。它原来凉得惊人;现在,她的手掌已使它热乎了。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知道她要拿它干什么。
  “该死……”她低声地自言自语。“该死……这是我们所知的文明的末日。”
  那个金属的小东西是对她的理解力的一种挑战。
  啊,麦克拜仑多么清醒!他的大胆使她昏了头。他虽然是个头等的电视名星,却是个破坏者,是颠覆者的一员,也许是个领袖。而且他还敢传递他的武器,把他的激起怀疑的信息传达给千万个观众。
  “怎样一个人啊!”
  厄塔冒雪出去了。她神色紧张地看了看那个小东西。它将被安在里克的直升飞机上。可怜的里克——可他从来不想明白!她想到她正在秘密地帮助一场无声的革命,这增强了她的决心。
  很快地,她弯下身,把反电视开关安在里克的直升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