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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当自强】休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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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夫记 季璃
放一把伞,要他闪边一点放一只破碗,注定了要跟他没完没了!没想到堂堂御影门门主竟栽在小娃儿手上要不是当年疏L汪的她在耳边吱吱喳喳一颗心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为女人牵挂第一次要求皇上赐婚只为有借口带走她让她远离京城_的政权争夺与是非可是宠坏了她的后果竟是休书一封她大摇大粮p遥自在的一路玩回京城才发现真正思念的故乡原来是他的胸膛只是他怎么完全忘了她,还要她嫁去蛮荒?!呜......可不可以要求皇帝哥哥下令叫他把休书还给她,她保证一定会乖乖听话!


楔子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铲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一《李清照·点绛唇》
养心殿内,皇帝与臣子的对谈,刻意压低的嗓调,透出一丝神秘。
中年的皇帝敛眸注视着御案上摊开的宝箧,忍不住摇头笑叹道:"他这个老头的心思可真是缜密,如果我们不这么做,说不定耗一辈子的时间,都找不出这道遗旨。"
"能策变夺位,想必他也不是一个傻子,疑心是必定有的。"臣子微微一笑,点破了其中的玄机。
"咱们现在就要行动了吗?"
"不,还太早,在正主儿回来之前,一切都静按不动--"臣子忽然住了口,与皇帝两人一起望向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少女。
"父皇。"少女噘起小嘴,似乎对子皇帝颇有怨怼。
"臣孟观云给十四公主请安。"臣子揖手拜见。
"孟大人,免礼。"少女扬了杨小手,美眸直勾勾地对准了皇帝,"父皇,你不是说好今天要陪我去御池里泛舟采莲吗?怎么还没把正事办完?"
"朕......真的这么答应过你?"
"对呀!父皇,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孟观云从中打了圆场,"皇上,您就陪十四公主去游湖吧!剩下来的事就由臣来处理。"
闻言,皇帝觑了觑他,同时也看了案上的宝箧一眼,缓缓地点头,"嗯,就交给你了。"
说完,皇帝步下殿阶,来到少女身旁,任由少女一双纤臂环住也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笑着。
"父皇。"少女忽地蹙起了娟秀的眉心,神情似有一丝不解。
"怎么了?"。皇帝眯起眸子,出现了异乎寻常的戒心。
"你......好家跟平常......不太一样。"她迟疑地说道。
闻言,两个男人的神情在瞬间都沉了下来,不过,却又都立刻以从容的微笑掩去尴尬。
孟观云与皇帝彼此笑视了一眼,出声催促道:"皇上、公主,时候不早了,你们不是约好要去采莲吗?沾着清晨露水的莲子才最是香甜,再晚一点,只怕就吃不到了。"
第一章
两年前
养心殿,向来是皇帝除了早朝之外,用来听取国事,还有批阅奏章的书房,它是权力的核心,在这个地方哪怕是决定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只怕都会影响天下苍生,足以使他们喜、使他们悲,决定他们的生,同时也决定他们的死。
从来,拥有它的主人都是气势高涨,骄傲而且不可一世的,因为他们是皇帝,是天下苍生的主宰,不过,今天这个地方却意外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淡淡的,随着年老皇帝的颤栗渐渐散发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朕?朕花费了多年的心力栽培你,让你有今天的实力和地位,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朕?!"
皇帝的嗓音因激动而显得破碎苍老,他是一个皇帝,呼风唤雨的九五之尊,不过,此刻的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眼前的年轻男人,他用了半生心力栽培出来的得意作品,究竟为了何等天塌地陷的理由,竟然背叛了他!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已经忘了吗?"男人微微一笑,含笑的邪眸直勾勾地觑着因为过于激动而跌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朕做过什么事情了?"
"六年前,你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这是你所铸下的错事之一;而你命令我去暗杀四皇子寒戎,这是你铸下的错事之二,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在事情败露之后想杀我灭口,所以我背叛了你,因为,你是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见容于世的冷血皇帝,你又怎能容得了我呢?"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功高......不可震主呀!朕不是真心想要杀你,而是想给你一个警告,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你都没死呀!"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他的语气却像是在乞求怜悯。
"听起来真是语重心长,看来皇上你对这件事情感慨颇多呀!不过,事情已经晚了一步,四皇子已经回到京城,这五年来,你费尽心机杀不了他,那么以后的日子,皇上......你可要多保重了!"笑着说完,男人疏远而有礼地朝皇帝颔首了下,转身离开了善心殿。
那股死亡的气息随着男人的离去而渐渐淡去,终至消失,不过,他所带来的胁迫感觉却仿佛还留在远地,教人不敢轻心忽视。
就在这时,一口汹涌的怒意混着血液的腥味涌上了皇帝的喉咙,他惊怒交加,被闻人玄琢表面上听起来是提醒,实际上却是恐吓的话语给骇着了,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离去的背影。
"你......你这个叛徒......叛徒!"
※※※※※※※※
从那一天起,皇帝就卧病在床,根本就没有办法上早期,数天后,四皇子寒戎由北方王国回到朝廷,除了皇帝之外,太子胤焰等人皆热烈欢迎他的归来,不料,南方蛮族却在此时起兵造乱,皇帝托病借故要四皇子领兵出战,却被他以长年在外流离,身体欠佳,怕影响战事为由椎辞,最后,由太子代为出征,转眼间就过了数个月。
在这一段时间里;一切国事由四皇子寒戎代为监国,他渐渐地将这个帝国收服在自己的掌心,取皇帝之位而代之,只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一切事情的主导者正是由皇帝一手栽培长大,并赋与可怕本领的密令杀手闻人玄琢!
是的,他是一个叛徒!不过,他是一个心狠睿智的叛徒,在整个背叛的过程中,他从来不给从前的主人留有可以存活的余地,凭着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玄爷,这件事情听凭您的决定发落,兄弟们都没有意见。"
"你们已经想清楚了吗?无论如何,我只能算是一个叛徒,像我这样的叛徒,值得你们如此膺服吗?"
对于听从闻人玄琢这件事情,金腾以及其他弟兄从来没有过怀疑,他们万分臣服于他冷静的智慧、卓绝的能力,"从今以后,玄爷就是我们惟一的主人,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情,弟兄们绝对奉行到底,拼命完成!"
对于这一番忠心的表白,闻人玄琢并未立刻表示赞许,他只是淡淡地点头,神情显得莫测高深,"退下吧!"
"是。"众人退下之后,借大的石室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闻人玄琢的眼神冷冷的,从腰际取下金色的龙纹饰牌,毫不留情地往地上一扔,在火把的照映之下,刺耳的响声仿佛跳动般,在他的耳畔铿锵不绝。
结束了!这一切......
此刻,在他的面前浮动着一张爱笑的白嫩瓜子脸,心想怎么有人忍心骗她呢?然而为了她好,他也只好忍下这分心疼,骗她到底了!
※※※※※※※※
在皇宫中,她的身份一直都是非常特别的,因为,她与皇太子胤焰同为一妃所生,深受皇帝的宠爱,由于在那年瑞雪初降的日子所生,'名字经过皇帝的精挑细选之后,封她安乐公主,一听就知道是希望她的一生过得平安又快乐。
只是过得平安又快乐,这有什么困难的吗?
安乐从小就在宫里吃得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无论是同母所生的二皇子胤焰,还是异母所生的四皇于寒戎,这两位在宫里都极为得势的皇子都非常疼爱她;所以,在她小小的白嫩瓜子脸蛋上,永远都漾着甜美的笑容,在她的身边,似乎都有着说不完的开心事。
可是不了!不再了......
在短短的数个月之内,她的父皇驾崩、二皇兄胤焰因叛乱之罪被关进天牢,据说到现在还生死不明;她的四皇兄变了!他从来待她不薄,可是,现在他却降旨要她到西域去和亲!
她喜爱京城的热闹繁华,然而,现在的她却不得不离开!
"安乐公主!"在她的身后,有人苦苦追赶。
安乐原本想置之不理,继续背着包袱走开,可是,在身后苦苦追赶的人是将她养大的奶娘,听见她的呼唤,她实在忍不下心,只好站住了脚,回头等她赶上来,"嬗嬷,小声一点,不要让人家知道我偷偷跑出宫了。"
"可是,公主,你究竟要去哪里呢?"
"我必须离开,梅嬷嬷,我不能再继续留在宫里!"
"可是和亲之事......公主,你、你......你要逃婚?"说着,梅嬷嬷的脸色带着一丝惊惧,仿佛听到一件极为大逆不道的事情。
安乐绝美的脸蛋透出坚定的神情,咬牙点了点头,转身回眸,犹是一脸恋恋不舍。
"他在等我,我要.跟他走!放心吧!艘艘,等事情过了之后,我一定会回来向四皇兄请罪的,我,一定回来......一定!"
说完,安乐再也顾不得梅嬷嬷的阻止,头也不回地拔腿跑走;她心里非常明白,在宫门的另外一端,有人正在等待着她,她不能让他久等了!
※※※※※※※※
时光悠悠过了两年
"鬼呀!有鬼呀......"
一幢座落在竹林里的小屋,一群哇哇大叫的孩童,一阵杂杳的脚步声,然后,小屋依然矗立,孩童们吓得跑光了,当然,脚步声也就不见了,最后,木门再度被推开,一名美丽的少妇信步而出,她卸下了脸上的鬼面具,巴掌大的雪白小脸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已经被我吓过那么多次了,竟然还不知道那女鬼就是我扮的,真不知道该说我自己聪明,还是你们这些小鬼头笨。"
"十四。"高大男子的脚步无声地踩过铺地的竹叶,来到美丽少妇的身旁,轻叫了声。
"闻人!你来了!"少妇乐得跳上前去,一双纤臂环抱住男人结实的臂膀,盈盈的笑颜看起来更加可人。
'
"看来你今天又是战果颇丰。"闻人玄琢笑着说完,俯首亲吻了她白嫩的粉颊一下,神情极尽宠爱。
"那当然,我可是堂堂天朝的十四公主,像这种吓小孩的区区小事,岂能够难得倒我?"
被唤做十四的美丽少妇就是安乐,她非常不可一世地昂起小脸,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一个堂堂天朝公主正在干"吓小孩"这种被自己称为"区区"的小事,并且乐此不疲。
"是是是,那么请问我们的小十四姑娘要回家了吗?"自己娘子吹出来的牛皮,身为好丈夫,他不但不能拆穿,并且有义务维护。
"不要!"说完,她把双臂钳得更紧,绝美的小脸正经八百地盯着他看,如果说她心里对他没有所图的话,那绝对是骗人的!
"你想干什么?"他唇畔轻泛的笑容,静静淡淡的。
安乐神秘地笑了一笑,放开了他的手臂,改抱住他修健的长腰,如果将她性子摸透的人就会知道,这一副讨好,紧接着展开甜甜嫩嫩的嗓音,完全摆明了就是--
"闻人......"
对了!就是她想要撒娇,并且准备死赖到底的模样;所以说,如果她真的对他没有所图的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
一群小孩跑出竹林以后,终于放心地停下脚步,七八张小脸不约而同地往回望,看见没人追来之后,才决定暂时歇歇腿。"小虎哥,我们到底还要装多久?"其中一个壮壮的男孩问道。
"我也不知道。"被人称为小虎哥的少年其实身材不高,不过',看起来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难道安乐姐姐没有发现其实我们都已经发现了吗?"
"我想,她大概还不知道,其实我们根本都已经知道那女鬼是她扮的,只是,闻人叔叔交代我们不可以说,而且,一定要陪她继续玩下去,直到她玩腻这个游戏为止。"
"那要是等到我们都长大了,安乐姐姐都还玩不腻,那该怎么办?"想想就觉得令人担忧。
"我爹交代过了,只要是闻人叔叔交代的话,都必须绝对服从,我想,这个意思就是说无论多久,咱们都一定要陪安乐姐姐玩到底。"
闻言,众毛头小娃儿们沉默了一会儿,对于这个结论他们似乎都只有认命的分儿,不过,在他们的心里却并没有太多不乐意的成分。
"其实,虽然我们都已经知道那女鬼是安乐姐姐扮的,可是,跟她在一起玩,真的挺有趣的。"
力绿丛中一点红的女孩也跟着兴奋道:"对呀!红玉从来没有看过像安乐姐姐那么漂亮的姐姐,以后,我要长得跟她一样,所以,我要每天跟安乐姐姐一起玩,以后就会长得跟她一样漂亮。"
"我想这可能会有点困难,不过,我们一起努力吧!"小虎子握住了女孩的手,表示一起共勉之。
"好--"女孩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你这是什么意思?请问什么叫作有点困难?"
"没、没什么!"说完,小虎子拔腿就跑,闹得女孩气呼呼地迫在他的背后,一双飞脚丫凌空踢了下去......
※※※※※※※※
一弯溪水淙淙地淌流在青嫩的水草旁,一阵阵烤鱼肉的服香味随风散开,安乐睁大了美眸,仔细地瞧着那架在火上烧烤的鱼儿,她那专注期待的眼神,仿佛这些鱼儿是她前世的情人一样。
"还不能吃吗?"
她坐在小石墩上,一双小粉拳就像祈祷一般牢握着,并且抬起白嫩细致的小脸看向坐在对面的相公,如果说她看着鱼儿的眼神像是情人,那么,她现在看着闻人玄琢的神情,就像他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专门来解救她肚子里饥饿的馋虫,使她不至于活活饥渴而死。'
"再等等。"
"好香......"
"瞧你嘴馋的模样,等会儿吃慢一点,鱼才刚烤好,会烫口。"
"就算会烫口,我也要吃,闻人,你烤的鱼就是不一样,半个月前,你出远门不在家,我一时嘴馋,就约了几个平时作伴的小孩来溪里捉鱼,捉了鱼,升了火,照着你烤鱼的方式,该做的都做了,可就是不好吃。"
"这么挑嘴?"他伸手笑弹了下她两片梁嫩的红唇。
"哪有?以前我在宫里山珍海味吃惯了,挑剔区区一条小烤鱼哪算挑嘴?可不知道为什么你烤的鱼就是特别合我胃口,闻人,以后你出门的时候带我一起出去吧!"
"为什么?"他扬眉笑威着她认真的小脸,邪气的神情显得有些促狭,仿佛已经洞悉了她内心的想法。
安乐被他瞅得脸儿一红,飞快地替自己找借口道:"我......我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你,想要随时跟你在一起才会这么说的喔!其实,我是因为......·因为......想要......"
请千万不要瞧不起骗子!安乐心有所感,她突然觉得原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竟然也需要一番好本事。
"否则是为什么呢?"她不是一个好骗子,而他恰恰好也不是一个心眼纯良之辈,闻人玄琢勾在唇畔的笑意更炽,淡声追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你烤的鱼特别好吃。"
听完她的答案,闻人玄琢起初一愣,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好一千急中生智的借口!"真的只是这样?"
"当然。"她一双明亮的瞳眸滴溜溜地转呀转,摆明了就是心虚;不过,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承认"烤鱼"以外的说法,尽管,那很可能才是事实。
"这只是你的心理作用,十四,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那以后......"她的语气充满了希望。
"鱼可以吃了。"他淡淡地打断了她,笑着将一条烤得油亮香喷的小鱼交到她手上。"趁热吃,小心烫口。"
"嗯。"安乐一拿到香喷喷的烤鱼,就乐得什么都忘了,小嘴呼呼了两下,吹走了烫口的热气,豪爽地大口咬下,忽然--
"啊......烫到了、烫到了......"她掩嘴哇哇大叫,看见他露出担心的表情,才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昂起娇颜,调皮地嘻嘻一笑。"骗你的,好吃,真的好吃!"
见状,闻人玄琢没好气地笑睨了她一眼,原本深刻紧绷的脸庞线条也随着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怜爱宠溺......
※※※※※※※※
杭城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更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矣;由于受到钱塘江的助益,杭州的商业之繁荣昌盛自古闻名于天下,商旅络绎不绝,由此可见一斑。
船运往来密集,四方客商纷至,为了能够应付如此众多的商旅,以及数量庞大的定居人口,在杭州,不仅是酒肆林立,勾栏瓦院更是规模庞大;其中,若要论势力、论财力,谁能够比得过"闻人山庄"?!
"闻人山庄"就像谜一般出现在杭州,气势磅礴地座落在凤凰山脊,北可窥庄严太庙,往南可瞰姿态俊秀的白塔,据说风景秀丽可谓人间罕见,但无人知晓其当家主子闻人玄琢的真正来历,只是他的名声却在一夕之间散播开来,现在,在杭州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吃完了香喷喷的烤鱼,安乐拉着闻人玄琢的大掌,一路缓慢地走回家,一路上,她就像一只聒噪的小麻雀,不停地述说着今儿个一整天在她身上发生的大小琐事,闻人玄琢不搭话,只是微笑倾听。
"......还有,庄北黄大娘的媳妇儿今天生娃儿,是个男孩儿,他们家人都很高兴,可我心里没那么高兴,因为我不想吃油饭,生女娃儿就会分红蛋,我觉得红蛋比较可爱,不吃光拿在手里把玩,心里就觉得高兴。"
"人家可不这么想,放在你心里想想还成,可别被人家听到了。"他笑点了下她的俏鼻,柔声地叮咛道。
"我知道,只是一颗红蛋嘛!没道理只是因为这样,就不喜欢人家生的小孙子,是吗?"
她噘了噘小嘴,不高兴自己被他当成了不懂事的孩子,"我才不会这样,我喜欢黄大妈,她亲手做的蜜饯糕饼最好吃了,三不五时就往我这儿送,大概就连她媳妇儿都没我吃的多,所以,我早上出门时,特地到金铺交给工匠一根金钗,嘱咐他把金钗熔了,打成一块金锁片,送给--"
"像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脸色倏忽一沉。
"我只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好严肃。
"十四,像这种事情只需要告诉我一声就行了,甚至是告诉下人,他们都会替你把事情处理好,像这种小事情不需要你拿出自己随身的金钗去送人,知道吗?"
"我这么做不对吗?"
"这会教别人以为我这个相公没有把你照顾好;老实说,是我真的疏忽了你吗?"
"没有。"她没想到自己突发其想的举动,会招致他的不悦,巴掌大的雪白脸蛋儿闷闷地垂了下来。
"那为什么--"
"黄大娘对我好,我也想对她好,想送一点特别有意义的东西......人家是一片好心,你却对我那么凶......"没听说过"恶人先告状"吗?管他真凶假凶,反正她先把话抢来说,绝对不会错。
果不其然,他立刻舒缓了语气,"好好,这件事情就随你的意,不过你把自己的首饰打成金锁送人,自己还够用吗?"
"够,我用不着那么多。"瞧,这不是没事了吗?安乐心里暗自得意,得了便宜还打算卖乖,"不过,如果你要送我,我当然也没有意见。"
"改明儿--"
"咱们一起去挑?"她斜挑起一弯娟秀的眉,笑着威他。
"好,一起去。"他允诺,与她两人一起踏进"闻人山庄"的大门,立刻就得到了一群屑下们的揖首迎接。
嘿嘿,她又赚到一天可以跟他出去玩了!安乐心里突然觉得那根金钗花得值回票价了!
"爷。"金腾揖首,给主子使了个眼色。
闻人玄琢解意额首,转头对安乐说道:"十四,今儿个玩了一整天,你应该累了,先进去梳洗一番,咱们准备进晚膳了。"
"可我吃过鱼,不饿--"她想抗议,不过却立刻被他否决了。
"快进去。"
"好吧!你也快一点进来喔!"安乐进门之前不忘叮咛。
"我知道。"他微笑目送安乐走进屋里,沉声对金腾吩咐道:"你可以开始说了!"
金腾领命,开始禀报道两天的动静,"爷,最近,咱们府邸的四周似乎出现了不少行踪可疑的人,请问要处理吗?"
"查清楚对方的来历了吗?"
"查不出来,像是突然平空冒出来似的,爷,既然暗访不成,咱们就敲门问路吧!"
"不,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将这件事情按住不动,静观对方的反应再说。"闻人玄琢深沉地眯起黑眸,一脸阴沉地步人屋内。"如他平素处理事情的习惯,对这件事他依旧淡然得几近冷漠。
第二章
"安乐姐姐,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很大、很大?"一群小孩围着安乐聊天。
"那当然,那可是天子脚下,平常就很热闹,还有皇宫,那是全天下最大的房子,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安乐嘴里嚼着松子糖,一边得意洋洋地回答,一边将袋里的搪分给身旁的孩童。
"安乐姐姐悬在皇宫长大的?!"一时之间,这个话题引起孩子们的尖叫连连,皇宫的地位在他们小小的心目中,跟老天爷根本就没有两样,平常只是听听桥上说书豹人谈到皇宫生活就够乐的了,没想到近在眼前就有人从小在皇宫里长大?!
"对呀!我在永乐宫出生;那是整座皇宫里最美的地方,我母后生平最喜欢养花草,她特地按四时栽种,让我父皇每到永乐宫,都能够感受到不同的季节气氛,她那么费心思,当然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妃子。"其实,同时受宠伪还有东宫.的妃子,不过,现在安乐却不太想提起来,因为。夺去她二哥帝位的寒戎,就是由东宫所出。
"哇......那安乐蛆姐的娘一定很漂亮咯?"
"那当然。"
"哇......好想看,我们好想看跟安乐姐姐长得一样漂亮的娘喔......"一群小孩围在她身旁嬉闹,却没发现她的神情显得有二点奇怪,似乎在她的心底深处有一种浓浓的愁绪被人勾起。
※※※※※※※※
"闻人!带我回京。"一进门,安乐劈头就说道。
她突如其来的行径教闻人玄琢微微错愕,他放下手边的事情,走到她的面前柔声询问:"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回去?"
或许,他应该说"又"想到吧!闻人玄琢轻叹了口气。
"我想念母后,想念好多人......闻人,四哥不是已经说不追究了吗?我们可以不必逃了!"她揪住他的衣襟,很认真地说道。
"这事情不急,安乐,别像个小孩,偶尔也应该成熟懂事一些。"
"我懂事了呀!闻人,这里好无聊喱!所有的小孩都不再怕我盖的这个鬼屋子了,一点儿都不好玩!闻人,你什么时候带我回京城呢?"
"你回去干什么?"
"看看大伙儿呀!宫里的人应该都还好吧!他们不知道想不想念我?我可是好想他们呢!"
"再过一些时候吧!十四,就算真的要回京也不急于一时,不是吗?"
"要不然是什么时候呢?"
"再过一阵子--"话声未落,他立刻就瞅见了她美眸之中充满了怀疑,只好马上再补充道:"十四,相信我,只要我手边的事情一解决,我立刻就带你回京城,让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成吗?"
"一定要这样吗?"
"你就再忍一忍吧!"
迟疑了片刻,安乐终于乖乖点头,"好吧!可是你不能骗我,等你不这么忙的时候,就一定要带我回京城去。好不好?"
"知道了。"闻人玄琢宽心一笑,将她搂进怀里,细细呵护。
※※※※※※※※
每到深更,就是瓦市里最热闹的时光,平常的这个时候,安乐不知道已经睡到第几殿去了,但,偶尔她也会吃饱饭后,偷偷溜出来到瓦市开眼界,对于她而言,再也没有比这个地方更神秘的了!
其实,一般人对瓦市的印象很不好,总以为它是一个青褛妓女卖笑的地方,虽然这有部分是事实,不过,安乐一直对于里头的卧虎藏龙感到极度高昂的兴趣,总是三不五时就吵着闻人陪她来,如果他不答应,她就偷偷跑来,就如同今晚一样。
"今晚唱什么戏码?"一颗小脑袋忽然出现在老管事的肩畔,安乐沁着一抹甜美的微笑,轻快地问道。
"夫人?!"老管事与众人吓了一大跳,戏子画脸的笔还歪了一下,大红胭脂把脸给画花了。
"只不过是看到我,你们需要这么震惊吗?"
"呃......因为......因为夫人都会......"
"因为我都会对你们提出不请之请,对吗?"
"呃......"他应读要老实回答吗?对方好歹都是主干的宝贝爱妻呀!难不成......难不成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让她今天只是乖乖来听戏吗?难道她已经知道这是御影门之人真正藏身之地,所以她不会再胡闹了吗?
"我今天会很乖的。"就在众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时,她忽然又道:"只要你们让我上台唱一出戏就好了!"
"什么?!"
"只唱一出,太少了是吧?"安乐笑眯眯地说道。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不好?!要是让他们主子心爱的小娘子出去抛头露面,引起不肖分子的遐思,让她蒙受危险,那他们干脆什么都别做,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掉脑袋好了!
"夫人,请问爷他知道你--"
"知道我在这里吗?他当然知道,瞧,现在外头不正在找人吗?"她纤指一比,果然帘外一片乱七八糟,只差没有翻箱倒柜,将人给找出来。
"那夫人你还--"完了,他心脏无力了!
"你帮我化妆,画一个大花脸,闻人一定就不会认出我来了,是不?"瞧,她挺聪明的吧!安乐兀自窃喜。
"呃......呃......"应该告诉她吗?老管事犹豫着。
"快!你快帮我画吧!要不然,我自己画好了,不过,以后我就天天上门来,让你们一个个伤脑筋......"话还没说完,一道高大的阴影蓦然笼罩住她,安乐抬眸一瞧,差点没吓得跌跪在地上。
"既然知道人家会伤脑筋,竟然还这么做?"闻人玄琢咬牙切齿,冷冷地说道:"我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学唱戏。"她心虚地绞着手绢。
"学唱戏?"他眼神不善地眯起,"我不是已经哄你睡着了吗?"
"睡了,又醒了......"她讷讷地将实情告诉他,希望他知道以后别太难过,装睡嘛,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还不会吗?"你怎会那么快就找上门了?我才刚跑出来一下下耶!"
他揪住她纤细的膀子,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跟我回家。"
"你的习惯还是不太好......"她很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似有抱怨地喃喃自语,"其实,你跟我说本来就在这里,我也不会太讶异,可你就不说,老是把人家的话当耳边风......"
在他的瞪视之下,她越说越小声,一边还不知死活地回头,摆摆手,用唇形跟老管事说了一句"咱们后会有期",差点吓得他心脏停掉。
※※※※※※※※
"好了,咱们到家了。"
"嗯。"她又不是没看到。安乐低着头,还是一副心虚样。
看见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闻人玄琢不禁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十四,你这样教我怎么放心丢下你,一个人出远门呢?"
"你又要出远门了?!"
"对,十四,我一定尽速把事情办完,很快就会回来,听我的话,不要随便到瓦市去,咱们不是还有很多酒楼食肆吗?丰乐台的灌场包子、诸色春卷,太和楼的东坡肉、荷运兜子......你不是都很爱吃吗?我已经吩咐下去,只要是你想吃的东西,下人们随时会替你准备,所以--"
"我不要!"
"听话,我一定很快就会回来,十四,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骗我,你都说很快会回来,可是,你每次一出门,都要教我等好久......"说着,她扁起了红嫩的小嘴,赌气地说道:一:我不管!我要回京!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京呀!"
她怎么总是任他说不动呢?闻人玄琢动了一丝怒气,"不许任性!"
他凶她!安乐倔强地抿住大哭一场的冲动,"我没有......你欺负我,你这个大坏蛋,我不要理你了!"
"十四!"见她跑掉,他跟着追上去。
"不要追过来!"她回眸娇喝住他追随的脚步。
闻人玄琢在她眼前站住,并没有继续接近,"你听我说,现在不是让你回去京城的好时机,所以我--"
"这也不是好时机,那也不是,如果回京的时机教你再这样挑下去,我看咱们干脆一辈子都别回京好了!"
一语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如此。"闻人玄琢苦笑了声,语带双关地说道。
安乐扁起了红嫩的小嘴,"你到底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反正,现在除了回京之外的事情,我统统都听不懂!"
"十四!"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回了寝院,安乐忽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冷不防地回头,双手抱胸,挑眉睨他。
"站在这儿。"说完,安乐转身跑进房里,还不时地回头盯住他,看他有没有照自己的话去做。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门口,手里多了一条红绢巾。
"你想干什么?"闻人玄琢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安乐不理他,自顾自地把红巾绑在门上,完事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准进来。"
才说着,她就站进门内,把门一甩,砰地一声,躲在里头再也不理睬他,管他这男人在门外气得跳脚,她都不理。
没错!闻人玄琢心里实在怄极了。因为她在门上绑上红巾也就算了,竟然又在片刻后再度开门,在他的瞪视之下摆上一个"法宝",四目相交,互瞪了一会儿,她才又结实地把门给甩上。
※※※※※※※※
"呜呜......大坏蛋,闻人是天底下最坏的大坏蛋!"
才把自己关进房里,安乐一双小拳头攒着两泡泪眼,大哭的声势宛如长江溃堤,排山倒海而来。
如果,她之前真的嫁给了那个什么......反正,就是她永远记不住名字的鬼汗王,那现在,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生气呢?
一定不会!她忿忿地想道,要是自己真的嫁给了那个汗王,绝对是过得幸福又美满,因为,她可是堂堂大天朝的十四公主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汗王岂敢对她不敬?他绝对会把她给捧得高高的,就像娇客一样伺候,才不会像闻人三不五时就气她,让她一点身为公主的威严也没有......
可是,良人把她当公主尊敬是一回事,至于会不会像闻人这样温柔宠爱着她,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可是......可是......
她抽抽鼻涕,忽然又悲从中来,"哇......闻人是大坏蛋!天底下最大的大坏蛋啦......"
※※※※※※※※
静下来了!
还不到半个时辰,房里的哭声渐小渐悄,最后转成一片安静,闻人玄琢站在门外,蹙起眉心,瞪着门板半晌,才试探地唤道:"十四。"
"......"没人回应。
"十四,你快开门,听我把话说完。"他瞥了系在门上的红巾子,忍不住叹了一声,她这不就摆明了不让他进去吗?
"玄爷,你何不把事实告诉公主,让她断了回京的念头呢?"金腾早就耳闻瓦市里的骚动,特地超过来看看。
对于属下的这个提议,闻人玄琢不禁为之绽开一抹苦笑,神情晦涩,仿佛在他的胸臆间潜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衷,语气讽刺地反问道:"我能吗?能告诉她吗?不,我不能,绝对不能!"
"爷......?"
"我不能在尽一切力量保护住她的完好之后,又亲手毁掉她。"
"可是公主她--"
他扬手制止了属下的话,"就让她继续误解下去,任何事情都不许对她说,因为,有些事情总是不知道的人......最幸福。"
而他,就是那个愿花一切的代价让她幸福的人。
※※※※※※※※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雪白。一片片的雪花冰片儿渐渐地飘落、渐渐地覆盖了整个大地,将她触目所及的一切染成了绝对的雪白。
吹暖了自己冰冷的小手,少女跑到小亭檐下躲雪,不过,在她之前,这个小亭里就有了客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亭央,神情冷魅地望着亭外的雪,感觉他并不是特地来躲雪,因为他看起来比雪更冰冷。何惧之有?
起初,少女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过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上的表情冷冷的,只是淡然地瞥了她一眼,闷不作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尸她再度迫问。
然而,回答她的,犹是一片沉默。
"我叫安乐,你呢?"
过了片刻,她的问题依旧得不到回应,这时,安乐已经不盼望从男人的身上得到什么答覆,就当做是有人陪着,开始自说自话道:"我喜欢雪,我在雪天里出生,从小时候起,只要逢冬时恰遇我心情不好,天空就会飘雪,就像是老天爷想让这个世果变得可爱美丽,想逗我开心似的......"
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雪白的瓜子脸蛋显得有些黯然,"可是,我现在看着雪,心里却仍然不快乐......"
黑色的眼眸轻轻地扫了她一眼,男人不语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深沉,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刀,可以穿刺她的心思。
忽地,他的双手有了动作,衣袂也跟着轻扬了下。
安乐以为他要离开,急忙地唤住了他,"你不要走呀!你不想跟我说话,那你就一个字也不要说,如果你是不想听我说话,那我就不说......不行,我想跟你说话,你不要叫我闭嘴,好不好?"
她一双亮晶晶的美眸就像小狗般巴望着,对他的反应屏息以待。
男人回首,依旧沉默不语,挑眉淡觑了她一眼,深邃的黑眸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这一瞬间,他冷峻的脸庞看起来不再面无表情,多了一丝丝平易近人的味道。
"你答应我了,对不对?"她小巧白嫩的脸蛋充满了希望,不过,他依旧不吭半声,惟一回答她的,是兜头盖下来的黑色男袍;安乐手忙脚乱地把沁染着一丝男人体温的抱于从小脸上扯下,纳闷地看了看手中的炮眼,又抬头纳闷地看了看他,"你这是干什么呢......"
"把它披上。"他看她迟迟没有行动,再度冷哼了声,"不论老天爷多厚待你,你都只有一条命可以被冻死。"
"啊......"对于他这个举动,安乐起初感到愕然,不过,她随即绽开一抹甜美的微笑,欣然地接受他的好意,将他宽大的氅服被在身上。
好暖和,安乐笑眯眯地想,并且七手八脚地想把坠垂在雪地上的毛氅下摆往上拉,不过,她拉上了左边,右边就跟着往下掉,顾及了前面,背面就不听话地拖华在地上,她足足努力了半刻钟,完全没有发现身旁的男人正以一副冷眼旁观着她的狼狈......"你的声音好好听,为什么你不喜欢说话呢?尸她一边忙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是她自己说可以别理她的吗?男人无语,并且回给她一副奇怪的眼神,淡然地轻哼了声,继续旁观她的狼狈,仿佛那一件教她手忙脚乱的大袍子,是他故意丢给她的麻烦。
"你不要以为我说你声音好听,是在侮辱你的男人尊严喔!其实,声音好听的男人很少呢!你的嗓音低低的,才不像宫里那些太监一样,说起话来,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听得真教人难过。"她觉得他一定误会了,所以又不死心地解释道。
"不要拿我跟那种人比较。"男人的眉心一蹙,眼光顿时冰冷。
"啊!你又说话了!"她兴奋的表情就像是又得到了一件宝贝,最后,忙得不亦乐乎的她终于想出了解决的方法,她把大氅的右边下摆交到他的大掌中,自己拉住了左边的下摆,娇小的身子住他身旁一靠,然后,她开始有了空闲可以好好说话了!
这对男人而言,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情;他低觑了自己的手掌一眼,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乖乖伸手替她解除这个被大氅淹没的危机,让自己那么快就再度陷入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痛苦中。
原来,他把自己的氅服丢给她,真的存留了一份教她乖乖闭嘴的心眼;男人低觊了她一眼,撇了撇唇角,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听见了。"
"可是你都没有回答我耶!"她挺老实地回这。
他蹙起眉心瞪了她一眼,还是无话;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理她。
过了一会儿,安乐发现他似乎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圆圆亮亮的美眸又抬了起来,"你难道真的不觉得自己应该要回答我了吗?对人家的问题听而不闻又没反应,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耶!所以--"
大概真的听不下去了,男人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高大的身影眨眼间就飞出了丈外,黑色的身影在雪地之中,格外显眼。
安乐看傻了眼,急忙地在他的身后大叫,似乎想取"亡羊补牢"之效,"不妻走!再陪陪我好吗?你不要走呀......"
第三章
"求你不要走,不要走......"
睡得迷迷糊糊,依稀之间只觉得心急又乱,张开了双手,不断地往半空中探寻,仿佛想要从空气之中捉住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却要不到,雪白的小脸急出了冷汗,这就是闻人玄琢所看见的样子,他倚坐到床畔,轻轻地想将似乎正在做噩梦的人儿拍醒。
"醒醒,十四,你快醒醒。"
"你不要走......不要走啦......"安乐感觉到了温暖,嗅到了一丝熟悉好闻的男性气味,微微一笑,才正想安心,却又被人轻拍着脸颊,她正想喊"叫你回来,不是让你来虐待我的"时候,又听见了着急的呼唤。
"十四!"
"相公?"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张与梦境中完全相同的脸庞,只是梦里的他冷淡,现实中的他看起来挺着急的。
"你怎么了?刚才一直在说梦话,神情看起来挺着急的;你梦见什么了?是噩梦吗?"
"我做了一个梦,好长的梦。"
"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你,梦见了第一次与你见面的时候,那天好冷,才刚下雪,我偷出宫去玩,恰好碰见了你,那天你没说什么话,却跟我一起在雪地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你记得吗?"
"没忘。"他笑着摇头,心想那天她追在他的身后,哭得淅沥哗啦的,他能够不回头、不理她吗?他表示自己依旧把那天的事情记在心里,只是,那真的是他与她第一次的见面吗?
真正的实情,大概只有他心底清楚了!
"我好怀念那时候的光景,江南的风光虽然明媚,可是不会下雪,我喜欢下雪的日子......"去年冬天她初到杭州,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这里的天气比起京城略为湿冷,却教她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下雪,心里怄极了!
"这里也会下雪,只是恰好没教你瞧见,听说去年就下了大雪,雪积到了寻常男人的膝盖,丈人们根本就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去上学堂,生怕积雪太厚,自己的孩子会走不动,不小心给埋进了雪堆里,十四,今年没瞧见,咱们还有明年不是吗?"
"回京城不是快一些吗?那儿每年都下雪。"她昂起了小脸,想看他对于这个话题如何回答。
"多穿件衣服,天气变冷了,小心着凉。"说着,闻人玄琢随手替她罩上一件紫色的小袄卦,动,作非常熟练,仿佛已经很习惯类似的事情了,一如以往,对于她提到回京之事,他总是充耳不闻,不做任何回应。
"相公,你知道吗--"她说到了一半,忽然又不说了,一双水灵灵的美眸瞅着他不放。
"嗯?"他笑扬起眉,表示愿闻其详,望着她的表情显得好温柔。
成了亲,真的会彻底改变一个男人的性格吗?安乐心里万分纳闷地蹙起眉心,心想:以前的他明明又冷酷又迷人的,可是,怎么与她成了亲之后,好像就有点走样了?
倒不是身材走样,他依旧俊朗迷人,每晚拥抱她的修健体魄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丝不该有的赘肉,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他的个性似乎有了极大的转变,对她呵护备至、嘘寒问暖,就连她嫌家里无聊,出去与外面的孩童们厮混整天,他从来也不吭半声,总是在夕阳西下之时来接她回家,他总是用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小手,牵着她走回家。
这样的他,看起来与一般寻常男人似乎没有两样,完全不复当年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酷模样!
为此,她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感......
不过,她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怪怪的呢?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虽然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寝房,不过,他不应该进来的呀!
"怎么了?十四,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他微笑着,柔声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对!他不该进来的!
她忽然把一切事情都想通了!就在昨天晚上,她才刚与他吵架,为了什么事情......嗯,她忘了,不过那并不是重点,反正他们......不,或者应该说是她,常常为了一些芝麻小事跟他吵翻天!
"我在门口挂上红丝巾的!咱们说好的,只要挂上红丝巾就代表我在生气,你不许进房!"
"大概是被风吹走了,我没瞧见。"闻人玄琢轻耸铁肩,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采取了四两拨千金的方法,淡笑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把它绑得很牢......不对,我还放了一个碗,故意打破了一个角,让它不完整,这代表了咱们杠上了,此事绝对没完没了!"
听完她的话,他做出一个微微惊讶的表情,
"碗?什么碗?我没瞧见,倒是看到你昨天捡回来的那条小黄狗正在埋头吃东西,对了,它用的那个碗正好缺了一个角,是你说的那个碗吗?"
"你明明就看见了......不对,我的碗......"她连忙夺门跑出去,几乎是立刻看见她打破的碗此时正权充小黄狗的饲料盆,它吃的津津有味,似乎完全不觉得即将有大难要临头了。
"小黄!你怎么可以......"
"不要拿小狗出气,我想,它一定不是故意的。"他来到她的身后,又把她给抱回房里,随手将门带上。
"我不管,它......它欺负我!"她又准备冲出去找狗算账。
"它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他眼明手快地将她拉。住。
"就在刚刚......"
"刚刚什么?"他话气状似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一双大‘拿在她的身上不斯地摸索着,仿佛想要弄清楚她玲珑的身段。
"闻人,我们的话还没说完......不行!住手......"她急忙地想要剥开他纠缠在她身上的魔掌,不过,却出其不意地教他更加深入。
"咱们有话可以以后慢慢再说。"
"不行,我还没有原谅你,所以......"
"我就是知道你还没原谅我,才要做一些事情补偿一下,我的小十四,难道,你没有感受到为夫的诚意吗?"
"没有!"她一口否绝,好吧!就算她想要认真感受,但......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诚意"?
"为什么你不想待在这里呢?这儿的人们待你不好吗?"他的话里藏着一丝深沉的严肃。
"不是......"她摇了摇头。
"要不然是为了什么呢?"他质疑地挑起眉梢,依旧没有一点稍稍松放她的意思。
"我......我不说!你太坏了,所以我不说。"安乐闷吟了声,决定跟他拗到底了。
"真的不说?"他邪邪地地一笑。
"打死不说。"她倔强地轻哼了声。
"好吧!"他故作无奈地耸肩,"那相公我只好勉强你一下了!"
闻言,她的内心感到一丝不祥,瞪大了美眸,一丝血色略微地从美颜上褪去,"你......你说勉强......是、是什么意思?"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竟教你如此费解吗?"她什么时候变笨了?
"闻人,你把话说得好恐怖喔!我......"她硬吞了口唾液,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因恐慌而紧缩。
"你什么?"他条忽笑得邪透了,俯唇轻啄了她粉嫩的额心一下,"你懂了是吗?身为你的相公,真是高兴能够拥有像你这样反应灵敏的娘子,我的小十四,说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我、我、我......我知道......?"她知道什么?不!安乐瞪大美眸,迷糊地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呀!
其实,她本来只是很没志气地说自己会害怕,没想到事情演变到后来,她好像必须装出很有智慧的样子,才能够在他面前稳住自己的颜面。
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鸣......
"原来如此,娘子你真是聪明;竟然知道为夫的我想这么做。"说着,他又轻吻了她,并且不时地张牙啃咬着她雪白的耳朵。
"咦?"他刚才在说她......她知道什么?喔!原来是亲她耳朵,亲......亲什么?她刚才明明就什么都没说呀!安乐这下子心里更慌了!其实,她......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啦!
"喔......原来你还知道我想摸你这里,真是太聪明了!"他神情欣慰地拍拍她柔嫩的脸颊,一掌则是探人她嫩黄色的绸衣之中。
"闻人......那、那太快了!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安乐才正想把话说完,立刻就又被打断。
"我们这样很好吗?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他勾唇一笑,顺势地解开了她的绸衣系带,接着一件件解落地,让她美丽的锁骨以及两团雪色的酥胸坦露在面前。
原来是怎样啦?又什么叫作他们这样很好?安乐心里既困惑又挣扎,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继续欺骗下去,以免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闻人,咱们可不可以......"她还是不死心。
他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一口截住,"当然可以,很好。我的小娘子真的很聪明。"
呜......她可不可以承认自己很笨,请他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乐才正想开口,却又被自己内心的理智给按捺下来,心想自己可是一位堂堂的天朝公主,怎度可以随便就跟别人承认自己很笨呢?就算,那根本就是事实,她也绝对不可以--
"啊!才不是、才不是!那不是事实......"安乐一双小手按住自己的脑袋,近乎痛苦地呻吟道。
不行,她快被自己--不,是被他搞疯了!
"你怎么了?十四,难道我所说的不是事实吗?"这小妮子会承认自己笨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闻人玄琢扬眉笑舰着她好玩的反应。
"对......"不对!不对!安乐惊觉自己差点就说溜了嘴,紧急收住了想点头的欲望;绝美的小脸却苦得像吃掉了三斤黄莲一样,"我--"
被他赞美是很好啦!可是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老实,总忍不住想点头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聪明......
没错!她这个小妮子生平什么都不坚持,就只坚持身为天朝公主,志气要比人高,什么叫作"不耻下问",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而他却偏偏知道这一点,巧妙地控制了她的心思,"千万不要太谦虚,我亲爱的小娘子,尢方地承认吧I你值得我骄傲,不是吗?"
谦虚?不不不,她根本就是心虚......安乐已经不想反驳了,一颗小脑袋很无力地埋在他的胸前,惭愧得差点抬不起来。
不过,就在她已经放弃不想争辩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已经不太对劲了!她的衣服......她身上的衣服被脱得几乎精光。就在她不知不觉之时,身上竟然已经被他脱得只剩岌岌可危的绛紫色兜衣,以及快要不保的亵裤儿。
"你......你在做什么?"她抬眸愕瞪着他。
"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他理所当然地回视,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上的,工作,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知道--"安乐蓦然瞪大了美眸。
如果说她知道什么事情的话,那么,她惟一知道的是她被唬弄了!很好,她终于知道了,所以......
所以什么?当她发现真相时,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不但已经被他剥得一身精光,而且脑袋昏昏,像是被人灌了一堆浆糊,除了浑身热腾腾之外,其余的再也不能思考了!
他的手......好烫人。
"咱们到床上去吧!"他凑唇在她的耳畔低语,沉麝的男性气息拂过她的耳畔,仿佛具有生命般,悠悠地窜人她的鼻息,形成一种扰人的暖昧。
"我......"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反对、还是赞成,心里才正在犹豫着,一双莲足就离了地,他有力的长臂将她腾空抱起,往两人的床榻步去......
第四章
两天后
"相公......"
一双白嫩的小手揪住了男人的衣袍,绝美的小脸就像可怜的狗狗般,流露出一种即将被遗弃的不舍味道。
为此,闻人玄琢只好停下脚步,很无奈地回头,执起了那只"小狗"可怜的嫩荑,"十四,乖,在家等我回来。"
"人家也要跟你去......",她扁起红嫩的小嘴,那皱成一团的小脸教人险些以为她前辈子跟苦瓜是亲戚。
"我要去的地方一点都不好玩,我的小十四,等我这次回来之后,再带你四处去游山玩水,你不是一直很想去苏州吗?我会带你去,不过,你必须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这次,她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地乖巧,安乐点了点头,往后过了半步,"相公慢走。"
闻人玄琢的心里打了一个突,总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才正想开口问个明白,就又被她抢先发话。
"相公的苦心,安乐全部明白,请相公放心,出门在外不要惦记娘子我,慢走,请!"说完,安乐绽放一抹甜甜的微笑,伸手摆出了一个"慢走不送"的姿势,巴掌大的小脸如水波般漾开诡异的意味,弥漫着一股叫人无法形容的毛骨悚然。
"十四,你没事吧?"这下子换他开始担心了起来。
"放心、放心!"她保证似的拍拍胸脯,笑眯眯地说道:"我很好,相公,时辰不早,该出门了!"
说完,她硬是把他推出大门,似乎对于他这个即将远行的丈夫一点不舍的感觉都没有。
他怎么能够不担心呢?安乐这妮子从来都只叫他"闻人",所以,她一句又一句的"相公",叫得他心惊胆战,冷汗涟涟......
※※※※※※※※
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
就在他离开杭州不到两天,就收到了安乐离家出走的消息,金腾带来了一封留书转交给他。
"她不见了?"
"是的,夫人留下了一封......书信,人就不见了!"金腾小心冀冀地避开信封上两个敏感的字眼不谈。
"信拿来!"闻人玄琢将信一把抢过,还不及细看信封上的字,就将信纸掏出来细读。
闻人相公如晤:
鉴于相公曾经多次阻止,安乐心想此次不告而别、擅自回京之单一定会引起相公大怒,人家说盛怒之下很容易做出后悔的事,所以,安乐决定先斩后奏,以免相公日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当相公看到这封书信时,就代表咱们夫妻两人已经再无
信看到一半时,闻人玄琢有种杀人的冲动,不过,在看完她的留书之后,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头晕目眩。心里有种想昏倒的冲动!
"她离开之前,有说过什么话吗?"他必须要很用力克制住自己,否则,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没错,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写了两个字--"休书"。
不过,就算他没有表现出来,在一旁跟随他多年的屑下们也已经都是提着一颗心,惴惴不安地观望情势,"夫人临去之前没有任何异状,爷走后隔天,她还高高兴兴地吃了一串闹市里卖的糖葫芦,她只对随行的人说她想吃京城里卖的糖葫芦,说那简直就是天下美味,咱们杭州卖的根本就投得比,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吃上凉凉甜甜的一串--"
"够了!"闻人玄琢陡然一喝,脸色顿时铁青至极。
"爷,这......这不会是夫人不告而别,突然回京的原因吧?"
"有可能。"闻人玄琢淡然颔首,忍住了唇畔的苦笑。
没错,他确实只能苦笑,因为,他的小娘子竟然因为"想吃糖葫芦"这种绿豆芝麻大的小事把他这个相公能休掉了!
"不过,爷,请你放心!咱们的眼线遍布天下,我已经派人出去,一定很快就有夫人的行踪回报!"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要不然......"
"如果,她只是想要出去玩玩,我反倒还放心一点。"闻人玄琢语带保留,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他确实不太担心安乐的不告而别,可是。她这趟是要回去京城呀!她可知道现在的京城早就已经跟往昔不同了?
对她而言,那个地方充满了太多无法预期的危险,然而,那却很可能是她迟早都要面对的实情!
是呀!迟早......
※※※※※※※※
呼!好累!
上回从京城出发到杭州时,她怎么都不觉得累,一路上只感到新鲜好玩,闻人陪着她一会儿坐马车,一会儿坐船,看着山山水水,到了杭州时她还觉得失落,心想这段路太短了!她恨不能多走个十万八千里,把心理想玩的瘾头给过足了,才好安安分分当闻人的新嫁娘。
她想,一定是那个时候自己没玩够,才会在成亲之后,天天都想玩,无时无刻都想着要回京城,安乐给自己找了一个绝妙的借口,好让偷偷溜出来的自己不会感到太心虚。
她想,闻人看到那封信之后,绝对会气疯了吧?"
是呀!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看到一封妻子将;自己休掉的书信之后,能够心平气和而不生气的呢?
她是公主嘛!好说歹说也是个出身尊贵的金技玉叶,对她而言,被人休掉是很可耻的一件事,所以,她只好先下手为强,后果如何......她不想了!等她玩够了,从京城回来之后再说吧!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安乐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更别说将东西南北给搞个清楚,她只有一个很单纯的念头,以为自己不停地往北走,总有一天可以抵达京城;虽然,她完全没有把握自己是否正往北方前进中。
由于她一心赶着回京,结果错过了落脚的店头,最惨的是她竟然在深山里迷了路,当夜幕降临,天地之间只除了高高悬挂在半空的几颗星子之外,漆黑的险些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天好黑喔!
安乐从来不知道夜晚的天空如此吓人,也不知道深山里竟然有那么多林禽野兽,它们不时地从树林里发出嚎叫声,大有恐吓她的意味。
安乐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包袱,浑身抖瑟地站在旷野之中,心里又惊又怕,最初,她还有一点点骨气,心想区区几只野蛮的飞禽走兽,岂能吓住她这个天朝公主?!
"呜......"一声呜咽从她的唇间滑出,不行!骨气!她一定要很有骨气,绝对不能够教这些"非人哉"的动物给瞧扁,可是......
"哇......"嚎啕的哭声冷不防地爆了出来,她就像一个迷路的娃儿般四处乱喊着:"闻人......闻人!你在哪里......我怕黑......这里好黑、好暗......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要是她没有偷溜出来,在平常的夜晚里,像现在这种时候,一定是吃完了夜宵,躺在暖呼呼的床上。听闻人说江湖上的故事趣闻逗她开心,要不然,就是......一思及夫妻间那档子暧昧的情事,安乐倏地小脸通红,刻意忽略过去,反正,夫妻之间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无论如何,都好过像现在这样在荒郊野外吹风受冻!
想到这里,安乐的心里忍不住更加酸楚,一颗颗粒泪顺颊滑下,连声音都哽咽了,"闻人......你在哪里?闻人......"
※※※※※※※※
她这妮子到底有没有搞错?!
分明就是她自己舍弃了他,甚至于还留了一封休书离家出走,结果却在这荒郊野外哭着大喊他这个被她休弃的相公?!
此刻,闻人玄琢就曲身坐在一棵高高的大树干背面,距离她目前所在的位置不过几百尺远,他无奈地叹息了声,不吭半句地听她哇哇大哭。
"闻人--"听!哭得好不凄惨呀!
然而,听见她哭得泪眼汪汪,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闻人玄琢心里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是呀!他应该揪起她那雪白的小耳朵,狠狠地骂她一顿,可是。他那气恼的情绪早就教她这一声声的呼唤给喊淡了,这些时日以来,为她的莽撞、不知死活的举动而萌发的担忧怒意,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闻人......哇......这里好黑,我在喊你,你为什么不来?!"安乐可怜兮兮地抽噎着,模样可怜,说出来的话却近乎蛮不讲理。
阴冷的风,呼呼地在她的耳边吹着,好像随时都会有鬼魅的手从地狱伸出来,将她给擒拿住似的,安乐越想越感到可怕,哭得也就越大声。
"闻人......"
仿佛这个名字是她惟一能够感到安慰的凭慰,她一声声地叫着,就算心底深处有某个声音提醒她,她的呼唤是绝对不会有回应的。
然而,就在她心里快要认命时,一阵近乎昏迷的睡意袭上了她,安乐两腿一软,眼看就要跌倒在草地上。
忽地,她虚软乏力的身子就被长而有力的臂膀承接住,安安稳稳地躺在一具温暖宽广的胸膛中,甜呼呼地睡了过去。
见状,闻人玄琢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自从得知她失踪后,他就无时无刻为她担心,她倒好!睡穴被他这么一点,立刻就睡得又香又沉,殊不知他现在心里有多少话想跟她说!
他叹了口气,抱着她拣了一块平坦微凹的树根处坐下,让昏睡的她半躺在怀里,自己也跟着闭目养神。
"闻人......"她在他的怀里蠕动了下,嘤咛似的低喊。
"嗯?"
他淡扬眉梢,似乎等着听她想说什么;这种情况似乎显得有些诡异,昏睡不醒的她,清醒如常的他,两人之间却弥漫着一股近似默契的祥和气氛,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
"我想你......"这句话,说得轻轻淡淡,仿佛是无心的梦语,却又更像是藏在她心底已久的告白。
闻言,一抹极尽宠爱的微笑跃上他的唇畔,闻人玄琢柔抚着她漆黑如墨的发丝,俯首吻了一下她晶莹光滑的额心,以强健有力的臂弯替她做了一个最完美的睡篮,"睡吧!十四,好好睡,我在这里陪你。"
"嗯......"她在睡梦中微微一笑,辗转翻了个身,在他温暖强健的臂弯里睡得更香更沉了。
闻人玄琢敛眸凝视着她睡得香甜的脸容,心里有一种说不尽的苦楚,他想要保护她的天真性情,可是,她的纯真无邪往往也是最教他痛苦的利器!
※※※※※※※※
她真的确定自己知道回京城的路吗?
站在由石板平铺的官道上,遥遥地望着在官道另一端上走走跳跳,唱着小曲儿,仿佛不亦乐乎的娇小身影,闻人玄琢心里忍不住发出第一千零一次的疑问;这几天,他跟在安乐的身后保护她,内心总有一种挣扎的迷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称赞她天真,还是骂她不知死活!
瞧,这不又迷路了吗?
"唉......"这不知道已经是他今天第几次的叹息了!
她这妮子大概听多了天桥上的说书,才会以为一名穷书生,再加上一位少不更事的官家千金拎着包袱私奔之后,可以安然无恙地穿过大半个中原,丝毫没有差错地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只要如法炮制,乖乖地往北走,总有天可以走到京城吗?!
对,她只是天真而已,闻人玄琢在心底安慰自己,因为,想到她的"不知死活"会让他觉得生气,到时,他难保自己不会掐断她纤细的小脖子!
此时,走在前头的安乐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男人的复杂心思,只顾着自己边走边唱小曲儿,好不乐乎!
"蒙衫兮蕊裳,瑶环兮琼当,泛予舟兮芳清,击予揖兮徜徉。明皎皎兮水如镜,弄蟾光兮捉蛾影。露团团兮气清,风飕飕兮力劲。月一轮兮高且圆,华彩发兮鲜复妍。愿万古兮每如此,予同乐兮永年......"
愿万古兮每如此,予同乐兮水年!
无论距离她多远,耳力敏锐的闻人玄琢几乎是立刻就听出来,这首弄月之词是他们俩去年中秋一起赏月,吃着桂花耕时,他应她之求吟念而出的诗词,原来,她一字没忘地记在心里了!
算箅日子,又快中秋了吧!
算了!他笑叹了口气,让她去吧!就让她继续走错路,反正,趁着她晚上睡觉时施行"移花接木"大法,将她搬移到回京的正确道路上,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就算他的心里不愿意她回去京城,不过,有些事情她迟早都会面对,迟早......而他,究竟能躲得了多久呢?!
一声低叹,随着他深沉的心思轻逸出唇间。
※※※※※※※※
"姑娘,一个人投宿?"
"我已经嫁人了,请你们叫我夫人。"
"姑娘,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哪有已经成亲的女人像你看起来那么娇媚可人呢?瞧,我家那两个黄脸婆,才嫁过来不到两年,就好像那个......什么珠子发黄......什么时间杀人......不,是不饶人的。"掌柜回头望了背后一胖一瘦的婆子一眼,忍不住叹息。
"是人老珠黄,岁月不饶人。"安乐简直快要听不下去了,只得好心地替他更正,以求耳朵能够清闲,"算了,不跟你们争这个了,给我一间上房,晚膳替我送到房里去,知道吗?"
"好好好,就照姑娘吩咐去办,请姑娘跟我来。"
"嗯。"安乐拎着包袱跟着掌柜走上楼。
这时,那一胖一瘦的女人忽然露出了淫笑,看起来根本就是男人假扮的,"嘿嘿......老二,又是一只小肥羊上门,而且,这次还是个貌美......貌美得像朵花儿似的小姑娘呢!"
"小点声,别教她听见了!"
"喔,知道了。"胖子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又别见了一名身穿黑服。头上戴着长檐黑笠的男人走进店门,他赶忙上前迎接,"这位客倌,请问是要用膳还是住店?"
"给我一间上房。"一双锐利的黑眸从笠下露出,淡淡地,横扫了正走上楼的安乐一眼,隐约又是一声叹息。
※※※※※※※※
三更半夜,应该是人们正在梦周公的时候,小小的客栈之中,却不平静地起了骚动,漆黑的走廊上,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又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没睡下的闻人玄琢,与客栈老板正彼此对峙地矗立着。
"果真不出我所料,你们开的真是一家黑店。"好吧!这至少是一个人生经验,虽然,他自从用"闻人玄琢"四个字闯荡出名声之后,就从来没有对付过如此不起眼的渺小人物。
"黑店又怎样?把身上所有的钱财交出来!"渺小人物不知自己意上了狠脚色,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呛声。
"搜括完我的,再去搜括屋里的另一位姑娘吗?"
"哼!那个小姑娘本大爷要留着慢慢享用,先把你解决掉再说。"客栈老板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
"凭你?"一丝不悦的神情闪过他的黑眸,杀意瞬时变浓。
"还有我们两个!"一个瘦子和一个胖子不约而同地跳出来。
"一个人和三个人有差别吗?"闻人玄琢耸了耸肩,完全没把另外出现的两位小角色放在眼底。
"你--"三个人被气到了,好歹他们也是仗着开黑店,打劫过往旅客的钱财生存到现在,没有一点小本事,哪能混到今天呢?
"唉......"一声突如其来的无奈叹息低回在寂静的黑夜里。
好歹活了将近三十年,闻人玄琢却发现最近的自己似乎挺容易叹气,一切的开端就在他亲爱的小娘子离家出走的那一刻。
不过,他的叹息立刻引来宵小的误会,"哼!怕了吧?不要顾着叹气,遇上我们黑店三兄弟算你倒霉,快点把钱交出来,否则--"
话才讲到一半,只见黑漆漆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一道银光,黑店一竟弟却见眼前的男人动也不动,自个儿身上的衣服倒先成了碎片。
"大......大哥......"胖子和瘦子急忙地按住重点部位,惊叫道。
"你你你......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黑店老大也是吓得惨无人色。
闻人玄琢投给他们一个"好胆量"的赞许眼神,语气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难道你们还想再复习一遍吗?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就不只是你们身上的衣服了!"
"不不不......"三颗脑袋呼噜地猛摇。
"那还不快滚?"他的语气陡地一沉,眼神也跟着阴冷了起来。
一转身,三个光溜溜的屁股立刻逃之天天,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哼。"闻人玄琢别开眸子,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在这时,却见他眼光沉静地瞟也不瞟一下,身后却忽然多了一个人。
"爷。"金腾恭谨地低唤了声。
"嗯。"闻人玄琢淡然轻吭,等待接下来的禀报。
"逮到了两个人,不过,就在要逼问来历时,两人都咬破藏在齿内的毒囊,服毒自尽了。"
"所以,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不,属下得到了一点线索,他们二人所吞服的毒药是一种名为‘紫鸩'的剧毒,爷,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知道,‘紫鸩'这种毒药只有宫里才有。"闻人玄琢沉吟了片刻,才道:"他们跟咱们是同一路的。"
"难道是皇上--"
"不,不可能是他......"顿了一顿,一抹苦笑泛上了他的唇边,"不过,伴君如伴虎,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得准,你退下吧!一路上跟紧点儿,随时把我的命令传给弟兄们。"
"是!"眨眼间,金腾又消失在不知不觉中。
"唉......"
这到底是他近些日子以来第几次叹息了?
闻人玄琢伸手推开一厢房门,走到床畔仔细盯瞧着那熟睡人儿的甜美小脸,足足过了好片刻,他才认命地拎起她搁在床边的小包袱;将那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高大的身影一跃,出了窗台,不一刻就隐没在夜色之中......
※※※※※※※※
清晨。
鸟儿在窗外啾啾地叫着,安乐缓缓地睁开惺忪的美眸,坐起身打了一个大呵欠,她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客房一眼,觉得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咦?我昨天是在这里落脚的吗?怎么房间的样子跟睡觉之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几乎是每天醒来,安乐都会发出这种类似的疑问,如果说,她都是睡在荒郊野外也就算了,因为多一棵树,少一朵花,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最教她感到纳闷的,就是连她投宿的客栈都会不一样!
例如,她前一天夜里明明就投宿在滨州小镇里的"来来客栈",隔天竟然变成了"龙门客栈",而且,客栈的地点竟然会在十万八千里远的泯州,这种状况发生过不止一次!
对于这一点,安乐开始有一点担心了。
在她睡觉的时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不成,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学会了什么"乾坤大挪移"这种高超的法术?不!她很确定自己是那种连一只小鸡都抓不住的柔弱之辈,可又怎么会......完了,她快要被自己给搞糊涂了!
这时,一名店小二敲了门进来,他的手里揣了吃食,安乐几乎立刻就知道自己昨天没见过这一号人物。
"小二,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你真爱开玩笑,这个地方你竟然会不知道?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呀!"小二将托盘上的食物端放在桌上。
"这里是京、京......京城?!"她震惊得一根颤抖的纤指忽然间不知道该指往哪里。
小二笑着点了点头,对呀!姑娘,早膳给您搁在桌上了!就照昨天吩咐的,三样小菜以及一小碗长生粥,还有饭后再进一道甜点,今儿个咱们大厨露了一手,做了一道玉露圆,等会儿就给姑娘送上来。"
"呃......"她什么时候吩咐过的?竟然还跟她在杭州时的习惯一模一样?!这到底是......
"嗯,对,就是这样,退下吧!"安乐决定赶快把人给遣走,然后自己一个人好好错愕一下。
她到底是怎么来到京缄的呢?
小二走后,安乐想着、想着,不禁开始觉得有点头痛,她趴在桌子上,苦恼地伸出双手按住小脑袋,对于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我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京城,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她痛苦地呻吟,最后,她只能很无奈地决定一件事。
不管了啦!反正她已经到京城了,不是吗?到底是谁说过的呢?一件事情的过程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所以,无论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抵达京城,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终于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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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有云:家丑不外扬!不过,却也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好事不传,坏事传千里。"眼前,似乎就有一个最佳的例证。
"听说,你被人给休离了,是吗?"孟观云笑笑地望着好友,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我想,这不是我今天前来造访的重点。"闻人玄琢闷吭了声,似乎对于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
不过,这并不代表孟观云也没兴趣,相反地,他对于这件事情兴致盎然到了极点,他笑耸了耸肩,完全不把对方的冷淡看在眼底。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过丈夫被妻子给休弃的,不知道你这位休夫感想如何?相信一定很多人感到好奇,我孟观云很乐意替你当人们的解说者,只是在解说之前,我需要你给一个说法,如何?咱们多年好友,说说无妨吧?"
"如果你还想当我兄弟,最好现在就闭嘴。"
"为什么?你还是没教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她以为我是一个商人,才会经常四处奔走,我今天来你府里,最主要是想开门见山,要你给个答案。"
"这好办,那我就用这答案来交换你的说法,如何?"说到底,他孟观云还是不太死心。
不过,闻人玄琢却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搭理这个话题。兀自道:"最近,在我身旁出没的鬼祟人物,与你有关吗?"
闻言,孟观云原本嬉皮笑脸的神情陡然一敛,使地变得深沉而且老谋深算,完全嗅不出一丝他刚才还在跟闻人玄琢开玩笑的味道。
"你在怀疑我吗?"
"是你吗?是你想杀我吗?"
"你以为呢?"反问之后,孟观云笑着摇头,"不,无论你信或不信,想杀你的人不是我!你虽然是一个罪人,我何尝不是一个有罪的人呢?同样在一条道路上行走,两个罪人互相残杀,试问这么做有任何意义吗?没有,一点意义也没有,这么做似乎只是替这个已经足够荒谬的天底下多添一则笑话罢了!"
"这么说来,这些日子跟在我身边的那些人不是你发的咯?"得到了一个说法之后,闻人玄琢眉心之间的刻痕却更深了!
而他的挂虑,孟观云比谁都清楚,因为,如果不是自己,那么真凶另有其人,而且,比起可防的明枪,暗箭往往更是难防,"再说一次,想杀你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那究竟会是谁呢?"闻人玄琢沉吟道。
"查,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我说过了,咱们是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走,只要一人有难,那就代表另一个人可能也会有危险,闻人,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办,现在的你应该担心自己被十四公主休掉的这件事情吧?!"一番话兜到了头,还是回到了老问题上;可见孟观云对于这件事情真的抱持了高度的兴趣。
"关于被跟踪的这件事,我回京之后已经派出命令,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咱们很快就会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出手相害,而至于十四......"说着,闻人玄琢扯开一抹神秘的笑容,仿佛对于正在进行的事情势在必得,"被妻子休了又如何呢?当一个被休的丈夫,自有休夫的计谋。"
"何出此言?"孟观云的兴致被人大大提高,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够会吊人胃口了,没想到眼前的男人更技高一筹。
"事情的巧妙机关,一旦被点破之后,就不值得一提了!"耸了耸肩,完全没有想要解答的意思。
"那你是不打算说了?"真不够意思。
闻人玄琢笑威了孟观云一眼,心里完全知道自己正被暗暗嘀咕着,不过,他并不介意,"我已经说过事情一旦被揭露,就再也不值一提了,等着瞧吧!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第五章
既然已经回到京城,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出去玩!这个主意一打定,安乐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想拔腿冲出去。
不过,就在她遍寻不到钱袋时,门板传来了敲响声。
"进来!"安乐心想一定是小二送茶水,心里不疑有他,只是,门被推开了许久,她却一直都没有听到脚步声,等到她发现不对劲时,房门已经又被重新合上了!
她回过身,转眸注视来人,一瞬间,她一双美眸与娇唇都吃惊地张大,不敢置信自己亲眼所见。
"闻人?!
对!出现在她眼前的高大身影,就是闻人玄琢;他并不立刻回应她惊讶的呼喊,似乎想要多享受一下她的诧异表情,过了片刻,他终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以徐柔的嗓音说道:
"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小娘子。"
在吃惊之后,随即涌上安乐心头的,就是满满的心虚与愧疚,她不自觉地把双手背在身后,不知所借地扭拧着衣袖,"呃......好久不见......"
"我想!咱们夫妻两人已经许久不见,见到了我,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他直勾勾地瞅着她,语藏玄机地说道。
而这话里的玄机,大概只有安乐本人知道吧!她再度用力地吞了口唾液,雪白的小脸掩不住苍白的惊慌之色,"我......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把你给休掉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在旁人的耳朵里听起来简直就怪透了顶,姑且不论这回是妻子破天荒地休了丈夫,而且还在休了夫之后,惭愧地低着头说对不起。
"你吃到想吃的糖葫芦了吗?"他冷不防地又问。
"啊......啊......"
她瞪大美眸皇着他,吃惊地连叫了两声,似乎很讶异他竟然会知道这件事情;没错,她就是被那一串糖葫芦给勾起浓浓的乡愁,这一股脑儿的乡愁被勾起之后,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再加上对他常出远门,却从来不带她出去玩的怨怼,包袱一收,拎着就跑出家门了!
"如何?京城的糖葫芦果真如此好吃,好吃到让你想要休掉我这个相公?如此天下美味,我怎么可以不尝尝看呢?"
他低沉的嗓调异常地平静,不过,听在安乐的耳朵里却是异常地震撼人心,他每从齿缝中蹦出一个音节,她的心就漏跳了一拍,就连呼吸都不太顺畅,生怕他再多说几句话,她真的会窒息而亡。
"闻人......你不问问我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来到京城的吗?"她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同时也试着转移"休夫"的敏感话题。
他需要问吗?闻人玄琢不置可否地挑起眉梢,有谁会比他更清楚她来到京城的过程吗?大概就连她自己都没有他清楚明白吧?!
不过,她既然开口了,他只好问问,"对呀!杭州到京城好远呢!我亲爱的小十四,你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到这里的呢?"
话题转移成功!央乐兴奋地发现目的达成,完全没有听出他迷人的嗓调之中充满了浓浓的嘲弄味道,她往前朝他跨近一步,双手抱胸,一副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
"对呀!对呀!我自己一个人走到的喔!如何?你现在应该要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演技绝佳的闻人玄琢则是继续装傻,像他这样的人材没去当戏子似乎有点可惜,"喔?真的是一个人?"
"那当然。"安乐还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继续得意地说道:"我当然是一个人来到京城的呀!你听清楚了吗?是一个人喱!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当然,你真的非常了不起,只不过,以后出门麻烦多带一些火摺子,千万不要逞强,怕黑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知道吗?"他一语双关,说完,还神秘地朝着她泛开一抹了然的冷笑。
"你怎么知道我--?!怕黑。
"我有说自己知道什么事情吗?我亲爱的小十四,你能提醒一下吗?"他挑起眉梢,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你--"
"对了!"他做出一个忽然想到的表情,"我想你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京城,当你踏进京师大门的那一刹那,想必非常感动吧?怎么?这种感动不跟我这个前任相公分享一下吗?"
"你你你......"她怎么觉得他好像知道自己是莫名其妙就抵达京城的呢?安乐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刚才进门时看你好像要出门,想去哪里?"他忽然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虽然理智不许她问,不过,她却还是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闻人,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啊!"他还不等听完她的问题,就凉凉地打断了她的话,意有所指地说道:"对了!关于你那封休书,我想--"
"我要去逛大街!对,我刚才要去逛大街!"安乐才刚拔腿跑了几步,立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吭声。
就算再笨的人都听得出他声音中的警告意味,她只好摸了摸鼻子,乖乖地倒退了几步,摆出一副可人的笑脸,冲着自己的相公直傻笑,"我想,你应该也想逛街,不如咱们一块儿去吧?"
闻人玄琢挑眉斜睨了她一眼,看着她难得摆出的小媳妇模样,勉强地忍住了唇畔的笑意。"我请你吃糖葫芦?"聪明的话,就好好巴结,免得下场凄惨;这个道理,安乐心里清楚的根。
"你确定自己有钱吗?"既然她想讨好他,那他只好勉为其难一下了。闻人玄琢摆出一副"我大爷好心让你请"的神情。
"当然有,千万不要小看我安乐公主深思熟虑的脑袋,好吗?出门前,我可是好好检查过,总共带了一千零七十两银子,除了一百两现银以外,其他统统都是银票,一路上花了二百八十两,还有七百九十两,统统在我钱袋里,你就放心看我的吧!"她拍了拍胸脯,完全没有发现他眼底坏坏的笑意。
"喔?"闻人玄琢掏出一个嫩黄色的钱囊,在她的面前晃了一晃,"那我想,这个钱袋应该不是你的了。"
"啊......啊......"安乐简直就是哑口无言,呆呆地瞪着他。
"很眼熟,对不对?"他明知故问。
"呃......"小脑袋很用力地点了两下,一双小手怯生生地伸了出来,祈求他大人有大量,别记她这个小人过,顺便把钱袋一起还给她。
"拿去。"闻人玄琢将钱袋抛到她合捧的小手里,低敛的黑眸似笑非笑,"昨天那间客栈是黑店,以后要打尖儿住宿的时候,眼睛放亮一眼,知道吗?"
"昨天那间客栈是黑店,你怎么会知道?!呃......闻人......我想......想你......该不会......"她实在很想问、真的很想问、想问得不得了,可是,最后只能将话给吞回肚子里。
看见她忍气吞声,一副差点得内伤的模样,闻人玄琢很满意自己竟然有这本事吊足她的胃口,"该不会怎样?十四,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就是......就是......该不会......"安乐吞吞吐吐了半天,一张小脸皱的像小苦瓜似的,她深吸了口气,不甘心地瞪着他,"该不会饿了吧!走吧,我请你去吃糖葫芦......"
相信他,他真的已经很努力想憋住满肚子的笑意了,可是,当他看见她一脸不甘不愿,语气闷得近乎哀怨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安乐握住了一双小拳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瞪他。
她不敢问。
就算她知道他正在笑她,她还是不敢问。
虽然她不确定她想问的问题,是否会跟"体书"扯上关系,不过,她决定在玩够之前,绝对不再提起刚才的敏感话题,她要就此打混下去。
只是,他到底与她平安抵达京城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惟一肯定的是,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会太单纯。
※※※※※※※※
桃花胡同拐个弯儿,就是柳树胡同,接下来再绕个小圈儿,就是......嗯......她忘了!不过,她记得那是一条很热闹的大街,街的东边就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梨园戏班,总是有许多小吃摊子摆在戏班附近,每当梨园推出新戏码的时候,这条大街就会车水马龙,被达官贵人们的马车轿子挤得水泄不通。
果真没错!
安乐用一双白嫩的小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走到了热闹的大街口,双手一放,果真看到梨园的招牌旗帜就挂在风中飘扬,这个结果教她笑得合不拢嘴。
"我就知道自己没忘记,闻人。"她唤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一声,雪白的小脸忍不住得意洋洋,"虽然我只跟九哥来过这里一次,可是,那次实在是太好玩了!后来我在马车回途的时候,拼命把路记下来,一直想自己找个机会出来玩玩,只是没想到......"
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的惋惜之情难掩于颜。
她话里未竟的那些"没想到"的事情,闻人玄琢的心里非常明白,在那段时间里,在他与她的身上,都发生太多事情了!
不片刻,安乐一扫阴霾的神情,兴奋地揪住他的袖子,昂起小脸,一看就知道心里巴望的恨,"闻人,下次你陪我去听戏吧!我最喜欢听梨园戏班唱的戏码,在杭州时,我就连做梦都会想。"
"我能说不吗?"
"不行。"
"那不就得了!"他耸了耸肩,唇畔泛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闻人......我可不可以......去探望我九皇兄?"
"先回客栈吧!时间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又是明天,闻人,难道咱们就不能有行动力一点,把时间挪到今天吗?"她可爱的偏着小脸,做了一个小小的提议。
闻人玄琢回榇了她一眼,耸了耸肩,"好吧!今天就今天,我应该要认知到自己是一个被休弃的相公。讲的话没有人会听--"
安乐心头一惊,立刻点头如摘蒜,"好好好!我听话,我们回客栈......这会儿就回去。"
"不勉强?"他看着她的眼光似乎有点怀疑。
"一点儿都不会。"不会才怪!安乐闷闷地想道,却连一个涉有异议的字儿都不敢蹦出来。
这个小妮子真的以为只要不提起"休书"一事,他就会放过她吗?闻人玄琢扬唇冷笑了声,决定暂时先饶过她,长臂一伸,搅住了她纤细的肩臂,"那就走吧!我亲爱的小十四。"
※※※※※※※※
说到了梨园,就不能不想起她九皇兄!
从以前到现在,就属他生性最风趣、最会玩,电最会闹了!举凡她所知道的一切民风野趣,都是她九皇兄告诉她的。
虽然,她真的很想跟闻人报告一下再出来,不过,根据她两年来的经验,觉得"先斩后奏"这一招成功的机率比较大。
至少,她就用这一千零一招成功抵达京城了,不是吗?
"九哥!"见到故人,安乐笑得合不拢嘴,什么都来不及细思,一股脑儿就迎了上去。
"十四妹,你又回来干什么呢?"九皇子听到下人传报,面有难色地出来接见安乐,一看见她,神情显得更加难看。
"我......我回来......看看大家呀!"安乐没有想到自己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她的心里小小失望了一下。
"看?看什么呢?你既然都已经逃出这个京城了,又何必回来自投罗网呢?你太天真了!"
"九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说的是我当初逃婚的事情吗?我听说四哥已经颁旨说他不追究了!"这是闻人从京城回杭州时告诉她的,就在她离开京城之后半年多,她四哥寒戎就撤回了追兵,颁了、道赦免的旨意,若非如此,她根本就不敢回京!
"不,我说的是在你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十四妹,九哥我真的不能留你,你有多远就走多远吧!你的身份会拖累太多人。"
"只因为我是二哥同母所生的妹妹吗?"她颤声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我想二哥和四哥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们以后会和好的,到时候,我们又能够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
"和好?这两个冰与火似的男人会和好?安乐,如果这个天底下的人都健你一样天真就好了!"九皇子轻吟了声,臂膀一扬,"来人,送客!"
"九哥!"安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美眸,黑白分明的撞眸深处隐约浮动着泪光。
"你走吧!十四,这里不再有你容身之地,你与胤焰是同母所生。这身份太过招摇,而我好不容易才在这新的宫廷找到安身立命之处,十四妹,无论你现在处境如何,九哥都必须为自己着想,不能收留你住下来。"
"我不是想耍赖在这里不走呀!"安乐又急又气地反驳,心里有千千万万的委屈又说不出口。
"是或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说完,九皇子投给她淡漠的一瞥,转身往屋里走去,再也没有回头多看她一眼。
是或不是,怎么会是无所谓呢?安乐不懂,心里着实开得慌,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在她离开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第六章
安乐楚楚可怜的身影就像一镂幽魂般,缓缓地飘进了客栈大门,一进门就瞧见了一张冷凝的脸庞,不过,就在她第一滴泪珠滴落之后,那张原本准备数落她一顿的侵脸忽然缓和了下来。
"十四,怎么了?"好吧!他是应该骂她一顿没错,可是,闻人玄琢却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会在爱妻哭泣时,还忍得下心的冷酷相公。
"没事。"安乐摇了摇头,一股脑儿地撞进他的怀里,抽抽噎噎地低声哭了起来。
"都已经伤心成这副模样了,还跟我说没事?"他用冷锐如刀的眼神驱走了一旁看热闹的客人,温柔的大掌抚着她背后柔顺的发丝。
"九皇兄......他很好,不需要我去探望,他请我好好保重。"她说话的语气分明就口不对心。
"事情只是这样吗?"他沉声质问道。
安乐抿着苍白的唇辨不说话,斗大的泪珠却冷不防地掉了下来,哗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他们不认我......闻人,为什么他们都不认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认我了?!"
"因为小十四变漂亮了,所以他们才会不认得你呀!"他轻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事情必然的结果。
"你骗人!九皇兄说我会拖累他,教我快走,后来我不死心,去找十七弟,结果,没见到他的人,在门口就被人给挡下来了!他的母妃命人告诉我,请我饶过他们,别找他们麻烦......可我没有呀!我只是想要看看他们,只是偷偷看个几眼......也成呀!"她越是忍住不想哭,眼波掉得越凶。
不是一个样儿了!
这京城......这皇宫......甚至于是她的亲人,他们都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了!
他们以前总是笑着对她,把她伺候得像个公主似的......不,她本来就是一个公主,一个应该受到礼遇的骄傲公主,可是,为什么她才离开这里没多久,就什么东西都不再是一个样子了?
"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十四,说不定他们今天心情不好,改明儿他们就会发现自己错了,后悔自己怎么会欺负像你这么惹人怜爱的小公主。"他捧住她巴拿大的小脸。轻轻地拭去她不停滑落的泪水。
"才不会。"她抽了抽鼻涕,拒绝他哄人的安慰。
"十四,现在时机还太过敏感,你回来得不是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再过一阵子我就会带你回来了吗?"
"闻人,你知道为什么对不对?"
"我只知道对你好的事情,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闻人......"她心窝儿一暖。可见这句话挺受用的。
"收拾一下,咱们回家吧!"他拭去她颊畔的泪痕。柔声说道。
"现在就回杭州?"她不要!就算待在这里并不见得比杭州快乐,可是,她不想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却一事无成地回去。
她这一点小心眼,他还会不懂吗?"不,回咱们在京城的家,昨天金总管也抵达了京城,我命他先回去张罗一下,咱们毕竟已经两年没一起回京了,家人们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我有那么可怕吗?"她又不是母夜叉,哪里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安乐不悦地嘟起小嘴。
对手御影门的人而言,迎接她这位娇客确时需要一点心理准备,虽然,他并不想出任何差错,只盼咽......能将她安然地带回杭州,是的,只盼啊!闻人玄琢笑叹了声,"你太多心了!快去准备,咱们傍晚就走。"
※※※※※※※※
傍晚,一辆马车出现在客栈门口,金腾带领着一群家仆前来迎接两位主人,乍见到金腾时,安乐讶异了好一大下,不过,她立刻就被闻人玄琢哄骗过去,乖乖地上了马车,前往他们在京城的府邸。
"闻人,还是你最好了!"安乐偎在闻人玄琢的怀里,有所感触地说道。
"此话怎讲?"
"只有你不怕被我拖累,还对我这么好。"
他笑捻起她,束青丝,放在掌间把玩,"今天的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似乎责无旁贷,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我不后悔嫁给你呀!"
"是吗?"他投给她怀疑的一瞥。
安乐被他瞅得心虚,在他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又想起了那一封休书;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哪壶不开,她就不要提那壶!
"闻人,你不是出远门要去办事情吗?那事儿--"
"搁下了。"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完了,她似乎又提起那没烧开的壶儿了!安乐噤声,很心虚地敛下长睫,不敢多瞧他一眼,免得死得更惨。
原来她还挺机灵的嘛!闻人玄琢淡觑了她一眼,内心仿佛在计划着更大的阴谋,只是没教她察觉而已。
没错!连她都还记得,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现在是"休夫"身份呢?俗话说得好,'此仇不报非君子!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闻人,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坏坏地笑睨了她一眼,"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你的头发、你的手、你的......"
"够了!够了!我干脆问你不喜欢我什么地方比较实际一点。"安乐小脸涨得红红的,仿佛刚才听到了一堆甜言蜜语,心里腻得发烫。
"那你呢?为什么不去和亲,反而要我带你走呢?"他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长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因为......你陪我站了一个时辰。"
"什么意思?"他纳闷地蹙起眉心。
"你陪我在下雪天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你什么话都没说。却让我把话都给说足了!"她仰起小脸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瞅见了他惊奇的表情,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闻人,你真的改变好多喔!真救人怀念以前冷酷的你,话不多,笑也不多,好有男子气概呀!"
"我现在就没有吗?"这小妮字该打屁股。
"还行啦!"她故意吊他胃口,果然立刻就发现他的神情不善,但她一点儿都不怕,因为他没真正对她凶过,她笑眯起美眸,眸底蒙上一层朦陇,"我那时候心想,这么冷的天,这个男人都肯陪我站了,那他一定什么地方都肯陪我去,你是吗?闻人,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是带你走了吗?"他笑揪了她俏挺的鼻尖一下,轻斥道:"不过下次你敢再穿得那么单薄,站在雪地里一个时辰,看我饶不饶你!"
"闻人,不要那么实际嘛!自从咱们成亲之后,你顶多带我出去看看雪,真正站在雪里不到一刻钟,怕这怕那的,真是无趣。"
"我不知道什么叫作无趣,只知道你的身体要紧。"或许她真的说对了!成亲之后,他真成了一个爱叨念的老头子。
"可是,被你抱着,躲在你的鞋子里很温暖呀!"她不依地抗议,觉得他真是辱没自己成为最佳可携式暖炉的本领了。
她大概不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内力来温暖她这一身冰肌玉骨,不过算了,闻人玄琢叹息,她高兴就好,反正他也挺享受被她抱得牢牢的亲昵过程。
见他不说话,安乐觉得自己的话被默认了,心里忍不住得意,反手抱住他,凑唇就是一个又大又响的香吻,吻得他错愕,也吻得他笑逐颜开......
※※※※※※※※
京城毕竟是她的老家,只要她在京城一天,随便晃晃都能跑出一堆亲戚,请加皇子皇孙、皇亲国威,不过有了她九哥的教训,已经教她不敢再贸然行动,随便找上门去寻钉子碰了!
唔......京城的糖葫芦果真好吃!今年算得上是凉秋,卖糖葫芦的贩子出现得早,她当然也就得了便宜!马车行到中途,安乐从车窗瞅见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她硬是拗着要买,闻人玄琢说不过她,只好命令停下马车,让她得以如愿。
此刻,她正舔着被糖蜜里得香甜的海棠果,趁着闻人没注意的时候,抽离他的掌握,四处晃晃,顺便看看最近京城多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安乐公主。"
听见熟悉的呼喊,安乐惊讶地回头,看见了一位笑得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她高兴地大叫了声:"舅舅!"
邹元走到她的面前,柔声问候道:"公主,咱们好久不曾见面了!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闻言,安乐霎时红了眼眶,"我就知道,在这京城里一定还有人没变,还是像以前那样关心安乐,舅舅,安乐好想你们。"
"乖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闻言,安乐连忙摇头,"不辛苦,舅舅,安乐除了有一点无聊之外,真的一点都不辛苦,因为,闻人总是会--"
听见她说闻人玄琢的好话,邹元陡然脸色一沉,"舅舅听说你跟闻人玄玄琢去了杭州,本来还以为你想要伺机杀了他,替你父皇报仇,没想到你竟然把杀父之仇给忘了。反而与敌人过着伉俪情深的甜蜜日子,安乐,你真是教舅舅太失望了!"
"什么敌人?舅舅,你不要吓唬安乐呀!你怎么可能会知道闻人呢?他没说过认识舅舅你呀!"
邹元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什么吓唬你?什么不认识?闻人玄琢这四个字可是名气响亮呢!先帝养了他二十年,培训了他一身无人能敌的武功,没想到他竟然背叛了先帝,自己重整御影门,不但得到了强大的势力,而且还背叛了你父皇......"
※※※※※※※※
"十四,你跑去哪里了?"一找着她,闻人玄琢立刻将她擒人自己的怀里,似乎不容许她再有机会挣开。
"闻人......"她抗拒着他,力道显得有点虚弱。
"十四,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苍白,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她仰首瞅了他担忧的神情一眼,过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我刚才......碰见我舅舅了。"
一瞬间,闻人玄琢的脸色变得铁青,在阴沉之中,透出一丝惨白;她知道了吗?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舅舅说,你不是商人。"
"他还说了什么?"他的心被倏然紧抽。
"他还说,是我父皇把你养大的,整整......二十个年头。"最后的几个字,她说得很缓、很慢。
闻人玄琢别开眸子,无奈地低喟出声,却是一语不发,短短的一瞬间,他深沉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你为什么不说话?"安乐追寻着他的视线,却发现他的目光看得好远、好远,在那一刻,他的心远在她触摸不到的海角天边。
"你想听我说什么?"他耸肩苦笑,表示无话可说。
"辩解。"她见他迟迟不想说话,心里反倒急了,"你说话呀!说你不是,说你只是二个商人,说你没杀了我父皇!"
忽然,他回眸正对她迷蒙的泪眼,心就像是被人绷断的弓弦,泛起一阵近乎麻木的剧痛,过了久久,一声叹息自他的唇间轻轻逸出。
"你该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我究竟该知道什么呢?闻人,你告诉我,我究竟该知道什么?"
"我确实不是一个商人。"
"所以......"安乐屏住气息,突然间害怕听见他的答案。
"你父皇的死,确实与我脱不了关系,十四--"
"你杀了父皇!是你杀了我父皇?!"她不敢置信,脑袋就像是一片被马蹄给踏乱的战场,紊乱而且模糊。
她被自己的心思能弄糊涂了,到底,她应该生气、愤怒......或者是悲伤?她不知道,只觉得痛恨自己,恨自己竟然无法坚持恨他的意念!
"十四,我只能说这整桩事情太复杂了,如果,你愿意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说--"
"我不听!"她大嚷着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是你说出来的话,我统统不想听,只要是你这个杀人凶手说出来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吼了出来,潮涌的泪水在她的跟底泛滥成灾,她忍住了夺喉而出的哽咽声,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已也忍住成灾的泪水,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的奢望,她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肯听她哭了!
他温暖宽大的怀抱......再也不是她大哭一场的最好场所了!
"你似乎已经打算不原谅我了?"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吞了沙子一般,沙哑的近乎疼痛。
"我......不能。"
她缓缓摇头,晶莹的泪珠应声而落,被他握在大掌中的纤白小手迟疑了一下,仿佛,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而她不忍心就此抽断,然而,最后她还是挣开了他的掌握,就在下一瞬间,她小脸上的悲伤表情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倔强而且不轻易让步的仇恨。
然后,就在他深沉的凝视之下,她转过身......独自一个人离开,纤细的背影显得脆弱而且孤单。
此刻,在她的内心深处觉得好笑又苦涩,这,趟京城之旅,对她而言,似乎过分的精采以及......残忍了点。
"十四......"
闻人玄琢望着她的背影,咬牙低唤了声她的名,他并没有追随而上,只是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握住了她残留在掌心中的柔软温度,在同,令时刻里,一丝无奈又心痛的光芒闪过他遣黯的眸底。
原来,老天爷并没有打算对他太仁慈,真相被拆穿的危机他逃过了一次,并不代表他能成功逃过一辈子!
※※※※※※※※
"玄爷,人带到了!"金腾带着两名手下将人押到主子的面前。
邹元一看见坐在上位的闻人玄琢,不屑地别开视线,发出了一道不耻的冷哼,"我还以为是谁呢!"
闻人玄琢并不将他轻蔑的态度看在眼底,冷淡地挑起眉,"就是你将事情告诉安乐的?让她感到痛苦,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她仇视你,是你罪有应得!"
"恨我的人太多了,我不在乎这天底下仇视我的人多上她一个,不过。我不想要让她痛苦,我算起来应该是她的敌人,而我想到了这一点,然而,你这个口口声声关心她的舅舅,却忍心用真相来伤害她!"
"既然是真相,她就总有一天会知道。"
"是呀!"闻人玄琢冷笑了声,"她确实迟早都会知道,可是,你们所用的方法。却是教她这个不相干的人受到最大的痛苦!"
"她是光帝的女儿,怎么会不相干呢?"
"她是她,没必要为任何人的痛苦付出代价!"闻人玄琢冷冷地纠正他的话,"我知道你在朝为官二十年,却因为是西宫娘娘的哥哥,前皇太子胤焰的舅舅而被罢官,你以为自己原本应该享尽荣华一辈子,为了早日达到这个目的,你不惜引荐普洮到先帝身边当差,让他迷恋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最后的结果我们大伙儿都很清楚,邹元,你所犯下的罪行就算戎皇不办你,胤焰只怕也饶不了你,罢去你的官职,留你一条命,算便宜了!"
"你这个叛徒没有资格数落我!"邹元像是被人点中了心事,脸色青红不定,激动地反驳。
"原来你依旧执迷不悟?来人,"闻人玄琢脸色-沉,"送他到该去的地方吧!这种人倘若没有受到一点教训,是绝对不会知道悔改的。"
金腾接到命令,手一挥,邹元就立刻被带了下去,一路上,惨嚎声不断,"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叛徒!你这个叛徒--"
第七章
就在她一个人彷徨无助的时候,忽然来了一票宫里的人,带着她四哥的旨意,将她接到京北的行馆里,教她暂时住下来,再择日回宫。
她不知道四哥怎么会晓得她已经回京,而且,又一个人跑了出来,只是,一切又像从前,仿佛这两年的一切点滴欢笑,根本从未发生过似的;却偏偏,宁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她,不喜欢这个想法。
安乐坐前梳镜前,像一尊没有生命力的搪瓷娃娃,任由身后的婢女替她梳弄绾发,虽然,她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模样,在这个宫廷之中,她却有义务不教自己心里的哀伤形色于外,认命地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
"好痛......"一束黑发被牙梳揪疼了。
"公主,对不起......奴婢笨手笨脚弄疼了你......"婢女连忙退复了两步,跪在地上请求饶恕。
安乐缓缓摇头,其实,这不经意的一扯并没有太过教她疼痛,只是......那发根处沁出的一丝丝疼痛,教她忍不住想起了一双温柔灵巧的大手。
"闻人......闻人......"
她双手抓住了肩畔一缕柔软的青丝,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是她却还是忍不住......她想他呀!
"闻人......"她没忘记,怎么能够忘得了呢?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都是他替她绾发,他的动作总是轻柔呵护,从来不曾将她弄疼!
乖乖坐好,不许乱动!
还要多久呀?快一点,我都快要坐烦了!
梳头要有耐性,要不然,你瞧见那树上的鸟窝没有?你再不乖乖、安分坐好,小心头发变成乱七八糟的小鸟窝,到时候我可苇管!
你骗人,我才不会变成小鸟窝......
她总是说不会!她总是不听话!一直以来,她就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好玩,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等他把头梳完,她老是一直催他动作快点,说自己已经不耐烦了!想要出去玩......在今天以前,她从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他替她梳头的温柔......
从来没有!而现在,却已经迟了!太迟了......
"闻人......"
一声近乎哀鸣的呼唤从她的喉咙深处夺出,安乐用手掩住了唇,不让一声声的抽泣逸出,可却止不住泪水滚烫地滑落;泪痕漫过她的指缝,滑过雪白的颈际,然后没人她胸前的衣襟,消失不见。
可是她心里清楚,它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一滴滴地沁人她的心坎儿里,在她的心头蚀成了一个疼痛的空洞......
※※※※※※※※
那一天,当舅舅告诉她闻人是仇人的同时,也没忘记告诉她当今在朝廷中最具权威的翰林学土孟观云也是同党之一。
"你不要过来!你也是我的杀父仇人!孟观云,你不要再过来了!"安乐没料到他会在行馆里,她伸手指着他,想要喝退他的时候,却也不忘自己后退,直至抵住了小桥墩,途无可退才停了下来。
"我今天来见十四公主,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孟观云耸了耸肩,早就料到自己不会太受欢迎。
"我不听!"她捂住耳朵,恨恨地瞪着他。
"你当然可以不听,也可以不信,反正孟某将话带到就是了,十四公主,到时候你就千万不要后悔。""我不会!绝对不会!"她激动地摇头。
孟观云却没打算就此打住,他今天就是打算赚闻人那小子的人情;才勉为其难走这一趟的,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孟某只是把话带到,至于你会不会后悔,等听完孟某将要告诉你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
药王谷
虽然,对于安乐的事情感到遗憾担心,不过,闻人玄琢明白自己的身分,他身为柳影门之首领,对于最近出现在身边的谜样人物,他必须尽速解决,以免留下后患。
"怎么?十四公主还是不肯原谅你?"虽然长年居住在药王谷,不过,拥有一个像孟观云这样的常客,冷厉痕常常不出谷门,依旧能知天下事。
"事情没那么简单。"该死的孟观云!
"算了!让我去替你查一查,在这个天底下除了皇宫大内以及御影门之外,谁还可能会拥有‘紫鸩'。"说完,冷厉痕起身就要往药经室里步去。
"请喝茶。"一名脸蛋圆润的少女端着热茶奉上。
"谢谢。"闻人玄琢不疑有它地接过。
"慢--"冷厉痕来不及阻止,只见闻人玄琢漫不经心地一口喝下,然后,面无表情的脸庞开始有了一点......奇怪的变化。
"这......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东西?"
"茶呀!"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每个人喝完她曹小小泡的茶之后,都会问出相同的问题呢?气死人,竟然不懂她曾小小高竿的泡茶美学!
还是,他觉得这杯茶太好喝了,只是区区称为"茶",实在是太侮辱它的美味了?嘿嘿......有可能喔!曹小小忍不住暗自得意窃笑。
"怎么可能?!"他简直就不敢置信。
喂喂喂!什么叫作"怎么可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曹小小两弯秀眉倒竖,气呼呼地瞪着眼前这个就快要被她的茶水毒到"虚弱不支"的男人。"我说这是茶,它就是茶,小心惹我不高兴,下次就不泡给你喝喔!"
唉......与其说这是惩罚,倒不如说是老天爷不小心从手上掉下来的恩赐!不过,闻人玄琢此刻似乎已经没心思管这个了!就在他头昏眼花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冷厉痕的一声低咆!
"曹、小、小,你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
第八章
三天后
"金总管!"安乐没想到金腾竟然会来行馆拜访自己,他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点古怪。
"夫......不,应该叫公主才对。"他赶紧改口。
"你还是喊我夫人吧!听起来比较惯耳些。"
"夫人,有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想你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这两天,爷似乎怪怪的。"他似乎有点难言之隐,话说得极小声。
"这不关我的事,我不想知道!"她把话说得极硬,可是语气却像是口不对心的闷然。
金腾叹了口气,他知道事情会变成眼前这样的原因,可是,他想说的却不是单纯的劝说,而是一椿她从来都不知道的实情。
"其实,夫人以为在杭州跟你玩的那些小孩都是平常人吗?他们都是装出来的,他们之中有人是地方小霸王,有人则是爹娘都是爷手下的强将,自己也跟着学了一身好武艺,其中还有一个是天资聪颖,已经被人预测为十年后的准状元了!"
"那为什么......他们要陪我玩呢?!"安乐蹙起眉心,有些讶异而且纳闷,但她却不怀疑金腾所说的话,因为,他的忠心耿耿一直备受她的信任。
"这全部都是爷吩咐的,他怕你在家里闷坏了,就要那些孩子们陪你玩,其实,他们根本就都已经知道那女鬼是你扮的,可是,因为他们也都喜欢你,所以,就一直陪你玩下去了!"
"那都只是在哄我?"安乐表面上挺倔强的,不过,此刻她的心里正在哀号,哇......她跟闻人之间又多了一笔账了啦!他竟然不告诉她那些孩子们个个都非常人,害她一个人自编自导自演,白白丢脸那么久!
"爷......真的很疼夫人。"金腾由衷地说道。
安乐心头一暖,完全无法反驳这个实情,一抹酡色闪过俏颜,低声问:"你刚才说闻人这两天挺古怪的,他......没事儿吧?"
金腾双眼陡然一亮,"夫人这么问,是在关心爷吗?"
"你还没回答我。"安乐低嗔了声,像是做坏事被人远到一般,两团红晕冷不防地飞上双颊。
金腾笑.笑,慈祥的眼光就像在看着疼爱的启辈,"我想夫人亲自回去看看,岂不是更明白吗?"
※※※※※※※※
"安乐?那是谁?"
千料万想,金腾没有想到自己的禀告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愣愣地看着主子,一脸不敢置信的错愕表情。
"玄爷,你忘了?她是......是您的妻子呀!"
"我的妻子?我成亲了吗?"闻人玄琢从书卷中抬起黑眸,眸中的冷芒丝毫没有掩饰。
"玄爷,你当然成亲了,而且,你还非常疼爱夫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呀!"完了!他们爷不是有点怪,而是真的很、怪!
对于这个说法,闻人玄琢回以一抹冷笑,"可我这个当事人偏偏不知道,不用再多说了!反正我不记得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提起。"
"可是爷......公主她......"
"原来她还是一位公主?"这可真是教人惊奇了!闻人玄琢却懒得为这个新见闻多浪费一丝不必要的情感,"没想到我竟然是一个驸马爷呢!来人,请这位公主回去吧!就说我今天没心情见客。"
"爷,可她不是客......"。
"她是。"两个轻淡的字句从闻人玄琢的唇间被抛出,他挑起眉梢,侧了对方一眼,"对于我的话,你有任何异议吗?"
"不,没有......"金腾备受震慑地摇头。
"那就教她请回吧!"说完,那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再度回到书卷上,平静得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
站在外堂等待,安乐以为自己会受到热烈的欢迎,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被人原封不动地请回去。
"他不见我?!他为什么不见我?"她的心有些受伤,安乐用急促的呼吸来掩饰心痛。
"夫人,爷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听说是喝了一杯茶就变成这样了!至少,天下第一神医冷厉痕大夫送爷回来时,就说如果有任何状况都是正常的,只是在今天以前我们都不知道......不知道爷把以前的某些事情忘记了,夫人,不然我看这样子好了,过几天......过几天再来,我再给夫人传话。"
什么叫作忘记某些事情?!在今天以前......难道,她就是那个被他遗忘的"某些事情"吗?
"不,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说完,安乐不管三七二十一,屏开了阻挡她去路的人,拔腿就往大门里奔去。
"夫人--"
※※※※※※※※
"闻人!"
她推开书房的大门,没头没脑地就撞了进去,站定在书房的央心,看见了正俯首览书的他,胸口没来由地轻怦了下。
那种感觉就好像初次见到他一样......不!就连第一次见到他时,她都没有这种感觉,有些紧张、有些腼脚,还有一种不知道如何说话的慌乱。
"你就是安乐?"他的反应倒是比她平静百倍,缓缓地抬起头,以沁着笑意的眸光直视着她。
"闻人,你不认得我了?"对于他如此淡然的反应,安乐心里更讶然了。
"我应该吗?"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你当然应该,咱们是夫妻,哪有夫妻彼此不认识的!"安乐也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你说,咱们是夫妻?"
"你真的忘了?不会吧?""回答我,咱们真的是夫妻吗?"他锐利的眼神就像已经洞穿了她每一寸思绪,有恃无恐地道问道。
不过,他不知有意无意,倒是真的握住了安乐的把柄,她垂下小脸,羞愧地说道:"那当然,等我把你手里那封休书拿回来销毁之后,咱们就‘又'是夫妻了!"
"你休了我?"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我不是故意的......"她怯生,生地扬起美眸,心虚道:"闻人,咱们就扯干吧!孟大人告诉我了,父皇的死与任何人都无关,他是被自己想要长生不老的念头给害死的,那毒......他已中得太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而你们所做的,仅仅只是把帝位从二哥手中夺走,让四哥坐上去而已,你欺骗了我,我本该恨你的,可是......我不想恨你,闻人,咱们扯平吧!"
"好吧!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试试看吧!"他从书案前起身,信步走到她面前,唇畔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试试看?"她纳闷地望着他。
"对,你不是想收回那封休书,让咱们两人再当夫妻吗?那就试试看吧!不过,我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才行。"
"什么条件?"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可以外出。"
"这简单,我一定办得到!"
听到她如此信心满满的回答,闻人玄琢深邃的眸底闪烁过一丝质疑的光芒,不过,他只是笑笑,并不表异议,又续追:"第二,要当我的妻子,就必须能够服人,所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必须要得到府里上下所有人的爱戴,让他们承认你有当我妻子的资格。"
"这......这也简单,我能办到!"娇声吼完之后,就连安乐自己都开始对自己的信心产生极度怀疑。
"很好,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你身为我闻人玄琢的妻子,就必须要听我的话,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有任何意见,听见了吗?"
"我--"一瞬间,她迟疑了,以前她最不喜欢乖乖听他的话,就算他说有危险,她也会冲动去做;反正,最后他总会五条件原谅她,可是现在......她没把握!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如何?"他笑扬起眉梢,看起来有点邪恶,还有一丝丝冷淡。
"没问题,我答应了!"她像是要给自己补充满满的信心般,用力地点头,这时候的她就连一点点思考的余地都不肯给自己。
※※※※※※※※
她以为自己可以......却发现那只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安乐看着洒在地上的菜肴,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突如其来一股不安。
两年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整整两年的时间,她却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真正的面目。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相公是一个如此薄情冷酷的男人;当地初成为他的妻时,她以为自己知道他的全部。
可是她错了!他们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呀!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面对她的时候,完全找不到一丝往昔的温柔疼爱?!
她想要唤醒他从前的记忆,然而,他却,总是对她所提起的曾经过往付以一抹冷峭的嘲弄,仿佛她脑海中所记得的一切,才是不真实的杜撰情节,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你说,以前的我很疼你、宠你?"男人唇畔泛开了-抹近乎邪恶的微笑,似乎对于她所形容的过去,抱持着十分的怀疑。
安乐咬紧红唇,垂下小脸,这样子的他,她没见过!她只知道他的冷、他的静,以及他对她的温柔,还有真心相对!不过,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不愿,"还是点了点头,"对......"
他们两人的闺房从来就不是一个狭小的地方,然而,却禁不住他一步步的进退,安乐被男人逼到了角落,再也无路可退,"那你为什么要写一封休书给我,把我这个疼你、宠你的相公给休了呢?"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既然我疼你、宠你,就如同你说的,我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相公,你却把我给休了......"他故意顿了一顿,语气悬扬,唇畔泛着诡谲的轻笑,又追:"这未免太不含情理了吧?"
"我......我是因为......因为......"安乐被他一字字、一句句,一针见血的逼问给弄慌了心思,半晌对答不上来。
"我亲爱的小娘子。"他邪笑瞅见她忽然抬起小脸,似乎因为他这句亲昵的呼唤而感到讶然,泛着泪晕的美眸眨也不眨,闪耀着一丝期待的光芒,相较起来,他的眼就显得过分冰冷。
"我想,在你把理由想出来之前,为夫的我......只怕是很难把属于你的记忆想起来,很难......真的很难!"顿了一顿,他唇畔的笑更冷了,"另外,这就是你所谓的贤妻?茶不香,菜不热,就连你现在脸上的笑容都不够灿烂。"
"那是因为你骂我......"
"我不能骂你吗?身为一个做丈夫的,不能骂你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待我的!"她激动地大叫了声,扬手将桌上的杯盘给扫落到地上,顿时,金杯、磁盘的碎攀声不绝于耳,过了半晌才渐渐平静。
"为你这个不得体的举动说对不起。"他沉声警告。
"不要!"她摇头,铁了心不低头道歉。
"十四,说对不起。"
"我不要!我不说1这又不是我的错......你以前从不在乎的呀!现在的你变了......变得好可怕......"她试图想挣开他如铁钳般钓掌握,可是无论她又哭又叫,用力挣扎,他依旧是紧紧地握住她!
闻人玄琢伸出另一只长臂,将她纤细的腰肢揽问自己;让两人的身躯密密地贴合在一起,他附在她耳畔低语的嗓调。暖昧得仿佛有什么事情就快要发生一样,"你不是希望我寡情冷心,像个残酷的男人一样待你吗?"
"我......"她震惊地昂起小脸看他,却找不到理由否认,是呀!她曾经觉得他太过温柔,教她不太满意那教人脸红心跳,却缺少了刺激的温存,可是......现在想起,那时的自己真是贪心得过了分!
"现在的我,不正送了你的心愿吗?我想你应该很满意才对,不是吗?"他冷笑地说完,横抱在她身后的长臂缓缓地往下游移,抚向她纤腰之下的一双圆臀,倏地将她往上一拱,教两人之间的态势显得更加诡媚。
"不,我......"
"不?"他邪佞地挑眉一笑。"这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愿吗?又或者只是你的口是心非呢?说!为你的失礼道歉!否则,我不能原谅你。"
"我不说!死都不说!"
"好吧!别说我不给你反悔的机会。"他强悍地将她搂进怀里,一双铁似的臂膀教她毫无动弹之力。
后悔?他到底在说什么?安乐倒抽了一口冷息,慌张地抬起美眸,瞥了他一眼,一瞬间,她懂了!她突然懂了为什么他刚才会远么说,他阴冷的神情看起来好可怕,仿佛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不要......"
"我给过你机会的。"幽幽地说完,闻人玄琢俯首狠狠地封住了她轻颤的嫩唇,近似惩罚地吮吻着她柔嫩的唇瓣。
安乐的心里慌张了起来,既热又冰冷,教她无法分辨内心真正的感受,久违了!他对她的亲密碰触。
可是,就算她的心里感到怀念,但,他近乎粗暴的举动仍旧教她心悸不已,雪白的小手抵在他壮阔的胸膛上,试图想要抵抗他的蛮横,但她渺小的力气根本就不被他看在眼底,她无力抗拒他温热的大掌恣意地拧捏。
"不要--"
安乐心里害怕极了,她扭动着纤躯,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他的强而有力,她无法欺骗自己,在他的身下,无论她的心里有多么不愿意这样。敏感的身子依旧对他起了反应,呼吸逐渐变得喘促,喉头被欢愉的呻吟所哽咽。
不!她真的不想要这样!他的触碰......不应该变得如此无情!
安乐一咬牙,冷不防地推开了他,才乘机想要挣脱之时,就被他给擒逮住,他将她双手反药抵在门板上,就在她毫无招架之力的下一瞬间,柔嫩的身体被他狠狠地贯穿撕裂......
※※※※※※※※
又逢中秋。
自古以来,人们就知道每逢夏历的八月十五,云稀需少,秋雨洗尘,在这个时候,月光将是最皎洁、明亮的时候,就如同此时,玉盘似的圆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清辉洒满大地。
安乐一个人独自坐在小亭旁的扶栏上,神情落寞地仰首望月,在她苍白小脸上惟一闪亮的,是挂在她长睫上的晶莹泪珠。
今天明明就是团圆的日子呀!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寂寞孤独?为什么她会感到如此难过呢?
"蒙衫兮蕊裳,瑶环兮琼当,泛予舟兮芳清,击予揖兮徜徉......月皎皎兮水如镜......月一轮兮高且圃,华彩发兮鲜复妍,愿万古兮每如此,予同乐兮永年......予同乐兮......永年......"
吟完,一颗晶莹的泪珠冷不防地滑落她的颊畔,安乐咬住下唇,忍住了差点夺喉而出的抽泣声。
她想家......她好想杭州那个家......她不想在这里,不要在这里......她想回去了!她想回家......
在明亮的月光之下,黑暗的阴影越发显得张狂獠狞,一双黑眸从阴影之下进发出冰冷的光芒,静静的,凝视着她泣不成声的悲伤模样......
※※※※※※※※
"夫人,玄爷说......请你离开......离开这里!"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金腾觉得这比要他去杀掉千百个敌人更困难;难怪他主子令他来说,虽然表现得不在意,只怕他心里还是在乎夫人的吧!
"为......为什么?"安乐忽然感到自己胸口的空气突然被人给抽光了,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他说,这样的你......无论如何也当不成一名好妻子!"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是真心想做他的妻子,做他的好妻子,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说我不行?!"
是不是......当她离开杭州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幸福日子?如果是这样,那老天爷就应该让她早点知道呀!
这么一来,她就会留在杭州乖乖等他回来,不走的......如果真是这样,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啊!
"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错呀!"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纤细的双眉就像被风打颤的梨花枝叶。伴随着波雨而不断抖动。
"夫人......"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我呢?金叔,我要他想起我啊!‘我不想被他忘掉......一个人孤零零地被他忘记了!我不要......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
"夫人,我想......我想爷心里自有打算,说不准......说不准哪天他就想起夫人,接夫人回来了!"
"哪天?究竟是哪一天呢?明天?后天?十天或者是半个月?还是......三年五载,甚至于是一辈子呢?"
"这......"
"连你也说不出口了,是不?金叔,不要骗我了!无论我做再多的努力,闻人都不会要我了......"
"夫人,请你不要那么悲观,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在爷的身边劝说,请他务必尽早将你迎接。回来,咱们回杭州去,远离京城这块是非之地!"
"谢谢金叔......谢谢。"最后的一个音节,安乐说得好微弱,仿佛一阵轻轻的微风吹来,就会将她虚弱的嗓音能吹散了!
真会有那么一天吗?她不知道......
第九章
假如不曾分离,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爱他。
是呀!爱他,所以才会一天不见他,心里就已经开始觉得寂寞,寂寞得教她险些以为自己会因为心被剜空而死去。
可她怎么还活着呢?这一阵阵越来越剧烈的心痛,应该可以让平常人死上千百次了,而她却还死不了;因为,她想见他呀!在见到他之前,她哪儿也不会去,当然更舍不得死了!
她回宫了!
经过连日来的辗转飘泊,在阔别两年多之后,她终究还是回到这个她生长的地方,昔日对它的怀念,如今想来,竟显得有些可笑;当初,她到底是在想念这座皇宫的什么地方呢?
它的华丽堂皇,只不过是一层脆弱的外壳,关于这一点,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就如同那天她九皇兄说过,既然已经逃了出去,何苦再回来自投罗网呢?
日升日落,又是一个黑夜,万籁清静,应该是教人舒心的好时光,可恨的是她偏偏在这样的黑夜里特别想他!
"公主,你早点歇息吧!"伺候的宫女一边磨着墨,却又一边劝安乐早点宽衣歇下。
"不,我要写信,信不写完,我绝对不睡觉!"从小,她做事就凭着一股傻劲;所以,她傻傻地跟着闻人走,却也傻傻地回到京城,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凡事总会拨得云开见明月。
这次,也会一样吗?安乐雪白的小脸在烛光的掩映下显得有些落寞,似乎不太敢奢望这次的事情也能随心所想。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公主,等明天--"
"你是想要我什么都不做,只是睁着眼睛等天亮吗?"安乐淡淡地扫了婢女一眼,见她无言以对,才又回眸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白纸上。
纵然她的心里藏着千言万语,可是真的想写些什么让他知道,却是连提起笔落下一宇半句,都是如此困难!
※※※※※※※※
"爷,夫人又差人送了一封信过来。"金腾将手里的信呈给王子。
闻人玄琢浏览着卷宗,淡然地以眼神示意道:"搁着吧!"
"爷,夫人她......"
"还有事要禀报吗?"一双阴魅的眸子从卷宗里抬起。
金腾被主子的漠不动心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没......没事。"
"那就退下吧!除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事儿就先搁在一边吧!"说完,闻人玄琢再也不理会他,兀自将眼光再次放回卷宗上。
其他的事儿?金腾退走之时,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他想,玄爷的病一定不轻,这要是在以前,只要有关夫人的事,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病痛,绝对都是一等一的要紧事,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摆在一边不管呢?
唉......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
才一天不见他,似乎就已经开始觉得寂寞了!
更何况,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他,她只是生活中少了他的存在,竟然就觉得连身边的小花小草都像快枯萎了似的,了无生气!
这段时间里,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他以前对她的好,想起了他们两人曾经共享过的点滴欢笑,想起了......
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所回想的明明就是幸福无比的事情,却总是在想起来的时候,心痛得教人想哭呢?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时过境迁,人事已然全非了,所以她才更加倍感怀念心痛呢?
她想他......想他啊!
"公主,你又在给驸马爷写信了?"宫女端着茶水进来,看见安乐又呆坐在书案前,忍不住疑问道。
"嗯。"安乐点了点头,笔尖依旧悬在半空,这时,她抬眸望了身旁的宫女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也觉得好笑;她以前到底为什么怀念皇宫里的生活呢?就连将她抚养长大的嬷嬷,也都已经在一年多前告老还乡了!在这宫里,早就没有她所想念、想见的东西了!
"可是......公主,你每天一封,接连写了那么多封信,他却连一封也没回,公主,会不会......"
"不会!闻人不会不要我的!"安乐一口截断了她不好的臆测,"我在信里告诉他,约他明天去梨园听戏,以前他曾经答应过我,无论如柯他都会陪我去的,我相信他一定会陪我去的!"
※※※※※※※※
隔天
是否真的失去了记忆,或许,只有闻人玄琢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此刻,在眼前有人挡去了他前往的路途,一把把锋利至极的刀在他面前晃动着,然而,他就像一只没有天敌于世界上的猛禽,以冷淡而且毫无所惧的眼光回觑他们这些人,高傲自信地挑明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他绝对会赢!
这才是他们真正认识的闻人玄琢,一个教人心惊胆战的邪冷男子。在他面前,一群大汉们不由得暗暗惊吓。
"你们真的确定自己不改变主意?"闻人玄琢发现自己难得大发慈悲之心,只不过有人却不肯领情。
"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就算你现在跟我们求饶,只怕都已经太迟了!"其中一名男人叫嚣道。
"原本自己想说的话被人抢先了,心里可真不是滋味。"闻人玄琢冷笑地叹了口气,深逻的眸光冷冷地扫向眼前人。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朱色衣衫的男人缓缓地从暗巷中步出,"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自信,闻人玄琢!"
对于这个直呼他姓名的男人,闻人玄琢似乎一点都不感到讶异,他冷笑了声,"原来真的是你,龙川。"
被唤为龙川的男人眼神不善地一眯,似乎不太高兴自己的出现被人如此渺视,"怎么?看到我,你一点都不讶异吗?"
就在冷厉痕明确地告诉他,"紫鸩"除了原本隶属于皇宫的御影门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懂得调配之法时,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两年前,因为不服他而出走的叛徒龙川!
"确实有一点惊讶,不过,却也同时宽了心。"
"为什么?"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敌人远比我想象中渺小得多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别忘了,我的武功不下于你!"当年,御影门最出名的三大高手,其中一个就是他!
闻人玄琢勾唇一笑,神情却显得有点悲伤。似乎想起了当年也身为三大护法之一,对他如亲兄弟般,却被皇帝疑心赐死的大师兄,这同时也是他为什么会背叛的原因!
"如果,原本假想的敌人是大权在握的一国之君的话,那么,你确实一点都不足为惧。"
"该死!竟敢小看我,闻人玄琢,杀了你之后,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接收御影门了!"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了!"
话声甫落,两道人影一闪,剑并闪出激光,虽然战况激烈,然而自始至终,闻人玄琢势在必得的眼神却从未改变过......
※※※※※※※※
他没来。
安乐站在戏班的门口等着,一直等到戏开场了,他仍旧不见踪影,戏散了,她终于确定自己没办法跟他一起观赏这出戏。
渐渐地,人群稀散了。
安乐神情黯然地垂下美眸,咬着苍白的唇瓣,一言不发地在原地继续等待,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凄凉的冷落,可是,她不敢走开,她生怕自己一旦离开了这个地方不再等他,从此她与他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她等,一步也不敢离开。
她不敢走,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来?!
他难道真的忘了吗?曾经答应过她......答应过她的承诺呀!他说,要陪她来这里看戏的呀!
"闻人......你真的不来了吗?不来了吗?这次你没回绝我;没说不来,我就当做你已经答应了......"
原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安乐扬起美眸,看着景色依旧的戏楼、不变的胡同,却不知怎地,这个京城忽然教她感觉陌生了起来......
※※※※※※※※
"你主动要去和亲?"寒戎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妹竟然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心里着实错愕。
安乐努力地教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坚定,"对,那个叫什么......什么汗的,不是一直想要我嫁给他吗?我嫁,只要他还肯要我,我就嫁。"
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楚了,竟然还口口声声要嫁?寒戎忍住了心底的笑意,邪美的脸庞勉强维持住一派正色,"据朕所知,库勒汗确实还对你念念不忘,前些日子还派使者来向朕请安,顺道问起了你,足见他对你情意深长,十四妹,你确定自己不再多考虑一下?"
"不,这是我对四哥惟一的请求,而且,婚事能进行得越快......越好。"她知道,如果不去和亲,这辈子她就算插翅都难飞出京城大门。
她不想留在这儿了,就连一刻......都不想。
"安乐,你确定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没想,也不能想......想了会让自己后悔,所以我不能想,四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管,你是我四哥,永远都是。"
"为了夺得帝位,伤害了你同母所生的二哥胤焰,朕并不祈求得到你的原谅,不过,你这句‘四哥'听起来挺受用的,安乐,朕允你了,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允你了!"
"谢四哥。"福了福身,安乐转身就要退下。
"安乐。"寒戎唤住了她。
"嗯?"她淡然回眸,等着他说话。
"欢迎回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教安乐觉得心里安慰极了!她再度福身,说了句"谢谢四哥"之后,头也
不回地散紧离去;她忍住了心里的感动,咬住了唇,没将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
"唉......"在她的身后,寒戎轻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恰好被从殿后走出来的展瑶听得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叹息呢?"她来到他的身畔,柔柔地问道。
"朕在想,这整件事情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两年前,闻人请朕指婚,好给他一个带安乐远走高飞的理由,两年后,换成安乐求朕指婚,原因不详,不过,应该跟他脱不了关系才对。"
她将纤手交到他伸出来的大掌之中,任由他牢牢地握住,恬淡地笑道:"这件事情需要我出面吗?好歹,乐儿只差我三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我如果不管--"
"不,由他们去吧!这件事情迟早会有一个交代才对,瑶儿,你只需烦恼朕一个人就成了!"
"你伤势好些了吗?"一丝忧色闪过展瑶美丽的瞳眸深处。为什么已经过了那么久,用了最好的药,也请了天下第一名医,他腰上的刀伤却迟迟未见痊愈?!
他将她揽进怀里,深沉地凝视了她一眼,过了片刻才摇头笑道:"不,还疼着呢!"
※※※※※※※※
时入深秋,京城的气候已经透着刺骨的寒凉,安乐摒开下人,打算一个人静静,却不料被人宫面圣的库勒汗王能缠住,顶着是她未来驸马的头衔,他就像一只惹人厌的蚊蝇般,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公主,你一定会喜欢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寝宫,那儿跟这里一模一样,我费了好大的苦心,动用了许多木工巧匠才完成的,我想如此一来,你就不会想念中原的皇宫,可以安安心心当我库勒汗的爱妃了!"
她想,应该是安安分分才对吧!安乐抬起美眸,扫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心里只觉得好笑,他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当她嫁到西域之后,心里所想念的不会是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廷,而是远在杭州竹林里那幢小鬼屋,还有歌舞升平,昼夜不闲的瓦市,当然,还有闻人替她精心打造的"闻人山庄",那将是一个会教她倾毕生思念的地方。
还有许多、许多......可有太多的回忆,教她不忍去想念;安乐轻轻地吐了口气,想要舒缓内心的郁闷,却在这个时候,眼前看见了一尊熟悉的高大身影,教她的心再度抽紧。
是他!
她不该讶异的,不是吗?毕竟,他与四哥寒戎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在他们的手里,原本属于太子党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人只有心甘情愿归顺的命运,别无他择。
或许她应该感到高兴,因为,在那一场夺嫡的改变之中,活下来的人远比死去的人多,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在下闻人玄琢。参见库勒汗王、参见安乐公主!"他揖首拜见眼前二位,刻意拉开疏远的距离感。
"免礼。"库勒汗高傲地横了他一眼,"咱们曾经见过面吗?"
"只怕是不曾。"他缓缓摇头,一抹淡然的笑勾在唇边。
那天,他为什么没来呢?安乐想问,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她好气!气他绝情,也气自己没用!
"以后,你可要改口叫我王妃,因为,我要嫁给他了!"安乐凭着内心深处萌发的一股倔强,冲着闻人玄琢大声地吼道。
倏地,闻人玄琢的脸色变了一变,虽然仅仅是一瞬间的些微差异,不过,却已经将他内心的不悦之情展现无遗,只是,这些情绪随即就从他的脸上消失无踪,仿佛错觉一般迅速无痕。
"那真是恭喜了!公主,恕在下有命在身,失陪了。"说完,他越过安乐的身畔,头也不回地走开。
"闻人......"他还是不记得她,是吗?
安乐直勾勾地瞅着他高大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情不自禁地低唤了声,微弱如蚊蚋般的喊声,恰恰与她内心狂热的思念形成强烈的对比。
库勒没听见她哽咽的低喊声,也因为沉浸在即将娶亲的兴奋之中,粗心地没发现安乐的神情不对,一副看起来就像髓时会哭出来的模样,"公主,起风了,请人内歇息吧!"
"你很冷吗?"
"笑话,咱们北大漠一到冬天都是冰雪封地,严寒无比,京城这一点小风小雪,本汗王根本就不放在眼底。"
"既然你不怕冷,那就脱下你身上的裘衣给我披上,如何?"
"这......"
安乐冷笑了声,"你怕脱掉身上的厚裘给了我,你就抵挡不了风雪了,是吗?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京城不像北大漠那么严寒,可是,你的心里还是存着害怕,怕自己被这小风小雪给冻死,不是吗?"
"我......我脱!我现在就把身上的孤裘衣脱下来给公主!"说着,他飞快地解开腰际的绑带,想要把裘衣脱下来给安乐。
"不用了!"
"没关系!我不怕冷,公主,我这就脱--"
"我说不用了!"她陡然喝住了他,随即在他的错愕之下恢复了平淡的话气,"你先走吧!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
库勒汗愣愣地点头,忍不住多瞧了安乐两眼,才转身离去。
安乐看都不看他一眼,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想起来了,打从他们两人初见面的时候,闻人就一直呵护着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对于她的任性娇气,他从来没有表示过意见;对从她的无理要求,他总有使不尽的手段可以教她满足!
为什么......他总是能不着痕迹地教她开心呢?
她想出了神,没留意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以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震醒了她的注意力。
"不高兴就赶人家走,什么时候你也变得那么蛮不讲理了?"
安乐猛然回头,她只觉这男人的声音耳熟的很,眼前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太监,以一个宫人的身份而言,他未免太过高大强壮,这一点教她感到小心冀冀,开口问道:"你是谁?"
"才短短两年,没想到你就把二哥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这真是一个教人悲伤的事实。"男人撕去了假面皮,露出一张阳刚俊毅的脸庞,竟是胤焰!
"......"安乐痴痴地望着他,片刻哑口无言。"十四丫头,好久不见了。"他出声轻唤。
"二哥......"
安乐瞪大了美眸,起初的不敢置信,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化成了满腔的情感,她热泪盈眶,哭得像个水做的波娃娃。
"二哥!"她飞奔上前,一把抱住胤焰。
"傻丫头,哭什么?"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胤焰忍不住唇畔泛起微笑,却也不禁轻叹了口气。
"我以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二哥了!二哥......"一双纤细的藕臂紧紧地抱住了兄长的腰际,仿佛无论如何她都不再轻易放开了。
"你一句一声二哥,是想要把一辈子的份一次喊完吗?"胤焰也反抱住她。伶出大掌抚着她柔细的黑发,忍不住取笑道。
"二哥,你不要吓我......"她扁起了柔嫩的小嘴,美眸之中奋满了滚动的泪水,似乎随时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吓你,不过,我放心不下你,十四丫头。原本以为自己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踏进中原土地一步,没想到还是为了我的十四妹回来了!"他捧住她小巧的脸蛋儿,眸光仔细地审视着她泪汪汪的模样,忍不住笑叹了一口气。
"二哥......"才喊着,热烫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哭得那么伤心,是谁教你受了委屈了?"
"我......没有......没有人......"本来,她真的好想乘机诉诉苦,可是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就算再无知,都晓得她的二皇兄现在是雄霸西域的帝王,闻人又曾经帮她四皇兄设计夺嫡的圈套,如果现在又让他知道闻人欺负她,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不,无论如何,她都不要闻人受到伤害!
"真的没有人吗?十四丫头,你向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娃儿呀!"胤焰挑眉一笑,拆穿了她口不对心的谎言。
"我现在变爱哭了,不行吗?"
"行,十四丫头。"他揉了揉她丝般的发,"如果受了委屈,告诉二哥,倘若你真的不想在京城待下去,那就跟二哥回西城去。"
"二哥,我......"一瞬间,安乐犹豫了,她只是想要逃离这一切,却从来没有认真地想到离别......竟是那么痛!
第十章
夜深深,月,又是一个圆。
明天,和亲的队伍就要出发,她即将随库勒汗王回去西域,说不定,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中原了!
"公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宫女看着摆在门口的破碗,颇为纳闷不解。
"他会懂的,只要他看到,就一定会懂的。"安乐仰起一双美眸望着天边的月,充满了怀念的迷漾神情,远记得她总是喜欢没事找事,喜欢闹他,然后,再理直气壮地抱怨他不懂,那微妙的心思啊!
我生气、我难过,你却都不知道要安慰我......
好吧!那以后你生气,就在门上挂一条红色的罗帕;你难过,就在门上挂一条白色的罗帕,让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这样我就会安慰你了!
那如果我高兴呢?
就挂上黄色的丝绢吧!用它明亮的颜色来表示你的心情,如何?
好好好!那......不要只挂罗帕,咱们可以用一些其他的东西,如果事情紧急我就摆筷子,表示动作快一点;如果事情严重,我就摆一个篓子,表示这搂予捅大了,对了......我还要摆一只缺了角的碗。
要干什么?
代表咱们两人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那岂不就是天长地久了?!真亏你想得出来,我的小十四,在你说过这么多个"如果"之下,我最喜欢这一个了!
什么天长地久?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说......
她后来说了什么呢?那天,他没教她再继续说下去,他笑着,并且霸道地吻住了她的唇,她还记得自己在他的怀里激动地挣扎,想要把剩下的话给说完,不过,却再也没有机会,他总是有办法教她意乱悄迷,不能自己。
但......他会知道的,不是吗?
他会知道她想要跟他没完没了,天长地久一辈子的,他能够懂的,他一直都是那个最懂她的人,不是吗?
她在心底说服自己,他能......他一定能懂......
※※※※※※※※
养心殿
寒戎缓缓地走下殿堂,一双俊魅的眼眸直视着面前的闻人玄琢,他的表情一如当年,总是冷淡得近乎漠然,教人不敢相情宫中探子的回报,这样的男人竟然疼他的十四妹疼进了骨子里。
"就在昨日,朕接到了‘他'的信,不消朕说明,你应该清楚在这封书信里写了什么才对。"
"闻人洗耳恭听。"
"你真的不知道吗?如今,在中原这块土地上,能教他挂心的人也就只有自己的胞妹十四皇妹安乐了!"
对于这个话题,闻人玄琢的反应是默然,他缄口不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寒戎的下文。
寒戎却没有接续话题,话锋陡然一转,"闻人,五年前,朕差点就死在你的剑下,记得吗?"
"有这种事吗?"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你忘了吗?闻人,你真的失去关于安乐的所有记忆了吗?"
"不该记住的,我全忘了。"
"忘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让安乐死心去嫁给别的男人,就是你最后想要的结果吗?"
淡笑而不语,是闻人玄琢所给予的惟一答案。
不过,寒戎却对这个答案感到不满意,他冷冷地哼了声,奉送给闻人玄琢郑重的警告。
"不要忘了,就算胤焰不说,无论如何,她都是朕的皇妹,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如果欺负得太过分,就算你是朕出生人死的好兄弟,朕也不饶,如果你伪装失忆,只是担心朕会伤害安乐性命的话,那么,朕只能说你太多虑了!她虽然与胤焰同为一妃所生,不过,无论如何她依旧是朕从小就疼爱的异母妹妹,这你大可放心,倒是有一笔账,咱们两人倒是应该好好算一算。"
一瞬间,两个男人的眼神同时变得冰冷。深沉地直视着彼此,似乎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了然于心。
闻人玄琢沉静而不语,面对危险采取不急不躁的冷静态度,一向都是他能够轻易摸清敌人底细的关键。
"你知道朕迟早会清算你的,是吗?闻人,腾该怎么严惩你这个叛徒呢?"寒戎冷冷地轻笑了声,一语震碎了两人之间的僵局,"近十年来,你以御影的身份在皇宫大内行走,对于整座皇宫的地形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两年前,打开北牢大门,放走二皇子胤焰,这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的事情,不过,如何把这么招摇的一个人运送出宫,没有二定的本事--是绝对做不到的。"
"所以,四爷怀疑我?"
"真相是否如此,你自己心里有数。"说完,寒戎故意顿了一顿,又道:"你不问问朕想如何处置你吗?"
"何须问呢?四爷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主意。"
"聪明!玄琢,你是朕手下一只爪牙最锋利的鹰,朕可以毁了你,却也不能没有你,论武功,朕及不上你,五年前你可以有机会杀朕,这机会你今天依旧拥有,现在,朕给你这个机会,杀了朕,否则,从此以后,你只能效忠朕一个人,绝对不能够有二心!"
"四爷,你似乎变得更贪婪了!"
"你办不到吗?"
对于这句话,闻人玄琢回以深沉的一瞥,半晌过后,才幽幽地笑道:"不是不能。"
"喔?"寒戎扬眉。
"我需要一点好处贿赂。"
"上回,你跟朕要了十四,这次你想要什么呢?"
"还是十四。"
"这么死心眼?"
对于这句凋侃,闻人玄琢付之一笑,"孟观云那家伙成天胡闹,没一句正经话,不过,他倒是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咱们都是行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彼此互相残杀,只是为世人多添笑话一则罢了!"
此时。他冷不防地抽出殿侧护卫系在腰间的长剑,就在众人以为他想要对皇上不利,群起戒备之时,锵地一声,质地坚硬的剑身在他的手里应声而断,"如果我闻人玄琢背叛四爷,下场就如同此剑。"
"你的身手依旧是那么了得。"寒戎微笑,似乎很满意自己得到的答案,"去吧!和亲的队伍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出了京城大门,你的行动再不快一点,只怕就要晚一步了!"
※※※※※※※※
越来越远......
随着她与京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安乐的心就越来越沉;她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可是,她办不到!
"停车!快停车!"她小脸探出车窗,急急地喊停。
"公主,咱们才刚出城,离打尖儿的地方还很远呢!"随行的婢女被吓了一跳,连忙劝说道。
"我不管!停车,我不要嫁了!今生今世除了闻人之外,我谁都不要,就算他不要我,我也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哪儿都不去!"
她可以不要他的爱,她可以不祈求他的回心转意,可是,就算一颗心已经痛得快要窒息,她却仍旧离不开......
"公主,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启程,千万不要误了回国拜堂的吉时。"库勒汗扬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进。
"不--"安乐摘下了头上的凤冠,不管马车正在行走,一股脑儿就掀开红廉往下跳,一个不经意的跌跤,教她在草地上翻了好几个滚。
"公主!"一行人随着她追了出去。
安乐在他们面前跌跌摇摇地站起身,苍白的神情仿佛受了不小的惊吓,却仍旧不改坚定的意志,她无心摘下沾在额头上的草屑,只是定定地看着库勒汗,深吸了口气后,才道:"对不......我想,我还是不能......"
"公主?"
"我不走,不走......"刚才跳车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真的好害怕,怕自己就这样被带到西域去,再也见不到闻人,安乐不安地环顾着四周苍茫的草原,天边仍旧悬着一抹霞红,夜渐渐黑了,眼前每一双眼睛都在着着她,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如此不懂事!
是的!她不懂事,所以才会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以为自己远离京城、远离中原这个伤心的地方,就可以得到一个苟延残喘的地方,让她可以慢慢疗养支离破碎的心。
可是......她真的错了!
"闻人......"
"公主,快天黑了,咱们放程吧!"库勒汗依旧不死心,上前擒住她的织手,转身往车队走去。
"我不要!你还不懂吗?我不能嫁给你!"安乐奋力地甩脱了他的掌握,不断地往前跑,不断地大喊着:"闻人!我在喊你呀!你为什么不来?你没听见我在喊你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来?!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一串串泪珠潸然而下,安乐嘶哑地喊着;泪眼迷离的她看起来教人万分不舍。
...我这不是来了吗?"低沉含笑的男人嗓音如同夜色般,悄悄地降临,闻人玄琢微笑的脸庞藏在夕阳掩照的阴影里。"闻人?!"安乐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一时竟无话凝咽,近乎痴傻地望着眼前逐步朝她而来的高大身影。
闻人玄琢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并不看安乐一眼,反而直接注视着搞不清楚状况,陷入一片混乱的库勒汗,幽幽然道:"库勒汗王,你真的确定自己能够娶她这个任性的公主为妻吗?"
"你是那天的男人?!"
"对,我与你曾经有一面之缘,而且更是她上一任驸马爷,今天以过来人的身份,特地来给你一些忠告。"
"过来人?忠告?"
"对,就是忠告,库勒汗王,听我一句劝告,放弃娶她为妃的念头吧!像她这样任意妄为的丫头,不是你可以驾驭的。"
"你凭什么说本汗驾驭不了她?本汗早就知道她嫁过人,不过,这一点对于两国的合作一点影响也没有!"
"这个......"他从怀里抽出一封信,从信里抽出了黑字白纸,这时,他才颇有意味地觑了安乐一眼,只见她似乎也认出了这封信,一双泪湿的美眸因紧张而圆瞠。
"是她写给在下的林书,里头清清楚楚写着她要休了我,我俩从此阳关独木,再无瓜葛,不过,十四,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绝对不是!"她用力摇头,着急地大叫否认,一股子呛人的泪水再度泛涌在美眸深处。
她怎么会不想要他呢?她要的呀......安乐定定地瞅着他,太久不见的思念情愫,像狂潮一般,在一瞬间将她给淹没。
"那好办。"闻人玄琢神秘地勾唇一笑,在她的面前动手缓缓地将黑字白只给撕成了碎片,白色的纸片随风飞散不见。
"既然,这不是你内心所想愿,而我这个为人相公的又耻于承认自己被休弃,所以干脆就把这封休书给撕了,现在休书没了,库勒汗王,我们中原有一条习俗,那就是一女不能嫁二夫,她既然再度成为我的妻子,就代表她不可能再嫁人,所以,可能必须请你抬着空花轿回西域去了!"
"不可能!本汗成亲的喜讯已经传回西域了,如果没有把新娘子娶回去,那本汗岂不是颜面扫地吗?"
"那敢问汗王,你是想要颜面扫地,还是人头落地呢!"闻人玄琢凉悠悠地放口道。
"你--你这是在威胁本汗吗?"库勒被他一瞬间沉下来的铁青脸色给骇住了,忍不住硬吞了口唾液压压内心的惊悸。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这个当人家丈夫的,没有度量大到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娇妻被别的男人娶回西域去,而我知道自己如果遭遇不测,十四会很伤心的,为了不让她伤心,我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既然不是我死,当然就请你牺牲一卞,如何?"
"你未免太狂妄自大!"
"是不是狂妄自大,咱们很快就见分晓了。"说着,闻人玄琢从腰际解下一面纹龙的金牌,"你应该见过这个吧?"'
"你......你怎么会有这面金牌?"库勒汗颤抖地指着金牌,不敢相信西域霸主胤焰的随身信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男人欠我一份情。"闻人玄琢淡笑地说完,语气陡然转硬,"还不快走?汉人常说先礼后兵,如果你再不走,咱们就只好见血了!"
这时,库勒汗身旁似乎有人认出了闻人玄琢的身份,急忙地上前向主人禀告,最后,虽然心有不甘,库勒汗还是带着少了新娘的娶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往西域归去。
大批队伍渐行渐远,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闻人玄琢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首先开口道:"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小娘子。"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安乐忍住了大哭一场的冲动,迟疑地问道:"你想起我了吗?"
对于她这个敏感的问题,闻人玄琢似乎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仿佛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从未发生,反而笑着解释他的来意,"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想看看我亲爱的小十四的冒险游戏,究竟玩够了没?"
"什么叫作玩够了没有?!分开那么久,你似乎一点也不会舍不得我......而我......"她忍不住抽噎了声,泣哑地说道:"我却好想你......你都不想我,一点也没有!"
她扑到他的身上,一边又气又恼地吼着,一边握起拳头,不断地在他健壮的胸膛上施展自己的花拳绣腿,闻人玄琢无奈一笑,伸出大手将她的一双小拳能牢牢擒住。
"真是冤枉呀!小家伙,你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了我不想你呀?"
"你是!你不想我!因为......因为你都不来找我!我在等......一直在等你来接我回去!"
这时。想到自己日日夜夜想他,想到快要肝肠寸断的委屈心情,安乐就忍不住内心的怄气,将他猛然推开,飞快退了几步远,想离他远远的,以示自己的骨气,可是,几乎在同时就不争气地怀念起他胸膛的温暖。
对于她近乎孩子气的表现、闻人玄琢忍不住失笑了声,他的十四依旧是原来的十四呀!曾有一度,他以为自己会失去她!天可怜见,她依旧是他疼爱的模样,又或者说,她仍然是需要地疼爱的小十四!
"你不是想玩吗?如果,我太快把你找回来,坏了你的玩兴,岂不是会被你怨恨到死吗?"他低沉的嗓音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柔。
"我才不会......"她忿忿地抗议道,倔强的心良却被他一声声的柔语给拂得暖暖的,而且,一阵阵生疼不已。
"好吧!那就让我承认,我想你,好几次险些冲动把你带回身边,完全不问你的意思,就将你带回杭州去,然后,就再也不让你四处乱跑,安安分分地替我生一个白胖的小娃娃,可是,我的理智不让我那么做,我想让你主动回到我身边,心甘情愿地回来!"
"我是呀!我......我现在不就回来了吗?"她扁起了小嘴,近乎嚎啕地哭了出来,"我想你......我想你、想你、想你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就要在宫里终老,一辈子等不到你了......"
她总是能教他又爱又疼!他神情怜爱地叹了口气,朝她伸出长臂,仿佛在召唤着迷失的羔羊,"那么,过来!让我好好瞧一瞧,我可爱的小东西这次历险回来,是否瘦了些?"
"瘦了!想你想瘦的......"迷途的小羔羊一步步地走近他,泪儿就像断了线般直掉,嘟起了柔嫩的小嘴儿,埋怨地指控他道。
"是吗?!那就再走近一点,让我仔细瞧瞧。"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语气温柔地诱哄道。
"我想念你,想念你亲手烤的鱼、想你亲手弹的琴声、想你亲手替我梳的头发,瞧!我现在不美了!就像你以前常常吓唬我的,不乖乖坐好让你梳头,头发就会乱得跟小鸟窝似的......"
她一边走向他,一边诉着苦,两颗晶莹的泪珠子在眼眶边滚着、滚着,有数度险些滚落下来。
"这么说来,是我以前宠坏你咯!"他好笑地挑起眉,长臂一伸,冷不防地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搂住。
"是......就是你宠坏了我,才会让我贪得无厌......"乍然感受到他出悉的温热怀抱,她忍不住一个呜咽,就像个小娃儿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仿佛想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统统对他哭出来一样。
"不哭了,我的小十四。"他捧起她泪汪汪的小脸,俯首轻吻去泪珠。
"可是,我还是觉得伤心......因为......因为你看到了碗,却不来见我,让我等你......等得好害怕、好伤心......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她一口气换不过来,抽噎了一下。
"碗?什么碗?十四,你确定吗?我没看到。"
"明明就有,我放在门前,缺了一个角,表示咱们今生没完没了,只要你是真心疼我,你不可能没有看见的!"
"我根本就没有看见,而这跟我是不是真心疼你无关。"
"你不要试图蒙混过去,我分明就放了......"
"可是我真的没看见,要是我看见了,岂会无动于衷?"闻人玄琢实在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真的吗?"她还是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相信我?"他沉下脸色,不太高兴她的怀疑。
安乐低下头,委屈地开语道:"那......那碗会跑哪里去了?难不成,它自己长脚跑掉了?"
"那岂不是更贴切了吗?既然碗没了,那就更代表咱们两人‘没完没了',绝对会天长地久一辈子,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那只碗跑到哪里去了......·都是因为它不见了,你才没有立刻来找我,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不见了?"对于他让她一天天、一夜夜绝望似的等待,在她的心中似乎仍有怨怼。
"回杭州吧!去年你感染了风寒,恰好没赶上,只要咱们早点启程,今年你应该还赶得及正月十五乞如愿。"
"乞如愿?"天生爱玩的瘾虫似乎又在她的体内悄悄发作。
他笑嫩着她好奇的小脸,颔首道:"对,这种风俗源自于一个神话故事,据(荆楚岁时记)中记载,很久以前卢陵有一位商贾名叫欧明,他每次经商经过彭泽湖时,就会取船中的物品供祭湖神青洪君,积数年如一日,常祭不断,他这个举动使湖神大为感动,一天,湖神步上水面问欧明心有何求,欧明回答‘但乞如愿'。
"本来,他的意思是乞求万年如意,没想到湖神恰巧有一位侍女就叫如愿,湖神答应了他的请求,将如愿赏给了他,此后,凡是欧明需要什么,如愿都能够立即办到,真可说是如愿以偿,可是,有一年元旦,如愿起床晚了些,欧明大怒,痛打了如愿一顿,结果......"
"好过分,才不过晚起了一点,他就打如愿,如愿真可怜......"她语气闷闷地替那位"如愿"打抱不平道。
"这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不要太当真!"他笑揪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尖,又接着说道:"结果,如愿在气恼中跑到秽土里消失不见了,这时欧明就用钱杖敲打秽土堆,口里唤着如愿,可是,如愿还是没有回家,不过,从此以后,人们每到年节时,就会用一条细绳栓系一个锦人,投入秽土堆中,然后执杖痛打,乞求万事如愿。"
"这么做有用吗?"
"关于这一点,你相公我可能就很难给你答覆了!"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
"嗯......那我来试试看,灵不灵很快就知道了!"
"为什么?"他倒是很好奇她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她蓦然红了俏脸,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对于他这个问题的答案难以启齿。
"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亲爱的小十四,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他牢牢地拥住她,并且以含笑的眼光不断追问。
"我......我......"她别开小脸,逃避他的注视。
"你什么呢?"
"我想乞求如愿......让我跟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好小声,险些就教风给刮得听不见。
不过,闻人玄琢却是一个字都没有漏听,他失笑不已,搂着她低语道:"我亲爱的小十四,关于生娃娃这种小事,难道你不觉得来求我这个相公比较实际一点吗?"
"你......贫嘴,大坏蛋!我......我不来了啦!"她娇嗔了声,背过身去,气恼着不想理他。
"真的不理?"
"不理。"她已经铁了心,决定要给他一点苦头吃。
"好吧,那我只好用自己的办法让你理我了!"他假装勉为其难地叹息了声,准备将言语化为行动。
安乐才正要回嘴,就发现他的神情邪恶到了极点,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预感几乎是立刻就成真,教她忍不住又气又笑,失声低喊:"闻人,不要啦--"
娇嫩的嗓音完全可以听出她的气急败坏,不过也仅只这么一声,接下来的,统统隐没在四片交揉的唇问,再也没教旁人得了便宜给听去了!
※※※※※※※※
虽然,两个当事人已经言归于好,不过,那一天,安乐特地摆放的那只破碗,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话说,身为孟观云的小妾,花无忌每次无聊至极时,就会往宫里跑,谁教她相公是一个工作狂,她这个可怜被抛弃的小娘子当然就要自己去找娱乐消遣了!
"小狗乖,快吃饭。"今天,她捡到了一只小狗,现在正额得不亦乐乎。
"无忌,你这个碗从哪里拿来的?"孟观云恰好路过,眯细了黑眸,打量了那只狗碗一眼。
"不知道。"她很老实地摇头。
"我觉得似乎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看过。"
"是吗?是不是因为碗都圆圆一个,长得一副模样吧?至少我觉得它们都长得一模一样。"
孟观云笑着摇头,"不,如果我没记错,这只玉碗原本应该是在宫里才对,无忌,你这个碗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告诉这只小狗儿,说如果它能够找到自己的吃碗,我就替它,而它也真不愧是注定要给我花无忌养的狗,随便找找就弄来一个挺上相的碗,结果就是你看到这个样子哟!"她偏过绝美的小脸,摊了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闻言,孟观云心里微愕,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自己到底娶了一个怎样古怪的妻子!竟然教狗自己去找饭碗?如果它没找到,那她是不是就不养了?
"算了,反正这个碗也缺了一角,随你去吧!"
"我想,这碗该不会很重要吧?"宫里的耶!随便拿去卖一定很值钱,到底是哪个白痴把它给打破的?花无忌很鄙视地撇了撇小嘴。
"应该是吧!"孟观云耸了耸肩,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他们两人大概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只小小的破碗,差点就拆散了一对恩爱夫妻,然而,对他们这对夫妻来说,好像也不是太重要......
※※※※※※※※
对于闻人玄琢会失去记忆,心里最纳闷的人莫过于天下第一名声冷厉痕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不断地将那一天曹小小所泡的茶水配方反复研究,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只除了......难喝了一点。
"老实说,你到底泡了什么鬼玩意儿给他喝?"最后,他这个做师父的人只好"不耻下问",以求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什么叫作"什么鬼玩意儿"?曹小小很不满意地瞪了冷厉痕一点,理直气壮地回送:"茶呀!"
"我应该相信吗?"
"本来就是茶,你不信?"
"不信。"
"为什么你老是不相信我的话呢?"曹小小双手抱胸,忿忿地瞪着冷厉痕一眼,"别忘了,那壶茶你也喝了一半。"
"我也喝了吗?"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对呀!"曹小小用力点头,"你还夸赞那是难得的佳作呢!"
"我真的这么对你说?"他不信!
"你想不认账?"曹小小眯起圆眸,语气略显不善。
冷厉痕也是眯细了黑眸,回觑了她一眼,过了久久,终于做出了结论,"我想,那茶是真的有问题。"
尾声
除夕夜,幽暗的天空飘降瑞雪,一辆马车踏破沉静的夜空,从京城的大门缓缓驶出,马儿轻快的脚步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踏上归途的喜悦。
"等等!"安乐忽然探出小脸,唤停车夫。
"怎么了?"闻人玄琢将她抱回车内,纳闷地问道。
"快到子时了,这一年就快过完了,每年的除夕夜子时一到,京理大钟寺的钟就会敲响一百零八下,迎接新的来年,我想要听完最后的钟声再走。从小,每逢过年时,我一定很晚就寝,不管宫女们如何劝说,我也一定要等着数完这一百零八下钟声之后才睡,闻人,你陪着我把它听完吧!或许,以后我们再也听不到这口百年大钟浑厚的声音了!"
他笑叹了口气,抚着她雪白的小脸,"瞧你依依不舍的样子,我们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京城了。十四--"
"不。"她打断了他安慰的话语,看似娇弱的雪白瓜子脸蛋上透出一股坚决的神情,她定定地望进他深沉的黑眸,吟吟笑一道:
"就算一辈子不回来也没关系了!闻人,以后我或许依旧很任性、会吵闹、会觉得不舍、会想京城,可是,我不会再吵着回家了,因为,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有你在,我就是回家了。"
"十四......"
她兴冲冲地打断了他的低唤,小手揪住他的衣领,"闻人,你快帮我数数,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觉得那打钟的老师傅偷懒,他一定没有打足一百零八下,他大概觉得大钟的声音洪亮,打了以后回音阵阵不绝,一般人大概都听不出来,所以,他就以为自己可以少打好几下,要不然,为什么我每一年都觉得少听到好几下钟声呢?"
"敢情不是你多心了?"他挑眉笑观着她。
"才不是。"她淘气地朝他吐了吐粉嫩小舌。
当......
似远似近,似有若无,然后渐渐地变得清晰,浑厚的大口钟声送走了旧年,替世人们迎来了新的一年。
"......"
他与她异口同声地数着,两人面对面相坚笑,仿佛这些时日他们曾经历过的一切爱恨,此刻都如过眼云烟般,轻轻淡淡地飘然而过。
"二--"一听到钟声,她立刻抢先大叫,得意洋洋的甜笑模样,就像抢到糖果的稚气小娃;
"第三下了。"而他则是不疾不徐地数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她神情无邪地摇头。
他微微一笑,语带玄机地锐道:"其实你一直都记错了,那个下雪的日子不是咱们两人的初次相见。"
"咦?"她吃了一惊,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其实,我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你了,只是你不晓得而已。"
"我怎么会不晓得?!不可能,如果我看过你,一定会记得牢牢的,绝对不可能会忘掉。"她很笃定地说道。
"你这些话可真中听。"他忍不住心里怜爱轻吻了她一下,"不过,那时的我不是我,算了!不谈这个了,我亲爱的小十四,替我生个像你一样的小女娃吧!到了夏天,我带你们一起去泛舟采莲子,你不是挺爱吃新鲜的莲子吗?我亲手替你剔莲心,让你吃个够。"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闻人,你快说,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面......"安乐总觉得他描述的景象似曾相识,不过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一直吵着要他老实说,却总是被他轻描淡写地一一带过。
钟响一声一声地低回在夜空中,闻人玄琢替她数着,一直到九十八下时,他发现怀里的人儿安静了下来,纤细的身子也绵绵地瘫靠在他的胸前。
"十四?"他敛眸低吃了声。
她竟然睡熟了?这小妮子还说要把钟声数完呢!闻人玄琢替她拉拢了身上的真皮绒毯,扬声吩咐道:"咱们出发吧!"
"爷,咱们上哪儿去?"车夫从外头寻求肯定地问道。
"回家。"淡淡的两个字被丢出之后,马车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悄然寂静。
天与地,依旧维持着从盘古开天以来的沉默,只是不停地交替着日与夜,它们总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旁观着世人一日日上演着属于他们的爱与恨。
至于闻人玄琢究竟用了什么休夫之计,让安乐不但乖乖地原谅他,而且还追不及待地想回杭州,只怕,惟有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或者,又能说是"声东击西",模糊整件事情的焦点吧!
只是她这个傻丫头,他怎么可能真的舍下她呢?早在两年多前,当她哭得泪眼汪汪。迫在他身后,叫他留下来陪她说话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失去了平素的冷静,却也惟有她能令他牵挂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