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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小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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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小神探》第一章 无极天罡
  据唐史记载:“波斯国,在京师一万五千里,东与吐火罗、康国接,北邻突厥之可萨部,正西及南俱,临大海,户数十万,其王居有二城,复有大城十余,犹中国之离宫……”
  “隋业大末,西突厥叶护可汗频击破其国,波斯王库萨和为西突厥所杀,其子施利立,立一年卒,乃立库萨和之女为王,西突厥又杀之……”
  “施利之及单羯方奔拂林,于是国人迎而立之,是为尹怛支,在位两年而卒。兄子伊嗣候立,伊嗣候懦弱,为大首领所逐,遂奔吐火罗,未至,为大食兵所杀,其子卑路斯又奔吐火罗叶护,获免……”
  “龙朔元年,卑路斯奏言频被大食侵扰,请兵救援,诏遣陇州南由县令五名远西域,分置州县,因列其地疾陵城为波斯都督府,授卑路斯为都督,是后数遣使贡献……”
  “咸亨中,卑路斯自来人朝,高宗甚加恩赐,拜右武卫将军,仪凤三年,令史部侍郎裴行俭将兵册送卑路斯为波斯王,行俭以其路远,至安西碎叶而还,卑斯路独返,不得入其国,为大食兵所杀……”
  以上几段历史,清楚地说明了波斯国的地理位置以及该国与突厥、大食和中国的关系。
  卑路斯的父亲被大食军队杀死,他逃到吐火罗,但吐火罗但赦免了他,并无力量与大食抗衡,于是他便寻找大唐做靠山。
  唐高宗很看得起卑路斯,授封他为波斯都督,在他入朝时又更加恩赐,拜他为右武卫将军,并令吏部侍郎裴行俭带着兵册护送他回国,正式任命他为波斯王。
  只可惜裴行俭坏了事。
  须知当时中国兵力强盛,领土广大,与大食接壤,西域各地都有大唐军队驻扎,裴行俭手有兵册,就能调动沿途的军队保护卑路斯,但他嫌波斯国太远,怕苦怕累,只护送到西域的碎叶城就调头回京,致使卑路斯得不到唐牢的保护,不但没做成波斯王,还在大食军队手上丢掉了性命。
  中波两国就这样在无形之中结下了恩怨,数百年后。竟引发了一场武林大拼斗。
  那场大拚斗极为壮烈,可说是史无前例,中原三大绝顶高手堪堪险胜一着,但胜得艰难异常,其艰难之程度几乎难以想象,俱都受到了极重的内伤和外伤。
  故事就由这场大拚斗开始了。
  晨曦初露,天子山笼罩在云雾之间,朦朦胧胧的云气中,在山脚下隐约可见一间破旧的小竹屋,屋前有一块空旷的平地。
  一阵怪异的呻吟和叫声忽然响起。
  这声音象是男人跟女人在……
  只不过声音模模糊糊,不太象是人,而且时间非常之常,竟继继续续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烈日中天,呻吟和颤叫还在回荡。
  这时,一个头上扎着两个羊角髻,粗眉、凤眼、悬胆鼻,脸带慧黠的小孩从小竹屋溜了出来,顺着呻吟和颤叫声走去,心中十分好奇。
  进入一片树林,终于看清楚了,原来竟是一头壮大的公猴在与母猴交尾。
  那小孩不禁瞪大了眼睛。
  奇怪,不过是猴子在做爱,他瞪什么眼睛呢?说出来不怕吓死你,那只壮大的公猴并不只是与一只母猴交尾,而是跟数十头母猴在交尾!不但如此,而且交尾之地二十余丈外,还站立着兰四十头公猴,它们只有瞪着眼睛干看而没有交尾的份!所以,它们的眼睛里都流露出浓浓的妒意和恨意!
  乖乖隆个咚,莫非那壮大公猴是猴王啊?但就算是猴主,也只能是挑选一个年轻、漂亮的母猴做王后,至多是再找几个“嫔妃”,它能霸占所有的母猴吗?就算能霸占,又吃得消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那小孩并不懂事,却模模糊糊知道一只公猴不可能同时跟数只母猴做爱。
  这只壮大的公猴这般威武,一定是有什么特别原因。
  “小鬼!小鬼!小鬼……”
  蓦地,一阵苍老的叫声从小竹屋门口传来。
  是一个老人站在门口叫喊,相貌清癯,年约五旬,身着葛布长衫,但脸上似乎略带菜色。
  小孩闻声,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挨到老人身边。
  老人朝小孩问道:“小鬼,你今年几岁了?”
  小孩疑惑的道:“老鬼,你不是说我已八岁了吗?”
  老人喃喃自语:“已经过了八年,十年之期将届,玄玉仙丹尚未得知落于何处,八年来苦心寻觅,未见踪迹,唉!难道上天注定老夫该遭此劫……不!这是最后的机会,万万不能放弃……”
  半响之后,又听老人说道:小鬼,老夫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迟则二年,快则一年,再回来,你自己能够照顾自己吗?”
  小鬼听到老人要离去,心中一乐,立即忙道:“安啦!一切没问题。”
  说完接着又关心地问道:“老鬼,你的身体不舒服,为什么又要出远门呢?”
  老人脸色沉重的道:“小孩子知道啥!老夫要去寻找玄玉仙丹,老夫的内伤就要靠这块玄玉仙丹哩!”
  说着陡听到“咳咳”连声,只见老人躬着腰,菜色的脸上更为灰白,使急忙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服下一小口。
  服完之后,老人的脸色渐渐由灰白恢复红润,但红色异常浓郁,显为药力所致。
  小玉瓶里装的是“攻心救命丸”,功能去毒护心,阻止内伤恶化,但是却饮鸩止渴,久服之下,身体会造成不良后果,所而反而叫“攻心”。
  小孩姓郭名必克,从小就住在天子山山脚下的小竹屋里,和老人相依为命。
  老人平时叫小孩“小鬼”,而小孩也“老鬼,老鬼”的叫,日久就习以为常了。
  虽然小孩常常沒大没小的叫老人为“老鬼”,但是他对老人却是出自内心的关怀,老人平时对小孩的慧黠聪明,也非常喜爱,时常流露出来,喜形于色。
  可是辰武晚读,老人却从不马虎,动辄喝骂,真是“爰之深,真之切”。
  因此别看小孩年仅八岁,内外功夫却也得颇为结实哩!翌日清晨,老人殷殷告诫小孩用心读书练武,好好看家,山上凶险异常,切勿上去玩。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龙骨交给小孩,说这块龙骨功能避毒,若遇到危险,只要含在嘴里就能避毒。    说完,立即朝右方小径疾掠而去。
  小孩眼看老人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径的一端,立即张口“哇操”一声,只见他眉开眶笑好不兴奋,喊道:“我终于放假自由了!一点儿也不伤心……”
  这时,小竹屋里传来阵阵歌声——“大老虎离开山,小猴子称霸王,东西南北任逍遥,开开心心真欢畅……嗯?”
  歌声忽然一停。
  小孩想起了昨天那壮大公猴与数十只母猴交尾的事,立即窜出房来,奔到林子里。
  谁知所有的猴子都不在了,唯独草树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小孩想起来真好笑,于是背着小包袱,一边走着一边唱着,兴冲冲的往山上疾掠而去。
  老人原本认为小孩慧黠聪明。必能照顾自己才放心离去,且谆谆訓诫山上的凶险。
  但他却忽略小孩从小到大,都天生具有浓厚的好奇心,再加上现在失去了管头,以至于老者前脚一走,小孩后脚也跟着开溜。
  这是老人事先预料不到的事情。
  这两年来,老人偶然带着小孩在天子山附近奔驰着,藉以锻练脚力和练习轻功,但是从未深入山中……
  此时只见小孩疾掠向天子山的高处,一路上举目远眺,山势绵延,愈向深处,愈见松柏密阴,奇石怪沟,削壁危岩处处可见,林中烟气缭绕,寄景天成,沐浴在大自然怀抱里。
  小孩怀着一颗兴奋莫名的心,愈走愈深入山中,老人的耳提面命早巳忘得于干净净。
  山上处处可见奇禽异兽,古木参天,清风徐徐吹,好不自在。
  渐渐的小孩放缓脚步,欣赏着天然奇景,并兴致勃勃地边走边哼——“大老虎离开山,小猴子称霸王,东西南北任逍遥, 开开心心真欢暢……”
  清朗的歌声在林中回荡。
  行行重行行,小孩在山中,渴饮山泉,夜宿荒洞,倒也平安无事,他迷迷糊糊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翻过多少山头……
  这天晌午时分,小孩走得双脚起泡,便在一株双人合抱的大树下休息,肚子里却“咕噜咕噜”直唱反调,可是包袱里的干粮也已吃完。
  他手捂着肚皮,苦着一张脸,这时……
  陡听“砰!砰厂二声,左边林中似有重物坠地。
  小孩心中一好奇,立即蹑手蹑脚走向林中,拨开树叶,探头一看,不由用手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林中正有两只醉眼惺忪的猴子,躺在地上,眦牙裂嘴,那表情真滑稽!小孩立刻认出是一公一母,其中那只公猴正是昨天与数十头母猴交尾的那一只。
  想必它们刚才在树上交尾;一不小心就跌了下来。  两只猴子半晌爬不起来,然后,只听见“吱吱喳喳”声音,它们似乎在沟通哩!只见这两只醉猴,手搭着手,摇头晃脑,脚步歪歪斜斜的向前走去。
  小孩见状,忙暗地跟踪着,他想也许能发现什么好处也不一定。
  因为那只壮大公猴实在太威武了,很可能吃了什么十全大补的神物。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只见那两只醉猴互相挽扶着走到一面山壁前停下,山壁前长满着密麻野藤,小孩心中暗暗诧异,难道这两只猴子醉得脑筋已经糊涂,在树上交尾掉下,来这偏僻的地方干啥?莫非在树上没过足瘾,想在此接着再干?这时却见两只醉眼惺松的猴子手拨着野藤过了半晌,才双双进入山壁内,小孩不由好奇的跟随进去……
  小孩进入山壁内,才发现另有涧天,山洞上方嵌着一颗夜明珠,射出柔和的光芒,洞内石桌、石椅、石床清晰可见,以前似乎有人居住过哩!两猴进入石洞内后,往角落一躺,立即鼻息咻咻,酣睡不醒。此时,小孩见状,便毫无顾忌的在洞内打量着,突然瞥见洞内似乎有一道石门痕迹,忙查看四周,发现壁上有一个突出的圆形小石头,往上一按,“嘎嗄”一声中,石门缓缓移开,小孩立刻一闪而人……
  陡闻一阵阵香气四溢,迎面扑来,小孩连忙揿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立觉头脑清新,精神振奋,忙往石室一瞥,不由叫道:“哇操!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只见石室的角落凹槽,长着一株小树,高约三尺,生有九叶,树上结了一颗红艳艳的果实,散发出醉人清香。
  这时,小孩看得嘴馋心也馋,肚子又“咕噜”
  叫着,便想……“陡听“嘶嘶”声响,小孩忙低头一瞧,失声叫道:“哎哟!我的妈呀!”吓得连退数步。
  在小树旁,正有一条四尺余长的五步蛇,浑身布满黑鳞,七寸之处生有一环白圈,蛇信吞吐,嘶嘶作声,狰狞的双目,以欲攫人而噬,好象不太欢迎突然闯入石室的小孩。
  果然,五步蛇马上摆开了架式,严加防范小孩,一方面又眼巴巴的不时看着渐惭成熟的果实。
  小孩眼看果实近在咫尺,却吃不到,心中咒骂这畜牲的祖宗十八代,并暗忖道:“这家伙黑呼呼的,恐怕有毒哩!不可不防!”
  于是掏出龙骨含在嘴里。
  五步蛇眼看果实即将成熟,这小子却像六月的鸭子,不知死活,碍手碍眼,立时吐出一口雾气喷向小孩身上,随后便静静的蜷伏在一旁期待着。
  小孩只觉得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往脸上扑来,连忙闪身一避,但是还是吸人了少许的臭气。
  五步蛇心中默数一、二、三,倒地!倒地!但是却见小孩人模人样的屹立着,连个屁事也没有,五步蛇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一付无法置信的模样。
  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被五步蛇喷到雾气的,不论人畜,走不出五步立即弊命,从无例外,这也是五步蛇名称的来历。
  此时,只见五步蛇疾速弹身射向小孩,小孩虽小脑筋可不笨,立即向左一闪身,右臂疾伸,五指箕张,抓向五步蛇的七寸白圈处……
  五步蛇全身为黑色密鳞覆盖,卧逾钢铁,不畏刀枪,但是七寸白圈处,却柔软无鳞,是它唯一的脆弱地方,也是致命所在。
  此时,眼看小孩要抓着七寸,五步蛇心中一急,蛇身贴着小孩慢慢缠紧,蛇尾巴也顺势扫向他,突然听到“哎哟!”一声,小孩屁股被击中,差一点眼泪就掉下来了。
  小孩恨极五步蛇,心道:“你这畜牲真够可恶!你不想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舒服!”
  怒叱一声;“操你娘!”
  立即不顾一切,咬牙切齿用左手从口中拿出那块龙骨,低头便往五步蛇的七寸白圈处咬下去……
  奶奶的,真够臭,会不会有毒?管他的,要死也要找个垫底的!小孩继续吸吮着,再臭也不松口。
  五步蛇怒火冲天,蛇身一阵剧烈紧缩,无奈要害被制住,一股股的鲜血往处流出,蛇身一阵顫动,终于寂然不动了。
  小孩吸吮着五步蛇的血,一股股浓腥的鲜血,直往他的口中灌着,半晌,蛇血已被小孩吸于,蛇身软巴巴的,再也动弹不得了。
  此时,小孩脸色通红,口干舌燥,体内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着,蛇血穿经走脉,使血脉贲张,似欲裂肤而出。
  小孩苦着一张脸,忍住体内的煎熬,想找水解渴,环顾石室四周,竟找不到一滴水。
  陡然想起石室角落那颗香馥馥、红艳艳的桌实,心想或许能解渴也不一定。
  连忙张目一望,那颗果实似欲离枝掉落,小孩急忙掠上前,手一抓口一张,果实立即化作津液,滑落肚里,刹那间,一团阴冷的气流,沿着经脉,穿校着……
  这时小孩体内蕴藏着一冷一热二团气流,正在撕拚着。
  身体一边热得通红,汗流不止,一边却又冷得簌簌颤栗,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流正在交冲著,交冲不已……
  小孩被这一冷一热的气流搞得狼狈不堪,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半晌之后,突然觉得浑身一震,有如触电一般,便昏死过去了。
  小孩体内为何会产生冷、热二团气流呢?原来,那条五步蛇乃是百年难见的五步蛇,其道行恐怕已有千余年了,生性凶恶,擅吐雾气腥毒,人畜遇上,绝无幸存,其性属火,终年盘居在天子山另一旁的黄龙涧中,乃天生之至阳之物,今日却命犯克星,死在小孩手中。
  石室中的果实,乃是“天芝仙果”,性属阴,秉天地之至阴,实乃此处地下有一道寒玉灵泉,方能培育出这株天地珍宝哩!如此也可解释出那只壮大公猴何以威武神勇的原因了,因为它常年居住在外面的石室,能嗅到千年五步色的气体和“天芝仙果”的芳香,一至阳,一能阴,久而久之就使它神勇天降,威武凛凛,大异常猴了。
  但小孩一下子就吸干子蛇血,吃掉了仙果,力道太猛,自然受不了,竟昏死过去。
  过了三天三夜,小孩仍然昏迷不醒的躺在石室一角,旁边还有一条软巴巴的蛇尸,这期间小孩的身高、体型不断在改变着,睡了三天,长高十余公分,脸上萦绕着彩玉般的霞光。
  陡然一阵裂帛声响,小孩身上穿的精布短衣,在身体的急速变化之下,全给撑破了。
  “小兄弟”也晃呀晃的露出来凉快凉快了。
  这时的小孩已经脱胎换骨,阴阳相济,贯通生死玄关的真气由九宫丹田运行到十二重楼,畅通无阻,达到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境界。
  当小孩苏醒之后,看到破裂的衣服,骇了一跳,遂喃喃自语道:“哇操!我怎么投嗝屁?衣衫又怎么破裂不堪……
  小孩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他带着满脑的困惑走到前洞室,那只壮大公猴已带着母猴外出风流快活去了。
  小孩用双手拨开野藤,走出山壁石洞。
  抬头看天色,大约晌午时分,肚子也不觉得饿。
  此时小孩感到全身似有用不完的劲,于是施展“无极天罡神功”中的陆地飞腾术向前奔去,迅捷如闪电般,今日的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小孩施展轻功之下,一路上只见奇石嶙岣,危穴张口,怪木偃斜,松柏滴翠,……
  一幕幕美妙的景色,疾速向后倒退,小孩这时任督两脉已通,内力特强不已,轻功更觉轻灵曼妙,好像脚底下踩着一片云垫一般,此时如被樵夫瞧见,不疑为神仙才怪哩!小孩人小胆大,在天子山深处东闯西荡,翻山越涧一点也不感到危险。
  看他身上的衣服,成了洞洞装,紧紧包裹住身体,好象一个小叫化。
  三个月后的一天,小孩终于到达天子山的最东端,这一带景象特殊,约有三里方圆光秃秃,寸草不生,景象甚为荒凉,一靠近这片地带顿觉火热异常,迥非外缘林阴凉可比。
  小孩见状,心中好奇,立即想—探究竟,于是一翻身往前直奔,当他接近这地面—里方圆内就感到全身闷热不已,再往前只见在中间地带凸出一个三丈方圆和小洞口,阵阵热浪,从洞口里迎面吹来陡见一双野鸟,低掠那洞口处,立即发生怪事——只见它拚命煽动双翅,可是却再也飞不动了,慢慢的被吸向洞口处。
  小孩看了连呼怪事,喃喃说道:“哇操!这个小洞口一定有古怪哩!不但能发出热浪,又能把野鸟吸人洞口中。”
  小孩凛然生戒,立即运起“无极天罡神功”,刹时,阵阵热浪已不似先前那么火热难耐,当他缓缓地走近洞口时,好似处在火焰山一般,轰轰声响,不绝于耳,而且略带吸力。
  小孩忙运起内功调息,并伫立在洞口前,默默与热流相对抗,可只是半盏茶功夫已经热得他汗水直流,忍受不了,只好暂时退回外缘林中。
  小孩发觉洞口内的吸力,对自己并沒有多大作用,只是洞口内的炽热却让他难以忍受。
  虽然他任督两脉俱通,内功已是不凡,却也禁受不了多久的时间。  因此小孩心中很不服气,决心要留下来问问它,看谁赢谁輸!从这一天开始,他更日日伫立在洞口前,忍受那酷热的考验……
  原来这个洞就是黄龙洞,乃是千年五步蛇的巢穴所在。
  千年五步蛇的血液中,含有抗吸力的作用。
  小孩恰巧吸干了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因此他并不惧怕那洞口的致命吸引力,但是黄龙洞乃是经过地壳变动,所产生的裂隙,温度颇高,难怪以小孩此时的功力,仍然会忍受不了。
  小孩天天和黄龙洞所发出的热浪相抗衡,刚开始的确使他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日复一日,他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度过难关,一年后,他只要运起内力,热浪再也不能威胁他,无形中他的功力更为凝实,并练成元罡,只要他一运功,体外自然产生一种无形的气罡,保护身体今后小孩只要努力不懈的用功,元罡大成,即使是一片小小叶子,也能够杀敌于十丈之远。小孩福厚缘奇,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成就着,假以时日,武林中,又将出现一朵奇葩,除魔卫道,任重道远。
  小孩稍一计量,自进人天子山已有一年半的时间,心中老是挂着老人,便想立即赶回小竹屋……
  心想着,便迫不急待的沿着天子山的外圈,施展绝妙的轻功,如电石火的飞腾着。
  还好,天子山外围仍未开发,大都是荒郊野外,才不至于驚世骇俗。
  行行重行行,小孩马不停蹄的赶回小竹屋。
  去时半个月后,回来仅短短的一天,足见小孩的轻功与过去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了。
  小孩蹑手蹑脚慢慢的接近小竹屋,探头向门内一看,到处可见蜘蛛网遍布着,床上、旧椅上布满厚厚的一屋灰土,一派荒败的样子。
  小孩伸伸舌头喃喃自语:“好险!老鬼还没回来!”
  小孩一看室内的脏乱,马上来个大扫除,右臂一伸拍出一股掌风,只见室内扬起一层灰雾,左掌遥空一扬,蜘蛛网立即残残破破,惊得蜘蛛到处闪躲,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小孩双掌连环出手,东一掌西一掌,待尘埃落定之后,小竹屋马上恢复昔日的原貌。
  自小孩回到小竹屋之后,早上练功,晚上读书,等待老人归来。
  三个月之后,小孩发现室内的数百册书籍,已被他看完,下午没事做,只好到天子山山上溜达,顺便练习轻功,以此消磨时间。
  小孩自从打通生死玄关,灵智大开,看书更是一目十行,以至于在短短三个月之中,就把屋内数百册书籍看完,真乃神童也。
  这天下午,天子山的山道上有一条人影,朝山上急掠着,盏茶时间后,只见小孩站在一处林中,林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树木,他朝树木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些树木,倒挺适合练习掌力哩!”
  说着,立即右手一推,拍出一股急劲的掌风,只听“砰”一声,一株碗口粗的树木,应声倒下,林中的小鸟纷纷拍翅惊飞!在小孩的叱喝声中,一株株树木,东倒西歪,半晌,林中似象遭到龙卷风扫过一般,没有一株树木是完好的,好不凄凉!小孩左一掌右一掌,玩得好不开心,良久,一看林中满目疮夷的景象,才嚇了一大跳,暗道:“哇操!我这不是破坏自然风光吗?”
  小孩立即放下屠刀,改采较温和的方式,只见他右手一伸,五指齐弹,五缕指风,疾射三丈外的一株双人合抱大树。
  立听“啪啪”连声,树干上立即布满五个洞穴,而且前后对穿而过!这比武林中的“梅花弹指神功”毫不逊色。
  小孩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喃喃道:“哇操!莫不成这株大树是豆腐做的吗?”
  说完,果真去摸摸树干,说道:“真的也,想不到我的功夫这么厉害!”
  小孩福缘深厚,奇遇连连,任督两脉已通,身具一申子功夫,假以时日,纵然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也可能练成!无怪乎,举手投足,功夫惊人!自此以后,夫子山附近的树木处处布满坑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自然生成的,是这里特有的景象呢!日复一日,再二个月就是二年了。
  小孩日日眺望右旁的小径,现在他的心中期望老人能早点回来,年纪渐大心智渐开,他已能体会到老人对他的关爱,老人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数日后的一个早上,小孩独自在竹屋前空地上,拳打脚踢,藉以活动筋骨……
  忽然,右边小径,有一个淡色的黑点疾速掠来小孩立时警觉,抬头塑去,那人尚在远处,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立即长啸一声,声如龙吟,十里外都能听见,然后天马行空般,急掠而去……
  老人听见啸声,连忙停足望向远处空中,以为来了什么高手……
  陡听一人叫道:“老鬼,你回来了!”
  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激动。
  声未歇,人影一晃,只见一个少年人,脸上五官很像小孩,但是身高却比小孩高出三个头,老人不禁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小哥你是谁?”
  小孩看了看身后,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的道:“你说我吗?”
  接着又说道:“你不是老鬼吗!我是小鬼,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老人好象在看怪物般,左瞧右瞧,一摇头道:“小鬼没你这么高呀!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裂嘴一笑道:“老鬼!一言难尽,有话回去再说吧!”
  老人点点头说道:“好吧!”
  说着立即施展轻功身法,疾掠而去。
  半晌,身后不闻声息,老人担心小孩跟不上,忙转头一看,身后小孩如行云流水般,不急不徐的跟在自己左侧后面,脸不红,气不喘,根本是一付从容不迫的模样,老人更加疑惑了。盏茶功夫,老人和小孩赶到小竹屋前,老人进屋一看,纤尘不染,暗赞一声,随即放下手中包袱,坐在椅子上。
  小孩也跟着坐下。
  这时老人朝小孩问道:“小鬼!这一年多来,你怎会变这么高呢?”
  小孩忙道:“老鬼!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无聊极了,就往山上溜达去了,无意之中,见到两只醉猴,其中一只公猴特别壮,甚是古怪,我就跟踪它们,然后发现了山壁石洞,别有洞天……”
  老人静静听小孩惊险绝伦的述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低头沉思……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小孩才述说完毕,老人也由沉思中醒来,问道:“小鬼,你说的那条全身乌鳞密布,七寸处生了一环白圈,口吐浓腥雾气的怪蛇好象是传闻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异种千年五步蛇,性屑至阳,四尺余长,其道行可能有千余年,你福大命大,吸于了它的血液,否则此畜必危害附近的人畜,你诛除此蛇,也算是一件功德哩!”
  稍一顿,接着又道:“至于那株高约三尺,生有九叶,又透着清香的果实,可能是‘天芝仙果’,性必至阴,是天地之间的无价珍宝哩!你吸干了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又吃了天芝仙果,一阴一阳,龙虎相济,才使你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打通任督两脉,增添了一甲子功夫哩!”
  说着,瞅了小孩一眼又道:“天子山东边和那个洞口,会发出炽热及吸力,武林中人称之为死亡陷井又名黄龙洞,互相告诫不敢靠近,你福缘深厚,恰巧先吸千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其血液中含有抗吸力的作用,而黄龙洞也是它的巢穴所在哩!你在黄龙洞中伫立了一年,怕是已元罡初成……”
  说到这里,老人立即右臂一伸,食指疾速朝小孩点去……
  小孩静听老人述说,突然话声中惭,抬头一看,老人的食指已近左“肩井穴”,连忙运功,身体处自然布了一层金钟罩,老人的食指接近他的身子一寸处,再也前进不得。
  老人一阵惊愕,立即哈哈大笑数声,撤回右臂食指……“小孩右手摸着脑袋,一付莫宰羊模样,疑惑的问道:“老鬼,怎么说的好好的,伸出右臂吓唬我?我人小,可经不起吓,到时候死翘翘你就没人相陪啦!”
  老人又哈哈大笑数声,指着小孩的脑袋说道:“傻小子!你的元罡初成,即可防身又可御敌,只要你勤加苦练,以后的成就无限量,妙妙!哈哈……
  小孩憨憨一笑道:“怎么会这样啊!”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小鬼,你的内功已到如此境界,只要再学会‘无极天罡神功’的九大绝招,天下大可去得,哼!狂龙客又将再度重振武林的雄风,指日可待矣!哈哈……”
  小孩看着老人笑个不停,偏头傻傻问道:“老鬼,你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或桃花运了,那么高兴!”
  老人眯着眼看着小孩道:“也可以这么说啦!总之心里非常爽就是了!”
  小孩可弄不懂老人为什么会那么乐,莫非真得重奖了,于是忙道:“老鬼,你是不是发财了?才会那么兴奋,说来我听听嘛!”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你说我发财了,的确不错,但是我高兴的是你的一番成就哩!”
  小孩“哦”了一声,笑嘻嘻的问道:“你发了什么财?怎么发的?”
  老人却笑而不语,似乎要吊足小孩的瘾,看一看天色,时已近午,老人大模大样的闭着眼睛调息着,却叫小孩弄些饭菜来。
  小孩苦着一张脸,好象人家欠他钱不还一般,站起来就去张罗吃的……”
  他推开厨房的小竹门,拔了些野菜,喋啦喋啦炒起菜来,又拿着昨天吃剩下的大野鸟,放在火上烤着,一阵香味直往老人鼻中飘来,馋得老人直催促小孩快点。
  半晌,才看见小孩端着黑焦的菜,左手拿着一支缺了双脚的大野鸟,同时身上吊着一个小坛子,老人二话不说的拿起大野鸟,撕开胸脯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突然,老人双目一睁,又蹙着眉头说道:“怎么酸酸的,又硬硬的……”
  小孩嘻嘻一笑道:“这是昨天我吃剩下的……”
  话未说完,“拍!”一声,小孩头上就多了一顆“爆米花”。
  小孩躲闪不及,吓了一大跳,人便往后倒。
  只听“砰!”一声酒香四溢,弥漫整个屋内,小坛子破碎,猴酒巳点滴不剩。
  老人暗呼可惜不已,忙问小孩道:“这些酒是哪里来的?”
  小孩神秘一笑道:“这是猴酒,有一次我在天子山上练习指力,看见一群猴子在‘吱吱喳喳’叫着玩耍,我就跟去偷偷一瞧,只见石窟里有几只猴子,正用双脚踩着石槽里的果子,酿着酒,我就伺机偷它一点儿,想要回来孝敬您老,哪知刚才却打破了,唉!”
  老人一付可惜的模样,小孩看得心中暗笑,于是向老人说道:“老鬼,咱们明天再去偷它几坛酒,你看怎么呢?”
  老人眯着双眼笑道:“由我策划。你来执行吧!”
  说着,老少二人草草用过午膳,小孩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老鬼,你是怎么发财的?说出来听听吧!”
  老人从桌上拿起包袱解开之后,一阵宝光从包袱里闪射出来,百十颗龙眼大的滚亮精圆的明珠,光彩耀目,一颗已是价值不菲,数百颗岂不是轿值连城子吗?“哇操!这不是成了亿万富翁了吗?连走起路来都有风哩!”
  小孩想到这里,忍不住吃吃而笑了。
  老人瞅了他一眼,右拳一敲。“砰!”一声,小孩抱着头直叫痛,暗道:“真衰!暗爽都不行!”
  老人指着闪闪发光的明珠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又何必这么兴奋呢!”
  接着又说道:“不过,有了钱财,善加利用,济贫扶弱,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小孩受到刚才的教训示,只得目不斜视,正经八百的问道:“这些明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老人回忆似的说出一番话来:“说话一年多前,老夫为了寻找玄玉仙丹,离开天子山的小竹屋,足迹踏遍于黑山白水、滇藏、岭南、西域,不知穿破了多少鞋,仍然风尘仆仆打探着玄玉仙丹的下落……
  “有一天的大黄昏,老夫行脚云贵,经过一个叫‘跳虎峡’的绝地,无意中走进了一座古洞中,竞在里面发现了一大批宝藏,真是怪事!当天晚上月亮半露,似乎不愿意遮住古洞中珠宝的光彩!”《武林小神探》第二章 玄玉仙丹
  老人说到这里似乎口渴,小孩却急欲知道下文,忙沏了一杯茶递给老人,问道:“以后怎么样了?”
  老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慢条斯里的说道:“老夫发现古洞中宝光外露,知道洞里一定藏有宝物,但却忌惮古洞前数十丈宽的寒潭,此潭鹅毛不浮,凶险异常,以老夫这等功力,也不敢直接飞渡潭面到达古洞,只好绕着山,徐徐的由山壁落下洞口,古洞约有数丈宽,洞口有野藤掩盖着,若非月黑宝光外曳,还真不容易发现哩!“进人古洞,里面有一间石室,排列着数箱珠宝,打开一看,翡翠、玛瑙、明珠,林林总总,应有尽有,发出诱人的光彩,其中却有一箱略为倾斜盖已打开,以至于宝光外曳,老夫只不过拿了百分之一而已呢!”
  小孩听得咋舌不已,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取出宝藏风光一番,才不会辜负这一批无主之宝藏!老头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跳虎峡一带,人迹罕至,除了樵夫、猎人外,不怕会被人发现。”
  说着,伸出右手食指醮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着地图,告诉小孩正确的路线和地点,要他长大成人以后,有机会就把这批宝藏取出来救世,创出一番事业来。
  小孩聚精会神的听着老人指点,并牢牢把地图记在脑海中,这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半晌,小孩才抬头问老人道:“老鬼,那块玄玉仙丹有没有找到?”
  老人神情沮丧,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几乎找遍了整个中国,连个影子也没有,看来是沒指望了!”
  小孩看到老人一付斗败公鸡般垂头丧气的模样,忙道:“老鬼,玄玉仙丹就保在我小鬼身上,等我长大以后,一定替你找到它,治好你的病哩!”
  老人看了小孩一眼,又是搖头又是点头,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暗忖道:“等你找到玄五仙丹,我岂不是要先买好棺材等着?但你的一片孝心,却令我感到欣慰!”
  小孩真的搞不懂老人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也暗忖道:“难道大人都是这个样子?”
  想着,也不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匆匆两个月过去。
  这一天,陡见老人从小竹屋内奔出来,嘴口喊叫道:“小鬼!小鬼!”
  一边伸手摸索着,似乎看不见路了。
  小孩正在小竹屋前的空地上练武,见状忙奔到老人身边,诧异的问道:“老鬼,你怎么啦?”
  老人用手摸索着小孩的头道:“小鬼,是不是世界的末日到了,不然我怎么瞧不见东西,到处一片黑暗呢?”
  小孩心中惴惴不安起来,紧张道:“老鬼,你的眼睛怎么了?现在是大白天哩!”
  老人听了身子晃了一下,才想起唐古拉山区荆棘古洞中,无名老人说过的一番话:“功心救命丸虽能暂时遏止你的伤势,但是久服之下,必会造成不良后果!除非你能在十年内替老夫找到玄玉仙丹,再由老夫用逆天神功之神技将你治愈,否则……”
  想到这里,老人突然仰天长叹不已。
  小孩心酸酸的看着老人,心中想问老人,却迟疑不敢开口。
  忽听老人叹息一声,声声无奈的说道:“饮鸩止渴!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尝到苦果了!”
  小孩,忙向老人问道:“老鬼,是不是玉瓶里的攻心救命丸所致?那您老就不要再吃了吧!”
  老人听了摇了摇头说道:“喝了攻心救命丸还可以苟延残喘,没有它,老夫便挨不过一个月呀!”
  言下不胜唏嘘。
  小孩此时也无言以对了。
  老人突然精神一振,向小孩说道:“小鬼,既然天意如此,我也不必怨天尤人了,从现在开始,老夫要教你‘无极天罡神功’的九招惊天地、泣鬼神之绝学,希望你好好的参悟,不要辜负老夫的期望!”
  接着又道:“现在你的内功已有深厚的基础,但是‘无极天罡神功’九绝招,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绝学,威力绝伦,老夫也只是参悟前面三招而已,相信以你的聪明颖悟力,几年之内,必定能全部悟通……”
  话未说定,“咳咳……”连声,忙从怀中拿出玉瓶,服下一小口攻心救命丸。灰白的脸色才转红润。  小孩看了老人一眼,暗下决心,要刻苦自励,学成“无极天罡神功”的九绝招,并找到玄玉仙丹治好老人的病痛。
  老人颤着右手,从衣袋内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小孩后,说道:“‘无极天罡神功’的轻功、内功调息你已学过,但是以前的内力不足,所以九绝招并没有传授给你,如今你的任督二脉已通,内功不成问题了!”
  顿一顿,接着又道:“小鬼,到外面空地上,我教你前三招,后六招就必须全靠你自行参悟了……”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小竹屋前的空地上。
  突然,老叱喝一声:“天罡如箭!”
  陡见他那右臂前伸,朝空中虚划半个弧,骈指疾指,幻化出无数的掌影,虚虚实实,变化莫测,真不愧是旷世绝学!接着老人又叱道:“第二招,罡云闭日!”
  跃身半空中,双掌交叉更迭,渐渐的己看不清掌形,有如老鹰擒鸡,威猛绝伦。
  第三招是“罡风翻江”,连环使出,招招相扣,诡异莫测。
  半晌,老人演练完毕,问道:“小鬼,看清楚了没有?”
  小孩饶是聪慧颖悟,目光锐利,但是瞧了半天,也没有看懂,期期艾艾的道:“老鬼,我……我只看到你的掌指在迅速移动着,如此而已!”
  老人颔首点头,暗赞—声,忖道:“小鬼果然不简单,能看出我的掌指移动,内功修为不到一定境界,还难以瞧出我的掌影呢!”
  遂含笑着说道:“小鬼,我把速度放缓,你仔细看清楚了!”
  小孩全神贯注的瞧着老人的掌指变化……
  老人放缓速度,从头再演练了一次,半响,停身收招,问道:“小鬼,看清楚了吗?”
  小孩看得似懂非懂,因为这等奇招,变化多端,哪是一时三刻所能理解的?他暗忖道:“哇操!‘无极天罡神功’真不简单,平时的武学,我只要过目三次,无不现买现卖,难道我的脑袋出毛病了?”
  想到这里,忙道:“老鬼,模模糊糊哩!”
  老大呵呵一笑说道:“如果你马上就能懂,就不叫奇招绝学了,老夫毕生才学会三招,你能有一丝意会,已算不错了!”
  小孩似苦瓜般的脸马上眉开眼笑了,暗忖道:“并不是的脑袋出毛病,而是‘无极天罡神功’太玄奇了哩!”
  他立即翻开小册子,只见纸上画着一个不着衣物的人像,右臂朝空中一划,还有一些奇怪而复杂的线条,有长有短,有连接不辍的,也有突然中断的,如羚羊挂脚,无迹可寻,还有的级条旁边有红字写着“一、二、三……”等数字,图下方有蝇头细字批注。
  小孩看了半天揣摩好一阵子,似有意会的“嗯嗯”连声,连点头带摇头的。
  第一招“天罡如箭”花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才算学会。
  接着第二招、第三招也花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弄懂了。
  这一天,小孩掷书叹了一口气,忖道:“‘无极夭罡神功’的前三招,既有批注又有老鬼的演练,就花了四个月才让我弄懂,那其余六招不知有多难啦!”
  老人听到小孩掷书叹气,忙道:“小鬼别不知足了,老夫花了一生研究,你只不过用了四个月就练成了,还在叹气,那我只好跳井自杀,让臭水臭死算了!”
  小孩听到老人的鼓励,精神一振,拾起小册芋,着了第四招“罡涛摧岳”,第五招“罡雷霹雳”,第六招“罡气冲天”,第七招“罡影无形”,第八招“罡焰无边”,第九招“天罡无敌”,小孩看得心跳加快,头昏脑胀,忙合上小册子,闭目调息老人眼瞎看不见,在旁边听到小孩鼻息粗重,后又趋于稳定,忙对小孩说道:“小鬼,‘无极天罡神功’深奥诡异,图上那些线条,看久了会使人昏眩,这时候,你要先调息,当你注视那些线条,灵光闪现脑际时,这些线条就会自动串在一起,你要把握那瞬间灼灵智,否则机缘一过,以后要再出现不知要到何时矣!”
  小孩听得唯唯应是,立时暴睁双目,死死瞪着第四招“罡涛摧岳”,只见图中人像双臂先左后右掌指弹动,左足蹈空,旁边线条无数,似欲翩翩起舞……
  小孩看得双眼一阵酸麻,暗呼:“妈的,会搞死老子,什么鬼线条嘛!”
  日复一日,只见小孩像个神经病一般,天天瞪着图上线条,真是不嫌累。
  一年后的一个早上,小孩似疯子一般大吼大叫道:“我懂了!我了解了!我会了!”
  说完涕泪纵横的抱着老人。
  老人轻抚着小孩的头,慈蔼的道:“小鬼,不要太激动,慢慢说给老夫听吧!”
  小孩一把鼻涕,两串眼泪流着,听了老人的话,才破涕一笑道:“老鬼,刚才我调息好之后,像往日—样努力的瞪着图画,哪知线条突然像连环画般串了起来,这时我的脑袋轰了一声,顿时眼花缭乱,像有无数道金花在眼前摇晃,我马上闭目调息,再睁开眼睛,那些金花消失不见了,那些线条却活泼的跳动着,我使牢牢记住这些线条的跳动,已用红笔记录下来了。”
  老人听得老泪纵横,笑道:“小鬼,‘罡涛摧岳’这么快就被你参悟,想必那五招也一定难不倒你,呵呵……”
  小孩一看老人比自己还要高兴,暗暗立誓要把其他五招通通悟透,让老人高兴。
  小孩悟通“罡涛摧岳”,立即摆开架式,翩翩起舞,不要小看这轻轻松松的一招,其实双袖暗藏玄机,凌厉万分。
  老人起初站在小孩旁边,渐渐地退至三丈远处,耳听阵阵罡风声,劲风袭体,不由暗道:“好厉害的一招‘罡涛摧岳’!”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七年岁月从指缝中悄悄溜逝,小孩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孩而是大男孩了。
  只见他眼若点漆,鼻似悬胆,唇红齿白,猿臂蜂腰,俊逸中带着潇洒,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少年。
  而老人则更加的苍老,脸上布满皱纹,发髭皆白,整天病恹恹躺在竹榻上,有如风中残烛,随时会息灭似的。
  这一天,一个英俊的少年兴冲冲跑进竹屋中,似乎有话要告诉老人,只见竹榻上躺着一个老人,奄奄一息,脸色甚为难看,那少年说道:”老鬼,‘无极天罡神功’的第九招‘天罡无敌’我已经悟解了!”
  老人陡然精神一振,说道:“好!好!小鬼,了不得,我以你为傲!”
  顿了顿,接着说道:“小鬼‘无极天罡神功’的九大绝招,威力惊人,若非罪大恶极之辈,不要轻易使用,知道吗?”
  说完,又发出一阵咳嗽声音,少年立即取出玉瓶,让老人服下一小口攻心救命丸,老人苍白的脸色才恢复红润,似回光返照一般。
  少年深知攻心救命丸多服下会有副作用,但是看到老人痛苦的模样,才无奈给老人服下一小口。
  这七年来,老人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知道少年悟通绝学,而少年也就拼命的修练着,皇天不负苦可人,终于让他完全参悟了,其中的过程是用血和眼泪换来的,成功绝非侥幸。
  七年来,少年在自己的期待和老人的严格要求下,不但“无极天罡神功”九绝招学全,连老人冷傲、孤僻和多情的个性也在潜化中影响了他。
  这一天晴朗的早晨,一只信鸽飞落在小竹屋上,鸽脚绑着一根银色小管子,少年一见,右手一吸,那只信鸽煽动数下,立即落在他的手掌中。
  他取下锒色小管子,旋开盖子,取出字条,只见其上写道:“主人、少爷钧鉴:仆于西藏布达拉探悉阿沛桑头人举办骑赛大会,得锦标者,便赠予玄玉仙丹并婚娶其女阿尔丽姑娘,骑赛大会定于五月中旬举行。
  仆松赞旺”
  少年知道,松赞旺是老人的仆人,常年在外打探玄玉仙月’的下落,偶尔才回天子山看看。
  他匆匆看完字条,放走信鸽,忙进入竹屋中告知老人此事。
  老人听到少年的陈述,唏嘘良久,说道:“想不到老夫千辛万苦踏遍千山万水遍寻不获的玄玉仙丹竟然落在阿沛桑头人的手中,唉!”
  少年心中一盘算,如今已四月下旬,离五月中旬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了,立刻向老人问道:“老鬼,五月中旬,只剩十多天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到布达拉?”
  老人说道:“小鬼,立刻收拾包袱,准备到布达拉参加骑赛大会!”
  少年忙收拾包袱,背着老人,疾速或右方小径驰去。
  第二天到达一个小镇,购买一辆马车,朝布达拉急赶,马车在道上疾速奔驰着,后面扬起一阵阵滚滚黄沙……
  西藏,布达拉。
  黄昏,高原上漾起淡淡的霾雾,在辽远的地平线上,它正迅速地聚拢着,静止于蓝天的几片白云,已由绚丽的金红色变成青紫,似欲沉沉人眠。
  自错木纳湖上吹采一阵湿风,掀动着波涛,激荡澎湃着发出哗哗的声音。
  这是五月中旬——属于高原上奇妙而热闹的季节,西藏二十九盟,川康二十土司,甚至远自川貴赶来的骁勇骑士,都将聚集在青葱辽阔的原野上、因为一年一度的骑赛大会就快揭幕了。
  本次骑赛大会尤其盛况空前,原因是锦标太过诱人,据称获得骑赛冠军之人,不但能赢取一笔巨额彩金,而且还可获取阿尔丽姑娘的下嫁。
  金银珠宝虽然具有魔力,然而这位藏疆第一美人的号召力,却远远超过任何有形珍物。
  她,阿尔丽,正是大会主持人阿沛桑头人的唯一千金,芳龄十六,出落的美如神话中的仙女,不知有多少颗年轻的心狂热地暗恋着她,但谁都不敢冒渎玉人,她是神一一青年人梦中萦绕的爱之主宰。
  即使是白痴也会惑于她那美貌,超凡绝俗的美丽。
  因此消息一传出,疯狂的骑士们都催马加鞭来到布达拉,准备大显身手赢得美人,但他们乘兴而来,虽未落个败兴而归,却也相差无几。
  原来会主阿沛桑宣布,参与骑赛大会之人,必须具有下列三个资格,方能角逐锦标:第一、年在三旬以下,尚未娶妻。
  第二、身家清白,家财万贯。
  第三、五官端正,毫无残疾。
  这三样条件缺一不可,乍看甚为合理,因为阿尔丽姑娘乃金枝玉叶,又是美艳的绝代佳人,怎可匹配碌碌庸人!其实爱情原不分富贵贫贱,这阿沛桑头人太势利眼,竟与中原世俗一般,讲究门当户对了。
  因此,实际参加角逐的十余人,不是头人后裔,便是贵介公子,普通一般骑士,只可望洋兴叹,无法奢望美人的芳泽。
  这种不合理措施,引起许多议论,但权势瞬即将不平压下,骑士们唯有结营群处,静观明日之大会决赛。
  —座座西藏毡包似沙丘,如馒头,星罗棋布,杂处四方,阵阵豪爽的谈话声,蕴汇原野,随着风飘向老远老远。
  这时暮色将合,一个面目朴实的藏装大汉,匆促焦急地徘徊路口,似乎有所期待,喃喃道:“老主人和公子怎么还不来?再迟就赶不上报名了……”
  正自独语间,蓦地,远方轻尘扬起,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团黑影子缓驰来,渐渐已可看清。
  原来是一辆华丽马车,辕上跨坐着一位少年,扬鞭吆喝,顾盼之间,挺秀而有英侠之风。
  马车徐驰渐近,藏装大汉展望着,忙抢上前去,匆匆喊道:“少爷,可盼死咱松赞旺了,再迟些就赶不及了……”
  赶车少年吆喝一声,马车倏然停止,车中传来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小鬼,地头到了吗?”
  少年慌忙答道:“老鬼,布达拉就在前面。”
  说着—跃下马,向藏装大汉道:“松赞旺,歇宿地点可曾寻妥?赤兔安置在何处?我因老爷心创复发,所以一路不敢疾驰,以免他老人家受不了颠簸之苦……”
  “小人知道老爷喜欢清静,所以在东面湖畔建筑了一座西藏毡包,设置全照少爷吩咐,十分富丽堂皇,赤兔这些日子一直由小人试骑,少爷尽可放心,哦,少爷,这次骑赛大会可不准汉人参加,少爷还是换过藏装,说川康汉话,才不致被人怀疑!”
  这藏人一口汉语说得爽脂流畅,显然是老江湖,经常与汉人打交道。
  少年剑目一轩,车中却传出沙哑的声音,微弱地说道:“小鬼,你就委屈些,冒充藏人有甚打紧,快进来换好装束,自去那阿沛桑头人处报名,再回湖畔,叫松赞旺赶车吧,老夫……,心痛又发……作了!”
  少年神色一凛,匆匆钻人车厢内,松赞旺一跃登辕,吆喝声中,华丽的马车徐驰入一塑无垠的高原。
  半晌已绕过数座西藏毡包,少年忽然钻出车厢,问道:“松赞旺,阿沛桑头人的大帐设在何方?”
  松赞旺用手一指西方,只见苍茫暮蔼之中,远处火光隐约闪动,一座显眼突兀建筑雄伟的西藏毡包,恍然在目,帐顶尚有一方彩旗迎风招展,极易辨认。
  少年微一颔首,身形动处,已自远在十丈以外,转瞬之间,竟如一缕轻烟,消失在眼界以内。
  松赞旺怔了一怔,马鞭帛裂挥处,直往东方驱驰而去。
  西藏头人阿沛桑,年约四旬,面目清瘿而微露精明,他身着一袭头人袍独处帐中,来回踱蹀,一面默默计算:“查的米、隆格尔、布江达、热邦扎,嗯……
  还有古拉白,这些人都是富甲一方的世子,其中之一将成为我的乘龙快婿,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正自想着,内帐走出一位白衣少女,但见她着家常打扮,淡扫蛾眉,却掩不住清丽出尘的天姿国色。
  她眉蕴悒郁淡愁,轻巧地走进来悄悄道:“爹,报名应该截止了吧?”
  语声幽怨宛转,若有不胜之情。
  阿沛桑面露慈笑道:“尔丽,爹这就吩咐下去……”
  他微顿了顿,高声喊道:“戈木!”
  半晌,帐外匆匆走入一名侍卫,禀道:“王爷,戈木在此候命,外面驾临一位公子……王爷是否让他报名?”
  阿沛桑双眉一皱,白衣少女已挥手道:“报名已经截止,叫他……
  话音未落,突然中止,秋波泛过一丝异样的迷惘之色,盯住帐门打量不休,竟连话也忘记说完……
  原来,帐门掀处,一位少年昂然挺立,但见他剑眉星目,玉面朱唇,猿臂蜂腰,浑身—式银白色线绣的藏式骑装,手持一个丝囊,面露微笑,竟是边陲难见的浊世公子。
  阿尔丽姑娘忽然警觉失态,不禁面泛红色,玉手一挥,道:“戈木,这没你事了,退下吩咐,报名自这位公子以后截止。”
  戈木一怔,瞬即会意退出帐外,向同伴宣染去了。
  阿沛桑心中打鼓,当下端坐案前,那少年趋前数步,简明地道:“姓名郭必克,籍贯天子山,年龄十八岁。”
  他虽然面含笑容,语气却生硬冷削,显然川康汉语说得不流利。
  说完将手中丝囊置于案上,又道:“身家清白,富可敌国,无残疾,现置帐东方湖畔,王爷有暇请驾临,囊中明珠十粒,暂做菲薄谒见之礼告辞了……”
  说完,竟然目不邪视,龙行虎步旁若无人地走出帐外,端的是傲狂之至。
  阿沛桑父女同时一怔,尔丽姑娘芳心暗嗔。有生以来她从未见过任何男子,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无礼。
  她突然严生 丝奇异感觉,对于这自称郭必克的青年人,发生极深厚的兴趣,甚至于已作出决定,誓必叫郭必克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女人往往如此,对于倔强的异性,反而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兴趣,这也许是所谓的好奇心吧!阿沛桑头人急急解开丝囊,果然是一颗颗滚圆精亮的明珠,耀眼生花,看来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这郭必克自称富可敌国,确非虚言耸听,以他出手阔绰而言,即使头人贵人也远远逊色。
  布达拉东面湖畔,一座富丽堂皇的西藏毡包中,灯光隐隐外露,不时传出急促的呛咳声。
  室内,右角板床上铺敷厚软毛毡,上面躺着一位衰弱垂危的老人,年过古稀,面色枯干腊黄,双目俱盲,喘气连连,眼看已离墟墓不远。
  少年神色焦急地侍候一旁,双手互搓,目中泪光隐隐,屡次伸手欲代老人疗治,却似有甚顾忌,终于忍住未曾妄动。
  老人一阵急喘,面色略转,挣扎着道:“小鬼……把……那瓶……药……水取……
  来!”
  少年急道:“老鬼!攻心救命丸对你病体有害,多服不亚饮鸩止渴,还是我冒险为你疗伤,也许侥天之幸……”
  话犹未了,老人已厉声道:“我还想活!咳……咳……老夫心瓣已支……
  离破碎,内力人体……立时……便……会惨……
  死!小……鬼!听老……夫的话,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饮……鸩止渴!”
  少年内心惨然,无奈只得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微一晃动,发觉所余无几,当下滴了几滴侍候老人服下,退后数步静观其变。
  良久,老人面色渐由灰白恢复红潮,但却红得异常浓郁,显然是因药力刺激之故,不再呛咳,不再喘气,老人道:“小鬼,不要动气,听老夫说话,我要在未离开人世之前,说出一件秘密,它隐藏在老夫心底已有多年,若非到此地步,老夫绝不让你得知这秘密,因为它关系你一生命运太重大了,老夫本待不说,但经过这些年的考虑,终于决定述说出来,也许是福不是祸,也许是祸不是福,全由你在一念之间决定。”
  少年凛然一震,在他的记忆中,一直与老人相依为命于天子山的小竹屋,没有爹娘或亲人,老人也从没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少年小时候福缘深厚,奇遇颇多,八岁那年就吸干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同时服食那颗天芝仙果,洗毛伐髓,脱胎换骨,不但打通任督两脉,也凭空增添了一甲子功力,后来在黄龙洞受大自然的砥砺下,元罡初成,运起内功,就能发出一层寸许的保护金钟罩,而后老人把‘无极天罡神功’的九大绝招,倾囊传授,又经自己刻苦自励的学习,才有今日匪夷所思的武功。
  八年前,老人双眼突然瞎了,但是在武学上一直严格苛刻的要求少年,老人苦心教学,总管没白费心血。
  苦难的日子终于捱过,少年明白老人苦心教导自己必有深意,虽然老人从未提过,但聪颖慧黠的他,却能揣测那必是一件艰巨的任务。
  十三载苦学勤练,造就他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更使他由艰苦中磨砺出独特的性格,他不知道自己的武学究竟有多高,但却明白自己的性格受了老人之薰陶,变成冷峭狂傲,愤世嫉俗,热情任性,一意孤行的象征。
  多年渴望的心愿,今夜将由老人道出,少年不禁心情激动,急道:“老鬼,有话不必急在一时,待明朝骑赛大会,小鬼夺得锦标,取回那件稀世奇珍,便可为你疗治伤势,小鬼的内力想必足可胜任有余。”
  “小鬼!”
  老人沙哑的喊道:“你以为玄玉仙丹能够使我复原?唉!你错了!”
  少年—愣,奇道:“老鬼,那是你亲口所说之话,你说玄玉仙丹功能去毒生肌,明日益心,无论何种严重伤势,均可以以此宝置于伤处保持不致恶化……”
  老人打断道:“小鬼,那是老夫骗你的,不错,这玄玉仙丹确有无穷妙处,但老夫伤势延搁太久,每月饮用攻心救命丸虽可暂保性命,但药毒深入骨髓,以致在你十岁那年双眼失眠,变成废人,因此,玄玉仙丹虽可将早年所受创伤治愈,却将终身瘫痪过那孤寂日子,这岂是老夫所能忍受的?不要插嘴,让老夫把自己一生的经历说出,否则老夫即使逝世,也将含冤九泉,终身抱憾了!”
  少年见老人神色郑重,不觉凛然无语。
  老人又开口道:“首先,老夫要嘱咐你,这件事有关武林百年以来的极大秘密,你要仔细一字一语,不可遗忘,同时更不能等闲视之,在未述说之前我们换过称呼,叫我一声老阿伯吧!”
  少年惊呼道:“老鬼,你……”
  事出意料之外,相依为命的老人也许是因为创伤发作,故此,神思昏沉,口不择言了吧?老人苦笑道:“我虽双目失明,却能测出你惊讶之态,唉!十八年来我们相依为命,即使父子也不过如此,一旦揭穿真相,反而招致不信,唉……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慢慢听来便可知道了!”
  少年心神一凛,听老人言之谆谆,显然所言井非虚构狂想,自己身世另有曲折也未为可知,当下默默无语,默默倾听。
  老人一清喉咙哑声道:“说来话长,小鬼你且注意切莫让人偷听,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泄漏出去,必将轰动江湖,引起浩劫……松赞旺呢?”
  “服侍赤兔洗澡去了。”
  老人“嗯”了一声,道:“小鬼,你去把那件银色绣以‘狂龙客’的紧身衣,与那根黝黑的短棒取来,让我想想……哦!放在内帐最底的一只箱子内。”
  少年应声寻去,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见提及,所以甚觉新奇,把玩一会才交到老人手中。
  老人迫不急待似的接过,神情激动,爱不忍释,刹那之间,他突然哈哈大笑,豪兴遄飞,竟似变成另一个人。
  这变化微妙又突然,少年不禁愕然。
  老人见少年如此惊奇,立即说道:“小鬼这紧身衣人称狂龙衫,水火不侵,极为珍贵,短棒顶端藏有暗钮,伸缩自如,可当槍用,人称齐天大圣棒,二物皆为老夫当年行道的标志,从今以后,它们就属于你了,老夫百年以后,望你能仗此二物扬威江湖,扶正去邪,管尽天下不平之事!”
  “老鬼,请你快将从前之事说出,生我者父母,养我育我者是您老人家,纵然我们没有骨肉关系,小鬼仍奉您为至亲……”
  老人痴呆的双眸,突然眨动连连,似乎在努力企图看清少年的面貌,作为他到幽冥间回忆的憧憬,但他终于失望的长叹一声,说道:‘小鬼,得你一片孝心,老夫死复何憾?好,既然如此。老夫就说个故事给你听……·四十年前,湘楚有位少年游侠,他本是衡山振俗家弟子中之佼佼者,出道未久,便被江湖视为后起六秀之一,这少为英俊豪爽,待友热忱,是位义薄云夫的好汉子,他姓郭名必……”
  “郭必?”
  少年呆了一呆,忍道:“老鬼,这人是谁?怎会比我的姓名只差一字?”
  老人面部肌肉一闪道:“还会有谁?孩子,你虽聪颖绝顶,却未料到老夫的苦心!老夫名叫郭必,替你取名多加一字,无所不克,无非是想使我的威名、理想重现人间……”
  他顿了顿,又道:“老夫为人耿直豪爽,性喜交友,虽然结下不少强仇大敌,但因本身艺业高强,又兼知交遍天下,故而始终一帆风顺有惊无险,渐渐养成狂傲不可一世的习性,“江湖后起六秀中,老夫成名最著,终于树大招风,引起其余五人的嫉妒,约定时间地点下了战书,老夫那时豪情凌云,拒绝好友助拳,单枪匹马赴会,准备一战而名闻天下。
  “约会时间正是家家团圆的八月中秋,地点则是金鞭峰绝顶,当老夫到了金鞭峰绝顶,只见有四男一女已到桃花坪等候,这时,其中一位俊逸潇洒的青年人向老夫抱拳问道:“阁下是狂龙客郭必吧?”
  老夫也朝他一点头,抱拳道:‘阁下是……’那青年便自报姓名‘双枪夺命’霍无病,其余诸人也一一报名,‘无影玄剑’谭大海,‘无情刀’张健伟,‘拼命三郎’李志杰,‘七巧妹’梅雪。
  ‘无彰玄剑’谭大海向老夫说道:‘郭必,你在江湖上心狠手辣,狂妄自大,你与我等同列六秀,假如你能保证稍减狂妄,或许我等五秀,能成为你的好朋友哩!’说到这里,看了老夫一眼。
  老夫那时冷冷一笑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毫不相干,我自有我韵行事原则,何用你来说话?哼!’其他人听了老夫的话,脸色一变,而‘拼命三郎’李志杰首先撤下一对金环,一招‘双龙摆首’疾往老夫上盘攻来,老夫立即向右一闪身,双方兔起鹘落,打了起来,十余招后,李志杰被老夫击中一拳,口吐鲜血,踉跄后退。
  ‘无影玄剑’谭大海见状,立即拔剑攻向老夫,老夫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之下,逐渐不支,负伤昏厥,当老夫醒来之后,已经身在一间绣房之内。 以下就是郭必当时醒来的情形,当然,这段情形说起来十分尴尬,他不会详细说出,便由笔者通过想象描绘出来吧!“咦!这是哪里?”
  郭必苏醒之中口中喃喃说着。忙推开薄被,坐了起来,肋骨甚觉火辣疼痛,才想起在金鞭峰的桃花坪和六秀中的其余五秀拚斗之事,后来就负伤昏倒,以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郭必打量屋里的陈设,分明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是谁救了他?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
  陡听房门“咿呀!”—声,自门外走进…—个玄衣女子,手中端了一个瓷碗,只见她生得玲珑剔透,娇艳至极,鹅蛋形脸庞,凤目清澈,瑶鼻如玉,秀眉如柳,丽质天生,娇艳中透着妩媚,秀逸中另有一种高贵的风韵,彷若瑶池仙女下凡。
  郭必看子她一眼,眼睛再也移不开,整个人似乎都傻了!终于,他嚅嚅的问道:“姑娘你好面熟啊!好像在哪ㄦ见过,是你救了在下吗?”
  那玄衣少女掩口笑道:“郭少侠,你好健忘,在金鞭峰的桃花坪……”
  郭必愕然一惊,手指玄衣少女吃吃说道:“你……你是……‘七巧妹’梅雪,怎么会是你呢?”
  “七巧妹”梅雪脸颊微红,羞赧一笑说道:“郭少侠,千绝缝顶上之事,请勿介意,他们用车轮战法攻击你,我看不过眼,才在你昏厥之后,把你带来此地疗伤!”
  郭必听了她的话,眼眸感激的朝她一瞥,问道:“姑娘,那其余四人到哪里去了?”
  梅雪愤愤不平的说道:“那四人也太没有气度,责怪我救了你,竟绝袂而去,唉!”
  郭必歉然的道:“梅姑娘,很抱歉!让你失去四个朋友。”
  梅雪摇摇头笑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能够认识‘狂龙客’,那是我的荣幸哩!”
  郭必忙肃然的说道:“能得姑娘青睐,才是郭某祖上积下是阴德呢!”
  接着又问道:“姑娘,这间房间是……”
  梅雪落落大方的说道:“这房间是我的卧室,你的伤势要紧!哦!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郭必感激的道:“好多了!多亏姑娘照顾,郭某大恩不言谢了。”
  梅雪多情的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好好躺着吧,过几天就没事了。”
  说着,端起瓷碗,拿起汤匙就要喂他。
  郭必连忙伸出右手,要接过瓷碗,说道:“怎好劳累姑娘,让我自己来吧!”
  梅雪瞅了他一跟,嗔道:“都是江湖儿女,何必顾忌这多?你抱病在身,还是让我服侍你,把药吃了吧!”
  郭必只好乖乖听话,让她服侍着一口一口把药吃完。
  三天之后,在梅雪姑娘细心的照顾下,郭必奇迹似的完全康复了,两人的感情也在上升……”
  这一天晚上,郭必和梅雪两人在品茗谈天,屋内一灯如豆,那气氛还真适合谈情说爱。
  郭必面对美娇娘,往昔的冷傲、骄狂早已不见了,代之而起的缔绵情意,他多情的双眼,瞧了一下梅雪说道:“雪妹,你好美啊!”梅雪姑娘此时双颊嫣虹,不饮自醉,蚊声般道:“必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话一说完,低头抚弄衣角不胜羞喜。
  郭必忙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抚着她的肩膀,沉声说道:“雪妹!请相信小兄对你的一片真情,及一颗永远不变的心。”
  说完,忙举起右手,指天盟誓道:“皇天后土在上,我郭必以后若有负梅雪姑娘,当遭天打……”
  话末说完,忽然有一只玉手,捂着他的嘴,嗔笑道:“必哥,人家相信你就是了,你又何必盟誓呢?”尸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蛮腰,顿时一种男性的气息,使她心跳加快,筋软骨酥,忙闭上双眼。
  郭必低沉而富有磁性的低唤一声:“雪妹!”
  她突然一阵轻颤,双唇已被一个温热的嘴唇吸吮着。《武林小神探》第三章 乾坤剑诀
  郭必一边吻着梅雪,一边用双手到处游走摸索,只觉她的身体簌簌轻颤,一个是在室男,一个处女,就这样缓缓走到床边。
  郭必的贼手更加放肆的活动着,处女的幽香,异样的刺激,使他的欲焰迅速的燃烧起来了。
  梅雪感觉她那双巨掌,抚摸得使她心痒体酥,不禁“嗯喔”呢喃叫着。
  很快的,他已替她脱有衣裙,只见—具雪白的玉休横躺在床上,她那皮肤细如凝脂,两座高高的玉峰,挺拔峻峭,还有那更令人想人非非的地方都呈现在面前。
  郭必只看得血脉贲张,欲火上腾,便匆匆脱下衣裤,窜上床去。
  此时梅雪已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了,当她的衣裙被卸时,急忙羞怯的闭上双眼,半晌,只听见一阵唏唏嗦嗦的脱衣声,她忙偷眯双眼瞧看,心头不禁一跳,那玩意实在让她害怕。
  郭必迫不急待的把她双腿一分,就要上马挥戈,可是经过一阵子左横右撞,竟不得其门而入。
  终于,在她那小手的引导下,他射门了。
  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袭击着她,豆大的汗珠,立即进出了她的额头。
  女人最怕头一次,这种疼痛是无法形容的。
  泪水直流着!身子痛得直发抖!  郭必看着她,柔声问道:“雪妹,疼吗?要不要紧?”
  梅雪轻皱眉头,说道:“必哥,小力一点,好疼!”
  郭必怜惜的小心伺候她,动人缓慢下来。
  渐渐地,房中开始传出颤栗的呻吟和亢奋的叫喊。
  春光无限。
  郭必满头大汗,似乎比在金鞭峰顶处的厮杀,还要辛苦。
  盏茶工夫过后,只听两人各自颤叫一声,相互紧紧抱住不动了。
  三个月后,有情人终成眷屑。
  说到此处,老人叹息一声,说道:“我俩终于连理,婚后遨游山水,快意江湖,那种美满的日子,至今想来仍然不能令我忘怀,唉……可惜好景不长,一件变故发生,不但拆散了我们夫妻,而且使我终生飘荡江湖,过着孤独的日子……”
  他那盲目中隐泛泪光,面部神情变化迅速,仿佛被往事激起枯寂已久的感情,似回忆如倾述般的说道:“那是秋天,我和爱妻游历巴蜀,忽然接到师门命令,令我立即返回衡山,师命难违,老夫只有与她分别,分别时她神情微有异样,老夫以为那是离情依依,怎知其中另有无法解释的秘密?”
  老人话音又顿,面上一阵急剧扭曲,似乎有难言隐痛,又似在整理思绪,半晌犹未开口。
  少年正自听得人神,不禁问道:“后来呢?”
  “唉……”老人悠悠长叹一声,道:“当言难尽,老夫回师门以后,立即蒙当时主持惠慈师太招见,除了面责老夫太过招遥外,并谕示老夫离开‘七巧妹’梅雪!这项命令不啻是晴天霹雳,老夫怎么受命?一个劲追问情由,惠慈师太才取出华山派掌门的来函,其上写明‘七巧妹’梅雪的尸身在金鞭峰深沟中发现,证明那与老夫结缔之女子,乃是冒名顶替并有凶手嫌疑!“老夫闻讯大惊,但仍然不敢深信,便向掌门主持请求派我伺机监视于她,查明其中缘由再作处治,掌门主持一向疼爱我,勉强答应予我一个月时间查探,但若华山派下手擒人,我不可从中阻拦,以免发生门墙派系之争。
  “当时老夫急忙赶回巴蜀,却突然发现她与一个青年相处,神态甚是亲密,据她说青年是她远房表亲,但我既起疑念怎能放心?遂在明里不动声色,暗中却留意试探,留意之下,虽未发现她有什么异样情感,却终于查知她与那青年有染!事因老夫借故与她分居,谁知她竟招那青年同室竟宵未出!“老夫当时惊憨交集,立即与这对狗男女破脸动手,若依江湖六秀的身手而言,老夫确乎高越同侪,除非五秀联手绝非我敌,估不到那‘七巧妹’梅雪武功之高出入意料之外,未及三招老夫使遭挫败……”
  少年惊啊了一声,忍不住道:“这‘七巧妹’一定是假的!”
  老人点了点头,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说道:“不错,那贱妇确系假扮!老夫虽未揭破她的真面目,却因一时激动道出惠慈主持的吩咐,那贱妇和青年顿即神色剧变,青年嚷着杀人灭口,贱妇却似尚有末妻恩情,二人争论半晌,青年愤愤说了—句:‘嫣妹,将来岛主责怪,我可袖手不理!”
  老夫心想事已至此,干脆破口大骂道:‘狗男女!中原武林岂由尔等猖狂?’老夫由青年话中,听出他们来自海外;假扮‘七巧妹’梅雪的女子,名字中必然嵌有‘嫣’字。
  那青年似乎自悟失言,杀机顿炽,正待下手,忽然侧耳倾听一阵,拉着贱妇仓皇遁走,临别还高声留言叫道:‘姓郭的,谢谢你的通风报信……’老夫正自一愕,还未来得及追,华山派遣出的三名高手已然赶至,他们想必听到了青年临别时的叫喊,还以为真是老夫通风串同,是故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即对老夫痛下辣手,他们皆为华山一派精英,老夫招架不遑连辩白的机会也没有!“恶斗之间,老夫也因避免误会,尽量将招式放为平和,所以始终屈居下风,危机重重,后来忽然觉得这三人煞气腾腾,似乎非欲置我于死地不可,老夫自羽心思的确超人一等,凭空泛过一个奇想,当下放手反击不再容情,终于将三人重创而死。
  “小鬼,事实证明老夫奇思不差,这三人虽属华山振门下手高,实际上却是野心者的傀儡,皆因他们每人身上都有一面银牌,上面刻着异常奇怪的花纹,似乎象征着某些神秘的意意……”
  老人脸上露出自慰的笑容,说至此顿了顿,忽然正容肃色,吩咐少年道:“小鬼,答应我不将此事向任何人透露,无论任何至亲至近之人,也不可曳漏只字片语,否则必然招惹横祸,也许老夫过虑,但是,小鬼你若仔细往下听,便会明了老夫的苦心,所以谆谆告诫,实在别有苦衷!”
  少年凛然应承,他发觉老人精神已临崩溃边缘,以致喋喋不休发话连篇,但他见老人格外郑重其事,显然事关紧要非同小可。
  时间的磨练砥砺,使他懂得沉默和坚忍,少年感情虽末成熟,却已可担当常人难负的艰巨任务。
  老人于咳一声,正待启唇。
  蓦地,少年断叱一声,身形竟如闪电一瞬掠出帐外,只听他朗声说道:“朋友!哦,原来是松赞旺……老爷与我有话相商,未得喧唤不可闯进,把赤兔牵去喂饲吧!”
  “是!”
  一声沉雄的答应,蹄声得得渐渐远去。
  少年复进帐中,却见老人面色阴晴不定,十分古怪可怖,仿佛是畏惧,又似是愤怒。
  少年急道:“老鬼,您怎么啦?”
  老人神志迷惘,竟似毫未入耳,反而喃喃呓语道:“天……籁……瀛……洲……啊……放不过……我……饶了我吧!”
  少年惊惑交集,惘然不知所措,只得急摇老人双臂,连连追问呼唤。
  良久,老人渐渐神志清醒过来,呐呐道:“小鬼,由现在起,老夫将话题步人正题,我一生奇遇波谲云诡,高潮迭起,几乎每件遇合皆与武林劫运有关,故而我将不厌其详一一述说,老夫宁可死为鬼雄,不愿生作废人。再等攻心救命丸药力消失,便是我魂归地府之时,所余时间无多,你只静听少发问,免得老夫最后一件心愿落空,那就……唉……”
  说着,他的脸上散发出坚决的目光芒,令人不可逼视。
  少年咬牙无语,他懂得人若死志已决,绝对无法劝解阻止,更明白老人的心情,设若易身而处,他自信自己也将如此作法。
  老人沉吟一会,沙哑苍凉的声音再起:“那时老夫杀死华山派高手以后,自知闯下大祸,难见容于武林同道,更不为师门谅解,横心一不作二不休,干脆仗一身所学走南闯北,一事率性而为,无论正邪黑白两道,只要犯了过错,尤其是涉及淫秽之事,必然下手铲除,绝不容情。
  “几年下来老夫威名更盛,江湖人因为我行事不分善恶,时正时邪莫则高深,所以称老夫为:狂龙客’!其实他们怎知老夫所受刺激之深,绝非血性人所能忍受?我这愤世嫉俗的观念,也就逐步培养而成。
  “孩子!‘狂龙客’这两个字在武林中,代表乖僻和毒辣,同时又象征光明与正义,狂是乖张之意,龙方正义之光,这二者不可能相提并论,但老夫却合二者于一身,成为千百年来绝无仅有的人物。”
  老人话说至此,顿了一顿,忽道:“孩子,我猜你必然心有所疑,认为老夫既杀华山派人,又在江湖横行树敌,不啻违背少林师门戒律,怎会始终无人干涉呢?”
  少年正有这个念头,心想老鬼虽属武林一流高手;但若引起各振公愤,尤其是衡山派前辈出手,必然引火焚身无疑,但各大门派久无动静,莫非他们本身发生了重大变故,以致迟迟未能分身?须知他外上忠厚,内心却是聪颖绝顶,这一猜合情合理个正着。
  于是他把想法说了出来。 只听老人深沉地说道:“老夫何尝不如此疑虑,仔细查探之下,果然发现各派长老、掌门人及有数高手,不知怎的突然纷纷消声敛迹,未久,江湖中的风尘奇人也都先后神秘失踪不知去向!这种古今往来从未听闻的奇事,所以未曾轰动江湖,是因为各派慎守秘密,讳莫如深,但日久天长,纸难包火,这种惊天动地的稍息,终于传遍扛湖,大大震骇人心。
  “那时各派在任掌门,既见无法隐瞒,只得纷纷遣派武功高强弟子步尘江湖,企图查探出其中情由,老夫固为有心人之一,暗探密访之下,得知各派高人失踪之前,都曾接到一面金牌,上面雕刻奇异花纹,竟与老夫搜自华山派人的银牌一模一样!“老夫心想此事一定与那假扮‘七巧妹’梅雪的女子有关,而且其中蕴藏着难知的秘密,再念及那与她有奸情的青年所说之话,互一印证,估料要得知秘密必须冒奇险探访那个什么……洲……”
  少年凛然一震,想起老人的呓语,不禁脱口而道:“是不是天籁瀛洲?”
  老人喃喃道:“天籁瀛洲……天赖瀛洲……”
  忽然面部肌肉一紧,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天籁瀛洲!那是世人梦想企及的洞天福地,人间仙土,但也是脂粉陷井与罪恶渊源,可是人间对它只有向往,却不会试图去毁灭它,以至武林人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尝过滋味的人想再次登临,恋栈不舍欲仙欲死,真是一言难尽其中味。
  “那时老夫既动冒险之念,遂游侠东南沿诲,终日混迹渔民丛中,放舟出海选那无人孤岛登临细查,从东南查到南海,半年以后,几乎寻遍东梅和南海群岛却始终未得形迹,正自心灰意懒,突然由一老年渔民口中获悉,在东海尽头水天相接之处,有一片暗流浮沙,所占范围约有里许,水流飞旋恶浪如山,向为渔民视同禁地。
  “这老渔民也是性喜探奇之人,他少年时曾经冒险泛舟靠近该处,虽未敢真个穿透流沙一冒奇险,却隐约听见阵阵琴音与歌声,如天籁般透过浪声传出,同时更隐隐望见一纹青痕浮现浪涛之上,以他经验判断,暗流浮沙圈内隐藏一座小岛,而且必须有人居住,听那岛上琴音歌声婉转动人,竟似天真烂漫无忧的仙乐一般,所以这老渔民称此岛为:天籁瀛洲’,谁知却被他误打误撞撞个正着。
  “当时老夫大喜过望,姑不论老渔民提及‘天籁瀛洲’是否即为那青年所说之‘岛’,也决定冒险一探,便央求那老渔民载我前往,老渔民欣然答应次日出发,谁知各大门派也已得讯,纷纷赶来,东海之滨聚集武林俊彦,江湖精英济济一堂,共谋探岛之举。  “他们怎么会知情况呢?据我事后所悉,那些金牌或银牌上之花纹,系一种极其古老的异邦文字,上面刻着‘南海天籁瀛洲’六个字,恰巧天山派两位闭关僻谷三千年的枯心上人、枯情上人出关,认得此种文字,遂通知各派联手一探‘失踪’之谜!  “那批人囊括正邪两道精华,由枯心上人为首,老夫多半相识,但因生性孤傲,不愿与彼等在一起,便邀请老渔民准时出发,经过一日一夜水路行程,天将破晓时,渐渐靠近浮沙圈外,老渔民老马识途,驾轻就熟绕过浮沙天险,泛舟暗流之旁,老夫经过数月渔民生涯也练出一身水功,但那老渔民至此却再也不肯往前轻进。
  “老夫无可奈何,只得酬以重金遣之归去,自己则冒险涉水游进,那道暗流旋力奇异,经过无数次团团转转,徼天之幸,居然旋进内圈,果然老渔民所言不虚,暗流浮沙围绕以内,一座青翠碧丛的小岛,宛然屹立于惊涛骇浪之中。
  “老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潜入岛上一看,只见这座小岛方圆不下十亩,岛上树木成荫,百花盛放、到处春光融融,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草木丛中隐约可见朱红楼阁,碧绿亭台,及无数个深遂洞穴,参差点缀,相映成趣,一阵阵美妙的琴音,随风飘向四方,景色清丽,置身其间令人尘念尽捎,徘徊不忍离去。
  “老夫既系有为而来,也无心欣赏,借树木隐蔽,小心翼翼地向琴音发出之地潜进,那时辰天色已黑,四周杳无人迹,老夫自知身人虎穴,绝不敢有丝毫大意,深怀戒心步步为营,远远望去,那琴音来自岛心深处,亭台错落,檐牙高啄,显然为岛上重要人物所居之处。
  “如此借木潜进约莫十丈,突然左方有笑语隐约传来,老夫一式‘灵猫入洞’隐人树荫深处,隔叶向外窥视,只见林荫羊肠小径之上袅袅娜娜走来两个青衣少女,风姿绰约,清丽绝色,边走边谈笑。
  ‘红玉!’身量轻高的少女笑道:‘你猜小姐近来怎会心意悒郁,闷闷不乐?’只一少女接口笑道:‘翠玉,你这妮子又要卖弄了,谁不知小姐上次远赴中原办事,与一个青年结了段情缘,这几年来始终怀念不已,但岛主又不准离岛外出,‘所以……
  “说也奇怪,咱们小姐往日何等自负,从未参与岛上驾鸯大会,却轻易将处子之身交与一个中原人,难怪岛主要大为震怒了!”
  “这倒不算什么,咱们天籁瀛洲有的是补救之方,主要是因为小姐不曾完成任务,又未亲自下手除去那青年灭口,并且不使用采阳補阴大法,足见对那人产生极浓的感情,恰与岛主所立誓言违背,若非她是岛主心爱的高徒,就不止仅仅软禁而已呢!”
  ‘咱们岛主性情真个高深莫测,就以拘禁各派重要人物而言,谁也猜不透她的用意何在!那些人也真可怜,眼看一个个被梦幻魔境所迷,总有一日要成为花下之鬼,尤其那几个青年……’‘嗤!翠玉你别胡思乱想了,若被岛主得知又是一场奇祸,你受得了欲火百炼苦头吗?那些青年个个色迷心窍,有什么值得惋惜?走,小姐等得不耐烦了!’“说着,这两个少女携手而去,老夫那时心中一动,蹑手蹑脚潜随二女之后,这一跟随而进,才发现岛上道路分岐,表面子淡无奇,其实蕴藏极厉害的阵式,玄机奥秘变化无穷,如若不明其理,势必被困无法脱身。
  “行行重行行,始终未曾遇见他人,琴音也一直袅袅不绝,但已由欢娱美妙变成悲切动人,宛如怨女自叹身世,遇郎不淑,良人远离……渐渐,来至一座高楼之前,朱拦雕粱,飞凤绕柱,建筑十分美仑美奂,奇怪的是远望楼阁重叠,这一靠近反而只见一座高楼,四周白茫茫的云雾环绕,一无所见,楼栈门扇紧闭,琴音由楼上传出。
  “那二少女一闪而上高楼,老夫眼看她们身法奇诡,便不敢过分逼近,等了一会才跟踪跃进,屏息敛气自调格空隙向内偷窥,只见里面是间绣阁,布置精巧雅典,古色古香,一位绝美佳人坐在床边,她面前斜置玉琴,轻弹细拨,音韵迷乱不成调。
  “两个青衣丫环服侍一旁,其中一人俯耳向她低语,只闻琴音陡歇,语声隐隐:‘小姐,那姓郭的青年不过是凡夫俗子,怎值得你终日思念?’“此言一出,老夫心弦不由大震,先前听二女对话时,老夫便暗暗认定她们小姐,可能是假冒‘七巧妹’梅雪之女,但以为她行为放荡邪淫,必是思念与她有奸情的青年,若她对我稍有半分情意,便不至于红杏出墙绝袂而去。
  “及至见了绣阁那位佳人,美丽远胜‘七巧妹’梅雪,但音容笑容迥异,疑念才渐浙消退,谁知青衣侍女却突兀说出此话,难道此女即是与我结婚数载的妻子,与且与人私通以后,仍然念念忘不了我?大有可能,须知她虽然面生,但尽可易容扮成‘七巧妹,梅雪的容貌。
  “老夫心神一凛,脚下不觉微发声响,楼中人登时觉察,那位佳人目光一抬直视我隐身所在,沉声道:“外面是哪—楼的姐妹?既来就请人——叙!”
  “老夫情知形迹败露,管他三七二十一,推开门大踏步闯进,只见楼中一阵惊乱,尤其那位美女目光容颜更显异样,两名丫环娇叱一声双双扑上,左右夹击出手似电,老夫早有所防,一闪避过,身入虎穴岂敢稍存侥幸心理,当下倾足全力一轮猛攻,内劲澎湃,迫得两名侍女连连后退,但在刹那以后,她们居然倚仗玄奇身祛,欺身而进,所用招式奇诡绝伦,以至老夫虽然内力远胜,却被迫手忙脚乱招架不迭。
  “如此三十招过后,老夫更加不济,心想这天籁岛上的人物个个有极高武功,以我纵横江湖的身手,连人家侍女也显有未及,不觉既惊且惧心神涣散,这一来顿时连连遇险,眼看不免失手遭擒。
  “就在这时,蓦然一阵响亮而急促的钟声划空传至,三女闻声一惊,那绝色佳人清叱一声:“住手!”
  “两名侍女应声退开,老夫本可趁机离开,但忽然望见那具古琴,认出正是‘七巧妹’梅雪常用之琴,便有心探出真相站住不动,那佳人脸上神情连变,忽然吩咐二女出外探视,看是否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以至金钟示警?老夫估料必是各派精英抵达,他们人多势壮未必有用,但至少可收骚扰之效,不过各派前辈尚且被禁,他们此来也许会全军覆没。
  “二女应命而去,那佳人忽然抬手示意,盈盈向内间厢房行去,老夫亦步亦趋随后,穿过厢房来至一间神堂以内,那佳人立身神龛之前,喃喃祝告一会,祷词勾牙勾舌古怪难懂。
  祷毕蓦地转身向我说道:“郭必,你若诚心诚意爱我,就在神前发誓永不变情,那么我还可以向观音娘娘请求,否则,我虽系岛主之徒,也无法违背神誓庇护你!”
  “她话中有股坚决意味,这么一说不啻表示即是老夫结发之妻……小鬼。你懂得爱之深则恨之切吗?老夫若非对她情深一片,怎么因恼怒、刺激而变性孤僻?当下老夫爱恨交集惘然失神,仿佛记得说了句:“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她闻言神色陡变泪珠婆裟,幽怨之感动人心脾,老夫硬着心肠。趁她失神之际悄悄离开,谁知身形移动立觉腰—麻,被她制住无法逸去,她犹豫一会忽将我穴道解开,冷笑道:‘你着想走尽管请便,不过天籁瀛洲现在有外人来袭,你一出去必被误会为敌,那时百口难辩,便会饱受折磨,念在彼此夫妻一场,我便甘冒大不讳救你这次,往事我也不愿再作解释,你只要以后不后悔就行了……’“老夫一想也是,此身死不足惜,但我甘冒奇险来此又是为何?一念及此盛气稍平,她一手揭开神幔,只见一尊干手千足的女神像供奉其中,精工雕刻,栩栩如生,美丽不可方物,老夫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姿色,不禁一时怔住,她见状冷笑一声,在不像肚脐处一按,无声无息地,神像旁移,露出一个长方形洞穴来。
  “然后,她又冷冷笑道:‘请阁下屈尊躲藏些时候,等风声稍驰,再设法送你离岛!’“但老夫却体验得到她此刻的心情沉重无比,而冷冰冰的态度后面,该是蕴藏着着一座未曾喷发的火山!只是我恨她既然爱我如此之深,又何必移情别恋不贞不义?于是我傲然跨入洞穴,以冷静来冻结自己情感的泛滥。
  “背后忽然一暗,我已置身一间暗室夹壁之中,室内光线暗淡,约有一丈见方,四壁涂满图样,似是某种坐功方式,老夫忧心如焚无暇细看,只觉光源来自身后,略一寻视,发现有一圆形细孔,这时忽然耳闻一阵足声传来,老夫好奇心动,附孔窥视,只见她与一人对立而谈,月那是一个绝美女郎,面貌依稀相识,仿佛曾在哪里见过。 “只听她道:    柳姐,岛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郎冷笑一声,道:‘左右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来此骚扰,现在已全部遭擒,只溜走一个白眉老和尚,哦……嫣妹,我已向师父保证你不再痴心梦想,明日你使可恢复自由!’“这一声‘嫣妹’唤起子老夫的回忆,无怪那女郎面貌依稀相识,原来她就是那青年,以往种种都是误会,只怪老夫太过情急,以至夫妇翻脸成仇,劳燕分飞,当时我悔恨交集,真恨不得冲出去向她告罪懊悔,自疚、惆怅交炽心头,但转念一想她何以不肯向我解释?这一个疑问横在心坎,令我百思莫解。”
  老人叙述至此,大大透了口气,继续说道:“因此,由那时起,老夫便开始绞心索肠,多方考虑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譬如说‘玉嫣’——她的名字才知道的——她何以要嫁给我?为了掩饰身份,她尽可以找别个替身,为何独独杀害‘七巧妹’梅雪,冒充她来侍候呵护我,甚至于下嫁给我?天籁岛主是谁?她为何要拘禁各派高人?
  如果说是野心太大,以她以岛中人材济济,足可雄。
  霸武林称尊江湖,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玉嫣、柳嫣一一即那青年,她的胞姐——秘密前往中原负有何种任务?这一连串的问号,使我在岛上一住就是十余年,但说来真惭愧,除了玉嫣是因为爱我孤傲脾性故此下嫁于我外,别的一无所知,至今犹是难解之迷。”  顿了顿,接着道:“小鬼,揭穿迷底的任务,现在转交给你,我相信你必能完成老夫心愿……”
  少年始终凝神听着,他能够体会出老人的用心,虽然横在面前是无边疑难,可是他有信心完成。
  这时,不觉至夜分,万籁尽息,乳白色的月光,由西藏毡包帐顶缝隙透下,映在老少二人身上,显得凄述而神秘,灯光越发昏黄,灯蕊颤动老人沉默一会儿,回忆似的诉说着—一当然,这一段说得含糊不清,只好仍由笔者凭想象力描述了。
  误会已释,郭必与玉嫣言归与好,那天的夜色很美,玉嫣穿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在灯光的掩映下,胴体若隐若现,分外迷人,更给人予神秘的气氛。
  陡然,她的薄纱一卸,白玉无瑕的肌肤似乎把灯光也比的黯然失色了,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胴体,更是凹凸有致,高山、平地、森林、江窟、幽谷都可在她身上寻得,若要寻幽探奇,则不必东奔西跑,劳神伤财,在此高山、幽谷任你攀拔驰逞,永远不嫌劳累也。
  郭必看得心神荡漾,神游高山、幽谷乐不思蜀也。
  陡听玉嫣柔声问道:“必哥!你在想什么?瞧你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
  郭必忙道:“嫣妹!我在想你,你好美啊!”
  说着,伸出祿山之爪,朝她那高耸而雪白的玉山,上下其手,搓、揉、捻,玩得不亦乐乎!玉嫣全身有如被电触般,轻轻颤动,闭上双眼,缓缓卧在床上,任其大肆骚扰着。
  只听“嗯啁”的呻吟,闻之令人血脉贲张,心跳加快,郭必这时有如一位名人雅士登临高山、幽谷,深幽寻胜乐在其中。
  他那轻颤的双手在玉山细心品味,久久不思离去,走过高山,越过平原可见一池浅窟,继续走着,到了方寸地带则有—片茂密的森林,他在林中逡巡徘徊,峦恋不舍的轻抚着,然后走出树林,径奔玉门关。
  关口有一道小溪流,正漫漫流淌着。
  此刻郭必仿佛双手有灵?徘徊玉门关不忍骤离,右手四指轻拨关口,中指似乎欲叩关而人,中指微曲,先在关外逡巡良久,才扣指入关,关内果然温暖如春,温度适中。
  “好地方!”
  他暗乎一声。
  郭必说得一点也不错,难怪多少英雄豪杰都愿老死关内而不悔也!他一进一出,扣指搓、揉。  玉嫣难耐酥痒,扭动身体,梦呓般的蹙眉目轻唤“必哥!”不已。
  此刻郭必正神游玉门关,陡听她的轻唤,才如梦方醒。  他连忙解除装束,便跨马久关。
  玉嫣觉得全身奇癢难耐,二手紧紧抓柱绣被,口中“嗯喔”,胡乱叫着。     “郭必勇猛如狮,—付拼命三郎模样,倒是鞠躬尽悴,死而后已!”
  半晌,玉嫣浑身一阵颤抖,便紧紧抱住郭必,连连哆嗦不已。
  郭必仍然雄纠纠,意气风发。
  玉嫣见状,忙张口一咬。
  说到此处,老人继续道:“这段其间,我俩燕尔情深,她将我藏在神像洞穴练功室内,除了随身心腹丫环知悉,连她姐姐也蒙在鼓内,可是那漫长十年真是难挨,成日委屈斗室不见天日,这种活罪太不好受,因此我开始学习天籁门中武学,玉嫣将一本秘芨交付与我,老夫嗜武如狂,终日勤练不休,十年来,练成一身奇诡绝学,较之玉嫣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嫣对于岛上之事绝口不提,似乎有所忌惮,每隔七日便离楼外出,晨去夜回来从未变更,老夫武功既成,胆气渐壮,又知岛上楼宇集中,大都杜门不出,所以每逢玉嫣外出,我便潜踪四处寻视,日久天长,终于发现岛中不少秘密。
  “首先,我得知岛上全为女性,其次,我探悉各大门振首脑被囚禁一处,非但未受虐待,而且备受礼遇,醇酒美入迷性,个个乐不思蜀,竟似有意终老他乡,当然其中不无例外,如几位修行功深之士便不曾沉迷酒色,但他们终日都要受声色考验,其苦可以想象。
  “老夫屡次探测未遭发觉,胆气越来越壮,一日尾随玉嫣而行,穿过不少通道,来至一处堂皇大殿之上,只见一白衣蒙沙女子高距神坛,玉嫣、柳嫣,还有数以百计的少女,俯伏在地,静听那女子宣讲法谕,那女子曲线玲珑诱惑至极,想像中面庞必然秀逸绝世,她声音婉转温柔,令人百听不厌,可惜她所说之话勾牙勾舌,老夫连一句也听不懂。
  “难道此女即是‘天籁岛主’?老夫如此想着,这是因为殿中诸女虔诚恭敬之态,才敢判断,老夫那时轻功已近凌虚飘行之地步,因恐殿中白衣女子发现,便悄悄先行离开,谁知来时匆匆未曾记熟路径,以致东闯西蔼终找不到原来居处,最后认定向岛心行去,渐渐来至一座高楼之前。
  “那楼与玉嫣所居形式大小完全无异,老夫也未细查,—下闯进,里间设置又是大同小异,于是来至神堂入密室,这才发现误闯禁地,因为老夫日常练功居宿均在密室以内,自然有衣物之类的痕迹,但这密室中却除了一个蒲团以外别无他物,壁间光滑洁净更无神像,当下发觉不对便待退走,谁知外间已有脚步声响起,这一下迫不得已只得隐身室中。
  “老夫打算等此楼主人入室,立即出手制倒,这时步声隐隐来至神堂,老夫心情紧张无比,偷袭手段向所不屑,但情势逼迫,若不如此,则玉嫣与我都难逃樊笼,蓦然,暗室中光线大亮,神像移开,一条白影盈盈而入,机不可失,老夫立即迅电出手,谁知那臼影反应之快,端是匪夷所思。
  “老夫招施未半,她已斗然警觉,身形如游鱼般移开,迅又欺进身来反拿老夫脉门,老夫大惊失色,但武功终非吴下阿蒙,施个身法便已滚开,随即不让对方借机喘气,施展十载苦学向那白衣女子猛攻,哪料我蓄势而击,竟连对方衣袂也摸不到—处,那白衣女子身形捷如鬼魑,飘闪之间面貌隐约可辩,她也不还手只是闪躲,似乎在观看老夫出手路数。
  “蓦地,她冷哼一声,身形暴进,不知用什么手法,一下便将老夫制住,光辉照人,只见眼前这白衣女子,美是美到极处,像玉嫣已算人间绝色美貌佳人,但若与此女一比,则有小巫之见大巫,莹玉之伴皓月黯然无光,尤其她一双美眸,清流深蕴似湖如海,勾魂摄魄荡心惑神,令人一望即受磁力吸收,难止怜香惜玉之念!“小鬼,你年纪尚轻,未必懂得情愫之微妙变化,须知人之情感可贵在坚贞如一,设若三心二意便不是为奇,老夫生平只以此事为憾,仰愧天俯作于地,真是悔恨莫及,日常起居时,玉嫣曾道及她们共有同门七人,尤以七妹最为岛主钟爱,武功还在同侪之上,因此当我被擒时,便隐隐认定此女必是所谓七妹!“那女子将我穴道制住,温柔目光一扫,忽道:‘阁下尊姓大名,是由中原来的吗?为何闯人小女子居室?’“老夫明知此事泄漏不得,但不知如何,一触她的目光,便情思奔腾不由自己,一五一十将来岛经过及居住之事说出,同时恳求她指点路途返回玉嫣之楼。
  “那女子古怪地望着我笑笑,神色丝毫未变,含情脉脉地道:‘你原来就是郭必,嗯……常听玉嫣提及,果然一表非凡,无怪她会如此倾心,甘冒奇险留下你来……咯咯……郭必!既来之则安之,彼此总算有缘,你就在此陪我数日,玉嫣那儿我自会通知!”
  说到这儿,老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想要把那一段记忆抛开,但是却又清晰的显现出来,沉重地道:“她话中的意思非常露骨,但她的目光却似有点魔力,使得老夫心神被惑,糊里糊涂的点头了,唉!那是一段孽缘……”  乖乖隆个咚,这一段风流韵事又只好靠笔者代说啦!只见那白衣绝色女子,迅速自动的脱下白衣、红色、肚兜、亵裤,右手一勾,娇嗔道:“傻小子,过来啊!不要害羞嘛!”
  说着,便迫不及待的走近郭必,熟练替他宽衣解裤,只见他的下身已经起了反应。
  白少少女伸手抚弄着,一付爱不释手的样子,暗忖道:“但愿不要是银样蜡枪头才好!”
  半响忽然樱桃小口一张,也不嫌脏的把东西吞住了,只吞进一半便已顶到了喉咙,于是像吃冰淇淋似吃得津津有味。
  郭必那被白衣少女这一折腾,顿觉全身一阵酥麻,连忙抱住她的头,抚弄她的秀发,爽歪歪开始把持不住。
  只听白衣少女“喷喷”连声,好像又好吃又过瘾极了!这时郭必的表情好怪,时而候蹙着眉头,时而眉开眼笑“喔喔”连声,他那下身也显得更壮硕,更高涨了。
  半晌,只见那少女横躺在床上,张开双腿。
  郭必一看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连忙举枪跨马。
  二个人好像是连体婴儿般,密合在—起了。
  白衣少女呻吟一声,眉头乍展,极力迎合着。
  一时之间,屋中春光无边。
  郭必猛若虎豹,奋力耕耘着。
  白衣女子娇喘吁吁,浪声淫语不断,迎合得更快更急了,口中胡乱叫着。
  过了一个时辰,只见她全身一颤,打个哆嗦,紧紧抱住了郭必。
  郭必哪管她的死活,还是拼命干,干得她鬼喊鬼叫叫投降。  就这样连续几天,男欢女爱,夜夜春宵,郭必事尽人间艳福,同时更由她携带将全岛游览一遍,到处都是风流阵仗,脂粉对垒,孽海无边,邪荡淫恶,表面上看来是春光融融,其实正是罪恶之渊,陷入之井。
  言及此,老人痛苦地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如此过了五日,玉嫣忽然来至面前将我领回,看她容光黯淡神情衰楚,仿佛受重大打击,老夫知道她恨我移情别恋,其实我对她爱心无二,一时受惑,如今大梦初醒,悔恨帐惘唯有小心呵候,陪尽不是,谁知玉嫣似乎对我深痛恶绝,立即翻脸无情,命我即日离岛,井永远不许再来。
  “十余载恩情一旦付诸流水,老夫自念夫妇应相敬如宾彼此谅解,似她这等薄情,怎可终生相守?一时冲动之下,数语即形交恶,终于闹成一桩情天难补,恨海难填的滔天大祸!”
  老人一篇洋洋万言的冗长故事,至此才暂告一段落,他干枯的面容上,泛起愧怍自疚的表情,双手微微颤抖,欠身欲起,少年见状忙上前挽扶,身材一动,忽然警觉帐外有一丝难以查知的异声。
  须知少年自幼练功至今,耳目灵通自不足怪,当下遂将老人一手挟起,闪身退后静待后果,同时全神用通天耳”大法,听出那是一种蹑手蹑足的脚步声,若非仔细辨听,绝对无从察觉。
  脚音愈来愈近,细辨方向,竟是直往适才老人躺仆之后的帐幕而来。
  蓦地——一声裂帛轻响,帐幕应声划破、一柄精光雪亮的匕首,奇速绝伦地探入,“嚓!”地一声深深插进床上的毛毡。
  少年大吼一声,身形动处迅即纵出帐外,来至帐后。
  眼前景象,令他不敢相信!帐外,月光如水银泻下,清冷凄凉,那划破帐幕外,斜斜躺着一具尸体,一柄匕首贯胸直入,血染黄土,人已频临死境,大喊数声。
  “天籁!天籁……”
  忽然魂归地府。
  乳白月光,映得那谋刺凶手须眉尽现,但见他身袭藏装,面目朴实,正是追随老少二人多年的仆人——松赞旺!少年惊呼一声,老人却已冷静地问道:“小鬼,是有人要谋刺我吗?”
  少年应惶应是。
  “谁?”
  “松赞旺!他自尽死了……不!也有可能是被杀灭口!”
  老人神色一凛,道:“回帐去罢,老夫还有未尽之言,及生平所遇的第二件奇事,要向你仔细吩咐!对了,把松赞旺尸体也带进来,在他身上仔细搜搜,我想必然会有一面银牌,上面刻满奇异花纹,那表示着‘南海天籁瀛洲’六字!”
  他们老少相率归帐,却未发现此际一条白影,振翅奇速地向地平线一端飞去。
  看来少年猜对了,松赞旺确实是被另一凶手杀死灭口的。
  老人躺下,说道:“小鬼,适才发生之事,你一定认为奇特,甚至于感觉若夫所说之话,有些荒谬不经是吗?”
  少年正自把玩一方银牌,牌上的奇异花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闻得老人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搭词。
  “其实不然!“老人加强语气沉声说道:“这桩事如果不曾发生,那倒反而是件奇迹!小鬼,世上有许许多多事情,不能以常理测度或推论,就以松赞旺来说,他应该是个诚实纯朴的西藏汉子,可是他却是‘天籁瀛洲’派出的眼线,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教人怎能梦想得到!”
  少年目光一垂,望着松赞旺的尸体,说道:“老鬼,你说松赞旺是‘天簸瀛洲’派下的眼线,事实证明如此,不过,有句俗语叫‘杀人灭口’,‘天籁岛’既放过了您,又何必派人监视?”
  老人轻喟一声,道:“这正是老夫想要得知的心愿之一!在离开‘天籁瀛洲’以前,玉嫣曾经向我告诫,说是天籁耳目遍天下,老夫起初认为过甚其词,结果以后身历种种,证明她的话丝毫不错,怪只怪老夫当日误会了她。以致未曾照她的话,找一处隐蔽所在独善自身,终于落得今日生死两难,唉……当年之事扑朔迷离,老夫当局者迷,沉缅其中,因而对于许多突变之事,不能细加分析,自从隐退天子山以后,旁观者清,才能稍稍想出一丝端倪,对与不对,便有待你去证实了……”
  “老鬼先别说出,认我猜猜……我猜当年老鬼所见到的白衣少女,可能不是什么‘七妹’,而是……‘天籁瀛洲’岛主本人!”
  老人神色一凛,点了点头道:“老夫也是如此想法,以当年情景综合分析,大有可能,否则,玉嫣决不致于急急催我离岛,想必她亦受了某种压力才致如此,可是这种猜想未必成立,因为以后事实愈演愈奇,错综复杂,令人整理不出头绪来……”第四章 追魂阎罗
  话说至此突然而顿。老人露出思索的神情,半晌才继续说道:“我离开‘天籟瀛洲’的时候,算来该在十八年前,因为连遭刺激,禀性更形怪异,行事也就白黑不分,全视我心情而定,当时江湖老成凋谢,新人辈出,十余年前轰动江湖的大事,早已为人遗忘,老夫回到中原以后,仗着一身奇诡绝顶功夫,纵横武林不可一世,如果真要配衬外号,这一段时期,才可说是全盘的‘狂龙客’时代,可惜为期不长,仅仅一年而已。
  “在这一年以内,老夫纵迹历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始终未曾发现任何征兆,足以证明‘天籁瀛洲’的企图!难道说‘天籁瀛洲’已将中原忘却?不会,未及一月以内,一件惊天动地的奇事发生了!那些被‘天籁瀛洲’拘禁之人,陆陆续续突然出现中原,各各返回师门,或足履江湖,但个个守口如瓶,对往事一概只字不提。
  “老夫也曾设法拷问其中一二人,但无论如何严刑逼供,亦无法由这些人口中,得知半点原因,但我却猜想得到,这其中必然蕴含着一项大阴谋,扛湖愈是平静无事,未来的暴风雨也就愈大,爆发只在早晚而已。
  “于是老夫立下一愿,终日奔走江湖上,企图尽人事以抗天道,谁知良言苦口,而且老夫平日树敌太多,武林人物又抱定幸灾乐祸心理,尽管唇舌费尽亦徒劳无功,反而消息走漏,替老夫招来一场横祸。
  “那是十八年前的三月,老夫路遇滇藏边缘,在金沙江边,突然遭遇二十七名高手围攻,那些人一律以黑巾蒙面但由武功家数看来,正是集天下九大门派邪道之精英人物,那场恶斗真是惊天才而泣鬼神,时隔如此之久,但老夫记忆犹新,仿佛那只是片刻前发生之事。
  “纵然再隔十六年,我相信那记忆仍无法由我心里洗刷,那场苦战,足足剧斗三日三夜之久,老夫仗着由天籁瀛洲学来的武功,将一干高手打得狼狈不堪,但他们似乎毫不畏死,仿佛有种神秘力量在后推动,使得他们忘却生命的可贵,死缠不休,这种精神震骇了老夫,终于因众寡不敌,身受重伤心瓣破烈……”
  老人述说至此,面上露出兴奋的色彩,以往的豪情雄风,虽然已成昨日黄花,可是一旦重新提及,仍使他缅怀而且豪情进发。
  少年呆望着他,由老人的神情中,他体会到豪侠生涯的乐趣,这是任何事情亦无法比拟的。少年一直倾慕行走江湖,而他明白此刻最关紧要,因为老人一直未曾提及他的身世,现在话近尾声,自己的身世也该提早知晓了……
  老人沉声道:“小鬼,是什么力量驱使这些高手舍生忘死?老夫至今犹未想透,那时我身负重伤本来必死无疑,但忽然念及此身任务未了,断断不可轻易便死,当下勉强奋在余勇冲破重围而逃走,谁知那般高手紧锲不舍,不过他们部分也是身遭重伤,只有其中九名武功特高之土,一直尾随追来,显然欲置老夫于死地而后已。
  “这一来,老夫唯有星夜奔走不停,一日逃至唐古拉山区,实在支持不住,后方追骑即将跟踪而来,万般无奈之下,遍寻藏身之处,终于找到一处极端隐秘所在,那是一处地洞,隐藏在大堆荆棘之下,即使细查亦无法发现,老夫本来意欲藏身荆棘丛中,误打误撞一脚踏空,竟然跌入洞内,好在洞高仅约六尺不致震伤。
  “身方藏妥,洞外追骑己至,只闻他们吆喝搜寻渐渐远去,老夫—面静候追骑真正远离,一面趁机自疗伤势,这才发现受伤之重,已至无可药救地步,不禁灰心绝望,暗念生不如死,一头往洞壁撞去,这一撞登时头破血流昏过去,冥冥之中隐闻一阵机括异声,随即不省人事。
  少年啊了一声却未说话,原来他本想说:“自尽是最愚蠢的行动!”
  忽然念及老人英雄遭劫,穷途末路,那种难堪悲痛,岂是自己所能意度,所以便忍口不言。
  老人第六感官灵敏之极,双目虽盲,却似乎能测破少年心情,微微一笑,道:“小鬼,幸好有这寻死的一撞,否则老夫能苟延活命至今?而你也只好命丧荒山,不被狼吻必遭冻馁而死,老夫生平奇遇甚多,说采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最后这次死里逃生,竟连自己亦疑为梦幻。”
  他将往事说得历历如绘,偏又神情口吻认真郑重,使少年不得不信那些荒谬不经,离奇乖僻的故事。
  “我恍恍惚惚地自噩梦惊醒时,斗然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石室以内,全身气血通泰,除了心坎隐隐作痛,竟似未曾受伤一般,正自惊喜交集,不明所以,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痛苦呻吟声,回首一望,只见背后不远之处,盘膝坐定一位古稀老人,皓发、白眉、苍须、黑衣、阖目、垂廉,相貌清奇古朴,面容苍白消瘦,那呻吟声便是由他日中发出,仿佛竟有无边痛苦似的。
  “老夫乍惊还喜,心中立即忖道:‘莫非自己伤势竟是由他疗治复原?’暗念伤势之重无以复加,这老人古道热肠,他本身必因此大大受损,不由五内铭感,衷心愧歉之至,当下便待上前,身刚立起,古稀老人已连连摇手,道:‘娃儿,快走过来!’话音微弱带喘,但语气却似命令!老夫一怔,他又道:‘过来就过来罢,可别拿手碰我!’“我一面打量四周,一面移步过去,那间石室高大明亮,室顶悬着一粒龙眼大的明珠,珠光四射,映得室中四壁肃然,除了石角设置一方平石,石上搁置几个玉瓶外,别无他物,来至古稀老者身旁,老夫正待诉说些感激再生之言,方自一揖,那古稀老者己冷冷道:“不谢!老夫救你等于救自己一样!”
  “我不禁惑然一愕,那老人又接着道:‘你伤势之重,本已无可救药,幸亏遇上老夫,才能以武林绝传‘逆天神功’,使你伤势暂缓发作,但寿命仍无法超过一年,除非你在十年以内,将一件武林鲜有人知的至宝取得,重返此地,那就彼此都可两全其美了!”
  “老夫自觉伤势已愈,怎肯相信他的话,况且这老者言词矛盾百出,既说我寿命仅一年,又命在十年以内找寻一件至宝,这岂是可能之事!那老者目光炯炯,窥破我之心思,冷笑道:‘你若不信,可以运行内功一周天,看看‘百会’‘神厥’两处有何异样感觉,便知老夫言下无虚!’“老夫半信半疑,当下如言施为,果不其然,当体内真气行至“百会”“神厥”二穴时,立即经脉痉挛血气阻遏,痛苦有如针芒在背,可是只一阵子又恢复原状。
  那老人道:‘相信了吧!相来老夫‘逆天神功’夺天地造化,穹宇宙之奥秘,生生不息,搏大精深,足以将你疗治复原,但老夫如今心有余而方不足,一身功夫只能使出五成,以后且将日益衰退,直至全身功力尽失,成为废人而后死!’“老夫从未所说逆天神功之说,但老者之言似非夸大,设想以我伤势之重,却能以那种功夫暂时遏止,其厉害神奇想像可见,同时我突然发现一件奇事,原来那老人衣物褴楼破污,上身几乎全部裸露,衣襟披开,胸膛袒敞,瘦骨嶙峋。近心窝处有一制钱大小的创口,污汁津律直冒,色泽暗紫而有恶臭腥味,他下身更是创孔累累,每一处创伤都在重要大穴左右,而且金光闪闪,竟是用一极细金丝,贯穿人身各处经脉。
  “这些创伤,无一不足以制人死命,真不知那老人是如何捱过的,尤其当老夫知道这老人,居然被人囚禁地洞复室中,足足竟有四十年时,心中更加惊疑,小鬼!你也明白人身究系肉之躯,绝不能在负了极重创伤之下,还能不进饮食地苟延生命达上四十年之久,除非他已练就无上玄功,能够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但若真如此便不啻已成半仙之体,拭目夫下更有何人会有此功力,能将他幽囚于唐古拉山地洞之内!“可是老者功力之高却又不可否认,老夫那时看出来他不仅身遭穿穴截脉之苦,而且受了某种毒伤,在这种情形下,他仍运用功力替老夫疗治严重内伤,真是常人梦想也难企及的奇迹……”
  老人述说至此。突然急促地呛咳起来,咳音嘶哑剧烈,好半晌方始静止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之后,我便离开了那座地洞,怀着深重的心情,与一种极重要任务,走遍天涯海角,为的就是‘玄玉仙丹’,并且指命松赞旺常年居于西藏,因为那洞中老僧曾说,此宝最有可能藏在藏青一带……
  咳咳!我在离洞未久,便遇见了你,小鬼!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
  少年心神一震,暗觉老人今晚精神失常,说话颠三倒四,虎头蛇尾,常常述至紧要关头,便将话题移开,不过既听老人提及自己,便自凝神静听下敢岔嘴。
  老人沉吟一下,忽然摸索着将那狂龙衫里襟翻开,扯下一块缝制于内的白布递过来,向少年问道:“这上面是否有蘸血写的字?”
  少年接过一督,嗯了一声。
  老人道:“写的是甚么!““写的总共只有七十字,那便是‘恨汝天生男儿身’了!”
  “对了……”
  老人喃喃道:“就是这七个字……‘恨汝天生男儿身’,那是我发现你时,在包褥中夹带的布条,唉……那是很遥远的事了,但我仍记得十分清楚。
  “在那间石室之中,约莫耽了一日辰光,我与那洞中老者同病相怜,彼此对人生看法大致雷同,因此谈得颇为投机,老夫脾性之怪声震武林,但与那老者一比,显又膛乎其后,仅仅一日之间,他的或冷漠无情,时而古道热肠,令人莫测高深。
  “他对自己何以会被囚石室之事,一字不提,只顾着与我谈论武功,此人博学广闻,武学之深浩若瀚海,一夕之谈,老夫获益匪浅,尤其在我临行,他交与我—本绢册,一瓶药水,药水则是那瓶攻心救命丸。
  “据那洞中老人所说,绢册上载武林千百年来最神奇的功夫,号称‘无极天罡神功’,若能练成,则集正邪大成于一身,成为古今往来第一奇士,天下无人能敌,同时他又吩咐说:‘攻心救命丸得自波斯国魔教,功能刺激人之潜在力量,使垂死者暂保生命,但日久天长毒素侵人体内,便会残害人之某部分器官,或使遍体蕴毒不可沾碰。’“他给老夫的这瓶药性较缓,故而我仅仅只双目俱盲,他自己服用之药性极烈,所以遍体染毒不可沾碰,除非以‘攻心救命丸’去毒护心,再有‘玄五仙月’相助,方可幸免功力不失,但期限十年,逾此期限则绝无指望了……”
  老人话音一顿,脸上泛起激动的神采,继续说道:“那洞中奇人与我约定,十年以内若能发觉玄玉仙丹’,务必要返回石室,彼此都可因此疗伤复原如初,而且此老僧在我述及‘天籁瀛洲’一事之时,神情异常激动,显然他与那岛有极深瓜葛!小鬼,如今虽然已经有十八年之久,但你夺得‘玄玉仙丹’之后,也不妨去那石室一趟,一来表示老夫生平未失言,二者那老人功力湛深,说不定尚有—线希望,同时更可由彼处探探‘天籁瀛洲’究竟是何来历!这是老夫的心愿,你务必记在心里,下面我将述说你的身世、你更要仔细听着……”
  少年茫然应了一声,心中泛起难受的滋味,暗想老人生平虽说脾气怪异,忽侠忽魔时正时邪,但居心无不是为天下打算,即使行径涉及偏激,这只因他本身所受刺激太重,换了自己若受他同样的打擊,必然也会如此作法。
  照理“天下事天下人管,天下路天下人走”,这名话再对没有,可是一般人都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心理,以致道消魔长正义不存。
  在这一刹那,他仿佛想通了许多以前不懂的道理,情不由主地对炎凉世态,有着无言的内心反抗。
  正自感慨不已,却听老人哑声说道:“离开石室之后,老夫自念此身乃系漏网之鱼,那时若要运功与人动手,绝对支持不了两个时辰,便会内伤复发,又暗想一日时间过去,迫骑想必已经离开,当下放心出现,直往巴蜀而去,谁知尚未离开唐古拉山麓,便发现九名高手尚在路旁死守,老夫形迹败露本待退走,忽然念及我逃彼追,终无善于之日,还不如拚着内伤复发,将这九人尽数收拾,这样日后行踪便不致泄偏,避免‘天籁瀛洲’再派人前来骚扰。
  “正待舍命一拚之际,那九人立身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哇哇儿啼之声,啼声洪亮,老夫不禁一怔,那九名高手却站立不动,仔细看时,原来这九人均已气绝多时,但却看不出是何种手法所杀,竟能使己死之人伫立不倒。
  “老夫当时走过一看,原来在这九人身后,约莫六七尺处,地上放着一个包袱,内中裹了一个两三月的婴儿,苹果般的小脸,已被山风刮得青中带紫,竟不知是何家母亲,竟将亲生之子,置于这罕见人迹的荒凉山区内!咳!……”叫、鬼,那个婴儿便是你,十八年时光如此漫长,但又似短暂得如弹指一瞬,我终于把你培养大了…—.”
  少年惊呵一声,急急的道:“那婴儿就是我!那个婴儿就是我?怎么会有这等事?怎么……”
  “不要激动!”
  老人冷冷道:“以后你履足江湖,将会亲身体验许多千奇百怪的现象,那些事都足以使你激动,可是预先向你警告,对于一切新奇刺激的事物,都必须抱着淡淡处之的态度,否则你心绪永远无法平静,更不能担当任何重要任务,那么老夫多年心血培育,岂不付诸东流!”  少年凛然一震,心情逐渐平复,老人之言犹如当头棒喝,多年的严格训练,早已使他喜怒不现颜色。
  若非乍然听到自己的身世,他深信自己能够克制情感波折。
  “小鬼!其实也不能怪你,这些年来你始终不知身世之秘,一旦闻知难免激动,可是老夫在未曾与你分手之前,必须向你慎重作一次要求,只求你两字,那便是‘冷静’!你办得到吗?”
  老人恳切地问。
  “办得到……我深有信心能够担当一切打击!”
  少年坚决的回答。
  “那就好极了……你的身世虽然离奇,却没有什么可说,布上的血字引人费解,你不妨慎加妥藏,以为日后寻访生身父母的藉证!”
  少年冷笑一声,道:“生身父母弃我如敝履,我又何必费心去寻找他们?”
  老人面色一变,厉声道:“人谁无父母,天下更无不忠不孝的儿女……”
  说至此处,话音倏转和婉,道:“少年,听老夫话不要对你父母怀恨,我想他们必然另有苦衷,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接道:“我在发现你时,本想不顾而去,只因本身为俗务所绊,自顾不暇,怎能有时间管你,但终于未曾忍下心肠,足证人性本善,潜在的天良本性,是绝无法泯灭的。
  “那时我带你急急离开唐古拉山,却疏忽了一件事,便是揭开那些高手面罩,看看究系何人,及至我想起时已离开十里之遥,再赶返彼处却发现那九人尸体不翼而飞,老夫深恐再遇强仇,便仓惶奔云贵高原边缘,终于定居天子山,前十年除了调教你外,不时离开在各地探访,搜寻玄玉仙丹下落,结果徒费心机,反而发现一处宝窟,做了从未梦想过的富翁,可是那十年之限已到,老夫双日俱盲,一切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你身上了……”
  少年心中忽发奇想,冷冷道:“这就是所谓利用了是不?”
  老人神色一变,但也冷冷道:“不错,这便是所谓利用,如今你已明白我既非你亲人,你亦与我毫无血亲关系,以往教你之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老夫求你之事,你也可斟酌考虑,却不一定要勉强答应。”
  少年一怔,冷冷道:‘你将要求之事,整理成一系统说出,我答应考虑就是。”
  语气冷冰冰地,竟与适才大异其情。
  老人神色丝毫不动,冷冷道:“第一,取得‘玄玉仙丹’,去见洞中老者,最好能将那老者一身奇技学会,探明他与‘天籁瀛洲’的关系,同时告诉他老夫已先行离世,无法再履昔日之约。
  “第二,前往中原,以郭必克之名再闯江湖,扬名立万,同时更向昔日由岛上释回的各派高人及江湖怪杰,询问他们被释原因,这些人名都在无极天罡神功绢册之上记载,绢册藏于狂龙衫夹层之内。
  “第三,代我了结昔日恩怨,有恩报恩,仇以血还,那些琐事我也不愿多叙,现有善恶册一册,也缝在狂龙衫内,任你便宜行事。
  “第四,等你自认为武功确有把握,不妨一探天籁瀛洲,老夫已将故事述说详尽,你必然知道,愿意与否权责在你,攻心救命丸已将用尽,老夫寿命至多不超过三日以外,因此无论愿意与否,只望在三日以内,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少年静静听完,突然放声大笑,道:“老鬼,你的训练完全成功,我已深得‘冷静’二字的个中三味!”“还差十万八千里哪!”
  老人冷冷道:“譬如说我现在说,你是我亲生骨肉,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少年果然一惊,旋即冷冷道:“老鬼,你真会开玩笑,你吩咐之言。小鬼样样遵守,只有一点疑问,便是夺得‘玄玉仙丹’以后,要不要娶那阿尔丽公主!”
  “这个……当然由你处置,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行走江湖以后,便会发现天下地上,美人如林,美不胜收,如果没有感情的结合,我想不会有幸福的。”
  少年似懂非懂,心中一动忽道:“老鬼,照理说你含辛如苦把我培育成人,只要看事吩咐,无论就情就理,我都该义不容辞,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但我对您老有个交换要求……
  老人嘿然一笑,冷冷道:“你若是劝我苟且偷生,那就不提也罢!”
  “好死不如歹活……”
  “哼!心愿既了,死何憾?”
  灯光倏地跳动几下,然后悄悄灭了……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淡月、稀星、高原、帐幕,还有那隐约随风漾送的歌声,都被黑暗吞噬……
  但紧接着一丝曙光由东方透露,虽无鸡鸣,天色却已大亮了……
  正午,太阳自白云端射下万道金光,遍洒在金色的高原上,万里晴空,金碧相映,辽阔而一望无垠的茫茫原野,充满着欢歌喧哗,阵阵雄壮嘹亮的马嘶声,不时划过晴空传向四方。
  骑赛大会即将开场了,会场东面临时设起—座高台,阿沛桑头人与公主阿尔丽姑娘,都已预先坐着主席位置。
  台下一排逡马,不多不少正是二十骑,马上骑士个个英年奋发,雄风凛凛,威武的跨在鞍头,脸上喜气洋洋,也许因天气干燥,也许因他们心中紧张,每人的额际鼻端,都不禁沁出豆大的汗珠。
  片刻以后,只要等钟声一连三响,他们将开始角遂锦标,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阿尔丽姑娘,若能获得美人青睬,世间任何一切亦无法比拟。
  今天这场面是够热闹的,够伟大的了,至少在边陲地带来说,一年才只一次,今年尤其异常。
  各地闻名而至的骑士、商旅和土著。汇集成壮大的观众行列,骑赛大会虽不准汉人参加、却无法剥夺他们作观众的权利,况且川康一带的藏人有许多只能说带藏音的汉话了。
  万头攒动,人潮汹涌,观众群中偶而会发现一些陌生的劲装汉子,嘿!连武林人也闻风而至,他们是为“玄玉仙丹”而来,抑或是另有所为?一名身高体壮,虬筋突暴的藏装大汉,双手举起巨大的铜锤,向那面金罗上重重一敲!“当……”
  一声清越悠扬的锣音,划破空际,压制哗声传出老远老远……
  湖衅帐幕之内,老人殷勤地叮嘱着,少年已将狂龙衫穿在里面,罩上银白色的骑士装束,显得他英姿飒爽,倜傥不凡。
  老人将黝黑短棒交在他手中,沉声说道:“小鬼,老夫已将一切都告诉了你,以后这辽阔的天下,任意随你邀游纵横,可是你要记住两点,第一,内心要以正义公理为先,只要你认为合乎天理人情,就放手去做,不必再有丝毫顾忌,以你目前修为而言,由于禀赋奇异,奇遇连连已达寒暑不侵地步,放眼天下恐已难逢敌手,因此你尽管狂傲,却要恰如其分,否则‘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终于会尝受失败的痛苦。
  “第二,千万不要沾惹女子,除非你是真正爱她至极,而能确切保证彼此结合必然幸福,否则情波恨海会替你带来噩运,纵然身具无上神力,亦必无能为力,小鬼去罢!不要忘记老夫对你叮嘱的每一句话,我相信你必能完成使命,你也更应相信老夫的保证,为了你,我决定偷生于世,直到你的那些难关渡过,带着辛劳的成果归来……”
  “当……”
  锣声二响。
  帐外蹄音踟躇,一匹通体赤红,神彩飞扬的骏马,不安地着踢着蹄子。
  少年大叫一声:“老鬼,我去了!”
  话声中,人影一闪。已端坐马背之上,马儿欢欣长嘶—声,奋窜迈蹄,泼刺刺电逐飞去,直往骑赛大会会场奔去。
  会场上蕴着异常的气氛。
  高台之上,阿尔丽姑娘忽然离座而出,阻止住那藏装勇士敲第三声锣声,台下那群年轻骑士,直愣愣地望着她,不明何故。
  阿沛桑头人双眉一皱,走过来轻声责备:“尔丽!你这样会闹笑话的……”
  阿尔丽秋波一闪,幽幽道:  “还差一名骑士,那姓郭的尚未到来,怎能开始比赛?”
  阿沛桑顿了顿脚。道:“大会规定锣声三响以后,迟到者便作弃权论,你你……”
  父女双方自争辩不休,蓦然人潮滚滚散开,一匹赤马驼着郭必克入场,蹄音得得,瞬即来至台下,与骑土们并排策马而立。
  阿尔丽姑娘怀着胜利的笑意,向这高傲而与众不同的少年,深深瞪了一眼,事实上郭必克的到场,他那种独特的风范,脱俗俊朗的仪表,确乎使人有“鹤立鸡群”之慨,其余那些年轻骑士,相形之下顿时失色。
  阿沛桑头人无奈摇摇头,右手一挥,顿时:“当……”
  锣声三响,清越嘹亮。
  刹那之间——群马奔腾,骏骑撕风,远远望去只见—匹匹不亚于追风逐电,飞也似的没命狂奔,骑士们奋力纵韁勒刺,伏身疾驰,目标是竖立十里外的二十一支标杆,谁若取得标杆,再又先驰回高台,便可夺得此次锦标。
  “得得……得……得得……”
  蹄声如雷声震耳,转瞬间已消逝于视影极处,隐约只可望见一点点黑影往前移动。
  十里虽是不短的路程,但在骁骑奔腾的速度下,仅仅过于盏茶工夫,在观众们的期待中,已有六骑领先赶回。
  阿沛桑头人吟吟有词,高台上视影辽阔,他已分辨出那些骑士的身影:“隆格尔、热帮扎、查的米、布江达、古拉白,啊……还有郭必克!”
  阿尔丽姑娘望得更为清晰,秋波眨处,竟然寒似利剪,谁都未曾料到尊贵如公主的她,竟隐藏着一身内家上乘武功…….“啊!他还未出全力,虽然他位居六骑之末……
  她在心中喃喃道:“他竟具有极高明的内功?看他经过一场奔驰,居然悠闲若无其事……”
  眨眼之间——那六骑已渐渐驰近高台,马上骑士奋力踢刺,个个拚得满目飞红,汗透夹衫,企图在最短的距离中,赢取最后的胜利。
  唯有郭必克面含微笑,满怀信心地催动座骑,跨下赤马低声嘶呜,似乎在怨怪主人,为何不让它尽情驰骋?距离愈来愈短,渐渐由百丈……五十丈……而缩短至二十丈不到!领先的已变成查的米,这青年人是川康二十土司的世子,追求尔丽姑娘已有多年,眼看胜利在望,多年心愿即将得偿,怎不使他兴奋欲狂?观众们大声地吆喝叫嚣著,掌声直如惊涛拍岸,山洪爆发……
  高台之前,已架设好彩线,由两个大汉横牵马道中,首先冲断它的便是冠军。
  台上,阿沛桑头人捋髯微笑,这些骑士中无论是查的米或者热邦扎、隆格尔……都是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阿尔丽姑娘芳心忐忑,掌心竟不自禁地沁出香汗,春葱十指紧紧绞扭着……
  是甚么促使她如此?她竟对仅识一面的少年,发生莫明的好感?隐隐盼望他能压倒群雄独占魁首!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合理吗?只恐她自己亦分析不出。
  就在这最后决定胜利属谁,电光石光的一刹那间。
  蓦地——一声龙吟般的清啸扬起,随着啸音,一道匹练以惊世骇俗的速度,划空飞越所有骏骑,四周观众眼前一花,彩线已“崩!”地一声,断为两截。
  台前,一匹雄峻豪壮的赤马昂然而立,马上端坐一位骑士,全身银裳绣以金线的藏式骑装,人如玉树临风,马如天际游龙。
  他,正是郭必克,左手高举着一枝标杆,杆上的红漆书就“二十一号”。
  阿沛桑头人脑袋中嗡然一震,阿尔丽姑娘芳心一喜,观众们大吃一惊,有些已忍不住马上叫道:“妈呀!这小子会飞不成?”
  那些骑土收不住缰直冲出去老远回来后,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谅讶而妒嫉地瞪着这聿运儿,过了一会,参与比赛的骑士都已策马赶回,齐聚台前。  人声喧哗杂乱,谁也未曾注意到一群劲装汉子,俏无声息的离开不知去向。
  蓦然,阿沛桑头人颤巍巍地站起,右手—挥。
  顿时,一连串“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急遽而有节奏,将那些喧闹皆压抑住了。
  阿尔丽公主亦乖巧地移动莲步,站在阿沛桑头人右侧,清丽的娇颜泛上欢愉色,她娇羞地拨弄衣带,俯首默默无言,俏目不时瞟向郭必克一眼。
  会场中人声渐渐安静,阿沛桑头人高声道:“骑赛大会到此告一终结,傍晚时分,各位同胞不妨仍采此地,参加‘佛光舞会’,届时将颁发奖品,并有歌舞助兴,谢谢诸位远道光临……”
  钟声再起,阿沛桑父女相卑下台,来至郭必克面前,头人道:“郭必克,请到大帐一叙!”
  语气简短有力,隐隐似有不悦之意。
  郭必克傲然一笑,望了望阿尔丽姑娘,冷冷道:“不必了,请将‘玄五仙丹’赐下,婚事可以留侍从长计议!”
  阿尔丽姑娘幽怨地一瞪郭必克,忽然一挺酥胸,指着心房说道:“‘玄主仙丹’就在此地,你要拿自己不会下手!”
  郭必克犹豫一下,冷冷道:“我以为我不敢下手吗?”
  说着,身形微闪已自跃下马来。
  阿尔丽姑娘由对方冷冰冰眼神中,看出了坚决的意味。
  她警觉地后退数步,右手微抬,左手斜护,交叉成一十字挡在胸前。
  郭必克咦了一声,冷笑道:“原来你还会武功,难怪如此目中无人……”
  此时场中观众尚未散去,二人对话之声并不低沉,早已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郭必克左右的那些骑士,闻言见状齐都怒火中烧,大声嚷道:“无知小狗胆敢冒犯公主!”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阿沛桑头人手下侍卫,也都簇拥上前,护住自己主子,情势突然由喜气洋洋,变成剑拔弩张,但谁已不明白其中原因。
  于是,会场中喧哗震天,好事的绝不错过机会,尤其那参加骑赛大会的骑土随从,趁机随波助澜,在人群中制造纠纷,一时喊“打”之声,震撼原野。
  郭必克嘴巴冷笑,丝毫不为威势所动。
  目前这种场面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阿尔丽怔怔望着郭必克,她不懂为何自己持以为傲的美色,竟对他毫无作用?而且她直觉地感到这少年的冰冷的目光似乎隐藏极其神秘古怪的笑意,那具有无比的诱惑力量,使人不可自制的对他产生倾慕心理。
  这是“魅力”,千万人难以逃避的男性魅力。
  ·双方僵持了一会,阿沛桑头人忽然面色稍驰,变得春风满面,一挥又手,道:“退下,退下!都给我退下去!郭必克,来来,你既坚持己意,不妨到本头入帐中一叙,一切事情都可从长计议,哦!查的米,你也随着来罢!”
  一行离开会场来至大帐中。
  帐外,聚集着上千群众,好奇心驱使他们等待结果的揭晓。
  帐口,刀剑森严,一队队雄壮的卫士往来巡弋,以防不测之变。
  帐中,阿沛桑头人高居案首。
  阿尔丽姑娘含怨俏立,郭必克冷冷微笑。
  还有另一个黑缎绣鹰骑装的英俊青年,怀恨地瞪者郭必克,眼中似欲冒火,他就是查的米。“郭必克!”  阿沛桑头人尽量压低声吾,使语调听来温和:“本头人与你商量一件事,‘玄玉仙丹’可以交给你,至于小女的终生大事……”
  阿尔丽娇叱一声,插口怒道:“爹,这算是什么话?骑赛大会的规格是你订的,怎可以出尔反尔食言背信?”
  阿沛桑头人脸上挂不吓去,尴尬的叱道:“丽儿,一切由我作主,不必多言!”
  郭必克冷眼旁观,这时冷冷笑道:“‘玄五仙丹’取来再说,你们一厢情愿的争执不休,又有什么结果?我郭某已有独立的意志,谁也休想左右。”
  语气坚决独断之至。阿沛桑父女齐皆一惊,万万不料郭必克竟会如此说话。
  阿沛桑头人平时颐指气使,一呼百应,丽姑娘金枝五叶,娇生惯养,他们几曾听过如此目中无人之话?一旁的查的米忍奈不住,断喝一声,骂道:“郭必克!你算什么东西?”
  郭必克冷眼一扫,炯炯寒光暴射而出,居然逼得查的米目光低垂不敢正视。
  他缓缓道:“骑赛大会举行完毕,冠军亦已选拔妥当,居然有不开眼的家伙,厚颜无耻如此歪缠,简直丢尽大丈夫的颜面!”  那查的米一听,登时玉面飞红,一顿足窜出帐外,背后隐隐传来郭必克挪揄的嘲笑声。
  阿沛桑头人怒形于色,恨恨道:“郭必克!你想怎样?”
  郭必克爽朗一笑,目光落在阿尔丽姑娘粉颈上,那儿有一圈极细的银练,围绕着白玉似的粉颈,下垂于诱人遐思的双峰间。
  阿尔丽娇颜羞红,玉手一缩一伸之间,一道黑光托手飞出,直奔郭必克面门,其势又疾又快。
  郭必克冷眼一哼,右手微掠,已将那道黑光抄在掌中,只觉一股似清凉似温馨的滋味,由掌心进入体内,仿佛能够沁入心脾,目光一扫,只见那一方心形古玉,通体玄黑得爽神悦目,一无杂色。
  五之顶端穿有细孔,一倏亮银色的细线贯穿其中。
  郭必克心中一动,冷冷道:“谢谢你的‘玄玉仙丹’,领教你的‘紫电啸雷’手法,我该走了?祝你永远美丽幸福!”
  说罢转眼便往帐门走出。
  这一切情形的发生与完成,仅只过了一刹那间,阿沛桑头人犹未会意,白影一闪,但见阿尔丽姑娘已挡住郭必克去路。  她面颊秋霜,娇声叱道:“郭必克!你就如此一走了之?你参加骑赛大会就只为了‘玄五仙丹’?”
  “自然!”
  “你……你!我有哪点不好,竟遭你白眼而蔑视?”
  郭必克心中一震,望着这丽质天生的姑娘,不禁心弦微起波澜,无言的情意唯有至性的人,才能完全领会,何况如此露骨的表示,他又怎会不懂?他咬了咬牙,心中暗暗自责:“郭必克呀郭必克,未来是无比艰难,前途尽多坎坷荆棘,你必须无牵无挂……”
  于是连那一丝情感的涟漪,也被理智按敛下去。
  “姑娘!”
  郭必克平和地道:“你是我仅见的最美丽的女孩子,如果我是—个凡人,而没有艰巨任务等我去完成,我想这一生若能与你长伴一起,该是最美满的人生了,可惜我不能,我的生命与命运,都已付给冥冥中的主宰去支配,一切都未能预料。
  “而且我即将离开高原,踏上荡荡辽阔的前途,连自己也无法确定生命将在伺地何时终止,什么时候才能重返万里高原,因此,我无法接受你的情意,且让我们愉快的分手,彼此保留美好的回忆都当你晚年时,你也许会为今天这份飘渺的情意,感到可笑可贵。
  “第一位闯入自己心扉的人,总是完美无缺的,是吗?你父亲着重了查的米,他亦算是一位如意郎君呀!让我为你祝福,高原的美丽姑娘,愿你有幸福的归宿,忘却我这注定要飘泊羁旅的流浪客,听!你们高原情歌响起了,我虽汉人,也一样喜爱它。”
  “你是汉人?”
  “是的,珍重再见!”
  一丝优美谆厚的男中音,高唱着:“我从远方来,走遍了唐古拉辽阔的高原,只为寻觅你,姑娘。我经过了高原、雪山,像天空飘浮的一云片,这里那里,一天又一天。
  “夜晚,在那荒凉的旷野,我疲备的身心,会向那闪耀的星星多次问:“爱人呵!你在那里?”
  “然而,星星们逐渐殒落了,希望也逐渐消失,但由于上苍特成的安排,在这荒僻的原野,我却寻到了你,像空谷的幽兰、芳草,纯洁的人儿,你似乎并不骄矜,但却有一颗懦弱的心。
  “爱情之箭,射不透你那厚掩的心扉,姑娘啊!我多悲痛!我徘徊在你身前低唱恋歌,歌声回绕旷野,但却挑不动你的心弦,姑娘啊!我多悲痛……”
  宏亮苍壮的歌声,回绕在原野上,人们都被忧郁热情的歌陶醉了。
  这时,郭必克却静悄悄地闪出帐外,跨上了赤兔驹,蹄声得得,往湖衅西藏毡包驰回。
  他心绪一半轻松一半深重,像似摆脱了心事,又似加重了精神负担。
  总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产生这种矛盾的,心情。
  转瞬间,赤马来到帐前,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至。
  郭必克心中忽生警兆,狂吼一声,脱弦箭一般的电射入帐。  触目所及,一幅残酷绝伦的画面毕呈眼前。
  帐中染满了血腥,羊毛毡上。抄地上,甚至于皮的家具上,都浅着血迹。
  一具无头无肢的尸体,歪倒在木板床上。
  郭必克悲痛的怒吼一声,扑在无头尸体身上,那是他的亲人一那位伤重苟活的老人啊!两个时辰时前,他还抱着宝贵的生机,可是现在他去了,被一种残酷的报复,夺去了他的生命。
  “老“……鬼!”
  少年抢天呼地干嚎了几声,目眶中泪水如泉涌,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人在表面上尽管冷漠无情,可是内心呢?谁又能制止真情的流露?蓦然,帐顶一声裂帛巨响,郭必克虽在急痛失神之际,应变仍然神速无比,只见他身形捷如游龙,悠忽间已左移六尺。
  冷目一闪,无数道牛毛寒光。由帐顶裂缝中万蜂出巢般罩下,犹如天罗似的罩在老人尸体之上,一支也未落空。
  郭必克怒叱一声,电闪出帐,但闻一阵急疾的马嘶声中,眼界中一条身影,跨在赤兔马上,如惊雷奔电一般,瞬即驰出老远,只剩下一点黑影。
  郭必克咬牙切齿的望着那逝去的背影,良久良久,他猛一顿足重回帐中,特一切收拾妥当,再出来时,他已换上了狂龙衫。
  狂龙衫在阳光下反射起方道光芒,镶衫中的黑色骷髅象征着未来的血雨腥风。
  一个火把被燃起抛在帐顶,火光能熊,瞬即烛天而起,郭必克喃喃道:“别了,高原……別了……”第五章 天朝三圣
  西藏布达拉。
  黄昏,高原上荡起谈淡霾雾,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它正迅速地聚拢着,静止于蓝天的几片浮云,已由绚丽的金虹变成青紫,似欲沉沉睡去。
  渐渐的,星儿眨着惺忪的睡眼,出现了。
  月光似银,“佛光舞会”在原野上召开,欢笑,高歌,无忧无虑。
  这时,那座最为富立堂皇的大帐中,突然闪出一条娇小身影,口中低啸一声,一匹赤红如火的骏马,悄无声息的掩至。
  那人儿留恋的四周张望,喃喃道:“别了,高原……别了……”
  然后,当月辉更明亮时,一溜火龙似的光芒,也渐失在原野尽头。
  这是五月中旬,仅只短暂的一日一夜,却产生了一根导火线,也许在人生的火海中,这只可谓是大海中的一个泡沫中,大火中的一粒火星。
  但水能丧生,火能燎原,世间无论任何一事,本都是由这一点泡沫,一星火种所引起的吗?江湖有福了,因为有一位代表正义,象征光明的侠客,替天下人管天下事,江湖也有难了,因为,自古未有的血雨腥风,即将在人间展开序幕。
  峭壁似刀,耸崖断云,这里是藏滇边境的咽喉孔道——横断山山口。
  漫长的峡道蜿蜒如蛇,平日马铃声,马嘶声,会不断划过山谷而荡起嗡嗡回声。
  但这日,暮色苍茫,阴霾四布,电光闪闪,雷声隆隆,眼看即将有一场暴雨来临,空气格外沉闷与炽热,令人有窒息之感。
  猛然——一阵急遽的车轮辗地之声,由山谷阴暗的远方响起,片刻之后,一辆带篷马车以无比惊人的速度,由两匹高头健马拖着,奋环疾驰冲出了横断山口。
  赶车之人是个四旬左右的壮汉,虬髯绕腮,根根见肉,太阳穴起如蚊,顾盼向颇为威猛。
  他一面迅速地挥动马鞭,发出连珠似的劈打之声,同时放目四顾,口中咕哝着道:“日娘的,屋漏偏遭连夜雨,少不得又要做一次落汤鸡了,狗养的……”
  这汉子一云南腔,不住地喃喃埋怨着。
  可是篷边厢中却突然传出痛苦的呻吟声,低沉而断续地,显见那伤痛十分难以忍受。
  虬髯壮汉闻声一缓马鞭挥动之势,回首颤声道:“师父,你老人家的伤势又发作了吗?”
  车厢中传出来继继续续而微弱的嗓音,低沉地道:“还……好,羽儿,这又到什么地方……”
  “刚出横断山口,再紧赶一阵,今晚初更时分可以赶到德钦歇下……”
  “什么?”
  苍老声音气急败坏地道:“你……你早上已说到了拉日嘎,怎么现在会背道而驰往云南去,这样岂不自投罗网?你,你你……”
  虬髯大汉忙道;“师父尽管放心,古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追魂阎罗’只知你是天山派前辈,以为你在夺宝以后,必然寻回天山,绝料不到我们会投奔云南,老魔三个孽徒虽在藏滇境内势力极大,但若声东击西不难避过,只要逃入云南,便不怕他了……”
  苍老声音长叹一下,道:“唉………羽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师身遭老魔‘千寒掌’掌力,除非取得一件稀世奇珍,并有绝高功力之人代为疗伤,才能幸获残生,所以急赶返天山,便是要探访本门前辈枯心上人可曾归来,唉!举目当世,滔滔群雄无以能解决老朽未了心愿……你以为‘追魂阎罗’会被愚弄?为师估计不到德钦以前,必定被他追上!”
  虬发大汉哑声然无语,此刻车行更急,天际银蛇乱窜,密云层导如逐马飞,突然,响震天际的霹雳雷声过后,随即,决堤般的倾盆大雨沛然降下。
  雨声、雷声、电光、马嘶,交奏出一出大自然的交。自曲,只是音色反复而不悦耳,尤其听在怀有重重心事的人耳中,更增加了烦燥意味。
  虬髯大汉敞开胸膛,让雨水冲洗心上的烦热,手中马鞭挥动更疾,劈拍边响,即使偌大的风声也掩它不住。
  车行正疾,此刻已驰近一片林子。
  蓦地——一团银光由林间闪电窜出,拦住通道之中,清朗的声音喊道:“喂!车把式,停停!停停!”
  声音急切,只是未免太不客气了一点。
  虬髯大汉一见有人拦道相阻,心中不禁大震,夜雨茫茫视线模糊,他也不曾看清来人面目,怒吼一声:“孤群狗党,给老子滚远点!”
  车势非但不停,反而加速前冲。
  同时手中马鞭急抖迅震“刷”地一声,如灵蛇般幻成漫天鞭影,罩向那团银光。
  这虬髯大汉功力非凡,尤其在车行如飞,雷雨交加的情况下,这一鞭威势端的非同小可,眼看迅雷不及之势,立即使可将银光掷飞。
  倏地——一声清冷冷长笑由银影中发出,只见银光微闪瞬即无影无踪。
  虬髯壮汉心中大骇,几乎怀疑鬼魅现形,手中马鞭加劲,口里更大声吆喝着,藉此壮胆。
  一路上他已如惊弓之鸟,此刻只图逃得愈快愈好。
  两匹健马蹬蹬地又往前冲进数丈,忽然前蹄乱蹬,昂首长嘶,却不能往前迈跨一步,雨势中只见马身呼呼冒出汗气,难道是长途奔驰过于疲累以致脱力?虬髯壮汉心知事有蹊跷,方待下车查看,眼前一花,右颊重重挨上一记耳光,直打的他七昏八素眼冒金星,跟踉跄跄立足不稳,险些栽下了车辕。
  武林朋友反应自然较常人来得灵敏,虬髯壮汉才遭挫变,立即本能的挥动马鞭,呼呼劲气卷起,幻作成一圈鞭网紧护自身。
  谁知,他鞭势刚一抡起,车厢立即传来一声冷笑,同时马鞭忽校一股极强的潜力一扯,登时不可抗拒地脱手飞去。
  他连考虑的时间也投有,左颊却亦照样挨上一记,啪地一响,清脆已极!这一记比方才更重,电髯壮汉厉吼一声,磴磴蹬连退三步,冷不防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居然无巧不巧摔进一片泥浆中,闹得这武林高手空负一身武功,却连施展机会亦无,便被整治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虬髯壮汉有生以来还未吃过这等大亏,慌忙挣扎着站起,定神望去。
  只见一车辕之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位银衫少年,看年龄至多不过十八,看相貌真如临风玉树,人中龙风。
  但见他剑眉斜飞人鬓,星目深蕴似海,玉面朱唇,鼻梁挺秀,银光闪闪的劲装劲服,胸前绣着九支黑色的骷髏,在茫茫夜雨之中,仍然十分惹眼。
  虬髯壮汉心神为之狂震,此人外貌粗豪健壮,其实却是心计灵巧阅历湛深之至,脑筋一转,忽然想起数十年前的一位怪侠,装束打扮正是与这少年一模一样,不禁惊喜交集脱口呼道:“狂龙客!”
  那银衫少年冷笑一声,也未见他作势,身形已乘虚而起,灵巧如幽影般飘至电虬髯壮汉面前三尺,冷冷道:“既知狂龙客之名,还不自行了断!”
  虬髯壮汉被他声势所慑,情不自禁地文退两步,呐呐道:“朋友与狂龙客老前辈怎样称呼?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银衫少年冷笑道:“凭你这等身手,还不配知道狂龙客与我的关系!嘿嘿!彼此既无怨无仇,刚才和我拦车求避风雨,你不肯也就罢了,为何无故向我痛下煞手!幸亏小爷躲闪够快,换了旁人岂不自作轮下冤鬼?哼!由此足见你必是禀性凶暴,草菅人命的恶徒!念在你尚能认出狂龙客昔年装束,而且小爷这是初次出道,姑且网开一面,格外施惠,你用哪只手使鞭,就自己割断哪只手罢!”
  虬髯壮汉闻言面色一阵剧变,慌忙摇手辩白道:“少侠千万不要误会,在下丁关羽对于方才之事深感十分抱歉,实在系因被迫出于无奈……”
  “住口!”
  银衫少年冷冷叱道:“你是不是不愿自断一手?哼!”若教小爷出手,你连要活都难了!”
  话至此处,忽然扭首冷冷一扫车厢,又向虬髯壮汉叱道: “车中躺着什么人?无病虽呻讨厌之至,你若不服输尽可把他拖下来做帮手!”
  虬髯大汉亦属武林知名之士,所以忍气吞声百般赔礼,实因别有苦衰,否则银衫少年武功再高,他也敢不惜一拚。
  此刻见银衫少年傲态凌然咄咄逼人,心头实在忍无可忍,厉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朋友你未免逼人太甚,车中病者是我师门长辈,惹你的是丁关羽,与他老人无干,在下头颅在此,阁下要拿请动手!”
  他说来斩钉截铁,悲壮之至,正是豪迈一类的血性气魄。
  银衫少年微微一怔,冷冷道:“你那师门长辈想必也是欺善怕恶的人物,哼!我只找他问问管教无方之罪!”
  说完,倏一转身竟往车辕跨去。
  虬髯大汉跃身急拦,忙道:“朋友怎么毫无怜悯同情之心?敝师身受极重掌伤,此刻想已昏厥过去,千万不能加以惊扰!”
  话音颤抖,惶急神态溢于言表。
  银衫少年脚步微一趔趄,车厢中犹然传出苍老而微弱的声音:“羽……儿,车怎么……停……了?德……钦到……了吗?”
  嗓音沙哑无力,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加以四周风雨声呼天嚎地,几乎将这凄怆的语调完全掩盖不闻。
  银衫少年面色倏然一变,星目隐隐泛起波光,仿佛因那苍老声音,引起了他的隐痛与惆怅!他倏地垂首不语,沉人自己的思绪里。
  只闻那虬髯壮汉颤声道:“师父请放心静养,德钦还未到哩!车轴略微损坏了增,修理好便可上路。”
  车苍老的声音继续道:“快……要快……追魂阎……罗……追上,你……我师徒……性命……“只有任凭宰……了……咳咳……咳……”
  虬髯壮汉苦笑一声,忽然发觉银衫少年面色阴晴不定,仿佛有什么难疑在他心头,似乎极难下决定,以致沉思冥想犹豫不决。
  他心中一动,恳声道:“阁下若要出手惩治,小可决不还手,但请阁下暂缓十日,待小可将敝师送往安全地域,再来引颈受戮死亦无怨!”
  他语气诚恳之至,使人无法不信。
  银衫少年目光一抬,冷冷道:“你师父内脏支离破碎,遍天下只有一人可医,他寿命之多超不过今夜三更,你白费劳力又有何用?嗯……”
  他沉吟一下,继续说道:“小爷看你不失为一条汉子,姑且破例饶你一次,而且替你师父将病治好,哼!你是否怀疑小爷无此能力?实话实说,你师父之伤需要一件稀世之珍相辅治疗,恰巧此物在我身边,所以才敢夸口保证,信与不信由你,答应不答应也由你,反正我是救定人了!”
  虬髯汉一愣,暗想银衫少年之言,倒是与自己恩师所言不谋而合,可是对方态度转变得太快,令人不敢确定是真是假。
  昔年传闻中的狂龙客,行径虽然怪异透顶,但这少年似乎是胜师强祖,对于“怪僻”二宇钻研的有入木三分。
  想着,面上不禁露出犹豫神情来,银衫少年见状,冷笑一声,正待闪入车厢,忽然一个大旋身,足尖为轴,滴溜摺转了一圈,朝着黑压压的林中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偷听小爷谈话,滚出来!”
  此刻,天空昏暗一片,狂风暴雨,愁云惨雾,偶而闪电一瞬冲破黑暗,闷雷轰隆,天籁齐发,万星毕集。
  虬髯大汉运神静听,却听不出半点所以然来,正以为银衫少年疑神疑鬼,胡乱无的放矢,蓦地林中倏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嘿嘿冷笑和喋喋怪笑声来。
  紧接着,由左侧林荫暗影中,“唰!喇!唰!”
  一连窜出三条黑影,身形之快,直如脱弦利箭,神速绝伦。
  虬髯壮汉心中一震,借着电闪余光,看清林中窜出的三人长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道:“看来今宵性命难逃,‘阎罗三使’只一出现,他们老鬼师父‘追魂阎罗’不久亦将赶到,我一向自负机智绝伦,却未料到人家也不傻,如今弄巧成拙,师父又身负重伤,唉……真是时背运乖,命该如何……”
  银衫少年一双星目,在黑暗中放出炯炯光芒,冷冷一扫,已将来人长相看清。
  只见滂沱大雨的缝隙中,那三人一式玄色油绸劲装。
  居中一个又矮又胖,浓眉细目,凹鼻弯口,耳大招风,长得丑怪突梯之至。
  左右二人一般中等身材,面貌相似,鹰鼻鼠目,满腔圈圈点点尽是麻斑,目光皆如鹰隼又凶又狡,令人一望即生厌恶之心。
  这三人肩头都露出血红箭穗,马步炕稳,目光炯炯,显见俱为内家高手。
  他们一出林外,齐都闷声不响地一扫场中,最后一齐凝注银衫少年身上,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来。
  ” 矮胖丑人目光一移,落在虬髯壮汉身上,哈哈笑道:“丁关羽,饶你奸狡似鬼,又怎逃得过我恩师的神机妙算?哈哈!识相点将‘乾坤剑诀’交出,我‘大头使’还可作主,饶你师徒性命,若等我家恩师到来,可孰免不了凌迟处死,那种滋味你没尝过也该有个耳闻!”
  虬髯暗一咬牙,厉声道:  “人一个命一条,剑诀休想!”
  说着,目光却不自由瞥了银衫少年一眼。
  银衫少年不动声色,再次瞪三个形象丑怪之人,冷冷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一个个报上名来,让小爷选择一种死法给你们试试!”
  语调冷冰冰地,语气更加狂傲的目无余地,根本未将三人放在眼里。
  那三人乃是藏滇一带横行霸道的“阎罗三使”,各个具有一身邪门阴功,仗乃师“冥府三阎罗”之末“追魂阎罗”的盛名,纵横藏滇一带,杀人放火,坐地分脏,正是道地的邪门高手。
  这时,三人闻言具皆大怒,他们虽看出银衫少年雨不沾身,分明气功极为到家,于是初上来准备避重就轻,能够不树是敌最好。
  但少年如此桀傲相对,等于将他们视同砧上之肉,设想三人岂是省油之灯?自恃大援在后即将赶来,何必示弱让人嘲笑?“哈哈”
  “嘿嘿”
  “桀桀!”
  这三种慑人心魂的混合笑声,立即同时响起。
  只听“呛啷”一声,三把寒光闪闪的精钢长剑,均已撒在手中,动作轻灵快捷,景难得的是亮剑举动竟是在同时完成的,果然实名之下无虚事。
  虬髯大汉深知“阎罗三使”的底细,知道他们向来秤不离锤锤不离秤,无论与任何人过招,均是三人齐上死缠不休,但若非遇上强敌,决不轻易亮剑动手,由此可见他们阅历究非寻常,能够看出银衫少年非同凡响之处。
  同时他心中暗暗直乐,忖道:“只要这小煞星肯予出手,蚌鹬相争,渔翁得利,我师徒今夜危机必可流过!”  想着脚下暗暗移动,惭渐挨至车厢帘前。
  银衫少年忽然目光一掠,冷冷望他一眼,寒光似剑,意似能够探查人心深处,直望的虬髯壮汉心生愧疚,垂首不敢去碰人家的目光。
  银衫少年霍的冷哼一声,转向“阎罗三使”冷冷道:  “看你们那张狂模样,也许在武林中颇有名头,嘿嘿!难道你们认不出小爷这身特殊装束?或是明知故犯企图侥幸?好!只要你们能够逃出十招之数,小爷便破例网开一面,让你们自行逃生,话已说完,看招!”
  “招”字扑一出口,人已鬼魑般飘至“阎罗三使”眼前,轻飘飘拍出一掌,掌到中途,忽然一旋‘甩,脚下行云流水般移形换位,明似一掌,其实“阎罗三使”莫不感到那一掌是对自己袭来。
  “阎罗三使”对少年早有戒心,故此虽在猝不及防之下,仍能及时飘闪躲开,同时暴吼一声,三把长剑如风反卷,精光暴射,寒芒经天,剑势捷疾不亚电闪,反应之快堪称名家身手。银衫少年冷喝道:“真有两下子,大概可以支持十招!”
  话声中,倏忽一闪,“阎罗三使”凌厉剑势即告落空。
  “阎罗三使”反击无功,立即收掌跃退。
  这三人联手已久,彼此合作深得“默契”之机,此刻知道遇上强敌,竟将“迫魂阎罗”所授“拘魂剑阵”中,最具威力的一件“森罗地网”施出,企图一举而挫败对手,居心险恶,足见其平日为人之—斑。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如意算盘打得高妙,却末料到银衫少年一身罕世奇技,无论招式内力均已接近至高境界,岂是区区他们所能遂心如意的?但听一声清冷冷的嗤笑,人影乍合即分,“间罗三使”暴射退后,满脸惊惧神色,怔怔望着负手而立,夷然无事的银衫少年。
  原来,他们蓄势一击,剑光漫天匝地,真是名符其实的“森罗地网”,以为能克敌收效,谁知剑光打闪中,银衫少年身法,微一闪拂即已遁出圈外,若非三人功力非凡,收势及时,怕不先来个大水冲塌龙王庙一自相残杀才怪!银衫少年面带寒霜,冷冷道:“还有一招!”
  本来,夸口限定招数取胜,在武林中并非没有!但都是以自己出招之数计算,似银衫少年这般行径,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外。
  虬髯壮汉一旁惊喜交集,惊的是“阎罗三使”
  既已现身,那“追魂阎罗”不久便会赶来,自己身负重担,既须护师又要卫宝,真不知能否安然渡过,尤其师父现在昏迷之中,若依银衫少年之言,只怕性命真个难保。
  他喜的是银衫少年武功奇高!即使自己师父也远远不及,若论“阎罗三使”武功,单打独斗自己只能勉强应付个百十来招,似银衫少年这般戏弄三使于股掌间的事,他连作梦也不敢想像,看来“追魂阎罗”亦未必能占上风。
  只是他念及银衫少年与昔年那位怪杰有关时,不禁毛骨悚然,猜不透人家存心究竟如何,将以何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于是,他这种惊喜交集的成分中,惊多于喜,惧多于乐,惊中夹喜,喜中带惊,患得患失之心充塞胸膺,居然分辩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蓦地——一道强烈耀目的电光闪过,就在紧接而来的轰天霹雳尚未暴响,那中间的一刹那间,只闻一声龙吟般的清啸响遏行云,啸声中,银衫少年倏然向“阎罗三使”,以无比惊人的速度,神话似的拍出一掌“罡云闭日”!“轰隆!”
  震天价的霹雳声中,“阎罗三使”各厉吼一声,承受不住漫天一圈圈掌影的压力,咆哮着往后闪退,银衫少年只使出五成功力,他们已挨受不起。
  冷笑声中,银衫少年如影随形跟踪急进,“阎罗三使”生平同进同诅,今日却吃了这联手的亏,若是他们见机散开,银衫少年也许无法同时兼顾,以他性情之冷僻怪诞,很可能因不会同时收拾三人,而放手不顾而去。  但见一道匹练似的银光,有如经天长虹神速地一绕,但听“啪!啪!啪!”三晌过后,“阎罗三使”登时呆若木鸡无法动弹,但口中却是狂笑不绝。  “哈哈!”
  “嘿嘿!”
  “桀桀!”
  三种特殊的笑音,在夜雨中听来格外刺耳。
  他们是因为胜利而得意吗?不!相反地却因“笑腰穴”被制,即使不笑也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了。
  银衫少年潇洒的转过身子,缓缓走向虬髯壮汉,冷笑道:“你幸好没有心生溜逃,否则……嘿嘿……”
  他虽未把话说完,虬髯壮汉却懂得他弦外之音,一来慑其神鬼莫测的奇高武功,二来被他冷冰冰的语调惊住,不禁心生恐惧,连手心也隐隐沁出冷汗来……
  雨势仍然未减,灰暗苍茫的天空,看不出丝毫有转睛的迹象。
  银衫少年目光一惊,冷冷扫过仍在狂笑不绝的“阎罗三使”面上,又向虬髯大汉道:“你……哦!丁关羽,你认为这三个家伙应该怎么处置?”
  语调缓和,竟似真个向虬髯壮汉征求意见。
  虬髯大汉丁关羽闻言,神色一凛,他本是心计超绝之人,江湖人称“九头鸟”,此刻受宠若惊却不敢妄作主张,老老实实地道:“人是少侠所擒,小可岂可置词?”
  话说得圆滑之至,不卑不亢甚为得体。
  银衫少年面色一驰,朗笑道:“你倒答得干脆,还算老实!”
  他虽是笑着说话,仍然有股异呼寻常的冷冰冰的韵味:“你过去将他们的手筋脚筋挑断!这种人仗着武功为恶,杀他们徒污我手,不如废去武功,等于替世人完了一场功德!”
  虬髯壮汉心中暗道:“我的天!以后武林朋友碰上你这小煞星,岂不倒了八辈子霉?日娘的,这还叫做积德?简直是在造孽!江湖客把武功视同第二性命,你这小煞星说废就废,真比昔日‘狂龙客’还要狠,板板儿的……”
  他心中虽在嘀咕,口中却应了声是,乖乖地跳下车来,往“阎罗三使”走去。
  “大头使,二头使,三头使!这可不是我丁关羽心黑手辣,怪只怪你们自不量力,惹上‘狂龙客’前辈的后人,唉!你们认命罢!”
  他一面迈步,一面喃喃说着。
  方自走近“阎罗三使”身前,蓦然,一声破空锐啸急速地传来,紧接着!一道乌光夹带着慑人心魄的“咩咩”怪音,由林梢划空急坠,“嚓”地一响,深深插入地上,只露出半截似牛角似藏茄的尖角来。
  “九头鸟”丁关羽惊呼一声:“追魂茄!”
  忽觉身后—股如山措力猛然一扯,自己身形竟硬生生地被拖回了一丈之远!惊魂一定,再望时不觉心中一寒,不自主又往后退了几步,“蹬”的一声?背脊被车栓一顶,几乎痛得他叫出声来。
  原来,那“阎罗三使”笑声已停,一个个精神颓靡,团团围住在一位身量特高,骨瘦如柴,碧晴阴森,面目枯干的老人身旁。
  那老人身穿青色八卦道袍,颏下蓄着稀疏山羊胡须,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奇形兵刃,竟与藏人用以吹奏的乐器一藏茄一般,只是在顶端安了一把护手,而且乌光闪闪,一望即知是铁器铸成。
  丁关羽微一思忖,便知自己性命又是银衫少年所救,若非他以一种“牵引力”极强的奇功,将自己身形拖回,此刻怕早巳遭毒手1他心感银衫少年相救之德,又认出高瘦老人正是霸武林闻名丧胆,黑道奉若神明的“冥府三阎罗;之一——“追魂阎罗”,此魔足迹少履中原,但江湖传闻他曾在十年前,独闯衡山派,将一干长老挑服手下,若非衡山派隐退的老主持惠慈师太出手,将他勉强击退,这魔头还会肆虐荼毒不可一世。
  但即此已够震骇江湖,像自己恿师身为天山名宿,功力已是天山顶尖人物,照样没能在“千寒掌”掌力下讨好,落得伤重垂危性命旦不保夕。
  丁关羽愈想像老魔武功之高,手辣之辣,愈对银衫少年信心减低。不禁高声提醒,喊道:“少侠注意,此魔一身外门邪功,‘千寒掌’掌力霸道无匹,手中‘追魂茄’招式奇诡,更有魔音夺魂摄魄……”
  话犹未完,银衫少年已冷冷叱道:“少噜嗦!站远点免得碍我手脚!”
  喝罢,霍的星目炯张,向“追魂阎罗”道:“你就是这三个蠢材的师父吗?哼!有其徒必有其师,看徒弟就知师父不会怎么高明,少爷此番出道,就专门要拆你们这种空有虚名的招牌,上罢!你们反正打惯了群架!”
  他说来轻蔑卑视之极,简直是有心指着和尚骂秃驴——当面教训。
  “追魂阎罗”自从大闹武林以来,隐隐成为黑遭宗师,自尊自傲目中无人,几曾受过如此侮辱?银衫少年一番话,几乎气得老魔狂喷鲜血!但姜是愈老愈辣,这老魔头城府深沉之至,“大头使”已趁空低声禀告方才受挫之情,使他对这狂傲已极的银衫少年,不得不作一番重新估价。
  若魔虽然少履江湖,却对武林掌故耳熟能详,此刻发现银衫少年怪异装束,心中一转已经有数,只见他三角眼一张,阴森森地笑道:“小辈!你是井蛙窥天所见不广,老夫成名武林多年,岂能与你一般见识?看你装束分明与老夫昔年一位知交,人称狂龙客的人有关,你与他怎么称呼?”
  银衫少年一怔,道:“你果真与我爷爷是故交?”
  语气似信未信,毕竟少年人阅历要少上一筹,“追魂阎罗”虽与“狂龙客”为同时代的人物,但天南地北素不相识,而且彼此行事可说背道而驰,正如水火之不相容,‘狂龙客’虽行事乖张,但他乖张中有正义,光明正大,岂会与老奸巨滑的“追魂阎罗”论交?“追魂阎罗”见自己随口胡扯一句,竟使地方相信三分,不禁呵呵道:“贤侄!这还能够冒充吗?老夫与令祖乃系多年好友,难道他不曾向你提过?”
  老魔装模作样,竟然装得极为活神活现,仿佛真有其事似的。
  银衫少年不觉疑信参半,暗道:“看他说得逼真之至,莫非老鬼真有如此一位故交……”
  原来,银衫少年正是郭必克,他自从亲历惨变,眼见相依为命的亲人,竟然遭人暗算致死,随即又险乎被埋伏凶手所伤。一条玄色身影,抢乘自已坐骑赤兔马遁逃之后,遂自草草收拾一切,将“狂龙客”付以火葬,怀着悲愤奠名的心情踏上征途。
  他顺着赤兔马奔驰方向,展开绝顶轻功尽力追踪,一连苦赶三日始终未得踪迹,暗想自己脚程虽然惊世骇俗,又怎么赶得上日行千里的追风良驹?好在已将那玄衣人所用暗器——一种类似飞针,通体暗蓝,尖有倒钩的针形暗器——搜集在身,以后行道江湖,不难由这种独门暗器查出真凶。
  他慎重地考虑一番,觉得人死不能复生,急也无用,不如按照老人所说,先去唐古拉山寻得洞中奇人,设法探知当年的一切秘密,代老人完成心愿,以慰老人在天之灵。
  心意一定,遂往云南境内急赶,这日傍晚,时分已出了藏滇交界的横断山山口,觉得连日奔驰心神俱疲,便在路旁密林中歇息一阵。
  他自幼即遭“狂龙客”抚育,身受严格训练,除了武功已趋极高境界,性情亦受了“狂龙客”陶冶,本来已够得上“冷漠、孤僻、怪诞”的条件,何况近日又受了偌大的刺激。
  固此,年纪虽轻,他却具有成年人的心情,而且对于炎凉世态观察极为透澈。
  他明白“成者为玉,败者为寇”的道理,懂得人间多得是“锦上添花”,却罕有“雪中送炭”之事。
  人,当然不会永远一帆风顺,但最重要的是遭受挫折以后,立即再接再厉,从失败中撷取教训,愈挫愈奋,“失败为成功之母”,由挫折中拾取经验,才能屹立不倒永远刚强。
  环境造成他偏激心理,又逼迫他踏入江湖,老人临死前那夜所说之话,在他身上产生无可言喻的深重影响,所以他的性格会随着时间空间的移转,逐渐步入无法形容的境界,是好是坏?是对不对?也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深深记取一点——仇!他想一老人忍气吞声隐遁避居,可说与世无争,但到头来仍然难免惨死,为什么?他不管!他亦不会明白!虽然他已立心去探求秘密,可是真相未明以前,他将以残酷的手段,来执行“狂龙客”遗留下来的“善恶册”!有恩报恩,有仇复仇!谁能过于深责他的不对?在树林中小息片刻,一见天色不对,正待赶路,忽然间骤雨已降,那“狂龙衫”当真水火不侵,他只略为运起罡气,便已将雨丝尽行挡住,不过这种潮湿滋味究竟不太好受,那时耳闻轮声动地,便出来拦阻,准备暂避风雨,不料却搅下这挡事来。
  此刻,他委实有些进退两难,对于车中病者,也许由于那苍老微弱的呻吟,引起他对“狂龙客”
  的怀念,而产生一份同情之心,但设若“迫魂阎罗”与老人有交,论情又不好下手阻拦……
  他这里沉吟未决,那边却急坏了丁关羽,朗声喝道:“少侠休听老魔危言耸听,令祖怎会与这等人论交?”
  郭必克心中一动冷冷一扫“追魂阎罗”,只见老魔似笑非笑,神情诡异。
  他想了想断然说道:“无凭无据,在下不能相信尊驾之言!”
  “追魂阎罗”怪目一翻,阴笑道:“你既不信,老夫亦是无法证明,这丁关羽人甚诡诈,贤侄与他相处千万小心,车中藏的老鬼,乃是天山,枯心上人’的寄名弟子‘雪山飞狐’,数日前,他偷偷摸入老夫所居‘碧云福洞’将一册武功剑诀盗走,老朽只问他要还那本秘芨,看在贤侄面上,将过节揭开如何?”
  郭必克拿不准老魔所说是真是假,正自有些意动,却听丁关羽急急喝道:“老魔休往自己脸上贴金,‘乾坤剑诀’是我恩师在念青唐古拉峰发現,你心生劫夺不遂,以‘千寒掌’掌力将我师父击成重伤,如今又追来赶尽杀绝,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魔,你若贪生怕死,就夹紧尾巴滚远点!”
  他所说确是实情,不过语气却有挑拨意味。
  郭必克冷冷瞪他一眼,喝道:“不许多言!”
  霍然转目,恰巧看见“追魂阎罗”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意味,不觉心中动疑,脑筋一转,笑道:“敝祖似乎曾对在下提过前辈大名,不过小可已不太记得,设若前辈能指出家祖的哪一边颊上,有一颗豆大红痣,便证明你与家祖确系旧交,小可怎敢不卖情面?”
  “追魂阎罗”目光—闪,犹豫半晌,方道:“大概是左颊上吧!”
  郭必克冷笑道:“前辈恐怕因与家祖相隔日久,以致弄错了罢……”
  “追魂阎罗”猛然一拍大腿,阴笑道:”当真!不错!老夫与令祖一别多年,竟连他那颗豆大红痣是长在右颊……”
  话犹未完,郭必克突然放声狂笑,转首向“九头鸟”丁关羽说道:“丁兄,你听过古人虚虚实实,左左右右的故事没有?”
  “九头鸟”丁关羽在郭必克与“追魂阎罗”谈话之际,心里确实有些发慌,他出道时“狂龙客”
  已经隐避,只是在由江湖传闻得知有这么一位怪杰而已,既未见过“狂龙客”本人,对他是否与“追魂阎罗”确实有段交情,当然不敢完全断定,所以深恐万一老魔真与银衫少年套上交情,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此刻银衫少年称呼客气,不觉受宠若惊的怔了一怔,细细玩味一下郭必克的话,突地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
  两人这一狂笑不已,即使“追魂阎罗”也莫名奇妙,迷糊的如坠五里雾里,他虽是黑道有数魔头,武功确有独到精致之处,但若论喝的“墨水”,就是把他倒提也滴不出两滴来。  郭必克与丁关羽这么一打玄机,当然令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三个宝贝徒弟,亦是一般。
  原来古籍有载:“战国齐将孙武,以虚实之法愚弄秦国大将白起,令白起用兵错误自陷重围……”
  记载中所说的虚实之法,便是指左实右,指右实左,虚实难测,无中生有。
  郭必克用此法愚弄老魔,他又怎能悟解得通!“追魂阎罗”怔了一下,厉声道:“你们笑什么?”
  狞恶之态原形毕露。
  郭必克狂笑一收,指着老魔冷冷道:“老鬼!你上小爷的当了,我爷爷一世英名,岂是你这等鄙卑人物,所能望其项背?实话实说,他老人家面颊上根本没有红痣!”
  “追魂阎罗”面色一变,青惨惨的马脸上泛过一丝杀机,以他数十几阅历之深,却给郭必克骗得不亦乐乎,岂不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手中?郭必克冷然一哼,转向满脸喜色的“九头鸟”
  丁关羽,笑道:“丁兄,你可记得老魔总共喊我几声贤侄?”
  丁关羽想上一想,断然道:“三次!”
  心里却在暗暗作乐,默想这少年行事怪诞,连自己这般老吃老做之人,亦猜不出他下一步将做些什么。
  郭必克点了点头,冷冷道:“丁兄记忆不差,连头带尾共有三次。这表示老鬼共占我三次便宜,你猜我要怎样对付老鬼?”
  丁关羽老实地摇了摇头,郭必克冷冷笑道:“我虽系初次出道,但家祖昔年威震天下,至今犹为武林津津乐道,先人声誉绝不能由我毁去,因此我替自己立下几条规矩,这第一条便是:人若犯在我的手中,一律抽筋断脉废除武功!”
  他说的轻描淡写,根本不把虎视耽耽一旁的“追魂阎罗”放在眼里中,仿佛天下无论任何一事,’只要他一决定便不容再行更改。
  二人谈话讥讽“迫魂阎罗”之际,“追魂阎罗”
  却借机低声吩咐“阎罗三使”,他亦看出郭必克武学莫测高深,但自忖数十年精纯功力,绝不致于“阴沟里翻船”,栽在后生小辈手中。
  况且他此来是有为而来,能够减少一名强敌,总对自己行事大为上算,是以尽量忍气吞声,嘱咐三星见机而作不可鲁莽。
  这在老魔来说蔽天荒头一遭慎重其事。
  “阎罗三使”闷不作声,突然一齐悄没有声息地包抄散开。
  郭必克冷冷一扫他们,朗声道:“你们急些什么,再动一下,休怪姓郭的手下无情!”
  三鬼果然被他给吓住,一时齐都怔怔不敢移动。
  “追魂阎罗”怪眼一翻,狠狠一瞪郭必克,阴笑道:  “小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黄牛角水牛角各归各,你又何必硬要架粱!”
  这话在他这等素负盛名之人口中说出,已算是极为难得的天大面子,若教武林人士闻及,势将大为震骇!此际雨势渐由大转小,霏霏雨丝顺风飘扬,风中有火药的气味……第六章 决战波斯
  郭必克冷冷一扫老魔师徒四人,突然仰天一阵狂笑,道:“看你亦非无名之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嘿嘿!你叫小爷三声贤侄,等于占了三次便宜,除非能够接下小爷三掌,并连叫三声小爷,否则休想逃得活命!”
  语气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追魂阎罗”怒气填膺,暗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小狗,老夫若非投鼠忌器,恐怕误了截夺‘乾坤剑诀’之事,以你这行径,早该碎尸万段!”
  思忖之间,将独门兵刃“追魂茄”插挂腰间,帛眉一耸,三角眼一翻,面色由青渐渐变惨白,已将独门称绝的“千寒掌”掌力,暗暗聚于掌内!郭必克冷眼观看,这时冷笑一声,叱道:“准备好了没有?好!看掌!”
  话音刚落,右掌呼地划了一道弧线,极其迅速曼妙地拍出一掌,轻飘飘地似乎毫无劲风,而且一拍即收,好似顽童儿戏一般。
  “追魂阎罗”何等阅厉,此番竟也走了眼,阴笑一声,右掌反手劈出,一股凛冽凄厉其寒澈骨的冷锋,随着掌势溢然蜂涌而起,劲风呼呼,排山倒海般往前推去,刹那间周遭掌风回荡,四下似乎突然被冰山包周,寒风刺骨冷不可挡。
  须知老魔所练“千寒掌”掌力,乃是邪门六大毒功之一,练法与身受之苦均非常人所能忍受,所以老魔潜居雪山穷阴苦寒之地,为的便是吸取阴寒精英,以增加掌功寒之气,这种掌功一沾人身,便使中掌者骨僵血冻,脉逆髓硬,并有毁坏心脉之功。端的恶毒透顶霸道异常。这下老魔心怀轻敌之念,仅只使出六成功力、已足以惊世孩俗威力不凡!可是老魔万万未曾料到,他掌势才一挥出,立即觉得一股极为奇异的潜在力量,突然穿透重重寒飙,向自己胸前大穴罩来,布在身前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千寒掌”掌力,居然丝毫不收阻挡之效,而且那潜力无影无踪,若非老魔毕竟不凡,便极易疏忽大意,恐怕连受了伤还莫名其妙哩!倏忽间那股潜力已涌上身来,虽在千钧一发之际,“追魂阎罗”仍然临危不乱,但听他厉吼一声,左掌朝空劈下,右掌却飞快自肋下穿出。
  啪地一声,老魔只觉掌心一阵火烫,吃不住劲登登连退两步,方使个千斤坠勉强拿桩定身,面上早变了颜色,背脊一阵寒意由尾巴骨升上来……
  他毕竟不槐为成名魔头,心内一转,已想出那股神奇潜在力的来源,敢情是人家在一拍一收之间,便自发出极厉害的暗功,不过老魔却揣不出何以对方功力如此奇高,看样子竟比自己数十年苦练之功还远远超过,但若是对方已出全力,便又是一种说法。  郭必克冷冷道:“果然无怪你如此桀傲,竟能接下我四成功力的一招‘天皇如箭’,看来仍然未必尽全力,来!且接我六成功力的‘罡云闭日’。”
  话声中,右掌疾然一挥一甩,顿时风雷隐隐,霹雳隆隆,犹如怒江激浪千重,一圈圈激荡的力道,洪洪发发卷起万千雨丝,竟将方圆数十丈扫成空间。
  “追魂阎罗”在郭必克说话之际,心中已感疾飙狂震,这时郭必克掌势一出,老魔立即隐隐起了一种畏怯之念。
  ‘生命攸关之事万万大意不得,但听他暴喝一声,双掌上下交替漫天匝地,缓缓推出一股阴风,寒流滚滚,寒威慑人,几乎使这宽敞的大道十丈以内,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穷阴苦寒的冰天雪地。
  不言而喻,“追魂阎罗”在这生死关头,已将压箱底的本领——“千寒掌”,以数十载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如数倾囊而出,想是存了孤注一掷的心理。
  两人相隔约莫三丈,在这种距离内硬拼掌力,大是适宜不过,双方掌势说慢实快,俱是捷如闪电转眼即将接实。
  猛然间郭必克朗笑一声,也未见他作势,蓦地弓身弹起三丈余高,人如天马行空般翻身扑去。
  “追魂阎罗”全力发掌,自然收势不及,但觉面前压力大为减低,先是微微一挫,旋即寒威流如扛河汪洋,自己内力源源滚滚势如破竹,排山倒海般急涌冲前。
  他一连冲出四五步,方始稳住身形。
  人的念头本就快如电光石火,这一瞬他已得意非凡,以为对方毕竟年轻功浅,不敢担当自己全力一击。
  谁知等他定睛一看,却不禁怔在当场作声不得。
  所来触目所及之处,自己三个还算得意的宝贝门徒,正被郭必克以马鞭困住,如走马灯般团团乱转,那“九头鸟”丁关羽,咧着嘴坐守车辕之上,想是乐过了头,竟指点比划哈哈大笑不停。
  老魔看在眼里怒在心底,暗一转念,知道主徒受了自己嘱咐,趁郭必克与自己硬拚掌力之际,悄悄抄大车,企图夺取“乾坤剑诀”。
  不料对方机智绝伦居然发现,先前还以为人家临阵退缩,此刻想通了郭必克能将内家真力,随意念而收发由心,这份功力真是骇人听闻,若非已具内家上乘功力,像自己这样,便是练上一辈子也休想有所成就。
  他越想越觉寒心,厉叱—声,方待上前助阵。
  蓦地——只闻接连而起的三声惨叫,随即三条身影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往自己迎面而来。
  “追魂阎罗”心胆俱裂,厉叫连天声中,蓦然身如风卷残云,一瞬之间,已息隐人林中,果然是性命比名誉要紧,尤其对黑道中凶狡人物而言,更是如此。
  老魔不战而退,倒使郭必克大为惊诧,目光冷冷一扫,望着扑倒泥浆中的“阎罗三使”叱道:“你们作恶多端本该杀无赦,姑念初次犯在小爷手中,还不快滚!”
  说时,声色俱厉,神威凛然,“阎罗三使”慌不迭地爬起来,形色仓惶地抱头鼠窜,脚步踉跄,身形迟缓,比常人差不了多少,显然被废去了武功。
  夜雨霏霏,千万缕玉丝由天际浙渐沥下,暴风雨虽已逝去,空气仍是十分郁闷,仿佛蕴育着另一场更大的风暴。
  郭必克愕然里着老魔师徒遁走的方向,心中思潮汹涌,默默忖道:“老鬼,你在天之灵佑我,中原武林道上人才凋零,武学衰弱不堪一击,您的心愿与大仇,必会由小鬼手中洗雪,安眠罢……”
  思忖良久,他霍的转过身来,只见“九头鸟”
  目瞪口呆的望定自己,眼神中流露惊惧恐怖的意味。
  郭必克心内肃然,暗在心头低喟一声,忖道:“老鬼您的威名永存人间,且看数十年后的今天,仍然使人闻名震惊,唉……只是他们虽然怕你,却未必尊敬你!”
  他在寻思的一刹间,竟然暗作了决定,便是以后所作所为,非但要使人畏惧震骇,而且要教武林“尊敬信服”,因为只有那样才对他今后的目的有助,否则徒然引起公愤反而于事无补……
  郭必克沉吟半响,朗笑一声,走至“九头鸟”
  丁关羽面前,将手中马鞭,递过,笑道:“丁兄,咱们如果紧赶一阵,凌晨时分便可赶到德钦,一客不烦二主,阁下就多辛劳一会,令师所受掌伤虽重,小弟仍然保证能妙手回春!”
  “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大喜过望,他眼见郭必克神奇功力,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虽或对方态度变化奠测,觉得有些奠名其妙,但却为敬佩之念压下。
  他人虽智计多端,秉性却是位莫遮掩的豪爽汉子,武功只列入江湖三流,但知交遍天下人,算得上是一血性江湖客。
  当下哈哈一笑,拱手道:“大恩不敢言谢,少侠,请!”
  说着时,将蓬车厢门打开,肃容欠身,诚挚之态显可易见。
  郭必克一跃而上,方待弓腰人车。
  蓦地——“九头鸟”丁关羽惊呼一声,用手指着车厢以内,张口结舌、竟是如此梗在喉,半个字也吐不出口。
  郭必克目光一掠,心中亦觉砰然大震,震骇中尚隐隐存了被侮辱的意味,他闷哼一声,身形如电穿入车内。
  原采,车厢后方不知何时,竟裂了一个径尺圆洞,微微有点淡光透人,只见左角隅上,仰天躺着一位黄衫老者,五官七窍黑血汩汩外流……’郭必克眼力何等厉害,虽在暗中仍然明察秋毫,冷眼一瞥,已知老者绝气未久,是被一种绝毒无伦的恶毒暗器所伤。
  当下细细查看,果然发现老者胸前大穴之上,几乎全被一种飞针插遍,那些飞针红光闪闪,竟不知是以何种绝毒炼成。
  “九头鸟”悲嚎一声,如风抢至老人身前,伸手便待去取那些飞针。
  手刚伸出,忽然脉门一紧已被扯开。
  郭必克冷冷叱道:“针有奇毒,怎可用手去碰?”
  丁关羽目光散焕无神,怔了怔,突然扳住黄衫老人双腿?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雄壮中带些哀切、竟比妇人痛哭,还耍令人间声暗然神伤……”
  郭必克蓦地感到目眶一阵潮湿,慌忙用手一拭,若在平时,他最瞧不起男子汉效法妇人小子的行为,但此刻他却不禁触景伤情,隐隐领略了“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的滋味。
  雨势不知怎地又加大了,渐渐沥沥,本就够勾人愁思悲绪了,何况车厢内传出的苍凉哭声,亦是如此哀切动人?四下里似乎也受不了哀愁的感染,树影幢幢,在风雨中摇晃飘零,此情此景又岂是文字所能描写的出来……
  突然,飞雨交加的万籁中,有一阵隐律律的雄亮马嘶破空传至,听到嘶声尚还在十里以内……
  郭必克斗然一震,那马嘶声对他熟悉已极,他霍的喃喃道:“赤兔马,啊!是赤儿……”
  猛然一拍“九头鸟”肩头,大声道:“不要远离,我马上就回转!”
  话音一毕,只闻一声激昂奔越的清啸过后,一条鬼魅般的黑影,已闪出车厢往马嘶传来处,飞云电掣般驰去,转眼即为茫茫夜色吞没不见……
  “九头鸟”似是突然神智恢复,急急褪下黄衫老者鞋履,由袜中抽出一部绢册,往怀中藏去,悲哀的容颜下,似乎因这动作而泛起了一丝安慰的神色。
  谁知他书方藏妥,背后“风尾穴”上突然一麻?登时栽倒不省人事。
  一条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倏然出现车厢内,摸索出一本绢册,阻笑一声,冒雨消逝在夜幕中……
  雨势有增无减,但它却洗不脱郭必克心头的焦虑,这性格冷酷孤僻的少年,此刻亦不禁激动万分,虽已展尽绝顶轻功,人如飘絮,凌云往前激掠,他却还嫌自己脚程太慢,恨不得身化闪电一瞬即至。
  此刻他已深入黑压压的树海中,循着马嘶声传来处飞奔而去这片林子幅围之广,在荒凉的边陲极为罕见,深荫蔽地,枝桠参天,足足不下十亩方圆。
  森林方面那端,便是连绵起伏的叠叠青山,气势雄伟,那马嘶声便由东方传来。
  郭必克循声急驰,不多久已闪出林外,来到一片危崖之下,四周青翠苍黄蔓藤丛生,不知何时,雨势竟已完全收歇了。
  他犹豫一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细辩声音来源,却在东方数十丈外的一处山凹后面,当下身形微移,已掠至那山凹角隅的大石暗处。
  目光一瞥,只见一泓青潭在山凹,潭水碧蓝可见底,丝毫未因雨水而变成混淆污浊。
  潭旁乃是一片斜度不大的平坡,其上生满绿油青茸的草皮,在骤雨方歇的现刻,那芳香的泥土气味。草丛中一串串珍珠般的露水,闪闪烁烁,如同星儿惺松的睡眼,格外显得清新诱人。
  那片草坪占地不广,但却足够动手过招之用,这时草坪人影兔起鹘落,正有两人作舍死忘生的激烈拚斗。
  那二人俱是使的长剑,精光闪闪,剑影缤纷,招式狠辣玄奇,身形轻灵捷快,看来皆为上乘剑术名士。
  郭必克剑目微轩,觉得事不干己,方待悄然离开,忽地心中一动,暗想赤兔马嘶呜既在附近发现,这二人说不定会曾亲眼目睹赤ㄦ踪迹去向,自己何不现身问问,使可约知一线端倪?他想到便做,默不作声地一下子由大石翻下,掠至草坪边上。
  那二人自然知道他的出现,但此刻正在激战之中,对方皆是名闻八荒的剑客,高手过招千万不可分心,否则先机一失,再想扭转败局便极为困难。
  是以,他们明知郭必克来得突然,却相应不理,自顾自凝神攻守。
  这两人俱是江湖知名人士,占在上首的是个蓝衣劲装的清秀少年,年纪虽轻,剑术火候却极到家。
  但见他攻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守如铜墙铁壁雷池金汤,招式变幻玄奇,剑势浑厚稳健大有名家风度。
  下首一人年纪约四旬,面色阴沉死板,目光狠毒犀利,瘦长身材,玄衣劲服,手中长剑轻灵诡奇,乍看似是乱劈不成章法,往往身形暴露漏洞百出,但任凭蓝衫少年攻势再凌厉,却不能越雷池一步。
  郭必克自幼即受坚苦磨练,那天子山有一处黄龙洞,他朝夕都经过大自然威力砥砺,当真练到外魔不侵的地步。
  假有闲空,狂龙客便将武林各大宗派独门武功,详予分析讲评,又时或说些江湖轶事,武林掌故,所以他虽是初履扛湖,其实对江湖并不陌生。
  尤其是他一身玄秘武功先得连连奇遇,再由狂龙客潜心教导,武功固然高得不可思议,但他却对自己所学武功威力一无所知,反而因往常所闻,对名派绝技身法,耳熟能详。
  此刻冷眼旁观,已看出蓝衫少年武功家数,乃是正宗泰山派嫡传,一手“玉皇神顶”剑法深得个中三味,只因功力稍欠故不能尽情发挥威力。
  他在细细打量玄衣中年剑客时,却不禁心头猛然一震,原来玄衣剑客所使家数,怪异透顶,连他这等博道百艺之人,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却隐隐觉着人家的武功,竞与自己学过的一套剑法依稀仿佛,而且变化精妙微处,居然有异曲向功的妙谛,不过玄衣剑客反来覆去只会七招,显然未学会这套诡异的剑法。
  郭必克自那日帐中惊变之后,始终对于“玄衣”极为敏感,此刻脑筋飞快一转,已经打定主意,当下冷哼一声,右掌一招,发出一股无形潜罡,直往两人动手的中间推去,掌力才发,脚下立即移形换位,身形如同流水行云一般,倏然欺至二人中间。
  蓝衫少年与玄衣中年剑客,厮拚正烈,忽觉一股潜劲涌至,其重如山,两人贯注剑上的真力,仿佛石沉大海毫无踪迹,不觉各心中一凛,齐都收式跃退三步。
  定眼望时,蓝衫少年不过暗觉惊讶,未曾料到发出潜力之人,竞比自己还要年轻。
  那玄衣中年剑客一见郭必克现身,却不禁面色一变,目光连闪。
  郭必克冷笑着一扫两人,见那蓝衫少年直愕愕瞪着自己,不觉心里有气,冷哼一声,仰首望天,淡然道:“有目无珠,不识真正泰山,泰山派的小辈最好滚得远远的!”
  他秉性本就奇特,对异常人可说集冷酷、孤僻、怪异之大成于一身,尤其一旦心中有气,说起话来便更加不可理喻,使人难以忍受。
  语气中鄙夷、蛮横的意味,顿时听得蓝衫少年大为一怔,怒道:“朋友讲话要留些分寸,否则我‘旋风快剑张玉杰,虽是武林末卒,也要领教一番朋友手下的武功,能比嘴皮子高上多少!”
  这少年端的性傲无比,他年纪轻轻却是泰山派上代掌门——元神上人的关门徒弟,出道以来纵横武林少逢敌手,无形中养成他心高气傲的脾性,若非还识得大体,觉出郭必克武功极高,他早已破脸动手了。
  郭必克冷冷一笑,道:“世上尽多沽名钓誉之徒,你即以‘旋风快剑’自居,想是恃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哈哈,就是元神大和尚见了我老人家,也得低声下气谦让三分,你算哪门子东西!”
  蓝衫少年厉喝一声,剑光一闪,叱道:“小贼胆敢辱及本门,今天有你没我!”
  话声中,剑光一旋,分心便刺。
  郭必克厉喝道:“怎么样!”
  语气咄咄逼人,右掌一拍,一团劲风顿将来剑震开。
  蓝衫少年心中一凛,剑式再引,嗡然一声龙吟,剑尖震出七朵梅花,飞射郭必克胸前七处大穴,劲风飒然,认穴奇准。
  郭必克嘿嘿一声冷笑,突然身形急掠,晃眼间拦在山口。恰巧阻住中年玄衣剑客,原来他虽在戏侮对方,却耳目不时留心玄衣人动静,一见他偷偷想溜,立即扑回拦住人家,口中冷冷叱道:“想溜?哼!没有那么容易!”
  边说边以利剑似的目光注定对方,心中自然更加肯定,认准了对方有凶手之嫌疑。
  玄衣中年剑客,面色突然变得更形苍白,长剑横胸,道:“在下崆峒派‘霹雳剑’盖青山,与少侠无怨无仇,不知为何阻挡在下离去?”
  郭必克目光闪过一丝狠毒,冷笑道:“当然无怨无仇!嘿嘿!我想你一定认出小爷这身装束,所以狗胆丧裂想要偷溜吧?哼!小爷既在场,岂能容你随心所欲,乖乖等在一边,等我发落了不识天高地厚的泰山派小子,再跟你算算旧帐!你若想溜只管请便,可是脚步必须放快点,否则小爷追上了,少不得让你尝尝抽筋剥皮的滋味!”
  “霹雳剑”盖青山闻言,神色一阵惨变,亢声叱道:“沒有人味的小子,欺人太甚,大爷与你拚了!”
  话音未落,倏然一剑撤出,所取角度部位奇异难测,竟是适才所用的七招外,未曾用过的一招,招施未半,一股奇异的风力,已向郭必克遍体逼至。
  郭必克冷笑一声,对方招式变化早巳在他意料之中,这时存心露上一手,不闪不避昂然而立,却在暗里将护身罡气运聚身前,百忙中冷眼一扫“旋风快剑”张玉杰,只见那年轻剑客捧剑呆立,神色迷惘,显然被郭必克奇异作为,弄得他一头雾水。
  剑式本斜刺郭必克肩背,招至中途,忽然一旋一甩歪向空门,连他自己亦无法控制。
  郭必克待他招式自动落空,蓦然冷笑一声,出手如电一抄,已将“霹雳剑”脉门扣住,盖青山顿觉气血逆冲,周身酸麻无力,跄踉一声,长剑坠落在地。
  双方交手甫及一招,“霹雳剑”盖青山即已受制,这种情形落在“旋风快剑”张玉杰眼中,自然令他大吃一惊,暗忖情势已骑虎难下,管他的,能拚几招就几招,大不了挨上两剑!心念一定,胆气遂壮,主动向郭必克挑衅:“朋友!咱们的事也该了结了结!”
  语气中竟透着无比坚决的意味。
  蔡承基闻言反而怔了一怔,顺手点了“霹雳剑”盖青山麻穴,抛在地上,目光一盯张玉杰,发现对方神色坚毅,大有视死如归之慨,不觉心中一动,挥手道:“你去罢,凭你再来几个也非我敌手!”
  话虽实情,却未说得太狂。
  若是换了别人,忍口气借机下场岂不正好?无奈“旋风快剑”激起年轻人狂气,冷笑着断然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张玉杰自不量力,非讨教阁下高招不可!”
  郭必克脑筋一转,冷冷道:“你这般不识好歹,我亦设有办法,本来以你的剑术造诣,不难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如此强顶,使自己大好生命丧失,岂不甚为可惜!”
  他自己是傲性人,所以也就偏爱傲性之人,如今动子相惜之念,竟不忍加害张玉杰,反而劝他见好收场。
  “旋风快剑”张玉杰,毫不理会人家好意,厉声道:“阁下不必多言,张某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郭必克见他执迷不悟,怒气渐炽,伸手抄起“霹雳剑”的长剑,冷冷道:“你既执性如此……好!本来空手过招亦算辱没你,如今我破例用剑与你比试,听住!十招以内叫你自动抛剑认输!你若输了,却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废话,在下若是输了,项上人头也由阁下手取予夺,何况区区一个条件!”
  郭必克缓缓走至他面前六尺左右,道:“如此甚好,我先让你三招。”
  这一表示,不啻是说七招以内便以足够。
  张玉杰厉笑一声,突然捧剑端立敞开门户,一派雍容正派气象,看得郭必克暗暗点头,忖道:“中原武林虽说人才凋零,但看来各大宗派仍然有其可取之处!”
  思忖间,张玉杰已凝神贯注,缓缓一剑刺出,才至中途忽然一拦一震,激起一缕青光,斜挑郭必克胸腹要害,剑式疾快轻灵,辛辣无比。
  郭必克话说在先,此刻待对方剑势已老无可变化时,倏然,展开身法一绕避退三尺。
  张玉杰吐气开声,嘿然一哼,剑光由挑刺改为劈切,一式“天女散花”,舞起漫天青光趁势急进,刹那间长剑急挥速撤,呼地一剑斜劈郭必克肩背一带。
  郭必克见他变招奇速,心中微觉一凛,步法一盘一旋,不退反进,倏然往右侧迈进三步,即已闪过天罗般的凌厉攻势。  “旋风快剑”张玉杰,见自己连用“玉皇神顶”
  剑法中绝学,却连对方衣袂也碰不上,不禁羞愧交加,怒吼一声,龙形一式揉身扑上,长剑电闪平削,一式威力极大的“力劈华山”,“唰!唰!唰!”,轮起凌厉无俦的剑轮,及眩目砭骨的寒光,直往郭必克当下罩下!郭必克傲笑一声,突然一倾身形,脚下似乎打了个踉跄,立脚不稳的往地上扑去。
  张玉杰心中大喜,厉叱一声,剑式已由虚化实,加快往下挥去。
  “铮!”地一声,大片草皮随着剑光漫天挑起,张玉杰闷哼一声,长剑护胸连退三步,怔怔望着屹立数尸以外,夷然若无其事的郭必克,心中充满迷惘,羡妒之情。
  郭必克心里暗暗好笑,口中却冷冷道:“你若服气,咱们不妨就此收手,彼此免伤和气!”
  这句话对张玉杰而言,此时比刺他两剑还要难受,怒叱一声,“玉皇神顶”剑法中的精粹绝学,招数施展出笼,只见寒光漫天匝地,直往郭必克急卷而去。
  郭必克一面使个身法闪避,一面冷冷笑道:“三招已过,我可要还手了!”
  “了”字余音未落,剑光平淡无奇地往前一削,叮叮叮叮一连四响,俱都准确无比地封住张五杰攻势,使得“旋风快剑”空白怒火如焚,却只无可奈何!高手过招,不是奇快绝伦,便是沉稳急缓,这时双方以快打快,招数自然是快得难以数清,但当局人却心里有数,这—阵子互抢先机下来。已是八招过去了。
  “旋风快剑”张五杰心中,即惊且惧又喜,短短八招之内,他已领略到前所未有的感觉,他自幼得泰山派上代掌门元神上人调教,向以剑术精绝自诩,但在这一刹那间,他却觉得自己恃以为傲的剑术成就,简直幼稚浅陋得可笑可怜。
  他能够很清楚的道出来郭必克所用招式,因为那些招式都是武林常见,而且平淡无奇的。
  可是一由敌人手中使出,却有无可思议的威力,使他缚手缚足穷于应付。
  张玉杰甚至隐隐觉得郭必克似在手下留情,以致自己得以勉强应付了八招,可是还有两招,人家势必无法容情,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适才的强项。
  但转念他又原谅了自己,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倔强而高傲的他,反而还有沾沾自喜的感觉。
  第九分招转眼即至,郭必克仍旧平凡地施出一式“投梭训子”,青光一缕直取张玉杰心窝,剑风捷而不劲。
  “旋风快剑”心中一定,一式“雾锁乌江”,突然划出,在身前布了一层剑网,当真守的是固若金汤。
  谁知他剑网方自布成,郭必克突然朗笑一声:“好!第十招!”
  张玉杰闻喝心神微分,一缕青光已由重重剑幕穿了进来,疾取右臂络脉的“劳官”、“大陵”、“间使”、“郄门”、“曲泽”、“天泉”七处穴道。
  一瞬之间“旋风快剑”张玉杰心胆俱裂,只觉自己整条右臂算是卖给人家,除非抛剑退后别无他法,可是那样岂不等于认败服输?不是说句假话,就算是你杀了他头也不愿意就此甘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一声惨叫响起,血肉模飞,郭必克收剑急退,目光中现出来迷惘惊异的神然来。
  他望着宁可断臂亦不愿抛剑的张玉杰,心中充满了愧疚与不解。
  也许他受狂龙客薰陶太深,太了解生命的可贵,也许他知道唯有保存生命,才能达成艰巨的使命,所以他竟不能想通,张五杰何以必需如此倔强?虽然,他自己亦是这种脾性之人……
  “旋风快剑”用手按住肘弯,强忍剧痛,厉声道:“朋友,留下万ㄦ,今后泰山派与你誓不甘休!”
  须知这番话并非狂言,当今泰山派掌门“智上真人”乃是他师兄弟辈,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此话,自然极有份量。
  只是他右臂自肘以下断为三截,若非郭必克收势奇速,刚好在“内关”穴将臂削断,若果毫不留情,张玉杰整条右臂将齐断为七截。
  即使如此,他今生今世除非重练左手剑法,才能被称为剑客了。
  郭必克听得一怔,怒火微冒,冷冷道:“若非我手下留情……哼!泰山派有什么了不起,小爷高起兴来,一下子给杀个鸡犬不留!你听清楚!我郭必克,乃是昔年一代奇人狂龙客的后辈!”
  鲜血由伤口泉涌而出,“旋风快剑”面色发白,也不知是因失血过多,抑或因闻“狂龙客”之名震惊所致,他望一望草地上的断肘,俯身拾起紧握右掌中的长剑,咬牙切齿说道:“此仇此恨,张某永生也不会忘却,姓郭的,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说罢,踉踉跄跄蹒跚着往山口闯去,丝毫不顾断臂伤势。
  郭必克心中一动,厉声喝道:“站住!”张玉杰应声转身,怨毒目光狠盯郭必克,道:“姓郭的你若想赶尽杀绝,尽管下手!”
  郭必克目光一闪,冷岭道:“郭某还不致如此卑鄙,大丈夫讲究一诺千金,你方才答应本人抛剑落败,便须依我一个条件,现在有意耍赖了吗?”
  “旋风快剑”张玉杰,哈哈狂笑道:“你说!你说!什么条件?”
  郭必克目光一扫躺卧潭边的“霹雳剑”盖青山,冷冷道:“郭某敬你是条汉子,那条件很简单,你只回答一句话,你在与此人拚斗之前,是否看见过一匹通体赤色,双晴如火的骏马?”
  张玉杰创口一阵剧痛,咬牙道:“看过,小爷与姓盖的就为此拚头!”
  郭必克急急追问:“马呢?往什么方向去了……”
  “旋风快剑”冷笑一声,道:“朋友,我已答过一句话了!”
  郭必克一见那张玉杰身形歪斜地抢出山口,不分东南西北疾奔而去。
  他这一去另有遇合,终于因仇恨难消,日后专与郭必克作对,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郭必克心潮汹涌,张玉杰遽尔离去。他本可轻易加以阻拦,但他却却轻轻放过,连自己也不明其故。
  仰望苍空,天色依旧灰败,阴暗天边点缀着几颗寒星,稀疏明灭,有一份凄清迷离的意味。
  郭必克倏然打了一个寒噤,暗自忖道:“那谋害天山名宿‘雪山飞狐’的人是谁?他用意为何?‘乾坤剑诀’又有什么珍贵?总之,那凶手轻功极佳,我虽与“追魂阎罗”拚过一场掌力,但方圆数十丈内若有动静,很难逃过我的耳目,由此可见……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宁愿陪伴孤零零的寒星,却不去争月亮的垂爱……”
  他心绪犹如乱麻,千丝万缕,茫无头绪,怔了一会,迈步走向“霹雳剑”盖青山,一掌拍活穴脉,朗喝道:“滚起来,小爷有话问你!”
  “霹雳剑”盖青山寒着脸站起来,却不说话。
  郭必克冷冷一瞪他,徐徐道:“泰山派小辈的下场,你已亲眼目睹无需细说,总之你要明白小爷正是心黑手辣之辈,狠起心来便可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话说至此,突然厉声接道:“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得令人满意,我便网开一面,如果含糊其词,就教你尝尝‘气血反逆,倒窜经脉’的滋味!”他说来声色俱厉,语气极为坚定。
  “霹雳剑”盖青山脸部肌肤一紧,颤声道:“盖某技不如人只好认命,你问罢!”
  郭必克看出他惶恐畏惧之情,当下冷冷笑道:“我首先要问的是——”
  话音一顿,自怀中掏出一包皮革囊启开,登时数缕暗蓝光芒隐约流转。
  郭必克神色一寒,捧着这包尖端有倒钩的啐毒飞针,厉声道:“你可认得这种啐毒暗器?哈哈!这正是‘踏破软鞋无觅处,得采全不费工夫’,老实说,这飞针是不是由你的使用?嘿嘿!”
  “霹雳剑”盖青山,自那包毒针出现,面色惨然变成了乌青,惶声急道:“这是本派五大毒针之一,小侠由何处得来?”
  郭必克察颜观色,冷笑道:“看来你非但识得此针来历,而且与它有极深渊源!嘿嘿,你把五大毒针的名称说出来,这种毒针如何称呼?”
  盖青山目光—眨,道:“五大毒针系本派代代相传之物、分红黄蓝白黑五色,色泽虽有不同,毒性却各分千秋,不幸命中,绝无生机,所以依其颜色称之为:‘夺命赤影针’‘夺命黄影针’‘夺命‘夺命蓝影针’……”
  郭必克不待话完,冷冷着道:“废话少说,这‘夺命蓝影针’由何人持有?”
  “霹雳剑”面色一凛,道:“五大毒针向由本派五位高手使用,在下正要请教少侠,何以竟持有‘夺命蓝影针’,是否本派有人得罪,冒犯大驾?”
  此人位列崆峒五大高手之一,素以诡谋著称,他看出郭必克神情异常,分明对使用毒针之人恨到极处,偏偏巧合得太奇,自己正是这“夺命蓝影针”的持用者,但自念从未惹上狂龙客或眼前这小煞星,不过风闻狂龙客行事怪异不分正邪,委实不敢招惹而已。
  郭必克闻言一怔,厉声道:“现在是小爷问你,不是你问小爷!你只将实情道出便罢……”
  话下之意;大有“否则绝不容情”的味道。
  “霹雳剑”盖青山,心中一阵斟酌,终于咬牙答道:“这‘夺命蓝影针’是同由在下持用,但……”
  话音未落,“拍!拍!”两声,面颊上吃郭必克左右并弓赏了两记耳光,直把他打的耳鸣心跳,火辣生痛,连退数步,亢声喝道:“朋友不分青红皂白,如此侮辱本人……”
  郭必克狂笑连连本绝,笑音凄厉惨酷,听来使人心中冒起寒意。
  良久,笑音倏然顿了—顿,郭必克厉声叱道:“我岂止耍侮辱你?嘿嘿!那未免太简单了!”
  “霹雳剑”盖青山心头狂震,他何等老奸巨滑,适才眼见郭必克处置“旋风快剑”张玉杰时,便发现对付这种禀性怪异如郭必克之人,必须老老实实别耍花抢。
  所以郭必克追问情由,他考虑再三还是照实说了,谁知这样正好代人受过,此刻心念一转,已知端倪,不禁惶声叫道:“少侠千万不要误会,以免中了嫁祸……”
  郭必克认定他是暗算“老鬼”之玄衣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目眶尽赤地断喝一声,厉叱道:“住口!事到临头休想狡辩卸责,哈哈……老鬼啊老鬼!您在天之灵不远,小鬼要代你报复,以景残酷的手段对付仇人!”
  愤怒之下,郭必克失却了平常冷静聪智的头脑,也未仔细想想,假如“霹雳剑”果真是行凶主犯,他又怎肯坦然相承,何况行凶总有目的用意动机,为什么巧合刚好是松赞旺死后的第二天?是受了“天籁瀛洲”的主使?还有赤兔马踪迹何在?这些都是极须解决的关键,郭必克却一时忽略过去,冷笑一声,右手扣指连弹,数缕劲风随指溢出,眨眼间已制住“霹雳剑”盖青山。
  他狠声道:“你现在已被我用独门手法制住,当你自觉血脉贲张时,你便开始领略前所未尝的滋味,是硬汉的不要呻吟出声!”
  “霹雳剑”人虽被制,神智仍然清醒如常,这时渐觉血脉汹涌澎湃,霎时如同怒海狂澜,顺着体内筋脉逆冲心房。
  那股奇异酸麻的滋味,沁肝澈脾的痛苦,真非常人所能忍受。
  渐惭地逆血冲击,愈来愈凶,穴脉中似乎有把锋刃锐利的钢刀穿行其间,一面刮着肠胃,一面刺戳心房,其痛无以复加。
  盖青山起初犹能勉强咬牙忍受,后来再也无法煎熬,牙关错得格格直响,喉头呻吟惨嘶,眼珠暴凸,血丝缕缕,面色惨厉,乌青泛黄,双手不住自抓自擂,似乎企图以身外之痛,来抵制体内无边的难挨苦痛。
  郭必克无动手袁地欣赏着自己杰作,惨厉的景象并不能使他稍动侧隐之心,因为此时此刻,他心中只充满子仇恨,残酷。
  除此以外,再也不能容纳其它情绪。
  驀然,“霹雳剑”盖青山突地狂吼一声,口喷血水,身子挣扎几下,颓然不动。
  郭必克心中一震,仔细打量之下、发觉“霹雳剑”目瞪口呆,竟是忍不痛苦,嚼舌自尽死去。
  他冷笑一声,默默忖道:“便宜你了!”
  望着尸身,顿时脑海中泛起狂龙客死事之后,又因此联想及此来之目的,心中一动,伸手在“霹雳剑”怀中摸索,结果大失所望一无所得。
  暗忖“霹雳剑”即承认,说那“夺命蓝影針”
  由他持用,怎地他身边却无此物,郭必克一时想不通也就暂且搁开,一脚将死尸身踢开老远。
  举目纵览,但觉群山远屏天际,山脚下平林晓烟蒙蒙。
  寒风吹掠起他的衣襟,也吹动清澈的潭水。
  一圈一圈的漪涟渐渐扩大,正如他心中的困扰—般,因为他习惯于黑暗思索,很快便沉缅在回忆中。
  他心中乱纷纷也不知想些什么,连自己信步奔出山口以后,方始发觉置身在黑压压的树海中。
  此刻想记那“九头鸟”不知怎么了,便一迳奔回原先的大道上。
  篷车仍旧停在那里,两匹健马不安地蹬着蹄子。
  他一迳掀开车门,自顾闯将进去,于是便发觉“九头鸟’’丁关羽躺在地上,眼睛骨噜噜直转,却一动也不动弹。郭必克见微知著,伸掌一拍丁关羽背心。
  “九头鸟”长吁一口气,慌忙站起身子,伸手往怀中去摸索。
  郭必克眼见他这奇异的举动,心中大惑不解,正想动问,丁关羽已脸色惨变,右手空空瘫然垂下,喃喃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乾坤剑诀’竟落在那魔头手中!唉……天意注定,武林从此无宁日了……”
  郭必克心中一凛,冷冷道:“乾坤剑诀”有什么了不起?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样失魂落魄,一点大丈夫的气慨也没有!”“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微微一震,似乎这才发觉郭必克的存在,仔细打量郭必克几眼!突然双掌一拱,深深拜了下去。第七章 失心血煞
  郭必克微一招手,止住他下拜之势,冷冷道:“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小爷救你又非贪图这些繁文虚礼!”
  语调又恢复了冷漠无情,昕得丁关羽微微一怔,张口结舌。
  良久,他才怔怔说道:“在下这一拜并非叩谢救命之恩,而是有事相求!”
  郭必克也许情绪繁乱,冷冷道:“我自己有事在身,哪有时间代你办事!”竟是毫不考虑,一口回绝。
  “九头鸟”丁关羽正容肃色说道:“若是旁人能胜任之事,在下也用本着白费唇舌,自找软钉子碰!”
  郭必克见他语气肯定,似乎赖定自己非帮他忙不可,不禁又气又觉好笑,好奇之心大起,道:“你且说什么事让我斟酌一下!”
  “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大喜,表面却不露神色,塑著蜷缩在车里的老人尸体,突然面容一惨,道:“触景伤情,增入悲绪!唉!这段故事说来话长,少侠何妨与在下跨辕并驰,一面赶路取道德钦……不,师父已死,再无顾忌,得把他老人家是遗体迄回天山去,咱们何妨一面回头赶路,一面听在下说段武林轶事,如何?”
  郭必克一则要去唐古山那荆棘古洞去找那神奇老人,一则为丁关羽的一片孝心所感动,自然点头示可,两人跨坐辕上,掉转马车后,马鞭啪的一响,那两匹健马长嘶一声,奋勇往西北疾驰。
  天下寒星凄迷,夜已深沉。
  不久,便又将开始人生的另一天。
  岁月悠悠不居,人事变幻无常,人类往往将希望寄托明天,其实今朝正是昨夕的明天,若不把握现在,人生又有事多少个“明天”?“九头鸟”丁关羽、银衫少年郭必克,二人都怀着重重心事,沉默良久,丁关羽突然感慨万分地长叹一声,神情郑重肃穆,镇静地说出一段话来。
  远在三十年前,武林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那件事使得整个江湖人心惶惶,震骇激荡,久久未能平息。那件事便是前文曾经提及,狂龙客郑重告诉少年郭必克,关于各派掌门及江湖奇人行踪之事。
  当时此事之严重可以想见,江湖上群龙无首,乌烟瘴气无以复加,但却无人出面干涉,只因有左右武林力量之人失踪,遂使魅魑魑魉横行霸道,几乎闹成不堪收拾的局面。
  隔了不久,各派新选掌门又率同派中高手,离开一去无踪,事后据闻岭南一带的武林朋友传出消息,说是这些失踪之人,乃是结移成群浩浩荡荡,由天山一代高僧枯心上人率领,在南海之滨买舟放棹,往南海尽头处驶去不返,却不明所为何故。
  于是,武林朋友好奇之心大动,有些人冒奇险效法前人之行,但总是有去无回,令人莫测高深,最后,终于不再有人敢于尝试,这事便慢慢平静下来。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十年,正当武林新兴气象重生,人们淡忘往事之间,又发生了一件奇事,那些失踪多年的前辈人物,突然先后重现身江湖,他们讳莫如深,对往事一般不提,正是“失踪神秘,出现神秘”,没有一人得知其中缘故。
  这一来却产生一难题,当年各派掌门先后失踪了,除泰山派掌教元神上人,因闭关潜修而未牵连在内以外,各派都同时回来了两位掌门,论名望辈份均比新任掌门为高,因此闹成天大笑话,一派有三个掌门成何体统。
  经过一翻周折,终于选定第二批失踪掌门恢复原位,上代掌门退休为长老,下代掌门又恢复弟子身份,这正是千古以来从未得闻,滑天下之大稽的奇事……
  蓬车顺着泥道疾驰,“九头鸟”丁关羽一面挥鞭赶车,一面叙述前事。
  说至此处,他顿了一顿,接道:“这件事当然引起许多人的疑心,不少有心人蓄意探究其中原因,可是始终无人由这些失踪者口中,套出半点真相来,只隐隐知道在南海尽头水天相接之际,有一片世外桃源的弹丸小岛,名叫……”
  郭必克冷冷接道:“天籁瀛洲!”
  丁关羽诧异地望他一眼,道:“令祖生平虽说行事过分,但却不愧豪迈纯真,正可谓天下第一奇人,他老人家阅历渊博似海,少侠想是由他口中得知‘天籁瀛洲’之事。”
  他这番话对于狂龙客评断得颇为中肯,郭必克听了受用之至。
  须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思索是否以狂龙客身份闯荡江湖,便是考虑武林人士对狂龙客的看法,是否多毁于誉,如今闻言便暗暗作了决定。
  丁关羽继续说道:“人们所以得知‘天籁瀛洲’,是因那些失踪客偶然不经意间,便会喃吟出这四字,而且非但不存畏惧,反而有怀念向往之意,在有人心探取秘密的人中,敝师亦是一位,他老人家乃是方今天山派掌门苦禅真人师侄,武功却得自另外一位前辈所授,高出掌门甚多。
  “那位前辈便是天山硕果仅存的长老——枯心上人,一身武学已臻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敝师本来是天山门中藉藉无名,后来偶而在天山阴处一座冰洞内,发现这位前辈奇侠,非但蒙他略加指点,而且略略得知,天籁瀛洲’之事。
  “据枯心老前辈说,‘天籁瀛洲’之上,由岛主以迄侍女,都有一身奇诡绝顶的功夫,当年他们一行约有四五十人,集合黑白两道精英闯上岛去,结果与一群极为美貌的女子大战一场,同行之人多半被困,他老人家因系众人中武功最高,故而与他对敌之人亦似为地位较高的女子,老前辈若非功力超世绝俗,几乎伤在人家手里,后来发觉情形不妙,便急流勇退逃出岛来。
  “离开:天籁瀛洲’之后,枯心前辈暗一盘算,便直接趋返天山,潜居修练本门无上玄功,多年以来终于练成许多天山派的失传绝技,家师发现他的,他正准备再往‘天籁瀛洲’一探,及至听说失踪主人已回中原,更坚定查探秘密之心。
  “这位前辈临行前吩咐家师,说那‘天籁瀛洲’所擅武功,乃是由城外传来,玄奇诡秘远在中原武功之上,若是他一去不回,家师便须继承心愿,搜寻几本散失百年之久的武林秘芨,若将其上武功练成,方可与‘天籁瀛洲’抗衡!”
  郭必克待他话音一顿,换气之际,插口问道:“哪些武林秘芨?”
  丁关羽道:“共有三本,一是‘阴阳混元’,一是‘无极天罡神功’,还有便是‘乾坤剑诀’!”郭必克听得心头一震,暗道:“无极天罡神功”一书,现在正在我怀中哩!”
  丁关羽微微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真正比较起来,中原武功原本在海外或异邦之上,尤其远在百余年前,那时天下千峰竞秀,万涧争流,武学鼎盛一时无两,其中更有三位神化人物,号称‘天朝三圣’,武功已达陆地神仙一流境界,但这三位老神仙,生平均不收徒,在距今一百十二年前,突然联袂离开中原,神龙般归隐无踪,临行却各自遗留了一本武林秘芨,以为后人临摹研习,从此武林一厥不振……”
  郭必克边听边想,心中一动奇道:“‘天朝三圣’既留下三本遗芨供人研习,胆说武林更因由此鼎盛,怎会……”
  丁关羽不待说完,摇头浩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武林人物嗜武若狂,最珍视这种无上秘芨,所以“天朝三圣”本是一翻善意,反而使武林因此而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纷争不休,足足闹了十余年,结果三本秘芨一再易手,得主还未及研习,便已在身遭横祸而死。
  “如此这般,秘芨终于失踪,而武林元气却大为损伤,许多武林奇人都卷入旋涡为之丧生,许多神功绝学也就因而失传,以后这百余年来,三本奇书也曾一再出现,最后一次却在七十年前,由一双武功奇高的夫妇获得其中的‘阴阳混元’,其余二书却又不知去向。
  “那夫妇人称,‘神鹰侠侣’,武功本就列为当时顶尖人物,自得奇书以后更加虎添翼傲视天下,因此无人敢于争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六十年前‘神鹰侠侣’的丈夫,突然暴毙死去,那妻子伤痛之余,立即离开中原不知去向。
  “自此以后,这三册书便始终未曾出现,渐为武林淡忘,枯心老前辈吩咐说明以后,立即飘然远去,这一去至今未返,算来足足竟有十年,敝师继承先人遗志,知道枯心老前辈凶多吉少,除非觅得这三本奇书之一,学会上载武功,便无法向‘天籁瀛洲’探取真相。
  “因此他老人家立定心愿,十年来杖履遍及名山胜境,推幽探险,打听奇书下落,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青藏黄河源头附近,念青唐古拉峰的一处古洞内,发现了‘乾坤剑诀’,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追魂阎罗’突然现身,趁敝师不备以阴毒掌力暗算,敝师身受重伤心脉震碎,但武功本在老魔之上,奋发神威击退老魔,偕同在下驾车驱驰。
  “在下在江湖上薄有虚名,人称‘九头鸟’,一向自诩智计过人,所以自作主张,不回天山反逃滇藏,用的乃是声东击西之计,不料被老魔识破,这以后一切情影,少侠都曾亲眼目睹,勿庸在下细述……”  “既然如此,你不是正可继承遗志,练习‘乾坤剑诀’?”
  丁关羽手中马鞭狠狠一剧,劈啪连响,沉声道:“若是如此,在此岂敢劳动少侠大驾!只因少侠离开未久,‘乾坤剑诀’便由在下手中失去,如果别人得去,我还不太着急,偏偏被一恶人夺去,唉……”“谁?”
  郭必克冷冷问道。“神行僵尸!”
  丁关羽恨声回答,继又加以解释:“此人年纪甚轻,性好酒色,本是方今崆峒掌门‘干佛掌’蓝佛海独子,武功深得乃父真传,五年前本知为何叛离崆峒,并学得一身诡奇武功,纵横江湖行恶千里,因其轻功奇高,又喜身穿玄衣,—故而人称……”
  话犹未完,郭必克突然轻叱一声,道:“你说这‘神行僵尸’,亦是崆峒派门下,他用的是否‘夺命蓝影针’?”
  到了此刻,他才灵机倏闪,怀疑杀死“老鬼”的真凶是神行僵尸”了。
  丁关羽道:“难说,但他是崆峒派掌门之子,想必崆峒派的五大毒针都会使用。”郭必克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原来他想起“霹雳剑”之事,深觉有些可疑,比如那真凶暗算自己不成,盗马逸走的轻功极佳,便非“霹雳剑”能相提并论,更何况“夺命蓝影针”并不在“霹雳剑”身上?还有赤兔马的踪迹何方?这些都深深困扰着他。
  丁天羽沉吟一下,继续道:“这‘神行僵尸’的武功虚实,在下并不十分清楚,但他手段奇诡毒辣,却为武林人土深知,而且此人交结极多狐群狗党,在江湖上胡作非为,隐隐拥有一股潜势力,端的不可轻视,奇怪的是他虽如此嚣张,‘千佛掌’却不加过问,似乎竟是父畏子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他纵然有时惹上其他门派,人家也对之尽量容忍,仿佛若有什么忌惮,所以日久天长养虎为患,最近此人已在筹组帮会,名曰‘神行僵尸帮’,预料组成以后,江湖将更因此掀起杀劫,武林人土要饱受荼毒了’……
  话说至此,丁关羽长叹一声,接道:“自从十八年前失踪的各派高人返回中原以后,武林道上反而混乱不堪。这其间邪门帮派如雨后春笋纷纷崛起,割据地盘,罔顾道义,正派人物反而屈眉其下,忍气吞声默默无闻,确是乾坤倒置的大乱预兆,此时若无一人登高疾呼,主持正义,江湖将成为鬼域世界,武林更将永陷万劫不复的境地,少侠!这主持正义拯救武林之人,必须由雄才大略,极具魄力胆识,而且需武功极高之人,才能胜任有余,依在下观察之余,最佳人选,非君莫属!”
  郭必克一摇手,他又急急抢口说道:“少侠忝为武林一脉,必知大事小事之轻重缓急,或许少侠虽有要事,但何妨先公后私两全其美!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犹不存何以家为,尤其‘乾坤剑诀’被‘神行僵尸’夺走,若给他参悟练成,天下无人可敌,除非即刻设法夺回,才能平复一场惨祸,在下不才愿执鞭随蹬,完成此一造福苍生的功德!”
  他语气诚恳,态度诚恳,目光盼切地瞪住郭必克,流露出坚定,希冀的光芒来。
  郭必克不禁深为感动,暗一盘算,觉得自己以后行道江湖,抱的正是此种心愿,但手段却可能毒辣得多,详细考虑半晌,冷冷道:“做少爷的下人并非易事,你可不要后悔!”
  “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大喜,急道:“少侠答应了?好!在下为了武林命脉,即使血溅五步在所不惜!”
  郭必克为他这种凌云豪气所动,朗笑一声道:“咱们可谓志同道合,今后我郭必克将以崭新面目出现扛湖,让武林同道怀念敬慕,也让他们明白狂龙客有后……不过,为了以后彼此协调起见,我郑重提出三点,你若愿意接受,咱们从今后起便是主仆,直到我心愿完成,退出江湖,这种关系始行消灭!“他不待丁关羽插嘴语调一变,冷冷道:“第一,今后我之行事,你只许建议,不许干涉!第二,关于‘天籁瀛洲’之事,非得应允,不可向任何人透露!第三,绝对服从!”
  丁关羽豪爽一笑,也不管车行正疾,撩身站起,深深一揖,道:“少爷在上,且受奴才一拜!”郭必克双手一拦,道:“免了,请起!”
  哈哈大笑声中,这辆四轮篷车以无比惊人的速度,奔雷般往前驰驱,转瞬间已驶入茫茫黑暗之中。
  天将破晓前的一刹那问,永远是最黑暗的时刻,但黑暗又怎能占据大地?黎明即将来到,那时,一切都在光明的辉耀下了……”
  朝阳,温煦地吻着雅鲁藏布江,湍急的流水呜咽着,江面上反映出艳丽的色彩。
  这时夹在河岸与泥士之间的大路上,有一辆篷车缓缓前进。
  车辕上并肩坐着两人,左面是位神彩奕奕的年轻俊彦,右面那人却是个虬髯绕腮的中年汉子,他面含重戚,无精打彩地挥鞭驱车。
  晓风徐徐吹送,空气中一派清新,郭必克仰首长吁了一声,侧首向颓唐不振的丁关羽笑道:“丁关羽,假如你一直装出那副如丧考妣的衰相,那就不必做我跟班啦!”
  丁关羽闻言一震,忙道:“主人千万别误认我是那种一遭过打击就永远挺不直腰的懦夫,属下我正考虑一个难题……”
  “哦!什么难题?”
  “属下本是中原人氏,因被仇家所迫逃来边疆,得先师垂怜收录名下,十载教诲,恩重如山,如今先师即遭毒手,照理本应遗体护送回天山本派,隆礼安葬,才算聊尽做徒弟的本份,可是迢迢万里,遗体很容易腐烂,属下担心到不了天山呀!”
  郭必克沉重地点点头,道:“不错,那么咱们随便找个地方,替令师安葬,入土为安罢!”
  丁关羽一整神色,道:“别的事可以随便,此事却万万不行,最起码要找一个隐蔽地点,便先师遗体不受任何惊扰!”
  郭必克道:“这是你一番孝心,不过这也并不算什么难题呀!”
  丁关羽微微叹道:“主人,初次履世,你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凶毒有多么厉害,利之所在,人人争先恐后,只求目的,不’挥手段,所谓武林‘道义’已是蔼然无存,如今“乾坤剑诀”虽失,但‘追魂阎罗’师徒若向外宣扬,谁也不会相信剑诀已换,前途难免因此惹来不少麻烦,一旦奸谋不遂,迁怒先师遗体亦属意料中事,因此属下深思熟虑,觉得目前只有一处地方最适合先师安葬归天,不过那地方险恶可怖,只怕普天之下也无人敢去,当然,主人你也不会例外,所以……”
  郭必克蓦地仰夭狂笑一声,生冷的道:“普天之下大概投有我郭必克不敢去的地方,你且说说,那是个什么恐怖所在,为何天下人都不敢去?”
  丁关羽口中忽然吆喝一声,马鞭一挥,篷车穿人疏林转向正北行。  然后,他脸上现出肃穆的神情,郑重道:“洛隆城郊,由此前行七八里左右,有一处地名,鬼谷’的所在,这峡谷本就深遂幽秘,盛产毒蛰猛兽,常人难抵,但自从三十余年之前,每逢日正当中或是月华皎洁之夕,谷内便腾起一层淡淡宝光,与日精月华争辉斗明,这才引起武林人物注意,辗转相传,遂有无数江湖高手冒险人谷探宝,可是迄至目前,入谷之人都是有去无还,黑白两道高手因此丧生者大有人在,三十年之间,有一邪道大豪‘灭渡头陀’单独冒险人探,结果翌日便发现此人尸首被针在峡口,三十年来,宝光仍旧不时隐隐上腾,但却再也无人敢于人峡一试,不过,假如先师遗体能安葬在‘鬼谷’内,保证绝不虞被毁!”
  郭必克冷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我倒耍探一探‘鬼谷’一举而震惊天下!”
  丁关羽虽只与郭必亮相处不久,但凭着他丰富的处世经验,早巳体察出郭必克的独特性格,一位像他这般热时似火,冷时似冰,爱如恨同样强烈的人只要决定做一件事,绝不会顾忌任何后果,更不会中途而废。
  在情感上,丁关羽当然缅怀逝世的惠师,因此他才有私心的激将郭必克,可是等郭必克毅然答允,丁关羽又不觉有些后悔,虽然他曾亲见郭必克的玄奥武功,但谁又敢担保郭必克能够安然进出“鬼谷”呢?至少,“鬼谷”仍隐藏着它神秘的一面,曾有无数武林高手丧身其间,却无人知道谷内究竟人何凶险。
  马车在林间穿逡前进,当丁关羽的念头尚未打定,林势已尽,一片波浪似的低丘,绵绵展延向远方。
  丁关羽猛一咬牙,马鞭疾挥,车行加速,直往西方疾驰而去!片刻之后,一座苍翠郁森的高山已遥遥在望;郭必克遙目纵览,逸与遄飞,忽然轻噫了一声,遥指高山向丁关羽说道:“丁关羽你看那是什么?”
  丁关羽顺指望去,不禁啊了一声,原来前面这座高山的,上空,隐隐腾升一股蒙蒙的白雾,凝集空中,聚而不散,就像天际云絮一般,不过色泽却较稀薄浅淡。
  他江湖阅厉何等老到,当下急急说道:“这是宝物即将出世前必有的兆头,以往每逢曦午夜分才现宝光,今日却在清晨便蒸蒸上腾……”
  不待话完,郭必克已冷笑道:“怪不得山麓聚集了这么多武林人物,大概都是利令智昏,赶来送死的罢!”
  丁关羽一边催马加鞭,—面凝神注视,果然发现那座高山附近人影幢幢,尚有不少黑彰由四面道路纷纷赶去。
  这时,车行如飞,不久已驰近山麓。
  丁关羽突然猛一收韁,将车停在一个山凹后面,低声说道:“主人,等一下到达‘鬼谷’以后,千万不可作意气之争,假如迫得非动手不可,就痛下煞手绝不容情,当然这是指‘追魂阎罗’师徒已将内情泄漏而言,否则,我想应该不会有别的变故!”
  说着,他已入厢将“雪山飞狐”尸体捧起,沉声喝道:“走!”
  身形展开,方才奔出丈许,忽然身旁一阵微风吹过,跟着臂弯一紧,身形直如腾云驾雾般往前飞掠。
  丁关羽直觉得全身轻飘飘,一点不用费劲,他侧望助他一臂之力的郭必克,只见这位少年面色铁青,煞气毕露,当下不觉心弦一震,暗暗想道:“武林中多出这位小煞星,只怕又有一番浩劫,这大概是天意使然罢!”
  他的念头转得虽快,但这一刹间,郭必克已携同他到达山麓!放目一扫,丁关羽不禁心中一跳,暗道:“嘿!敢情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几乎全跑来凑热闹啦!”
  他说得一点不差,山麓一带,高高矮矮聚集了百余名武林人物,其中有僧有道有俗,无一不是方今扛湖上有点名望之辈。
  郭必克一收去势,忽然附耳向丁关羽说道:“咱们各顾各的,暂时谁也不理谁!”
  也不待丁关羽考虑,他已迤迤然馄人群豪之间,丁关羽怔了一下,忖道:“这小煞星又不知打什么念头,好在事先我已劝他改换衣装,否则凭他那副奇特装束,立刻便震惊当场,哼!这样一采,只怕有好戏瞧了!”
  山麓之下,群豪个个神色紧张,但紧张的面孔上,却又都不禁露出贪婪的意味。
  郭必克顺步走向一名少年背后,轻轻问道:“请教,怎么看不见‘鬼谷’?”
  那少年身穿白衣,由背影上看来颇为削瘦,闻言之后,他连头也不回、冷冷笑道:“自己有眼不会看吗?少来惹厌!”
  从来未碰过钉子的郭必克,闻言为之—怔,冷冷道:“天底下还真有眼睛长在头顶的,小爷算是长了一层见识!”
  那少年猛然回过身来,口中喝道:“再多罢嗦,就多让你见识一点!”
  他说话急如珠走玉盘,偏又十分清脆悦耳,等到转过身来,话已一字也不漏的说完。
  可是,一件教郭必克万万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在这白衣少年看清他的面容,忽然喜呼一声:“枫哥,原来是你逗人……”
  跟着一倾身,向郭必克怀中偎来!郭必克冷哼一声,也未见他闪避,身形已自侧移三尺。
  那少年猝不及防,几乎斜身栽倒,慌忙一定身形,向郭必克道:“你……”  郭必克生冷的道:“原来阁下的眼睛也不管用,大白天里连人都会认错,还有什么好让小爷见识见识!”
  他口中虽是刻薄的讥讽对方,内心对暗暗赞许对方的罕见美貌。
  原来这白衣少年,生得玉面朱唇,明眸瑶鼻,仿佛潘安再世般的潇洒出尘,不过稍有缺憾便是一双柳眉,弯如新月,略带了三分脂粉气。
  郭必克讥讽之言才一说罢,白衣少年已是神色连变,很明显的他微怔一下,才泛现怒容喝道:“原采你不是霍秋枫……看掌!”
  郭必克不料他说打就打,方自一怔,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已递至面门,同时鼻端隐隐嗅得一丝幽香。
  来势是如此奇捷诡异,但郭必克的应变能功却更令人匪夷所思,只见他微一闪身,人已站在白衣少年背后。
  虽然他是白衣少年掌到以后方才闪躲,看来却似掌未出而他已事先趋避。
  白衣少年一掌递空,面前敌人已失踪影,一惊之下,双掌记护胸,飞快旋身一望,只见敌人含笑而立,那笑容,呵呵!人明表示子嘲笑的意味。
  淡淡红潮立刻涌上白衣少年的双颊,朗喝一 声,他那削瘦的身躯,宛如一片树叶随风飘起缓缓向郭必克扑去。
  郭必克面色一寒,冷冷喝道:“回去!”喝声之中,双掌交叉一指,大片柔和劲风滚滚推出。
  白衣少年玉面铁青,暗暗骂道:“好狂的登徒子,姑娘这‘真阴雪寒掌’暗含小天星内家真力,教你知道厉害!”
  当下猛一咬牙,掌力真气疾然拚发,呼地一声,直取郭必克中宫!谁知他不加劲倒还没事,这一来反而吃了点小亏。
  两股风微微一接,白衣少年心头狂跳,蹬蹬蹬,一连退了三步才站稳,耳鸣眼花,竟是受了少许内伤!郭必克冷冷一笑,道:“这是你自讨苦吃,少年人受过一次教训,也许以后会老实些!”
  好像方才之事不足轻重似的,说完这话,他竟若无其事般向另一方走去。
  猛然,一阵衣袂飘风声传来,背后有厉声喝道:“小子,闯了福想一走了之么?”  郭必克侧身望去,只见身后一字摆开,站着三个身着天蓝长衫的老者,另外尚有一位白衣中年书生,却挟住那白衣少年。目含威凌,面色铁青!他冷冷道:“咦,你不是霍……”
  郭必克心中一动,冷笑道:“谁认识姓霍的,小爷要进‘鬼谷’一探,懒得跟你们胡扯歪缠!”
  说话之间,只见那少年猛然挣脱白衣中午人的扶侍,叱道:“三位叔叔,这小子不是霍秋枫,他……他方才轻薄人家……”
  话一说完,雪白双颊却又不期沾上两朵红云,那神情根本不像一句少年俊彦,活脱脱像煞娇羞万状的闺中红粉。
  郭必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那三位蓝衫老者也同时哦了一声,当中一人,上下打量了韩必克几眼厉声喝道:“小子你敢情吃了老鼠药,居然敢惹起咱们‘黑鹰帮’来啦,识相点赶快下跪陪罪,否则‘黑鹰三杰’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四周观望巡逡的人群皆发现产生纠纷,均都抱着隔岸规火的心情,不约而同围拢过来。郭必克冷冷一笑道:“原来你还是个雌的,要知道……嘿嘿,根本就不找你问讯,因为……”
  白衣少年狠狠一扯头巾,露出如玉般的秀发,果然是位红粉佳人,她娇声回敬道:“谁不知道我‘鹰中彩燕’苗翠花惯以男装行道扛湖,你说,因为什么?”
  “因为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打动小爷的铁石心肠,而小爷更懒于和女性打交道!”
  这几句话,答得是又狂又绝,只把那素性孤芳自赏,眼高于顶的“鹰中彩燕”苗翠花,气得娇躯直打哆嗦,但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三名蓝衫老者见状,齐都大怒,最右一人冷冷道:“小辈柯人门下,难道不曾听过尊长提及本帮威灵天下之名?念在初犯,自断一臂,免得老夫出手取你狗命厂郭必克剑目一轩,目闪寒芒,冷然一扫三人,道:“凭你也配!就是三人齐上也不管用—一”
  话音一顿,指着那神情肃穆,面容清瞿,却始终不发一言的中年人,又道:“除非这位上来,大概可以支持个十来招!”
  他说话的神态,傲然中又带有三分鄙视之言。
  三人互望一眼、同声中晚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你也配向本帮传功护法挑战!‘黑鹰三杰’正要试试你的能耐。”话落,各自凝集功力,并排向郭必克逼来。
  那白衣中年人一张脸上死沉沉的,始终不露笑容,更不见他开口,这时忽然绽唇微笑,缓缓道:“三位坛主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此人似是令出如山,那三名蓝衫老者闻言,立即恭身应是,退至白衣少女身旁,而她却怔怔打着郭必克,心中波澜起伏,说为出是什么滋味!原因是郭必克与她苦心追求的一位少年英雄太相似了,除了口音之外,她几乎已找不出任何一点相异之处,而郭必克的孤傲丰姿与一种不可思议的男性魅力,似乎是另一人所缺少的,因此“鹰中彩燕”苗翠花不禁芳心怦怦跳动,甚至于自己也不明白这原因是简单抑或复杂。那白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弟尊姓大名,兄弟先介绍自己,我是‘黑鹰帮’传功护法马腾,江湖匪号‘铁笔勾魂’……”
  此人名望在武林中确是威震八方,虽然唬不了初履江湖韵郭必克,却大大震慑了当场!郭必克冷哼一声,道:“我姓郭,不管阁下是谁,假如没事,我就要进,‘鬼谷’一行,无暇奉陪阁下闲谈,但你若存心找碴,郭某自然愿意当场解决!”
  “铁笔勾魂”马腾冷冷一笑,方待回话,蓦地,一阵破锣似的怪笑传来,只听一人哇哇大叫道:“乖乖,不得了,不得了!‘铁笔勾魂’一露笑容,就是准备出手杀人,小娃儿还不躲开点,让老骨头替你顶顶!”
  声落人至,哈哈!原来是个又老又脏的叫化子,高仅三尺,满头乱发,咧开一副又黄又黑的门牙,突如其来的跃落郭必克和马腾之间!“铁笔勾魂”马腾一见来人,神色立变,嘿嘿笑道:“原来又是你这老不死的疯丐,三年前挨了本座一掌,还敢跑来现世,难道想再尝尝本座‘鹰爪掌’的厉害不成?”
  那老叫化子正是游戏风尘的一位奇人——“疯丐”洪家旺,闻言哈哈笑道:“马大护法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吧,你那‘鹰爪掌’也不过如此,比鸡爪掌强不了多少!连我这精血两败的老叫化子都打不死,还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来来来,老叫化子正要找你连本带利讨一笔帐,向小伙子吹胡瞪眼,算哪门子狗熊!”
  话毕,猛然向郭必克挥手说道:“小娃,胆气够壮,阅历毫克,年轻人火儿可别太旺,休看你肩阔臂粗,论骨头你并不比老叫化硬,去,去,‘鬼谷’千万进不得,凭你那点门道,还不是冤枉多送一条小命,去,去!”
  郭必克为之啼笑皆非,可是他颇为这老叫化子的一翻呵护所动,怔了一怔。笑道:“老前辈,郭某既敢向马护法顶撞,你平白闻来搅局,岂不有点狗拿耗子,至于进不进‘鬼谷’应由郭某个人决定,老前辈代为操心,那更是皇帝娶妻太监着急,未免犯不上罢吧!”
  “疯丐”洪家旺一怔,旋即哇哇大叫道:“好小子,居然绕弯儿损起老叫化子来啦,告诉你长翻见识,如果惹上这位马大护法,老叫化子还敢出头代你顶扛,那‘鬼谷’口设下‘阴曹三魔王,信物,相信在场之人,无一敢闯,小伙子,你师父怎么教你这样一个混馄淘淘,难道连一点江湖门道都不懂吗?”
  郭必克冷然一笑,忽然面色一变,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人随话起,直往“疯丐”洪家旺身侧扑去!“疯丐”须眉一扬,喝道:“好不识趣的小辈!”
  喝声之中,双手连弹,数缕劲风飞袭郭必克软麻穴道!‘砰`”地一响,郭必克卓然企立,夷然无事,还冲着“疯丐”冷冷一笑!“疯丐”洪家旺又惊又疑,回头一望,只见“铁笔勾魂”马腾变成一付铁面青颜,原本苍白而无血气的脸孔,此刻越发惨白,冷汗滚滚而下,身影摇摇欲坠!这下老叫化子可明白过来了,方自哇哇一叫,郭必克已冷笑说道:“马大护法,也许阁下一直是用这种手段来欺世盗名,而郭某最恨这等阴险小人,因此将你所练外门邪功击败,如果静心调息月余,不难恢复,这算是给你一个小教训,黑鹰帮若有不服之意,尽管冲着郭某来就是!”
  “疯丐”洪家旺睁大双眼,惊疑交加地打量郭必克半晌,猛然哇哇叫道:“不行,黑鹰帮要找回过节,少不了老叫化一份!”
  这时,三名蓝衣老者趋前围护马腾,白衣少女妙目凝波,似信未信地盯着郭必克出神!四周的气氛蓦然静寂若死,围观的武林群豪并都屏气凝神,以惊疑目光投向郭必克,因为,凭这些武林高手的卓绝目光,居然看不出郭必克用了什么手法,竞将成名赫赫一时的“铁笔勾魂”震伤!简直是太惊人,当今之世,谁能调教出如此高明的弟子呢?武林群雄不禁都揣测着,可是,他们绝未料到,更惊人的尚在后头。
  良久,“铁笔勾魂”马腾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他怨毒的扫了郭必克一眼,恨恨道:  “八月中秋,马某设席于‘黑鹰城堡’,姓郭的有种敢赴约不?”
  郭必克冷冷说道:“‘黑鹰城堡’就是龙潭虎穴,郭某也要闯上一闯!”
  “疯丐”洪家旺接口笑道:“这份热闹,老叫化子若是错过机会,这辈子恐怕无缘重见马大护法了!”
  马腾咬牙切齿道:“疯丐,少不了你一份,到时别忘记率领你那批丐子丐孙一齐前来授首,三位坛主听令!”“在!”
  “传我护法铁令,凡帮中弟子一律退出藏青,同时监视得宝之人,相机行事,走!”
  话音一落,这位威风不可一世的武林高手,竟狼狈的率众离去。
  郭必克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无限豪情壮志!“疯丐”洪家旺呵呵一笑,自然也是狂放之笑。
  但四周群雄却沉默如故,显然,他们已被郭必克出手一击所震,连笑的心思都没有了。
  笑声一落,郭必克忽觉有人挨至身旁,侧首一望,却正是“九头鸟”丁关羽,只见他双手空空如也,“雪山飞狐”的遗体竟已不知去向。
  他心中一奇,问道:“丁关羽,你将令师遗体……”
  话犹未完,丁关羽抢口说道:“主人请随屑下往‘鬼谷’口,便知一切情形!”
  郭必克嗯了一声,忽然掉首向“疯丐”洪家旺笑道:“老前辈如若有兴,何妨结伴一行?”
  “疯丐”一生游戏风尘,嘻笑无常,不拘小节,此刻由于适才的走眼,心中老觉得不是味道,闻言讪讪笑道:“小老弟,‘鬼谷’口设有‘阴曹三魔主’的信物,看看当然可以,但千万不能莽撞行事……”
  一面说着,心中却暗暗忖道:“奶奶的,真是瘸子的屁般——邪门儿,刚才第八章 情海孽缘
  俯首而视,这片盆地略呈葫芦形状,盆地中央布满了鹅卵碎石,一道极为明显的湿地,如一条长带弯弯曲曲的盆口,似是昔日遗留之河道陈迹。
  河床尽端·,盆口正对一条狭长深遽的峡谷,此刻,谷之前,河床之上,林林总总地围聚了一大批武林人物——为数不下二三十位。
  郭必克心闪电般泛过一丝英雄盖世的雄心,蓦然仰首发出一阵宛如龙吟般清啸。
  当悠长而响遏行云的啸声,划破空间,惊动谷下群雄掉首来观之际,他猛然一提全身真气,将一口至清至纯的罡气提足,舌乍春雷,大喝一声。手挽丁关羽臂弯,宛似一支脱弦之箭,电驰星旋般地疾泻下谷!山势是如此陡峭,假如要丁关羽单独人谷,他尚且战战兢兢,何况以这等捷快的速度?眼看着谷底愈来愈近,他不禁猛一闭眼,暗暗叫苦不止。
  蓦地,丁关羽只觉身形微微一震,人已落于实地。
  当下心头一宽,睁开双目,只见郭必克已缓缓走向群雄,慌忙尾随侍行。
  的确丁关羽说得丝毫不错,郭必克仅从投射过来的惊讶目光中,便可清楚地分析出在这“鬼谷’前的一些群雄,个个都具有上乘功夫,大部分都在适才所遇之“铁笔勾魂”及“疯丐”之上。
  他心中微微一震,忖道:“‘阴曹三魔王’是什么玩意,居然能够震慑住这么多武林一流高手?”
  于是不由兴起一拳震惊天下的雄心,准备斗斗所谓“阴曹三魔王”!原先环伺“鬼谷”前的武林群豪,同样亦为郭必克之突如其来而震惊非浅,概括一点来说,这批人虽不算已将江湖精华全部网罗在内,但亦可谓千古中选一的好手,其中包括方今各大门派的翹楚,以及方今黑白两道有数高手,真是人才济济,龙虎毕集。
  郭必克迈着沉稳的步伐,唇边隐约挂着一丝傲笑,青布长衫裹住他那健硕的身材,令人有玉树临风之感。
  走近群雄之后,他星目含威一扫,侧首问道:“丁关羽,那位是你本门尊长?”
  其实,目光一扫之下,早已望清右方立着四位黄衣僧人,均都道貌岸然,约有五旬左右年纪,其中一人,双手将“雪山飞狐”遗体端端正正捧着,四人面上均现出悲愤已极的表情!丁关羽抢前一步,俯耳说道:“小的对那四位叔撒了点谎,说是恩师被‘追魂阎罗’重伤致死,‘乾坤剑诀’已落人老魔师徒手中,并假借恩师遗命小可追随相公,至于您来历却未提及,主人如若有兴,何妨乘此良机,一举天下闻名!”
  郭必克坚决地冷冷嗯了一声,微拱双掌,向四名黄衣僧人道:“小可姓郭,不敢请教四位高僧尊讳?”
  那四名黄衣僧人闻言,同时合十还礼,捧定尸首的僧人正容笑道:“贫僧悟善,这三位是贫僧师弟,悟真,悟妙、悟谛,不知少侠有何见教?”
  郭必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天山四悟’,久仰盛名,日前在下巧遇令师兄‘雪山飞狐’为‘追魂阎罗’所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令师兄临终遗命其徒丁关羽,归于小可门下,正因小可初次出道,此后所作所为未必尽合人情则以特此奉告四位,请上达贵派掌门,就说郭某之意,拟令丁关羽暂脱天山门下!”
  此言一出不仅“天山四悟”幡然动容,就是丁关羽亦大惊失色,其余武林群豪更是哗然私议。
  丁关羽慌忙连连摇手,呐呐道:“相公此事万万不可,这样岂不逼令小的欺师灭祖?”
  郭必克面色一寒,冷漠得像一尊石像,生硬的道:“假如你不愿意,就不做我的跟班也罢!”
  须知他如此作法,一来是由于偏激性格使然,认为天下事尽可率性而为,不必顾忌一切世俗浅见,二者是昔年之事与九大门派息息相关,若要查知究竟,难免与九派之一的天山派交恶,那时投鼠忌器反为不妙,因而此举实有深意在内!丁关羽虽是计谋多端,一时亦悟不出其中道理,闻言之下,正感左右为难,蓦然—一“天山四悟”齐喧一声“阿弥陀佛”,悟善沉声说道:“阁下虽于天山门下略有恩惠,但岂可藉此要挟,使本派弟子做出人神共愤之事?”
  郭必克冷笑一声,仰首向天徐徐道:“废话少说,只问你们肯不肯转达!”
  “天山四悟”左顾一眼,悟善暴怒叱道:“阁下如此张狂,就凭嘴皮子上酌功夫吗?”
  郭必克收回冷寒冰也似的目光,冷冷扫向“天山四悟”,蔑然笑道:“那你用不若管,也不配管,好罢,假如你们‘天山四悟’不太服气,少爷有一公允之法在此!”
  话音一顿,目光斜视谷中所有群雄,傲然问道:“在场各位大英雄大豪杰,想是因为‘阴曹三魔王’的信物,而不敢进入‘鬼谷’吧?”
  嘿!正是一矢中的,二十余位武林高手包括“天山四悟”在内,齐都讪然无法回答!郭必克露出一丝古怪的嘲弄笑容,冷笑道:“各位即不否认,大概郭某没有猜错!”
  话音一落,人群中倏然响起一声暴吼,一个红袍黑裤相貌威猛老者,越众而出,喝道:“姓郭的敢一语辱尽天下人,难道你敢入谷一探?”  郭必克冲他冷冷一笑,傲然回答:“最起码,郭某人绝不像各位那么窝囊!”
  这名话才真正损透了在场群英,每人面上都不禁泛起怒容。
  红袍老者喋喋一笑,道:  “很好,老夫‘三绝屠手’薛进举愿以项上头颅打赌,只要阁下能够进出自如于‘鬼谷’……”
  郭必克冷然一哼,插口说道:“你那颗臭头又派不了用场,不过假如仍然存心一赌,郭某人在安然进出‘鬼谷’后,阁下便为我执鞭扬蹬如何?”
  “三绝屠手”薛进举神色一变,喋喋笑道:“一言为定,只要阁下命长,老夫一生受惯别人奉承,倒想尝尝侍候别人的味道,嘿嘿,就怕小于你没有这份福气!”
  郭必克傲然一笑,振吭叫道:“还有哪位敢与郭必克睹上一赌?”
  群雄面色并变,却无一人出面。
  “天山四悟”为首之悟善突然愤声叱道:“天山派赌了,假如阁下闯过‘阴曹三魔王’信物,又能安然进出‘鬼谷’,贫僧斗胆越权行事,命丁关羽永为阁下随从!”
  郭必克猛然长笑说道:“哈哈,郭某人等的就是这句话,丁关羽随我来!”
  说罢,昂然穿过群雄,直往“鬼谷”峡口走去。
  丁关羽惘惘然的应了一声,神思不属的随后而行。
  他此刻虽已明白郭必克之意,无奈师门之恩一时决难撇下不顾,可是为了未来的伟大抱负,他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群雄抱以幸灾乐祸的心情,默默让路,只有神色严峻而“天山四悟”及威猛的“三绝屠手”紧随而行。
  郭必克越过群雄,放目一望,望见峡口仅是一道山隘,宽仅数尺,勉强可容三人并肩进入。然而,此刻若想迈步入峡,却也必须超过三道障碍。
  第一道,是具石棺。
  第二道,是具石棺。
  第三遭,仍是一具石棺。
  所不同的,第一具石棺最为短狭,横堵峡口,棺上斜插一面绘有交叉白骨的黑网三角小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第二具石棺精而较长,直置第一具石棺后面,恰成丁字形状,棺上叠着九具骷髅的人头塔,白骨森森,触目心惊。
  第三具石棺又阔又长,竖立峡内,棺顶插着一支碧光闪闪的绝大令箭。
  郭必克鄙夷地一笑,暗道:“就凭这三样鬼画符的门道,居然能唬住一干武林高手,岂不教人笑掉门牙?”
  一念方了,只听丁关羽悄悄说道:“相公真打算进入‘鬼谷’吗?”
  郭必克沉稳的颔首不语,丁关羽又道:“相公可知‘阻曹三魔王’的来历?”
  不等郭必克答话,立即接道:“这三个魔头大约与令粗同时,昔年亦曾隐身‘夫籁瀛洲’,各派正邪高手空返中原之后,这三魔同时隐迹了十来年,直至八年前黑道英雄大会,才又同时出席会场,仗着一身诡异武功,威震天下绿林,连‘冥府三阎罗’亦不敢轻撄其锋,端的非同等闲之辈,而且这三人同行同止,向不落单,立下一种陋规,只要他们三人看中之物,事先立下信物,严禁任何人违抗妄动,否则立即翻脸成仇,纠缠不休,据我所知,已有不少武林高手,丧在三人魔掌之下,相公何若为了小人,冒如许大的风险?”
  丁关羽的这番话,虽然说得诚挚动人,无奈郭必克心意已决,岂是他一席话劝得回心意?郭必克感激地笑了笑,冷冷说道:“我知道了,由现在开始,你在谷口候我三日,三日过后,如果不见我生出此峡,你便死心塌地仍凹天山派罢!”
  丁关羽的目眶潮湿了,若不是他尽力忍耐,激动的泪水将会夺眶而出。
  颤抖的字音,由他齿缝中一字字进出:“三日之后,若本重见相公之面,小的誓不独生!”
  一刹那间,真挚而深重的情感交融着。
  郭必克深沉的一笑,道:“不必气馁,虽然未曾有人生出‘鬼谷’,但我郭必克将创造第一个奇迹!”
  话说至此,他转回身子,面对着“鬼谷”的三具石棺。
  蓦然一一阵破锣似的沙哑嗓音传来,急呼;“小老弟,千万进不得‘鬼谷’,‘阴曹三魔王’已进峡多时,仍然未见回转,可能已是凶多吉少,老弟怎可明知故犯,重踏覆辙!”
  郭必克一怔,在场群雄无不为之大哗,纷纷掉头望去。
  只见“疯丐”洪家旺一改平日滑稽之态,大踏步走了回来,他身后高高矮矮髓了十余名垢面污衣的叫化子,此外更是首余名武林豪客接踵奔驰,漫山遍野,蔚为壮观。
  老叫化神色肃穆,越众抢至郭必克身侧,沉声说道:“小老弟人中之龙,天纵之才,放眼江湖,万不选一,怎可为些意气之争而鲁莽从事?”
  郭必克方自一哂,群雄中忽然有一沉雄嗓音说道:“洪老花子,你说‘阴曹三魔王’入谷多时,究竟是危言耸听,还是故弄玄虚?”
  说话之人是个身材高大,面色黄肿的六旬老者,黄须黄发,装束十分突特诡异,此人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乃是“圣天门”排第二把交椅的“绝命金枪”曹铁伟。
  老叫化怪眼—翻,呸了一声,道:“奶奶的,原来是曹二当家的在放屁,放得一点人味也不带!”
  “绝命金枪”曹铁伟深眉一扬,方待发作,却见“疯丐”神色又自一肃,正容继续道:“嘿,老叫化子虽然惯常作弄别人,可就从不拿人命关天的事当儿戏,昨夜老叫化也来此地,亲眼目睹‘阴曹三魔王’放下信物,然后连袂进入‘鬼谷’,时至今日,眼下内外各路英雄会齐,有谁看见‘阴曹三魔王’复出?”
  话音一顿,向郭必克沉声道:“小老弟若是执意入峡,何不稍待一会,设若‘阴曹三魔王’亦不能生出此峡,那么老弟亦无须试了!”
  郭必克一听此言,豪气大生,突然仰首一阵狂笑,冷然叱道:“‘阴曹三魔王’算什么东西,且看郭某先毁他的家当!”
  话落人起,以掌一合,猛然龙吟也似的清啸一声,掌心微微向前一扬,于是一仿佛一股突如起来的风暴,使得空间中充满气旋,一连串的“轰轰轰”的爆音之后,三具石棺粉碎如雨,向四处激射飞浅!沙飞石走,尘雾弥漫之际,蓦然,数声凄厉尖锐的清啸,自“鬼谷”内破空传来。
  郭必克的一击之威,已使群雄相顾失色,但惊骇之程度却在历啸入耳之后,益发显著于表面了。
  丁关羽面色一变,颤声道:“阴曹三魔王!”
  四周的气氛倏而沉寂下来,静默中蕴藏着无穷的恐怖,与难以言宣的惊惧!那厉啸不但尖锐刺耳,令人闻之惊心动魄,而且来势疾速无伦。
  就在谷外群雄心旌摇摇的当儿,啸音突然—顿,跟着谷口现出三条人影!灰雾逐渐四散,峡口又恢复了朗清,不过却凭空添了几堆乱石,显然那是郭必克杰作。
  只见乱石堆中,出现三个怪人,江湖群英大都认出,正是“阴曹三魔王”——“血魔王”甘孔、“肉魔王”姜牙、“尸魔王”栾雕。
  郭必克看清来人的绝妙怪相,不觉心中暗暗一乐。
  但见当先一个,身材比“疯丐”还要矮上—截,肤色黑似铁锅底,恰似阴曹地府钻出来的小鬼,偏偏头大如斗,眼大鼻高,一口黄牙,身披白麻长挂,不伦人类,教人一见再也难忘。够绝了罢?不,第二位更“绝”!这位仁兄比“疯丐”高二分,身穿深黑短衣短裤,肤白如玉,欺霜赛雪,可惜他的尊容太不争气,眼似绿豆,鼻塌嘴大,两枚狡牙暴凸唇角,头颅又小又尖,形同橄榄,偏偏又臃肿如猪,挺着水缸也似的肚皮,活像一尊不倒翁!不倒翁加上小黑鬼,大概还比第三位的身高差上一半,只见这“阴曹三魔王”的最后一魔,身高丈余,腰可双围,头如笆斗,血盆般的大口,蒲扇也似的巨掌,哈!他身上一袭百摺黄裙,不男不女,露出黑毛茸茸的臂膀与肘弯,活脱脱一位南蛮诸国的特产——大象!好笑?不!因为围伺“鬼谷”口中百位的群豪,非但笑不出口,而且内心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宁。
  同时他们更期望得到一个结果,就是“鬼谷”
  内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由“阴曹三魔王”的模样看来,似乎略略吃了一点小亏,因为他们衣衫显然是凌乱不堪的,兵刃虽末亮相,但亦只入鞘一半,似是曾经动用却无收获!奇异的沉寂继续着,仿佛空气在一刹那间凝住了。
  “阴曹三魔王”目光愤怒的闪烁着,显然由于信物被毁之故。
  蓦然———阵毫无人味的阴森冷笑,自那黑不溜丢的“血魔主”齿缝漏出,他骨溜溜一转眼珠,冷酷地扫过每一人的面上,然后阴侧侧的说道:“是谁?”
  话虽简短,但其意思不问可知,分明是追询何人敢毁信物。
  就在群雄相顾不知所云的时候,另一种更为冷森阴寒的语气,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小爷!”
  “阴曹三魔王”六双凶睛齐射寒芒,往那发声之处瞪去。
  嘿!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他们心目中的毛头小伙子。
  这时,除了丁关羽仍然侍立郭必克身侧,“天山四悟”与“三绝屠手”早已悄悄退开,“疯丐”
  则神情紧张,站在郭必克身后约六七尺处。
  “血魔王”似是三魔王的发言人,冷然一晒,阴笑道:“是你?”
  语气中隐隐流露不信之意!郭必克剑眉一轩,生冷的道:“不错!”
  “血魔王”古怪的颉一下首,道:“有种,就凭你这句话,我将选择一种最易忍受的死法,让你死得舒服些!”
  郭必克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什么?好狂的臭小子,你大概吃了熊心豹胆,居然敢在我们‘阴曹三魔王’面前撒野,寿星公吊颈——嫌命长吧?”
  “什么“阴蕾三魔王”,只不过是三个宝货而已!”
  “阴曹三魔王”大为震怒,“尸魔王”栾雕方自冷笑一声,站在他身后的“肉魔王”已尖叫着一跃而起,十只乌青指甲虚空连弹,口中喝道:“小辈找死!”
  七八缕劲风交织成一面罗网,呼啸着奔罩郭必克胸膛附近各大主穴!郭必克朗笑一声,功运百骇,仗着青衫内着有“狂龙衫”,不闪不避。
  “卟卟卟!”
  劲风突中,发出一串如击败革之声,郭必克岸然卓立,但穴道中之处却觉隐隐生疼,不禁暗自一凛,忖道:“好厉害的狗爪子,看来至少不在“追魂阎罗”之下!”
  他不过暗中微惊而已,那“阴曹三魔王”及在场群雄却无不大惊失色。
  尤其“肉魔王”栾雕,非但指力无功,而且隐觉另有反震之力迫来,若非他火候深厚,几乎要当场出丑!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郭必克这一微露神功,立即威慑群雄。
  无数道惊羡目光,自四面八方投射集中,一刹那时,郭必克变成了众人目中的“奇迹”。
  “阴曹三魔王”面面相觑,相顾失色。
  良久,良久——“血魔王”甘孔猛地狂吼一声,喝道:“小鬼是何人门下,趁早报名,若是老子旧识,今朝且放你一马,不然,嘿嘿,你就准备后事吧!”
  愈在紧张情况下,郭必克愈觉心神湛定,这也许是十八年坚苦磨练之一大收获。
  他镇静一扫四周,振吭说道:“就凭你们这几块废料,根本不配闻知小爷的尊姓大名,而且单打独斗你们亦绝不是我对手,识想点少耍狗熊干脆一起上罢,否则小爷无暇噜嗦,要进“鬼谷”一探……”
  “你想进“鬼谷”?哈哈……哈哈……”
  “阴曹三魔王”莫名其妙地不约而同,仰天大笑不止。
  郭必克面色一沉,生冷说道:“难道“鬼谷”是你们三个宝货的私产不成?”
  “尸魔王”栾雕阴阴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任你怎么说法,若要人谷,除非闯过咱们这一关!”
  郭必克不屑地呸了一声,道:“早说嘛,你们准备怎么打法?胜负分明之后该怎么办?”
  “尸魔王”目蕴凶光,咬牙切齿,恨恨道:“你既能扛下栾老二一击,我们三人要合力讨教,你不要以为吃亏,须知你若闯不过‘联手’之关,就休想生出‘鬼谷’!”
  舌战唇斗之际,群雄均已知趣地退开老远,让出一大片空地。
  郭必克点了点头,朗声说道:“郭必克正要讨教‘阴曹三魔王’绝技,丁关羽退下一旁!”
  情势如此,丁关羽无可奈何的应子一声,偕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疯丐”,退开一旁,凝神观战!于是“尸魔王”栾雕一打手式,人影电闪,瞬息之间,“阴曹三魔王”已各占方位,鼎足而立。
  郭必克昂然企立中央,表面若无其事,事实上已将全身真力提聚,准备一战奏凯。
  密云即雨——这四宇正是目前的最佳写照。
  四名绝顶高手,八道蕴神目光,互相瞪视凝注,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围观于四周的江湖群豪,无不是方今武林中独当一面的人物,生平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凶险于刀兵之战,但此刻他们均都紧张得不敢透一口大气。
  因为,有一件被在场群英所共同深信之事实,这场大战不发则已,一发即不可收拾,而且将是他们有生以来,仅见的风云恶斗。
  时光于寸寸的溜走,而有些定力较差之人,面颊上已不禁微微沁出冷汗,那自然是因为紧张过度,虽然这场恶斗井非亲身体验,但有时候旁观者的心情,甚至于比局中人的负担更重。紧张,像一根拉满了弦的角弓。
  窒息,如一支无情的利矢。
  蓦然———声霹雳也似的狂吼炸响而起,“血魔王”甘孔那巨无霸似的庞巨身形,如大鹏展翅飞腾丈许,泰山压顶般地扑向郭必克,巨灵掌飞舞如轮,呼呼风,立即充斥于郭必克周围三丈方圆内的每个角落。
  这攻势已足够凌厉骇人,但几乎就在同一刹那,“肉魔王”尖啸出口,水桶也似的躯体,旋转疾进,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攻向郭必克。
  而那“尸魔王”栾雕,闷声不响,矮小的他趁机一掠扑前,双掌如刀,横扫郭必克下盘。
  时间是紧迫的,情势是危急的,攻势是由三人发出,但却一气呵成,就像三柄巨斧,密集而繁急地同时切向一根木桩——而郭必克正是那根木桩。
  于均一发之际一郭必克斗然暴喝一声,双臂奇异而迅速地晃动,拍出一连串的掌影,而他脚下更不怠慢,竟然于同一时间,踢出一十九腿之多。
  掌山腿影,融会成一片坚韧的铁壁,分向三个方向拒挡。
  于是—一风云四合,劲风怒吼,沙飞石走,灰雾弥漫!“阴曹三魔王”各自怪叫一声,自三个方位暴退如矢。
  一条电光也似的黑影,冲霄直上,清啸一声,掉首扑至“肉魔王”姜牙头顶,瞬息间已凌厉至极地击出九掌,攻势如惊涛拍岸,一波紧于一波。
  “肉魔王”姜牙方被郭必克掌力迫退,惊魂甫定,而敌人辣手又已临头,快得连抵挡的时间亦嫌不够。
  危急中他尖啸一声,水桶腰旋转如环,贴地急滚,陀螺般滚飞出丈开外!这招武林人不屑使用的“懒驴打滚”,虽然将他性命从鬼门关口抢回,但是—一“嘶”的一声,肩背衣衫已与肥肉分家,上半身几乎全部裸露。
  那条鹰隼般的人影攫着一幅黑带,哈哈狂笑,冲霄再起。
  “肉魔王”姜牙厉嚎一声,尚未扑回,他的两位老搭挡已一上一下,狂风暴雨般攻向郭必克!有生以来,“肉魔王”姜牙从未尝过这等奇耻大辱,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一默默无闻的少年迫得狼狈不堪,更教他难以下台。
  因此,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带着狂烈的羞怒,他发疯也似的参人攻击行列,狂扑猛攻,死缠不休!“阴曹三魔王”的连手围攻,其威势是无比惊人的,倔强高傲的郭必克,亦不禁微微震惧。
  身在惊祷骇浪之中,他逐渐感觉四周压力愈来愈大,即使是块钢铁也会被砸扁!然而,十八载磨练使他比铜铁还坚强十倍,因此虽然他缺乏战斗经验,起初颇感应付方难,但随着时间的消逝,那种感觉已不复存在。
  这场血战的激烈,使四周群雄触目惊心,冥冥之间,仿佛有一种神奇的的力量,能够令人感到“窒息”是什幺……
  掌风腿劲,扬起了左近牢附地面的沙石,厉啸喝叱,击破了“鬼谷”前沉寂的气氛!无穷无尽将一层紧接一层的绵绵掌影交织密集,像布置了天罗地网,不休不止的搜捕着已经落网的那一尾滑溜的小鱼。
  乍然一望,仿佛郭必克就是那尾滑溜的鱼,尽管已经陷身罗网,却仍然惊慌地东突西窜,准备逃出重围。
  但探取主动攻势的“阴曹三魔王”,却在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他们占了上风,但情势非外人所想象的那么乐观。
  而且激战之下,“阴曹三魔王”已渐觉后力难继。
  毕竟他们曾在“鬼谷”内力拚一夜,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过,他们那繁杂而绵绵无尽,仿佛大江东流的攻击,仍然予以郭必克极可观的威胁,因而一时之间,恶斗竟呈胶着状态。
  旭阳,渐渐向中天移动,和风,悄悄拂过了盆谷。
  天候并不炎热,而鹄立“鬼谷”前的百余武林高手,他们的心却是热辣火炽的,紧张,带来了滚滚热汗,但谁也不曾伸手去拭一下。
  仿佛因为他们一拭汗,目一交睫,便会错过了这场生平罕睹的大战!当然这其间有几人特别紧张,格外关怀血战的胜负结果。
  丁关羽紧握着双拳掌心不断沁出冷汗。
  “疯丐”双手搓着,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
  他们当然盼望郭必克赢取最后胜利。
  但“天山四悟”与“三绝屠手”薛进举却正巧相反。
  天山派为威震天下的名门正派,怎可凭自无故任弟子脱离门下,那将导致武林的一致鄙视。
  而“三绝屠手“薛进举亦是独霸一方的雄主,自然不愿为人奴仆。
  是以,他们深望郭必克落败,不过“天山四悟”究属正派人,却又希望郭必克能一杀“阴曹三魔王”威风,心情可说矛盾之至。
  可是,这只不过是他们片面的想法与希望,奋力拚斗的郭必克与“阴曹三魔王”自然不知,而仅凭的锐利目光,竟无法分析出胜利究将谁属。
  因为,场中恶斗愈发激烈,而速度更加快得非肉眼能以辨别清楚。
  此刻,郭必克已由守为攻的下风中脱身,一场恶斗,带来无比珍贵的经验,绝不是狂龙客传艺时所能授予的。
  对手是莽莽神州三名盖世魔头,这对于他之收益自然更大。
  “这是我生命中第一场大战,我将因此一战名震天下,重振老鬼昔年雄风啊!”
  恶斗之间,郭必克不期然而然地泛起此一念头,这顿时给予他奇迹似的激动。  于是,他陡然脱口长啸,啸声中充满丁内家真力,更强烈地表达出他内在信心。
  丁关羽闻声一喜,唯有他才能深刻的感受到郭必克的意向。郭必克啸音甫发,立即展开凌厉反功。
  这时,“阴曹三魔王”的攻势仍不稍减,“血魔王”甘孔蛮力盖世,蒲掌疾挥,铁臂横扫,劲风呼呼,隔体生寒。
  “肉魔王”姜牙恰如其名,发狂般的拚命进袭,他所以仗以成名之“赤练魔手”已凝足全力,轮番地使用不绝,那恶魔模样,凶狠不顾命的攻击,足以令他的敌人丧失斗志。
  而那“尸魔王”栾雕的功夫,虽是“阴曹三魔王”较弱的一环,但他刁滑奸狡,轻功神速,仗着人矮的便宜,出没罡风腥影之间,始终不懈怠地攻击郭必克下盘。
  但一等郭必克转守为攻,他们的凌厉攻势就有如小巫见大巫,相顾失色,暗然无光。
  郭必克的玲漠神色,即使在最危急情况下亦不稍改,他冷森森地哼子一声,抖手便是二十七掌,掌力如怒江狂潮,澎湃汹涌,气吞河岳。“阴曹三魔王”齐声怪叫,奋力抗拒。
  三人这时杀机大生,恨不得一掌劈死敌人,而他们的联手威势,亦似乎能够达到这点。
  郭必克第一轮攻势使他们寒心,但这三魔岂甘不战而退,虽然他们功力已在消减中……
  此一情形,旁观者全然不知,郭必克却是深所体验,心中一动,暗道:“‘鬼谷’中究竟藏了什么厉害人物,居然使这三个功力不弱的魔头后力不继?”
  其实他知道,“阴曹三魔王”的每一人均比“追魂阎罗”要强上一筹,假如他们事先未曾激战一夜,保持原有深厚功力的话,此刻感到窘困的也许是他自己!心念一动,郭必克身如电闪云飘,捷同鬼魅,穿逡于“阴曹三魔王”之中,蹑空蹈虚,不时出手如风,招发连环,举手投足均成天然妙谛。
  “阴曹三魔王”愈打愈心寒,这位年轻敌人功力之深厚,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而且敌人似乎尚有余力未发,自己却是力不从心。
  确实,即使他们此刻想要不付任何代价就全身而退,亦是力不从心了。
  郭必克此刻已逐渐控制战局,出手投足,洒脱之至,而他给予敌人的攻击,亦愈形凌厉之情。
  “阴曹三魔王”虽是尽力周旋,但已心力交绌,勉强之至。
  这种显著的变化,甚至于连围观的武林高手亦洞烛知微。
  丁关羽,口中一宽,紧握的双掌逐渐松开。
  “疯丐”神情一释,怪眼微翻。
  “天山四悟”面色铁青,交头结耳,窃窃私议。
  “三绝屠手”薛进举瞪大双目,须眉轻动!猛然一一阵高昂人云,响亮震耳的强烈啸音自郭必克口中进出,未见他如何作势,人已如脱弦之箭直射高空!然后,比上升速度更加惊人,更加神速,更加凌厉一郭必克那颀长健伟的身形,已如一颗殒星直坠而下。
  随着他身形的下降,无可抗拒的如山掌风,呼啸激荡,仿佛这一次的攻击,超世盖俗,直如天河倒坠,大地沉沦,是人力所绝对无法抗拒的!危机一瞬之间,干均一发之际!三大魔头惨厉地狂啸一声,各自提足全身每丝可以运用的力量,拚命也似的合力往郭必克推去。
  手是——风云大起,劲气狂卷。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立即震得在场群雄心头狂跳,双耳嗡嗡。
  沙石四溅,粒粒激飞如矢,足可涧穿牛腹!灰雾弥漫,层层横卷六合,丽阳相形失色I一支神鹰似的人影,刺空升霄,三条醉汉般的人影,自密密黄尘中,跌跌撞撞,暴退不迭。就在群英触目惊心之际,唰的一声,郭必克已面含傲笑卓然跃落实地。
  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却掩饰不住内心因一战扬威而兴起的狂喜!他冷冷一扫“阴曹三魔王”,哈哈笑道:“怎么样?在下有没有资格进‘鬼谷’!”
  “阴曹三魔王”此刻看来更“宝”了——衣襟散乱,灰尘满面,仿佛刚刚出土的怪物。
  但外形的狼狈比之于内在伤损,可就微不足道了。
  他们勉强压住泛上喉头的一口腥血,凶睛怒睁,形态狞恶至极!蓦地,“血魔王”甘孔暴吼道:“小子休狂,‘阴曹三魔主’今朝之辱,誓必洗雪!”
  “雪”字一说完,脱口哇的喷出一口腥血!他那小丘也似的躯干,摇摆不定,生似风雨飘摇的一根巧木。  郭必克冷笑一声,生硬而毫无人味地道:“省点力气,否则对于阁下并无任何益处。”
  “肉魔王”姜牙一翻绿豆凶眼,咬牙切齿地进出令人心寒的字句:“假如你一旦落于我手,抽筋剥皮,将是最轻的报复!”
  “尸魔王”栾雕大头一晃,恨恨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今朝血仇,以后再算!小子你若有种,报上龟名!”
  郭必克剑肩一轩,冷冷笑道:“只要我一伸手,马上可以粉碎你们三个宝货,不过小爷向来不打落水狗,而且正要藉尔等之口,转告当今武林幕后的操纵者!”
  说话至此,伸手解开前襟,双眉一料,青衫褪下!他朗喝一下,道:“丁关羽接住!”
  一团青光直向丁关羽缓缓飞去,而他的身形则全然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狂龙客!”
  “狂龙客……狂龙客!”
  惊惶的呼唤,立即充塞于盆谷之间,山呜谷应,回音悠悠不绝!银光灿烂的紧身劲装,上面沾满了麻麻斑斑的血渍,两根血红的骷髅交叉胸前,再加上郭必克冷酷漠然的笑容,组成了一幅诡异至极的画面。
  传闻中的“狂龙衫”再现江湖,根据昔年传闻在场群雄无不心惊胆寒,自内心发出由衷的惊呼,除了丁关羽之外,相信役有一人不为之大惊失色。
  “阴曹三魔王”骇然一震,凶目泛过惊愕,怔怔不知所措。
  众人的强烈反映,带给郭必克无比雄心,他极真切的想象出狂龙客昔年叱咤风云,英雄不可一世的神态。
  那使他激起重振狂龙客雄风的慧向,立即柜深蒂固,牢不可拔。
  他冷然道:“‘阴曹三魔王’今日郭某饶了你等狗命,回去转告‘天籁岛主’,郭某将以最坚强之信心,揭穿武林黑幕,江湖秘密!”
  知道他是“狂龙客”后人,已算是“爆炸性”
  的消息,而这紧接而来的一番话,更使“阴曹三魔王”神色惨变,江湖群英魂飞魄散!近十年来,“天籁瀛洲”在武林中的意义,代表了神秘,神秘,神秘,昔看武林前辈高人失踪,又神秘的重返江湖,所迹留给武林的只是一片神秘!其间,有一二人口风不密,透露出“天籁瀛洲”四字,不久便会离奇的消失人间,就像幻烟泡影一般。
  因此,武林人虽明知有这么一个神秘去处,但却没有人敢去淡论它,包括当今所有一流高手在内。
  如今郭必克公然宣称将与“天籁瀛洲”作对,岂不教人心寒胆战?“阴曹三魔王”面面相觑,迅速地交换了一种奇异的眼光……
  郭必克心中一动,却听“尸魔王”栾雕阴恻侧的笑道:“很好,只怕你也没有机会了……”
  说罢,“阴曹三魔王”竟互相一打手式,展开脚程如飞离开盆谷。
  郭必克对他们临行之言,困惑莫解。怔了一怔,亮声喝道:“‘阴曹三魔王’慢走,‘鬼谷’内藏了什么恶物?”
  一阵继继续续的语声随风飘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郭必克哈哈一笑,心中忖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是什么意思?”
  思索之间,猛听一声破锣怪笑,“疯丐”一步当三步的抢上来,激动地道:“好,好,小老弟,好!”
  丁关羽亦迈步上前,大声说道:“小的恭贺相公一战成功!”
  郭必克微微一笑,目光投向惊局失措的群豪!“三绝屠手”薛进举直觉地感到对方的目光如剪,仿佛能够洞烛肺腑深处,心中一寒,不禁俯首无语!“天山四悟”相顾失色,他们万未料到丁关羽所投新主,竟是昔看一代怪杰狂龙客的传人。四人的神色一再变幻,终于,悟善以沉痛之极,而又悲怆慷慨的心情道:“丁关羽,贫僧等权代掌门人主张,今后你已非我天山弟子,望你好自为之,勿忘师门教诲,少种杀孽,多存天心!”
  这位天山高手沉重的说至此处,侧首向其余三个说道:“擅专之处,贫僧回山后必自请家法,三位师弟有何意见?”
  “天山三悟”一齐合十口喧阿弥陀佛,肃声道:“师兄明鉴,为全大计,唯有如此!”
  丁关羽猛然心一痛,师门深思重泛脑海,个人毁誉又算得子什么呢?他正容肃色恭谨道:“師门恩德,丁关羽永记不忘,请三位师……
  大师代禀掌门,勉恕在下不情之举!”
  郭必克被他这份挚情所动,怔了一下,朗声说道:“天山门下今后如若行道江湖,郭某将留三分情面,不过奉劝大师一句逆耳之言,最好隐退山林,不问世事!”第九章 雪山古洞
  “天山四悟”微一稽首,默默离开了盆谷。
  遥望他们远去的身形,丁关羽满怀惆帐,惘然长叹一声,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重重搭在肩头,只听郭必克和声说道:“当一切秘密揭晓我将设法使你重归师门,并且名震武林!”
  丁关羽黯然颔首无语,但郭必克的保证是适时适景的,他不禁更为死心榻地了。
  在场群豪一时都震慑不语,郭必克傲然长笑一声,道:“还有一个赌约,喂,‘三绝屠手’你可别偷偷溜走!”
  话出如风,当最后一个尾音尚未消失,郭必克已如电光石火般掠人“鬼谷”!他闪身入峡,丁关羽惶声呼道:“相公慢走!”  身形一展,便欲追随赶去。
  忽然一条人影自空飞坠,拦在峡口。
  丁关羽定睛一望,怒声喝道:“洪老前辈,你阻住去路是什么意思!”
  “疯丐”洪家旺一翻怪眼,冷冷道:‘你那两手三脚猫,赶进谷去不但白送性命,而且碍手碍脚,不要误子你主人的大事!”
  丁关羽闻言一怔,却听见后边步声凌乱不堪,回首一望。
  嘿嘿,武林群英竟在自知无望的情况下,垂头丧气,纷纷疾驰而去,只剩下那个想走又不敢走的“三绝屠手”薛进举!“疯丐”突然仰天长呼道:“师兄啊!师兄!,你的大仇,有希望洗雪了!”
  呼毕,一整神色,肃然说道:“丁关羽,你主人方才吩咐过要你等他三日,难道你竟健忘如此?休说你进谷於事无补,就是老化了和薛老怪也派不上用场,令主天纵英才,豪情一如昔年狂龙客,他此去即使无甚收获,亦必能全身而退,咱们在这谷口等上三天,假如三天以后毫无动静,老叫化就是拚了这副老骨头,亦要探一探‘鬼谷’!”
  “疯丐”一席话说服了丁关羽,“三绝屠手”平怔了一下,也不声不响地走向一旁默默等待!不提三人立“鬼谷”口,衷心期待郭必克再创奇迹。
  且说郭必克闪入“鬼谷”后,立即展开身法一路急驰。
  两旁峭壁如镜,高耸入云,谷内阴森幽邃,—条羊肠小在弯弯曲曲,伸向远方。
  他一边疾驰如飞,一面凝聚真力,准备万一之变。
  奔了盏茶功夫,路径渐宽,郭必克猛然一收脚步,凝神望去。
  原来道路当中,卧着一具猿尸,脑壳开花,血肉狼藉一望而知乃是遭内家高手以重手法击死,细看那猿尸较普通猿猴要高大一倍,周身金毛,似是传闻中的猩狒之类,此头猩狒力大无穷足可生裂狮虎,凶猛异常,不知何人有此功力击毙。
  郭必克呆子一下,忖道:“可能是‘阴曹三魔王’千的好事,难道这就是一大当关,万夫莫敌吗?”
  百思不解,于是又继续前奔,他的脚程何等惊人,不久已通过这段崎岖弯曲的峡径。
  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块凹地来。
  凹地不大,约在三丈方圆,四周被铁桶似的峭壁围困。
  凹地尽端,一面平若明镜的危崖当路,崖底有一高约丈许的巨洞,峡谷地势至此已尽。
  一副惨厉可怖的画面,呈现于凹地四周。
  白骨堆积如丘,一串串的骷髅叠成头塔,巨洞两旁,竖立着—具高大白骨,突牙裂嘴,形象凶恶。
  郭必克见状,心中一凛,沉吟片刻缓步走向洞口。
  那洞穴虽甚高大,但一眼望去黑黝黝的,深遽幽暗,冥阴而难见内部景物。
  四周毫无动静,只有郭必克踏过沙石的喋喋足音。
  愈是如此沉寂,郭必克心中反而不敢稍懈,功运百骸,一步步接近洞穴附近。
  猛然——一声裂帛也似的厉嗥自洞内传出,紧接着一股奇热,如焚的薰风涌出桐口,滚滚朝向郭必克!郭必克早有准备,这时警觉洞内涌出的掌力绝强无伦,心中一凛,如行云流水般侧移六尺。定神一望,只见洞口出现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那是魔鬼白日现形。
  一副惨白中透出乌青的容颜,五官全无,黑发浓密的,乱糟糟的,其长及腠,白色的衣衫千疮万孔,想因年久日深,污秽得像从泥浆中泡过,污黄中渗有垢黑。
  绝不是人,假如是人,怎会没有五官?饶是郭必克胆气凌云,亦不禁大惊失色,一时竟然为之震惶不知所措。
  “喋喋喋喋!又有美昧上门!喋喋喋喋……”
  一阵惨厉的怪笑,突然在空间中回旋,声音仿佛来自寒冷的地狱,令人毛骨耸然!这怪笑加深了郭必克的惊悸感觉,因为他竟听不出声音来源,虽然他明知那必是眼前这似人非人的鬼怪所发。
  但是,唯其如此,也证明了这怪物有五成是人。
  五成是人?新鲜话!人就是人,难道还有等级咸分之别?不,这仅只郭必克意识中的一种奇异感触而已,在未曾辨明究意是谁发话之前,他又怎敢确实?“你是谁!是人是鬼?”
  郭必克下意识地吼道。
  回音在山谷间嗡嗡震荡,另一阵喋喋怪笑却遮盖它:  “喋喋,这句问语有意思,我是谁,谁是我,鬼是谁,谁是鬼,喋喋喋喋,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啁!”‘一种从来未有的恐怖感觉,猛然泛上心头。
  郭必克惊惶地连退数步,突然大叫道:“你是人!”
  原来,他发觉那洞口怪物,舞手蹈足,那姿势却正配合着空间回旋的语调,因而忽生奇想,大声地吼了出口!在守洞口的怪物闻言,蓦然静止不劝,隔了极短的一刹那,他伸出右手指向郭必克,空间又回荡起语音:“你……说我是人?”
  那语调似信似疑,仿佛对于“人”这一字,已有许多年未曾听闻。
  郭必克心神大定,肯定地道:“不错,你是人!”
  “喋喋……喋喋喋喋,真有趣!我是人,人是我,喋喋喋……”  长发怪人似是对于自己是“人”一事,感到异常开心,只见他手舞足蹈,竟在洞口雀跃喜笑。
  郭必克双眉一皱,心中飞快地一忖道:“这怪物必定是患了失心疯,但他的武功却也极为可怕,方才‘阴曹三魔王’所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莫非就是指此人而言?”
  正百思不得其解,那怪物突然伸出手往脸上一抹,登时露出一副鬼怪绝伦的面孔来。
  郭必克凝目一瞥,惊讶自忖:“天下竟有如此鬼怪之人,嘿,真是无奇不有!”  原来,这怪物掌中托着一块不知何物制成的面具,而他的真实面孔却鬼得惊人,五官虽全,却扭曲的向中央聚挤,双颊浮肿如丘,整个面孔上长满紫红色的疮痂,看来真有五分似鬼!怪人掀开面具之后,突然撒着乱发,悲怆的向天狂嗥:“天啊,我是人,天啊,我是人!”
  “不对不对,我不是人,假如我是人,为什么人人都把我当怪看待?老和尚说的不错,我可别让人骗了!”
  郭必克心中一动,脱口喝道:“谁是老和尚,你的确是个人,不过就是有些疯癫而已!”
  长发怪人猛然大喝一声,右掌—扬,一溜黑忽忽的物件疾飞如矢,劲射郭必克面门同时口中骂道:“你骗鬼,我不是人!”
  郭必克朗笑一声,伸掌一抄,已将袭来之物接住,只觉入手极沉几乎把握不住。
  顺目一瞥,原来竟是怪人伪装的面具,当下顺手叉在腰间,沉声喝道:“谁骝你,不相信一齐去问老和尚!”
  须知他天资超越常人,深知对付疯人绝不能用一般合理手段,所以存心来上一诈!长发怪人闻言一怔,扭曲的五官挤动了一阵,突然暴怒喝道:“不行,看掌!”
  话音一落,双掌微扬,大片奇热似火的劲气,洪洪发发,疾往郭必克卷去!话音是简短而斩钉截铁。攻击是神速而突如其来。
  两样一加,就等于揭示毫无挽回的余地!郭必克面色一寒,双掌合拢微微一拂,推出一片霭霭的柔风!两股劲风一接,随即在空气中激起一连串的“轰轰”之音,人影一闪,强弱已判!郭必克神色铁青,双肩微晃!长发怪人疮疤更红,身形纹风不动!嘿嘿,相形之下,郭必克竟了差一线之微!郭必克内心狂震,暗道:“难怪‘阴曹三魔王’无功而退,深山大泽,实多奇人,看来眼前这疯人在未疯之前,必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绝强高手!”
  沮丧瞬即爬上心头,一个意念飞快的泛过脑诲:“只宜智取,不宜力拼!”
  一念如电,威势更盛,掌风竟带着熔金烁有的热威,滚滚而来!郭必克心中一横,咬牙切齿,合什胸前的双掌已沉重无比地推出!“轰轰!”
  仿佛天崩地裂,宛如飙风狂啸,劲气囚溢之中,郭必克神色一紧,“蹬”的退后半步!长发怪人五官更形扭曲,双肩如水波般的摇摆!显然,第二掌虽被郭必克捱过,却已吃了少许暗亏!当他凝神聚气,准备以全力一试之际,长发怪人蓦然狂笑,拇指一竖,道:“好,好!过瘾之至!再试试第三掌!”
  郭必克忽生奇念,冷冷道:“再来十掌也不过如此,有种就过来拚上三四百回合!”
  长发怪人—怔,摇首叫道:“不行,老和尚吩咐过,绝对不许离开洞口,你过来吧厂郭必克装成无可奈何的模样,懶洋洋的说道:“算了,我也懒得进洞啦!”
  脚步一转,似欲拔足离去。
  这一招还真有意想不到的奇效,长发怪人立刻哇哇喊道:“不行,几十年没打过好架,昨晚三个怪物跑来缠了一夜,才觉有些意思,又都拔步开溜,你要一走,可就害惨我了!”
  郭必克心中一奇,问道:“怎么害惨你了,不打架难道还能死人!”
  谁知那长发怪人严肃的点了点头,道:“谁说不是,假如没有过瘾的架好打,我还活个什么劲?”
  郭必克心中一乐,暗想天下真是绝人绝事无一缺的,竟有为打架而活着的怪物,倒是首次听见。
  当下冷冷说道:“要想我奉陪打架不成问题,可是你得回答我几件事。”
  长发怪人似是“嗜打”如命,毫不犹豫地道:“你问吧!”
  郭必克神色一寒,沉声道:“老和尚是谁?怎么不敢出面?”
  长发怪人一怔,呐呐道:“老和尚是谁?谁是老和尚,这……这,我也不太清楚,他本领可大得很呢,不过已经瘫了!”
  郭必克心中更奇,冷冷道:“瘫了于是个瘫僧?”
  长发怪人不耐地道:“不错,你到底要问几件事?”
  郭必克道:“还有一件,洞中藏了什么宝物?”
  “一把长剑罢了,看掌!”
  “慢来!慢来,这样打太不过瘾!”
  “怎样才能过瘾,快说!”
  “你我交换一下位置,我站在洞口,你站在外面,我守你攻,保险打得过瘾!”
  长发怪人闻言如丧考妣地摇首急道:“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老和尚吩咐过的?”
  “对了,咱们就样打罢,你攻我守!”
  “免谈,我不穷磨菇了,再见!”
  长发怪人五官一扭,眼见郭必克转身欲行,猛然狂喊:  “站住,一切依你就是!”
  郭必克暗暗一笑,无可奈何似的说道:“真烦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长发怪人同意地颔首一下,拔足待行,突然又住足说道:“你可不能趁机溜进洞!”
  “放心!”
  于是,这位疯癫失性而天真幼稚的长发怪人,竟为郭必克的言词所动,缓缓离开他守候数十载的岗位。
  郭必克一副凛然不可犯的样字,与长发怪人交换位置完毕,一挡洞口,冷然道:“你进攻吧!”
  长发怪人迫不及待,厉喝一声,立刻拍—股阳刚至极的威猛掌力。
  郭必克依旧双手合什往外一扬,劲发三分,七分护身!两股劲风一接,郭必克惊呼一声,暴射入洞!长发怪人一怔,怪嗥出口,疾然追逐进洞!郭必克巧计得逞,那长发怪人神智迟钝,果然被人騙离洞口,双方掌风一接,郭必克内力护身,藉力急闪入洞。
  长发怪人微微一怔,突然哇哇大叫一声,追逐进洞。
  身方进洞,眼前猛地—暗,郭必克不假思索,遂即向前疾驰。
  背后传来那长发怪人狂吼之声,急遽凄厉,流露着急躁惶急之意。
  刚由明亮进入黑暗之所,无论如何,目力绝不能马上适应,何况这座古洞幽暗昏暗得异乎寻常,伸手不辨五指还算好的,地形更是凹凸不平,崎岖难行。
  若在洞外,郭必克大可不必顾虑,但此刻却未免险阻重重,不敢尽情放开脚程,然而,凭着潜在过人灵感,他已微微觉得地势斜往下方延伸。
  由于长发怪人起步较慢,是以起初落后一大截,此刻狂吼已近能震耳,郭必克知道,对方必是熟悉洞中地势,无须像自己多方顾虑。
  猛然一一股炎热劲风竟滚滚涌至,隔着数尺,己能觉得热威逼人。
  郭必克心中一凛,反身应敌。
  这一遭自知在龙潭虎穴,对方武功绝强无伦,比自己十八载苦学犹高一筹,稍一失神,极可能就此埋骨荒山古洞,永离生天。
  当下一振精神,甩手便是十八掌,掌势猛如五丁开山,劲风绵绵无尽。
  长发怪人似是深恐郭必克再施故技,微一闪身,竟然避过掌正面,欺身直上,瞬息间放出六招十一式,口中更是哇哇骂道:“狗养的,敢骗老子!”
  郭必克闻风闪身,亳不懈怠地反攻八招,嘲弄似的冷冷笑道:“疯鬼,小爷被你震入洞中,可不是出于自愿叼!嘿嘿!”
  黑暗中也不知长发怪人是恼是怒,竟然闷葫芦似的再不答话。
  但那排山倒海般的重重攻势,却是最明显的无声答复!郭必克也不再分神多话,尽力展开生平所学,与长发怪人争抢先机。
  洞中幽暗得有如黑地狱,根本看不清二人拚斗的—·招一式,但那激荡澎湃而四溢狂卷的呼呼劲风,却显明表示了一桩事实——“恶斗”!恶斗在无言中进行,渐渐,双方均已施展开自己精心绝学……”
  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在这时猛地袭上郭必克心头,他仿佛隐隐觉得自己所学招式,竟与长发怪人有不谋而合之处,尽管本身所学如何精妙奥秘,但对方却应付自如,似乎极方熟悉自己的招式,往往先手封解,使得下面的无穷变化均无从施展!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落于下风!猛然——一声令人魂飞魄散,胆落心寒的“呜呜”怪音,突如其来的响澈洞中。
  长发怪人怒吼一声,暴退如矢!郭必克双手一抢,灵机一动,竟将狂龙客昔年威震江湖,严嘱不许轻用的“齐天大圣棒”撤人掌中。
  此棒在三十年前威震大江南北,外观只是一根黑黝黝的短棒,其实棒上暗藏两机钮,—管伸缩自如,一管喷射毒液,威力霸道,防不胜防。
  狂龙客昔年学艺衡山,偶于少阴峰侧一古洞中发现此棒,因见棒身有无数牛毛细孔,偶一挥动,呜呜怪音足能慑人心神。
  步人江湖之后狂龙客仗此棒扬名天下,黑白两道无不闻声丧胆。
  “齐天大圣棒”这一响亮的称号,是江湖一致奉赠,含有畏惧的意义在内。
  郭必克被迫无奈,施出这最后的杀手锏,果然十分奏效,立即惊退长发怪人。
  但长发怪人一退即进,掌势加紧,较前更悍不畏死的猛攻狂袭!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郭必克岂是省油之灯,本来尚疑心长发怪人与自己武学同出一辙,可能对于那末可知的身世有所关连,是以虽在下风,煞手仍未尽数出笼。
  此刻渐渐习于洞中黑暗,眼见对方咄咄逼人,狞恶之关隐约可见,分明立心置己于万劫不复之地,当下不由杀机大生,暴喝出口!“齐天大圣棒”毅然一挥,唰唰唰,一连攻出三九二十七棒。
  长发怪人凄厉地鬼叫一声,双手连抓带劈,毫不畏缩地迎向重重棒影! 就在这另一更激烈更凶猛的接触之际,蓦然一缕悠扬悦耳的琴间,不知由何方铮铮传来。
  长发怪人忽地吐气开眼,眼看即将冲人重重棒影的身形,突然暴退不迭!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使郭必克为之一怔,竟忘了乘胜追击。
  而更奇怪的是那长发怪人一退不再进,暗影中隐约可见他愕然呆立。
  一时之间,洞中又恢复那种幽冥的寂静,只余下悠扬琴音仍仍铮铮不断,琴音中仿佛有一股古朴纯真的韵味,令人争战之心不禁消敛。
  郭必克凝神一听,只觉那琴音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心深处,但虽自如此远方奏来,却依然清晰入微。
  方自大惑不解,忽听琴声曲调一变,“宫商角微羽”五音齐奏,但却每音分明一丝也不混淆,曲调中的意义仿佛表示:久隔尘凡,忽来嘉宾,无上欢迎之至!郭必克心中更觉奇怪,须知他追随狂龙客十八载,习文修武,无论文武两途皆有不凡造诣、这时听出那琴音所奏乃是一曲“迓宾调”,但韵味却与中士一脉相传之奏法,颇相迳庭,似是另一种独门手法。
  怔了一怔,那长发怪人蓦地喝道:“老和尚请你啦,随我来!”
  说罢,竟闪过郭必克身侧,疾往洞深之处奔去。
  郭必克愣着一肚子闷闷不能解的葫芦,但好奇心却压制了一切,当下不加思索,紧随着长发怪人身后,心中忖道:“这怪人似疯未疯,假如是疯,他对于眼前的判断力并不太差,甚至于逮能听懂琴音之意,难道他是装疯,抑或是先天神经错乱,时病时发?而且此人来历大为可疑,武功竞似与我同出一辙,颇有异曲同功,殊途同归之妙,难道他对于我那未知的身世,会有关连不成?”
  想至此处不禁暗想一咬牙决定:无论如何,必然千方百计设法探出其中秘密!这洞真仿佛是伸向地心深处,坡度愈来愈斜往下方,郭必克暗自盘算一下,大约已奔了许久,若以他们轻功衡量,至少奔驰将近十里,怎么尚未到达尽头?同时地势愈低,黑暗更深,即使凝足目光也瞧不出一尺之外,阵阵阴风,莫知由来的微微拂过,刺肤砭骨,透骨生寒。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喂,究竞还有多久才到地头?”
  谁知那长发怪人竟似充耳不闻,闷声不语!郭必克心头一火,忽听遥远前方隐隐传来一缕苍老语音,直贯耳膜:“来者可是郭施主吗?”
  仿佛是凭空降临晴天霹雳,郭必克身形猛然—挫,那长发怪人已将他抛脱三丈!自然,郭必克并非因那缕语言隐含内家至高无上的“万里一线”功力而惊,虽然目前他还无法达到将语音凝成一线不散,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至于那般境地。
  他所惊惶不解的自然是长发怪人口中的“老和尚”既然深藏地洞之内,并末目击自己怎会一口便能道出自己姓氏?才只一怔,长发怪人身形已杳如黄鹤。
  郭必克猛然心头一动,忖道:“对了,必是‘齐天大圣棒’的特异啸音之故,洞中老僧或许昔年曾经目睹此棒威力,竟以为是老鬼大驾光临!”
  难题一通,心中大定,展开身法向前探路。
  大约奔了盏茶时光,洞势更低,仿佛已深入山腹之内,但空气却奇异地并不沉闷。
  蓦然——黑暗中传来那长发怪人的一声急吼:“站住!”
  随声而起的是一大片薰热劲风,挡住去路。
  郭必克冷笑一声,手中“齐夫大圣棒”疾抡如飞,直往薰风之中冲去同时朗朗喝道:“在下郭必克,洞中是那位老前辈?”
  那缕语音回旋空间,听来近在十丈左右。
  “琴痴退下,放他过来!”
  只听那长发怪人“哦”了一声,薰风顿时收敛无踪。
  郭必克疾收棒招,一振心神,缓步向前走去。
  这一次果然不受阻挡,洞中地势却变得回曲盘旋如蛇,同时路径也更加显窄。
  转了几弯,眼前猛然大明,一幢奇亮如电的银光,耀眼生花!郭必克微微一顿,凝目望去。
  只见那是一处宽大石洞,洞中右侧站着长发怪人,那奇亮银光如一幢光罩,起自石桐中央,直冲洞顶。
  洞顶竟有一孔,约莫三尺方圆,宛如天窗一般。
  咦?奇怪,除此以外别无他人,那二度发话的“老和尚”何在?他向前进一步,四下打量,口中朗朗道:“既蒙宠召,老前辈何以吝现法身?”
  只听那幢银光之中,有人答道:“老衲在此,你且往左行四步半便可看见!”
  郭必克心想:“莫非这老僧隐身于光幢之内?”
  须知那幢银光奇亮无比,刺目耀眼,令人不可逼视,即使郭必克这等锐利目光,亦不敢正面相对,因此他所起的念头实在乎怪诞!一念方了,依言在左侧行了四步半,扭首定睛一望。
  奇迹!银光不再耀眼,只是一屡薄薄的光影,柔和霭目!在那淡薄稀微的朦艨光影之内,盘膝坐定一位貌相奇古的老僧。
  那老僧髭眉皆白,丰额广颐,方面大耳,灰布僧袍虽仍干净,仍己千疮百孔勉堪蔽骨,自膝以下、双腿裸露袍外……
  啁!那腿!与其说那是腿,不如说是两条紫黑色的巨蟒,还来得更为真切吻合。
  只因为那腿已失原形,粗如长缸,上面布满紫黑色的疮疤,往外直冒液,令人恶心之至。
  但那老僧似是甘之如饴,面含详和笑容,双手合十,目光却落在身前尺许地上。
  地上并排放着两样物件,左面是一具古琴,琴形绝怪。竟然似一条舞爪的龙,龙首龙身乌鳞闪闪,龙髭龙尾青莹蒙蒙,并在龙尾尺端有一护手,似乎这具龙形古琴还能当作兵器使用。
  这已教郭必克惊奇不止,而右面那样物件,更是绝中之绝使他咄咄称奇,叹为观止。
  那是什么“绝中之绝”的“绝物”?嘿嘿!一只普通武林常见的剑柄而已!但这“剑柄”形虽普通,却鸟青暗五色泽,看来如同木制一般,而那幢奇亮银光便是自剑柄护手中冒出,形成一幢光罩,不但将老僧身形包沒在内,并且蒸蒸而上,直冲洞顶中央的天窗!空有剑柄却无刃身的宝剑,简直闻听未闻,敢夸天下独一无二!那老僧面含慈樊,待郭必克精神安定以后,才徐徐笑道:“老衲‘一元佛圣’,居此已近一甲子时间,郭施主请再向前行四步半!”
  郭必克沉吟一下,依言前行四步半。
  他估计自己离那老僧足有八九步之远,想是老僧眼力不佳才教自己走近。
  谁知四步半才地走完,微觉身上—凉,人已跨入光幢之内!奇事连连,竟使自命冷静沉着的郭必克,亦不禁惊讶失措。  .这时他已站在老僧侧三尺左右,一股奇腥奇臭的腐败气味,扑鼻恶心。
  本来他在光幢之外,明明看清光幢紧裹老僧,无甚空隙,谁知步人以后,竟然有绰绰有余,觉得十分宽敞。
  刹那之间—一无数念头泛过脑海,可是没有任何一桩想法,足以解释所遇的奇事!自称“一无佛圣”的老僧,见他惊愕之状,微微一笑道:“老僧佛圣,施主想必有个耳闻罢?”
  郭必克沉吟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晚辈初出江湖,对于前辈仙侠事迹略有所闻!”
  “一元佛圣”忽然一收笑容,长叹说道:“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恐怕江湖上早已忘记“天朝三圣’这个名称了!”郭必克大惊失色,怔怔道:“老前辈提及百年前三位老神仙,莫非你……”
  “一元佛圣”微微颔首,肃声说道:“老衲便是其中之一,百年前与‘二元花圣’及‘三元道圣’并称于世,承江湖朋友送了‘天朝三圣’的名号!”
  奇缘遇合,令得郭必克丧失了应变能力,半晌才恢复心神,深深一揖,道:“晚辈姓郭名必克,不料竟在此处得谒前辈容颜,可说不虚今生!”
  “一元佛圣”微微一笑,道:“免礼,郭施主,你可知道老僧已候你多年吗?”
  郭必克又自一怔,呆呆的说不出话。
  “一元佛圣”忽然长叹一声,徐徐道:“今日之会,数十年前已在老僧算中,郭施主勿须惊,你且坐下!”
  仿佛受了一种无形的压迫,郭必克情不由已的依言坐下,此刻似乎连那近在咫尺的恶臭腥味也自宛如未嗅,只是怔怔注定老僧。
  “一元佛圣”待他坐定以后,缓缓说道:“原因结果,早有前定,世间一切事情,皆不脱因果循环之理,郭施主——”
  他低沉一顿语尾,上下的打量郭必克片刻道:“嗯,奇才,奇才,老僧未了心愿想必不致落空!”
  郭必克定过神来,恭声说道:“老前辈有何吩咐,晚辈若能尽一尺薄力,绝不推衍塞责!”
  他一时福至心灵,这几句话说来得体之至。
  果然,“一元佛圣”慈笑更显,频频道:“好,好,你我总算有绦,你我总算有缘!”
  郭必克早在坐下之际,已将“并天大圣棒”恢复原状,仍是一裉毫不起眼的黝黑短棒,握在手中。
  这时,斜目微微—扫,只见那长发怪人贴靠石壁,满面惊惶失措,不禁心头一动。
  忽觉手中一松,黝黑短棒已落于“一元佛圣”
  掌内。
  郭必克心中一凛,却见“一元佛圣”握着短棒不住摩揉,似是爱不忍释,于是朗声说道:“此棒仍是先祖遗物,江湖上通称‘齐天大圣棒’!”
  “一元佛圣”似是心有所思地喃喃念道:“‘齐天大圣棒’不错,此一名字确够响亮,唉,老僧已有一甲子余未见此棒,故物重见,前尘往事齐上心头,是以难免忘形了……”
  郭必克言心头狂跳,结结巴巴地道:“老前辈是说,是说……”
  “一元佛圣”呵呵笑道:“老僧之意是说此棒原为我有,哦,老僧亦非原主,这是老僧百年前所获战利品而已!”
  郭必克不解地“哦”了一声,呆呆凝视“一元佛圣”。
  只见这位百余年前位列“天朝三圣”的空门奇侠,此刻神色之间泛现一片惘然,宛如一件陈旧已极的往事,深深激荡起他古井无披的禅心。
  一连的异事连续发生,几使郭必克自疑身在梦境以内。
  沉默片刻,“一元佛圣”才低叹一声,不胜感慨道:“往事宛如春梦,前尘不堪回首,郭施主,假如你不嫌老僧多话,老僧极愿意将当年之事细细说来,同时更有一桩未心了心愿,望能借你之手完成!”
  郭必克心中充满了无数问号,面对一位绝世高人,而竞格外受到垂青,使他倍感激奋,同时由于自丁关羽口中得知昔年“天朝三圣”一鳞半爪的往事,好奇心更促使他朗声答道:“老前辈如此推心置腹,晚辈愧不敢当,请直呼贱名就是!厂“一元佛圣”微笑颔首,道:“少年人不骄不馁,可谓天纵奇才,老枘今年虚度三甲子有余,百年前即已仗剑江湖傲啸风云,直呼尔名自是不算托大,不过,老衲在叙述往事之前有一心愿,就是百余年来老衲选才至苛,至今仍未得一传人,而至知莫若父子,莫若师徒……”
  郭必克福至心灵,弯身一揖,不卑不亢道:“郭必克何幸能蒙前辈垂青,只恐資格低劣,难受前辈厚望!”
  “一元佛圣”猛地仰首一阵震耳狂笑,大笑声中,老泪纵横,激动道:“好,好,万未料到老衲西行在即,竞能得英才而育之,为时虽晚,亦可谓后继有人,不负我这一身武学!”
  郭必克眼见他激动之状,耳闻他不祥之语,忙道:“恩师何来不祥之语,徒儿甚愿长待身侧!”
  “一元佛圣”笑音一歇,长叹说道:“你纵有心,无奈天意,老衲与你只有三日缘分,三日后的正午,便是老衲涅磐之期,唉,一切早在冥冥中安排,血肉之躯,毕竟无法抵抗天意,何况天下如老衲得享如此高龄之人,可谓风毛麟角,少而又少,虽是三日光阴,足够你享用一生了……”
  郭必克心中忽然一动,忍不住问道:“恩师所以如此说法,是否为了腿上毒伤,设若徒耳所猜不差,倒有办法医治!”
  “一元佛圣”摇首长叹,道:“老衲所受之毒奇绝天下,敢说方今无药可治,除非有古老相传的一件物……”
  不待说完,郭必克接口便道:“‘玄玉仙丹’!”
  “一元佛圣”“啊”了一声,惊道:“你怎么知道?由何得知?”
  郭必克微微一笑,道:“非但知道,而且已因缘得到此物!”  当下遂自项间解下“玄玉仙丹”递过,不待“一元佛圣”追问来由,一定心神,由头至尾将“狂龙客”所述平生事迹一一转速,说至悲怆之处,英雄热泪不禁泫然滴下。
  他这一段叙述自然极长,等他将巧得“玄玉仙丹”的前因后果述毕,时光已不知不觉间悄悄溜过一日!“一元佛圣”静静倾听完毕之后,将“玄玉仙丹”托在掌心喃喃道:“佛祖有灵,终于让弟子西行之前,目睹这件梦魂萦的圣物…”
  话音一顿,忽然向长发怪人喝道:“琴痴,怎地老半天不见灵猿觅食回转?”
  长发怪人天不怕地不怕;似乎就是畏怯“一元佛圣”责问,嗫嚅半响,也未说出个字片语!郭必克想起方才人谷时所见金毛猩猿尸首,心中一动,接口说道:“恩师所说灵猿可是一头金毛猩猿?它已被人击毙谷内!”
  “一元佛圣”面现惨色,高宣一声佛号,急急迫问。
  郭必克遂将入谷前所经过一切述明。未了说道:“据弟子揣测,灵猿可能是阻拦‘阴曹三魔王’入谷,而惨遭对方辣手!”
  “一元佛圣”闻知“乾坤剑诀”落于人手,微微一惊,旋又耸然列其事一道:“你说这座仙灵古洞外面的‘仙光谷’,已被江湖起了‘鬼谷’的恶名?”
  郭必克方一颔首,“一元佛圣”已厉声叫道:“孽障,你干的好事……”
  那长发怪人立即扑地跪下,满面惊恐惧之色。第十章 阴阳交泰
  郭必克也不知如何灵机一动,朗声说道:“恩师不必责备这位仁兄,须知方今江湖道义已荡然无存,魅魅魍魍.与风作浪,弃义就利,豺虎横行,正须有人登高一呼,重肃正气,这位仁兄虽说手段太辣,但人谷之人无不志在宝藏,贪婪之辈多为穷凶恶极,而他似又疯症在身,为主一片忠心,大有可谅之处……”
  长发怪人本来面无人色,郭必克说话之际,他才微微露出希冀神情。
  “一元佛圣”也不知有心抑或羌意,始终微笑不离唇角的他,忽然面凝寒霜,肃声道:“这孽障屡诫不驯,早该惩罚,免得将来他随你入步江湖,再替武林闯下无边浩劫!”
  郭必克暗叫一声“苦也”,听“一元佛圣”言中之意,竟似欲将长发怪人交给自己携带,天啊!带这么一个疯子闯荡江湖,自己又制他不服。岂不糟糕透顶?一念未了,忽见“一元佛圣”虽是严声厉色,但唇边却隐约挂了一丝含意甚深的微笑。
  他念头转了数转,慨然说道:“恩师就再饶他一次,此后弟子若发现他再犯恶迹,那时才惩罚不迟!”
  “一元佛圣”面色稍弛,仍然严声说道:“你自问有能力制服他吗?”
  郭必克不假思索,朗声笑道:“弟子必当尽力而为!”
  “一元佛圣”颔首微笑,向长发怪人叱道:‘‘还不谢过你新主人!”
  长发怪人满怀感激地望着郭必克,迟疑了一下,又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投射向“一元佛圣”,口中咦咦唔唔,竟是含有愁苦在内。
  “一元佛圣”神色一宽,叹道:“总算你还有念旧之心也罢,这次姑且饶怒一遭,此后追随新主可不能再放肆了!”
  话音一顿,沉吟半响,方始向郭必克道:“为师这就把昔年之事说出……”说着,伸出将“玄玉仙丹”送回郭必克。
  郭必克惕然一震,道:“思量难道不疗治毒伤了吗?”
  “一元佛圣”微微一笑,淡然道:“转眼西行,又何必顾惜这副臭皮囊?时间所余无几,你且静静听着——”
  郭必克无可奈何的接过“玄玉仙丹”仍自系回项间,孤傲的他,很直觉得体会到当一人面临死亡,所决定之事是没有任何人能阻上或违背的。
  长发怪人惊魂甫定,如释重负般地凝气趺坐不动,神情木然,真搞不清他那疯颠的脑诲中,又在转什么常人难以接受的念头!于是“一元佛圣”开始叙述他不幸的遭遇,也揭发子一件外人不知的武林秘闻:“老衲本是绿林世家子弟,少年时血气方刚,曾经造下无数罪孽,后来因果报应上门,仅以身存,方始顿悟是非,进入空门,刻苦自励,行脚天下。
  “谁知游方途中,竟于莫高国佛迹圣地巧获一位前辈神僧所遗之武学无上妙诀,潜心参悟多年,终于豁然贯通,名列当代三圣之一。
  “百年之前,三圣聚首华山印证武学,正自难分难解之际,忽来一位化外不速之客,自称波斯国第三高手霍梅伊,强迫三圣与之一较高下。
  “彼时‘二元花圣’久战不胜,心正未甘,立刻连怒于他人,双方言语不合大打出手,谁知那波斯国高手确有一身诡异武功,千招过后,方在‘二元花圣’一招‘女娲补天’下重伤落败!“此人负伤临行之前,口出狂言,道是中原武学不过而而,邀‘天朝三圣’一年后赴波斯印证武学,否则波斯国高手将不惜玉石俱焚,倾巢入犯中原。
  “那时‘天朝三圣’名倾神州,岂有畏缩之理,况且事关天下武林安危,国家尊严,于是便是毅然承据此约。
  “吾等三人待波斯国高手负伤离去之后,细一商议,均觉波斯国武学另开途径,确有不可轻视不处,那霍梅伊自称第三高手,武功已自绝强罕闻,敢夸中原武林仅只五六人能与抗衡,其余首次二人,自然可以想见。
  “当下‘天朝三圣’决定,就在一年之内,各自择地潜心进修,并将各人心血结晶录成秘芨,预防万一波斯国之行,埋骨他乡,则中原一脉武学不致日趋衰微!“三圣分手以后,约定一年之后会齐波斯国边境,合力扬威异邦,老衲彼时武功虽高,但功力却在三圣中届于末座,自知若不奋起直追,极可能替中原武林蒙羞不浅,但增长功力之途岂是一蹴可成,除非独有稀世灵药,方能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素闻长江源头附近隐有千年玉芝,服之可增百年修为,于是老衲一剑随身赶往藏青,皇天不负有心人,力尽干辛万苦,老衲终于在一年之期届临之前,获得千年玉芝服下,谁知此物虽是稀世补品,但阳热之性极强,除非配以珠穆拉玛雪莲同服,否则服下之后必然昏醉。
  “老衲不明就理,服下未久,即行昏醉如死,这一醉足足昏睡了七七四十九日,醉醒以后,仔细推算约定会期,已自迟了一日,当下匆匆将神芨‘乾坤剑诀’埋藏附近念青唐古拉峰之一古洞中,遂即兼程赶往波斯国。
  “人才入境,立刻遭受披斯国高手围攻,过关斩将,好不容易才会合‘二元花圣’及‘三元道圣’,彼时二人正是身陷重围,苦斗不支,老衲自然立即冲入重围,三人合力之下,居然使波斯国高手伤亡极巨。
  “不过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这些高手只是先锋的头一批,其后乘胜深人,又连续遭遇重重险阻,波斯国高手血流成渠,元气为之大伤,而老衲却也犯也生平少有的极重杀孽!“经过十数次浴血恶斗之后,终于突破一切阻扰,会晤了当时波斯国第一高人‘古兰神君’,第二高手‘苏丹天师’,尚有七名一流高手,可谓已休波斯国武林精华于一堂!“吾等三人当然据理力责对方违背武林道义,既然邀约‘天朝三圣’印证武功,就不该出而反而,沿途卑鄙暗算或是仗众欺寡,谁知盘询之下,‘古兰神君’及‘苏丹天师’,居然声称不知此事。
  “随后,两人又声明与我等三人已成生死大仇,撇开沿途伤人之事不谈,就以那波斯国第三高手霍梅伊负伤勉力赶回波斯国,未几即不治身死为题,坚决表示:除非‘夭朝三圣’能将彼等击败,否则‘波斯国’高手必将荼毒中原武林!“被迫无奈,吾等三人唯有决一死战!“双方约定以三场一决胜负,若是‘天朝三圣’获胜,波斯国高手永世不人中原,反之,结果不问可知!“情势如此,夫复何言?吾等三人互一高议,决定由‘三元道圣’出战波斯国七名一流高手,‘二元花圣’负责力斗‘苏丹天师’,至此,第一高人‘古兰神君’则由我这后来居上的老僧对付!“于是,一场关系天下武林安危,国家尊严的大血战,沉重地压在:天朝三圣’双肩,谁教我们名倾天下呢?“第一场,七名波斯国一流高手布成阵式,请‘三元道圣’一战,此人本是‘天朝三圣’中功力最高的一位,生就一副娃ㄦ脸,手段极辣,所练武功‘阴阳道’虽近乎邪门歪道,但他素行却是方正已极,也因此而不能达最高境界。
  “那场恶斗真是令人目眩心战,波斯国高手布下一种诡异阵式,以多凌寡,硬攻强势,情形危殆之至!所幸:三元道圣’功力不凡,心神镇定,又知已之胜负实关维持武林安危,维护国家尊严,是以终于在极苦之下,赢得极为惨烈之胜利!‘第二场,波斯国第二高人‘苏丹天师’满怀怨愤,飞扬拔扈,狠狠指名叫阵! ‘二元花圣’岂甘示弱,立刻下场应战!这位婆婆脾气刚烈,妇道女流却善使一对铁锤,武功走的全是至刚到猛的路子,独门‘霸王举鼎七十二式’,招招连环,力能劈山扛鼎,变化鬼神莫测。“但她有一个怪癖,也许由于早年曾有一段伤心往事,故而恨尽天下男女,为人落落寡合,极其难惹,一年潜修,此婆武功更见神妙,若非对手乃是波斯国数一数二的绝强能人,早已获胜多时!“那波斯国第二高手,人高马大,但武功却偏于诡奇阴毒,所使兵刃是一根细如发丝的外门宝刃,其长四尺,专取七孔五窍及全身百脉八处穴道,硬软自如,宝刀利刃难伤,可谓防不胜防。
  “这场恶斗更是石破天惊,风云变色,令人目夺神眩,叹为观止。
  “‘二元花圣’锤起处如奔雷惊电,大江滚滚,攻势绵缔无绝,而‘苏丹天师’外门兵刃捷如灵蛇,猛若毒龙,招式奇诡毒辣,立还颜色。
  “起初双方以快打快,后来逐渐成以内力苦拼,足足恶斗了一日一夜,方始分出结果——两败俱伤!‘二元花圣’右眼残瞎,那‘苏丹天师’却是双腿俱断,结局惨厉得令人不忍目睹。
  “一胜一和,吾方己立于不败之地,老衲信心大增,但却是未敢有丝毫怠慢轻忽。
  “第三场开始,老衲自命剑术冠绝天下,是以迫不急待持刃决战,所以胆敢如此作法,也是因为老衲所用兵刃‘精舍利无影剑’乃千年前圣憎遗之降魔神兵,江湖通称为:降魔无刃剑’只有剑柄却无刃锋,但在双手凹槽内却缀有一枚圣僧神骨、一枚北极精金及一枚拇指舍利,执剑挥动,立时精芒暴涨旋转如轮,令敌手目眩神夺,先丧三分斗志。
  ”而且此剑无坚可摧,尚有一桩奇处便是挥动之后,若是对方未练就‘天人一脉’一类功力,除非于一定角度才能辨清老衲身形,故而谓之无形无影,似人似鬼,来无影,有无风,恰如鬼神。
  “当时,那波斯国第一高手‘古兰神君’慨然答允,遂即撒下一件绝奇兵刃,便是这根‘齐天大圣棒’……”
  郭必克一直默默静听,只见这位空门隐侠—一自己的新拜思师,追叙往事时所流露那种悠然及飞扬激昂之态,分明毫无佛门高僧应具的谦谦和穆气质,由此可见昔年‘一元佛圣’仗剑天下,所造杀孽必不在少。
  听到这里,他不禁惊“啊”一声,怔怔问道:“这‘齐天大圣棒’难道竟是波斯国故物?”
  “一元佛圣”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喟然而道:‘但却成为老衲的战利品了!”
  。郭必克微微一怔,问道:“如此说来,那场血战必是恩师获胜了……”
  沉默片刻,“一元佛圣”以一声叹息打破了寂静,徐说道:“血战之前,‘古兰神君’自持独门兵刃霸道无伦,及至目睹老衲神物利器之后,忽然提议以彼此胜负再赌一下,即是胜者可赢取对方兵刃,因此……这‘齐天大圣棒’也就顺理成章落于老衲之手。
  “血战之后,中原吾方赢得惨烈勝利,凯旋奏归。
  “那彼斯国高手:古兰神君’及‘苏丹天师’战败之后,居然不失名家风度,殷殷饯别并邀‘天朝三圣’有暇再往切磋!“老衲等三人不疑有他,扰了异邦盛筵之后,遂又联袂返回中原!”
  郭必克心中一动,冷冷说道:“毛病大概就出在这席饯别筵上!”
  “一元佛圣”神色一整,肃声说道:“为师亦疑心此点——”
  顿一顿,接道:“为师偕其余二圣返回中原之后,‘二元花圣’因自感此次血战未胜是件奇辱,故而先行离开,未几,三元道圣’也与为师分手,从此以后,三圣星散,互相再也未闻音讯,也不知他们落得如何光景,但臆度中比我更为凄惨。
  “三圣分手以后,为师自以为杀孽过重,决定面壁十年以悟真谛,地点选择了南方,就在衡山派的山阴之处。
  “面壁十年,杀心虽敛,但却逐渐感觉功力日退,细一搜穴清脉,居然发现不知何时中了一种无名绝毒,此毒无形无迹,若不设法疗治仅使功力替减而已,一加疗治。立即混入血液不可收拾。
  “为师岂甘就此日趋衰微,遂将‘齐天大圣棒’埋藏于衡山少阴峰,而后仗剑遍历宇内,探幽寻觅,甚至曾三登珠穆拉玛峰顶,欲图获取玄玉仙丹,但天道弄人终无所得……”
  “一元佛圣”言至此处,一指畏缩洞壁下的长发怪人,冷冷继续说道:“七十年前,为师途经嘎日城,于万山重叠之间,发现孽障昏厥就地,左手各持一棵奇形植物,右手所持是一株碧绿长满髭毛之灌木,枝头三枚其红如火的异果,已被孽障服下二枚,他左手却抓紧半截成形奇芝,但色泽却是乌中泛青,与古藉所载之仙芝形色微有差异,显然,前半截已被孽障吞服!
  “为师博觅群籍,颇谱医道,细一辨认,才知道两株植物,一名‘忘忧果’,一名:忘魂芝’,均是天下在数毒物之一,偏又形似成气候之灵药,想是孽障见状猎心喜,囫圇吞枣才致落得如此下场!“孽障未曾变形及疯颠之前,人本甚轩昂英俊,彼时他身旁犹放置一具龙形古琴,琴弦似以地极万年寒铁制成,琴身鳞片坷以真金精缀,龙髭可作点宫之用,显然除了作散心寄情之外,尚系一件奇形外门兵刃!
  “见死不救,岂是为师行径,当下运功代他散发毒性,救醒以后,孽障前事皆忘,疯癲性发,并且武功极有造诣,所施招式仿佛极熟,一时却又亿悟不及!“为师为此将他收服,迫隨身侧,继续探寻灵药,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服下多少罕见灵药,除了略长功力之外毒性却丝毫未解!“心灰意冷之外,为师决定施展尚未练成之佛门无上神功‘莲花金光’试行驱毒,不过这‘莲花金光’施为极费功力,必须找一处隔绝人世的隐秘所在,否则一遭外扰,立即真火内焚而化!“遍寻之下,发现此一石洞深藏地心,于是隐居于此迄今已一甲子,这孽障疯性时重时轻,唯一制他之法便是这具龙形古琴,略一拨动,孽障立即凶性收敛,可能此琴与他身世极有关连,同时,他虽前事皆忘,当面交代之事极有灵智应交能力,却也都不算太差,这些年来真亏他苦守洞口,否则为师也无法施展‘莲花金光’自疗毒伤!“可惜的是为师功候不足,是以虽将把绝毒逼出骨外,唯有任其自行宣泄,而这双腿也算废了!”
  郭必克“哦”了一声,侧首瞥那长发怪人一眼,心中忖道:“这怪人来历可疑,以后倒要设法查明!”
  当下剑眉一轩,朗声说道:“恩师可知他姓名来历,及疯病如何治疗之法?”
  “一元佛圣”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姓名来历,一概不知,治疗之法虽有却极为困难!”
  顿了一顿,接道:“像他所中之毒,玄玉仙丹可解其一,但疯癫之症去根却难,除非要受一重大刺激,而此刺激又是他至亲之人所为,这才可能略有希望,否则便须摘取一百零八种灵药,配成一种‘开窍琼液’,才可下手疗洽,‘开窍琼液’药方据说落于昔年与为师同时之一位‘扁鹊回春’之手……”
  郭必克闻言沉岭一下,道:“那么恩师怎知弟子今日会来,并且預知弟子姓氏?”  “一元佛圣”微微笑,道:“那是为师灰心绝望之后,回忆生平所为,实在是干天和,猛然大澈大悟,静中参透前因后果,算就涅盘前必有一姓‘郭’之人前来,不过,为师所中之毒除能腐蚀内力之外,尚有减退灵智之厉,因而所知也就止此而已,如今而你我虽仅三日师徒缘份,但为师心愿有托,当可含笑西归了……”
  话音一顿,不待郭必克插口,这位空门奇人遂又继续说道:“为师心愿极其简单:第一,寻找昔年施毒之人,将其武功废去,令他尝尝由绝等高手变为常人的痛苦。  第二,设法寻访‘三元道圣’及‘二元花圣’行踪,告以老僧死讯。
  第三,夺回为师心血结晶——‘乾坤剑诀’!”
  郭必克神色一整,振袂而起,朗声道:“弟子自当尽力为之,不过能浅力薄,只恐难符恩师厚望!”
  “一元佛圣”一收笑容,指着前面的两件奇兵刃说道:“为师既命你代了心愿,当然对于未来早在安排,自今而后,这两件奇兵便归你所有,不过‘精舍利无影剑’必须深谙本门独擅功力方可使用,火候愈高,光芒愈淡,练至无形无迹谈何容易?以你天资而言,余下时间已足够粗通本门神通,至少随身携带不致被人发觉,龙形古琴则交你控制琴痴!”
  于是——洞中天甲子,寸阴胜万金。
  时光髓着郭必克不眠不休的苦学而悄悄溜走,在这短得无法再短的期间,他凭着过人天赋与卓绝毅力,终于使“一元佛圣”点头称可!最使这位身怀绝顶武功而日薄西山的空门隐侠,感到欣慰的是郭必克已超越过他预期中的成就!因此,一个古怪的念头忽然闪过脑海,“一元佛圣”沉吟一下,闭目垂帘,面上呈现运功凝力的神彩。
  郭必克不敢惊动,悄悄向那剑柄抓去,入手一沉,几乎把握不住,当下措运刚学会的“降魔无刃神功”,真力凝处,银光登时消敛不少。
  他顺手又将龙形古琴取过,望着长发怪人忖道:“这怪人虽说有琴音可制,但终非长久之计,而且他颜容如此丑怪,随行江湖岂不太以惹人注目,只不知如何用‘玄主仙丹’代他回复容光?”
  那长发怪人见他一琴在手,面上立现骇然神态,仿佛深恐郭必克拨动琴弦—般。
  郭必克徽微一笑,将“降魔无刃剑,藏于腰间,顺手将那片厚茧似的面具抛向发长怪人,口中喝道:“戴上!”
  说也奇怪,长发怪人居然服服贴贴地,遵命照办,分毫也不敢违背。
  郭必克迈步走至他面前,冷冷道:“自今而后,我便是你的新主人了,如果有违抗,你该知道将受何种惩罚!”口虽如此说法,他心中却毫无把握,不知琴音一奏之后,会有何等反应?但那长发怪人却驯服地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指着郭必克身后叫道:“老和尚死了!”
  郭必克心中一凛,转首一望,只见“一元佛圣”面含样霭笑容,两手双垂,似已沉沉入睡!但这种现象不问可知,正是魂登极乐,魄升西天。
  郭必克悲呼一声:“恩师!”
  身形一移,扑将上去。
  可是就在这失神的一刹那间,猛听长发怪人哇哇狂吼半晌,跟踪急进!郭必克尚未得及转任何念头,龙形古琴已被长发怪人劈手夺过。
  大惊失色之下,郭必克怒吼出口,反手放出七七四十九掌,掌风如海啸山裂,乱石崩云。
  这一招正是他刚剛习就的“降魔无刃神功”中的“金刚八式”之一,名叫“金刚怒目”情急万分,竟然顺手展出!只听长发怪人惨叫一声,带着尖锐凄厉的啸音,如电光石火般进入黑暗地道。
  郭必克—一怔,方待奋起直追,忽然瞥见“一元佛圣”右手斜指下方,心中一动,停步定睛凝视!这时,由于“降魔无刃剑”已被郭必克藏人腰间口袋之中,洞内只有一缕隐隐约约的天光,自洞孔中直透而下,光影黯淡微弱。
  郭必克就借着这微弱光线,望清地上以指力铭刻的几句话,等他看完之后,木禁心中猛然悲怆惨痛之至,悲嚎一声,昏厥在“一元佛圣”身前。
  原来,那地上刻子几句郭必克永生难忘的话:“火化吾身,得精舍利一枚,服之可抵一甲子修为,三日缘份已尽,前途善自珍重!”
  这几句话虽短,却有说不表的关怀恋霭之情,而至情至性的郭必克,又怎会不黯然伤呢?可是,“死者已矣,来者可追”,这是他自己所说的话啊!于是,当他自昏厥中惊醒之后,心情虽然沉痛,却毫无犹疑依言遵办。
  一缕火光,逐渐包没了“一元佛圣”的法身。
  郭必克顶礼膜拜暗祝:“恩师,弟子绝不使您在天下之灵蒙羞…”
  郭必克火葬了“一元佛圣”,取得了一个“精舍利”,他忙跌坐地上,运起“无极天罡神功”内功心法,调息了一个周天之后,吞下那颗精合利。
  果然,“精舍利”乃是佛门圣僧的心血结晶,自有珍贵不凡的功效,只见郭必克头顶上出现一片若有若无的薄雾,聚在一起,久久不散……
  郭必克于山腹地洞中连获奇遇,守候“鬼谷”
  口的三人却心焦如焚!等到行三日将近正午时分,丁关羽已忍耐不住,向“疯丐”洪家旺及“赤阳神群”薛进举沉声道:“在下欲人谷一探,两位如若不愿就请自便!”
  “疯丐”怪眼一翻,厉声叫道:“小辈,你把老叫化当作何许看待?”
  就在这时,“鬼谷”中猛然遥遥响起一阵厉啸,直震得山呜谷应,悠悠不绝!丁关羽及“疯丐”闻啸先是一喜,继而神色不约而同神色一沉。
  原来二人皆已听出,啸音绝非郭必克所发,而啸音中所含真气之强,分明不在郭必克之下。“三绝屠手”闻啸一震,念头电转,跃身迎向谷口!敢情他误认来人是郭必克,转念之下,竟欲争先趋迎表功!谁知杀星临头,这一投机取巧,几乎冤枉送掉一条性命。
  厉啸来势捷如迅雷惊电,仿佛只有眨眼工夫,一片灰云已疾如奔马驰来。
  “来者是郭必……”
  “克”字尚未脱口,大片灸热薰风已狂涌而至!“三绝屠手”心中一凛,双掌齐扬,推出两股同样微含热的掌风。
  “啊……”
  双方掌风一接,“三绝屠手”如遭千斤巨锤擂击,惨呼一声,身形已凭空倒飞三丈,啪的落于尘埃[只听“哇哇”怪叫声中,那片云疾闪数闪,转眼间去得无影无踪。
  丁关羽及“疯丐”大惊失色,他们甚至于连击伤“三绝屠手”之人也未瞧清,这时慌忙趋前探视,只见此位“神火门”总护法,面如血般通红,牙关紧咬,气息微弱,显见性命难保!“疯丐”洪家旺心头一震,暗道:“奶奶的,这算什么功夫,竟将老洪一击重伤?”
  丁关羽心系郭必克安危,顾不得人伤势,拔步便待闯入“鬼谷”内。
  在他心中,郭必克必已凶多吉少,而这位血性汉子虽与郭必克相处时暂,却已建立不可分这深厚情谊。
  “疯丐”洪家旺见状慌忙跟踪而进,怪叫道:“狗养的想溜,老叫化陪你一齐死去!”
  二人同一心意,撇下重伤垂危的“三绝屠手”
  薛进举不顾,联袂驰入“鬼谷”内。
  方自进谷未深,蓦然——宛如老龙清吟地长啸响澈山谷,啸音甫起未落,郭必克已如经天长虹飞驰而至。
  丁关羽惊喜交集地大叫一声,冲迎而至,噪音嘶哑颤抖的,结结巴巴道:“相公……你安然无……恙?”
  郭必克心情沉重,冷冷喝道:“当然无恙,你大惊小怪些什么!”
  丁关羽深知他喜怒无常,当下嗫嚅不敢声辩。
  “疯丐”洪家旺却瞧不过眼,冷冷叱道:“郭少侠,像这等忠心耿耿之仆,打灯笼也没处找,阁下如此作为,天下尚有何人为你所用?”
  郭必克闻言方始看清丁关羽面含关切激动之色,心一动,暗道:“今后倒要抽空教他两手,这老丐说得不错,我强煞也只一人,孤木难支大厦,除非多方笼络人才,方能群策群力为天下苍生造福!”
  此念一起,遂向“疯丐”当头一躬,说道:“前辈所见甚是,郭某当奉为座右之铭!”
  “疯丐”反而为之一怔,片响才尴尬地笑道:“罪过,罪过,老叫花太直言了……”
  郭必克冷冷一笑,忽向丁关羽问道:“丁关羽你方才可曾见一长发怪人出谷?”
  丁关羽摇了扔头,突然想起适才发生之事,禀道:“方才小的偕洪长老及那‘三绝屠手’薛进举守候谷口,忽见谷口冲出一条灰影尚未瞧清,薛进举己被震伤垂危,现已躺于谷口附近,而那灰影一击之后遁走,此人轻功过于神速,小的竟未辩清面目!”
  郭必克微微一惊,暗自忖道:“糟了,这疯子理性丧失,武学偏又绝高,闯人江湖当会造成滔天浩劫,恩师命交我管制此人,如不设法追回制服,怎对得起恩师在天之灵!”
  当下心念—转,冷冷喝道:“就冲着‘三绝屠手’薛进举守谷三日,郭某决定救他一命走!”
  “走”字才落,人已当先驰去,等丁关羽及“疯丐”追踪出谷,他早已在“三绝屠手”身侧疗治伤势!只见他出手如风,瞬息间敲遍薛进举周身三十六主穴,微微一顿,半扶半推地将右掌贴于伤者背心,凝神运功。
  片刻之后,只见他头顶腾升一般淡红雾气,而“三绝屠手”薛进举面色却由血红渐渐恢复正常,口中微微发出呻吟。
  又过了盏茶功夫,郭必克一跃而起,神色微见困顿,他望着仍然昏迷的“三绝屠手”道:“此人大概是因逞强出头,被那长发怪人所练外门邪功震伤,而他本身内功路子亦是偏向刚猛威烈,所以引动体内真火自焚,经我略加疗冶,性命已无可虑,丁关羽……”
  话音一顿,思索片响,继续说道:“我令你兼程将此人送他家园,关于‘铁笔勾魂’马腾的约会,八月中秋,咱们‘黑鹰城堡’再见就是!”
  丁关羽闻言—怔,急道:“相公欲往何方,小的可否随侍候在侧?”
  郭必克冷然挥手,道:“勿须多问,我另有急事他往!”
  说罢,和“疯丐”微一拱手,身形移处,如淡灯幼影般飞去!等丁关羽急呼“相公保重”时,他已翻山越岭,消失于视界以外。
  直待他走得无影无踪之后,“疯丐”蓦然长叹道:“此子亦系性情中人,但煞气直透华盖,未来武林必有一番腥风血雨,唉……”
  丁关羽沉重地颔首不语,但心中却极为同意老叫化之言,而他更为深悉郭必克性格,未来这场武林浩劫,恐怕将为数百年来空前绝后这事。
  不用说,许多武林高人将卷入旋涡,而天山派亦无法置身事外,届时他何以自责呢?按下丁关羽及“疯丐”洪家旺二人,照顾护送伤者回中原不提。
  且说郭必克离开二人之后,兼程急赶,沿途问讯,始终未曾探及长发怪人行踪。
  这日来至唐古拉山脚下,猛然忆起狂龙客临终遗言之一——访寻洞中老人,追探“天籁瀛洲”秘密。  念头意生,遂在附近一镇歇息,然后往唐古拉山赶去。
  他所以急急追踪长发怪人,一来顾忌此人横行,二来他替“三绝屠手”疗伤之后,更进一步发现自己原先所学内功门径,实与长发怪人有异曲同工,气机相吸之妙,足以证明那疯子与自己颇有关连。
  其实他若静心定虑,向丁关羽或“疯丐”述明谷内经过,凭这两个老江湖,不难由种种迹象猜出那疯子来历,对他未来揭破“天籁瀛洲”秘密大有裨益。
  这一心急错过机缘,终于使他多费不少心机,及遭遇无数接踵而来的困扰,但又唯其如此,才使他的侠义生涯更为多彩多姿!高耸入云的峻岭重崖,白雪皑皑的峭壁孤峰,酷寒封冻的冰川遗迹,灰白迷茫的稀薄云雾,合起来便是唐古拉山亘古不变的外号。
  此刻,他漫步于一道冰川遗迹之上,两旁是凹凸不平的断崖,滑不留足的冰川,无碍于他流水行云的身法,不过他却透露焦急的神色喃喃自语:“第二个飘雪天了,但我去仍未找到老鬼所说的古洞,那一大丛荆棘,仿佛突然消失在空间,再也寻觅不见,而这唐古拉山处处地势相仿,看来非踏遍全山不可了……”
  正自思忖之间,猛然——数股强烈劲风,急遽地自天而降,笼罩住六丈方圆的范围,当然也包括他的身形在内!袭声是突如其来而浚厉的,几乎将徘徊冰川的郭必克去路完全封死,而情势之恶劣与危急,在猝然无备下更显得险噩!毫无考虑的分秒一瞬,亦无任何转环的余地。
  千钧一发之际甚至于连念头也来不及转,他那硕伟的身形,已如一缕淡烟。自重重围困的突袭中脱身,毅然飘至七丈开外。
  身形甫定,他方才立足之地已哗啦啦地发出连串暴响,十数磨盘冰岩激射于冰岩之上,冰屑四溅,急如利矢!“谁暗算?”
  这么一个短暂意念尚耒泛过郭必克脑海,另一次更猛烈的袭声又自来临。
  只见数十股夹着强厉风声的冰岩,仿佛天罗地网的密密罩住郭必克身形,来势已急捷与凌厉,已使任何人均有无从躲避之威!在这万分险恶的情形下,郭必克猛地长啸一声,随着啸声而起的,是他那强健而又有力的双掌于是——宛如重重铜墙铁壁,瞬即密布在他的四周的寸分空间内,连一丝一毫的缝也无!这正是他习自一代圣僧“一元佛圣”之“金刚八式”中的唯一守势——“金刚不败”,配合他超迈惊世的功力展出,直似一尊历经千锤百练却始终屹立不败的巨人!相形之下,那些卑鄙而猛烈的偷袭,根本就显得渺少而微不足道了。
  因此,当数十块巨石触及郭必克所布下的铁壁钢墙,而宛似雪消雾散般的地烈成碎块,向四处激射飞溅,冰弄两侧断崖之止,立即响起一处惊呼导声!迭遭卑鄙无比的偷袭,郭必克心中火发,星目含威,怒火腾腾地向两侧断崖之端升去。
  嘿!两侧断崖顶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劲装疾服的汉子,为数各五十以上,由于偷袭未收预期效果,这些看来武功太弱的大汉,脸上齐都变了颜色!郭必克怒极反笑,哈哈狂笑声中,他指着右侧断崖之上所站的那批玄衣劲装的汉子,冷漠的道:“你们是什么路道?”
  那一大批玄衣劲服汉子突然微微一乱,七名看来年过五旬,一律身着古铜长衫的老者,越众而出,同声冷然喝道:“‘黑鹰帮’下‘黑鹰七杰’伺候阁下!”
  郭必克宛如恍然大悟地颔首生硬一笑,道:“‘铁笔勾魂’马腾苦头吃得大概不够,还促使你们跑来现眼,好!他既然出而反而不守信用,也休怪小爷手下无情!”
  话音一顿,转向左侧断崖上所立的一批红衣服汉子冷冷喝道:“你们又是那里来的牛蛇鬼神?”
  那一大批红衣服汉子中窜出六名五旬老者,一律浅红长袍,胸前却都烙印着一图其红如火的血心!他们煞气腾腾地同声喝道:“‘铁心帮’全体盟友,诚心诚意向阁下请教!”
  郭必克面上泛起冷酷的笑容,言词由齿缝中一字一语地进出,令人听了不禁寒到心底:“很好,不过为什么!”
  六名胸印血心的老者,齐声暴然回答:“想问问阁下在‘鬼谷’中究竟得了些什么,若是本盟所需之物,那就留下!”
  郭必克狂厉地嘿嘿冷笑道:“就凭你们这几块废料,还不配向少爷问这几句话,嘿嘿!若果有种何以不敢进‘鬼谷’?足见都是窝囊废,狗杂碎们,趁着少爷尚未出手之前,赶快夹着尾巴滚罢,否则等下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一面冷酷嘲讽着对方,—面仔细打量情势。
  两旁断崖均在十丈以上,他还没有信心能够一跃而登,而他身处的冰岩却只有七八尺深,如果对方照先前不断推落巨石,岂不是连还手也无能为力?虽然他能仗着一身卓绝轻功冲出冰岩,但只怕等他找路翻上悬崖,敌手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包含着浓重侮辱意味的嘲讽,使得雄霸藏、青二省,不可一世的“铁心帮”为之勃然大怒,号称“铁心六雄”的六老,同时一振双肩,暴喝道:“小狗,教你尝尝‘铁心帮’的滋味,并不像松包蛋一般窝囊!”
  随着挥臂之势,铁心帮陡众突然齐声发出震天动地暴吼,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具粗若儿臂的黑铁喷筒。
  不问而知,黑铁喷筒之中必然暗藏极为霸道毒辣的暗器,否则“铁心六雄”不会如此托大。就在同一刹那,“黑鹰帮”众徒同声呐喊,每人手中都撤出暗藏身后的强弩,显然,他们对于此次围袭早有预谋,准备一举将郭必克给夺下来。
  郭必克飞快地判断目前情势,觉得“黑魔帮”
  的强弩利并不足畏,唯一可虑的是“铁心帮”的黑铁喷筒,其中不知究竟暗藏何种厉害暗器。
  然而事到临头,除非忍辱逃临现场,唯一之法就是从危噩争取胜利。
  自然,他是绝不愿选择“逃避”之路的,于是他仰首冷笑一声,傲冷地道:“破铜烂铁小爷见的太多了,来吧!看看小爷是否经得起考验。”
  “黑鹰帮”徒众按兵不动,“铁心帮”徒众迟迟不发,但双方都将持以威胁的利器瞄准郭必克,只等他们首脑一声令下,攻声便将集中于同一焦点。
  气氛是凝重的,沉寂的,当然更是紧张的……
  猛地——“黑鹰七杰”互相一打眼色,不分先后地发出惨厉的号令道:“杀!”
  二十余缕青光,紧接着“黑鹰七杰”的号令,劲急呼啸着窜向郭必克。
  而第一排列箭才发,第二排列箭也紧随而出采取了有计划的轮攻方式。
  “黑鹰帮”的强弩早已名闻江湖,号称“索命幽针”,每支前头上经剧毒浸染,见血封喉,厉害无比,何况他们所用之弩皆为特强角弩,力劲捷疾,十分难挡!郭必克狂笑一声,毫不畏怯地挥掌迎上,劲急凌厉的“索命幽针”一碰那浑厚掌风,不是四下散射,便是发出“咯喳”的折断声。
  显然,威摄武林的“索命幽针”并不是足以构成威力,对于郭必克来说,那的确是“破烂铜铁”而已。
  不过,“索命幽针”仍然产生了牵制的功效,使得郭必克无法冲上断崖!因而轮番攻击虽未奏效,却已令郭必克焦急发火。
  可是使他更为生气的是“铁心六雄”,他们虽未出手夹攻,却大叫大嚷的讽刺挖苦着:“怎么样,破铜烂铁的滋味不太好受吧?这不过是“索命幽针’而已,换了我们铁心帮的‘万蚁吞噬针’,阁下跪着叩头求饶也来不及!嘿嘿!嘿嘿……”
  郭必克怒极反笑,冷静地回答道:“原来‘万蚁吞噬针’比‘索命幽针’厉害,呸!六位杂碎,少做你娘的春秋美梦,拿出来让你小爷见识见识,比较比较!”
  他的身手并不因发话而稍有停顿,相反地更形凌厉无比了。
  这番话虽然产生意料不到的功效,只昕“黑鹰七杰”中有人怒声喝道:‘铁心帮六友,我们事先商量的步骤,铁心帮为何迟迟不发,反而出言蔑视本帮?”
  “铁心六雄”似是另有阴谋,此刻立即回驳道:“黑鹰七杰稍安勿躁,除非你们答应这小子身藏至宝属于本帮,否则,本帮犯不上惹此强敌。”
  “黑鹰七杰”闻言大怒,为首的“穿云金鹰”
  暴喝道:“做梦!我们黑鹰帮费尽全力,铁心帮岂可乘机打劫,原来设定此围剿之后,本帮另有意思补报,如今‘铁心帮’出尔反尔,可是线上同道的作’为?”  郭必克双掌,又一次挡过一排“索命幽针”,口中冷冷笑道:“嘿嘿,線上合伙的还有什道义可言,这叫做‘与虎谋皮’!‘黑鹰七杰’敢情都是睁眼瞎子。”
  这一番含有浓厚挑拨意味的言词,听在“铁心六雄”耳中大大不是滋味,首雄“虎中雄”暴怒道:“闭上你的乌鸦嘴,网中之鱼,俎上之肉,你省点力气留着对付‘黑鹰帮’罢!”
  郭必克冷傲地狂笑道:“等小爷收拾:黑鹰帮’的杂碎,阁下六位就会明白谁是网中之鱼,俎上之肉!”
  狂笑声中,他那欣长的身形,宛如一片树叶飘然上升,神妙而奇迹地穿过重重箭影,疾向右侧崖顶扑去。第十一章 神行僵尸
  “黑鹰七杰”惊喝一声,二七一十四双肉掌毅然推出大片劲风往下猛击,同一瞬间,“黑鹰帮”
  众徒齐声呐喊,四十余股青光全数劲射。
  郭必克长笑一声,双掌疾挥如轮,但身形却已无可奈何地被迫下降。
  不过仅此一试,他已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若是施出全力,可能勉强能够跃上断崖,在此以前,即使用尽全力,仅能跃升六丈出头,显然那是“一元佛圣”所遗“精舍利”的功效。
  只听“黑鹰七杰”惊恐在喊道。
  “铁心六雄,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铁心六雄”目睹郭必克神威凛凛,不禁骇然变色,方自暗一商议,决定先合力除去郭必竟然后凭力强夺宝。
  蓦然—— 一条娇小窕窈的身影,出现于冰岩一端。
  人尚未至,已自娇声急喊道:“黑鹰帮听令,立即住手撤离现场!”
  娇喊声犹在空中拖曳,窕窈身影已急驰赶来。
  郭必克顺手抡飞一排利箭,偷空瞟去,只见来人是个容颜清丽的白衣少年,那面貌并不陌生,正是“鬼谷”前遇,自称喜男装行道的苗翠花。
  赶至此处,她似是经过一阵长程急驰,娇喘连连,吐气如兰。
  郭必克冷漠的一笑,道:“你跑来干什么?”
  无情的言词,冷漠的态度,仿佛一支比“索命幽针”更犀利百倍,直透苗翠花的芳心。
  她不禁怔了一下,然后娇喘着道:“我……我……听说他……他们阴谋围攻,恐……怕你一不留意中了……”
  眼见她可怜模样,郭必克几乎心中——软,但瞬间冷冷打断她的话,生硬的道:“在下生死,何劳姑娘关心?”
  苗翠花道:我……我不……不知道……”
  的确,她实实在在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作法,何以竟会关切仅仅一面的陌生人,甚至她更不明白何以在得知郭必克被困的消息之后,竟然甘冒大不讳地盗取“铁笔勾魂”马腾的护法令旗,兼程急驰赶来阻止。
  她不知道,千真万确的不知道!郭必克剑眉一轩,冷漠地道:“姑娘厚意,在下心领,就冲着你阻止之情,我暂时饶过那批卑鄙的家伙。”
  冷酷而漠然神色,仿佛表示对方这番心意,仅只能换取这种代价而已,苗翠花芳心一变,颤声道:“你……你太无情了!”
  郭必克怔了一下,生冷的道:“你我之间已成大敌,尚有何情可言?”
  苗翠花不料他竟如此绝情,芳心不禁一惨,娇躯微微颤抖。
  蓦然——连声哄笑自左侧上传来:“哈哈,好一场‘凰求风’,看来‘男想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张板’这句话,从此应该大大修改一番!”
  毫无疑问,这番话讥讽是由“铁心六雄”道出。
  苗翠花喝道:“铁心六雄你们胆敢侮辱本姑娘……”
  “铁心六雄”齐声暴笑道:“黑鹰帮主千金,识相点还是躲开,‘铁心六雄’虽无意结怨,黑鹰帮’,‘万蚁吞噬针’可没长眼睛!”
  苗犟花正是无处发泄,当下不由将一股怒气洒向“铁心六雄”,方自冷冷喝道:“你们不妨试试……”
  话犹未完,一股柔和但却无可抗拒的掌风、已将她托送出十丈开外,只听郭必克生硬地道:“这里没你的事,走开。”
  苗翠花尚未及转念,身后已传来“万蚁吞噬针”的沙沙异声。
  她暗声道:“完了……”
  秀目一闭,晶莹的泪珠却由浓密的睫毛间滴落。
  猛然ˉ一“铁心六雄”颤抖地发出最后的命令:“撤退十丈!”
  当震颤的语音仍自拖曳未绝,郭必克陡地清啸一声,宛如一片完全消失重量的薄纸,夹带着惊心动魄的锐啸异音,腾空急升……
  就在同一瞬间,五十余股腥风血雾、宛如火龙张牙舞爪,朵朵血红色的雾团,充塞住每一寸每一分空间!腥恶的臭气人鼻欲呕,甚至连苗翠花也微感头昏眼花,而崖顶的人影已完隐于血雾后面,然而,郭必克却仗着“齐天大圣棒”曳空直升,冲入了浓厚腥臭的血雾中。
  于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终于正面接触了。
  血雾海中,蓦然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厉吼之声,随着这惨叫声,一条身影刷地自空急坠,啪嗒摔在坚冻如钢的冰川上。  血花四溅,灰白色的脑浆若喷泉般冲冒而起。
  苗翠花心弦猛地一沉,仿佛被锋利无比的斧锥,猛然劈出一掌,她下意识地悲泣一声,拔步便待奔上向前。
  但是,崖顶却传来第二声同样惨厉的嗥喊,紧接着而采的又是一条人影飞坠如矢。
  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不绝的惨嗥,替空间凭添了无限恐怖的意味,仿佛残酷血杀已毫不容情地拉开了序幕。
  苗翠花银牙暗咬,猛然掉头回驰,不一瞬间已找到落脚之处。借力攀登断崖。
  于是,她亲眼目睹了一场惨酷绝伦的地狱血图,饶她出身绿林世家,也不禁心惊胆颤。
  因为,那是她生平未见,也永远难忘怀的画面一血劫!  雪花,早已不知何时停止了飘降,寒风仍旧如冰雾似的刮吹。
  在断崖上的有限空间内,一场残酷绝伦的惨剧,正剧烈的扮演着。
  一团巨轮也似的乌光,拖曳着慑魂的尖锐啸音,以不可思议的神奇速度,龙腾虎跃,星飞电旋。
  于是,随着乌轮精芒的飞窜,闪腾,掠扑……
  阵阵惨厉可怖的嗥叫,迭连不断地撞击着空寂,而那成点,成线,成片的血光,飞洒迸溅,瞬即污染了洁白的银色天地。
  残肢缺骸,断臂裂尸,一具具散布在雪白皑皑雪地上,到处都流淌着鲜血。
  雪和着血,血渗进雪,因而,雪中有血,血中有雪。
  雪与血仿佛已是海誓山盟的情侣,拥抱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血花,闪耀于郭必克眼前,血火燃烧在郭必克心底,此刻此际,他脑海中已容纳不下任何念头,唯有血和报复!“齐天大圣棒”宛如腾空乌龙,而他的攻击更如狂风暴雨,毫不姑息地扫过敌人的头,于是——一具具尸身在他面前倒下,疯狂地报复,带给“铁心帮”无可避免的惨重牺牲。
  惊悸与恐惧,交织于“铁心帮”每一人心头。
  “铁心六雄”纷纷撤出兵刃,六把泛着暗红光芒的判官笔不停歇的挥动如飞,拼命地追袭郭必克。
  然而,他们始终慢了一筹,只能目击生死与共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却无法制止郭必克的屠杀。
  悔疚,不甘自主的占据了“铁心六雄”的脑诲,他们虽是多行不义之辈,却又怎能让一手培育的部属伤亡殆尽?因此,在后悔己嫌太迟的情形下,他们唯有不顾性命地追袭,纵然,这并未收到分毫效果,但至少减轻了良心上的内疚……”
  是他们一念之贪,才造成如此惨烈的后果啊!头、面、发……血!衣、尸、棒……血!血人,郭必克周身上下似乎经过了一场血浴,但血中却没有他自己的在内,唯一充血的只是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目,暴射出血也似的怒芒。
  这怒芒直如矢地,盯射在追踪不舍的“铁心六雄”身上,凌厉逗人,似欲射穿六人的心脏肺腑。
  “铁心六雄”惊恐的停顿追击,自郭必克那煞气笼罩的表情上,他们立即会意到一件事实——敌人的报复手段,会毫不留情的降临。
  六雄不约而同亮开架势,判官笔的暗红光芒闪耀不定,正象征着他们飘摇难定的心情。
  郭必克以棒拄地,冷漠而狠毒的一扫“铁心六雄”,看到六人惊惶失措的样子,他唇边不禁泛上一丝鄙夷的残酷笑容,毫无人情味的道:“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顿了一顿,仰首向天空喃喃自语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阴谋暗算我的,我将讨还十倍的代价!‘ 铁心六雄’啊,你们刚才不逃,现在恐怕已经完全丧失机会了……”
  冷酷的言词与表情,探深震慑了“铁心六雄”
  的神经,他们永远不会想到,如此深沉的表情,会出现在一个历世未深的少年面部。
  首雄“虎中雄”厉声喝道:“‘铁心六雄’岂是临阵脱逃的鼠辈可比!姓郭的,‘铁心帮’数十条性命,凭这几句恐吓之词,就能一笔勾销吗?”
  郭必克仰天狂笑,冷冷地道:“你倒说得嘴响,其实恐怕早巳胆寒,这大概叫做‘色厉内茌’吧!”
  “铁心六雄”闻言骤然变色,郭必克这番话简直侮辱太甚、绝非任何自命刀头喋血的江湖人所能忍受,虽然这话的确击中他们的弱点。
  一抹尴尬笑容,闪过“虎中雄”扭曲的脸部,他无可奈何的瞟向其五六,只见这五位与他年貌相若的结盟义弟,羞怒交集,义愤之色溢于外表。
  于是,他振声喝道:“‘铁心六雄’闯过刀山剑树,历经阳关鬼门,姓郭的手下当真厉害,何不把我们‘虎、豹、熊、狮、豺、狼’一起超渡!”
  郭必克嘿嘿笑道:“小爷正有此意!”
  说着,“齐天大圣棒”一挥,冷冷接道:“六位一齐上吧!六招之内我若不能尽取你等狗命,那剩下的大可逃生。”
  话音方落,他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阵异样的昏晕,硕健的身形禁不住微微一晃,而且面上也现出奇异的惊惶之色,嫣红中稍带乌青,生似通宵未眠的醉汉。
  毒性终于发作了。
  “铁心六雄”看见他的异状,突地齐声呐喊,六条身影疾闪如电,眨眼间已各占方位,虎视眈眈,凝神盯注昏晕欲倒的郭必克。
  一阵阵昏晕之感,宛如浪潮般袭击着郭必克,这奇异的突变令他大吃一惊,他仿佛觉得自己象酒徒,又似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极难操纵自身的稳定。
  “豹中雄”暴喝一声,判官笔挥挑点撇,仓促问已向扑来的郭必克攻出八招,暗红色宛如蛇信频吐,其身手之惊人已可跻于二流高手之林。
  然而,遇上武功高他太多而又挟怒的郭必克,在他认为万无一失的防御,却经不起真实之考验。
  当其余五雄警觉而纷纷抢救之前,一缕血光已如喷泉般地自“豹中雄”天灵盖冒起。
  血花又替雪地再添上数片腥红,尸身却远远摔飞开去,砰地落在雪地上,脑浆进溅,一动不动。
  “第一招!”
  郭必克惨厉的吼叫,“齐天大圣棒”再射乌芒,棒影似电,棒势如飘,几乎在双目交睫的一瞬间,向“铁心六雄”攻出二十三招,十八掌,七腿。
  “铁心六雄”魂飞魄散,同时暴喝如雷,五指暗红色光芒卷起,奋力各自攻出五笔,劲气四卷,威势大盛。
  这正是他们仗以扬威江湖的“铁心帮六兽阵”。
  可惜“豹中雄”已遭报销,否则威力将更强一筹。
  凌厉无比的攻击,稍有缺憾的防御,甫一接触,点点乌芒瞬间冲破了重重红芒,于是一“第二招!”
  “铁心六雄”老五“豺中雄”惨叫一声,胸前洞穿,血光四溢。
  郭必克狂笑一声,勉强压住翻涌如潮的昏晕感觉,再接再厉,毫不容情地向四个方位施出一十六棒之多!“第三招——”
  “狼中雄”腰断尸横!“第四招——”
  “狮中雄”脑袋开花!“第五招—一”
  “熊中雄”四肢分家。
  “哈哈哈哈!躲在地上的是谁?”
  郭必克嘲弄地指着地上面如死灰的“虎中雄”,狂笑说道:“是我郭必克,还是你们这批暗箭伤人的狗贼?哈哈!哈哈哈…”
  摇晃身形不稳,狂笑更使他看来如风中摆荷,前仰后台,甚至连那被惨局惊呆了的苗翠花都意识到——郭必克随时可能倒下!趁着郭必克狂笑失礼神之际,“虎中雄”猛地厉吼一声,身形倒纵,瞬间已经逃开七八丈之远,急急如丧家之犬,这时,什么武林道义,什么结盟兄弟之情,均已不在他的心上。
  人真是可怜的动物,当面临最危险的局势前,终于暴露了本相。
  郭必克瞬间看出了“虎中雄”潜逃之意,他此刻虽然觉得浑身乏劲,脑诲中昏茫一片,但仍然不禁暗为“虎中雄”的不顾结盟主义而叹息。
  他鄙视地凝视着“虎中雄”张惶的背影,心中默默数道:“八丈,十丈……十二……十五……”
  然后——舌乍春雷,霹雳也似的喝出了催命号令:“第六招!”
  一溜乌芒,宛如流星过渡,经天长虹,随着“招”字的尾音,自他掌中脱指飞出。
  还未等到结果的揭晓,他那矫健的体魄,宛如一滩泥,软软地倒向雪地上。
  在知觉犹未尽失的——刹那间,他左手已电速地探向项间,然后抬向唇边……
  “啊—一”
  “啊!”
  几乎就在同时,他模模糊糊地听见两声呼唤。
  第一声是惨厉可怖悠长的,就仿佛野犬临终前左生出那种嗥叫,必然无疑,这是“虎中雄”的惨叫,因为他对自己临昏前一击,抱有绝大的信心。
  但是那第二声短促而焦急的惊呼,显然是发自肺腑五内的关切,那又是谁呢?混噩不清的神智,谁也无法来得及告诉他,那是谁在衷心关怀,他终于一无所知的昏厥不省人事。
  该走的全走了,那是黑鹰帮众徒。
  该死的全死了,那是铁心帮众徒。
  那声短促惊呼自然出自苗辈花之口,随声而至的是她那婀娜的身影。
  十五丈外,“虎中雄”五体投地,俯仆雪地,背心露出一截乌光,这临危舍友的小人,终于并未脱逃噩运,“齐天大圣棒”非但透背穿胸,而且将他笔直钉在地上。
  苗翠花扑至郭必克身前,俯首一探鼻息,然后迫不及待地再一按郭必克胸前。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微微一闭,自凤目滴落,粉颊上一片惨然的神伤,她喃喃倾诉出低微的心曲:“他……竟然死了……天啊!你何以如此薄待我这弱质女子!第一个爱上的人,自命名门正派,不屑与我黑道来往,虽然我明知他内心热情如火,却被枷锁禁锢,这……这……已经够令人心灰意冷了……如今,又使我心目中的第二个情侣,在我面前丧失宝贵生命,咽!我现在才明白了自己深深爱上了他,这爱虽不可理喻却是千真万确的,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由于郭必克的鼻息与心跳均已停止,她心目中自然认定郭必克已经魂归恨天了。
  痴痴的望,痴痴的想,痴痴的望,痴痴的想终于——  风目闪出一丝坚定的光芒,她紧紧一咬下唇,抄起郭必克软搭的身躯,展开轻功……
  经过“虎中雄”的尸身旁,顺手抽出“齐天大圣棒”如飞而去。
  娇柔婀娜的影子,奔驰于雪地、冰谷、隘道、松林……”
  不久以后,她娇喘连连的靠着株苍郁森冷的高大松树边,稍作歇息,一面默默寻思:“他是英雄而大无畏的,当然不能随便葬在凡俗的地方,我要替他寻找一处幽静所在,让他永远平静的安息,不受任何人的干涉或冒犯!”  受了这奇特念头的感召,黯然神伤的苗翠花,似乎忘却一切疲劳,冒着迎面如刀的寒风,又开始翻山越岭,企图实现那聊以自慰的愿望。
  渐渐地,她来到唐古拉山脉北面,这里穷阴苦寒,亘古罕有人迹。 她一路巡视,结果始终未曾发现合意的地方,不禁有些灰心意丧,脚步也逐渐慢下来。
  风目四瞟,灰黑的山岩,重叠如障,天压得低低的,仿佛与地浑然一体,分不出椰是天,哪是地?正如她内心里的忧伤一般。
  羊肠似的险径,在岩石间如蛇一般的蜿蜒,一切都是阴沉沉的灰色,了无声迹。
  她的情绪不也正犹如灰色漩涡?哀伤彷徨,仿佛已经看穿了世间沧桑变故了!怔怔一阵,她轻咬银牙,继续寻觅,行行重行行,跋涉复跋涉。
  蓦然她精心为之微振,一片紫黑色的荆棘,盛长于一道宽阔的山凹,密密麻麻,纠葛交缠,范围竟不下亩许。
  紫黑的多刺荆棘,偶尔有一二丛被寒风刮动,挥向长空,仿佛在无言的抗拒。
  苗睾花呆呆地望着那片荆刺,默然自忖道:“这片荆棘竟藏在穷阴苦寒之地,仍然毫不畏怯地挣扎生存,不也正像他那种独特性格——带刺的言词,冷冰的态度,但却傲然富有坚韧的奋斗力量——一样,我想他若九泉有知,也该满意这埋骨之所!”  打定念头,她竟然开始斩荆披棘,以“齐天大圣棒”开道,逐渐向荆刺深处走去。
  艰难而缓慢的深入了十余丈,蓦然脚下一软,她述来不及转任何念头,娇躯已急剧下降。
  “啊!”
  她已砰然着地。
  猝然不及防之下,这一摔着实不轻,但痛楚中的她仍然不忘紧抱着郭必克。
  眼前出奇的黑暗,伸手难辨五指,唯有凭着练武的人本能,她本能感觉到自己陷身在一个被荆棘丛隐埋的地洞之内,但洞深至多不过一丈。
  “齐天大圣棒”在探夜隐泛乌光,她伸手取过,一跃而起。
  在黑暗中摸索半晌,她始终确定自己猜想不错,这确是埋藏在荆棘丛中的地穴,高不及丈,方圆约有十余丈,洞中干燥清洁,并无蛇犬一类潜伏。
  一种奇想突然泛上脑海,她缓慢地将郭必克靠在洞壁之前,喃喃地道:“克,这儿正是天赐子你的安息所,我不能让你与泥土同朽,那就静静地靠着吧,相信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的英魂!“安息吧!以后每隔一年的今日,无论有任何阻挠与艰辛,我都将来与你的英灵聚首,纵然那时你也许是一具白骨,但仍是有形体的,我将热烈地拥抱骨骸,就象方才一样!“我知道自己不配爱你,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可奉献的呢?“我要去了,以后江湖上不会消失‘齐天大皇棒’的锐啸,它将继续发扬原有的威望,虽然我并不配,但谁又配呢?我将尽力而为啊!“奇特的相逢,短暂的相逢,将是我今后梦牵魂萦的回忆,我深信这已经足够使我坚强拒绝任何男子的心扉,死者矣已,生者何堪,父母深思阻止我随你同赴黄泉,其实这世间对我尚有何兴趣,你该明白我的苦衷吧……”
  幽幽的倾诉,听来回肠荡气,绯恻哀怨,设若郭必克真个死而有之。他该骄傲如此,轻易便夺取了一位少女的芳心,然而他却孤单地无助地靠着洞壁。
  仿佛这世间这一切已与他丝毫无关。
  仿佛,他已真正步入另一个世界内。
  仿佛……
  没有任何回答,更无任伺反应,虽然苗翠花透露着哀怨心曲,但郭必克又怎能听得见?若若不是黑暗异常,若不是他已软软垂下头来,你也许隐约分辨郎五面红潮渐迫,而浓重杀气仍未稍减。
  突然,苗翠花觉得郭必克身骨微微一动,连忙一探他的鼻息,只见他呼吸若断若续,心脏微微跳动。
  苗翠花由绝望中徒然看见一丝希望,内心欣喜若狂,忙俯下身子,用她的樱桃小口盖住他的嘴巴,一股真气由他的口中渡向他的体内。
  良久,郭必克呼吸转为急促,脸色转红,仍然昏迷不醒,脸色异常红艳,大概是潜藏在他体内有“万蚁吞噬针”之毒在发作。
  “万蚁吞噬针”属于绝顶淫毒之物,若不经由男女的结合,就会经脉忍受不了欲火焚身而暴毙苗翠花渡完真气,也不禁羞红着股,虽然荆棘古洞没有别人,而郭必克也昏迷不醒。
  郭必克体内一股媚毒正在迅速弥漫全身,尤其下身跟平时完全不同,苗翠花见状,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万蚁吞噬针”的厉害,她是深知的,这时已见郭必克“嗯”的一声,慢慢的转醒。
  郭必克一醒来,便双眼通红,血丝满布,似乎燃烧着一股欲烙。
  这时人虽醒来,但是却被“万蚁吞噬针”的淫媚毒素刺激着,头脑昏沉迷糊,体内觉得燃烧着欲火,须要马上发泄……
  当郭必克睁开一只狰狞血红的眼睛,一看到苗翠花的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犬吼,身形疾向她投去,苗翠花欲避不及,事实上她也不想躲开,任他如老鹰抓小鸡般的抱在怀中。
  郭必克这时理智全失,哪管她是准,心中共知道要发泄,急忙用力一撕苗翠花的白色外衣,立即发出一记裂帛的声音。
  在他连续的撕扯下,她的外衣便成条状布块,雪白的胴体裸露出来。
  苗翠花楚楚可怜,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她可以抗拒,但她放弃了。
  因为她知道若不牺牲自己的贞操,郭必克就会欲火焚心而死,她却不愿意他死。
  郭必克看到她白玉般的胴体,欲火烧得更旺,便不及待扯下她的粉红色的肚兜和粉红色的内裤。
  只见苗翠花的身体阵阵发抖,她自愿献身,但看到他野犬般的双眼和动作,不由令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命运将来会如何。
  郭必克迅速地脱掉自己的衣裤,口中发出野犬般的低吼,扑向苗翠花,往地上—躺,只见他也是一副狰狞模样,便迫不及待地要上马挥戈。
  她只緩慢地閉上眼,咬緊牙根,默默地忍受他那无情的摧残。
  她痛苦地用手双紧握住自己的头发,差点咬碎玉牙,一阵撕裂的痛楚,袭击着她全身。
  郭必克宛如野犬般,马上疾挺下身,冲锋陷阵的厮杀起来,古洞中立即痛苦的呻吟声。
  苗翠花皱紧眉头,忍受着体内撕裂般的创痛,任郭必克疯狂的践踏。
  郭必克被欲火冲昏了头,只知机械性的进攻,似平这样他才能稍解欲火。
  洞中春光融融,“哼嗯”之声,不绝于耳,且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音。
  苗翠花在痛苦呻吟着,但郭必克早已理智全失,认不出她是谁了,也只知道欲望之大,急须宣泄,所以拚命地干,才好过一点。
  而苗翠花对郭必克是一片爱意,才愿意献身解救他。
  因心中有爱,虽被他残暴的行为摧残,但是她却无怨无悔。
  郭必克乐不知疲,在“万蚁吞噬针”的媚毒作用下,耐战能力特强,使得苗翠花娇喘吁吁,头发散乱。
  苗翠花连泄了二次之后,郭必克才在颤抖中,才累极再度昏睡不醒。
  苗翠花眼见他又昏睡不醒,着了地上—堆血迹,心中幽幽一叹、毅然纵身穿顶而上。
  苗翠花去了,带走了“齐天大圣棒”!黑暗地穴之中,只有郭必克贴靠着洞壁的身影,昏睡不醒。
  唐古拉山脉,终年不见阳光,即使偶尔间或有明朗气候;光线透过交错纠缠的荆棘,再曲折射人地穴之内,也是微乎其微的。
  因而,埋藏于荆棘中的地穴,永远黑暗如地狱一般。
  但郭必克却并不永远昏厥于黑暗地狱,仿佛经历了一场悠远的、充满着血一般杀伐的恶梦,他自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悠悠醒过来。
  一缕碧光如同引灵线似的,瞬间想起了记忆一在峡谷中埋伏重重……
  在雪地上,斩尽杀绝……
  八丈……十丈……十二……十五……
  唰!一溜乌光脱手飞出,闪电奔雷般刺出“虎中雄”的背影……
  砰!自己也昏厥倒地,但昏厥前却迅速取出“玄玉仙丹”,塞人口中,那时已设空隙考虑这样做是否有效,“玄玉仙丹”是否如此应用……
  “万蚁吞噬针”确是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曾经一度控制了周身的意志,便百骇瘫痪欲散,使神经趋向崩溃的边缘,浑身欲火焚心。
  然而自己却井未死,显然这是由于“玄玉仙丹”超绝一切的神奇力量,而应机万状的应变方法,居然误打误撞地碰对了。
  不过,自己又怎会躺在这昏暗地穴之中呢?而且身上没有穿衣服?凭着锐利的眼神,他随即发现了当天的处境,这一点是武功远逊的苗翠花所无法想象的。
  郭必克微微一叹,忖道:“这可能是苗翠花的杰作,哼!她也许以为我已死亡,因而随意将我弃置在地洞中吧!”
  偏激的念头一转,他想起了“齐天大圣棒”。
  他一呆,发现东西在不在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恨恨地想:“自从鬼谷前击退阴曹三魔王,相信此刻天下已经沸腾,苗翠花必也知道此棒珍贵无比,绝不可能舍弃不顾,哼!好一个趁危打劫,可惜我郭某侥幸重生,否则岂不让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逍遥自在?”  郭必克念及此,冷森森的一笑,微抄腰间。
  一幢奇亮如银的光芒突然涌起,映得全洞如白昼。
  身影掠处,宛如一条银棱直上云霄,噼哩啪啦一阵枝藤折断声,他已经轻巧地落在荆刺顶端。
  目光一扫,他禁不住轻噫一声,真气微转,银光悠然般空旋绕一圈,回到洞穴旁边。
  他卓立在洞边的荆刺上,默默地寻思着:“天下事真是奇妙得很,我搜了多日的荆棘古洞,不想却在这种情形下找到,嗯……苗翠花可能离去已远,以后还怕她逃得出小爷掌心?嘿嘿心意已定,真气微沉,人又跃人地穴之内。
  发自“精舍利无影剑”的银亮光华,映得全洞明如白昼,但由他这等练就无形无影独门之人运用又不象“一元佛圣”那样存心引人探宝,故而光华并不太过强烈,这一次他可不再疏忽,仔细打量洞穴内的一切。
  只见这身藏荆刺丛中的地洞之高不及一丈,宽广约有丈许,微呈圆形,洞内泥土于燥平坦,壁间虽有不平之处,但并无特殊一类寄物植物。
  郭必克心中已劫。暗自忖道:“老鬼述及当年之事的时候,并未详细讲明地洞内的情形,看样子这地洞好象偶尔或有清扫,否则单单荆棘残藤也总该堆了一叠,而且那石门暗藏在外,当年既已打开,洞中老人又怎会在关闭?”
  想了一会,他开始在四壁敲敲打打,但四壁回音都是一般沉闷,根本分不出右门暗藏何方。
  郭必克又探索许久,仍然不得要领,心中一火,左掌聚劲向洞壁拍去。
  砰然一响,泥尘四飞,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掌势连挥,登时将洞中搅成灰雾境界。
  泥尘灰雾四扬之际,郭必克蓦然觉得掌力触上坚硬之物,他心中猛然一震,掌力提至七成。但闻一声极为沉闷的大响过后,一阵吱吱喀喀的机括声随即回旋洞内。
  郭必克凝目透过灰雾望去,只见—扇其厚不知几许的石门,缓慢向洞内缩开。
  一丝乳白色的光影自门缝中透出,柔和地投射在银光之外。
  郭必克身形微掠已至门前,伸手和推那扇看来移并得过于缓慢的石门。
  石门果然加速往内缩开。
  蓦然——当石门半开半掩,而他的身形才只闪过门缝一半,还未及看清石门背后的情景,一声尖厉愤怒的吼叫,已急聿聿地传到耳边:“滚!”
  那吼叫似是发自一头被困在陷阱的猛兽,其中包括无比强烈的暴忿味道。
  所给予郭必克以威力的,并不仅是毛骨悚然而已。
  因为,几乎就在吼叫的同一时间,一般凄厉逼人的掌风,已奇速向郭必克打了招呼。
  这种迎宾之礼,的确是郭必克所梦想不到的。
  他身形虽未闪入一半,但在情势已不容许退避,也极难以作任柯反击。
  门内袭击而来的力道,其凌厉也是空前未遇的,即使他能及时闪避,石门必将被恢复原状。因此,电光石火的一刹间,他作了一个极不得已的危险动作。
  只听一阵骨骼移位的脆响,他那修长的身子已经在间不容缓之际,暴缩成团,同时他唯一能够正对袭来掌风的左臂,突然奇异地翻飞如云,几乎仅仅只是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中,已经连续推出六六三十六掌。  这一招正是他最近自“金刚八式”中所悟解的一招救命绝招——“金刚拍门”
  一重重回旋汹涌的掌影仿佛是前扑后继的勇士,毫不畏惧地向前轮番扑出,而且虽在仓促之间,真力也提聚六成以上。
  突如其来的攻势与仓促应变的反击,实实在在的在正面接触。
  “轰袭轰轰!”
  一连串紧密而毫不混淆的巨响,象征着每一屡掌劲的冲击。
  于是,令人窒息的劲凤,充满手每一寸空间,排荡回旋……
  “ 郭必克闷哼一声,右足抵住石门,左足却已禁不住后退半步,靠着壁脚。
  这一瞬间的接触,令他耳呜心跳,宛如被万斤巨锤一記狠击,他体内已隐约受到了些微暗伤。
  然而他根本不顾虑伤势,右手“精舍利无影剑”猛然一挥,只听哗啦啦一阵暴响,那石门被削塌了一大半。
  同时他那施展“缩骨团身”功力而变得矮如三尺孩童的身躯也在刹那间恢复原状,步法微移,人已翩然入室,朗声喝道:“在下郭必克,奉先祖遗命,真诚拜谒前辈,以了昔年之约!”
  说话之际,他已经飞目打量这石室的内部,并且双掌潜运功力,唯恐再遭遇英明其妙的攻击。
  但他空自剑拔弩张,第二次突袭却未再度发生,而且竟无一人答话。
  这时,机括曳引之声已消歇不闻,残缺的石门完全洞开。
  发自“精舍利无影剑”的亮眼寒芒,映得宽广三丈的石室通明如昼,相形之下,室顶的乳白珠光,黯然失色。
  这间昔年狂龙客一度避难的石室,面目依旧,但从前那位义救狂龙客的老人,而今安在? 郭必克的敏锐眼神,飞快地扫了一圈。
  猛然,他的目光落在一团蠕动的黑影上。
  那团黑影蹲伏右侧一角,仿佛是头冬蜇的兽虫,跚跚移动……
  郭必克微微一怔,朗声又道:“十八年前,先祖曾蒙援手,我今日奉命而来,特为前辈医疗伤势,以报昔年大恩!”
  清朗的语音回荡在室内,那黑彰突然挣扎着撑起身躯,背倚石壁,连连喘息不绝地道:“你带……带……带来了……玄……玉仙丹?”
  郭必克朗声道:“不错,先祖苦心孤诣多年,终于不违前辈期望!”
  他边说边向那缩于墙角的黑影打量,啊!他几乎脱口呼了出来——那一副多么令人心惊肉跳的面孔啊!头上、额角、面颊、下颚无不划满刀痕剑疤,血肉向外,翻卷着,也交叉密织着,像是一面血淋淋的肉网。
  而那双灵魂之窗呢?变成了两个无底深孔,双耳被削得只剩下暗紫色的耳垂,啊!他的双腿,自膝以下斩断,白森森的骨骼秃露在外,仿佛是……
  仿佛是……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闪电般袭上了心头,郭必克如遭电击地惊呆了。
  这形象可怖的怪人,难道就是当年义拯狂龙客的“原主”?那穿越他的各大穴道“金线”呢?莫非在十八年间,又产生了什么意外变故?那怪人喘息而哑声道:“快……快把玄玉仙丹拿来!”
  郭必克犹豫了一下,终于迈步走了过去,将“玄玉仙丹”解下,交在那人颤抖的手掌上,那怪人迫不及待的抓紧,双掌交相摩擦,一副爱不釋手的样子。
  郭必克耐心地站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心中却自忖道:“这怪人的本来身份,是否如我心目中所料的那位老前辈异人呢?”
  原来他在暗地里,早己替石室老人断定了一个身份,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沉默半晌,那怪人突然将“玄玉仙丹”狠狠一掷,喃喃念道:“迟了!迟了……一切都迟了……”
  一溜青光,随着“迟了迟了”的音速飞掷而出。
  就在青光即将撞向石壁之前,郭必克大喝一声,流水行云般疾掠过去,已将“玄玉仙丹”捞回手中。
  “天下没有迟了的事情,只看自己肯不肯去挽救!”
  怪人奇异长叹道:“小娃子,一切都太迟了……唉……迟得无可挽回,无法补救!”
  郭必克冷冷地道:  “难道就为了前辈这一句话,使先祖多年的期望全归泡影?”
  怪人那血肉狼藉的面孔,很显然地剧烈扭曲一下。急急地叫道:“当然不!”
  话音一顿,他突然张口哇的一声,畦的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  显然因方才硬拚一掌,郭必克固是吃暗亏,而怪人更是受伤非浅。
  郭必克见状一凛,却听怪人道:“快点我……的玄机、气门、七坎、丹田四穴……快!”
  惶急的话音,配合他软塌欲坠的身形,显示著情形甚为严重。
  这一刹那,郭必克没有时间考虑思索,他照着怪人所说穴道,出手如电,飞快地戮了四指。但等他出手之后,心中突地一震,暗道:“糟糕!”
  原来他猛然悟解一事,就是石室怪人所以叫他点那四处穴道,分明是武学上所谓“聚精回神”的手法,能够将亏损的精血恢复是一种“回光返照”
  的无奈作法,就像昙花一现,不久便枯萎,当然这“回精回神”的手法,各家自有其独特门径,如果换了别家手法也罢,偏偏……偏偏这怪人命令自己所点四穴,正是自己所习独特手法,莫非,莫非……
  果不出意外,那怪人被点之后,精神陡然一震,声音也不再颤抖,继续激动地道:“娃儿,你方才震伤老夫的手法,极似老夫昔年老友的独特神功,你由何习得?”
  眼见他激动情形,郭必克像是突然懂得了什么似的,急急地说道:“习自佛圣先师,老前辈可是昔年武林尊称的‘天朝三圣’之‘三元……”
  怪人不等说完,惊异万状地道:“你是我那老友的高足?唉,老朽正是昔年的‘三元道圣’……”
  话音一顿,郭必克大笑接道:“可是,哈哈哈……大概天下武林绝未料到昔年叱咤风云的‘三元道圣’竟会落得如此境地,若是您不说,谁也不敢相信这副模样就是号称‘天朝三圣’之一的‘三元道圣’吧!”
  眼前,这怪人果真是“三元道圣”?只怕就是出自他亲口证实,也极少有人敢于深信不疑吧?亲眼目睹对方的感慨愤怒之态,郭必克大大的一怔,然后探深一揖,道:  “佛圣门下弟子,郭必克叩见道圣师叔!”
  “三元道圣”长叹一声,感喟地道:“不必多礼,照你所说,我那佛圣师兄已先老朽而去?”
  郭必克肃然说道:“佛圣先师,已于三日前得成正果!”
  ‘‘三元道圣”啊了一声,叹道:“得成正果……啊!佛圣师兄竟已仙驾西归了。
  郭必克深知“聚精回神”手法一道,完全视身受者潜在功力深浅而定其苟延生命时间,这时不敢拖延,接口道:“郭必克此来,一为先祖的十八年前之约,二为先师遗嘱弟子寻访前辈及‘二元花圣’之下落,未悉前辈有何见教?”
  “三元道圣”闻言,点头道:“十八年前,我巧救你祖父一命,静中推算,他即使目前获得玄玉仙丹疗伤,也将瘫痪终生,故而老朽认为今生已无望重出生天,尤其在这几年之间,我身受奇特惨遭,早将脱困置于幻想之中了,万未料到在生机绝灭之前你来到,看来苍天虽常弄人,但冥冥之间,正义却永远不会消灭的……”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严肃地道:“因此,在我未去之前,你既奉命而来,自然不会令你徒劳往返、不过,你必须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再应允我三个条件,老夫才能作投桃报李之举!”
  郭必克暗中一惊,默念自己所遇奇事,对方总是提出交换条件,难道世间竟无任何的愿望五条件的施舍,而总希望得到相当代价的报偿?可是转念一想,他又不禁暗责自己的思绪浅陋,设想以“狂龙客”、 “一元佛圣”及眼前这位“三元道圣”,他们含辛茹苦,苦心孤诣地默默忍受数十年艰难岁月,为的又是什么?所谓“条件”也者,不过是“心愿”的代称罢了。
  普通常人尚有未了结的心愿,何况像他们这几位一代奇人?“狂龙客”待自己恩重如海,“一元佛圣”也是情义重山,但若无“三元道圣”的昔年援手,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道:“前辈若有疑问,师侄当就所知一一奉告,至于师叔未了心愿,晚辈当义不容辞的承担下来!”
  “三元道圣”激动连声道好,道:“好好,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做师叔的绝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听着,我要问你第一个问题了第十二章 精忠报国
  他微微双手合什胸前,肃声接道:“佛圣师兄是因捏盘而西归如来,或者另有其他缘故?”
  郭必克闻言一怔,不料他竟问出此等话来,莫非“天朝三圣”身受奇痛,遭遇竟是同出一辙?当下念头一转,立即恭声答道:“佛圣先师与晚辈仅只一日一夜相聚,但已蒙他老人家将昔年之事述说,先师是因身中无名奇毒,故而隐居洛隆城郊‘鬼谷’内,达一甲子之久。”
  “三元道圣”重重点子一下头,沉声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昔年那席送别宴上,其中确是暗藏祸心,只可惜‘天朝三圣’一时没有觉察,竟中了化外蛮夷的诡计,唉!真教老夫死不甘心……”
  郭必克冷然道:“前辈若是觉得体内百脉渐塞,那便是象征生命已经如日薄西山!”  “三元道圣”厉声喝道:“你说的话,莫非已知老夫施展过独门‘聚精回神’手法?”
  血肉模糊的面孔分辩不出任何剧烈变化,但由他严厉颤音的语句内,显示出内心的无比激动。
  郭必克无意枝外生节,冷冷地道:“前辈的所擅之独门手法,正是晚辈未遇一元佛圣之前,朝夕苦练之独门神功,昔年先祖得蒙前辈亲授手法的时候,便已经说明源出‘天籁瀛洲’晚辈正以此事深感吃惊,难道前辈竟与‘天籁瀛洲’深有关连不成?”
  “三元道圣”喃喃念道:“难道真正是她,真正是她……”
  梦呓似的自语中,流露着迷茫、诧异、怀疑郭必克心中大奇,问道:“他?他是谁?”
  “三元道圣”哺喃地道:“她?她是我的门徒,叛徒,狠心无耻的蛇蝎,她极可能就是‘天籁岛主’,对!绝对不错,她必定是‘天籁岛主’!”
  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烈火猛然罩上身来,郭必克惊得连退数步,口中吃吃地道:“天……籁岛……主……竟是……’前辈之徒?”
  “三元道圣”如梦初醒,肯定地道:“不错,老夫将以前所经事实说明,你也许就恍然大悟……”
  郭必克忙道:“前辈请说……”
  “天籁瀛洲”之事,关系他未来行道江湖至为重大,系心耿耿,永难释念,所以他虽惯常以静应付一切,此刻却不禁有些关心起来,语无伦次了。
  “三元道圣”沉痛地点头说道:“当然要说,不过你先回答第二个问题,近年以来,江湖上有无发现一个名叫什么‘神行僵尸’的少年行踪,他是否……”
  话犹未完,郭必克已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神行僵尸,嘿嘿,我恨不能食其肉而寝其皮!”
  “三元道圣”闻言木觉惊道:“为什么?难道这畜牲果然仗势行恶不成?”
  “为什么?”
  郭必克冷笑道:“此人乘危夺取先祖性命,如今更荼毒江湖,横行霸道!”
  “三元道圣”悲号一声,沉痛地道:“罢了,罢了!不料老夫竟又种下祸根,罢了,罢了……”
  话声末完,他右掌己劈向自己的天灵盖。
  郭必克大吃一惊,未待转念,已经闪电般出手一托对方掌劈之势,口中冷冷地说道:“难道此人又是前辈的得意高足不成?”
  谁知“三元道圣”却黯然说道:“唉……谁说不是!”
  这一瞬间,千万个意念如同闪电般掠过脑海,无数团猛烈焚烧的怒火充盈心头,郭必克冷哼一声,松手退了两步,险些将愤怒爆发无遗。
  他勉强按撩住怒气,冷冷笑道:“前辈避世此间,但盛名却由令高足发扬光大,当真可喜可贺!”
  这种讽刺言语,“三元道圣”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当下不禁悲叹—声,沉痛已极地说道:“唉……你哪里知道老夫的难言之隐,世事不可预料,谁又能洞察一切前因后果?郭必克贤侄,你若得知老夫这多年来的惨境,就会明白老夫用心之苦,实非有意造孽啊……”
  郭必克无动于衷,冷然叱道:“晚辈洗耳恭听!” “三元道圣”黯然长叹,双手紧紧互捏,骨节“喀喀”的发出脆响,显示他内心之激动与悲痛,已达极点,设想他以“天朝三圣”之尊,一旦落于这般境地,自是难堪之至,偏偏又无心种下大孽,替武林留下无边的腥风血雨,这叫他怎不问心愧作,自怨自艾?沉默一阵,他才渐渐平复了被动的情绪,沉重地道:“郭贤侄,我不怪你出口不逊,讽刺长辈,不过你要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尤其是无心造孽,在情在理,都非本人预料所及,昔年‘天朝三圣’所以称雄,只不过因为在武学上有极高成就而已,井非指我们都如圣贤一般的高风亮节,何况,即或圣贤也绝非终生无过啊……”
  这苍凉的声音,道出他隐藏的苦痛心声,只听得郭必克一怔,然后平静地道:“前辈的无心之过,恐怕会替人间带来无边劫运,造孽也造得太大了……”
  “三元道圣”点头沉声道:“老夫一生素行方正,这一点相信天下武林都不敢否认,不料晚年临终却造下无心之孽,唉,追源推本,也许我把生死一念看得太重了,郭贤侄,那三个条件不必提了,现在老夫只有一个心愿,在我去世之前,希望你能够慨然应允!”
  郭必克沉吟一下,毅然地道:“君子一言,重于九鼎,晚辈方才已答应过,前辈何必旧事重提?”
  “三元道圣”惨然一笑,道:“好,就是老夫百年之后,烦贤侄代我清理门户,搏杀‘天籁岛主’与‘神行僵尸’!”
  郭必克蓦然哈哈狂笑道:“夭籁岛主控制武林,神行僵尸与我有三江四海之仇,就是前辈不说,我又岂会放过!”“三元道圣”沉声道:“神行僵尸从我习艺时短,不足为惧,天籁岛主却已差不多尽得老夫真传,若以功力而论,她已几乎与老夫昔年并驾齐驱,即使相差,也极其有限,你自问对付得了吗?”
  郭必克生硬地道:“我将尽力为之,死而无怨!”
  “三元道圣”忽然嘿了一声,冷笑道:“好在老夫不至于糊涂透顶,总算留下绝活未传,否则岂不任这毒如蛇蝎的妇道人逍遥法外,郭贤侄,你既然承担老夫遗命,自会传你克制之法!”
  “三元道圣”说完,喘息如牛。
  郭必克见状一凛,惊道:“前辈怎么了……”
  惊呼声中,他已将“玄玉仙丹”火速递向“三元道圣”唇边。
  “三元道圣”张口一衔,只一股沁心畅脾的清凉之意,顺津而下,立将原有气息触动脉膊的痛苦感觉,奇异地压抑下去。
  闷闷地呻吟半晌,他又将“玄玉仙丹”吐出,握在掌心,沉重地道:“借着玄玉仙丹的神奇力量,老夫尚有半个时辰的寿命,郭贤侄,请聚精会神!”
  郭必克听他如此郑重,不党一怔心神,道:“老前辈只需将中毒归来后之经历稍述即可!”
  “三元道圣”道:“这样说来,波斯国一战之经过你已全知?好,那么老夫从凯旋归采以后说起……”
  他双手交叉地互相紧捏,激动地叙述出多年来的凄苦处境,那种苦楚之残酷噩烈,真非任何人能够忍受,郭必克一面静静倾听,本禁为他的不幸遭遇,扼腕叹息不已。
  原来,“三元道圣”从波斯国凯旋归来,三圣分道扬镖以后,不久便发现身中奇毒,当然若能觅得传闻中之“玄玉仙丹”,则一切可迎刃而解。
  结果一白费心力。
  既未寻到“玄玉仙丹”的下落,而服食巨量灵药仙草,却是药不对症,尽管因此增进了不少的功力,但体内毒伤毫未消除,仅能暂收阻遏之效。
  如此一来,散尽功力,坐以待毙。
  百无良计之下,“三元道圣”遂走访当代以医术神通而盛称于世“扁鹊回春”,只要能够找出体内毒伤根底,便可对症下药解毒。
  谁知访晤“扁鹊回春”一谈,居然连位当代扁鵲的精博见闻,也分辨不出“三元道圣”所中究竟是何毒,经过数次试行治疗以后,克确定是一种中原绝迹“蛊”毒之类,施蛊之法也与苗疆一带大不相同,显然出自波斯国异邦古传独门一脉。
  由于毒性未能深悉,“扁鹊回春”也束手无策,但他告诉“三元道圣”如想解除毒,只有四法可行。
  第一,如能寻取传闻中,秉天地精灵英华所聚的“玄玉仙丹”,则无论何种毒饬俱可治疗。第二,重赴波斯国讨索解药。
  第三,古籍所载,百越有“龙王珠”雌雄各一,能解天下一蛊毒,如能觅取其一,或许能解除体内的蛊毒。
  第四,阴阳交泰,百盅尽散。若能找到一名练有“阴阳交泰”的功力的女子交合,也是同样有效。
  这四法的行法,“三元道圣”知道绝行不通。
  —来,“玄玉仙丹”总是千古相传至宝,但下落始终不明,仅知道多半在藏青一带,自己为此已耗时多年,纵然继续努力,希望也极小极小。
  第二点,可说是正面解决之法,但“天朝三圣”别后各分西东,行迹奠定,凭自己孤掌难鸣,怎敢独闯龙潭虎穴,自讨埋骨异邦的下场。
  至于最后一法,未必有效,自己也不愿以风烛残年来误害他人青春,“阴阳道”的一脉奇学,本非武林正宗,若想练至登峰造极,除非借那伤天害理的摧花蹋柳之力,但“三元道圣”一生童元苦修,并且以此自负,所以此法也是不通。
  算来算去,唯有第三法可用“龙王珠”,虽也是天材地宝,百年罕遇,但百越施蛊高手极多,就算找不到“龙王珠”,总可设法请人试试解毒,也许能收到意外之效果。
  因此,“三元道圣”决定取道百越,临行之前,“扁鹊回春”.又将以古秘方,制成的“攻心救命丸”
  两瓶赠予,此水又名“护心夭液”,无论身中绝毒或极重的内伤,服食此水即可暂时压抑不发,若长期服用虽会导致麻痹、哮喘、瘫痪等等不良后果,但却能将绝毒包集一处,不致随脉四窜。
  于是,“三元道圣”就此羁留多年,百计寻访“龙王珠”下落,其间更辗转设法解毒,然而几乎踏遍整个百越,甚至于遍及安南(今越南)真腊(今泰国)境内,不料非但找不到“龙王珠”,功力也日渐退减,无论任何一位施蛊解蛊高手,也无法解去他体内奇毒。
  大约六十六七年前,“三元道圣”进入古今罕有人迹的宇内屋脊,费尽心力,历经艰辛仍旧一无所获。
  就在心灰意冷,准备跨越藏青,北往西域一行之际,却突然发现一桩奇事。
  奇事发现的地点是在宇内屋脊的冷布岗日峰交界附近,在一片穷山恶水环抱的山谷之间,遍生了大丛金黄九蕊异花,这片花若被旁人看见,也许轻忽不理,但“三元道圣”却深悉此花秉天地间奇淫至秽之气而生,正是修炼独门“阴阳交泰”神功时采补之无上圣品。
  花名“阴阻颠倒欢乐菊”,天下仅只极少数穷阴极秽之地才有,但为数却也少而又少,不想在那山谷间却盛产如许之多,而且分层种植为一片片花圃,秩序井然,似是有人专为此事经营。
  凡是蓄意种此奇花之人,不问便知,必是习于邪淫一流人物。
  “三元道圣”一生最恨此种下流鼠辈,当下立即动手将“阴阳颠倒欢乐菊”悉数毁掉。
  花毁人现,花主人是位美如天仙的少女,看年龄不过二九年华,但武功极极为精深狠辣。那少女一见花全被毁,不由分说,立即翻脸动手。
  “三元道圣”见少女艳绝人寰,一时动了爱才之念,不忍痛下煞手,动手之间,道破身分,并喝问少女来历。
  彼时,他仍是玉面朱唇的美仙童,少女出丰两招之后已花容变色,’显然她已知敌手是谁,故而“三元道圣”才一发话,她慌忙趁机下台。
  目光连闪,自称姓花名天籁。
  “三元道圣”问她何以栽种此类专门合制媚药的奇花,她答称受人之托,代为看管,托她之人,乃是一对神仙眷侣,武林人称“神鹰侠侣”。
  “三元道圣”一生阅人无数,见微知者,明知此女所言非真,但也许注定该遭冤孽,竟然产生一种奇想,欲将本身不世绝学转授此女,以免江湖从此失传。
  当下遂将心意说明,那少女大喜过望,立行拜师之礼。
  自此以后,“三元道圣”就在那山脉择地隐居,起初,尚暗中时考查少女举止,但古人云:君子可欺以方,愈是大奸大恶之辈,愈能城府深藏。
  终于,“三元道圣”一身绝学,几乎在八九年向全部传与少女,但“阴阳道”一脉武功巧妙也妙在此点,他本人身具阴阳二人体,上半身为男,下半身为女,是以不须借采取之力,便可至于炉火纯青的境界。
  但若无象他一样地天赋异禀,就必须行采补之道,并且由此可练至登峰造极,较“三元道圣”更胜一筹。
  “三元道圣”自然对于“采”深恶痛绝,那自称花天籁的少女表面尊师重道、暗中已包藏祸心。
  于是,强制之力愈大,反抗之力也更加内张外弛。
  不过,“三元道圣”却未料到,那噩运落到他自己而已。
  记不清什么日子了,只记得是一个明媚的午后,他正在打坐行功,蓦然—一“精促穴”一麻,一股令人百脉贲张的幽香袭人鼻端,一条软玉沮香的身体偎近身边,于是……
  颠鸾倒风,抵死缠绵,而他一生苦行也从此付诸东流。
  事后,花天籁立即现出原形,挟制他来至这唐古拉山荫秘洞之内,囚居幽禁,以南诲“金蚕丝”
  贯穿他全身穴道。
  临行前,花夭籁荡笑道:“彼此师徒一场,我总不忍亲下毒手,既然盗你元精,败你道行,自有报答之日,此洞机关巧妙,控制开关在外,石门厚达六尺,除非另有外人搭救,你今生已脱田无望,身毒之事,我必亲往一行,也算聊表一丝心意……”
  话毕,飘然离开石室,从此未见再来。
  “三元道圣”身中暗算,就此因居石室至今,他全身穴道被“金蚕丝”所穿,行功运气极为艰难,更是日落千丈,功力越来越差。
  约莫五年之前,石室又来不速之客。
  这次来的是个幼童,约莫十五六岁,姓蓝名子奇,乃是因石门未闭,珠光外露而引来。
  “三元道圣”因与“狂龙客”·所约十年时限已过,以为今生已无重出生天,这些年来,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体内毒伤的侵蚀,虽被“护心天液”逼向双足,但已经逐渐蠢动,时有分窜的迹象。
  人在绝望之中,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好象飘浮在恶浪祷天中的人,只要发现木板,那情形是微小而不足负担的重量,挽救他的生命,他也将毫不顾虑的抓紧不放。
  因此,“三元道圣”再度收徒,虽然他已上过一次恶当。
  然而,第二次噩运又降临在他身上。
  于是,他变成现在这副不堪入目的惨相,盲目、断足、毒发……
  蓝于奇自幼出道,号称“神行僵尸”心狠手辣,“三元道圣”将绝艺传了十之八九之后,便出现这种情形。
  但蓝子奇也趁机翻脸无情,“三元道圣”不备而之遭毒手,此人更是狼心狗肺,为了逼迫“三元道圣”传授其余绝学,竟将其双足削断,双目挖盲这是在“三元道圣”穴道被制的情形下进行的,一代奇人竟然无力反抗,落得如此惨痛下场,真正令人发指……
  静静听到这里,一丝奇特念头闪过郭必克脑海,但等他努力去思考,去捕捉这一线灵感,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听“三元道圣”低吁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天籁岛主’想必是昔年的花天籁,她已经尽得老夫真传,将老夫所擅长的‘九阴六阳十六式’及独门‘阴阳道’神功练成,加以她近来不惜淫毒天下,功力想已练至登峰造极之境,即使是老夫重生也无可奈何……”
  郭必克一怔,奇道:“老前辈方才说有方法制服她,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三元道圣”一挥手,严肃地道:“不错,老夫曾说过有方法制服她,但那法子却非老夫所能练成,我阴阳道一脉,武功虽偏于邪道,却有一种至高心法,便是‘二心交融’真气,此法练成,则阴阳分合由心,阴中逾阳,阳中逾阴,阴阳相补,生生不息,能将本门武学发挥至极高境界,不必经由采补邪道。 “然而人只有一心,一心不可二用,所以非借重千年灵宝玄玉仙丹之力,如今此宝既为你得,天下无人比你更有资格来练这种奇功。
  “数十年囚居生涯!,老夫又参悟出一套绝学,专为针对‘九阴六阳十六式’而用,此学与‘二心交融’真气之练法同载于昔年赠与你祖父的绢册上,名曰:无极天罡神功’,此功至阳去阴,反‘阴阳道’而行,为我晚年心血结晶,望你能详加参研……”
  话说至此,他猛然打了一个寒颤,身形摇摇砍坠。
  郭必克心中一惨,急道:“前辈尚有何种未了心愿?”
  “三元道圣”挣扎着喘气道:“代……代我复仇,凡以……血洒我者……我必以血还之……郭……贤侄,你知道蓝子奇那叛……叛徒,何以只削我足,挖我……我目,他……
  他留下我的双手,可以……利用来传授招式,还之以血……火……化……吾……身……”
  当微弱的语尾尚在沉寂的空间中摇曳时,他已软弱地斜倒于地,蒙蒙的珠光映下来,他终于长眠了……
  然而,在血迹斑斑的唇边,尚挂着一丝欣慰的笑容,也许他为心愿托传有人而微笑吧!郭必克黯然长叹一声,一颗晶莹的同情之泪,终于悄悄溜出目眶……
  同时,一种从未产生过的沉重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他自知未来的使命是艰巨万分的,是“任重道远”啊!藏滇川之交的交界附近,绵连若崇山峻岭,那便是天下知名的崆峒山脉。
  此刻,骄阳高悬天中,六月里的阳光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着。
  俊秀的面庞上,微微透露着苍白之色,目光冷漠,唇边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意,他,正是身负绝世奇学,任重道远的少年一郭必克。
  离开唐古拉山的荆棘暗涧之前,他遵照。“三元道圣”的遗愿——火化。
  在那间暗室之内,他整整停留子六天,为的是参悟那套“二心交融”神功,然而,他失望了。
  绢册上的其他武功,差不多在六天之内,已全盘有了成就,但对于“二心交融”真气,绢册上只画了一个不着衣物的打坐人像,还有几句类似的谜语的练法。
  那人像打坐的样子非常奇特,并不像昔通打坐时的那样合掌盘腿合目,却是双足前伸,双手虚玮叠抱,嘴巴微张。
  在人像胸口中央,划了一颗血红色的心印,心印中央划印,又淡淡勾出一圈较小的心形虚影。
  人像的周围仿佛是透明体,由心印尖端分出两股红线,一左一右,各向周身七经八脉穿行,最后合于“丹田”要穴。
  至于那几句谜语,更是莫明其妙。
  双心一神,旋合旋分,阴凝于阳,天人交争双心,也许指的是那一实一虚的心印,一神,又作何解释呢?旋合旋分,也许是指的两条红线先合后分又合,但如何旋合旋分,如何运行真气?那两条红线所经血脉,与一般运行内功的门径大不相同,说得更明白点,简直有点逆天行事,如果照线所经的穴脉而行功,必然自有“走火入魔”
  的危机。
  郭必克也曾试过,但运行才只一半,便惊觉情形不妙而停止,因此不敢再轻易尝试。
  第三句话,阴凝于阳,按照古老相传,极阴之中,必伏真阳,极阳之中,必伏真阴,阴阳相凝,必战。
  这或许说明体内阴阳二气的运用,不可使其冲突,但为何最后又说“天人交争”呢?他在室中苦思六日六夜,却始终想不通其中道理。
  于是,他只得暂时撇开这件大事,赶向崆峒山脉,准备进行另一件大事——搏杀“神行僵尸”蓝子奇!荒凉的山径之间,只有他孤寂的影子在渐渐移动,显得那样廖落……
  蓦然——一声响亮的马嘶,随着密如天鼓的蹄音,急速地由远方传来。
  郭必克心中砰然一动,尚未转念,远远群山之间,已出现一点红影,星飞电驰而至。
  郭必克大喝一声,拦住红马去路。
  急急一声长嘶,红马前蹄一扬,人立而起。
  马上人猝不及防,娇呼一声,人己离鞍飞身而下,口中情急地骂道:“不要脸的狗贼们,以多为胜……”
  喝声之中,玉掌翻飞,攻出十一掌,掌影连串似的一气呵成,立将郭必克身形罩住。
  郭必克冷笑一声,宛如一缕失去重量的淡烟,袅袅穿出对方掌风圈外。
  剑眉一扬,星目含威,方待发作,忽然看清对方容颜,不禁为之大大一怔。
  郭必克当真被这巧遇给惊得怔住了,他脑海是波澜起伏似的翻腾着,玉面上泛起奇异的兴奋色彩来。
  一男一女,互相以目光凝视着对方,两人都嗫嚅欲言,但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仿佛言语已被冻封在喉头内。
  在这无言的情况下,蓦然有一连数声厉啸遥遥传来,惊醒了二位的迷醉神智。
  郭必克凝神朝啸声望去,只见远方扬起漫天黄尘,灰雾中出现二三十骑,勒缰疾驰而来。
  他掉首望望她,恰巧看见一丝惊恐之色由她脸部闪过。
  于是,他立即明白一切,冷笑着向她说道:“公主,这些强徒都是跟踪你的吗?他们可曾无礼得罪过你?”
  那颜容如仙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为了一念痴情,不惜离开故乡,万里追踪郭必克的藏族公主——阿尔丽姑娘。
  她听了郭必克的冷淡称呼,玉容微变,幽幽答道:“不错,这些强人都是崆峒派下来的恶贼,我离开布达拉,穿过唐古拉山,进入藏滇川交境处之后,便一直被这些恶徒紧盯,起初并不知道是崆峒派的门下,所以出来惩治了他们,仍然取道巴蜀,方才在前途被他们聚众拦截,其中颇有数名高手,由崆峒掌门率领行凶,我见情形不妙,仗着座骑脚程奇快,冲出重围,不想却遇上了你……”
  她婉转的叙述自己的遭遇,虽然十分简洁,但以她贵如千金之体,从未经历过世间的苦厄,而现在却跋山跋水,为的又是什么?她虽未将心意道出,但聪明如郭必克,又怎么会听不出那言外之意?那些为数约在三十匹左右的骏马,挟着大股黄云灰尘雾驰至。
  “唰唰唰喇……”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一大批玄衣劲装汉子已纷纷下马,包抄合围而上。
  郭必克微一移步,卓然护在阿尔丽身边,星目含威,冷冷一扫四周,只见这批玄衣大汉个个神情凶狞,神光气足,显然都有一身不弱武功。
  他本是存心来找崆峒派的碴子,又加上赵贞姬所受屈辱,不由火上添油,杀机大盛。
  当下冷酷地嘿嘿一笑,喝道:“都给我站住!”
  喝声内含绝强劲力,只震得那些跃跃欲试的大汉心跳耳鸣,不约而同地止住合围之势。
  蓦然,五条人影自来骑中掠出,悄然立在郭必克面前不远。
  郭必克冷眼一看,来人是五个身材相当的老者,为首一人,身着玄袍,五官丑恶,形如山精鬼怪,死人似的一张惨白嘴脸,数根花白山羊须,看上去鬼气森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计味道。
  他左右有三名玄袍老者,均是年约五旬以上,尊容也都不太顺眼,但目中神采逼人,肩露剑把,显然都在剑学上浸淫多年。
  郭必克心知中间那羊髭老人可能就是方才崆峒掌门——“千佛掌”蓝佛诲,其余四人不问可知,必是崆峒五大高手中的四个。
  “霹雳剑”盖青山已死,崆峒派精荚可说已倾巢出动了。
  他想不到崆峒派为了一位阿尔丽竟出动大人马,于是冷冷笑道:“蓝老鬼,崆峒派的弟子徒孙都到齐了吗?还·有什么遗言交代?等下没有机会了……”
  这种毫不容情的当面侮辱,就是泥人听了也会激发土性,何况堂堂的一派掌门?“千佛掌”蓝佛海方自怒吼一声,崆峒四大高手己亮剑并排上前,四人剑尖向天,由左自右,一人接着一人念道:“‘迫风剑’展鸣!”
  “‘夺命剑’师青义!”
  “‘碎玉剑’卓尔群!”
  “‘幻影剑’彭立!”
  郭必克等他们一一念罢,忽然冷冷笑道:“原来是崆峒‘五剑’先来送死,哈哈,这样也好,免得‘霹雳剑’—人孤单,且让你们早些回归地府,去叙一叙数十年兄弟交情!”
  崆峒四剑闻言神色大变,厉声同喝道:“原来五师弟是丧在你这小子的手中?”
  言下之意大有不相信之意。
  郭必克冷森森地道:“不相信么?往阎罗殿报了到,然后自找‘霹雳剑’一问不就就知道了。”
  “追风剑”怒声喝道:“小狗报了名来,崆峒四剑下不斩无名小辈!”
  郭必克冷然笑道:“小爷若是说出姓名来,只怕吓破你们的狗胆,因此在没有问清问题之前,还是不说……”话音突然一顿,大喝一声,右手五指齐弹,五股洞石穿金的指风锐然弹出。
  只听数下闷哼传来;五名作势转身奔逃的玄衣大汉,齐都保持奔逃的态势,被点穴道制在原地不动。
  这一手,登时震住所有崆峒高手。
  “干佛掌”蓝佛海心头一寒,念头急转,忽然想起近日江湖盛传一件大事,不禁心胆俱寒,暗道一声:“罢了!”面上闪过一抹杀机。
  他慌忙越众面前,向崆峒四剑使一眼色,厉声喝道:“无名小辈,有话快问,再迟就没有机会了……”
  说罢,双手自袍中探起,露出长达尺许的乌青指甲,一望即知,他在这鬼爪上练有极为霸道的外门毒功。
  同一时间,四周兵刃之声大起,崆峒派各各凶煞毕露,虎视眈眈,只待一声令下,立即涌上来一次群打围殴。
  郭必克冷酷如冰的目光,利箭也似的扫过崆峒每一个人的脸部,然后毫无感情般地冷冰地道:“假如蓝大掌门能够权衡利害,乖乖地回答在下几个问题,也许小爷一高兴,崆峒派尚不至于全军覆没,否则……嘿嘿——”
  他以一声冷笑拖长了语音,目光定在“千佛掌”蓝佛海的面上,继续说道:“崆峒派精英全部在此,但比之,阴曹主魔王’又该如何?”
  “千佛掌”蓝佛海那死板扳的面孔,泛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侧首向惊惶失措的崆峒“崆峒四剑”一施眼色,然后平静地说道:“原来阁下就是近日江湖上盛传的郭小侠,久仰之至,但崆峒派与阁下向日无怨仇,阁下气势汹汹,上门欺人,且还我一个公道。”
  郸必克闻言之下,纵声狂笑说道:“想不到蓝大掌门如此避重就轻,不错,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为而来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本只想问明几件事情,无意欺人,也无意乱开杀戒。蓝大掌门居然敢提公道二字,我就还你一个‘公道’如何?”
  话至此,他一指阿尔丽说道:“崆蛔派既是江湖大派之一,何以聚众行凶,欺凌一弱女子?”
  “千佛掌”蓝佛海一怔,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的崆峒派崆峒四剑中的“碎玉剑”却沉不住气。厉声叱道:“郭朋友,崆峒派的事自有崆峒派作主,此女是我们崆峒派未来掌门看中的,阁下管得着么?”
  阿尔丽娇躯一颤,这时才明白崆峒派为何苦苦跟踪自己的缘故了。
  郭必克心中冒起一股莫明其妙的怒意,冷笑一声,指着“碎玉剑”说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千佛掌”蓝佛梅怒视“碎主剑”一眼,阴森森地叱道:    “少侠不可逼人太甚,崆峒派也不是省油的灯……”
  话犹说完,郭必克已厉声叱道:“废话,郭某人是来者不惧,方今武林正义颓丧之风,大概就是你们这种不知羞耻的恶徒造成,郭某人再声明一句,你若据实回答,少爷也许稍加惩治,遗留下一线改过生机,否则我将使崆峒派从此除名武林!”
  他不顾崆峒派的反应,继续叱道:“‘神行僵尸’蓝子奇是否掌门人之孽子?”
  “千佛掌”冷然答道:“不错,你问此话何意?”
  郭必克冷笑一声,紧紧追问道:“那么,他必定是未来的崆峒派掌门罗?”
  “不是,孽子作恶多端,已被本掌门人驱出崆蛔派门墙之外!”
  郭必克嘿嘿—笑道:“这种掩耳掩盗铃的作法,休想瞒得过小爷,蓝佛海,有道是养子不教父之过,你养出的狗种闯了大祸,难道你就置身事外?”
  “千佛掌”蓝佛海喝道:“小狗欺人太甚,今日休想走出崆峒地盘!”
  于是,在他的暗示之下, “崆峒四剑”同声暴喝,四道寒光迎着烈阳,蓄势指定郭必克。
  四面八方,崆峒派的精选高手也手中各执兵刃,一步步包围上来了。
  情形呈现紧张,阿尔丽芳心一凛,自腰间解下随身的独门兵刃,那是一条雪白的罗带,长约七尺,带端悬有一方黑玉。
  郭必克冷静地注视着场中的每一个人,蓦然狂笑一声,惨厉的仰天长呼:“苍天啊,鲜血又将污染大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郭必克仰天长呼的当儿,四道寒光经天而起,剑光闪幻,白练盘空,每一道寒虹都带着嘶嘶的尖音,也都排蔼出裂肤穿骨的劲气,毫不容情地齐向郭必克要害攻来!  然而还有比这更快不止一倍的,那是蓝佛海所发出的“碎心幽凤”!十股奇具无比的阴森腥风,仿佛无数余张牙舞爪的魔影子,纵横交错着,交织一层紧密的罗网,这面罗网的目的,自然也是郭必克。
  而几乎也在同一瞬间,崆蛔派的二十余名精选好汉,刀棒齐上,所有的敌手只有一个焦点——郭必克!那位藏疆第一美人阿尔丽姑娘,虽然身具上乘武功,但她自有生以来就因家世尊贵,身份崇高,而象一株盆栽的娇艳翠兰,被女神般的供奉着,极少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因而目前的恶劣情形,是她从未经过过的,而这些也深深震慑住她的神经。
  危急之间,她出手本能地娇叱一声,手中罗带施出一招“八面雪花”,八道雪白的带影,分向侧面进袭的崆蛔高手迎去。
  可是,她的神带反应显然太慢了,因为,当她还未与人的攻势接触之前,她的心上郎君——郭必克已清啸一声,双掌宛如闪电奔雷,在不可觉察的一瞬间,源源不绝拍出十六掌。
  掌力如大江东流,洪涛滚滚,那浑厚雄猛的风罡,似乎可以冲破一切阻碍。  于是,正当其锋的敌手,其身受之压力,是闭目可见的。
  “千佛掌”蓝佛海急吼一声,瘦削的身形东摇西摆,像醉汉似的踉踉跄跄,连退八九步之远。
  而飞身偷袭的崆峒派四剑,更仿佛遭受千斤巨锤一样,纷纷惨嗥半声,各自拖曳着一溜寒光,分向四个方位抛球般的掷飞。
  这时,阿尔丽的柔带展开威力,呼呼一轮疾扫,才将左右两侧的敌人击退。
  只听郭必克嘿然一笑,缓步走向“千佛掌”蓝佛海。
  崆峒四剑同声暴喝,不约而同地护卫在他们掌门人的身边。  这四个崆峒振用剑高手,方才已受了不轻的教训,因此脸上都显得毫无血色。
  而他们的掌门人,却比他们更窝囊了,只见这位“千佛掌”蓝佛海神态狰狞,身形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受伤太重,还是内心过于恐惧。
  总之,他那样子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象是一头垂头丧气,待人宰割的山羊。
  崆峒派下高手,不禁簇拥而上,围在“千佛掌”蓝佛海四周,结成一层坚韧的防卫圃。 郭必克视若无睹的继续往前缓步而行,—步……两步……六步……
  “追风剑”猛然厉声喝道:“站住,再上前就要你好看!”
  脚步微微一顿,郭必克杀气腾腾地望着崆峒群凶,一言不发,双掌却徐徐抬起。
  毫无疑问,这位性格独特的少年杀心大起,准备血屠崆峒。
  原来是崆峒掌门的独子,残酷的惨杀了与他相依为命的亲人,而“血债血还”是他一向抱定的宗旨。
  就在这当儿,阿尔丽蓦然跃落身边,花容失色地惶声叫道:“郭必克,算了……算了……”
  她显然已经觉察到郭必克的心意,而她自然以为郭必克克所以如此作法,完全是为了她的被辱。
  郭必克惨然一笑,冷冷地道:“走开,崆峒派与我仇深似海,换了是你,你能绕过杀人凶手吗?”
  阿尔丽风目一眨,看清郭必克脸上冷酷无情的神色,不禁机伶伶的打子个寒战,呐呐地道:“我……我不愿意你沾上太多的血……腥……”
  郭必克冷笑一声,毫不容情地道:“天底下无人能够阻止我的意志,尤其是……
  女人!”
  阿尔丽闻言一怔,只听他又深沉地说道:“若是不能闯过美人关的英雄,又岂可算得真正的英雄!好了。你走开罢,我会让崆峒派获得最妥当的归宿,但却并非为你而出手……”
  冷森森的,有如冰针也似的字句,立即深深刺人阿尔丽的心房,她悲愤交集地喊道:“好,好!你……你……”
  尾音未歇,她已失魂落魄的连连倒退,猛一顿足,只听急急一阵嘶声,一溜红云,卷起滚滚黄尘,瞬间已风驰电掣地翻山越岭而去。
  远去了,远去了……
  郭必克怔怔地望着她逝去的红影,不知怎地,他此刻却又仿佛觉得茫然,似乎遗落了某种东西,而莫明其妙地在内心产生惋惜与缅恋的情绪。
  人在悲愤交集的时候,往往不会经过太多的考虑,便冲口说出莽撞的话来,他本无意刺伤阿尔丽的心,但却又在无意之中刺伤了她。
  少女的心本来就是敏感,善变而脆弱的,她又怎能忍受心上人的寡情?即使她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他,也不能在尊严粉碎的情况下,仍然腆颜留在他的身边啊!矛盾的情绪围绕着郭必克,他呆呆地以目光遥送远去的阿尔丽,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于眼界之外。
  然后,他无端端的苦笑一声,向那些等候死神判决的崆峒派高手咬牙切齿地道:“崆峒狗贼一齐上吧,小爷要让你们碴得公道的真正意义!”
  崆峒掌门“千佛掌”蓝佛海,方才施出苦练多年的“碎心幽风”,谁知被郭必克的真力反震回去,几乎自食其果,这时才将逆窜百脉的阴寒毒气勉强逼出,全身上下都不禁沁出冷汗。这老奸巨猾的一派掌门,惊魂甫定,立刻看清目前崆峒派所处的劣势,已经达到难以挽救的地步,敌人的高强武功,他已深深的领教过了。
  除非出现奇迹,使郭必克自动罢手,否则要想以崆峒振本身的力量,绝然无法逃脱覆灭的命运。第十三章 天籁七嫣
  可是,逼迫在面前情形,除了一拚之外,别无他法。“千佛掌”狂笑一声,暴喝道:“崆峒勇士们,敌人的魔掌已残酷地按在大家头上,不拚命也是一条死路,上吧!”
  崆峒高手暴然应和,纷纷扑向郭必克。
  蓝佛海见状,自慰的笑了一下,迅速与“崆峒四剑”交换了眼色,厉叱声中向郭必克攻出九腿二十三抓。
  同时,崆峒“崆峒四剑”各手戴着鹿皮手套,分占四角,长剑还鞘,双手伸人悬挂两股的暗器囊中,严峻而毫不呆滞地注视着恶斗。
  显然,他们准备运用压箱底的法宝——“夺命五毒针”!如果他们知道躺在唐古拉山上的五十余具“铁心帮”的尸体,他们也许会惶惑得不敢再陷覆辙。
  此刻,郭必克正被二十余名崆蛔高手包围,“千佛掌”蓝佛海舍生忘死的搏斗着。
  他满怀仇恨之火,出手自然不给敌人有任何退步,只听惨叫连连,转眼之间,崆峒勇士已乖乖地躺下了六名!这是一场毫无精彩可言的战斗,尽管崆峒高手前扑后继的死缠不休,尽管“千佛掌”蓝佛海拚命的阻止屠杀,可是—一他们的总和力量,是薄弱得如此可怜,纵然能够给郭必克带来轻微的压力,那程度也是微不足道的,就像“蚍蜉撼树”一般。
  “千佛掌”蓝佛海怒吼一声:“下手!”
  命令已发出,恶毒如他,也不禁微感痛心疾首。
  因为,“夺命五毒针”是不长眼的,它不会分辨敌人与自己人,而场中尚在缠斗郭必克的崆峒门下,必然会“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这些门下毕竟是“千佛掌”蓝佛海一手培育的心血,可是为了“致敌死命”,为了保存崆峒的元气,舍此别无他法,徒众还可召集,传授,自己的性命要紧得多。
  繁密的针光激射,瞬间将郭必克与崆峒徒众笼罩在内,封住了一切退路,于是—一一连串的绝望惊呼,从崆峒徒众口中狂乱的喊出,紧接而来的是——惨啊!郭必克自在唐古拉山吃过“万蚁吞噬针”的小亏,深知其中利害,有道是“一朝被蛇哎,十年怕井绳”,他纵然武功更进一层,此番也不敢太大意。
  只听他仰天发出裂石穿金的长啸;双掌翻飞如轮,捷比闪电,快似奔雷,正是“金刚八式”中的唯一守式“金刚不败”!这一招天衣无缝的守式,真似经过千锤百炼而屹立不败的铁汉,又仿佛是激川湍水间的中流砥柱,纵然历尽岁月与风雨的侵蚀,仍是“傲骨”永存!于是,成片、股、网、线,冲击排荡,激射进飞的棱形毒针,才一挨近,更像受了无形劲气的重重摧残,粉碎如雨般洒开。
  同时郭必克狂笑一声,双腿连环似的踢出八腿,立将身边八名苦挣强捱的崆峒高手踢飞。
  一阵清脆的骨骼断传来,随即又是此起彼落的惨呼!“崆峒四剑”脸色大变,欢声连挥不绝,额际汗落如雨,此刻此际,他们真希望上苍賜福——赏他们多生两只手掌,即使被人当做怪物也无所谓。
  “夺命五毒针”密如万丈星涛,汹涌澎湃,猛烈歹毒,水银洒地,无孔不入,它所以能驰名江湖,自然有其霸道之处,可是一旦面对強敌,却变成了破铜烂铁,空投浪掷,一筹莫展。不过,它对郭必克却仍有不少的威力,就像“万蚁吞噬针”一样,总算稍有牵制的微效。
  “千佛掌”蓝佛梅目睹此情此景,不禁魂飞胆落。
  念头一转,悄悄走近方才被郭必克制住的五名大汉身边。
  这五位大汉恐怕是崆峒派中最窝囊的废物了,为什么竟在尚未交锋之前,就企图临阵脱逃呢?“千佛掌”蓝佛海那惨青的脸上,奇异地泛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突然出手如风,点向五人死穴。
  “咚咚咚咚咚!”
  五具尸首才一栽倒在地,他已忙不迭地向五人怀中各掏出一物。
  就在这时,蓦然两声喋喋怪笑传来。
  “千佛掌”蓝佛海心中一凛,接着身侧突然跃落二人。
  侧目一瞧,“千佛掌”藍佛海大喜过望,急道:“二位护法使来得正好,请立即出手助阵!”
  来人是两个玄衣大汉,身材一般高大,脸部戴了假面具,一是狮首,一是虎面,均都手执九环钢叉,神态十分诡异。
  狮首面具的汉子嘿嘿笑道:“拿来!”
  “千佛掌”蓝佛海慌忙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那是五块青莹莹的竹片,长约三寸,薄约分许。
  脸戴虎面的汉子冷冷抢过道:“率领你的人退下,这里用不着你们!”
  这两个突然驾临的大汉,不但神态诡异,而且口音生硬,十分狂傲,夜郎自大,目中无人,仿佛不将堂堂崆峒派掌门当一回事似的。
  可是,说也奇怪,“干佛掌”蓝佛海虽是一派掌门,却似乎对“狮首”、“虎面”异常敬畏,闻言诚恐地答了声是,悄声地问道:“二位神侠可知犬子近况如何?”  狮首与虎面互望一眼,肃然齐道:“蓝坛主现已赴巴蜀,另有要事,你请吧!”
  “干佛掌”蓝佛海暖味的笑了一笑,薯然高声喝道:“四剑速退!”
  喝声方落,他已首先急奔而去,方向却与崆峒派的所在相反。
  “崆峒四剑”闻声立刻停止施放“夺命五毒针”分朝四个方向奔逃。
  郭必克虽在“夺命五毒针”围困之下,但他应付自如,绰绰有余,早巳望见“狮首”、“虎面’’的来临,听见“干佛掌”蓝佛诲对二人的“尊称’”
  本待“夺命五毒针”毒针用罄之后,再不留情,谁知“狮首”、“虎面”居然令崆峒派撤退,这倒是出乎意外。清啸出口,只见他掌如惊电骇雷,蓦然连拍带打,抖手便是一十七掌。
  “夺命五毒针”的残余威力,全在速一掌威力之下,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在他四周,躺满了一具具尸体,有的缺臂断腿,犹在呻吟挣扎,有的双目突睛,面目乌青,有的六阳魁首不翼而飞,有的血肉模糊,脑浆外溢总之,情景够令人心惊肉跳的。
  郭必克冷冷的一笑,不追“千佛掌”蓝佛海,任凭“崆峒四剑”四散鼠窜,践踏着尸体,迈越过血泊他玉面笼罩着更盛的杀机,突向迎上来的“狮首”、“虎面”。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郭必克一停脚步,“狮首”、“虎面”也将钢叉双双插入土中。
  九环钢叉轻轻一插便没人土中半截,显示这二个大汉功力非同凡响。
  郭必克凛然冷笑道:“装神扮鬼的两个毛贼纳命来!”  话音才落,猛一欺身,拳打脚踢,向“狮首”、“虎面”各攻七掌九腿。  这种见面礼可不好受,换了像“千佛掌”蓝佛海那种脚色,在猝不及防之下,非死即伤,最起码也会小小挂上点“彩”
  但速“狮首”、“虎面”二人的来头非小,武功竟比郭必克斗过的“阴曹三魔王”任何一人都强上一筹半筹。
  只听二声厉啸,二人已分别闪开,旋退旋进,双双出手、各向郭必克还了七掌九腿。
  敌人之强出乎郭必克意外,他脚下连踩方位,险险让开对方攻势,冷冷喝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狮首”、“虎面”二人,也似乎因郸必克闪避的玄幻身法而微感惊奇,双双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齐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必克哈哈一笑,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郭必克是也!”
  “狮首”、“虎面”又是同声“啊”了一下,两人目光着实打量着郭必克几眼,然后——“狮首”傲然喝道:“原来你就是斗败‘阴曹三魔王’的小子,很好,大爷们奉命正要找你!”
  郭必克生硬的挤上一缕笑容,但任何人都可觉察到那稳藏冷笑后面的是什么了……
  杀机密密笼罩在他那冠玉似的容颜之间,他故作神秘的道:“二位准备一齐押解郭某去见‘天籁观音’,对不对?”
  “狮首”、“虎面”仍未觉察他的存心,二人毫不考虑地断然答道:“当然!”
  郭必克蓦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中似乎包含子无比的轻视与鄙夷。
  狂突一歇,他冷冷地说道:“我若是不愿去呢?”
  “狮首使者”怒吼一声,手中九环钢叉一晃,厉声喝道:“愿不愿,由不得你!”  郭必克从鼻孔中冷哼一声,道:  “只可惜本小爷沒工夫!”  “虎面使者”怒道:“小于,原来你一直在戏弄大爷二人!”
  郭必克大笑一声,道:“糊涂蛋,你现在才明白吗?小爷的难题就是请二位的鬼魂去见:天籁岛主’!”
  话音方落,“狮首”、“虎面”已暴怒若狂,双双夹攻而上,出手便各自攻出十一叉二七一十四腿!郭必克嘿嘿一笑,侧身旋闪,滴溜溜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已躲  过上盘攻势,但那二七一十四腿却电速般地踢近丹田之下的阴囊。
  危机一瞬间,只见他猛然平飞而起,腿风贴著肚皮才一险险撩过,他立刻疾然翻身急旋,双掌连用,顷刻间便还了一十六掌之多。
  “狮首使者”怪嚎出口,九环钢叉连消带打,“虎面使者”闷嗯一声,移形换位闪至郭必克背后,悄然无声地递出九叉。
  同是瞬间,这对老搭挡已被破解了郭必克的凌厉攻势,突然叽哩咕噜地一阵怪叫,又走曲线,以不要思议的速度方位,斜戮一十七叉,叉叉不离郭必克要害。
  这二人招奇力劲,配合得宜,郭必克显然警觉出对方有优点,身形一矮,便已闪过如山叉影。
  蓦然,宛如龙吟似的清啸响起,他那强有劲的双臂,奇异而神缩七次,七七四十九道掌彰,经天而发,匝地急卷,一串紧接一串、一波强胜一波!“狮首使者”自觉陷落于一个极大的漩涡中,即使用尽全力,也无能抗拒那种神奇的力量。“虎面使者”却仿佛置身于泥沼中央,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总之,这一对难兄难弟的感觉大同小异,那就是一—死亡阴影已无情的降临!因而,人类在千钧一发之际必会有的求生本能,强烈地在他们身上显示。
  “狮首使者”暴然狂吼,九环钢叉疾舞如飞,每叉都用尽全部力量,而他的高大身材更闪电似的往外奋跃,相信在这种生死关头,即使教他将“吃奶”的力气用上,也是在所不计。
  “虎面使者”却比他聪明些,也狡猾几许,明知自己劲力不足抗衡,唯有避重就轻才是良策,不过敌人的封锁是如此严密,水潑难进,针线难透!于是——  宛如一团乌黑的铁铸陀螺,顺势急卷,他恰似滚地葫芦般地旋出掌风圈外。
  这一瞬间,碎石磨破了他的脑门、双肩、臂弯、肘手、腿胫、皮肤。
  可是,他并不在乎这点皮肉之苦,能够脱离死亡圈外,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虎面使者”刚一翻身站起,却听一连串的掌风拍响起,紧接着:狮首使者”闷哼一声,人已倒飞如矢,直向他尚未站稳的身形撞来。
  显然,“狮首使者”不自量力,尽管他用尽吃奶的力量,又怎能与昔年“一元佛圣”冠甲天下的“金刚八式”相抗?何况郭必克方才使的正是其中精粹的第七式——金刚无敌呢?因此强抗的代价便是不轻的内伤!“虎面使者”忙以九环钢叉顺手一挡,立将“狮首使者”扶住。
  就在“狮首使者”刚被扶住,郭必克蓦然豪爽的狂傲大笑起来,朗笑声中,他一步步逼向二人。
  “虎面使者”心惊肉跳!“狮首使者”魂飞胆落!蓦地一郭必克面部闪过一丝异色,惊诧至极地一指“狮首使者”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快报上来历!”
  “狮首使者”惊怒交加的吼道:“太爷是你的活祖宗!”
  郭必克神色一寒,“虎面使者”也已觉得异状,指定“狮首使者”惊呼:“老五,你’……你的面具呢?”
  “狮首使者”闻言一怔,伸手—摸,突然狂吼一声,掩面垂首,口中也自恐怖地喊道:“完了,天啊!我完了……”
  话音中流露出无限的绝望,仿佛面具一失,便注定他今后的恶劣命运!  “虎面使者”也仿佛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居然惶恐得不知所措,怔怔地呆在一边。
  郭必克方才一瞥之间,业已看清“狮首使者”
  的真面目,他所以惊奇的不是对方面貌太诡异,相反说来,“狮首使者”的真貌从另一角度评判,可以算得上是“美男子”。
  当然,郭必克也绝非诧异于对方的“美”,因为“狮首使者”尽管再“俊美”十倍,也使他看不顺眼,自然而然的觉得厌恶与新奇。
  为什么呢?问题十分简单,对方非我族类也!隆准宽额,粗眉碧睛,正是异族人所称赞的“粗犷美”,但绝非中华自古以来赞崇的“俊秀”。
  郭必克嘿嘿一笑,猛然联想起这件事的蛛丝马迹,心中砰然狂跳,喝道:“你们来自波斯国对不对?”
  语调虽还带些怀疑的意味,其实他们心中早已确定自己的想法必然不错。
  “狮首使者”猛一招手,碧目森森,狠毒地盯着郭必克,目光中似乎蕴藏了难以描述的仇恨,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令人颤栗的字音:“今日此时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一落,双手神速地一按肚腹,卡簧一响,撇下一条奇形怪状的兵刃采。
  郭必克凝神一瞥,只见那是一柄月牙形的弧形护手,大指一握,但尾端却拖着一条淡黑色的钢丝,长约三尺,细如发丝,若非郭必克目光超人,就根本难以辩清。
  郭必克猛然想起“一元佛圣”所说的波斯囱第二高手“苏丹天师”,他不正是使用这种奇形怪状的兵刃?如此一来,他更肯定对方的身份,不是“苏丹天师”亲传徒众,也必是波斯国一脉的传人。厉喝声才一掠过空间,“天师髭”已凝成一丝电光,宛如灵蛇似的闪插,掠扫,戮刺,缠旋,于是——仿佛无数缕虚无飘渺的幽灵,突然飞舞盘旋于郭必克的周围,乌暗暗的丝影翱翔往来于苍冥的空际,带来了阵阵比冥间更阴森的寒飙。
  凌厉无比的攻势,如此神速与险恶,也如此疯狂与猛烈,并不因他方才所受的内伤而减轻威力。
  因为,一个人明知自己必然难逃“死亡气那么因此而产生的“拚命”观念,其強烈的程度必然超过平时百倍不止,所谓“一夫拚命,万夫难当”
  就是这个道理。
  郭必克心中一凛,双掌连挥带打,闪退数丈。
  “狮首使者”狂嗥怒吼,跟踪紧道,如影随形,“天师髭”娇捷如飞天神龙,张牙舞爪,毒辣兼施,刹那一瞬已连攻二十七招。
  招招连环,式中套式,直如江湖亘天,洪流漫地,其势猛不可当。
  郭必克被他逼得先机尽失,心头火发,大喝一声,旋身急闪,同时双掌连环拍出,抖手便是一十九掌。
  “狮首使者”吐气开声,突然施展一种诡异身法,盘旋飘闪,掌风掌力从身边险险掠过,他尽力—挥,“天师髭”裂帛似的暴喝一声,揉身猛进,狂攻不林。
  这位名列天籁瀛洲八大神使之一的波斯国高手,武功虽较郭必克低弱不少,但他既是存心拚命,因而所出无一不是毒辣险绝,那种奋不顾身的拚命打法,足以便人魂飞胆落,斗志全丧。
  往往都是郭必克虽找出“狮首使者”的破绽,却因为避免两败俱伤而放过,对于一个存心找死的敌人,你即使能将他重创,但若必须付出代价才能达到目的,那也未免太不值得。
  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怖死色,猛然自“狮首使者”面上闪逝,因为在郭必克无情而厉锐的反击之下,他已深深感觉到自己完全失去了防守力量,更足以令他无限心酸的就是即使自己企图与敌同归手尽,那希望也变成如此渺茫而无比困难。
  不过,虽在四面楚歌的情形之下,他仍然不会抛弃这怨毒的“报复”意志。  猛听一声惨绝人寰的厉嗥起处,他那高伟的身形已尽力奋拔而起,毫不畏惧的迎向那凌厉空前的掌影,一瞬之间,他周身的脉胳与筋骨,都剧烈的逼出从来不曾使用那么多的力量,幻影似的攻拒二十八髭、十七掌、十一指!他的存心不问可知,显然准备在这“孤注一掷”之下,讨回应得的代价,不管那代价是如何的微薄,他都将心满意足,因为他已用尽全力了。
  然而,他又怎会知道自己的作法是无济于事?
  凭他的力量来对抗“金刚八式”的第八式“金刚遮天”,用“螳臂当阵”四字形容可说绝不过份。
  冥冥的空寂之间,突然不断响起骨骼折断的脆音,当“狮首使者”勉强冲破那重重掌劲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却已被奇重的无形罡气压成寸断分裂!不过,就在他尸碎骨粉之前的一刹那,凭着强烈的“报复”意念支持,“天师髭”终于冲开如山掌影而脱手飞出,化成一道乌黑色灵蛇,疾向郭必克丹田刺去。
  此刻,郭必克挟全力俯击而下,身形一露,空门大开,况且下降的速度是如此神速,即使是飞鸟也不免遭到腹空肠袭的惨局。
  九环钢叉拖着铮铮的呜啸的电闪直取咽喉头面,速度及准确均可令人瞠目乍舌。
  在短暂的一刹那间,“天师彘”与九钢叉先后夹袭,无论那一样都足以严重威胁郭必克的生命!缺考虑的机会,甚至于连电光石火般的念头也不够时间产生,蓦然——一轮奇亮如银,耀眼灸目的精光,猛如经天长虹似的横空电璇,于是,宛似积雪遇火,摧枯拉朽“天师髭”彻底粉碎,无影无踪!九环钢叉自柄至端,寸寸断裂成二十五截!郭必克在万分急之下,无可奈何首次发挥了“精舍利无影剑”的无上威力,而他急护身的招,正是那第五式“金刚不败”。
  在此以前,“狮首使者”己身受比这更厉害的“金刚遮天”修理,骨肉袭裂,尸落如雨,再也不复有一丝一毫的生机!“虎面使者”在肺腑深处惊慌的喊道:“天啊!精舍利无影剑……”
  随着这无声的惊呼,他欲然闪退四丈,然后亡命似的转身奔逃!郭必克俊目一扫,发现“狮首使者”尸骨无存,自己及欲探问的秘密仍无结束,不禁愤火中烧,脱口发出一阵高昂人云的长啸。
  宛如一缕灯光幻影,拖曳着一道眩目耀眼的银河,他展开身法疾向“虎面使者”背影追去。
  逃如“赛风逐电”,追比“流星飞月”!一逃一追,逃者魂飞胆丧,追者紧楔不舍。
  宛如划过苍天的风雨般,“虎面使者”身形愈奔愈快,其势寒似闪遍西天的电光!  “脱弦之箭”绝不能用以形容他的速度,因为,箭矢才一脱弦自然又疾又快,但不久之后便会愈来愈慢,终于不免坠于尘埃。
  渐渐,渐渐……
  崆蛔山已抛离在远远的后方,丘陵间,平原上,田野中,出现这两条赛风逐电的人影。
  翻山越岭,过溪飞涧,“虎面使者”并未逃脱郭必克的追踪。
  郭必克轻功本就比他高明得多,此刻又因激起了天生的傲骨倔性,施展全力猛追不舍,虽然一时无法将双方距离缩短,只因一个人的耐力总有限度,而强弱之悬殊,似乎已经定了“虎面鬼合”的噩运。
  郭必克所以以紧迫不要的原因,自然并非简单得仅仅取对方性命,主要是他横亘胸际的疑念太多,多且不说,又是如此繁复与离奇,错踪而紊乱,绝不是单凭个人的空想与臆测就可解决。
  一旦碰上这种机会,他又怎肯轻易放过“虎面使者”?不但要由对方口中逼问波斯国是否与“天籁瀛洲”勾结,吏欲追究“天籟瀛洲”如何控制武林,到底包藏何种“祸心异胎”,又施用何种手法使武林奇人异士甘心效命!
  时光的消逝是无形无踪,当人们惊觉到它的溜走,却再也无法捕捉那已逃的流荫。
  红日渐向西斜,在夜神尚未降临之间,大地是被灿烂的黄昏所迷恋着,晚霞艳丽,清风醉人,上苍并不因荒野的寂落而忽略了这项恩赐。
  然而在追逃中的二人,却无心无暇去领略那醉人的黄昏,尤其汗流浃背的“虎面使者”更是如此,一路狂奔给他带来虚弱与恐慌,敌人的猛迫不舍,己不仅使他身心震栗,而似乎冥冥看清了死神的狰狰面目!嘎日城外的高山,近了,近了……
  苍翠葱笼的山岭,映人目帘,“虎面使者”的心弦也加速了狂跳,因为目前唯一的逃生希望,就是藉着地形掩遮而遁脱敌人追踪圈外,嘎日城外的的高山森林正是最佳的护身救命符!山石林木若利箭般飞向身后,但其速度却远逊“虎面使者”的心跳!猛然——一片森郁苍翠的密森,出现手不远的前方。
  “虎面使者”欢嘯一声,身如展翅大鹏疾扑而去。郭必克见头。心中大急,猛自丹田提足一口真气,“精舍利无影剑”急急的刺袭苍穹,宛如一道灿烂夺目的经天长虹,星飞电旋,以不可思议之神速把敌我跑缩短至十丈以内!“虎面使者”凭着逃命者特有的灵敏反应,立刻发觉情势危殆之至,不过森林也亦近在眼前,只听猛然一声厉啸,他已如弹丸般的掠人密压压的林海。
  一瞬之差,郭必克方始赶至林边,“精舍利无影剑”如虹绕过,参天巨木连倒四五株之多,但敌人却已遁入深林,鸿飞冥冥,难以追寻。
  一股无名怨气直冲上来,霹雳似的暴喝一声,郭必克根本不管江湖上“穷寇莫追,逢林莫入”那一套酸规矩,“精舍利无影剑”藏回腰囊,疾然闪人林中。
  完全是“傲气”的作祟,他出不管敌人逃向何方,迳直向前搜探。
  林间颇为幽冥阴邃,黯惨淡微的光影投射于落叶覆盖的小径之上,四周一片寂静。
  幽灵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掠闪于林木之间,乍眼一见,形同鬼魅。
  郭必克极力搜“漏网之鱼”。可是他失望了,“鱼”既“逃生”,又怎会再上钩呢!搜探无踪,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脚步也不知不觉的放慢,踏着落叶,缓缓顺步走向林深之处。
  蓦然一右前方不远的暗影中,传来一阵低微的喘息声,急遽而细密……
  郭必克凛然一惊,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喘息突然中止,随即而起的却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郭必克心中疑云大起,方待闯上去一探究竟,尚未启步,那呻吟声又一中断,有人厉声吼道:“不要过来,不准过来!”厉吼声中,充满了焦急与惊惶,仿佛发自一头挣扎于兽阱的猛兽!郭必克听出对方口音不似“虎面使者”,微觉一怔,冷然笑道:“不过去,可以!只是你凭什么不准小爷过去?难道这野林还是阁下的私产不成?”
  暗影中人重重喘一口气,凄厉叫道:“朋友,你只要再往前移动一步,我固然无法阻拦,可是你也难免尸横就地!”
  郭必克冷冷一笑,生硬的道:“笑话,未必见得!” 暗影人大概急怒交加,狂笑喊道:“那你不妨试试,哈哈!不相信‘幽冥鬼影针,穿不透阁下的身体!”郭必克微吃一惊,忖道:“幽冥鬼影针”奇毒无伦,专破内家罡气,只因威力过于霸道,已被江湖列为禁用的暗器,听他口气绝非恐吓,难道此人真正持有此物?”
  “阁下若施放‘幽冥鬼影针’,郭某将不会让你死得安逸,也许连阎王也不敢收容你这孤魂野鬼。
  话音方落,那暗影人惊讶道:“你姓郭?你是否叫做郭必克?”
  郭必克朗朗笑道:“不错,阁下大吃一惊,或是魂飞胆落?” 暗影人不知为何重童地哼地一声,然后沉默不再答话。
  郭必克暗将功力聚于双掌,提防对方猝然下手,一面冷冷笑道:“不是猛龙不过江,郭某人再警告阁下一句;,暗箭伤人,将是自寻死路!”
  话一说吧,他大勇无畏挺胸阔步,直往暗影那人发话方位走去!也不知藏身暗影中的那人是否被他勇威所震,竟然不曾真正施放“幽冥鬼影”。
  绕过几株参天古木,郭必克凝神一望,只见五六尺外,一团黑影盘膝距地,低着头,因此看不清面貌,但却看出那人双手捧一暗黄色的圆筒,筒口正对准自己!  郭必克一停步,冷笑道:  “朋友,何必干摆架势唬人,那不显得有伤人气吗?”  冷风使那人身微一颤动,仍不抬首,双手却软弱无力垂下,黄筒脱手坠于面前地上。
  郭必克见状又冷笑道:“原来也是虎头蛇尾一类人物,郭某人太高估了阁下的能耐,敢情你只会噤若寒蝉,郭必克自问并非吃人老虎,阁下大可不必怕成这个样子;藏头掩面算是什么东西?”
  那人奇异的低叹一声,猛然抬道喝道:“在下霍秋枫,姓郭的柯必欺人太甚!”
  郭必克惊异的怔一下,凝望向那人面目,只见对方玉面朱唇,剑眉星目,暗影中虽看不十分真切,但却可认一点事实——他的轮廓确实与自己相似。
  虽然并非毕肖毕似,但至少在乍眼一望之下,足可以假乱真,令人一时难以分辨。
  于是,他平静他微笑说道:“霍兄大名,郭某曾听一位姑娘提起,兄台艳福不浅……”
  言犹未毕,霍秋枫猛然怒声叱道:“住口,你这假仁假义的狂徒!”
  郭必克一怔,不懂他何以如此激动,仿佛对自己怀有成见,十分深恶痛绝。
  他怔怔的思索一番,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丝灵光,忖道:“莫非是为了苗翠花?”
  微微抿着一丝神秘的笑容,他仍然不改平和语调:“霍兄太激动了,也许你对郭必克为人并不深知,因此或者有所误会……”
  “误会?哈哈,哈哈哈哈……”
  惨厉嘶哑的狂笑,惨和着愤慨激昂的言词,宛如一根锋利尖锐的冰针,毫不容情地反刺郭必克。
  若不是郭必克早知事出误会,若不是他自己存心结纳对方,也许真会因此激怒。
  霍秋枫说道:“姓郭的既能横刀夺爱,只怨霍某自己无能,你居然唆使她做出绝情绝义之事,真教霍某于心难甘,可惜我目前身负重伤,自量无能与你争斗,有种的,咱们另订时日一拚生死,姓郭的,你又何苦故作关心,娇情作态呢?假如阁下认为霍某是遗患,何妨乘我于危?哈哈哈哈……”
  郭必克冷冷一笑,沉声说道:“霍兄口口声声责难在下,莫非为了苗翠花不成?”  霍秋枫惨然苦笑,厉声道:“郭必克,阁下自问良心,你这句话问得岂不违心,岂不多余!”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郭必克一正神色,肃然说道:““苗翠花与在下毫无瓜葛,霍兄若是因此误解,大可放心!”
  无论语气态度都是如此诚挚,使困惑于情潮爱涛的霍秋枫不得不重加考虑!他迟疑了半响,方始半信半疑地道:“郭兄是说……”
  郭必克接口道:  “郭某人保证与她毫无感情!”
  霍秋枫闻言以后,喃喃自语:“这就教人奇怪了,难道是她自作多情?难道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郭必克猛觉心一震,却听霍秋枫蓦又感之极地叹道:“郭兄,请过来详细谈谈如何,唉……”
  由这沉痛的感叹声中,郭必克知道对方必已深陷情风,无力自拔。
  爱情并非全然甜密醉人,却民另有“苦涩”的一面啊!郭必克心中亦不禁微起波澜,脑海映上一位佳人的丽影。
  她,容颜清减,人比黄花瘦,一念情瘦,跋涉方重山,而自己却无情的刺伤她,这是应该的吗?下意识的苦笑一下,缓缓走到霍秋枫身侧坐下,郭必克一定心神,狠声说道:“霍兄,郭某不愿多作狡辩,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会明白我为人的……”
  霍秋枫黯然长叹一声,道:“这种痛苦不是郭兄你能了解的,一个自幼缺乏亲情的孩子,孤苦零仃的成长,为了一种渺茫的期待与渴望,曾经抗拒过一位深爱他的女子,其实他又何尝不倾心于她,但却将自己的感情冷藏在冰窖里,不敢表达,这痛苦是常人忍受得了的吗?但是,人世间的事情多么令人费解,仅仅隔了短暂的时期,她……她竟移情别恋,变心了……”
  说到此处,这少年又是长叹一声,双手掩面不语……  郭必克暗中一哂,冷静地道:“霍兄,你说的是你自己的遭遇?”
  霍秋枫猛一抬首,苦笑反问:“难道你还有心情述说别人的遭遇?”
  郭必克心中微微一动,忙道:“霍兄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霍秋枫凄凉一笑,道:“当然可以,霍某不会顾及任何耻笑与误解,仅管你会认我为人太懦弱,太缺乏大丈夫气慨,经不起任何打击……”
  顿了一下,他又徐徐问道:“郭兄既是狂龙客老前辈后人,可知道与他同时齐名的‘武林五秀’?”
  不待郭必克回答,他却浩然叹道:“家严慈均为‘五秀’中人,家父‘双枪夺命’霍无病,先母‘七巧妹’梅雪!”
  郭必克大吃一惊,凛然说道:“令慈是‘七巧妹’梅雪?这恐怕不可能吧?”
  霍秋枫讶然问道:  “郭兄此话怎的说法?”
  郭必克长叹一声,悠悠道:“梅雪昔年名扬江湖,小姑独处,并未嫁人,况且她被‘天籁’门下所害,惨死于金鞭峰深沟中,她怎么可能会是令慈?”
  霍秋枫惨然一笑,道:“郭兄知其一不知其二,先慈当年确遭奸人所害,但却并未真正死亡,家父苦恋先母有年,适逢其巧救回她的性命,扛湖以讹传讹,竟以为先慈早已惨死,其实她与家产秘密结婚这后,隔了五六年才因病去世,彼时在下刚刚满月……”
  郭必克啊了一声,却听霍秋枫又道:“先慈仙逝未久,家父便离家一去无踪,事后才知前往天懒瀛洲的天两批高手均已遣返,唯独不见家严及另外那三秀……”
  他双手紧捏着,双目射出异彩,似乎因述及往事而激动内心感触!郭必克不必听下去,已经大略猜出霍秋枫的遭遇,一个丧母失父的孩子,在孤独无依中的成长,其境况之苦可想见。  于是,一股由衷伪同情心油然而生,郭必克激动地道:“那么你又怎么过活呢,现实是残酷无情的啊!”
  霍秋枫深切地领会了他的关切,垂首低声说道:“我被家父临行前托于一位少林派—位高手抚育,那位高手便是现在少林掌门的俗家师弟‘降龙神拳’周武双。他终年行侠于外,因此我是成长于饱受白眼的境况中,幼时我使常被附近的孩童欺侮,他们常侮骂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这句话深深烙印我心,直到成长以后仍然不减。
  于是,我自幼就决定找回父亲,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十几那年,‘降龙神拳‘周叔叔引我拜入少林门派,幸得掌门人垂青期许,武功小成,五年前下山行道。
  “临行,掌门方丈特别嘱咐,千万不可逞强与‘天籁瀛洲’的爪牙结怨,否则将为少林带来奇惨的大祸,唯唯以应的我,早已在心中决定一切,为了寻父不顾任伺困难艰辛,管他什么劳什么子的‘天籁瀛洲’……”
  郭必克一竖拇指,大声赞道:“志向可嘉,孝义感人!”
  霍秋枫深深盯他一眼,长叹说道:“唉……说来教人惭愧,在下满怀雄志地踏入江湖之后,才发现自己力微名浅,非但无能打击‘天籁瀛洲’,甚至就是想动一动它的爪牙,亦是以卵击石,白白牺牲!”
  郭必克狂笑着一跃而起,仰天长呼:“苍天啊,难道你闭目不顾人间的丑恶?难道是你的旨意,特派我来扫荡魃魑魑魑,重振武林正义吗……”霍秋枫见状一凛,垂首深思不语,神色变幻莫定,眉宇深聚,似乎正在考虑一件事关紧要的大事郭必克长呼一毕,立即诚恳地道:“霍兄,郭必克曾在‘鬼谷’面对武林群雄口出狂言,誓将‘天籁瀛洲’铲平,扫荡魔气,还人正气!如今,郭必克愿以至诚之心,希望霍兄助我一臂之力!”
  一副大义凛然的威勇,使得霍秋枫不敢正目相对,只是反复的道: “耳闻不如目见,她在提及你英雄坚毅的时候,我只有无名嫉妒,谁知你果然如此令人心服,唉……看来她的选择……”
  郭必克俯身握住他的双掌,诚恳而深沉地道:“她的选择,不会动搖我的决心,当然也不会影响你的爱恋,你还深深热爱着她,请相信我衷心的诚意!”
  霍秋枫目光连闪,上身顫动,他完全被郭必克的诚挚态度感动了。
  于是,他微带颤音地说道:“我……相信你!”
  郭必克在他对面坐下,拿起那暗黄色的圆筒,道:“这真是江湖传言霸道之极的‘幽冥鬼影针’吗?”
  霍秋枫一颔首,郭必克又道:“那么,郭必克重申前议,望能彼此同心协力重振正义,若有一字虚言一分假意,身受‘幽冥鬼彰针’穿心而死!”
  在他预料中,对方绝不会不答这个要求,因为这样与人与已有利无害。第十四章 枯心上人
  谁知,霍秋枫毫不犹豫地一口向绝:“不行!”
  斩金截铁的两字,却说尽了毫无通融的余地。
  郭必克勃然大怒,仿佛被钢针刺穿双膝似的暴跳而起,他探滦感到被戏弄的屈辱。
  可是,在他怒到尚未爆发之前的一刹那,霍秋枫却又坚决的道:“因为,霍某人衷诚的邀请阁下参与我们行列!”
  郭必克惑然不解的道:“什么,你们的行列?”
  霍秋枫朗声说道:“不错,由一群血性侠胆青年所组成的行列,我们的志气相投,同为一个愿望奋斗,那就是‘继住古绝学,开万世太平’!”
  郭必克眉宇一皱,冷冷道:“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让我考虑值不得值得吗?”
  霍秋枫微一沉吟,道:“本来在下不敢遗漏其中机密,但郭兄与我等志同道合,因此不妨略提以供斟酌,第一,我们这组织没有名称,弟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平均年龄均在二十上下,第二,宗旨我们已经说过,主要在于对付:天籁瀛洲’一切党羽,第三,人数约有五十左右,首领……首领是……”
  话说此处,他竟吃吃地顿住了口,迟迟不肯继续往下述说。  郭必克心中大奇,喝道:“首领是谁?”
  霍秋枫答道:“首领是个和尚,长年以黑巾蒙面,因此兄弟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三年前,在下被江北‘百毒门’围困危急,就是被这蒙面和尚搭救,之后,他严厉考验我许多次,才准予我参加推翻‘天籁瀛洲’的行列,其他兄弟与在下境况差不多,我们只知奉命行事,本分上下,万众一心!”
  郭必克暗自思索半晌,觉得对方言词真挚,既然江湖上已有这种组织存在自己何不联合他们?于是,他毅然决定的道:“好,我决定参加你们的行列,不过却有一个最低要求,不得干涉在下私人行动!”
  霍秋枫微一皱眉,摇首道:“关于要求之事,霍某不敢擅自作主,郭兄可否委屈……”
  郭必克不待话完,断然答道:“不行!”  霍秋枫垂首半晌,忽然喜声答道:“有了,最近首领令谕所有盟友在巴东神女峰集结,准备进展一次行动,郭兄何不与在下同行,一切可由郭兄自与敝首领商议,岂不两全其美?”
  “什么日期,此刻?”
  “五天后的子夜!”
  郭必克仔细签署算了一下,“黑鹰帮”约期遥遥未届,自己岂可放过缔结道合盟友之良机?他爽朗的大笑一声,道:  “好,就是这么决定,现在让我察察你的伤势!”
  霍秋枫剑眉一轩,道:“外伤没有关系,内伤尚未痊愈,郭兄可以等在下自行疗伤……”
  郭必克冷冷笑道:“不必那么费事……”
  冷笑声中,蓦然伸手拍向霍秋枫头顶“首会穴”!”
  霍秋枫大吃一惊,但郭必克出手奇快,即使他预备也未必能够从容躲开。
  只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摩顶放踵而下,刹那之间,霍秋枫顿觉全身阳和之力大生。
  他缓缓合上双目,忖道:“此刻虽是黑夜,但黎明也将来临了……”
  月隐星黯,风雨交加……
  寒风,咻咻的呼啸着扫过昏茫的大地,直刮得雨丝在空间飘飞。
  在这苦风凄雨的深里,兀立于巴东巫山中部的神女峰,隐藏了它平常的翠苍幽清的本貌,煞似一头张牙舞爪的猛兽,全无神女之秀,只是在它狰狞的面目上,却加添了一件神秘的黑色外套,使人看来更沉莫测高深。
  崎岖的山径,毫无规则的弯曲伸延着,宛如一条其长不知几许的通灵怪蛇,扭曲盘回般的伸人神女峰深处。  每隔不远,在山径转弯的隐蔽角落,便有一盏放射暗缘光芒的八角风打,光焰一闪闪地,如同鬼火,若不靠近,真会误认那是山间的阴坟磷火……
  隐约的星光之下,一条条幽灵似的的身影,陆续出现在山道鸟径之上,奔驰如飞,又陆续消失在黑暗中,只听远远传来一阵阵吆喝,但却听不真切蓦然——山麓一带又出现十余条人影,停立林边。
  他们闷不作声的凝视着山径尽端,一个个目光炯炯,似乎能够透视遥远的黑暗。
  沉默半响,其中一人突然尖声说道:“七妹,你数清楚了没有,总共过去了多少人……
  说话之人,是个罩面巾的矮小汉子,头大如斗扛在他瘦削的肩头。真令人不由怀疑他是否“负担”得起,而且除了他一身深青色劲装疾服之外,其余众人都披着一件玄黑色披风,亦都蒙着面孔。
  被向的是个亭亭主立的女子,云髫雾鬟,窈窕掏娜,虽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与娇容,但那身段已极能令人目乱心迷,她闻言吃吃一笑道:“大哥又不是瞎子,这还用问吗?共是四十六人。”
  青衣大头矮子闷哼一声,冷冷道:“从现在起,不许任意取笑,这次观音娘娘派我们前来扫荡叛逆,曾经交下一页清单,大致注明这帮人马对本岛图谋包久,人数仅约五十,但实力却不可轻估——”
  顿了一顿,目光凌厉的扫过每一人面上,冷笑又道:““我‘三尺哪咤’奉命率领各位弟妹们前来,主要在于探明这帮人马的机密,若能利用,观音娘娘自会另有妙计分派,如果这一帮全是执迷不悟之辈,便就予地斩尽杀绝,此事想必大家都已明白,因此……”
  话音未落,那七妹已抢着插口冷笑道:“有什么因此的,难道凭咱们还对付不了小小的帮会?”
  “三尺哪咤”顿了ˉ顿,他文阴笑接道:“这次任务虽然并非难事,但仍请各位上下一心,否则事后本人必定秉公报告观音娘娘处置,现在,请‘神行僵尸’蓝坛主为先锋,解决对方所状的明桩暗卡!”
  那三女一男中的男子,正是杀害狂龙客的元凶——蓝子奇。
  他身材瘦削修长,蒙面的黑巾反兜而上,连头也包浸在内,只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神态异常诡谲。
  这时闻言,傲笑一声,倏然展开身法一闪,瞬息之间,已消失于盘曲的山径顶端。
  这里,林边还剩下十个人,五女五男,大家都保持沉默,显然是在等待“神行僵尸”的訊息!过了盏茶功夫,远方突然传来一阵类似夜枭嘶鸣,响了七声之后,突又杏然不闻。
  “三尺哪咤”沉声喝道:“走!”
  喝声一落,十条人影如鹰隼般纷纷飞掠而去,不久已黑暗吞没……
  就在“天籁”爪牙秘密商议及争执的时候一神女峰上,一片林中的草地上,却也正在秘密商议,但气氛却是融洽无间的,亲爱精诚的……
  聚集在此地的江湖人物,自然正是企图毁灭“天籁瀛洲“恶势力的无名帮会了。
  而那端坐草坪中央的蒙面老僧,也就是霍秋枫口中所说的”首领”。
  他阖目沉思半晌,突然伸手向面前禅杖轻轻弹了三下,“叮叮叮”。
  于是—一场中谈笑之声,倏然完全静止,一双双目光都凝注在他们的首领身上。
  蒙面老僧缓缓欠身而起,手撑神杖,微在原地转了半圆,电芒也似的目光一扫,沉声道:“兄弟们都到齐了吗?”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蓦然,一人奋身站起,洪声答道:“禀首领,‘精、忠、报、国’四组之中,除了各派一人守望外,尚有一人缺席!”
  蒙面老僧肃然道:“何人?”
  那人微一迟疑,然后断然道:“国字队”副队长霍秋枫!”  蒙面老僧哦了一声,突然喝道:“负责通知本次集会的弟兄何在?”
  另一人越众而出,亦洪声道:”弟子‘草上飞’龙家驹在此候命!”
  蒙面老僧手中禅杖一顿草地,喝道:“龙家驹你可曾将今日集会的消息,知会本盟所有弟兄?”
  那“草上飞”龙家驹不假思索,亢声道:“弟子身负重责,岂敢有丝毫的疏忽!”
  “好,你迟下,何长工!”
  首先那人洪声应道:“弟子在此!”
  蒙面僧人厉声喝道:“你身为‘国字队’队长,兼管本盟刑令,可知无故缺席犯了何罪,应该如何处置?”
  何长工洪声答道:“本盟规法言简意深,只有两条,霍弟兄犯的是第二条,应于降级处分及向同盟弟兄陪礼!”
  蒙面僧人颔首道:“好,记在‘功过簿’上!”
  何长工恭声应是,又道:“弟子认为霍秋枫不会无故缺席,他平常极为遵守本盟规条,也许他另有要事,或是中途发生变故……”
  蒙面僧人挥手道:“退下,本必多言,假如他是中逢遇上变故,处分可以撤消!”
  他说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挥手投足,都令人觉得十分庄严!”
  何长工不敢多言,默默退回原位坐下。
  蒙面僧人手持着禅杖,左手负于背后,在圈子中央来回踱了几次,目光自每人的面巾上掠过,突然肃然的喝道:“全体弟兄都把面巾揭开!”
  一声令下,全体遵行,刹那之间,圈圈而坐的汉子全部揭了蒙面蓝巾,动作划一,显然久经训练。
  不仅如此,他们的年龄均在二十上下,而且几乎个人都一表非凡,其中便有十几位特别俊秀,称得上是美男子而无愧。
  然而,每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孔上,此刻却不禁都流露着惊诧的表情,因为,在他们记忆之中,无名“首领”从未象今夜这么“特别”,他们却说不出来,只是在意识上觉得“异常”而已。
  蒙面僧人那锐利的眼神,自东向西,由右至左,仔细打量了每张面庞,满意的不断颉首,突又喝道:“戴上!”
  这命令是短截而宏亮的,四十余青年人不绝而同地怔了一下,然后仍旧戴上蓝色面巾,但心中却都不由暗暗称怪。
  蒙面僧人的目光一扫,蓦然长叹说道:“唉……老僧渴望今夜之聚,已非一朝一夕,也许因此不免失态了……”
  围坐四周的青年,闻言都不由自己的垂首黯然,心中咄咄称奇之念一收,代之而起的却是无穷感慨。  诚然,他们何尝不渴望“共聚一堂”呢?在这世间,他们无亲无故,唯一相依为命的就是“团体”,团体中的每一份子之间,都蕴藏着深厚圭戊的友情,如兄如弟,如手如足,亲爱精诚、众志一心。
  可是,由于共同一顷艰巨目标,他们却无法不分道扬镖,凭着坚忍与毅力,暂时压抑了澎湃冲动的热血,忍气吞声,在敌人的瓜牙下蛰伏。
  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力量,尚不足与“恶魔”争战。
  所以只有期待一年一度的聚会,期待“首领”
  颁布新的指示,从暗中来減弱敌人的恶势力。期待的日子往往是漫长得令人心焦如焚,而今,虽然已重聚一堂,但以后呢?难道就此一年又一年,让无情的岁月蚕食自己吗?“弟兄们!”
  蒙面僧人感慨地道:“大家都很清楚,今夜是五年以来很难得的一次聚会,在此之前,本盟的同道逐步增加,但我们始终忍耐至今,并未向大家共同仇敌采取行动,非常难为各位弟兄均能遵守指示,潜伏渗透,一丝一毫的将敌人的弱点发掘出来,这使老僧深觉欣慰!”
  蒙面僧人一顿话音来回踱了几回,然后继续说道:“今夜之聚,固然是为使大家叙情。但各位兄弟亦深知,在大敌未除之前,一切欢乐皆是虚空的,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方才,我教大家揭开蒙面头巾,其中含有极深意义,因为自今夜以后,如果不得老衲面允,各位兄弟永远戴着它,直到消灭‘天籁瀛洲’之后!”
  四十余位青年英雄闻言,心中都不禁突的一跳!近百道的疑惑目光,毫不松懈的向他们的无名“首领”凝注。
  蒙面僧人发觉每一道目光是如此迫切,如此热望,又包含了无穷的希冀,于是——一字一语,清晰的从齿缝进出:“当明日的旭阳升起,本盟将步入一崭新境界,亦即由暗转为明,自忍辱变为雪耻!”
  这几句激昂的话,立即振奋了青年们的精神,也紧紧扣住了他们的心弦。
  话音一顿,他左手缓缓抬起,又道:  “本盟成立至今,前后已整整五载之久,老衲忝为盟主一位,只因种种顾虑始终未将真正身份透露,如今时机已熟,在这值得庆贺的聚会上,老衲决定开诚公布,不再隐瞒各位弟兄……”
  随着话音一落,他左手一揭一场,登时将卢山真容现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盟主吗?他看来是多少苍老啊……
  但是—一仅仅指过了短暂的一刹那,他们又由惊讶变为更祟敬,只因蒙面僧人虽已年登耄耄,却是气宇岸然,精神瞿乐,一种无法形容的严威和正气明显的洋溢于眉目之间,毫不因苍老而减色分毫!沉默!寂静!严肃!和穆!无言的目光,交织着无言的心声。
  良久……良久……蒙面僧人蓦然长叹一声,激动的道:‘谢谢各位弟兄的支持,老衲的本来面目已展现于大家面前,有谁知道老衲的号称?”
  没有一人搭腔,因为他们正在苦心思索。
  蓦然,适才自称“草上飞”龙家驹的青年,大声喊道:“弟子知道!”
  蒙面僧人一怔,沉声喝道:“你说!”
  龙家驹一字一语的道:“天山‘枯心上人’!”
  蒙面憎人大吃一惊,愕然喝道:“不必说了,老衲正是天山‘枯心上人’!”
  目光奇异而迅速的看过人群,倏然无限沉痛似的长叹一声,黯然垂首不语。
  那四十余位年轻人,心中大奇,忍不住互相交首结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这时,靠近草坪左右两面的森林中,却悄悄掩近了十一条黑影,藉着黑暗与林木遮身,向草坪上窥探窃听……
  蓦然——一位身材精悍的青年从众人中闪出,恭身向“枯心上人”施礼,激动的道:“‘忠字队’弟子宫国强,叩见本门师祖!”
  说着,竟双膝跪地拜将下去。
  “枯心上人”猛然一惊,左手虚虚一招,已自发出一股柔和掌力,阻住宫国强下拜之势。
  他眉心聚起淡淡的感伤,缓缓道;“你父虽是本门俗家子弟,但你却非天山派门下,而且老衲早已脱离天山派,佛祖有灵,必会鉴谅老衲一番无可奈何的苦心,你退下吧……”
  宫国强应了声是,退后数步,但目光却仍然无限依恋的望着“枯心上人”。
  “枯心上人”暗自长叹,蓦地—收悲戚之容,严语疾声的道:“老衲不愿以无益之言来延误宝贵的时间,关于我的经厉之往事,及第二度再探‘天籁瀛洲’的结果,等以后有暇再告诉各位弟兄!”
  话音方落,身旁蓦然跃落一人,正是那兼管刑令的“国字队”队长“海中蚊”何长工!“枯心上人”一怔,道:“何队长何事如此亟亟!”
  “诲中蚊”何长工目光一扫,振声道:“弟子亦有四件大事禀报!”
  “请说!”
  “第一、不久之前,武林曾有一场夺宝之争,各地豪雄纷纷赶往藏青境内的袼隆城附近,彼处有‘鬼谷’,相传藏有不知名之异宝,但许多年来,凡人人谷无一生还,此次系因宝气上腾,出士在即,所以引了不少武林高手,其中尤以‘阴曹三魔王’为最厉害的角色,弟子闻得风声以后,立派本组副队长,妙手神针’霍秋枫兼程赶往,见机行事,但弟子得讯甚迟,计算中,霍副队尚在归途,而‘鬼谷’藏宝之争已告结束,‘阴曹三魔王’狼狈而退,其他武林高手也徒劳无功!”
  “枯心上人”微笑吃一惊,道:“异玉为何人所得,何人能一举击退‘阴曹三魔王’?”
  何长工朗声道:“狂龙客的传人,郭必克!”
  “枯心上人”神色一变,道:“何队长是否已查清事情端末!”
  “据查,郭必克此人年纪约二十左右,性格孤傲,武功超绝,‘鬼谷’前以一敌三,力退‘阴曹三魔王’并与武林中极有势力之‘黑鹰帮’订下约会,他曾经当着逐鹿异宝的武林高手,夸下一口值得本盟欣慰的狂言……”
  “什么狂言?”
  “誓必揭开武林黑幕,铲除‘天籁瀛洲’!”
  “枯心上人”为之愕然失色,喃喃道:“好狂,凭他一人之力又怎能办到!”
  何长工朗声接道:“所以,弟子认为此人值得奉盟争取!”
  “枯心上人”赞同的点点头,道:“其他的三桩事是什么大事!”
  何长工微一沉吟,洪声道:“第二,最近发现一名疯狂怪人出没武林,此人武艺功力均高强异常,出没时间虽甚短暂,却已震动江湖,现在行踪可能在湖广一带,此人来路不明,性情近于疯癫,而且动辄出手伤人,第三,适才:忠字队’队长所报,关于湖广崛起‘神行僵尸盟’之事,弟子获得最新消息,‘神行僵尸盟’下设六坛,已将‘阴曹三魔王’及‘冥府三阎罗’网罗教下!”
  “枯心上人”神色大变,禅杖—顿,愤然道:“想不到这些老魔头助纣为虐,而且竟甘心屈居于一个黄口孺子的手下,此事值得加以追究内情,何队长,这件任交给你了!”
  “海中蚊”何长工肃然领命,又道:“第四,弟子方才派出暗哨守望之前,曾经吩咐他们每隔一个时辰,即遣人回报一次,如今已不止一个时辰,难道出了差错不成?”
  “枯心上人”皱眉道:“为何不发出讯号通知他们撤回?”
  何长工道:“弟子正要请命!”
  “枯心上人”沉吟一下,道:“稍等片刻,老衲尚有几句话交待完毕,本次聚会即暂告结束,到时再顺道一同撤离神女峰,转进本盟总坛……”
  “总坛?”
  四十余位青年不约而山的发出一声惊呼,显然,这消息来得太令他们意料不到!“不错!”
  “枯心上人”微微笑道:“这是老衲近一年来的唯一贡献,此后大家不必寄人离下,各位弟兄即可生死共共了……”“总坛在什么地方?”
  众人七嘴八舌的追问着,兴奋使每个人都提高于情绪。
  “枯心上人”霭然一笑,道:“设在中……”
  话音突然中顿,自射寒芒,瞪看右面黑茫茫的林阴暗处。
  原来,虽在群声鼓噪之际,他却依然耳目分明,方才隐隐听见一丝极为轻微的脆响,因此慌忙收住语尾,不曾将总坛地址透露!这无名帮盟的所有盟友,年龄虽轻,但无一不是机警绝伦,久经风浪的青年好手,此刻发觉盟主神态有异,立即停止鼓噪,数十双眼睛齐盯向森林右面。
  “神奇小子”顾通,人虽瘦小,性情却极刚烈暴躁,当下迫不及待的厉声喝道:“哪—路见不得人的孤魂穷鬼,还不伸出你的狗头来!”
  喝声方落,林中蓦然传出一阵阴恻恻的嗤笑声,同时只听有人粗俗的回骂道:“睁开你小于的鸡屎眼,大爷是你家十七八代的活祖宗!”
  随着恶毒咒骂,林边倏然闪出十余条黑影,默声不响站成半月形,三面包围,封死了所有退路。
  来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使“枯心上人”骇然震惊。
  显然,他一者惊于来人身手之高,二来更因对方人数之多而大感意外,以他深厚功力竞未事先察觉有如许多的敌人潜伏在侧,可说相当丢脸之事,而由此却也说明来人非同等闲。
  对方既能潜伏在侧,那四名守望弟子不问可知早巳遭敌毒手。
  俗话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十余人来意如何,已可猜透了八不离九。
  八不离九,对方必是“天籁瀛洲”派出的爪牙,但他们由何得知本盟聚会的消息,难道本盟弟手中竟有奸细潜伏不成?“枯心上人”愈想愈惊,当下双目凝威一瞪。
  只见来人共有六男五女,除了站在最近左面的—个大头矮小汉子仗一袭深青色夜行劲装之外,其余众人是身着玄黑披风,个个都以黑巾蒙住面孔。
  这十余人一声不响,各以嘲弄的目光扫射场中群英,仿佛已将群英视为网中之鱼,砧上之肉,那神态非但诡谲,而且表示十分蔑视。
  “枯心上人”掸杖一挥,止住属下骚动之势,冷冷道:“来者是哪一路高人,何以……”
  话犹未完,却听最右一人阴阴笑道:“老颓驴,你这叫做明知故问,少跟太爷耍这一套!“  在场群英无不听出此人口音。正是刚才在林中反骂的那个,此刻听他口气狂傲自大,辱及大家尊敬的盟主,不由群情激动,连声叱喝之中,已有三四人跃跃欲动。
  “枯心上人”高喧一声佛号,喝道:  “本盟弟子听令,不得妄动,四队队长各率所属弟兄待命”
  言犹未毕,那大头矮汉狂笑道:“本人‘三尺哪咤’是也!”
  他一指身右的汉子,道:“烈火飞鹰!”
  “枯心上人”定睛一看,那人是个中等身材的胖子,头颅特小特尖,形如枣核。
  心中方自一动,猛听又一人阴阴报名道:“黑水人熊!”
  第四人喋喋笑道:“本使血手屠户!”
  “虎面使者!”
  第五人冷冷唱名。“玉罗仙子!”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接道。
  “本姑娘是梅花彩女!”
  “含嫣楼主!”
  “紫嫣楼主!”
  “柳嫣楼主!”
  最右的那人阴阴笑道:“在下是无名小卒,江湖人称‘神行僵尸’,怎么样,老和尚觉得这阵容够收拾你们了吧!”
  “枯心上人”心头骇然大震,他虽觉来人身手不凡,但绝未料到来人中有这么多的高手,眼前这些人无一不是“天籁岛主”的得力臂助,除了八大护法使担任巡察护法之外,“天籁岛主”的七女竟来了三人,而那“神行僵尸”出道虽短,夙闻武功极高,手段更毒辣无比。
  他双目疑威一扫盟下弟子,只见个个人的目光中都派露了畏惧意,不禁心中暗暗一叹,知道今日之事,凶多吉少。
  如今敌人大举来囱,退既无路,除了抱定破斧沉舟之决心,背城一战,否则唯有束手就擒,自投罗网。
  思想前后,“枯心上人”猛一咬牙,心中已决定如何应付目前局势。
  心念一定,脸上又恢复泰然自若的湛湛神态。
  柳嫣楼主此刻又自娇声说道:  “‘枯心师太’,识时务者为俊杰,‘天籁’观音娘娘圣谕我等前来,望师太勿固执成见……”
  “枯心上人”白眉一捞,肃穆的道:“‘天籟岛主’以狐媚操纵武林,本盟与他誓不并立江湖,楼主不必多言,当年之事,老衲五内铭感,但此刻除非日从西山,各位若不付出代价,休想使本盟甘心受缚,老衲深信本盟弟兄上下一心,必然支持老衲之见!”
  话音方吧,猛听那四十余人齐声吼道:“我们一心支持盟主!”
  每一对目光都不再畏缩,代之而起的却是无比昂烈之斗志。
  “老衲想知道‘天籁瀛洲’何以会获悉本盟聚会时间地点,请楼主不吝指教!”
  柳嫣楼主微一迟疑,那“虎面使者”已厉声道:“该谢谢你们的霍秋枫!”
  “枯心上人”神色大变,“国字队”队长“海中蚊”何长工大怒吼道:“胡说,霍秋枫岂是背义卖友之人!”
  “神行僵尸”阴阴笑道:“信不信由你!”
  转首向柳嫣楼主冷冷笑道:“楼主既与老和尚有旧交情,何不再一弄莲花五舌?”
  柳嫣楼主目光一闪,格格笑道:“蓝坛主说得莫名奇妙,本座与他有何干系?”
  “神行僵尸”冷冷一笑,不再答话。
  “三尺哪咤”一扫众人,嘿嘿笑道:“老和尚由本座及七妹对付,二弟三弟四弟六弟胁助三位楼主扫荡那些小杂碎,蓝坛主防止敌方有人遁逃,上吧,还客气个什么劲!”
  说着,大头一晃已欺进八尺,右掌拍“枯心上人”,同时中口笑道:“老颓驴、教你试试大爷不是靠嘴皮子混饭吃的省油灯!”
  “枯心上人”闪身一让,喝道:“弟兄们,上啊!”
  于是,一场大战就此展开序幕!此际,星月隐沉,黑茫茫的天空,兜罩着昏天黑地的大战。
  人影纵横如电,喝叱之声震破夜空。
  红纸灯笼的微弱烛光,在风中摇曳着闪炼……
  而此刻——神女峰麓,却突然出现两条黑彰,闪电似的联袂奔来。
  来人是两个容貌相似的俊秀少年,二人聊袂并肩而驰,眨眼间已奔近神女峰下。
  右边那少年英姿勃发,神采奕奕,但面目之间,却弥漫着深沉而冷漠的神色,令人一见便会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他右手托着左边少年的臂弯,足不点尘,飞也似的往前疾驰,同时口中冷冷道:“霍兄,时间来得及吗?”
  左边那少年的神气似乎有些因倦忧郁,显然在气质上远远不及他的同伴来得逼人,但却另有一种引人之处,称得上是美男子,他微微迟疑一下,道:“此刻已近三更,已经误了一个时辰左右!”
  右边少年生硬的—笑,缓缓道:“若不是—路之上,再三有人莫名其妙的拦截,咱们早就赶到了!”
  言谈之间,二人已奔驰于弯曲的峰径之上。
  转了几个大弯,郭必克突然一顿身形,冷冷喝“精忠报国,铲除天籁!”
  霍秋枫定睛一望,只见面前数尺的转角处,置着一盏暗绿色的八角风灯,灯旁立着一名蓝巾蒙面的青衣大汉,目光炯炯,瞪向郭必克及自己。
  他心中微微一动,沉声喝道:“精忠报国,铲除天籁,兄弟是‘国字队’副队长霍秋枫!”
  那青衣大汉目光疾痴呆,不言不动!郭必克蓦然冷笑一声,冷冷道:“他已被人制住穴道。” 迈步走上前去,伸手连拍青衣大汉数处穴道,噫声惊道:  “噫,这是谁下的毒手,竟与我独门手法相同!”
  话虽在说,手却未曾闲着,只见他连指如飞,奇快地点向青衣大汉的“京门”、“辄筋”、“日月”
  及“环跳”四大穴!青衣大汉吭子一声,身躯才恢复灵活。
  霍秋枫慌忙自怀中掏出一个蓝巾,蒙住面孔,宏声急道:“你是哪队弟兄,本盟是否已发生变故?”
  那青衣大汉怔了一下,嗫嚅道:“在下‘精字队’赵传书,奉命在此守望,蓦然被一玄衣人突然袭制住,过不多久,又有八九人驰过此处……”
  霍秋枫大惊失色,惶声道:“郭兄,本盟必已产生意外变故,咱们尽速加紧赶去如何?”
  郭必克也觉事态严重,一言不发,当先腾空疾掠而去,霍秋枫展开全身功夫,尺力追踪狂奔。
  青衣大汉赵传书神魂甫定,怔了半晌,遂也紧随二人身影遥遥紧迫。
  片刻之后,郭必克已连闯三关,又—连救起四人,逐一盘问,所言与赵传书大同小异。
  一连数声凄厉尖锐的惨叫,急聿聿地划破沉寂的夜空,自山峰顶上传来。
  这时那四名青衣大汉也亦会合于第四道关卡上,正与霍秋枫互谈变故经过。
  异声甫一传来,众人神色都不由已的猛然一变。
  霍秋枫方自急喝:“大家快走!”
  眼前黑影倏然急闪如电,微一眨眼,郭必克己远在数十丈外。
  霍秋枫心中大急,率同四名青衣大汉慌忙追去。
  惨叫!喝叱!掌风!腿影!深藏于黑森林中的草坪之上,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枯心上人”昔年初探“天籁瀛洲”失败之后,遁回天山,练成天山派无上绝学“如来大般掌”,再度往探“天籟瀛洲”,因在中途遇上一件奇事,乃见机改变初意,处心积虑的组织无名帮会,收罗连年来遭“天籁瀛洲”所害的武林高手后裔,苦心孤诣予以训练。
  他本身功力经过多年苦练,吏已炉火纯青,绝非一般武林高手所可比拟,不过由于对手三人另有来厉,武功别走门径,一招一式均非中原武学所能思议,因此“枯心上人”虽未落败,却也丝毫无法占得上风, 这面战局一时尚水分出高下,攻拒之间,却十分凌厉无俦!“枯心上人”禅杖疾挥如轮,杖势纵横如乌龙在天,张牙舞爪。扫、劈、点、挑、横扫八方,分天划地,大开大阖,变化却极为精微玄奥,威势兼具刚猛与灵巧之妙。
  但是他的三名对手一“三尺哪咤”位列八大护法使之首,功力亦属首届一指,此刻铁掌交换拍出,掌影如千竿青竹,劲风霍霍,仿佛排山巨浪,一波紧接一波,水无尽止之期,而他口中更不时吐气开声喝叱,似乎因此大大增加他的猛攻气焰。
  他的七妹——“玉罗仙子”不断发出银钤般的娇笑,但笑声中,人却展开一身灵巧身法,如燕,如莺,如翱翔天际的凤凰,如悠游水中的灵鱼,专找“枯心上人”空隙而攻,玉掌缤纷,曼妙得一如天女散花,但散开的却是“夺命”之花!“梅花彩女”却恰巧相反,此女似乎生性沉静,难得见她开口,而且在三人中仿佛亦是较弱的一环,但她的招式却异常奇特,右掌左指,恰巧燕尾般的交相剪扣,使“枯心上人”不得不存一份戒心。
  在另一面—一战局已强弱分明,值战况却远比这面要惨烈多多。
  “血手屠户”与“黑水人熊”二人,一向联手已惯,此刻这两个老搭挡合力,展开一身奇绝武功,将抗拒他们的无名盟下“精字队”群英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精字队”队长“伏虎神掌”杨俊仁虽是无名盟中一员饶勇战将,但他功力运远逊敌人,此际仗着人多势众及“精字队”原先练成的一套战术,此进彼退,前仆后继。
  他们的力量虽然微弱,似乎无法予敌人以致命打击,但他们的高昂斗志悍不畏死的拚命精神,却使稳居上风的两名魔头深怀戒意。
  这种情形,不仅是“精字队”如此,其他各队无不如此,他们全凭一股血气之勇及各队练成的战术,苦苦与他们高明不止一倍的强敌周旋、抗争!但血气之勇是否能持续呢?情况是显然不利于无名同盟的,几乎可说已完全处在被动的恶劣局势之下。
  “烈火飞鹰”“虎面使者”二人强攻猛袭,毫不容情的摧残着“忠字队”群英。
  “紫嫣楼主”“含嫣楼主”二女,似乎有意与八大护法使争强,双双合力,直将“报宇队”群雄田八掌影之下,仿佛随时随地地均可操纵生死大权。
  而她二人合力之功,却又较之“柳嫣楼主”逊色。
  柳嫣楼主虽以一人力战“国字队”十名青年好后,但她武功的确高强,指东打西,指南划北,掌影如山,掌风似浪,使她的敌手疲于奔命,几乎已丧失自卫之力。
  但,假若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她已手下留情,除了困住敌手之外,并不痛下绝手来施展狠毒的招式。
  “精”、“忠”、“报”“国”四队群英,都是怀着同—想法,深知若被敌人擒拿,那活罪可能比一死还要难受百倍,“天籁瀛洲”对付敌人的手段毒辣绝伦,反抗之人先受尽折磨始能安逸的归天。
  故而,四十余人一条心,舍死忘生的苦苦支撑!这对不愿轻易受伤的敌手而言,却是一桩相当重的威胁。第十五章 少年英雄
  紧张而不够刺激的战斗,延继着……
  激烈而一面倒的战局,进行着……
  这其间,只有一个人轻松而不出力,那是“神行僵尸”。
  他好整以暇的靠着一棵树干,目光轻蔑的扫过场中,木时发出一两声刺耳的阴笑。
  蓦然——“神行僵尸”目光闪过一丝疑色,冷笑喝道:“嘿嘿,大楼主是否旅途劳顺,可要本坛主出手相助!”
  冷笑声中,他双手己探入暗器囊中,先徐徐掏出一付粗皮手套戴上,然后慢条斯理的各抓一把“夺命五毒针”!柳嫣楼主闻言心中一震,冷冷喝道:“不劳蓝坛主分心,本楼主自会料理敌人!”
  就在她说话分神的当儿,“国字队”队长“海中蚊”何长工猛然大喝一声,欺身直进,右手五指箕张,疾向她脉门抓去,左掌削立如刀,自左而右,自上而下,猛地斜劈柳嫣楼主“肩井”大穴。
  招式才出,他双腿更盘旋交踢,其疾如风的扫出七腿!而在同一刹那,另外十人更是齐声暴喝,涌身而上,掌劈拳击,足踢肘撞,一齐招呼了柳嫣楼主的致命要害!  危机一瞬之间,她倏然轻轻一叹,抖手便是八掌九腿,招式之快,不亚于闪电奔雷。
  掌风腿劲,瞬即正面接触。
  “国字队”队长“海中蚊”何长工阁哼一声,震退六步。
  其余众人微微一挫,旋又合围而上,凶如猛虎出柙,毫不因此有所退缩。
  柳嫣楼主冷笑一声,喝道:“好一批不识天高地厚的小辈!”
  冷笑一发,杀机渐炽,掌如惊电迅雷般的一连攻出九招,方待施出辣手绝招。
  蓦然一“神行僵尸”阴侧恻的冷笑喝道:“躺下!”
  喝声未毕,双掌齐扬,左右分别撒出两蓬针雨,一红一黄,密如蜂蚊出巢,疾比追云赶月!柳嫣楼主闻声微微一怔之际,身前已掉落两条尸体,微一翻滚,口中发出凄成的惨嘶之后,寂热不动。
  显然,这是“神行僵尸”的杰作,此人心黑手辣,才一动手,便夺取了两条方才还是生龙活虎般的生命!  瞬息之间,只见他双手疾采速挥,不断发出虹黄蓝白黑的五色针雨,只听他嘿嘿阴哭不绝,笑声中充满了狠毒与行意。  随着“夺命五毒针”的密布,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响过空间、短暂一刹那,“精”、“忠“、“报”、“国”四队中各有三四人丧在针之下。
  那接连不绝的惨呼,使得“枯心上人”五内俱焚,心如刀割一般。
  眼着着自己的苦心培育的英才,一个个的被魔爪攫去生命,不由他不无动于衷,更不由他不悲愤填膺。
  这种悲愤哀痛,即使他再学佛百年,真正达到“古井不波”的境界,也无从压制内心的纯“情”!可是,他却无力挽救伙伴们的危机,无力制止惨局的继续,因为一他面对的敌人异常顽强,足以使他夯于应付,连分心也会招来自身的危机。
  于是——惨叫像波浪般的前涌后继,耳边不断传来敌人狂妄的笑音。
  “枯心上人”须眉俱张,怒然长笑,禅仗盘风拨打,凝聚十二成真力,呼呼呼呼……分向“三尺哪咤”、“五罗仙子”和“梅花彩女”扫了六杖。
  杖上风力涌生如潮,其重不亚飞瀑流泉,压力万均,猛不可当! “三尺哪咤”首当其冲,只觉全身如遭一道道铁箍紧束,大有无法透气之感。
  他猛然厉声大喝,闪身急退七尺,两只蒲扇似的大手连扫带拍,奔雷般地攻拒八招,方始勉强应付过去。
  “梅花彩女”微一惊呼,莲足左盘右旋,不知怎的已让开罡风,刚退又进,春葱似的纤纤十指我拂向“枯心上人”,指风休休,分罩大穴。
  然而,她的狠辣与“五罗仙子”一比,就如小巫见大巫,显得大为逊色。
  原来,“玉罗仙子”在枯心上人杖风横扫之中,蓦然扬着一阵格格荡笑,水蛇腰一扭,顺着杖风来势猛地矮一身形,揉身急进,手中寒光暴射如电,“唰唰唰唰!”眨眨眼的‘瞬之间,她已霹雳似的攻出四剑,剑剑险恶,招招毒辣,变式之快速、狠毒、诡异,剑风之凌厉、锐利、凛烈,均可使面对她的敌人感到心寒胆落。
  这朵带刺的玫瑰的泼辣,的确教人无法不承认她是名符其实女罗刹!“枯心上人”虎躯一挫,禅杖再度扫出一圈光轮,堪堪抵住敌人反击之势,口中悲愤高叫道:“伙伴们,生死在此—举啊!”
  这呐喊虽然不无鼓舞士气之效,但却也换来敌人的狂妄大笑,而他本身立刻陷失先机。
  “精字队”队长“伏虎神掌”杨俊仁先响应号召,暴然大喝,手足齐出,发狂骤雨般的攻向八大护法使的老三“黑水人熊”。
  同一刹那,他队中的四名年轻好手蓦然狂吼,四人八掌,自四个不同的方位,利矢也似的印向“血手屠户”。
  “黑水人熊”阴森森的一笑,鬼爪伸缩不定,一连攻出十七爪,爪爪勾魂,爪爪惊魄,阴寒得有如冰霜般的锐劲,自长达寸许的指甲间缕缕弹出,毫不费力即将“伏虎神掌”杨俊仁迫退五尺。
  他的搭挡“血手屠户”更加厉害,哈哈狂笑声,大手倏然连劈带挥,劲风呼呼生威。
  “啊”的一声惨叫,正面玫采的一名青年立即被他重重劈翻丈许之外。
  “血手屠户”又像饿狼似的厉嗥咆哮,高大岸伟的身躯如蛇螺般急旋,掌爪齐施,拳足并用。
  刹那之间,只听一连三下惨呼响起,两条黑影远远律飞三丈,手足微一挣扎,即刻颓然不动。
  另一青年瞪着怨毒的双目,直立不倒,但天灵盖却被“血手屠户”生生揭开,灰白色的脑浆,如喷泉般四射进溅!“血手屠户”桀桀怪笑,迳向“精字队”仅剩的另两名慌张失措的青年走去。
  “精字队”群已七零八落,“忠”、“报”二队亦将萎靡不振。
  “烈火飞鹰”功力高强,几乎不在“三尺哪咤”
  之下,此刻他大发凶威,劈、扫、拍、拿、点、扣、擂,毫不容情的施展一身诡异功夫,再配合上“虎面使者”的攻击,“忠字队”群英节节败退,已丧失还手之力。
  “报字队”群英已阵亡四名,此刻,由“白衣剑士”楚唯雄先身士卒,尽了最大努力,负隅顽抗。
  “紫嫣楼主”“含嫣楼主”久战不胜,早觉颜面无光,但谷语说得好“直巷赶狗,回头一口”,她们自持身份尊贵,此刻既已稳占上风,更犯不着与敌拼命,是以“报字队”群英竟能勉强苟延性喘息。
  “国字队”,全军覆没!但这全军覆没却并不残酷,因为他们全被柳嫣楼主制住穴道,暂时丧失战斗能力而已。
  “神行僵尸”方才连发“夺命五毒针”,击溃均衡战局之后,始终悠闲的靠着树于观战。
  他目睹柳嫣楼主有意留情之事,蓦然阴阴樊道:“大楼主留这批废物有何用处?嘿嘿……”
  柳嫣楼主费尽心力才在不下辣下的状况下一一点倒“国字队”群英,此刻喘息方定,闻言妙目一转,缓缓道:“蓝坛主,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神行僵尸”目光闪逝一丝异色,尴尬地道:“本坛主不过是……”
  柳嫣楼主冷冷笑道:“观音娘娘对本座另有密嘱,不劳坛主费心……”
  她口气虽含讥讽之意,但却似乎对“神行僵尸”仍有三分顾忌,究竟为何,自非外人所可得知。  “神行僵尸”微微一怔,猛听“虎面使者”狂笑喊道:“大哥及七妹太差劲,老颓驴真那么厉害么!”
  大喝声中,抖手又是十一掌,劲风汹涌狂扫,登时将“神奇小子”顾通迫退数步。
  这家伙惯于欺软怕硬,他被郭必克迫得亡命奔逃,若非借着地势之利藏入林中恐怕早巳命归阴府。
  无巧不巧,郭必克与霍秋枫晤谈一切经过,均落在他耳目这下,此次“天籁瀛洲”围剿无名同盟之事,全由他密柬飞报而致。
  “三尺哪咤”与他的商位义妹,趁着“枯心上人”分心之际,扭转干局,如今已完全占了上风,尤其“玉罗仙子”的那支针形带刺兵刃,怪招绝式,层出不穷,更令“枯心上人”防不胜防。
  这时,“三尺哪咤”心中不耐,厉声喝道:“老和尚还不抛杖认输,须知鸽子朝亮处飞,光棍不吃眼前亏,你就是千手如来,也难逃天罗地网!”
  “枯心上人”虎目含泪,胸中热血上涌,大声喝道:“动手不留情,留情不动手,今日之战。本盟决定战到最后一人,老衲只要三寸气在,绝不让‘天籁瀛洲’横行霸道!”
  喝声才了,猛听一阵清啸自林中急急地传来,有人朗笑道:“哈哈,好一个动手不留情,留情不动手,三寸气在何惧魅魑魑魉横行霸道!”
  那清朗嘹亮的喝赞,来势奇快绝伦,仅仅一句话的功夫,却已由远而近,听来昂烈震耳之至。
  .在场之人齐都一怔,不知来者是何方神圣。
  可是,听这朗赞的口气,似乎偏向“枯心上人”一面。
  “神行僵尸”双掌聚功,粗皮手套中已捏满“夺命五毒针”,面朝朗赞声方向,阴森森的喝道:“那个夜郎自大的鼠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音方完,林中来人已冷冷接口道:“除了小爷,谁敢惹你们这批狐群狗党!”
  “神行僵尸”心中斗然想起一人,目光连闪,蓦然闪至柳嫣樓主身旁!身方站定,只见林中已缓步走出一位少年公子来。
  “虎面使者”偷眼一觑,不禁大吃一惊,慌忙退出战局高声喊道:“各位兄妹注意,来者正是姓郭的小子!”
  这一声惊告,顿使柳嫣楼主芳心暗震,悄然向“神行僵尸”问道:“来者真是那在‘鬼谷’前一举扬名的郭必克?”.“神行僵尸”微微点头不语,目光乱闪,心中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柳嫣楼主妙目连眨流露了一抹奇异神采,她怔怔地望着倜傥英俊的郭必克,但见这位威震江湖的少年星目剑眉,一袭青衫衬托出修伟英挺的身材,儒质彬彬中,隐含威武英勇之慨,尤其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极容易吸引女性的倾心。
  痴痴望着,柳嫣楼主突然无端端的幽幽一叹,垂首不语。
  缠斗不休的双方人马,并未因郭必克的降临而停止抗争。
  “枯心上人”那一面,个个都是名重当代之绝顶高手,交锋一起,任何一方均无法不尽出全力,否则等于自残生命,因此只在郭必克现身之际,各个偷机一瞥之外,此刻又进入舍死忘生的恶斗中。
  “虎面使者”退出战局之后,竟怔在一旁不知所惜。
  他一临阵抽身,“恿字队”群英顿威压力一轻,精神为方大振,纷纷加劲缠住“烈火飞鹰”,使敌人无法不全神应付。
  至于另两组战局—一“黑水人熊”与“血手屠户”对付“精字队仅剩的三人,游刃有余,任意嬉弄对手于股掌之中,因此能够毫不困难的侧首来看郭必克。
  紫嫣楼主及含嫣楼主正自困在“报字队”群英,无暇分心旁顾,但实在又忍不住想瞧瞧谁是郭必克。因为郭必克自于“鬼谷”口—战之后,不但名震天下武林,且使“天籁瀛洲”亦顿形紧张,她们早就闻名久矣。
  郭必克自然不会知道别人的心情和变化,出林之后,星目一扫,已将场中局势看清,同时亦分辩出敌我来。
  他眼见敌人个个身手高强,不禁微微一震,飞快的忖道:“‘这批家伙的武功无一不与‘阴曹三魔王’相当,尽是‘天籁瀛洲’振来的高手,哼厂一念方了,身后林中匆匆闻出五人,正是霍秋枫及另外四名盟友。
  霍秋枫抢至郭必克身侧,急急道:“郭兄怎么不出手,那边被三人围攻的老僧就是本盟首……啊……”。
  他话音突然中,不禁微微惊呼一声,原来已突然发现“枯心上人”除下蒙面巾露出真容。
  郭必克心中急转念头,猛然朗喝道:“全都给我住手!”
  喝声清朗,但却有斩钉截铁的决断,听在所有人的耳中,都仿佛觉得他的喝叱铮铮然,掷地可作金石之声,又如一声晴天霹雳突然爆炸耳旁!除了“枯心上人”那边欲罢不休的四人仍在抗拒之外,其余众人均不由自主的纷纷停手。
  “烈火飞鹰”、“虎面使者”、“黑水人熊”和“血手屠户”四人瞬即聚集一起。
  紫嫣楼主和含嫣楼主也立刻退向柳嫣楼主身旁,双双将目光凝注郭必克,妙目连眨,似乎因郭必克的绝俗丰仪而大感震撼!“血手屠户”看清郭必克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不禁激起火爆脾气,大声骂道:“不长眼的狗小于,你穷吼个什么尸劲!”
  在他喝骂之际,无名盟下有“精、忠、报、国”四队已将死伤盟友置到一处,四队残余精英合一队,凝神戒备,防止敌人再肆凶威。
  郭必克冷冷一扫场中情景,根本不理“血手屠户”的嚣叫,又自向“枯心上人”那边朗声喝道:“在下郭必克,这位高僧的法号怎么称呼?”
  “枯心上人”大喝一声,禅杖起如风雷进发,疾如乌龙搅诲,刹那间大发神威,并将敌手迫得手忙脚乱。
  他趁此一瞬良机,宏声道:“老衲天山‘枯心上人’!”
  “枯心上人!”
  霍秋枫及那四名守望青年同声惊呼出口,他们素来不知盟主真正面目及名号,因此不免不感到出乎意料之外。
  郭必克心头一震,瞬即忆起狂龙客临终之言,知道这位天山派高僧昔年曾率武林黑白两道高手进剿“天籁瀛洲”,其后从丁关羽口中得知他仅仅身免,潜回天山练成绝技,再探“天籁瀛洲”,一去十载无音讯,不知乍地却变成无名同盟的首领?心念一动,朗声喝道:“原来是天山‘枯心,前辈,那三个蠢货交给前辈收拾,这边一批……”
  话音微顿,他伸手一指望去——“黑水人熊”、“血手屠户”、“烈火飞鹰”、“虎面使者”、“神行僵尸”、紫嫣楼主、含嫣楼主,最后,目光与柳嫣楼主秋波所流露的奇异眼色一触,不禁心中微微一讶,觉得对之的目光中似乎有关怀之意。  但这讶意之念一阿即逝,他又冷冷接口道:“这些为虎作伥的走狗们,全交给我郭必克就是!”
  这句话实在说得太狂,连他自己亦毫无把握!那边—一“三尺哪咤”,暴怒若狂,连向“枯心上人”攻出一十六掌,掌掌连环,劲可开山。
  他一面怒声喊道:“奶奶的,你们还不教训这小辈,替五弟雪耻复仇!”
  喝声才罢,蹋足闪身,又自攻出七掌十一腿,联合“玉罗仙子”的棘针奇刃、“梅花彩女”的巧奥招式,直将“枯心上人”逼得无暇透气。
  “黑水人熊”等人闻言,登时激起狂野之性,须知八大护法使虽非同胞兄弟,但却谊同脉出一源,“狮首使者”丧在郭必克手中,等于是他们共同奇耻大辱。
  “虎面使者”悲愤激昂的叫道:“姓郭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来,这次我:虎面使者’非教你粉身碎骨不可!”
  郭必克惊讶地扫他一眼,冷笑道:“掌下游魂,亏你敢大言不惭,听你此言,大概你们那一批难兄难弟全齐了?”
  “虎面使者”狂妄至极的笑道:“姓郭的害怕了吗,嘿嘿,咱们八大护法使不但全数在此,而且另有高人同行!”
  郭必克不以为傲然笑道:“哈哈哈……八大护法使?应该是七大使者才对……”
  一指柳媾楼主等人,冷冷接接:“那些又是什么高人?哼,郭某倒要会上一会!”
  “虎面使者”冷笑喝道:“嘿嘿,小子你听清楚一点,那儿位是‘天籁岛’四楼主紫嫣、五楼主含嫣,大楼主柳嫣,还有一位是观音娘娘座下神云坛坛土‘神行僵尸’蓝……”
  不待说完,郭必克怒目圆张,并指指向“神行僵尸”蓝子奇沉声喝道:“你就是蓝子奇?”
  “神行僵尸”蓝子奇目光一闪,阴笑道:“嘿嘿……嘿嘿,既知大爷之名,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郭必克聚精会神而怨毒的凝望着“神行僵尸”
  蓝子奇,良久,蓦然双臂高张向天,仰首凄厉的长呼:“冥冥的上天主宰啊,你终于让我找到了凶手!”
  这凄厉的狂呼,其中包含了无比深重的悲痛、愤恨、怨毒与快意,使每个在场的人都明显而清楚地觉察出他内心的仇恨,已达到“不共戴天”的程度。
  “神行僵尸“蓝芋奇心中一怯,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蓦然发觉自己如此作法,太以示弱,于是勉强大声喝道:“姓郭的,你睁眼看清楚点,太爷固然不是省油之灯,在场各位又岂能任你张狂,嘿嘿,你既不自量力来送死,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辰!”
  郭必克脸上堆满了杀机,煞气腾腾的道:“郭某面上恨不得食你肉,剥你皮,废话无益,你们一齐上吧,省得小爷多费手脚!”
  话说至此,蓦然侧首低声向霍秋枫道:“霍兄,你暂且退开,准备暗青子策应,我一不济,立即出手,不必顾忌!”
  霍秋枫低应一声,与那四名年轻好手退向林旁,心中不免惴悄然,暗将“幽冥鬼影针”准备妥当。
  “黑水人熊”等人早已不耐,大鸣一声,移形换位,已将郭必克团团围住。
  “神行僵尸”一见机不可失,目中闪逝一抹狠毒,嘿嘿一笑,迈步走向战圈。
  显然,他存心在这一战之中,凭借众人联手合力,将这对他始终极有威胁的郭必克除掉!仿佛是一张绷得紧紧的弦,而利箭早在弦上安置,眼着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即将爆发。
  蓦然——柳嫣楼主疾声喝道:“且慢动手!”
  郭必克双掌聚功,毫不松泄地防备四周敌人袭击,口中冷冷笑道:“没有那么废话,你们若嫌人少,不妨一涌齐上,小爷如果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是英雄好汉!”
  柳嫣楼主凝视着这英挺威武的少年。幽幽一叹,却不说话!“血手屠户”心中火起,疾声厉色的喝道:“大楼主不必插手,今日若不教这小于死无葬身之地,除非天上挂两个太阳!”
  此人心躁气暴,说到做到,大吼一声,欺中宫,踏洪门,双掌疾错,直取郭必克中盘要害!柳嫣楼主凛然一惊,急道:“观音娘娘吩咐不许伤害此人,你等竟敢违抗令谕,私自行动!”
  但她的喝叱,虽将“神行僵尸”喝得微微一怔、却仍迟了一步,就在“血手屠户”率先出手的刹那之间——“黑水人熊”阴笑一声,瘦高如竹的身躯,斗然欺进三尺,鬼爪一扬,抓向郭必克“百会”“太阳”“肩井”“玄机”四大制命要穴,爪风阴寒凄厉,似乎真能勾人之魂!同一瞬间,“烈火飞鹰”—幌橄榄头,挫腰矮身,一连串的劲风,自他双掌中源源拍出,飞卷郭必克下盘要害大穴。
  而在此刻,欺软怕硬的“虎面使者”仗着人多势众,不甘未示弱,立刻狂笑着涌身急扑,一口气攻出十一掌十四腿之多。
  这四人任挑一个,已足够震惊江湖,何是四人一涌齐上?郭必克心中一凛,疾然展开身法,堪堪闪过“血手屠户”的正面攻击,而另三面攻击又已迅雷般合击而上,来势之凌厉无俦,直如排山倒悔一般!于是,郭必克蓦然脱口长笑,身形疾闪如电,虽在间不容发之际,他却能恰如其分地在敌人魔爪中任意进退。
  这种玄奥身法落在紫嫣楼主眼中,她不禁轻噫一声,悄向含嫣楼主耳语道:“五妹,你看这姓郭的怎么会懂本门的‘阴阳道’身法,而且……”
  含嫣楼主娇躯一震,悄悄接道:“而且他使来纯熟奥妙,似乎比我等所学更觉奇奥些哩!”
  说完话,这对姐妹又将目光凝注郭必克,心中不知在作何想。
  郭必克闪过对方合击的第一回合之后,冷然一哼,放手还攻。
  只见他掌飞风雷,腿扫闪电,忽而如天际神龙。忽而如泰山盘石,动如脱兔,静如处于,轻灵得有如一片枯叶,但浪涌千重一般的力量,却自这片枯叶上源源不绝的进发挥扬!“神行僵尸”蓝子奇心弦一紧,喃喃道:‘他竟将‘九阴六阳十六式’练成这高火侯,哼!”
  他暗在心中冷冷哼,嫉妒与杀机并起,缓缓移向斗场!柳嫣楼主见状一惊,冷冷道:“蓝坛主,你想于什么?”
  “神行僵尸”蓝子奇嘿嘿一笑,道:“大楼主不必阻拦,本坛主今日拚着违抗观音娘娘嘱咐,也要将这小子除在当场,免得留下无穷后患厂柳嫣楼主目蕴怒色,喝道:“当日你擅自谋杀狂龙客,已违本岛规条,今日竟敢故态重萌!”
  “神行僵尸”阴森森的笑道:“本坛主今日事后,自会亲向观音娘娘请罪!”
  柳嫣楼主面纱一阵拂动,显然她心中已万分激动,她冷笑道:“蓝坛主是仗着你和七妹的交情不错,须知……”
  话犹未完,“神行僵尸”毫不置理,狂笑喝道:“姓郭的,太爷就成全你的心愿吧!”
  喝声才起,已如一头摩天大鹏扑向斗场!“神行僵尸”为了得逞私忿,不顾“天籁岛主”
  之爱徒柳嫣楼主的阻止,暴喝一声,扑向斗场。 不过这四人武功强绝一时,各具一套诡异难测的绝招,尽管郭必克大发神威,但他们自保有余,并未显出丝毫败退之势!“神行僵尸”堪堪扑到,郭必克猛燃狂笑道:“姓蓝的走狗,还我老鬼的命来!”
  狂笑一发,突然甩手一十九掌,一连串掌影在涌如潮,翻翻滚滚的撞向“神行僵尸”!“神行僵尸”倏然大笑,翻手拍出十一掌,直向郭必克来势迎去。
  随着掌势的涌发,一股血红色的牛毛淬毒钢针已脱手罩向郭必克全身上下!这种打法的确歹毒之至,往往能使与他对敌之人猝不及防,因而误中暗算。
  郭必克剑目一轩,愤然喝道:“好卑鄙下流的手段!”
  喝声中疾然一闪,已让开毒针笼罩之危,奋力拍出七掌迎向“神行僵尸”篮子奇。
  同一刹那,但见他飘地厉吼一声,闪身,蹋腰,移位,寒似惊雷般的攻击出十九肘,十七拿,十四腿,分别抗拒“烈火飞鹰”等人。
  “黑水人熊”阴侧恻的笑道:“小于,认命吧!”
  蓦然十指齐扬,阵阵锐利得有如刀的阴寒指风,仿佛万蜂归巢一般的罩住郭必克左方。
  同一瞬息,“烈火飞鹰”抖手就是二十主掌,疾如狂风暴雨似的连环攻击,但却只将郭必克右手封死,显然蓄意不让郭必克闪躲。
  就在此刻此分,“虎面使者”及“神行僵尸”双双欺身而上。
  “虎面使者”裂帛似的狂吼一声,掌拍偏锋,腿踢中宫,分秒之瞬,接连展出二十一事十七腿之多,掌如巨斧开山,劲涌狂澜了如惊虹怒雷,寒风逐电。
  “神行僵尸”蓝子奇阴阴一笑,但随着笑音而起的却是九招十二式,还有夺命追魂的“夺命五毒针”,水银写地似的无孔不入,密密罩向郭必克胸腹要害。
  刹那间,危机已似千均重担之悬于一发,毫不容情的向郭必克严重地威胁着,郭必克心弦一紧,暗咬牙根,猛可里厉声大喝,双裳如惊涛似的经天而起,一招金剛八式中的“金刚不败”已疾捷无伦地展出!千重掌影,犹如铜墙铁壁突然现周围,天衣无缝,毫无空隙可让敌人攻袭!这“金刚八式”乃一代武圣“一元佛圣”晚年参悟之绝学,虽只八招,但却是包罗万象的狠辣功夫,分则可以各自为体,合则更可连环施展,一气呵成,大为“君临天下”之威!郭必克此刻功力已上达天庭,下通气海,中贯任督二脉,虽束练成“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但已足可睥睨当代,经他全力施展“金刚不败”之下,威力更显得凌厉无俦!蓦然一就在此时……”
  背后响起“血手屠户”的厉嗥,只见他隔空劈卞之掌猛地粗胀倍佘之多,掌背、掌心及指甲—齐变成青中泛紫的暗乌之色,夹带着阵阵腥风寒飙,雷霆似的迅向郭必克背心击去。
  须知“血手屠户”方才所以发出暗号,便是通知其他同伴迫使郭必克防身自保,而他却趁机施展轻不一用的独门绝技“屠血腥风”。
  郭必克此刻正极力发挥“金刚不败”的威势,掌起千重,轮番不休的回旋周身,此式本是“金刚八式”中的唯一守式,施展开来确有固若金扬之妙。
  然而,正面的敌人虽无奈他何,却能紧迫不让他有闪避的机会。
  郭必克言自暗中一哼,准备还以颜色,猛觉身后“血手屠户”击来的掌风异常劲烈,尚未及体,已觉来势苛厉尖锐之至,阴寒狂飙似欲透骨而人。
  他心中凛然大震,一收骄敌之念,脱口发出一声裂云穿空的清啸,身形宛如一溜电光直上青云。
  身方跃起,猛叫“血手屠户”霹雳似的狂吼出口,壮硕雄硕的身形跟踪急上。
  几乎不分先后,“烈火飞鹰”“黑水人熊”“虎面使者”齐声大喝,三人六道掌风,猛如万巾巨锤般纷纷向郭必克撞去!而在同一分际,“神行僵尸”蓝子奇阴阴一笑,也不见他作势跃起,宛如一抹虚无飘渺的魁影,他已奇绩般突然刺天摩空直上,速度之快,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此人素以轻功傲视江湖,“神行僵尸’之号绝非偶然幸致,他这一跃足有七丈,后发光至,竟比郭必克迩要高出丈余,然后掉首疾扑而下!郭必克骇然变色,他不料敌人竟如此辣手,配合之妙,尤其令人魂飞胆落。
  此刻,他身在半空之中,新力未生,旧力已衰,上有“神行僵尸”蓝子奇扑击,下有“烈火飞鹰”等人虎视眈眈,而“血手屠户”更毫不放松,居然跟踪追上,掌挥腥寒狂飘,其势桀烈,达于极致。
  假如郭必克是脚踏实地,尚可集聚全力与敌一拚,但此际真力难聚,硬拚之下,必然无幸。
  在这干钧一发,一发千钧的电瞬这间——说时迟,那时快!他猛提一口真气,修长的身形横空急掠三尺,堪堪避开“神行僵尸”的泰山压顶一击。
  然而,那追踪不舍的“血手屠户”右臂猛地暴伸,以十成真力狂涌而出的“屠血腥风”,迅如奔雷般的竟已击近郭必克小腹丹田要害,相隔不过四尺。
  罡烈的腥风,阴寒的狂飙,虽然并未结结实实地击中身躯,但郭必克已能感到对方的攻击,足以夺取自己的生命!同时,“烈火飞鹰”等人更不容他喘息,成片,成股的罡劲掌风,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先后向空中的郭必克猛击!这边战况之险恶激烈、紧张、刺激,像一座南极磁峰似的吸住每个人的视线。
  甚至于另一边正作风云恶斗的“枯心上人”,以及对手“三尺哪咤”“玉罗仙子”“梅花彩女”几位,亦都不约而同的收手不战,个个凝神向这边注目。
  霍秋枫大惊失色,厉喝一声,“幽冥鬼彰针”
  对准在地上伏击的“烈火神鹰”“黑水人熊”“虎面使者”以及刚自空中扑落的“神行僵尸”蓝子奇等人,扫猛然机簧一响,七枚淡色的飞针已迅如闪电般疾射而出。
  他所以这才出手,所以先前不敢向“血手屠户”发射“幽冥鬼影针”,一来由于措手不及,二来,深恐自己手法不能百发百中。
  万一因此误伤郭必克,或者加重郭必克所受的险恶情形,那他岂不罪深孽重?然而,他的估计虽说不错,但却显然低估了身具绝世武学,富于深厚潜在力量的郭必克。
  因为一就在他的“幽冥鬼影针”才一出手,就在众人心旌摇摇,就在每个人心情积压剧烈的变化,就在数十对目光注目之下。
  蓦然——一轮光芒万丈的寒月,突如其来的涌现空际,出现得如此神奇,迅捷与突然,仿佛是来自于乌虚有的太虚幻影。
  那迷离闪变的寒光,那若有若无的银辉,宛如西天多变的虹霞云彩,又象是沙漠或汪洋中常见的“诲市蜃楼”,幻变、加旋,奇妙而多彩多姿,亮银似的光芒刺得每个人都不禁目夺神弦!于是——一声凄厉而拖长的惨叫,突然急急地划破沉寂紧张的空间。  随即,一条人影飞坠下来,仿若一块重达千斤的殒石,啪嗒一响重重摔在草坪之上,只激得草屑四溅,灰土狂扬!众人心弦一紧,只见半空血肉,纷飞如雨,尚未看清真相,猛然场中又响起两声惨叫。
  那惨叫声来自“虎面使者”及“烈火飞鹰”,他二人此刻像是杀猪也似的惨叫不绝,手足挥舞,状若疯狂!“黑水人熊”成桀怪异的吼叫道:“好小子,胆敢暗算我家兄弟!”
  喝声一出,双臂抖震,鹰隼似的摩空飞扑,他的目标却是捧着“幽冥鬼影针”筒的霍秋枫!然而,他身形还未扑到,浮沉空中的那一轮银光突如流星般飞坠而卞,恰巧拦住霍秋枫身前,光中传出森冷无情的口音,生硬的道:“小爷成全你到阎王殿上差吧!”
  冷喝未完,银芒猛然暴涨,卷起漫天电漩般的光圈,激泼如浪,翻腾似潮,瞬即将含恨飞扑而来的“黑水人熊”裹人银轮之中。
  猛然间,一声惨厉刺耳却短促之至的厉嗥响起,血雨四溅。
  一颗黑乎乎的物体撺飞向空,突然在半空中进飞碎袭。
  众人定睛一看, “黑水人熊:’已变成一具无头尸体。
  那团银光空又凌空飞起,光中人朗声喝道:“蓝子奇,还我老鬼命来!”
  随着这充满仇恨的声音,银兜已抱着摄人心魄的芒尾划空而过,宛如一道经天银虹,罩向惊慌失措的“神行僵尸”蓝子奇!这前后所发生的事件,笔者花了不少笔墨去尽力描述,但事实上,一切动作经过的时间,短暂得仅仅不过一句对话的功夫而已!方才,郭必克面临生死关头之际,斗然展出“精舍利无影剑”一挥,不但自己转危为安,而且须势将“黑水人熊”击来的脑袋校成粉碎!而在他“精舍利无影剑”尚未出手之前,霍秋枫已慌不迭的施出“幽冥鬼影针”,虽然忙中准头稍差,但已击中“烈火飞鹰”及“虎面使者”。
  此针专破内家真气,为扛湖数一数二之霸道暗器,人一中上,针毒发作,全身立觉痛痒酸麻,会不禁疯性大发,不可抑制,盏茶工夫便将七窍狂喷黑血而死,若中要害,更不消说。
  在场众人的心情倏然起了激烈变动,原本欢欣的,变成悲痛,哀痛黯然的,却变成兴奋欣慰!就在郭必克展开“精舍利无影剑”卷向蓝子奇之际——“三尺哪咤”悲昂的厉嚎狂叫一声,自十丈外疾掠而至,双掌猛如恶虎击押,一口气连攻二十七掌,口中疯也似的暴喝道:“姓郭的,太爷与你拚了!”
  这也难怪他急怒如狂,胆敢不自量力的螳臂当车,须知以他位列八大扩法使之尊,竟然眼睁睁让几个义弟丧失在郭必克手中,怎不叫他老羞成怒,愤火中烧!但他奋集全力攻出的连环掌劲,虽然威猛得以能拔树撼山,却在一触“精舍利无影剑”之后,登时如同泥牛人海,无影无踪。
  那团银光的去势微顿,倏又比前更快的往“神行僵尸”罩去,光圈电旋如飞,其势凌厉空前。
  “神行僵尸”蓝子奇方才眼见郭必克突然神威,不禁一时惊魂未定,此刻蓦觉,“精舍利无影剑”
  银光罩体,隔着七八尺远便拎锋寒威透骨刺肤,他不禁毛骨悚然,魂飞胆落,自然而然的起了“逃生”之念!心慌意乱之际,猛觉右耳一凉,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厉然长啸,身形倏然缩成一团,骨溜溜的如同滚地葫芦飞掠丈余外。
  郭必克冷森森的一笑,厉喝声道:“上天下地,你也休想逃脱小爷掌心!”
  喝声中,银芒暴涨如网,金刚六式“金刚捉鬼”顺势而出,如扳上走丸一般地追楔不舍,瞬即一线,已间不容发的罩住“神行僵尸”蓝子奇!就在此刻?猛叫数声叱响起,“三尺哪咤”奋掌侧推,含嫣、紫嫣二楼主权双迎上,各以全力扑击郭必克,而“玉罗仙子”及“梅花彩女”亦急急赶来,掌全齐施,分向郭必克驾御的“精舍利无影剑”猛攻!只有柳嫣楼主仍在原地呆立,目光中—片迷惘,也不知因何缘故!第十六章 域外邪魔
  “神行僵尸”蓝子奇自出道以来,从未像今日这样狼狈不堪,方才侥幸逃过凌厉一击,但右耳已被削掉半边,险些连脑袋也保不住,如今,郭必克紧追而上,分明已存心置他于死地,而他自己也深知郭必克与他誓不两立,今日情势无论如何演变下去,郭必克总不可放过自己。
  他想着,七大护法使已去其四,剩下的这几人联手之力,势必难与郭必克抗衡,并且,柳嫣楼主一向与自己不和,她若不肯尽力援救自己,今日绝对难逃一死!须知这“神行僵户”蓝子奇的武功虽未高过七大护法使,但心计却是高人一等,城府深藏豺性狼心,算得上是一名枭雄!这些复杂的念头一闪而逝,他心中已决定三十六计的最妙一计——“走”!于是——趁着“三尺哪咤”等人联手拦击的一瞬之间,他把握这间不容发的良机,袭帛似的大吼一声,全身缩成一团肉球,贴地急滚,眨眼间已滚入林中。
  只听一阵嘿嘿阴笑愈去愈远,顷刻之间,他已溜得无影无踪。
  郭必克被“三尺哪咤”等人合力拦阻之下,竟让仇人漏网而逃,“神行僵尸”蓝子奇的轻功绝高,欲追已自不及。
  他心中所有怨毒之气,不禁一古脑儿移注到拦阻之人头上。
  哈哈一声朗笑白银光中传出,浮浓于空际的“精舍利无影剑”光圈横飞直扫,芒尾有如千万根电针,纵横于三丈方圆方内。
  “三尺哪咤”等人并非无知之辈,眼见“精舍利无影剑”威势惊世骇俗,当下不均而同地退闪躲避,不敢轻攫其锋。
  郭必克挥动“精舍利无影剑”绕场急迫,只逼得那几个不可一世的高手豕逐狼奔,暗暗叫苦不止。
  这时“枯心上人”已会合霍秋枫及手下同盟弟兄,一面观战一面向霍秋枫垂问经过详情。
  无名同盟经过这次天外飞来的横祸,精英丧失过半,只剩二十余名身手较高的青年。
  但他们此刻心情已与先前大不相同,真有天地云泥之差,大家齐都注视郭必克的大发神威,心中不自主的产生敬重钦佩之念!晨光微曦,将柔和的光影投射在他身上,英俊洒脱的丰仪,玉树临风似的修挺身材,轩昂英武的气宇,令人不禁油然而起自惭形秽之心!“玉罗仙子”及“梅花彩女”方才合攻“枯心上人”,此刻始与郭必克正面相对,她们看清郭必克的样子之后,目光竟呆呆停止在他身上,半响也不移开。
  紫嫣、含嫣两位楼主不愿与郭必克动手,刚才纯粹是想救“神行僵尸”蓝子奇一命。
  这其中另有内情,读者可去想象。
  如今她俩双双收手,竟亦再无攻击之意。
  “三尺哪咤”见状厉笑道:“上啊,你们都患了失心疯不成!”
  这一声厉叱,总算是震醒了四女的神智,怔了一下,缓缓移步向郭必克围去!“三尺哪咤”桀桀一笑,当先向郭必克飞扑而去!蓦然一柳嫣楼主冷冷喝道:“大家不许动手,四妹五妹及二位姑娘亦请退下,随本座撤退!”
  说话之间,她手中已突然捏着一枚金色小钤,微一摇晃,发出一种茵魂蚀骨的靡靡之音!“三尺哪咤”一闻钤音,飞扑的身形突然在空中一翻,连翻三个空心筋斗才落回原地,垂头丧气的走向柳嫣楼主,一语不发,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
  钤声才起,郭必克及无名同盟的青年们都觉心中一荡,魂魄似欲随铃音飞起,但铃音极为短促,音歇,人也恢复正常。
  只见那“玉罗仙子”、“梅花彩女”、紫嫣楼主及含嫣楼主四女,齐都依言退回柳嫣楼主身旁,似对那枚金铃极为畏惧顺从!郭必克心中微凛,冷冷喝道:“就想如此一走了之吗?嘿嘿,那未免太便宜了……”
  身形微惊,已知行云流水般欺近柳嫣楼主,相隔不足一。
  柳嫣楼主目光一转,喝道:“郭少侠不可逼人太堪!”
  郭必克傲然笑道:  “那要看对付什么人,对于‘天籁岛’门下的走狗,郭某绝不放松一个,你可以阻令他们停手,却无法干涉小爷所立的誓愿!”
  “什么誓愿?”
  “斩尽杀绝每一个与‘天籁岛’有关系之人!”
  柳嫣楼主目闪一抹奇异之色,冷冷笑道:“那么你是不会让我们离开此地的罗?”
  “自然,除非你们能闯过小爷这一关!”
  “难道别无通融之法?”
  “不错!”“三尺哪咤”见柳嫣楼主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敌人,不觉大怒喝道:“大楼主不必与这狂狗罗嗦,叫他尝尝……”
  柳嫣楼主不等他下面的粗话出口,蓦然仰天冷笑道:“你难道忘了本楼主‘勾魂铃’在手吗?”
  说完,柳嫣楼主秋波注向郭必克,幽幽一叹,道:“郭必克,你难道忘了那句话吗?”
  “哪一句话?”
  “恨——汝——天——生——男——儿——身——”
  柳嫣宫主加重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句话。
  郭必克大惊失色,吃吃道:“你……你……”
  心弦波动,竟然语不成句!柳嫣楼主微微一叹,蒙面巾突然波动甚剧,但旁人却未听见她说什么话。
  可是,彼此沉默了一阵,郭必克突然挥手道:“好,一言为定,你们请便吧!”
  柳嫣楼主一言不发,玉手一挥,六条人影腾空而起,无名盟盟友来不及阻拦他们已奇速无比的穿入林间……”
  柳嫣楼主方才说的那句一“恨汝天生男儿身”—一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大大震骇了郭必克。
  他万方忘记不了狂龙客临终之前,曾对他述及关于他身世的秘密的一段往事,那一件以血写着“恨汝天生男儿身”七字的布条,仍然贴肉缝于“狂龙衫”夹层之内,与狂龙客遗留的“善恶册”
  藏在一声!但他也万万料想不到这句有关他身世秘密的话,竟会出自柳嫣楼主之口。
  惊诧的是柳嫣楼主怎会知道那几个字?难道喜悦的是身世之秘,总算有了追究的线索。
  他虽然觉得疑惑不解,但柳嫣楼主目光流露的一片真挚,却又下意识地趋使他答应了七日之后的约会,那是柳嫣楼主方才以“传音入密”一类的绝技与他约定的。
  她答应郭必克,七日以后,将当面向他解释,那句有关他身世的话,地点是长安东郊药王庙,时间在初更左右。
  为此,郭必克轻易地放过了他极不愿意放过的敌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柳嫣楼主会知道那句话呢?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突然泛过脑海,他喃喃道:“恨汝天生男儿身……恨汝天生男儿身,难道……难道我的身世竟与‘天籁瀛洲’有关,啊!绝不可能,更不可以!”
  于是,他探深陷入困扰的苦恼之中,完全忘怀了身外之事。
  直到——一声宏亮的佛号突在身后响起,他才突然惊觉过来,侧首一望,只见“枯心上人”与霍秋枫联袂走采,二人身后追随了无名同盟盟友,但此刻均都解开蒙面蓝巾,个个露出本来面目。郭必克心中一怔,尚未开口,“枯心上人”已双掌合什,肃容正色地道:“阿弥陀佛,郭施主见义勇为,慨然鼎力拯救我同盟于劫杀边缘,老衲代表本盟深致谢意!”
  说着,竞就原式合掌深深一拜,霍秋枫及身后各人亦都照样躬拜,诚挚之意,谥于形色之间。
  郭必克来不及阻止对方拜谢,慌忙一侧身子,深深回拜,道:“在下末学后进,怎能领受前辈及各位大礼,况且覆灭‘天籁瀛洲’,重扶武林正气,乃是晚辈一向的抱负,所作所为,实在不足前辈挂齿!”
  “枯心上人”慈目一场,长叹接道:“本盟此次天降横祸,殉难弟兄二十一位,伤者尚不在内!”
  他言下虽然强自镇定,但语调却不禁微带颤音,显然由于内心过于悲戚之故。
  话音方落,身后群英突然齐声激昂地喝道:“首领,咱们一定要血债血还,替殉难的弟兄复仇!”
  郭必克冷冷一扫群英,只见他们每个人神色之间,无不洋溢着悲愤的豪气,一对对充满血的眼睛,暴射出羞怒与仇恨的光芒。
  他心中不禁被这股年轻人的热情所动,暗自忖道:“他们的武功虽然不高,但却个个都不愧是铁铮铮的血性丈夫,只要凭这一股浩然正气,天下尚有何种恶势力能与抗争?”
  转念之间,他已暗暗决定了今后何去何从。
  “枯心上人”激动的神情渐渐平静,徐徐道:“郭施主的来意,老衲已由霍秋枫转报得知,本盟既与施主志同道合,自然无限欢迎阁下加盟,不过关于你所提的要求……”
  郭必克不等话说完全,冷冷接口答道:“时过境迁,郭必克当时向霍兄所提之交换条件,现在郑重收回!”
  “枯心上人”慈目一轩,大声道:“老衲代表本盟,欢迎郭施主参加重振武林正义的行列!”
  话方说完,霍秋枫听见郭必克忽又推翻前议,不禁大感诧异,呐呐道:“郭兄,你……你……”
  对于郭必克忽而狂傲的性格,他确确实实有莫测高深之感。
  可是——他的诧异,瞬即被同盟伙伴们的欢呼所遮盖所遣去,群英纷纷涌上,七口八舌的表示热烈欢迎,一一与郭必克握手致敬。
  那种澎湃而发自内心的热情,显然是真挚动人的,郭必克不禁势血沸腾,第一次感到友情的温暖。
  于是一“枯心上人”悄悄地退开,目睹郭必克从容应付的神情,那轩昂的气宇,飞扬英风,无不与他有依稀相识的感觉。
  哦,他起了,今日郭必克的辉煌岁月,他昔年不也曾经度过的吗?多少年前,那时他才只三十出头,已被誉为天山第一剑客,满怀雄心壮志的下山行道,仗着天山派绝学打遍黄河上下,大江南北,武林侧目,江湖轰动!可是由于年轻气盛,他也不免做过几件无心的错事,终于被掌门师祖召回天山,罚令面壁三十年之久。
  于是他的辉煌时代过去了,三十年面壁潜修,消磨了雄心壮志,也加深了功力火候,却改变不了他那根深蒂固的倔强脾气。
  因此,他重踏红湖,率领江湖黑白两道高手进探“天籁瀛洲”,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的奇耻大辱,全军尽没,仅以身免。
  所以,他立志誓雪此辱,数十年如一日。
  他从不服输自己的年龄,从不向命运低头,更不曾想到自己是佛门弟子,事实上这多年来,他一直与年轻人相处,一直向命运挑战,早巳忘记自己是将近百岁的老人了。
  然而一当这一幕朝气澎湃,热情洋溢的影象展现眼前,他不禁起了沉重的感触。
  岁月,毕竟是不饶人的,他潜意识的觉得自己垂垂老矣。
  虽然,他的心尚年轻,但却已消失了青年常有的热情,目前支持他锲而不舍的只是潜藏内心的一股老而弥坚的倔强与固执罢了,他凝神端详着郭必克,心头波澜起伏,喜悦中带有哀伤,欣慰但却感慨系之。
  直到一郭必克激动的越众走向他,探深一拜,道:“郭必克参见盟主!”
  “枯心上人”才啊了一声,缓缓道:“郭施主不必多礼,老衲生受了。”
  郭必克那俊秀的容颜,此刻已被一片兴奋色彩弥布,他朗笑道:“盟主说哪里话来。以前之事不提,如今郭必克既加入本盟,盟主应对在下换过称呼才是。”
  “枯心上人”目泛异采,肃然道:“好!郭兄弟,从今以后,你便是本盟同生共生的伙伴,本盟共有两大戒条……”
  话犹未完,郭必克巳朗笑接口道:“盟主不必宣布,本盟戒条我已深知,郭某既加盟旗下,自然不会稍有逾越!”
  顿了一顿,他蓦地眉宇微皱,冷冷笑道:“不过,郭某并非故作惊人之语,也许以后为情势所迫,会偶而违背盟规行事,但保证绝不至于危害本盟安全,届时,尚请盟主原谅!”
  “枯心上人”微微一怔,肃容正色的道:“以后之事,以后再谈,总之老衲自有道理,现在各位弟兄一齐动手,苑者就地安葬,伤者请集中待老衲疗治,敌人尸首,他予以安葬!”
  说完,“枯心上人”心中忽然一动,想起郭必克方才危急一瞬间,曾经施展一种威力绝强的兵刃,看来极似传闻中的佛门降魔圣兵,当下沉声问道:“郭弟兄,你方才施展的兵刃,可是昔年威震扛湖一代圣僧‘一元佛圣’的‘降魔无刃剑’?”
  郭必克面容不改,徐徐道:“盟主学究天人胸岁万象,那正是‘降魔无刃剑’,又名‘精舍利无影剑’!”
  “枯心上人”一惊,方待追问,三名青年已将烈火飞鹰”“虎面使者”“黑水长人熊’等的尸首抬来,霍秋枫则抬着昏迷不醒的“血手屠户”走到郭必克身旁。
  郭必克冷然一瞧,只见“黑水人熊”已变成一具无头尸体,“虎面使者”“烈火飞鹰”二人的蒙面黑巾已染成血污。
  他冷静的向那拾着“虎面使者”和“烈火飞鹰”尸首的两名青年说道:“请将这两人的面巾揭开!”
  两名青年依言一揭面巾,突然惊啊一声,双手一松,尸首已砰然掉在地上。
  他们虽非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之辈,却也不至于被血污所惊,他们惊震骇然之故,是因为这二人的面目十分诧异,隆鼻鹰目,肤色白暂,尤其那两对.空睛怒目的眸子,仍然隐隐泛现碧蓝的光采,一望而知不是中华人氏!敌人竟是采自异邦,非我族类?这简直大大出于他们意料之外。
  “枯心上人”面色大变,勉强定神向郭必克问道:“郭弟兄,这是怎么回事?”·郭必克冷冷一笑,扭首向霍秋枫道:“请将此人蒙面黑巾揭开……”
  霍秋枫心头一震,但却伸手一揭。
  于是众人又不约而同的纷纷发出惊呼,因为“血手屠户”的面目固然狞恶可怖,而他更有着异族人的特征——隆鼻,高颧,肤白,齿白——虽未睁开双目,但已可确定他的目光必亦是碧睛阴森的。
  惊呼声中,郭必克冷冷笑道:“这些人可能来自波斯国,在下猜测他们己与‘天籁瀛洲’勾结私通!”
  “枯心上人”白眉一扬,道:“你由何处得知消息?有无确切证据?”
  郭必克星目含威,冷冷道:“数日之前;郭某赴崆蛔查问‘神行僵尸’蓝子奇小贼踪迹,准备搏杀此獠,一为江湖除害,二为家祖雪仇,三为敝门长辈洗辱,四为家师遗之‘乾坤剑诀’……”
  “枯心上人”插口惊问道:“‘乾坤剑诀’?郭弟兄难道是‘佛圣‘神僧的得意高徒?”
  郭必克神情一整,肃然道:“正是!”  在场之人闻言,齐都肃然起敬,须知他们年纪虽轻,但却各个熟悉江湖门槛及武林掌故,早就知道昔年“天朝三圣”的赫赫威名,衷心向往已久。
  此刻听郭必克乃是三圣中的“一元佛圣”门下,各人不由暗起敬羡之心。
  “枯心上人”心头一凛,喃喃道:“我佛慈悲,请垂告弟子,你难道竟是神安排的吗?”
  慧目一瞪,盯着郭必克细细端详。
  郭必克一怔,不懂“枯心上人”伺以会露出这等异样的态度,对方的目光似乎蕴育了一片慈祥、欣慰与信任,湛然柔和,仿佛能够洞澈人的内腑深处。
  “枯心上人”蓦地喟然一叹,收回盯在郭必克脸部的目光,缓缓道:“郭弟兄,请继续说明你从何得知波斯国已与‘天籁瀛洲’勾结的消息吧!”郭必克微微一笑,沉声说道:“郭某在崆峒山下,巧遇‘千佛掌’蓝佛海率众追捕一位旧友,当即出手代友解围,并向‘千佛掌’蓝佛海追问其子下落,谁知这崆峒派已暗与‘天籁瀛洲’勾结,抵死不肯透露只字片语,于是……”
  话音微顿,他又傲笑接道:“他们的下场不问可知,在下迫不得已,只有以武力解决,争战之间,这‘虎面使者’与另一‘狮首使者’双双来到,袒护崆峒门下撤退,并向郭某挑战,结果被郭某当下击毙‘狮首使者’,并发现他的真面目!”
  “枯心上人”领首说道:“话虽如此,但你又怎敢确定这八大护法使皆为波斯国高手?”
  郭必克冷冷一笑,道:“家祖弥留之际,曾将昔年身陷‘天籁瀛洲’之事追述,并曾提起关于前辈认出当时发现之金银牌上刻的文字,乃是一种古老的异邦文字,其后,郭某巧于‘鬼谷’内遇见恩师,蒙他老人家垂告昔年‘天朝三圣’离开中原武林,实系应邀前往波斯国较艺,虽然冲破重重难关与埋伏,并击败波斯国高手,但在凯旋而归之后,才发觉中了暗算……这一段经过说来颇费功夫,以后郭某再将详情裹报塑主。
  “总之,那波斯国武林一脉奇人辈出,既暗算了‘天朝三圣’,本应趁机遂鹿中原,但时隔六七十年之久,仍然毫无风声动静,他们是转明为暗,暗中操纵中原武林,所谓‘天籁岛主’‘天籁观音娘娘’也不过是波斯国操纵的傀儡而已,并且,她的身份来历,郭某已由另一奇人口中得知,虽不全知,但已差不多少!”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神惜大变,尤其当他们听郭必克说知道“天籁观音娘娘”来历的时候,更是瞠目失色。
  “枯心上人”等将殉难弟兄一一安葬入坑,覆盖上泥土之后,站在坑边,心中默默说道:“弟兄们英灵不远,安息吧,今后本盟上下一心,必要为你们复仇雪耻……”
  泪珠在每个无名同盟盟友的目眶中打转……
  滚落……
  每人都有心中暗暗立定复仇决心。
  郭必克亦不禁黯然神伤,这些殉难青年虽与他素昧生平,但他仍然为他们付出诚挚的同情……
  直到——日色西斜,天边勾划出艳丽彩霞的时候,这一群浩荡的队伍,才怀着沉痛的心情离开神女峰。
  江湖风云,险恶多幻,尤其自今夏端阳佳节前后,一个月内,连续不断的产生了几件具有爆炸性的大事,使得江湖陷入了一片苦雨冻风之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战战兢兢的心理,同时威胁着正邪两道人物,尤其更严重的威胁了与“天籁瀛洲”勾结的邦派。
  什么大事,能够具有如此严重的影响呢?第一件,昔年以“齐天大圣棒”威震正邪的一代怪杰狂龙客,息隐多年以后,其传人郭必克已挟技重视江湖,曾在“鬼谷”前一举击败当今邪道绝顶人物“阴曹三魔王”,并发狂言,誓志揭穿武林黑幕,江湖秘密。
  可是,“鬼谷”一战之后,这位艺高气傲的少年始终未出现江湖,而狂龙客闻名江湖的利器“齐天大圣棒”,却落在“鹰中彩燕”苗翠花之手,此女本系“黑鹰帮”主“金鹰凌霄”苗得龙的独生爱女,武功堪列江湖一二流高手之间,近月以来,仗着此棒威力,纵横大江南北,造下极多杀孽!第二件大事乃是最近凭空有一名武功绝顶的怪人出现江湖,此人似疯如癫,面貌丑恶狰狞,偏偏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并且不分清红皂白,只要有人向他指点讥讽,他便立下辣手绝情,半月以来,丧在他手中的武林高手已有四五十人之多!第三件大事非常奇怪,就是纵横江湖武林的“黑鹰城堡”突然自动瓦解,帮主“金鹰凌霄”不知下落,传功护法“三绝屠手”薛进举则被乱刀分尸,至今不知伺人下的毒手。
  第四件,丐帮帮主“逍遥神丐”苏启用、天山掌门苦禅真人同时向天下武林宣布,从今以后,“疯丐”洪家旺“九头鸟”丁关羽在圳一切行为,均与其本门无干,这等于已将二人驱出门墙。
  第五件,一向鲜为人知的“金沙帮—突然自滇藏进踞中原,并在巴楚一带奠下根基,幫下全为巾帼美女,因此十分引人注目。
  这几件流传江湖的大事,不但使死气沉沉的武林为之震荡,面且引出许多垫居退隐的正邪高手,但武林人内心惶恐的主因并非在此。而是在另一件远比前述的五件更具刺激的消息上。
  这第六件大事,虽然名列第六,但其震撼人心的力量远在其他五事之上,武林为之侧目,江湖为之轰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件大事就是关中“关中十二地煞”突在长安城外被人全数歼灭。  这“关中十二地煞”一向雄踞关洛,个个都具有江湖一流高手的资格,心黑手辣,无恶不作,为黑道上的有数人物,向来无人敢捋虎须,谁知这次却全数陈尸长安郊外,的确令人震惊不已。
  同时,在那“关中十二地煞”陈尸的场所,赫然遗留了一块白布,上写以血写了几句话:“‘精忠盟’弟兄昭告天下武林,请各位勿与‘天籁瀛洲’勾结,否则将与‘关中十二地煞’同一下场广于是,这消息立刻传遍了天下武林,每个人都在暗暗猜想,究竟何人公然的向“天籁瀛洲”挑衅,究竟“精忠盟”是何人主持?须知目前武林虽然表面又恢复往常的局面,但骨子里谁都深深戒惧着“天籁瀛洲”这四个字,因此一旦有人敢公然揭竿反抗,确实算得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在神女峰那一幕杀劫之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关中“关中十二地煞”丧命的第二天,各地武林高手纷纷赶赴长安,俊杰云集,冠盖毕至,使这纯朴的古都,倏然变得盛况空前的热闹起来。
  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全部宣告客满之患,酒楼茶肆,更是宾客云集,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于是这两行的生意人,无不笑遂颜开喜在心头,可是却也抱着战兢惶恐的心情,因为一旦招待欠周,那些竖眉横眼的江湖朋友,可不比普通顾客那么容易打发。  于是许多睽违已久的朋友不期而遇,把酒欢晤叙情,也有许多积怨难解的仇敌,在长安城内照了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于是,长安城中一片喧嚣、紊乱,斗殴凶杀之事层出不穷,连六扇门亦束手无策,事实上,以他们的那点力量,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这日晌午方过,热毒的六月阳光,照得头胀心烦,可是街上仍然人潮汹涌。
  一个蒙面青年和尚,从城东新建不久的开福寺出来,他专走冷僻小巷,东转西转,不久便已穿出弄堂来到南大街上。
  刚出巷口?这和尚的目光立即机警地向四下一扫,然后垂首匆匆越过几家铺家面,走进南大街最有名的“时尚”成衣店。
  他这才拾起头来,成衣店伙计已堆满笑容迎向他,低声奉承道:“小师爷,您定做的那二十八套衣服,小的连夜加工制成,就等你来拿哩!嘻嘻!”
  蒙面青年和尚微微一笑,道:“好,这是赏你喝杯酒的!”
  随手掏出一绽金元宝,塞在伙计掌中。
  且说那青年和尚匆匆走出店门,垂首捧着包袱转入小巷,不久己回到开福寺内。
  他匆匆穿越了几重殿堂,一路上只遇见七八个僧人,都对他合什为礼,神色十分尊敬。
  蒙面青年和尚轻车熟路绕过几重院落,来至最后一重的藏经阁前。
  此刻,藏阁的黑漆大门紧紧关闭,四周寂静,杳无人声。
  蒙面青年和尚轻轻在门上扣了七下,黑漆大门呀的一声开了半扇,一个俊秀的青年探头出来,向蒙面青年和尚悄悄道:“怎么样,都收到了吧,外面的风声如何?”
  蒙面青年和尚先不回答,微一侧身入门内,顺手将门带上,然后沉声说道:“外问风声正紧,等见了盟主再谈吧!”
  俊秀青年点了点头,领着蒙面和尚走向书架端的扶梯。
  二人先后拾级而上,前行青年走近楼梯门时,微微—顿,朗声道:“禀盟主,精字队弟兄宫国强有事报告!”
  楼上的布置与楼下大不相同,除了一桌一塌之外,并不像楼底那样放满书架,一位青衣少年正仰卧塌上,翻阅一本簿册,闻言翻身而起,冷冷道:“霍副队长,你下楼由暗门通知各位弟兄集会,本人有要事嘱咐,速去无误!”
  那前行青年肃然应诺,侧身让蒙面和尚上楼,自己却匆匆下楼。
  蒙面青年和尚上得楼来,向那青衣少年躬身行礼,沉声道:“弟子已将定制之‘群龙衫’取来,盟主请查点一番!”
  不用细表,这青衣少年正是郭必克,可是听别-人对他的称呼,他竟然取代“枯心上人”而成为盟主,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自从神女峰撤退以后的第二天,“枯心上人”一行到了水陆重镇汉口歇下。
  当天深夜,“枯心上人”,不辞而别,却留下一张情词恳切的字条,将无名同盟二十八位弟兄,郑重地托请郭必克负起监护之责。
  那张字条是这样写着的:“郭兄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衲朽矣,已不复有当年雄心壮志,本盟弟兄于君甚为爱戴,因为他们都是年轻人,唯有青年的蓬勃朝气,才能使本盟鹏程万里,前途无限光明。老衲虚度百年光阴,一事无成,愧见世人,因此决定在辞世之前,替天下苍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此去便是进行此项艰巨任务,望君勿念。
  本盟二十八位弟兄,都是武林未来的新血液。
  望君善为监护,务使砥砺上进,为江湖开光明坦途,别矣珍重,老衲实不忍遽离。但盼能有后会之期!”
  郭必克为情势所迫,义不容辞的负起这一重担,他的作风十分明快,除了立即正式宣布无名同盟改为“精忠盟”外,并将原有的“精忠报国”四队为两队;一名“精字队’:一名“忠字队”。
  更进一步,他立即以迅雷不及的手段,率领“精忠盟”进军关中,铲除了已经查明与“天籁瀛洲”显有勾结的“关忠十二地煞”。
  由于等候与柳嫣楼主的约会,以及赶制“群龙衫”之故,郭必克下令暂行驻入“枯心上人”事先布置妥当的总坛。
  原来这“精忠盟”新建未及,乃是“枯心上人”苦心孤诣布施而兴建成功的,他却将主持让予他人,但却自任藏经阁主持,并与主持约定禁例,寺中僧人不得进入后院一步。
  其实他却在藏经阁底挖暗道,与隔墙的贫民区可以相通,只因为他等于寺的主人,因而虽是本寺主持亦从不踏人藏经阁一步。
  “枯心上人”不辞而别之前,曾将此事宣布,并取出一项信物交与天山门下宫国强,凭此信物,宫国强受命于主持藏经阁,暗中引入了“精忠盟”
  门下弟兄,除郭必克与他共处一室外,其余众人均隔墙住在寺外紧连的三间平房内,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此刻,郭必克将手中小册合拢,但见那小册封面上以朱砂写了“善恶册”三字。
  他顺手放在木桌上,取过宫国强手中包袱解开。  于是一一件件银光灿闪的紧身劲装散落榻上,每件银色劲装的胸前都以红线绣了一条飞龙,醒目惹眼之至!郭必克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冷森肃杀的味道。
  他的目光如利剪般扫过每一件“群龙衫”,终于赞赏似的点点头,道:“很好,这将是本盟使敌人丧胆的夺命标志,外间风声如何?”  宫国强正色道:“本盟……”
  话头才起,楼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跟着已有十余人走上楼上。
  这些人的装束各异,有的一身土布短装,打扮得村里村气,似是推车叫卖的小贩,有的歪帽斜领,一副市井无赖的装扮,更有的龌龊肮脏,穿着满是补丁的破衣,完全像煞是沿门托钵的叫化子。
  但这些人,正是从前无名同盟的四大队长,“伏虎神掌”杨俊仁、“神奇小子”顾通、“白衣剑士”楚唯雄、“诲中蚊”伺长工以及其他数名弟兄,一共上来了十九名之多。
  他们上楼以后,不约而同的向郭必克恭身为礼。
  郭必克微微一笑,道:“弟兄们不必拘泥,我是从不讲这一套的,还有几位怎么不见?”
  “海中蚊”何长工道:“尚有几位弟兄出外打探消息未归,霍副统领尚在隔壁等候。”
  郭必克颔首笑道:“‘天籁瀛洲’爪牙虽然遍布天下,相信这一次绝对无法查出本盟落脚之处了吧?”
  “神奇小子”顾通冷冷一笑道:“盟主智计过人,我等早巳心悦诚服,不过就是目前的穿着太拐扭,实在不太习惯!”
  他身上穿的正是补丁累累的乞丐装,乱发蓬头,活神活现的像极一名流露风尘的叫化。
  郭必克微微一笑,指着“群龙衫”说道:“不必心急,本盟今后将统一穿着这种衣裳,使敌人望风披靡,见影胆落!”
  众人神色一整,齐声道:“盟主召唤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郭必克冷然一晒,道:“自然有事,先听宫弟兄报告外间消息!”
  宫国强一清喉咙,接住方才被打断的话头,沉声说道:  “本盟自歼灭‘关中十二地煞’以后,江湖豪客已闻风聚集长安,方才弟子取衣途中,曾与‘精字队’副队长‘屠龙刀’罗猛接触,获悉最新消息!”
  他话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室内,只见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于是又接口道:“据查,已经达长安城内的扎手人物,计有四川唐门‘天女撒花’唐铁心、上党‘无情浪蝶’吴花缺、‘神行僵尸盟’下六坛坛主亦即是‘阻曹三魔王’及‘冥府三阎罗’、‘百毒七残’,‘金沙帮’,‘十八天罡’,‘神火门’高手,以及昆仑怪人‘任吾行’史达命等等,此外尚有黑鹰帮帮主爱女‘鹰中彩燕’苗翠花,单骑匹马而来,至于最近轰动江湖的疯人,则不知因何与‘三绝屠手’薛进举结伴而来,以上详情,等罗副队长回来便可进一步证实厂正说话间,霍秋枫已走上楼来,他身后除了六名衣着光鲜的青年公子,尚有一名年轻乞丐,正是方才与宫国强暗通消息的“屠龙刀”罗猛。
  郭必克冷冷一笑,道:“罗副队长来得正好,方才首弟兄已将消息转达,是否尚有补充?”
  “屠龙刀”方一摇首,随同最后楼的一名青年抢前禀道:“弟子师旷方才探得一项消息,今夜长安西郊的‘地煞帮’老巢中,将有一番盛况,主持之人,据闻乃是‘天籁瀛洲’的第七爱徒!”
  郭必克微微变化,沉声道:“消息来源是否正确?”
  师旷恭声道:“弟子在酒楼巧遇‘任吾行’史达命与‘冥府三阎罗’闲谈,由他们口中途露出来的消息,相信总有七八分准确1”
  郭必克颔首不语,沉思片刻,突然冷冷说道:“本盟弟兄弟听命!”
  众人吃了一惊,遂即齐声应道:“弟兄们恭请差遣!”
  郭必克冷森森的一笑,生硬的道:“从现在起,直至本人宣布解禁为止,全盟弟兄不准私自行动,若有擅自离开外出者,——律治以本盟第一条所定之罪!”
  “神奇小子”顾通性子最急,闻言大急,道:“盟主,难道今夜本盟木采取行动了吗?”
  郭必克生硬的一笑,断然道:“自然要采取行动,但今夜情势与平常大异,所以本人决定亲自出马,不携带任何一位弟兄!”
  他以目光止住了众人的鼓噪,缓缓道:“各位,本盟的宗旨己为大家深悉,各位更深知本盟的使命是何等艰巨,面对的敌人是何等厉害,因此我个人的意见,不到必要,绝不轻易牺牲任何一位兄弟的宝贵生命,希望大家能够体谅我的苦衷!”
  当西天残霞慢慢减色的时候,长安西郊的“地煞山庄”已络绎不绝的来了许多武林人物,暮色四合以后,数以百计的江湖豪客,纷纷往“地煞山庄”赶去。
  于是这座失去主人的庄院,倏然变得异常的热闹空前。
  但在武林群雄趁黑赶赴西郊“地煞山庄”的同时,“开福寺”内突然冲霄飞出一条黑影,鬼魅似的电光一闪不见。  不久以后,长安东郊的那间药王庙堂前,驾临了一位青衫少年。
  他急躁不安的徘徊庙前,他严禁“精忠盟”下弟兄外出,自己却趁夜赶来长安东郊药王庙前,为的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约会。
  七日之前,他在神女峰中,轻易让柳嫣楼主等人安然离开,只因柳嫣楼主一口道破关系他身世之谜的一句话一恨汝天生男儿身!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呢?那正是郭必克急于知道的,因此他才肯破例放过了敌人,否则,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说什么也不会如此作法。
  此后,这个问题一直盘旋脑际,使他困扰不定,也使他产生一种从未经历的疑惧!他疑惧些什么呢?他疑惧自己的身世,是否与“天籁瀛洲”有密切关系,虽然他心中暗暗否定了这个最恶劣的后果,但却无法禁止自己不去想它。
  现在,他焦急的期待着柳嫣楼主的约会,准备将心中一切疑问提出,问个水落石出,一清二白!夜风飕飕,刮过郊野的梨树,他像石膏一般的呆立不动,目光却机敏的向四方扫射,潜神内息,运起了“天线一束”大法。  蓦然——他霍地转过身子,向遥远的城垣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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