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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珍珠港前36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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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  言
  光阴似箭。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早晨七对日本广播协会的前身东京广播电台的广播员,在威武雄壮的《军舰进行曲》和《拔刀队》的乐曲声中,以激动的语调反复播送大本营发布的第一号临时新闻公告:“帝国陆海军于今天八日凌晨在西太平洋与美英军进入了战争状态”,把爆发太平洋战争的第一个消息告知全体国民,从此,如同梦游一般地度过了二十八年的漫长岁月。
  回顾这场战争,它给人们留下许多疑问:为什么在开战之初去进攻珍珠港?当时日本海军把优秀的航空母舰都投入进去,采用世界海战史上前所未有的远洋奇袭战术直捣敌营。为什么一定要孤注一掷、断然进行如此大规模的作战?究竟是谁和在什么时候提出这一作战设想的?在使之具体化和执行这一计划时,经历了哪些曲折?为达到作战目的,曾采取了什么措施?结果如何?……等等。
  现在已经清楚,提出这一夏威夷作战设想的人,原来就是当年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大将。而他第一次正式表明这一设想的是在一九四一年元旦后不久的一月七日。
  本书系根据作者当时在华盛顿担任驻美海军助理武官工作时的亲身经历和日美两国公布的资料写成的。主要以夏威夷作战为中心,把从山本表明他的设想以来直到进攻珍珠港为止的十二个月——确切地讲十一个月零两大——这段时间里日美关系经过了哪些历程?发生过什么事态?这些事态怎样朝着悲惨结局一再恶性循环而终于发展到一场最大的战争悲剧?既然美国自开战前一年夏天以来,就完全破译了我国的外交电报,对日本政府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为什么在珍珠港遭受袭击时却一败涂地?凡此种种,按时间顺序一件件加以汇总。
  也就是说,本书以山本提出设想的一月七日为起点,以十二月八日开战为终点,把车子开往珍珠港时一路上时刻映现在车窗上的一些主要情景,根据经过记述下来。
  为使读者了解开战前一年间双方活动的大体经过,书末附有一份按时间顺序编写的大事记资料。这份资料对读者,特别是对太平洋战争感到象古代史话那样陌生的读者来说,如能起到一些参考作用的话,则是十分荣幸的。
  实松让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

  译者的话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凌晨(夏威夷时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震惊世界的偷袭珍珠港事件,揭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这是日本帝国主义以和平谈判掩护军事上突然袭击的一个典型事件,也是当年美国统治集团推行纵容侵略的绥靖政策,没有认真备战,招致了搬起石头打自己脚的典型事件。
  本书作者实松让当时为日本驻美大使馆海军武官处助理武官,长期从事情报工作,对日美双方的情况较为了解。本书就是根据他亲身的经历和回忆,并参阅了大量有关文件档案资料所写成的。
  本书采用日志形式,援引了当年大量的函电、记录、日记和密码文件等资料,把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一年的国际形势、日美关系等作了详尽的介绍。今天,我们研究当时日本为之进行长期准备和突然袭击的这段历史,仍然具有重要意义。
  由于作者站在日本海军的立场上看待偷袭珍珠港这一事件,因此对某些事实或者回避要害,轻描淡写,或取其一点,大肆宣扬。例如,他对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太平洋战争的责任问题避而不谈;对头号战犯东条英机的侵略阴谋也很少提及。反之,却对当时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等人所率领的偷袭珍珠港的海军部队,甚至对以外交官身分作掩护进行间谍活动的海军人员着意渲染,大加描写,把他们吹捧成为偷袭珍珠港的“功臣”和“英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望读者在阅读时注意分析批判。
  书中,对个别地方作了删节;有关资料,不少未指明出处,有的前后还有出入,读者引用时,务请查找和核实资料来源。
  由于我们水平不高,译文定有不少错误和不妥之处,恳请读者批评指正。
偷袭珍珠港前 365 天
一  围绕夏威夷作战问题的讨论经过

  山本五十六的设想
  一九四一年元旦刚过不久,一月七日的那一天,千叶县木更津基地的海军航空队雄鹰,迎着寒风,首次飞行,对帝国首都进行访问。飞在机群前负责指挥的是该航空队司令海军大佐久迩官朝融王,尾随在他后面的是在日华事变①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三十六架“越洋轰炸机”。
  这一天,强大的日本帝国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大将,正在旗舰“长门号”——停泊于丰后海峡(四国和九州之间)佐伯湾内——的司令长官室里,聚精会神地挥笔疾
  书。
  山本司令长官正以他那特有的犀利笔锋,写着一封具有历史意义的信。他在这九张海军公文纸上写成的,是上书给当时的海军大臣及川古志郎②大将的“关于战备意见”。这些意见是山本经过长时间的周密研究和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在这封信中,山卒第一次正式表明了自己对夏威夷作战的设想。
  山本的信,开头这样写道:虽然任何人对紧张的国际形势都无法正确预测,但是,“作为海军,特别是联合舰队,毋庸置疑,应该以对美英作战之决心,转入认真备战并制订作战计划之时期”。接着,他便分为“战备”、“训练”、“作战方针”和“开战之初应采取之作战计划”四部分来阐明自己的信念。
  关于“作战方针”,山本摈弃了日本海军传统的正统派战略,即:(日本舰队)待美国舰队前来进攻后再在西太平洋迎击美国舰队,并通过舰队决战予以歼灭,主张“开战之初,就猛攻猛打,摧毁敌主力舰队,使美国海军与美国人民的士气沮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接着,山本强调指出,在实行这一作战计划时,“要有在开战之初就决一胜败之思想准备。”在第四部分的“开战之初应采取之作战计划”中,他还把具体进行作战的要领,分三种情况作了详尽的论述:
  第一种情况:如敌主力舰队的大部分停泊在珍珠港内,则“用飞机编队将其彻底击沉并封闭该港”;第二种情况:如敌主力舰队停泊在珍珠港外,则“按第一种情况处理”,第三种情况:如敌主力舰队提前从夏威夷出发前来进攻,则“出动决战部队予以迎击,一举将其歼灭之”。
  关于在第一、第二种情况下使用兵力及其任务问题,山本这样写道:
  一、使用第一航空战队(舰空母舰“赤城号”、“加贺号”)、第二航空战队(航空母舰“苍龙号”、“飞龙号”),万不得已则只使用第二航空战队,在月明之夜或黎明之时出动全部航空兵力,对敌舰进行强攻(突然袭击),以求全歼。
  二、一个鱼雷舰战队——它在航空母舰遭到敌机反击而不可避免地沉没时,负责营救舰上人员。
  三、一个潜艇战队——它逼近珍珠港(及其他停泊舰只的地方)附近,迎击仓皇出动之敌舰,若可能,则在珍珠港口断然击沉敌舰,以此来封闭港口。
  四、运输部队——它由几艘加油舰充任,以便供应燃料。
  ① 指日本帝国主义策划的“七·七”声沟桥事变。——译者
  ② 及川古志郎(1883—1958),1940 年 9 月起到 1941 年 10 月,在近卫内阁期间任海军大臣。——译者

  如回顾一下,我国早在一九○七年四月就制订了守势作战方针。这一方针是:日本海军根据我国确定的“国防方针”和“用兵纲领”(指陆海军根据国防方针的用兵大纲),把美国视为假想敌国,并以美国海军作为主要目标来调整军备,迎击美国舰队于日本近海。另一方面,美国早在日俄战争(一九○四——一九○五年)爆发两个月后的一九○四年四月,就已经着手研究《橘子计划》(对日作战计划)了。因此,美国方面要比日本早三年就做好了应付日美之间一旦事态恶化的准备。
  尽管如此,但我国海军的对美作战要领,却因为武器和技术的日甚一日地进步和发展,特别是飞机和潜艇的迅速发展而有所变化,这是不言而喻的。这一点也清楚地反映在日美两国舰队预期进行决战的水域上。
  日本起初采取的方针是:在小笠原群岛一线配备警戒部队,以搜索前来进攻的美国舰队,而在奄美大岛附近待命的我主力部队则朝敌主力的前进方向出击,并全力以赴地进行决战。后来,这条警戒线逐渐向前推进,原来所预期进行决战的水域也就随之东移。在一九三四年左右,这个海域已移到小笠原以及包括马里亚纳群岛在内的以西一带;而到一九四○年左右,又向前推进到马绍尔群岛以北和马里亚纳群岛以东的东经一百六十度以西的水域。
  这样,对美作战要领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发生变化,但从一九○七年开始确定国防方针以来,对横渡太平洋西进的美国舰队进行迎击作战——日本海军称之为“邀击作战”——的这一积极防御的基本战略,却没有任何改变。于是,它就被当作日本海军传统的正统派的对美战略思想而发展起来,结果,我国海军军备、舰队编制、教育训练等等都是以此为基础而进行的。
  然而,在日本海军中,即使已为这种迎击作战的思想所统一,后来由于航空的迅速发展,还是有人对这种传统的对美战略表示了不同意见。尤其是在航空人员中间,抱这种不同意见的人特别多。
  到了一九三四年左右,他们认为用空袭的办法可以击沉战舰,于是开始主张“发展飞机,停造战舰”。一九三五年左右,一部分航空人员甚至设想对珍珠港进行空袭。然而,这种想法尽管还不能动摇那些信奉“大舰巨炮主义”的海军主流派的思想,但也不能否认,它在用兵思想的研究方面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海军在对美用兵思想发生如此混乱的一九三六年所取得的成果,正是由于我国海军大学这一研究海军用兵作战思想的最高学府进行了“对美作战研究”;而不是部分航空人员等所鼓吹的——从大舰巨炮主义的主流派看来——那种“唯我重要论”。在这次研究中,明确地提出了在开战之初就对珍珠港进行空袭的设想:
  “在敌之主力舰艇,特别是航空母舰停泊于珍珠港内时,要有这样一种开战的思想,即乘敌不备,用飞机进行袭击。……”
  当时的海军航空兵本部部长山本五十六认为:过去正统派对美国的战略思想——待敌舰队前来进攻后,把它引到我国近海,然后舰队以战列舰为核心进行决战,歼灭敌舰队——是被动的,要是采取这种“被动打法”,不但难以取胜,而且还会陷入持久战和越来越困难的境地,以致最后不得不投降。特别是在今天航空发展的情况下,也许不会出现象日本所期待的那种舰队决战的情况。作为日本来说,它的国力和军事力量方面部远不如美国,除了在开战之初就积极作战,先发制人,迫使敌人始终处于守势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其他可以战胜美国的办法。

  在一九三九年的平沼内阁时期,日本国内曾围绕日德意三国同盟问题一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当时担任海军次官的山本五十六就曾提出:我国不应为德国火中取栗,不能围攻英美,把它们推到对立面去,也就是说,不要结成一个必然导致太平洋战争的同盟。这是他怀着一片忧国的真诚心意和以远大目光对国际形势所作的客观判断,他就是根据这一判断,为国家的前途担忧。山本甚至在遗书中这样写着:“……在战场上英勇奋战,慷慨捐躯并不难,难的是一贯忠心耿耿、力排庸俗议论,死而后己。”他顶住来势凶猛的潮流,在赞成结成同盟的那些人的法西斯攻势面前巍然不动。
  山本从次官室——面向海军省的院子——的暗淡气氛中解放出来后,被任命为海军士官最高荣誉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当他来到为海面的反光照射得很耀眼的“长门号”旗舰就职的第二天(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国际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爆发了欧洲战争,它以后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端。坚持反对日美开战的山本,不得不认识到:战局这样日益扩大,如万一再发生意外事态,日本的主要敌人恐怕就是美国了。
  如果真这样,日本海军想要依靠过去那种传统的迎击作战方针取得胜利,看来是相当困难的了。那么用什么方法才能肩负起指挥大型舰队来保卫海疆之重任呢?
  山本自就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以来,尽管对自己啼笑皆非的命运牢骚满腹,但他迫于形势,不得不日夜默默地冥思苦想,以构思出一个能稳操胜算的对美作战方案。一九四○年三月,山本通过靶舰看到一队队机群在统一指挥下出色地进行白天鱼雷攻击的训练,心里十分高兴,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对他身旁的参谋长福留繁少将说:“参谋长,难道就不能用飞机进攻夏威夷吗?……”
  这句话,山本第一次说出了要通过航空兵力进攻夏威夷。山本也许已作出这样判断:要是对夏威夷进行突然袭击的话,我海军航空部队的攻击力量能够取得其所期望的战果。
  然而,不管怎么说,夏威夷毕竟太远,而且又是美国海军的重要基地,它肯定戒备森严。要接近夏威夷,那就得在三千海里以外发动进攻,而这样的进攻很难掩饰我方的企图。因而可以想象得到,进行这种作战是相当困难的。但作为山本来说,也不过是得到一些启发罢了,他井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多月后,五月七日,美国太平洋舰队在东太平洋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演习。这次演习与往年不同,舰队在结束演习后并没有驶回美国西海岸,而是奉命全部停泊在珍珠港内。美国总统罗斯福本想让这支舰队开进夏威夷,用这种架势来制止日本针对南方的行动,从而迫使日本政府放弃利用欧洲战局的大好时机——荷兰战败,英法陷于困境——向南方扩张的念头。然而,美国太平洋舰队开进珍珠港的这一行动,对正在暗中盘算“如何进攻夏威夷”的山本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后来局势日益紧张。看来时局发展下去势必会导致对美开战。在这种形势下,山本一直为对美作战的设想所苦恼。可是,他现在所考虑的唯一办法——即在开战之初通过航空母舰突然袭击在夏威夷的美国太平洋舰队主力——由于太危险和过于投机,所以连山本自己也难以作出决断。
  但在这一年十一月下旬,山本从进攻荷属印度尼西亚的图上作战演习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如果占领荷属印度尼西亚,那就必须看到:迟早总有一天会发展到同美、英、荷三国处于战争状态。因此,一开始就得准备同
这三个国家作战。否则很难制订出具有胜利把握的作战方案来,何况对南方资源地区发动进攻战,需要投入我国海军的大部分兵力。倘若在这一作战中,美国舰队的主力前来进攻,那就得抽调在南方作战的决战兵力去迎击美国舰队。这样一来,南方作战将因此停顿下来。另外,可以估计到,在南方作战中将会消耗大量兵力,而作战结束后,要恢复那些消耗了的兵力以便作好迎击美国舰队的部署,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这就使山本痛切感到,无论如何也得挡住强大的美国舰队的进攻。而且他还感到,在此期间美国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将会有空袭日本本土的危险。因此,山本经过反复考虑后,终于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如同以往所考虑的那样,在开战之初,抓住最好战机,孤注一掷,断然对夏威夷的美国舰队进行袭击,并予以沉重打击,除此而外,没有别的取胜办法。山本得出这一结论的时间,从他致及川海相的信中所说“同我在去年(一九四○年)十一月下旬口
  头向你建议的内容大体雷同”的那段话和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四日致岛田①海相一信的内容来看,估计是在一九四○年十一月下旬。
  突然袭击珍珠港这一设想,完全是根据山本五十六的独特见解而形成的。至于这一见解的动机和理由,可以从一九四一年一月七日和同年十月二十四日他先后写给当时的及川海相和岛田海相的极密信件中清楚地看出来:
  “关于作战方针之研究,以往都以光明正大之大规模迎击作战为对象。然而从几次图上作战演习之结果观之,帝国海军未曾取得一次大胜……一旦决定开战,此种情况极难避免。”
  “总之,自去年(一九四○年)以来屡次进行图上作战演习和沙盘作战演习,从中可以看到:不管南方作战多么顺利,但当战争行将结束时,甲级巡洋舰以下之小型舰艇已遭受相当损失,特别是飞机已丧失三分之二(其余三分之一亦几乎破损不堪,无一架完好),所谓海军兵力,恐怕也已到了捉襟见时之地步:而空军兵力之补充能力却又微乎其微。因而不得不承认,在此种情况下很难适应随之而来之海上正规作战。
  “只要观察一下敌将领金梅尔之性格与最近美国海军思想状况,我未必认为它(美国)只是依靠逐渐采取正面进攻之战术,而想到我军在南方作战时……万一敌机突然袭击东京、大阪,……国内舆论(一群愚人之见)将会对海军提出何种责难?只要回顾一下日俄战争,那就可想而知。
  “因此,经再三考虑后,我认为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办法,即在开战之初以强大之空军力量摧毁敌巢,在物质与精神两方面给敌人以沉重打击,使其在一个时期内无法复原。”①所谓“回顾一下日俄战争……”云云,是指当年俄国海参威舰队的三艘军舰闯入东京湾后,在伊豆的川奈和大岛之间横冲直撞地来回游戈时引起日本国民惊慌一事。
  然而,夏威夷作战包藏着极大的危险。这一点从该作战方案的起草人山本自己的谈吐中也能清楚地看到。他在给及川海相的信中说:
  “要取得此次作战之胜利虽则不易,但只要有关官兵上下一致,抱有为国捐躯之坚强决心,当仰天保佑,获得成功。”
  山本希望亲自担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来直接指挥这一无比艰巨的战斗,以尽“最后之效忠”。他还在给岛田海相的信中写道:“对华作战说来已有四年之久,在疲惫之余又要对英、美、中三国同时作战,而且还要考虑对付俄国。这种要在大于欧洲数倍之战场上,通过持久战,自己独立维持十几年之想法是非常靠不住的。要是一意孤行,不,迫于形势不得不挺起身来,
作为一个舰队负责人来说,对那种极其一般的打法终究感到毫无希望,最后将不得已把历史上的桶狭间之战②、鹎越之战③、川中岛之战④等打法结合起米进行。……我认为,以上种种保险、正面进攻、顺序渐进之打法,不过是缺乏信心的穷极之策而已。因此,若有合适之负责人,我将毫不踌躇地欣然让位。”①
  总之,山本司令长官的作战设想,其真意是:先在开战之初动用全部空军兵力对敌人进行战略性的突然袭击,一举摧毁美国舰队的进攻能力;与此同时,果敢地攻占南方资源地带,尔后竭尽全力自主地不使美海军兵力恢复元气,以便使我方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特别是从山本对及川和岛田两位海相所强调的一点,就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对开战时通过沉重打击,使美方丧失斗志这一点寄予很大期望。
  山本已把珍珠港一战看成是关系到对美作战胜败的一场关键性的重大战役。而且他承认,进行这一战役是极其困难而危险的。他甚至向岛田海相表示了这样异乎寻常的决心,如果航空部队缺乏足够战斗的勇气,他想挺身而出,亲自担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长官,直接指挥这一战役。

  塔兰托事件的影响
  与寒风怒号的佐伯湾相反,夏威夷却是终年常夏。就在山本司令长官给及川海相写完信后,陷入片刻沉思之际,太平洋舰队司令理查森上将在停泊于珍珠港的旗舰“宾夕法尼亚号”上,正批阅着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威夷)司令布洛克少将于一九四○年十二月三十日上报给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的一份报告。他同意报告意见,并在上面签了字。
  保卫珍珠港的海军负责人布洛克,早已对陆军方面的防空措施极不完备感到担心。后来由于英国海军航空母舰上的飞机袭击了塔兰托军港,这就使他更为担心。于是,布洛克就同理查森商量,商量的结果是,决定和夏威夷陆军司令一起视察瓦胡岛,并向该岛负责人了解有关装备等实际情况。
  根据这次视察,布洛克司令于一九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写了一份报告,指出珍珠港在防御方面的一些弱点,与此同时,他要求作战部部长斯塔克迅速改善珍珠港的防御状况。布洛克在这份报告中写道:
  “可以通过航空母舰对珍珠港进行空袭。要使这种攻击无效,有两个方法:第一、在敌机起飞前发现敌人的航空母舰并予以击沉;第二、以高射炮火和战斗机击落前来空袭之敌机。”①
  那么,塔兰托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当山本司令长官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后才构思出来的“打破常规”的设想——在开战之初用飞机轰炸夏威夷——逐渐形成时,即一九四○年十一月十一日,(英国)在地中海进行了一场与山本设想相似的战役,当然,它在作战规模和进攻距离上都大不一样。
  虽然,意大利首相墨索里尼很早以前就夸口“地中海是我意大利的内湖”,但他引为自豪的意大利海军却根本不是英国舰队的对手。相反,地中海似乎已变成了英国的内湖。因此,意大利舰队紧紧龟缩在本国基地——塔兰托军港的里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那起闻名的塔兰托事件。
  在欧战爆发后一年左右的一九四○年夏,各交战国的海军司令本来就有一种攻击对方舰队的设想,特别是意大利的一些海军司令和英国地中海舰队司令坎宁安上将,已对这种攻击方法作了认真研究。最先将这种设想付诸实现的是意大利,它用飞机施放鱼雷攻击停泊在埃及亚历山大港的英国“格罗斯达号”巡洋舰,但是,由于飞机施放的两颗鱼雷沉人海底而未获成功。
  一九四○年九月,英国航空母舰“光辉号”编入了地中海舰队,A·L·莱斯特海军少将任航空母舰战队司令。他向坎宁安建议:对经常停泊在爱奥尼亚海塔兰托军港的意大利舰队主力以飞机施放鱼雷进行攻击。于是英国海军在十一月十一日夜晚便采取了代号为“审判”的作战行动。英国每隔一小时出动一批飞机,两次共出动二十架鱼雷轰炸机和八架轰炸机,它们在四架飞机的照明和导航下施放鱼雷并进行了轰炸。
  全世界的报纸用很大篇幅报道了这一划时代的作战行动——用飞机施放鱼雷攻击停泊在军港内的主力舰。我国报纸也不例外,全文刊登了英国海军部发表的战报,虽然对意大利来说,这是一桩丢脸的事。例如,十一月十五日《朝日新闻》晚刊就作了这样的报道:
  主力舰大半损伤英公布轰炸意舰队成果【伦敦十三日专电】十三日下午
  ① 着重号系作者所加。——原注
据英国海军部报道:坎宁安司令指挥的英国地中海舰队所属空军于十一日深夜突然袭击了意大利塔兰托港内的海军基地,两艘意大利战列舰遭重创,另一艘被破坏。意大利海军所属六艘战列舰中已有一半瘫痪。事后经英国侦察机空中拍摄的照片证实:一艘里特利奥级战列舰(三万五千吨)右舷严重倾斜,前甲板已沉入水中;另一艘康蒂迪卡·布尔级战列舰(二万三千六百二十二吨)尾部下沉,后炮塔进水,右舷倾斜。还有一艘卡布尔级战列舰也处于损坏状态。此外,两艘巡洋舰已在四周漂浮的一片柴油中向右倾斜,两艘特务舰①的尾部也都浸入水中。
  另外,参加这次空袭的海军飞机都是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专事采访海军的英国报纸记者有这样看法,他们认为英国飞机可能不是用炸弹而是用飞机施放鱼雷进行袭击的。
  塔兰托事件造成的后果,使意大利海军的主力舰,除残存的三艘外都已瘫痪。因此,英意两国海军力量在地中海的对比上,英国方面已完全占绝对优势。夸为“意大利的内湖”的地中海,业已名副其实地成了英国的内湖。这一行动除了具有上述战略意义外,用飞机施放鱼雷袭击停泊在港内的主力舰使之蒙受巨大损失这一点也是不容忽视的。在世界海战史上,飞机施放鱼雷,对停泊在港口内的舰艇进行袭击,这还是第一次。
  通过塔兰托一战的刺激,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将军在这次战斗后不久的一九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给太平洋舰队司令理查森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这个问题,他说:“过去我对贵舰队在珍珠港的安全问题一直十分关心,而自塔兰托海战以来,我对这一问题则更为关心了。……我认为,要对夏威夷水域进行突然袭击,舰队兵力可能成为最有利的目标。”
  接着,他就珍珠港内要不要布设防鱼雷网和加强防空能力等有关舰队安全问题纠正了理查森的看法。
  另外,斯塔克还在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三日写信给日内即将接替理查森就任太平洋舰队司令的金梅尔将军,信中说:“说不定[敌人]哪一天会在我们的大门口埋下地雷,说不定我们在看到若干舰艇被炸后才会醒悟,或者说不定我们会被卷入一场不宣而战的战争旋涡中去。”
  ① 指海军舰艇中直接担任补给乒员、装备、燃料、弹药、粮食等特殊任务的舰艇;其他如教练舰和靶舰等
  也总称为特务舰。——译者

  光天化日下抢走密码本
  一月十六日,罗斯福总统在白宫召开首脑会议,与会者有国务卿赫尔、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海军部部长诺克斯、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以及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会上讨论了德国和日本会不会有突然对美国或者两国同时对美国采取行动的可能性。总统认为,出现这种事态的机会看未不多,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生。
  罗斯福在提出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并谈了他自己的一些看法后,就要与会者发表意见。当谈到美国陆军面对日德两国同时采取行动的那种危急局面应如何对付时,总统提起了《虹计划》(它由美国最初的《橘子计划》发展而来),并且批评说:“我们处理事情一定要现实,不能光让几个月后才能实行的计划浪费精力。”接着,他又补充说:
  “我们现在要马上作好行之有效的行动准备。”
  另外,罗斯福就对日态度和向英国提供战略物资问题应采取的态度表示极大的关注。总统说:“即使日本和德国对美国采取敌对行动,美国也还有八个月的备战时间,因为英国将能坚持六个月;而德国要打过来,则还需要两个月时间。”接着,总统下令不得削减援助英国的补给物资,并作了如下指示——这些指示就是美国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全球战略方针:
  一、我们通过夏威夷基地的舰队,要在太平洋上采取守势方针;
  二、关于菲律宾基地使用到何时,以及在什么时候下达撤退舰队的命令等问题,应授权给亚洲舰队司令,由其自由决定;
  三、海军将不对菲律宾进行增援,
  四、海军应考虑对日本城市进行轰炸的可能性;五、海军要在大西洋(直到英国本土为止)继续作好船舶护航准备工作,并从缅因州(美国东海岸)到弗吉尼亚呷角一带的沿岸作好巡逻准备工作;
  六、陆军在未作好充分准备前不采取进攻行动;七、我们要尽一切努力来维持这一基本精神:继续向英国提供物资。
  一九四一年元旦刚过不久,一月四日,日本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处接到一份从东京拍来的电报,内云:“望就‘浅香号’特务舰通过巴拿马运河问题同美国进行谈判,取得美国政府的谅解。”
  “浅香号”是根据盟国德国元首希特勒的好意,为了运送德国向日本提供的机床而特地从民间征用过来的,它作为一般特务舰,飘扬着舰旗,正打算赶紧驶回西班牙。但这一谈判陷入了僵局。其原因是,美国坚决主张外国舰艇通过战略要地巴拿马运河时要让其武装人员登上舰艇。们是,由外国武装人员上舰进行监督,这无异是侵犯国际公认的军舰航行特权,而且有损于国家的威望。因此日本不能接受美国方面的条件,就在谈判陷入僵局时,一月二十日突然发生了一桩梦想不到的重大事件。
  华盛顿的冬天比东京寒冷,而且积雪很深。东京的纬度是三十五度四十五分,而华盛顿则是三十八度五十五分,与岩手县一关的纬度大体相同,这也许是因为美国有点接近北极的缘故吧。
  这天,华盛顿上空,一早就阴云密布。晌午一过,便开始下起小雪来。夜幕降临后,好容易才做完一天工作的寺井义守少佐,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准备回家,忽然他向窗外望去,大吃一惊他说:“实松君,这雪可下得真不小啊!这种天赶夜路,要是碰上汽车打滑,说不定会遭到麻烦……”

  的确,这么大的雪在华盛顿也是罕见的。
  “把链条绑在汽车轮胎上也实在太麻烦,今天我们是不是就留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地打几副桥牌,快活快活!”
  “好主意,这就叫做‘忙中有闲’嘛!”
  海军武官处设在奥尔班·特瓦兹大厦四楼。我们在底层餐厅进完晚餐后,就马上打起桥牌来了。时间过得很快,正当我们兴致勃勃地玩到十一时左右,电话铃声尖叫起来。
  “我是松平,有急事相告,想马上见你……”
  “请来吧,我等你。”
  松平是大使馆一等秘书。
  “有什么急事?”
  “怎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一定是发生了与日本海军有夫的重大事件。”
  我们停止打桥牌,一面这样那样地胡思乱想,一面等待他的到来。从大使馆到武官处,平时不用五分钟就可走到,然而此刻也许是下大雪的缘故吧,我们等了十分钟还未见到松平的影子。
  “恐怕是因为下大雪的缘故,路上不好走吧!”
  不一会,松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一面快速他讲着事件的大概经过,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驻;日金山总领事武藤拍来的加急电报。电报内容如下:
  “一月二十日,日本船‘日新丸’为了装运石油,驶入了旧金山湾内的萨克拉门托河口,美国官员如同往常一样,进行检疫。当时他们仔细地检查了船上是否藏有可卡因等违禁品。当然,船上是不可能有这类东西的。
  “最后,他们要求打开船长室里的保险箱进行检查,船长未产生什么怀疑,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哪里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当他们看到保险箱内放着一叠《船用密码本》等重要机密文件后,竟不顾船长的拼命阻止,抢走了这些文件后急忙离船而去。
  “脸色苍白的船长,急忙向日本驻旧金山总领事馆报告了情况。经我方抗议后,隔了几小时,这些密码本等‘平安’地送回船上。”
  谁都知道,商船是海上兵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船用密码本》等机密文件是海军发给船上备用的,目的是在战时或非常时期海军与商船之间可以进行秘密联络。它一旦落入美方手中,哪怕是几小时,也意味着密码本的内容已完全被人偷看了。更严重的是这样一来,不仅密码完全失效,而且他们掌握了我海军密码的特点后,也就等于获得了一份珍贵资料,从而可以破译我保密程度更高的海军密码。
  “日新丸”事件显然是美方、特别是美国海军的一种“预谋行动”。战后才知道,原来抢走该船上密码本的“凶手”,就是装扮成为海关人员的那个名叫 L·费勒戈的美国海军情报局工作人员。这个“强盗”马上就把拍成照片的“日新丸”密码本送到华盛顿。他在他的《被盗走的密码》①一书中写道:“它为美国海军通讯谍报部破译日本海军密码提供了非常有用的资料。”
  这个问题姑且不谈,且说“日新丸”事件发生时,作者不由得想起这样一件事,即日本宪兵曾潜入驻神户的美国领事馆,从保险箱中取出密码本,
  ① 原著名《TheBxokenSeal》。——原注
并拍成照片,然后又放回原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起来这些还都属于“小偷”之类的行为,可是,这次美国方面的行径确实应该说是一种“光天化日之下的强盗行径”。
  作者不由得握紧拳头,对美国这种为达到其目的而采取不择手段的做法表示愤慨。
  “畜生!美国佬,你这一手干得好厉害呀!”

  二在日美关系恶化的旋涡中
  奇怪的密码急电当时的外相松冈洋右曾三顾茅庐,恳求海军将领野村吉三郎出马担任驻美大使。
  “野村君,你不是说即使到凑川去也在所不借吗?……”①野村被外相的那番令人掉泪的甜言蜜语所说服,终于答
  应出任驻美大使一职。一月二十三日,野村搭乘“镰仓丸”从横滨出发前往美国赴任。
  当船离开横滨时,野村对局势的看法,想努力从好转方面着眼。他在一片欢呼声中登上甲板,笑容可掬地向码头上送行的人群挥手致意。接着,他笑着对记者发表谈话:“日本和美国没有任何理由打仗,我打算在本国政府所授予的大使的权限内,努力使两国不发生战争……”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其他原因,他脸上有点发红,然而又补充一句说。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要战争还是要和平?野村肩负着打开日美之间的僵局这
  一历史使命,但他在离开祖国时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为“最
  后一任”的驻美大使。
  但是也有人挥泪送野村离开鹿岛,说野村担任了苦差使。此人就是野村的同乡、前辈、前大使本多熊太郎,他是一个老练的外交家,对他来说,恐怕已经看出野村正被置于“牺牲的切菜板上”。
  一月二十四日,正当新任驻美大使野村乘坐的“镰仓丸”东渡太平洋驶往夏威夷群岛的檀香山时,美国海军部部长诺克斯已给陆军部部长史汀生写了一封有关加强夏威夷防御问题的信。诺克斯在信的开头部分写道:
  “在过去数周内,海军部和舰队就停泊于珍珠港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和珍珠港海军基地的安全问题,再次进行了研究。促使这一研究的理由之一,是由于日美形势日趋严重,以及听到国外有关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对停泊于基地的舰艇成功地进行了袭击的情况。①这就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如果发生对日战争,可能是从突然袭击珍珠港内的舰队或海军基地而开始的。”
  在研究中所设想的几种危险,按其严重性和盖然性,依次判断如下:
  一、飞机轰炸;
  二、飞机施放鱼雷进行袭击,
  三、破坏港口;
  四、潜艇攻击;
  五、水雷袭击,
  六、军舰炮轰。
  诺克斯在信中还说到:除上述第一和第二种危险外,对于其他危险都已作了令人满意的防御,因此在研究中主要是讨论对付第一和第二种危险。他认为,这两种攻击可能是通过航空母舰及其后面增援的舰艇来进行。敌方用于攻击的飞机也许最多可达十二个航空中队,最少也有两个航空中队。于是
  ① 凑川即今神户。意惜这样一个典故:1333 年日本南北朝时代的南朝武将楠木正成拥护后醍醐天皇,灭北
  条氏,参与所谓“建武中兴”,一度压服足利尊氏。1336 年足利尊氏再起,楠木正成在凑川兵败自杀。后
  被宣扬为武士道精神的典型。——译者
  ① 指塔兰托海战。——原注
作为对付前两种危险,他提出下列几种办法:
  一、在空袭前就发现敌航空母舰及其后面增援的舰艇,并予以攻击:
  二、在敌机尚未到达轰炸目标前将其发现,并予以击落;三、使用对空炮火击退敌机:
  四、施放人工烟幕掩蔽重要设施;
  五、设置气球阻塞网,保护重要设施。
  最后,诺克斯就加强珍珠港防御以适应形势需要的问题,向史汀生提出下列建议:
  一、陆军部要最优先考虑增加在夏咸夷的战斗机和高射炮,并建立防空警报系统;
  二、为了改善珍珠港的防御,陆军部要考虑在那里使用气球阻塞网、烟幕以及其他特种装置等问题;
  三、制订一个现场协同作战计划,以便在敌机突然袭击时,海军和陆军、舰艇和地面部队要在空战和防空火力上进行有效的合作;
  四、同意在瓦胡岛上的陆海军部队进行适当的准备,以防御敌机偷袭珍珠港;
  五、只要目前不稳定的形势继续存在,瓦胡岛的陆海军部队就必须母周至少进行一次预备性的联合演习,以防御故机袭击。
  第二天,一月二十五日,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理查森把有关《太平洋舰队作战计划》的一封信,送交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信中提出了一个有可能成为太平洋上的美国舰队行动基础的“假想”,他说:
  “一、日本说不定不予警告就开始攻击,而这种攻击说不定会采取各种方式:或是由悬挂德国或意大利国旗的日本水上舰艇进行攻击,或是由冒充德国或意大利的潜艇进行攻击。
  “二、日本的攻击也许是针对船舶、远离美国本上的领地或海军兵力,也可能突然袭击珍珠港或封锁其港口。”
  就这样,由于塔兰托海战,美国海军受到了异乎寻常的冲击,无论是华盛顿还是珠珍港当地,都在一月下旬对改善和加强珍珠港防御、确保夏威夷美国太平洋舰队和海军基地的安全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讨论。正是在这个时候,山本司令长官对一月七日向及川海相提出进攻夏威夷的“革命性”设想,采取了措施,使它从模模糊糊的轮廓中进一步具体化。
  山本把他致函及川海相的要点,写信给他所十分信任的基地航空部队第十一航空舰队参谋长大西泷治郎少将,命令他对这次作战行动进行研究并制订出一个初步的作战计划草案。
  大西是个道道地地的“航空专家”,他富有独创精神和杰出的实践能力,是日本海军航空界的一个人才。因而,他可以说是制订这一计划之最合适的人选了。
  大西收到山本的信后,立即赶到停泊在有明湾的旗舰“长门号”上,同山本司令长官进行了密谈,然后又返回设在鹿屋(鹿儿岛县)的第十一航空舰队司令部。在参谋长办公室里,他一边凝视着珍珠港的海图,一边苦心孤诣地将山本提出的夏威夷作战设想使之具体化。就在此刻,东京的一些地方传出了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
  一月二十七日下午,万里晴空。位于东京赤坂的一幢白色建筑物——美国大使馆屋顶上的星条旗迎着朔北寒风飘扬。以“日本通”而著称的约瑟
夫·C·格鲁,从一九三二年以来长达十年之久一直是这幢建筑物的主人。这时,他正仰身坐在大使办公室的安乐椅上,专心致志地倾听一等秘书 E·S·克洛克神情紧张的谈话。克洛克所谈的,都是与日本上层社会有密切联系的秘鲁驻日公使 R·R·舒里巴告诉他的。格鲁听到这个报告后,对其内容吃了一惊,同时又不能轻易相信。于是他连忙把海军武官史密斯哈顿叫来,问他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不过是街头传闻而已。”
  “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啊!”
  “反正我不相信。”
  “不管怎么说,还是报告华盛顿吧!”
  格鲁便把听到的内容作为最重要的情报之一起草了一份电文交给发报员,这份令人吃惊的密码急电是在当天下午六时发出的。内容如下:
  绝密电第一二五号
  国务卿:
  据秘鲁驻日公使告知本大使馆工作人员说,他从包括日本人在内的许多人那里获悉,日本军队正在计划,一旦日本与美国发生事端,它试图动用全部军事力量对珍珠港大举突然袭击。他还补充说,这个计划似乎没有什么根据,但因为是从多方面探听来的,所以才向你传达这一情报。
  格鲁大使的确,这是一个似乎令人难以置信的计划。当天夜里,格鲁一面思忖着自己拍给国务院的那份破例的电报,一面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但愿在夏威夷的我方官兵不要高枕无忧。”
  格鲁听到这一“街头传闻”,是在山本写信给及川海相提出了那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夏威夷作战设想之后二十天,也是在山本写信给大西的信墨迹未干的时候。那封信是山本命令大西根据他的这一设想要点制订作战计划方案的。
  当时知道山本这个“设想”的,只有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几个参谋和大西,山本给及川海相的信是极其秘密的。他在正文以外的地方用红笔写着:“仅限于大臣阁下一人阅看,阅后请立即烧毁。”因此,这一机密究竟从什么地方泄露于海军部外,使之成为“街头传闻”的,确实难以想象。
  如果不是“隔墙有耳”,这一谜底如何才能揭开呢?
  无可争辩的事实是:日本报纸详细报道了塔兰托事件,而这一事件也给日本海军带来很大震动。因此,在那些关心海军的“街头战略家”中间,便产生了一种想法:“英国海军能干的事,日本海军也能干。”这种想法也井非是不可思议的。对此,他们添油加醋地予以夸大,以至变成为“日本军队将在开战之初进攻珍珠港”这样的说法,事情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国务院把上述格鲁大使的电文抄件送到了陆军部和海军部,要求海军情报局对这份电报的内容进行译解并提出意见。专家们的意见是秘鲁驻日公使所说的内容纯属“虚构”。但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却主张:无论如何也要将该电报拍给珍珠港以供参考,并命令在电文后面附上海军情报局远东科科长麦卡勒姆中校的意见。这份电报于二月一日拍到太平洋舰队司令手里,电文内容如下:
  一、现将美国驻日大使一月二十七日给国务院的电报摘要通知如下,以供参考;(略)

  二、美国海军情报局认为这种流言蜚语不可信。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有关日本陆海军部队目前配备和行动的资料来判断,并不认为它对珍珠港的行动已迫在眉睫,在可预计的将来也看不出有这种计划。
  那时,在终年常夏的珍珠港内平静的海面上,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新任和前任司令,正在旗。舰“宾夕法尼亚号”的后甲板上,在三十六公分口径的三联炮长长的炮筒下,隆重举行交接仪式。卸任的是理查森司令,接替他的是赫斯本德·E·金梅尔司令,他将腐负起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指挥庞大舰队保卫祖国安全的重任。
  本来,理查森的战略判断是:从世界现状来观察,确保西半球,这对美国的安全来说才是必不可少的;而被卷入于太平洋战争,则是一个重大的错误。即使纯粹从海军战略观点来看,舰队进驻夏威夷也有许多不利之处。理查森认为美国舰队与日本舰队相比,它不仅处于劣势,而且在战备方面,无论是人力或物力都还没有完全作好准备。他对单凭这样一支舰
  队的实力就想收到制止日本采取行动的效果,表示怀疑。
  基于上述观点,理查森一直主张舰队返回到便于整顿、补充和训练的美国西海岸。而这一主张正是他卸任太平洋舰队司令这个职务的一个最大原因。
  这个问题姑且不谈,不过对金梅尔司令来说,这天举行的司令职务交接仪式,则是他一生中最引为自豪的时刻,他两眼炯炯发光,整个面部表情流露出对未来充满希望。
  这天正好是星期日。金梅尔做梦也没有想到,十个月以后,十二月七日这一大(也是星期日),他一生中最倒霉的时候将要来临了。

  山本的设想进入具体化
  二月初,金梅尔还沉浸在就任太平洋舰队司令这一光荣职务的兴奋之中,这时,大西已经接到山本的命令,要他制订一个进攻夏威夷计划的初步方案。为了慎重起见,大西给与自己私人交往密切的、第一航空战队空军参谋源田实中佐写了一封信:
  “因有要事,望即刻来鹿屋……”
  当源田根据大西的要求来到鹿屋空军基地的参谋长办公室时,大西以严肃的态度提醒他说:
  “源田君,因为这件事极为机密,你对谁也不能说。”
  随后,大西把山本司令长官的一封信拿出来给源田看,托他对进攻夏威夷的计划进行初步研究。
  源田全神贯注地看了山本的信。他对山本司令长官的大胆计划和勇气表示钦佩。山本的这种富于魄力的独创精神和攻敌不备的思想,也给他留下了启己“略输一筹”的深刻印象。源田看完信后,一面抬起头来凝视着大西那副逼人的面孔,一面轻轻地说:
  “研究这样一个计划虽然很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的。”
  大西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月七日,陆军部部长史汀生给海军部部长诺克斯写了一封回信,答复他所提出的关于敌人突然袭击珍珠港的舰队和海军基地问题。史汀生在信的开头就写道:
  “鉴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并为了对付这种敌对行为,我完全同意,我们要立刻作好最充分的准备。”
  接着,他保证:
  “最优先地考虑做好珍珠港的防御工作。”
  然而,珍珠港的防御工作,果真象史汀生所保证的那样得到了“最优先”考虑并付诸实现了吗?
  既然,海军部部长诺克斯强调了加强珍珠港的防御工作,陆军部部长史汀生也“完全同意”诺克斯的意见,即使不能满足当地指挥官的全部要求,至少也要给珍珠港的防御力量以必要的最低限度的补充。可是实际情况却与海军部部长和陆军部部长来往信件中所谈的完全相反,珍珠港的防御能力依旧极其薄弱。不妨举几个例子看一看:
  一、信中说要给夏威夷陆军部队配备一百八十架 B17 型飞机,但实际上是十二架,其中能用于执行巡逻任务的只不过六架。
  二、当地指挥官要求三百架水上飞机,但只给配备了五十架,其余两百五十架由于罗斯福总统的顾问哈里,霍普金斯的政治影响,转让给了英国。也就是说,如果要每天进行三百六十度整圈巡逻的话,珍珠港基地的巡逻能力只有两、三天限度。
  三、预定配备给珍珠港的六座移动式雷达虽然已运到,但使用时间很短,因为操作雷达的技术军官都不熟练,同时,他们也不相信雷达的作用。
  四、预定配备给珍珠港的六座固定式雷达,只运到三座,并且尚在安装中,不能使用。
  在史汀生函复诺克斯的那一天(二月七日),美国陆军部的高级副官把海军部部长给陆军部部长的信和陆军部部长复信的抄件送到夏威夷方面的陆
军司令手里,并通知他说:“同当地海军当局合作,使共同防御手段切实有效。”
  海军方面于二月十一日也由作战部部长斯塔克把两位部长来往信件的抄件转送给了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和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咸夷)司令布洛克。
  第十四海军军区司令布洛克和夏威夷方面陆军司令肖特,为了加强夏威夷方面陆海军飞机的战斗能力和提高防御敌机的效果,早在二月四日就已建立了有关空战、通讯、防空、化学战和武器等问题的联合委员会。陆海军两位部长之间的来往信件,推动了夏威夷的陆海军部队之间达成一些协议和制订出各种计划,而这些协议和计划都是为了保卫以珍珠港为中心的地区,谋求舰队的安全。
  就在斯塔克把两位部长来往信件的抄件送达金梅尔的那一天——二月十一日(前称纪元节),新任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到达了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大门——联合车站。作者当时也是前往车站迎接这位大使的人们之一。
  大使乘坐的“镰仓丸”自一月二十三日驶离横滨后,于一月三十日在檀香山停泊。轮船进港前,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两艘驱逐舰驶到港外迎接“镰仓丸”。船一靠岸,太平洋舰队司令理查森等人马上前去拜访大使。另外,大使在檀香山逗留期间,曾在日本当过翻译官的太平洋舰队情报参谋莱顿少校还被派去当联络副官,如此等等,洋溢着一片友好的气氛。
  二月六日,“镰仓丸”驶抵旧金山。这一天欢迎场面之盛大,说它是日美两国建交以来所空前未有的,也不过份。同檀香山一样,美国海军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这位曾任过舰队司令长官的大使,也极为郑重地派出两艘驱逐舰到港外迎接。更有甚者,当野村回访普莱西迪奥兵营时,美军出动了一队由一名上校指挥的仪仗队,金门湾的要塞还鸣放了十九响礼炮等等。这样的欢迎场面实在非同寻常。
  这天,旧金山的报纸都在头版版面刊登了野村大使的照片,并以通栏标题报道他的到来:
  “日本新任驻美大使野村海军将领受到热烈欢迎,和平可望来临。”
  “日美关系大有希望,决非暗淡无光。”
  “野村海军将领是伟大的美国朋友。”
  可是,几天以后,抵达华盛顿时的情景却同这里空前欢迎的盛况完全相反,气氛十分冷淡。
  华盛顿这个地方原是野村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担任海军武官的旧地,当时日美两国都作为协约国的一员共同对德作战。
  然而,现今的世界局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日、德、意三国已经缔结了同盟条约(一九四○年九月)。美国认为,日本
  已投入美国之不共戴天的敌人——希特勒德国的怀抱里。因此,野村到达华盛顿时,除礼宾司司长萨马林外,国务院只派了一个人去车站迎接。与此相反,德国驻美大使馆临时代办托姆辛和意大利大使馆参事罗希隆吉却都到车站迎接。对此,美国报纸曾以《轴心国代表在华盛顿车站示威》为题作了讽刺性的报道。
  美国政府之所以如此对待野材,当然是由于美国政府认为:日本缔结三国条约,它已公开变成了德国的盟国,而三国条约的主要目的则是以恫吓来阻止美国对日本采取咸逼性行动,并阻挠美国加强对英国的援助。
  就这样,野村大使在抵达气氛严肃的华盛顿——它与夏威夷和美国西海
岸那种暖人心怀的欢迎盛况截然不同——以后,连换下旅途服装的时间也没有,终于成了一位挺身于为打开日美两国之间的僵局而进行谈判的人物。
  在到达华盛顿的第二天,野村前往国务院,对国务卿赫尔进行礼节性的拜访。隔了一天(二月十四日),他又在白宫向罗斯福总统递交了国书。按照惯例,递交国书时通常由国务院礼宾司司长陪同,而这天国务卿赫尔却亲自到场,甚为破例。
  二十多年前,在日美关系融洽的时代里,罗斯福总统作为海军部部长助理与海军武官野村结下了深交,如今总统以深切关怀的心情对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表示慰问。他说:
  “我是日本的朋友,你是美国的朋友,你很了解美国,因此我们能坦率地进行交谈……”
  总统是把野村当作者朋友来欢迎的,他补充说:
  “今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愿意高兴地会见你。”
  但是,不能忽略的是,在罗斯福总统向野村表示那种关切之情,以及在美国西海岸和夏咸夷受到空前欢迎的盛况的背后,却潜伏着一股冰凉的暗流。
  罗斯福总统当时的判断是,日本将向海南岛(中国广东省南部)、斯普拉特利岛(中国南海的南沙群岛)、印度支那和泰国进军,在这种形势下,尽管日本的南进时急时缓,但它大体上已成为日本的既定国策。要想制止日本的这种行动,单靠迸驻夏威夷的太平洋舰队的实力,那是不够的。他认为:有必要把舰队的部分兵力(约四艘巡洋舰、九艘驱逐舰和两艘航空母舰)派往远东活动。
  关于这个问题,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对总统的想法表示反对。在二月十一日野村到达华盛顿的那一天,他曾向总统提出了一份备忘录。在这份备忘录中,他说:
  “向远东派遣一支小部队,恐怕非但不会收到抑制日本的效果,反而会有促使日本采取敌对行动的可能性。”
  对此,最后决定派遣部分舰队前往澳大利亚进行“友好访问”。
  华盛顿海军当局未能同意太平洋舰队司令理查森的这样一种看法:敌人在战时不可能将航空母舰驶到珍珠港附近活动,因而没有必要设置那种使珍珠港的使用受到更多限制的防鱼雷网。于是,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便把二月十七日的一份机密文件发给各海军军区司令,命令他们:
  “对使用防鱼雷装置来保护自己管辖区内的港湾,特别是保护停泊在舰队主要基地内的大型舰艇这一问题,要进行调查研究,并提出意见。”
  斯塔克在这份文件中谈到:“不能因为舰艇停泊在水深十寻(十八点三米)的水域中,就自以为太平无事,不会遭到鱼雷轰炸机的攻击了。”接着他又补充说:
  “英国航空母舰(舰载飞机)在塔兰托海战中施放的鱼雷,大多在水深十三寻(二十三点八米)到十五寻(二十七点五米)之间,只有几枚鱼雷在十一寻(二十米)乃至十二寻之间。”二月十七比夏威夷方面陆军司令肖特中将通知其所同的各部队,为了使夏威夷地区的飞机作好最大限度的准备,建议他们根据一九三九年四月十四日夏威夷方面陆军部队和第十四海军军区联合制订的《夏威夷沿岸海域联防计划》,就下列几个方面制订出详细计划:
  空中联合演习;

  通讯;
  共同使用机场,
  识别飞机;
  警戒和值勤;
  为飞机提供各种弹药之类的装备;
  警报和发现敌机;
  使用气球阻塞网和烟幕:
  增加战斗机和高射炮以及配备防空警报;
  陆海军飞机对敌机空袭采取作战行动,有效地调整舰艇和地面防空武器;
  陆海军部队每周至少进行一次旨在防御敌机空袭的联合演习。
  第二天,二月十八日,金梅尔在给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的一份关于太平洋舰队现状的详细报告中写道:
  “我认为,对珍珠港的突然袭击(用潜艇或飞机,或两者兼用)是有可能的。为使这种突然袭击所造成的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并重创来犯之敌,我正在迅速采取切实措施。”
  一星期后,二月二十五日那天,斯塔克写信给金梅尔,希望他在制订太平洋舰队作战计划时“不要忽视对容易起火的日本城市(表面上是针对军事目标)进行空袭这一问题的研究”。
  同时,他说明了这样的理由:
  “这种袭击将影响日本国民的士气,也许能牵制日军对‘马来防线’的军事行动。”
  接着,斯塔克又补充说:“从利害得失看来,这种冒险也许被认为是不妥当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严加保密的),你和我或许会被命令去这样干。因此,希望你考虑一下这方面的计划。”
  不用说,这样干,是要由陆海军总司令——总统来“下令”的。
  斯塔克所以在信中特意这么说,可能是考虑到一月十六日罗斯福总统在关于美国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全球战略方针中提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海军应考虑对日本城市进行轰炸的可能性。”
  此间,第一航空战队参谋源田中佐,自从第十一航空舰队参谋长大西少将秘密委托他对山本司令长官的进攻夏威夷设想进行初步研究之后,就一直利用“加贺号”旗舰上的官兵就寝后的时间埋头进行研究。到了三月上旬,他才好容易搞出了一个方案。于是源田前往鹿屋基地拜访大西,并把方案交给了大西。
  源田的方案是:为了取得进攻上的彻底胜利,一定要进行轮番轰炸,而不是一次轰炸。当时因为水平轰炸的命中率不高,再加上“浅水鱼雷”(珍珠港水深十二米)的技术问题一时还未能马上得到解决,所以由舰载轰炸机进行俯冲轰炸,以航空母舰为第一目标,以主力舰为第二目标。投入战斗的舰艇为“赤城号”和“加贺号”(第一航空战队)、“苍龙号”和“飞龙号”(第二航空战队)等当时所有的大型舰空母舰。出发基地暂定为父岛(小笠原群岛)或厚岸(北海道)。
  攻击机队待这些航空母舰驶近夏威夷两百海里时再行起飞。

  书记员森村到达檀香山
  三月八日,野村大使前往卡尔顿饭店的赫尔国务卿寓所拜访赫尔,他们两人单独会谈了两小时。从这次拜访以后,直到战争爆发的九个月时间里,野忖与赫尔一共会谈了四十五次(与罗斯福总统会谈了九次)。
  在赫尔眼里,野村这位谈判对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赫尔在他的回忆录里对野村这位人物作了这样的评论:
  “野村身材高大,魁伟健壮,宽阔的脸,面容温和,体格不同于一般日本人。他英语讲得相当流利,但有时也表达得不够确切。他的特点是态度严肃,虽然有时也作出不自然的笑容,但彬彬有礼。我相信,他是真心实意要避免日美之间发生战争的,并在这方面作出了认真的努力。”
  三月中旬,美国太平洋舰队搜索部队的巡洋舰群指挥官牛顿司令接到“返回萨摩亚(南太平洋)待命”的密令后,便率领四艘重型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驶出了珍珠港。他率领舰队驶进萨摩亚港后,又奉命将舰队一分为二:一队驶往澳大利亚东岸访问,一队驶往新西兰访问,然后再经苏瓦驶回珍珠港。
  在这次航行中,各舰都作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装载数量极多的炮弹、鱼雷和深水炸弹,并卸下装在鱼雷上的训练用弹头,换上实战用弹头,等等。另外还禁止一切无线电发报,夜间航行实行灯火管制。
  派遣这支舰队出访,完全是出于罗斯福总统想阻上日本南进这一政治意图。后来(四月十四日),野村大使在同赫尔国务卿会谈时曾对这个问题进行指责:
  “这是一种煽动战争热的行为。”
  赫尔却假装糊涂地回答说:
  “不,这是应澳大利亚的要求。”
  十二日,松冈洋右外相离开东京车站作访欧之行。这次出访的目的是为了缔结日德意苏四国同盟。关于这个问题,外相在一九四一年一月十日给陆海军的《对德意苏谈判方案纲要》第一条中写道:
  “要使苏联接受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的初步方案,并要使苏联同意日、德、意三国打倒英国的政策,与此同时,调整日苏两国之间的关系。”
  所谓里宾特洛甫方案,就是在一九四○年十一月十二日苏联外交部长莫洛托夫访问柏林时,里宾特洛甫所提出的日德意苏四国条约草案。这是个以德日意为一方,苏联为另一方的条约,苏联承认三国同盟和三国的新秩序。缔约国双方不同另一方敌对国家或国家集团结成联盟。另外,条约内规定双方将来的势力范围如下:日本是南洋,苏联是伊朗和印度,德国是中非,意大利是北非。
  松冈的设想是:纵然把日本从日俄战争中获得的捕鱼权和从西伯利亚事变(一九一八——一九一九年)中获得的库页岛北部(现在的萨哈林北部)的石油、煤炭开采权都出让给苏联,也要把苏联拉进日德意三国同盟中来。特别是在攻占新加坡问题上,松冈似乎很想得到统帅部的允诺,然后把它作为一件礼物献给希特勒。为此,松冈在大本营和政府联络会议上曾再三要求统帅部表态,但统帅部根本不予回答。不,统帅部倒是以即使前往德国也绝对不提及此事为条件,才批准了松冈的《谈判方案纲要》。
  关于松冈外相从东京出发时的情况,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的种村佐孝中佐在他的笔记中这样写到:

  “车站里人山人海,但外相却没有携带象样的方案就赴欧了。他将会见希特勒,也将会见斯大林。但他到底能得到什么东西呢?……
  “当开车的铃声响起来时,松冈突然径直地走到前来送行的杉山(参谋总长)跟前,说道:‘是不是坚决不打新加坡?’
  “杉山只是回答‘无可奉告’。
  “回到参谋本部后,杉山吐露出这样一句话:‘松冈这家伙真讨厌。’”
  当时,松冈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九四○年十二月十八日,希特勒已在极密的范围内下达了决定命运的第二十一号元首指令(《巴巴罗萨作战计划》)。这就是:
  “德国武装部队即使在对英作战结束以前,也必须通过迅速交锋击溃苏联。陆军有必要调用一切可能动员的全部兵力(一百三十至一百四十个师团)。……准备工作预定在一九四一年五月十五日前完成。应十分谨慎,防止事前泄露进攻的意图。”
  另外决定,最后的作战命令将于一月底下达。希特勒自信能通过一系列的闪电战粉碎苏联。他断定:布尔什维克政权由于开战之初的失败,它必然会崩溃或瓦解。他对于苏军拥有后备力量的一些话,根本听不进去。他狂叫:
  “怎么样?你们要知道,关键问题是要占领波罗的海沿岸各国和列宁格勒,当《巴巴罗萨作战计划》开始执行时,全世界将会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松冈外相一行在苏满①边境车站满洲里换乘了苏联外长莫洛托夫特地派来的专车——“红矢号”,以后一路驶向欧洲。由于“万语就寝居士”——不讲上一万句话就不能入睡——松冈外相的健谈,在一望无际遍地是雪的西伯利亚旅途中,随行人员也并不感到枯燥乏味。
  松冈外相的欧洲之行(主要是访问德国),早在以前就有一些风言风语的传闻,并引起了各方面注意。野村大使认为外相访欧会给日美关系带来极为不利的因素,因此他曾于二月二十五日拍电报给外相,要他推迟此行。
  美国方面则把松冈视为“阴谋家”。三月十四日,野村在同罗斯福总统(国务卿赫尔也在场)举行会谈时,不得不绞尽脑汁,把松冈的柏林之行冠冕堂皇地说成为“不过是对德国政府的礼节性访问而已”。就在这次会谈中,赫尔要求日本用言行来证明自己的意图是真诚的。他说:“当然,松冈还在前往柏林途中,他扬言要在轴心国进行广泛活动。另外,日本的海军和航空部队已开到泰国和法属印度支那附近,这只能引起我们的不安,除此以外,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你(野村)一定会认识到这一行动已严重伤害了美国的感情。”
  松冈外相从三月二十七日到二十九日每天都和里宾特洛甫外氏举行会谈。会谈中心一直是新加坡问题。里宾特洛甫外长强调:日本即使进攻新加坡,恐怕美国也不会进行干涉,而苏联方面则会承认下来。他喋喋不休地拼命说服日本进攻新加坡。他说:
  “我曾向大岛大使要一份新加坡地图,因当代世界最杰出的军事家希特勒元首可以把进攻新加坡的最好办法告诉日本。德国的空军专家也能起些作用。他们将根据在欧洲战场取得的经验,就怎样使用由空军基地起飞的俯冲轰炸机对停泊在新加坡的英国舰队进行轰炸这一点,给日本作些示范。”
  对于这个问题,松冈在出访前未能从陆海军那里得到明确表示,所以他
  ① 指我国东北。——译者
说:
  “遗憾的是我没有掌握统治日本的大权,……我不能代表日本帝国保证在当前的这种环境下采取行动。”
  松冈没有提出保证,不过与此同时,他却表示了这样一种信念:
  “我丝毫也不怀疑这一点:日本如果不占领新加坡,恐怕就无法解决南洋问题。日本必须勇入虎穴,力擒虎子。”
  松冈表示,他打算在回国后对各方面做些工作。
  与华盛顿相比,在夏威夷的当地指挥官,对设置防鱼雷网,以便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只免遭鱼雷袭击这一问题,并不那么关心。
  金梅尔司令在三月十二日给斯塔克部长的信中说:
  “在操作简便,效果显著,既能适应紧急需要,又能迅速设置的那种设备研制出来之前,我建议你不向珍珠港供应防鱼雷网。”
  另外,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威夷)司令布洛克于三月二十日在给斯塔克部长的报告中,也以下列理由建议不设置防鱼雷网:
  一、珍珠港停泊处水深不超过四十五英尺(十三点七米);
  二、出入抛锚地带的舰艇航行将受到限制;
  三、大部分抛锚地带靠近主航道,那里铺有海底电缆和管
  道;
  四、保护舰队停泊处的有关装置将会严重影响舰艇在航道上通行。
  三月二十七日,日德两国外相开始会谈。就在这一天,美英两国参谋会议(从这一年的一月二十九日起在华盛顿举行)制订了一项《美英参谋协定(ABC—1)》。
  这个协定规定了同盟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进行相互合作的基本指导方针,其主要战略目标为:
  一、迅速打倒轴心国中实力最强的德国。因此,要把
  美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放到正面决战的大西洋和欧洲。
  二、一旦日本参战,在远东采取战略守势。
  三、为了削弱日本经济实力,使日军不敢进攻马来
  亚,从而以此来支援马来防线的防御工作,就要采取最稳妥的计算方法,以进攻的姿态使用美国舰队。
  在制订出上述协定的当天,日本邮船公司的“新田丸”以七天零五小时三十六分的创纪录速度,从横滨驶抵檀香山,停泊在第八号码头。当时,前往檀香山总领事馆赴任的外务书记员森村正就搪乘在这艘船上。码头上有个象是总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前来迎接。
  “你是总领事馆里的人吧,我就是森村。”
  “欢迎你来,请上车,你辛苦了。”
  “今后请多多指教。”
  森村和他一起乘上领事馆的轿车驶往努阿努街日本总领事馆。抵达领事馆后,森村在他的陪同下来到了总领事的房间。森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然后说道:
  “森村正前来到任。”
  总领事喜多长雄笑咪咪地请森村坐下,并压低声调说:
  “你是吉川君吧!我已接到军令部的委托,情况都知
  道……”

  那么,这个真名叫作吉川的外务书记员森村正究竟是何许人也?而喜多从东京的军令部又接到了什么委托呢?
  原来这个军令部是掌握日本海军“国防用兵事务”的机关,与此相应的陆军机关是参谋本部。军令部内共设四个部。第一部负责作战;第二部负责军备;第三部负责情报;第四部负责通讯。而第三部内又分为四个课:第五课搜集美国情报;第六课搜集中国情报;第七课搜集德国与苏联情报;第八课搜集英国情报。
  一九三九年九月爆发了欧洲战争。交战国两大阵营在那年秋冬两季都未发动进攻,双方隔着马其诺防线和齐格菲防线互相对峙。这一场“假战争”到了一九四○年春便宣告结束。德军继四月占领挪咸和五月侵入荷兰、比利时后,终于在五月下旬逼近英法海峡①。美国总统罗斯福面对这一事态,为“使日本政府抛弃他们趁荷兰战败和英法处境因难之机南进的念头”,便命令迄今为止一直以美国西海岸为基地的太平洋舰队进驻夏威夷。罗斯福总统的意图是,想通过这支舰队待命而动的无声压力来遏制日本的行动。
  我国对太平洋舰队的一举一动必须了如指掌。因此,军令部曾考虑委托驻檀香山的日本总领事馆搜集海军所需要的军事情报,但是要外务省官员干这种非专业的工作,当然是不适宜的,再加上这种工作带有巨大的危险性,因此,在他们看来可能感到为难。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配备一个海军士官专职情报人员。为此,军令部极为秘密地取得了外务省的谅解——派遣一名海军士官作为总领事馆工作人员,以便经常而又准确地掌握以珍珠港为基地的美国舰队的动向和其他军事情报。
  当时军令部情报部第八课有个预备役的海军少尉,名叫吉川猛夫。任少尉时,他因病后身体欠佳而退伍。一九四○年五月的一天,第八课课长掘内大佐把他叫去说:
  “吉川君,第五课课长要跟你谈话,你去一下。”
  他去后,第五课课长山口大佐对他说:
  “吉川君,我想派你到夏威夷去,你看如何?”
  吉川虽不知道去干什么,但他认为顶多不过是做做联络工作罢了。
  “好,我去……”
  “那么,从现在起你就学习一下美国舰艇方面的知识……在这期间,我们将同外务省进行联系。”
  “是,知道了……”
  “你对你的家属有什么挂念吗?”
  “没有。”
  几天之后,山口大佐又把吉川叫了去,并对他说:
  “你实际上已是外务省的工作人员了。目前,希望你上午在外务省,下午在军令部办公。我已同外务省谈妥,你到那里以后美国局局长会给你作指示的。大概今冬或明春你就去夏威夷。但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是国家大事,你要切切注意……”
  外务省美国局局长要吉川改用假名,但吉川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来,于是局长便给他起了个外国人难读难记的姓名——森村正。
  就这样,他的名字就被端端正正地记在外务省工作人员名册里。这就是
  ① 多佛尔海峡。——译者
“海军少尉吉川猛夫”这个人物所以成为外务省正式工作人员——“外务书记员森村正”的原因。
  肩负重大秘密使命的森村,在到达四季常夏的夏威夷后,身穿夏威夷衫和绿色裤子,随随便便地戴上一顶镶着羽毛的夏威夷帽子,以观光为名,坐着出租汽车向珍珠港方向驶去。
三松冈一手操纵的外交

  对形势的出色估计
  森村书记员刚一上任就开始活动。三月三十一日,正当他密切注视着停泊在珍珠港的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舰艇时,夏威夷方面陆军航空部队司令F·L·马丁陆军少将和夏威夷海军基地防空部队司令 P·F·L·贝林贾海军少将写了一份《关于陆海军在敌人突然袭击瓦胡岛或夏威夷舰队时采取联合行动的综合估计》。
  在这份《综合估计》中,对形势发展的要点叙述如下:
  一、美国和“橘子”①的关系正处于紧张和变化之中。
  二、“橘子”以往在采取敌对行动前是不宣而战的。
  三、对我方舰艇和瓦胡岛上的海军设施进行突然袭击要是成功,那就有可能影响我部队在西太平洋进行长期攻势作战。
  四、当前,我舰队的主力部队要经常在作战海域行动,以便迅速对具有敌对行动的敌本上部队或潜艇部队采取进攻行动。
  五、我们认为,“橘子”的潜艇和高速空袭部队也许有可能在我情报部门发出警报之前就侵入夏威夷海域。另外,在第二部分“关于对‘橘子’之兵力的考察”中的第二条,就防卫夏威夷的空军兵力问题,作了如下说明:“我们能够使用的航空兵力,取决于定期由美国本土派来加强力量的飞机架数。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能够保持大约半数飞机使之进行飞行的物质准备。但要使‘橘子’的舰载飞机无法飞抵瓦胡岛,从而达不到其全面发动突然袭击的企图;而我们的飞机又要从瓦胡岛基地起飞,充分进行长期的巡逻搜索,这从夏威夷的飞机配备情况来看显然是不够的。至于正在计划使用的孤岛空军基地,现在还不能支援对空作战。“巡逻机对远距离的海上搜索具有特殊价值。今天凡能用于这方面的机种都最适合于这种作战。如果使用现有的飞机去轰炸那些防守严密的目标,将来可以利用的飞机数量恐怕会感到严重不足……”
  在其第三部分“敌人可能采取的行动”中指出:
  “一、[敌人]在宣成之前,说不定会采取下列行动:“(一)通过潜艇对停泊在夏威夷海域内的美国舰艇进行突然袭击;
  “(二)对瓦胡岛(包括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艇和有关设施)进行突然袭击:
  “(三)上述两种行动同时进行。
  “二、看来对瓦胡岛最可能也是最危险的一种攻击方式将是空袭。现在看来,这种攻击极有可能是通过驶近瓦胡岛三百海里以内的航空母舰来进行。
  “三、(略)
  “四、(略)
  “五、如果(敌人)在拂晓时进行空袭,那么,下列可能性很
  “尽管我们也许进行巡逻搜索,但敌人仍然能成功地进行全面的突然袭击,或许是我们的准备工作对开始进行迎击处于迟缓状态,或许是敌人成功地把我们的注意力从第二批袭击部队引开。但是对敌人最为不利的是我们能在四十六小时内发现并攻击敌之航空母舰。
  ① 指日本。——原注

  “如果敌人在黄昏时发起攻击,那么敌之航空母舰就能利用黑夜撤退,到第二天,也许它已不在我方飞机所能进行空袭的范围附近。黄昏时发动进攻的不利之处,就在于敌人为了发动进攻得在白天接近(我地区),因此很可能被我们发现。不过在目前情况下,也许这并非是一个很大的不利,因为在敌人公开行动前,我们恐怕不会对其采取进攻性行动,要避免的不过是敌人的全面突然袭击而已。
  “至于白天进攻,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不利的,一点没有上述那些有利因素。
  “夜间进攻虽有某种有利因素,但拂晓和黄昏进攻恐怕不仅比白天进攻安全一些,而且有更多机会来获得巨大成功。
  “潜艇攻击可能与空袭同时进行。”
  本来,华盛顿的作战参谋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已估计到:一旦日美开战,日本就有可能对珍珠港的美国舰队进行先发制人的突然袭击。这种估计是在一九三二年以后作出的,也可以说是美国海军军官的一种“常识”。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发生了“满洲事变”①。日美关系以这一事变为转机突然恶化起来。翌年一月七日,美国提出了“史汀生主义”。这就是当时的国务卿亨利·L·史汀生(日本偷袭珍珠港时任美国陆军部部长)发出的一份“不承认武力夺取的任何东西和不承认日本侵略‘满洲’的通告”。由此,日美间的紧张关系发展到了顶点。
  在此情况下,美国舰队于第二年二月在太平洋举行了一次夏咸夷防卫演习。在演习中,假想负责珍珠港防御的部队配备了海岸炮兵部队、一个步兵师、一百架飞机和许多潜艇;假想发动进攻的“橘子”军部队则是对航空深感兴趣的哈里·E.亚内尔海军司令指挥的舰队。该舰队的编制与当时的那种主力舰第一主义不同,是由两艘航空母舰“萨拉托加号”和“列克星敦号”和四艘负责警戒的驱逐舰组成。
  这次演习,“橘子”军于二月六日星期六夜晚,在完全未被守军察党的情况下从东北方接近瓦胡岛。七日,在日出前三十分钟到达离瓦胡岛一百零八公里的地点。这天正好是星期日。日出前三十分钟,舰上的水平轰炸机、俯冲轰炸机、鱼雷轰炸机和战斗机等共计一百五十二架飞机,为了轰炸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队,从两艘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起飞。这是一次地地道道的突然袭击,它从理论上说明,可以在防御部队的飞机一架也未起飞前,就将地面上所有防御用的飞机全部击毁,并把停泊在港年的几乎所有主要舰艇船只击沉。
  从此以后,如何防御日本对珍珠港突然袭击,实际上已成为美国海军进行各种演习的一个重要课题。即使是美国陆军,也不能对日本突然袭击的这种可能性孰视无睹。
  在读者中,恐怕有不少人会直觉到:亚内尔部队的进攻方法和所取得的成果,与南云忠一海军中将在太平洋战争开始时指挥进攻夏威夷的机动部队所采取的进攻方法“非常相似”,这将在后面详尽叙述。
  的确如此,在南云部队进攻夏威夷的那天——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夏威夷时间)也是星期日。我机动部队丝毫没有被美国方面察觉,就在瓦胡岛以北大约三百六十公里的地方,于日出前二十五分钟,从六艘航空母舰上先
  ① 即“九·一八”事变。——译者
后起飞了两批(袭击珍珠港〕的飞机(第一批为一百八十三架;第二批为一百七十一架),取得了众所周知的辉煌战果。
  这两次的攻击方法和所取得的成果难道完全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吗?也许有人还认为山本司令长官是“向亚内尔司令学习”的哩。
  这个问题姑且不管。但日本海军也曾“观看”过亚内尔部队的演习。
  那是一九三二年一月下旬,“满洲事变”逐步发展,上海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当时,我国海军有一艘特务舰。“襟裳号”(油船)借口派往美国西海岸购买石油,中途要在檀香山停泊,在大体上估计那次演习即将举行的日期后,这艘特务舰便从横须贺军港启碇出航,以便了解美国舰队的演习情况及其舰队的动静和战备等情报。
  在这艘特务舰上有几个不寻常的人物,一个是深町让少佐,他是由军令部特派来的通讯谍报专家,在舰上担任通讯长职务;另一个是军令部第五课(对美情报课)的小川贯玺少佐,他是这艘船上的“临时船员”。不仅如此,海军方面还在舰上配备了几个精通通讯谍报工作的下级士官,充当深町少佐的部下,并在舰内安装了一套特别无线电监听装置等。
  当这艘特务舰驶离横须贺港后不久,一月二十八日终于爆发了“上海事变”①,日本海军陆战队和中国第十九路军发生冲突。日美双方的广播电台都对这一事变的种种情况作了多次报道。这样一来,那艘舰艇上的船员们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们任性地说:
  “‘上海事变’已经发生,我们为什么还要乘坐这艘非武装的油船去游山玩水观看美国舰队的演习呢?也让我们赶快上战场吧!”
  舰上的干部花了很大力气向这些年轻人讲明道理,并做了一些稳定情绪的工作。
  “襟裳号”特务舰渐渐驶近美国舰队进行演习的海域,通信谍报班人员便拼命监听美国方面的无线电波,努力搜集资料。军令部整理研究这些由深町带回日本的资料,结果终于破译了美国舰队使用的密码,从而掌握了美国海军这次演习的规模、部队编制和演习经过等重要情报。
  这里顺便讲一讲,由于“满洲事变”,日美关系突然恶化,因此在一九三二年六月,我海军便派出海军士官常驻美国西海岸的西雅图和洛杉矶两地,主要搜集下列几方面的情报:
  一、监视美国舰队,弄清其行动计划和临战准备情况,
  二、舰队训练情况:
  三、美国西海岸建造和修理舰艇船只的情况;
  四、舰队船员的对日感情。
  另一方面,美国海军对日本海军的演习也没有袖手旁观,这里不妨举一个例子看看:
  一九二七年秋,日本的教练舰队(由“浅间号”和“磐手号”组成)访问美国,因此,作为回访,美国决定让其亚洲舰队的一艘轻型巡洋舰“玛布尔赫德号”驶往长崎和神户港。
  这一年的八月三十日,美国方面正巧获得日本海军要进行演习的情报,并得知在这次演习中将有最新型的航空母舰“赤城号”参加,所以美国海军对此非常关心。
  ① 指 1932 年 1 月 28 日晚,日本海军陆战队向上海发动攻击的“一·二八”事变。——译者

  当时,扎卡赖亚斯海军少校利用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四楼里的一套监听设备搜集情报,他通过监听到的不断增加的电报数量,断定这一年日本海军的演习要比往年重要。他认为,监听这次参加演习的舰艇所发出的电报,也许能搜集到日本海军战术情况和其他方面的资料。可是地面监听地点离演习的海域很远,因此他要求华盛顿派一艘军舰驶往日本海军演习的海域附近进行活动。
  就这样,华盛顿方面便决定利用那艘访问日本的“玛布尔赫德号”轻型巡洋舰来达到这一目的,而奉命伪装成该舰“临时船员”的扎卡赖亚斯,则把上海的那套监听设备和有关人员全部转移到“玛布尔赫德号”舰上,并计划在该舰驶往神户途中通过日本海军演习的海域。
  十月二十日,驶抵日本海军演习海域的“玛布尔赫德号”军舰,监听了许多无线电讯,经研究结果,获得了大量有关日本舰队的重要情报。
  这艘军舰于十月二十八日驶入神户港,接着使返回上海。在抵达上海后,扎卡赖亚斯写了一份详细报告送往华盛顿。美国海军通信部部长收到这份报告后,给扎卡赖业斯写了一封信,信中对他的努力作了充分肯定。内云:
  “我认为你的报告很好,它包含了对我们说来极为重要的
  有关日本海军方面的情报,它的价值,对你怎么表示感谢也不过份”。

  别有用心的弹痕
  四月一日,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向各海军军区司令拍发了如下的电报:
  “务使各军区情报部工作人员注意下列事项:迄今的经验表明,轴心国通常利用周末、星期日或有关国定假日的欢乐时刻开始行动,在这种日子里有必要特别引起注意。”
  斯塔克所以要拍出这份电报,恐怕是在他心里想到了有关过去我国在日俄开战时突然袭击旅顺口的那件事情吧!在珍珠港事件发生前三十八年,揭开了日俄战争(一九○四——一九○五年)序幕的旅顺口之战,正好发生在明治三十七年①二月九日圣母节那一天。
  俄国有一种习惯,凡取名玛丽亚②的妇女都要在这一天接受他人的祝福,上层社会则按照惯例还要举行舞会。由于俄国的旅顺舰队司令斯塔尔克中将的夫人,她的名字也叫玛丽亚,所以,当时陆海军首脑们都聚集在旅顺的长官官邸大厅里、愉快地跳着舞。正当伏特加酒宴方酣之时,在近在眼前的旅顺口外,数十门大炮如同雷击般地轰鸣起来。
  “小日本夜间偷袭了!”
  停泊在港口外的“采扎列维奇号”战舰等三艘舰艇因遭到了我驱逐舰队的鱼雷袭击,蒙受损伤。
  四月四日,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又向各舰队、有关海军军区和海军兵工厂发出指示,要各舰艇除因执行经常性的补给任务而正在航行中的外,其他一律作好临战准备。
  根据这一指示,各舰决定按出师准备要求,装足规定数量的弹药、鱼雷以及深水炸弹;有的舰艇驶进船坞,以便修理和调整;舰上非急需的物品也都全部卸下。但是,太平洋舰队的舰艇却接到指示,不要其返回美国本土,以便作好临战准备。
  日本海军的临战准备又做得怎样了呢?
  我国海军鉴于日本周围的形势紧张起来,所以早在一九四○年十一月十五日就部署了“出师准备第一步的战斗行动”。
  这种出师准备工作分为第一步的战斗行动和第二步的战斗行动。第一步的战斗行动是作战部队等在开战第一天所采取的必要行动,要求在下令进入战时状态前作好准备工作。而且一旦发起这种出师准备的战斗行动后,各有关部门就处于战争状态,储存起来的战备物资即可动用,征用商船等的手续也加以简化。因此,它对于促进战备工作是非常有效的。
  当斯塔克指示各舰艇作好临战准备时,大西少将已经收到了源田中佐对山本司令长官的夏威夷作战设想经研究后所提出的初步方案。大西少将以此作为参考,又经过反复研究,最后提出这样一个方案:用舰载攻击机对(敌之)战舰进行水平轰炸,并把进攻珍珠港部队的出发基地定为千岛群岛中的择捉岛的单冠湾。
  山本对大西的方案略加修改后,就叫大西送到军令部。大西到军令部后,把山本的意图向福留繁少将——他于四月十日从联合舰队参谋长调任为军令
  ① 1904 年。——译者
  ② 圣母名。——译者
部第一部部长(作战部部长)——作了一番说明,并将此方案递交给他。这份作战方案虽是山本命令大西,要他写好后提交福留保管的,但它不是公文,所以福留就把它存放在第一部部长的保险柜内。
  一到四月上旬,美国方面打算制止我国海军在美国所进行的情报活动,特别是美国海军,已经有迹象表明他们正在采取对策。
  华盛顿是美国的樱花胜地。这个城市栽种的樱花,原是已故老人尾崎行雄任东京市长时作为日美亲善的一项贡献赠送给美国的。
  现在,这些樱花已在波托马克河畔含苞欲放。可是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一天,驻华盛顿工作人员司城正——兵工厂的大尉——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实松中佐,我的汽车上有子弹痕迹,是在停车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人用手枪打的。”
  我听到这一报告后,却不以为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我说:
  “恐怕是哪个恶作剧的人用气枪随便乱打的吧!……”
  我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几天前自己的一只汽车轮胎被人用锋利的刀子割了三分之二。然而司城对我的这种态度感到无比焦急。他说:
  “不是用气枪打的,从弹痕上看,分明是手枪……”
  司城根据他所掌握的造炮的专门知识,作了这样的判断。
  “那么就去看看那辆车子吧!”
  于是,我们两人一起走到海军武官处附近的停车场,仔细查看了那辆汽车。
  经过查看,确实发现有两处弹痕,一处在后座的玻璃窗上;另一处在右后车轮的轴盖上。弹痕并非象我所想象的那样为气枪所打,正如司城所判断的,它是用手枪射击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为美国警察所佩带的那种大型手枪所射击。此外,在汽车坐垫底下还找到了子弹头,那就更清楚地证明了这个判断。看来,这似乎不是什么单纯的恶作剧。不管怎样,我已经直觉到这一点:说不定此举是他们别有用心的卑劣阴谋。
  因为不能把汽车停放在那里不管,所以司城就驾车去修理。快到第二天的时候,美国宪兵突然闯进了司城住的房间里,在他本人不在场和没有搜查证的情况下对他的住宅进行了搜查。
  我国海军武官处立即向美国海军部提出严重抗议,谴责美国当局的这种非法行为,并要求美国当局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可是这种抗议一点效果也没有。
  此后不久,美国警察要求司城前去报到。我们已经清楚看到,美国方面的真实意图是要在弹痕问题上找碴子,如果可能的话就对司城进行处罚。
  象司城这样的驻外工作人员,不享受武官和助理武官那样的外交官特权。因此,如果他有违反美国法律的行为,就要依照这个国家的法律受到惩处。
  美国方面的经办官员责问司城:
  “你在某月某日去过哪些地方?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他们好象在跟踪司城,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面对这种讯问,就连司城也感到有点紧张,不过,因为他没有干过
  ·oo·什么违法行为,所以很但然地作了回答。于是对方又问道:
  “你在哪些地方没有听从警察的警告?”

  此刻,司城已直觉到就要进入正题了,不过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一点。他说:
  “这种事情一次也没有过。”
  可是经办官员对他施加了压力,并提出责问:
  “不,你有违法行为。不但如此,你还不听从警察的警告就逃之夭夭。因此,警察出于不得已才开枪射击。在你的汽车上一定有弹痕,难道你想佯装不知吗?你到外面修理汽车恐怕就是为了消除车上的弹痕吧!”
  对此,司城这个规规矩矩的人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猛然反驳道:
  “请你不要装模作样了。美国方面想要在我汽车上的弹痕问题找碴子来处罚我吗?我是一个兵工厂的士官,是造炮专家。一目了然,那些弹痕是在停车时射过来的。你有什么根据说我有违法行为,说我不听从警察的警告就逃之夭夭,因而才遭到警察开枪射击的?希望你当场把证据拿出来。”
  司城理直气壮地反驳说,他的汽车右后车轮的轴盖上所留下的弹痕是直线的,这就清楚地证明它是在停车时开枪打上去的,倘若汽车正在行驶的话,那么弹痕就随着车轮转动的速度必然成为曲线。
  司城这番咄咄逼人的话,驳得企图找碴子的美国方面哑口无言。结果,这个问题就这样了结了。
  在这次讯问司城时,好象有一个身穿西装的美国海军情报局的上尉在场。这是什么道理?我们断定:在司城事件的背后一定有美国海军在进行活动。

  《日美谅解方案》的背后
  四月十一日,夏威夷方面的陆军司令肖特中将和第十四海军军区司令布洛克少将制订了一个陆海军在夏威夷《沿岸海域联合防御计划》。这个防御计划已成为平时和战时的联防计划和动员计划的基础。这样一来,以珍珠港为中心的夏威夷防御计划,便一步一步落实下来。
  这时,松冈外相和苏联外长莫洛托夫正在莫斯科就缔结日苏互不侵犯条约问题举行会谈,但依然没有达成协议。就在认为谈判快要破裂时,双方商定隔天再举行一次会谈。十二日,斯大林也参加了会谈,于是会谈急转直下,双方很快就无条件缔结中立条约问题达成了协议,第二天——十三日便在条约文本上签了字。
  松冈外相一行结束了匆忙举行的宴会,旋即驱车前往白俄罗斯车站。他们走进车厢不久,便发生了一起非同寻常的大事。原来是斯大林前来送行了。车站上的外国使节和苏联要人都大为震惊。松冈和斯大林这两位主要人物先是握手,接着彼此面对面地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随后互相拥抱。他们那种紧紧拥抱的样子简直象在搏斗。站在旁边的人们面对这种史无前例的情景只是紧张地屏住了气。他们各有各的想法,并且都想在自己的头脑中理出一个答案来。的确,斯大林的这番表演,对松冈来说真是终生难逢。
  鉴于日德意三国同盟和诺门坎事件(指一九三九年五月日苏两国军队在外蒙古和满洲边境的诺门坎地方发生冲突的事件),松冈没想到,会这样容易地与苏联缔结中立条约。他对苏联的行动又惊又喜,签字结束后,他在莫斯科车站和斯大林相互拥抱,此后,他完全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喜气洋洋地坐西伯利亚火车回国。
  当时,苏联最关心的一件大事是担忧日本会不会同德国遥相呼应,从背后进攻苏联。苏联把“当代大间谍”里夏德·佐尔格派往日本,可以说,其最大目的也在于此。
  一九四一年四月初,佐尔格与克里姆林宫进行联系:
  “日本有同苏联缔结中立条约的意向,希望作好准备。”
  佐尔格的这种联系,当时的背景是,因为他的得力助手尾崎秀实已经洞悉日本政府(特别是近卫首相)想派松冈外相出访的心情。克里姆林宫对佐尔格的这份电报欣喜若狂,那是不言而喻的。
  正当松冈犹如凯旋将军般地乘坐“红矢号”专车匆匆回国时,克里姆林宫给佐尔格拍来一份谢电,内云:“对你所作的巨大努力深表感谢。”
  松冈本来就很健谈,素有“万语就寝居士”之称,如今由于缔结了日苏中立条约,他更加喋喋不休了。四月十七日,当他乘坐的专车在西伯利亚辽阔的原野上向东奔驰时,日本国
  内已通过了大本营陆海军部的一项方案——《对南方的对策纲要》。
  该纲要规定:“在建设大东亚共荣圈过程中,帝国对南方所采取的对策,其目的就在于为了帝国的自存自卫,迅速扩充综合国力。”为此:
  一、在日本和法属印度支那以及泰国之间,确立军
  事、政治、经济方面的密切关系;
  二、在日本和荷属印尼之间确立密切的经济关系。
  并规定,在对南方采取对策过程中,如发生下列两种情况而又无法打开局面时,日本为了自存自卫,就得使用武力:

  一、由于英、美、荷等国的对日禁运而使日本的自存
  受到威胁时;
  二、美国单独或与英国、荷兰、中国等进行合作,逐步
  加紧对日本包围,使日本在国防上难以容忍时。
  于一九四○年七月二十七日,在大本营和政府联络会议上极为秘密地通过的、以“抓住大好时机对南方使用武力”这一思想为主导的《时局处理纲要》,就这样完全失效了。现在不妨略举一例来对照一下上述两种《纲要》。《时局处理纲要》的设想是,通过同英国的武力冲突一举建成大东亚共荣圈:而《对南方的对策纲要》的设想,则在分阶段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基本方针下,眼前暂将其范围定在法属印度支那和泰国。另外,前者打算用武力占领荷属印尼;与此相反,后者则停留于用和平手段来强化经济关系。
  那么,《对南方的对策纲要》所以获得通过的动机或理由是什么呢?主要可以举出下列三点:
  第一,自一九四○年七月通过《时局处理纲要》到一九四一年四月为止,这段期间欧洲战局出现了新的情况,英美的对日政策也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因难以使英国在短期内屈服,欧战持久性的趋势变得显著起来;由于通过援外武器法案,美国参战的可能性大起来了。另外,美英的对日政策已渐
  趋强硬;而在以新加坡为中心的东南亚则出现了一种形成为
  对日共同阵线的动向。
  第二,在一九四一年一月到三月所作出的对国家物质力量的判断是:“帝国的物质力量对完成同英美的长期作战来说感到不安。”这个判断给陆军的积极派的论点泼了冷水。关于这个问题,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的种村佐孝中佐在一九四一年三月二十六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昨天以来,陆军省战备课课长冈田大佐就假想对美开战后的国家物质力量的变化情况,根据他的判断及其研究结果,两次向参谋总长所属的领导部门作了说明。
  “最近,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对南方采取对策的意向,似乎已趋一致,大势已定。这样一来,为‘不要误了班次’的一时急躁情绪和要求所驱使,希望抓住良机向南方出击的那种使用武力的轻率想法总算被肃清了。大家经过反复研究,具体考虑了战争带来的影响,估计了国家物质力量以后,很自然地倾向于稳健派的论点,最后不得不赞同稳健派的意见。”
  第三,具有决定性的和最重要的原因是,以往争论达一年之久的英美两国可分不可分的问题,如今已得出了不可分的结论,因此认识到,不下决心对美作战就不可能对南方使用武力。当陆海军之间将《对南方的对策纲要》内定下来时,在华盛顿的野村大使(四月十六日)已经在华德门花园公寓同赫尔国务卿举行会谈。
  赫尔说,他已经接到了那个解决日美间问题的非正式建议——日本人和美国人(日本朋友)制订的所谓《日美谅解方案》。接着赫尔问道:
  “听说,你自己也参预了这个建议……”
  野村回答说:
  “关于那个建议,我全都知道。虽然它尚未送交本国政府,但我认为政府也会赞同的。”
  于是赫尔说:
  “希望你设法取得日本政府的训令,可以按此方案举行谈判。”
  随后,他又补充说:

  “如果这一谈判进行之后而遭到东京方面的破坏,那么美国政府的处境就会困难起来。”
  于是,野村马上把《日美谅解方案》电告东京。这份电报送到外务省的时间是四月十七日下午到十八日早晨这段时间。全文长达四千字,主要精神是:美国承认日本八紘一宇之理想,承认满洲国;美国总统将有条件地致力于日中两国之间的和平,而且在通商和金融方面也给予援助;日本如采取和平手段获取南方资源,美国也予以承认。这都是一些很好的内容。关于这个问题,野村在他的《出使美国》一书中写道:
  “对于那个《日美谅解方案》,早已在内部进行工作,并对美国方面的诚意作了试探,大体上已能证实赫尔国务卿对此也无异议,所以我又就这个问题同大使馆干部、陆海军武官以及岩畔大佐等人多次开会商量,经仔细反复研究,又同各方面进行了种种交涉,终于取得了成果。
  “我大体上是按上任时的训令精神行事的。我想这一《谅解方案》即使达成协议,恐怕也未必违反天皇对三国同盟问题所下达的诏书精神。这是维护太平洋和平的第一步。另外,我相信这也是他日日美合作重建欧洲和平的一块基石,于是我马上向东京拍电,并要求回电。”
  原来在这个《日美谅解方案》的背后有两个神父在进行活动。
  这两个神父名叫华尔什和德劳特,都是属于天主教美利诺修道院的。他们带着纽约康·莱普公司经理施特劳斯的介绍信于一九四○年十一月底从美国悄俏地来到日本,要求同当年任财政官员时曾与施特劳斯有过一面之交的产业工会中央合作金库理事井川忠雄会面。会面后,他们两人把美国热心于对日美邦交打开局面的实力人物的意向告诉了井川,并补充说:
  “如果日本有意这样做,他们也许会提供某些方便。,
  这两个神父还会见过松冈洋右、野村吉三郎、池田成彬和外务省美国局局长寺峙等人。另外,也会见了陆军省军务局局长武藤章。
  井川和近卫首相关系密切,他在十二月七日把两个神父来日后的情况详细地向近卫作了汇报。两个神父虽于十二月底返美,但以后一直同井川保持联系,最后终于导致了井川赴
  美。
  另一方面,野村在接受驻美大使这一重任时,痛感到有必要让陆军方面派遣一名熟悉中国问题的人物前往华盛顿,因此,他委托参谋总长杉山和陆军次官阿南物色一个适当的人选,结果选中了陆军省军事课课长岩畔豪雄大佐。
  岩畔于三月二十日到达旧金山。他的合作者井川已先行一步,当岩畔到旧金山后,他马上去拜访了岩畔,并把有夫美国的情报告诉了他。其中主要一点是:先前来日的那两个神父,他们的背后有邮电部部长弗兰克·沃克,此人是一位天主教徒,曾任罗斯福总统竞选办公室主任达二十年之久。
  三月三十一日,井川和岩畔在纽约会见了那两个神父,井同两个神父进入了正式谈判。岩畔和井川说:“我们想,两国谈判要有一个基本条件,基督教的教义认为最大的罪恶是背离道德。作为日本来说,它与德意缔结三国同盟尚为时不久,不能对此背信弃义,美国也不会强行要求日本退出三国同盟,因此,我们希望以此作为谈判的前提。”由于这两个神父对此表示了谅解,所以双方决定对调整两国关系的原则问题进行讨论。
  于是,井川和岩畔便前往华盛顿,向野村大使和若杉公使对此事作了汇
报。野村和若杉虽然很感兴趣,但似乎都有这种想法,认为形势并不怎么好,不宜马上把一些条件定下来,因此,希望在五、六个月后,待日美两国间的感情慢慢缓和下来时再举行正式谈判。
  因为当时日美之间还没有一个具体方案,所以井川和岩畔又于四月二日同华尔什神父等人举行了会谈,直到五日才拟订出一个方案。日本方面也对此方案进行了研究,参加研究的,以野村大使为首,有若杉公使、陆军武官矶田少将、海军武官横山大佐、书记官松平,还有井川和岩畔等七人。四月十五日搞出了初步方案,那就是《日美谅解方案》。
  就这样,过去以神父等人为媒介而订出来的《日美谅解方案》,现在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正式纳入外交途径的阶段。

  大发雷霆的松冈外相
  当外务省接到野村拍来的有关《日美谅解方案》的内容以及要求答复的电报时,松冈外相结束了欧洲之行,已乘坐苏联政府的“红矢号”专车正在回国途中。因此,外务次官大桥在十八日上午十一时向正在召开内阁会议的近卫首相作了首次汇报。下午四时半译好电文后,他马上又去拜访近卫。当晚八时,近卫首相召开政府和统帅部的联络会议,就《日美谅解方案》进行了讨论。讨论结果,决定待松冈外相回国后再决定应采取的态度,但不管怎么说,由于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案”,因此已大体上倾向于准备接受。
  在四月十八日的《种村日记》中这样写道:
  “这一天,驻美武官矾田突然来电。内云:‘调整日美两国外交关系问题可能达成协议,望政府速回电指示。’
  “要同美国调整关系!这几年来,不论是棘手的中国问题抑或最近出现的南方问题,我们总对美国的态度最感到担心,如今却要我国同美国调整关系!这到底是根据谁的命令开始举行日美两国之间这一谈判的?
  “就我们这些下级官员来说,这个问题简直是晴天霹雳,而且事情又发生在松冈外相出访欧洲至今尚未回国的时候,我觉得问题实在太严重了……”
  联络会议结束以后,陆海军和外务省对《日美谅解方案》又进行了研究。关于当时的气氛和结论性的倾向,内大臣木户孝一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四月十九日星期六晴
  “……晚上八时二十分,近卫首相来访。彼此以野村大使请求回电问题为中心,畅谈到九时五十分左右。一致的结论是:对德意两国不失信义;也不与我国建设大东亚共荣圈新秩序这一方针相抵触;可以在充分研究的基础上努力使之实现的。”
  参谋本部从二十日傍晚开始召开各部长会议,会上,确定了这样一种思想:“应在不违背三国同盟精神这个限度内调整对美关系”。
  接着,第二天(二十一日)上午,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召开局部长以上的干部会议,对前一天晚上参谋本部的态度一致表示同意。随后,当天下午召开了陆海军部局长会议,又对野村大使的来电抱何种态度问题进行了协商。协商结果一致同意:
  一、要不违背三国同盟的精神;
  二、要对解决中国事变问题作出贡献;
  三、要不损害国际信义;
  四、要有益于扩大帝国的综合国力;
  五、要有益于重建世界和平。
  于是,在二十一日召开的政府和大本营联络会议上决定了下列几个要点:
  一、虽然,通过《日美谅解方案》会给三国同盟关系带来几分冷却感,但对此要以容忍的态度迅速谋求达成协议。二、我国的立场是要以下列准则举行谈判:
  (一)谋求迅速解决中国事变;
  (二)日本接受必需而重要的物资供应;
  (三)在给三国同盟关系多少带来一点冷却感的问题上,虽无多大关系,
但明显的背信弃义必须避免。
  由于已经作出了上述决定,所以,对以《日美谅解方案》为基础同美国进行谈判一事大体上已无异议,于是便决定给野村大使拍回电。不过外务次官大桥提议:因松冈外相明天就要回国,希望给华盛顿的回电留待明天拍发。联络会议同意了他的这一提议。
  二十二日下午,松冈外相一行搭乘的飞机降落在东京郊外立川机场的跑道上。松冈这位“凯旋将军”,身穿黑色西装,左手拿着一顶礼帽,右手执着一根竹手杖,戴的眼镜闪闪发光。他以无比愉快的心情从飞机的舷梯上走了下来。
  他一边向左右两排欢迎的人群微微招手致意,一边径直走到近卫首相面前,同首相握手。
  “我回来了。”
  “你辛苦啦,一路上累了吧!身体怎么样?”
  “不累,我一直很好。”
  看来,松冈确实很愉快,也颇有点精神抖擞。他向近卫寒暄了一番后,当即放了事先准备好的“回国首次讲话”录音。人们都一声不响地倾听着松冈的这一讲话录音。
  近卫首相低声地对他身旁的富田书记官说:
  “这录音大概还很长吧!”
  “恐怕很长,一定……”
  谁都确信这位外相的“回国首次讲话”录音一定很长,但是,不料却很简短地结束了,因而,反倒使人觉得扫兴。
  随后,近卫打算和松冈同车驶回首相官邸,以便在途中就《日美谅解方案》向他作一说明,可是松冈提出要马上到皇宫去。于是近卫就放弃了这一打算,代之由外务次官大桥和他同车前往皇宫。汽车在春雨连绵的甲州街道上向东京驶去,一路上,大桥把《日美谅解方案》的研究经过情况向松冈作了说明,松冈听后,表情立刻发生变化。他说:
  “假如要从中国撤退日本军啦;即使美国与三国同盟中的任何一国参战,日本也不站在同盟国一边啦;还有什么不南进啦……等等,这样一些重大的外交谈判,不通过外交负责人外务大臣来进行,那怎么行?野村这个人,在他赴任时我已提请他注意,可是他很随便,并在调整外交关系的这种重大问题上又做得太过头。近卫毕竟是近卫,而对此事深信不疑地表示同意的军部也毕竟是军部……。我可是对这个《日美谅解方案》大为不满。我们煞费苦心建立起来的三国同盟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缔结日苏中立条约又是为了什么?……那样做是多么愚蠢啊!难道可以认为用这种软弱的办法就能拯救今后的日本吗?……好,你们瞧吧!这回我要把美国弄得走投无路!……”
  面对松冈这种出人意外的激昂情绪,大桥简直束手无策,只好默不作声。
  松冈感到,他一回国犹如一盆冷水浇到自己头上,于是,他向皇宫报到后,又前往首相官邸。这时,松冈面部表情死板沮丧,极不愉快。在当晚九时二十分召开的联络会议上,松冈只是一个劲儿大谈特谈其“访欧见闻”,并说:
  “野村的那个《日美谅解方案》,话题不对头。迄今为止,我只要求美国向蒋介石提出和平建议,而对全面调整日美外交关系一事,我既不知道,
也与我无关。不过希望让我考虑一下。”
  说罢,松冈在晚上十一时左右便独自中途退出会场。
  第二天,即二十三日晚上,近卫把松冈请到了首相官邸的日本客厅里,两人进行了畅谈。松冈此刻虽然比昨天多少冷静了些,但他翻来复去地说:“请让我把欧洲的事情忘掉后,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吧!”结果毫无进展。
  从二十四日起,近卫因得感冒呆在获洼的私邸,几乎与此同时,松冈也患病休养。
  二十五日,近卫首相把陆海军两位大臣请来,询问他们对松冈提出的问题有何意见。近卫说:
  “松冈外相主张攻占新加坡,你们的想法如何?”
  对此,两位大臣都回答说。
  “不同意。这件事早已作出决定了。为了对南方继续采取和平对策,要首先解决日华事变,利用美国是必要的。”
  另一方面,松冈外相回国后,直到五月一日,因为他“伤风感冒”一直未露面,所以联络会议开不成,给野村大使的训令也迟迟定不下来。
  当时,有关松冈访欧回国后的一些消息已在美国传开了。随着这些消息的传开,美国国内对松冈的评论相当坏。四月二十七、二十八日左右,美国方面一再催促日本作出回答,可是日本政府根本不予回电,因此岩畔在取得野村大使的同意后,便用国际电话同松冈外相进行了联系。
  “你是松冈先生吗?……”岩畔鼓足劲儿这样问。而松冈只是颇为高傲地“嗯嗯”作答。
  岩畔一听,立刻直觉到松冈这个人果然名不虚传,他访欧回来后简直一步登天成了神仙。
  岩畔在电话中接着说:
  “前些日子送去的干货,不能放得太久,否则就要腐烂变质不能吃了。”
  岩畔以此暗示来催促政府对《日美谅解方案》下达训令。可是松冈却说:
  “于吗那么急?!”接着又补充说:
  “你告诉野村,叫他不要过早向美国人送秋波。”
  这样一来,对几经辛勤努力好容易才搞出《日美谅解方案》的岩畔来说,已完全感到灰心丧气了。他满腹牢骚地说,这样下去是没有希望的。
  五月二日下午四时半,野村大使在赫尔国务卿私邸拜访了赫尔。野村说:
  “关于《日美谅解方案》,我虽然尚未接到本国政府的训令,但只要不发生意外事情,期待着训令不久就会到来。不过,对此方案恐怕难免要作些修改,希望您耐心等待一下……”
  赫尔对此表示谅解。
  翌日,即五月三日下午一时,日本召开了有松冈参加的政府和大本营联络会议。松冈外相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内政上,甚至从对美方针上来说,都是反对《日美谅解方案》的,这一天,他首次就调整日美两国外交关系问题提出了下列三项条件:
  一、要对解决日华事变作出贡献,就是说:要美国撤出中国,
  二、要不与日德意三国同盟条约相抵触;
  三、要无损于对德国的国际信义,就是说:要阻止美国参战。
  松冈的这一方案比陆海军提出的方案更力强硬。但是陆军方面对第二项条件已多少有点动摇,而第一和第三项条件,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所主张的,
因此大家同意了松冈提出的这三项条件。于是,所谓“松冈三原则”的基本方针被通过了。人们原先的意图是期望通过《日美谅解方案》,以此来调整日美间的外交关系,如今却与此完全相反,要以松冈的这一“威胁美国”的既定方针来重新处理日美关系。另外,松冈还训令野村,要他向赫尔国务卿递交普通照会,暂且作为对美方的过渡性回答,井要他在递交这份普通照会时以自己的意见试探一下有没有缔结日美中立条约的余地。
  四日,在美国陆海军联席会议上,通过了《美国陆海军联合作战基本计划》(《虹计划—5》)。
  这一计划的基本战略,是以在大西洋采取强大攻势和在太平洋采取守势力前提,以《ABC—1》①和《ABC—22》②为基础订出来的。
  根据这一方针,美国陆海军在太平洋方面主要担负下列任务:
  太平洋地区的海军,要保护盟国的海上交通线,支援东经一百五十五度以东和赤道以南的英国海军,保卫中途岛和关岛等太平洋上的要地,从马来防线方面牵制敌人(指日本),进攻敌人的海上交通线,以便支援远东盟军,为控制加罗林及马绍尔群岛地区作好准备(其目的是,一旦发生事态就从东方阻止日本南进)。
  在远东,陆军要保卫菲律宾,但不再增派援兵;海军要支援保卫盟国领土的地面部队和航空部队,同时要进攻日本的海上交通线,从而击败轴心国部队;美国亚洲舰队要和陆军协同保卫菲律宾,尔后要负责保卫马尼拉。
  但情况跟陆军一样,不打算对这一地区增派援兵。
  八日上午十一时,日本召开了联络会议。会上,松冈外相一个人夸夸其谈地发表了长篇议论。他说:
  “《日美谅解方案》从阻止美国参加欧战这一点来看,是一个次要的问题,虽说有这个谅解方案,但对阻止美国参战是起不了作用的。
  “希特勒过去一直是克制的,说不定他会突然对美国采取行动。如果德国行动起来,根据同盟条约,日本当然也要行动,我认为这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从外交方面来说却不能那样做。现在我想要做的乃是不让美国参战,并要美国撇出中国。
  “即使说同美国达成谅解事项协议,恐怕也难以防止战争。如果美国加强巡逻,而在海上同日本发生冲突,那么这种谅解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到那时日本将非打不可了。
  “总而言之,(目的)就在于不让美国参战,因此更有必要采取强硬态度。而谅解方案也应当在防止美国参战方面发挥作用。”
  关于这一天的联络会议情况,在《种村日记》中这样写道:
  “这天会上,简直是松冈外相一个人说了算。
  “外相对日美谈判的真意,归根到底一句话,就是不让美国参战。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日本要采取强硬态度,可是陆海军不免有点过于被日美谈判所吸引。
  “外相估计美国参战的可能性很大。针对这一论点,及川海相说,未必如此。另外,外相还说,美国倘若参战,世界文明将会受到破坏,战争肯定会变成持久性,再过十年,德国把苏联打垮后就可能进一步指向亚洲,到那
  ① 即美英联合作战计划。——原注
  ② 即美加联合作战计划。——原注
时日本将采取什么态度?会上听了松冈这一席话,大家都感到愕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当东条陆相发言要求赶快把《日美谅解方案》的修正案电告野村时,外相回答说:
  “此间有人认为还是把修正案通知野村为好,这种意见外务次官也曾谈过,但外交上的较量我希望你们不要管。’
  “看起来,唯有信心很强的外相一人处于十分孤立的地位,他自己对这一点也不免感到有些悔恨。”
  这样,第二大(九日),松冈外相便向野村大使拍出电报:
  “如若日本根据三国同盟条约第三条,迫不得已处于必须履行其同盟国义务之境地时,恐有可能使日美间已取得之任何谅解立刻化为乌有。对此,彼此应予正视。”
  不言而喻,这个三国同盟条约第三条内容是以美国为目标的。
  九日上午九时十五分(东京时间同日晚上十一时十五分),野村大使因为收到了松冈外相下达的过渡性训令,便去拜访赫尔国务卿。
  野村根据松冈的训令,提出了日美中立条约,用以试探赫尔的意向。他说:
  “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不过是出于尽快把事情办好的愿望而已。”
  可是赫尔当场予以拒绝,并以强硬的口气回答说:
  “这与四月九日的文件(《日美谅解方案》)中所谈到的建议完全是另一个问题。美国政府现在只考虑作为谈判基础的基本原则问题。”
  接着,野村说:
  “松冈外相已拍来电报,电报上写有一种不妥之事,是不是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赫尔略微过目后回答说:
  “既然写有不妥之事,那就请保留在你们那里为好。”
  赫尔认为:听野村的口气,这份电报已把四月九日的那个《日美谅解方案》内容,大部分给否定掉了,既然如此,恐怕举行谈判也很难再取得进展。
  所谓松冈拍来的电报,原来就是松冈外相的普通照会,其要点如下:
  “德意两国首脑通过会谈,决不议和,这犹如要求投降者将现阶段之战争看作已决定胜负之时刻……现不得不指出:本大臣唯一而且主要关心之问题已屡次声明,正如阁下(赫尔国务卿)所知,美国之干涉,孕育着使战争处于持久性和最终造成人类悲剧乃至毁灭现代文明之严重危险……
  “本大臣声明:日本根据三国(同盟)条约不会做出有损于德意盟国地位之任何细小事情……”
  松冈可能是借德意首脑之名,推行其对美方针的主张——只有通过胁迫才能阻止美国参战,最后重申了日本恪守三国(同盟)条约的立场。然而,正是在这些问题上,直接反映了松冈外交不了解世界形势,是向轴心国一边倒的“狼狈外交”。如果他做过了头,那些商定下来的事情势必遭到破坏。这些情况姑且不谈,且看赫尔对野村所说的“既然写有不妥之事,那就请保留在你们那里为好”这番话,其中,隐藏着这样一个事实,即美国方面通过对日本外交电报的破译——美国把它称之为“魔术”①——已掌握了“松冈普
  ① 关于“魔术”的破译问题,以后再详细叙述。——原注
通照会”的电报内容。赫尔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
  “通过对这份电报的破译,我们知道了东京外务大臣向野村和其他代表所发出的训令,以及野村向东京发出的有关同我(赫尔)会谈的情况报告。这些材料表明,日本政府一方面
  同我们进行和平谈判,另一方面却推行其侵略计划。我看了这些截获的电报后,有一种感觉,即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证人,他的证词与他自己所说的完全相反。当然,我得注意,我一点也不能让野村知道,似乎我己掌握了关于他们的这种特别情报。我必须在野村所提供的,或通过一般外文途径所听到的那些情报范围内开展工作。”
  五月十二日,《松冈修正案》被送到了美国。这一修正案是根据松冈的胁迫美国这一对美基本方针制定出来的。这就是:
  一、关于三国(同盟〕条约问题,要明确表明这一见解,即“信守把三个轴心国家(日、德、意)看作为一个整体”。
  二、关于日华事变问题,规定“美国只能全盘接受汪精卫政权和日本之间的既成事实,而对蒋介石则劝其实现和平,并在和平条件上一概不加干涉”。
  三、关于南进问题,删去了“不诉诸武力”这一条。松冈是主张进攻新加坡的,他说:“根据形势发展,很难保证在迫不得已时不行使武力。”
  这样一来,人们的心意——费了很大力气好容易才搞出来的《日美谅解方案》——现在却被松冈外相从根本上否定了。
  松冈是一个好雄辩,追求名誉,擅于玩弄权术的人物。如果有力人士对他使用得当,他能干出一番出色的事业来,否则,谁也难料他会在什么地方越轨。几是有头脑的人对他都有这样一致的看法。
  当松冈用他自己的修正案来葬送《日美谅解方案》时,陆海军也好,近卫首相也好,最后都表同意。这就是日本的悲剧所在,其深刻的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显得严重。
四如愿以偿的美国策略

  局外人金梅尔
  光阴似箭。森村书记员即吉川海军少尉,以日本驻夏威夷总领事馆工作人员身分来到檀香山已快四十天了,他到达那里第二天后,就开始“闲逛珍珠港”。现在,他一眼就可以辨认出停泊在港内的所有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舰艇种类及其名称。于是,吉川起草的第一份电报经东京外务省送到了军令部。电文如下:
  东京松冈外务大臣
  一、十一日在珍珠港停泊下列舰艇:
  战列舰十一艘(“科罗拉多号”、“西佛吉尼亚号”、“加利福尼亚号”、“田纳西号”、“爱达荷号”、“密西西比号”、“新墨西哥号”、“宾夕法尼亚号”、“亚利桑那号”、“俄克拉何马号”、“内华达号”);
  重型巡洋舰五艘(彭萨科拉型两艘、旧金山型两艘);
  轻型巡洋舰十艘、驱逐舰三十七艘、驱逐母舰两艘、潜水母舰一艘、潜艇十一艘、运输船及其他船只十余艘。
  二、“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在两艘驱逐舰的护航下,正在瓦胡岛东岸洋面上执行任务。
  喜多总领事干檀香山一九四一年五月十二日
  军令部要求吉川在五、六、七月三个月中,只要没有特殊变化,就每隔十天报告一次关于珍珠港内的舰艇停泊情况。
  十四日,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写信给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和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威夷)司令布洛克,信中说:“我早就强调过,说不定谁会突然在我们大门口埋下地雷,为此应该有所准备,以防不测。……鉴于今后的形势发展,目前我们必须认识到这种突然事件仅仅是何时发生的问题。”
  二十六日,(美国当局)制订了一份《美国海军基本作战计划》(《虹计划—5》、《WPL—46》)。
  该计划规定美国海军在太平洋作战中的主要任务是:
  一、封锁和占领马绍尔群岛要地和进攻敌人的海上交通线及其要地,以此把敌军兵力从马来防线引开,并支援远东盟军部队;
  二、准备占领加罗林、马绍尔群岛和确立其统治地位,并把舰队的前进基地设在特鲁克群岛;
  三、支援东经一百五十五度以东和赤道以南的英国海军部队;
  四、保卫中途岛、约翰斯顿岛、帕尔米拉岛和萨摩亚群岛。
  另外,还决定远东方面的陆军与海军共同配合保卫菲律宾海域,因为这支陆军部队不过是一支地区性的防御部队,它在人员和装备上都是靠当地力量充实起来的。所以对这一地区的海军部队——亚洲舰队不能抱有很大期望。
  当时,美国在太平洋方面的战略是守势作战,把重点放在阿拉斯加—夏威夷—巴拿马这三点连结起来的三角形战略地带。这种战略思想明确承认菲律宾会暂时陷落,并默认关岛、威克岛也会丢失。这样,美国经过多年发展起来的以太平洋为重点的战略思想,随着世界形势的变化,不到三年,就被以大西洋为重点的战略思想所代替了。
  因为未能预料,美国与日本在太平洋将在什么情况下爆发战争,所以迫使日本屈服的计划也就决定不下来。但美国舰队应该经过日本托管地区,尤
其是经过马绍尔群岛和加罗林群岛横渡太平洋,逐步向菲律宾方向进攻,然后在西太平洋确立优势。仅这一点,已经取得了足够的理解和同意。可是,除了提到日本可能由于经济上的压力、海上封锁和空袭等原因而屈服外,并没有就打倒日本决定什么特别作战计划。(实际上,此项打倒日本的计划直到一九四五年六月才最后定了下来)。
  金梅尔司令自一九四一年二月一日就任太平洋舰队司令以来,一连三次(四月二十二日、五月五日、五月十六日)写信给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指出太平洋舰队从兵力、舰艇人员,一直到武器弹药、防御夏威夷的巡逻艇,以及对孤岛基地的补给等情况,都存在不足和缺陷,并一再强烈要求迅速加以改善。特别是他在五月二十六日公布《海军基本作战计划》那一天所提出的《关于太平洋舰队目前情况的报告》,详细地说明了这种闲境。他强调指出;太平洋舰队为了在西太平洋对日本舰队进行攻势作战,必须补充更多的兵力、装备和舰艇人员。因为,当时的美军兵力只不过勉强达到适合于平时体制的水平,实际情况是,连防御轴心国的可能进攻所需要的最起码的兵力配备,也难如愿以偿,何况要在太平洋发动攻势,那就更需要适当数量训练有素的兵力。当时,就整个太平洋舰队来看,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舰艇人员服役时间未满一年,而这种情况在一部分舰艇上竟达到百分之五十。
  金梅尔司令因为要完成他那在错综复杂和急剧变化的形势下受命指挥这支舰队——“残缺不齐”的舰队——的十分艰巨的使命,所以他对“国家缺乏适当政策”的问题,表示极大关注,他强烈要求斯塔克部长给他“提供十分及时的情报”。
  关于提供情报问题,金梅尔要求斯塔克“在发生紧急事态时,要尽可能利用最快速度和最可靠方法向我们通知其一切进展情况”。但这一合理要求实际上几乎彼置之脑后,特别是在开战日期迫在眉睫的夫键时刻也依然如故。现在不妨举几个明显的例子看看:
  一、华盛顿破译了日本驻夏威夷总领事馆与东京外务省之间进行联络的电报内容,但夏威夷却什么也不知道,因此,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艇情况和太平洋舰队的动静以及夏威夷的防御情况,尽管已被详尽地向东京报告了,可是被当作攻击目标的太平洋舰队的舰艇却仍旧悠然自得地停泊在四季常夏的海面上。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六日,合众国舰队司令兼海军作战部部长 E·J·金将军,在向海军部部长提交的一个文件中写道:“如果海军部已把掌握的所有情况能作出适当评价并转发下去的话,我看金梅尔司令在十二月七日上午(开战时)对太平洋舰队所作的部署,就不至于变得象当时实际所看到的那种情况吧!”
  金梅尔司令在珍珠港事件调查会上,对“全然不知已截获檀香山与东京之间的联络电报”一事作证说:
  “如果我知道了这些截获到的日本电报,我(金梅尔)和我的同僚对形势的看法将会完全两样。根据海军部和太平洋舰队的作战计划,与华盛顿在敌人进攻前下达的指令和提供的情报一样,如果日本进攻马来防线,太平洋舰队就会通过突然袭击马绍尔群岛,对日本发起最有效的反击。倘若我知道日本要进攻珍珠港,那倒使我有机会伏击胆敢进犯夏威夷的日本进攻部队。这件事暗示出这样一种明智想法:与其说为远征马绍尔群岛保存实力,毋宁说是为此目的而集中了美国的对策。”

  那么,华盛顿为什么不把理应告知的、而又有直接关系的重要情报通知当地指挥官呢?
  关于这个问题,斯塔克将军在海军调查委员会上作证说:“我不希望把这些情报通知金梅尔司令。”其理由是:“因为这样做,可能会泄露机密,而这些机密是海军部为保持其获得那些情报所需要的。”
  二、华盛顿没有把十一月二十六日的《赫尔备忘录》(日本方面解释为美国的最后通牒)通知金梅尔。
  关于这个问题,珍珠港事件海军调查委员会提出了如下意见:
  “在国务院那份措词强烈的《赫尔备忘录》中所包括的项目都是彻底解决的项目,不是日本政府所能接受的。直至日本袭击了珍珠港之后,金梅尔将军还不知道有这种备忘录,更不知其内容了。”
  经常让下级指挥官了解情报,这是上级指挥官的主要责任。从十一月二十六日至十二月七日,在这一段重要时间里,由于已经掌握重要情报的斯塔克部长没有把这些情报转知金梅尔司令,以致金梅尔司令不了解如华盛顿所了解的日美关系的详细情况。

  可卡因是憎恶的东西
  五月二十七日日本海军纪念日(日俄战争期间,我国东乡舰队于明治三十八年①五月二十七日这一天,在日本海全歼俄国波罗的海舰队)那一天,海军报道部第一课课长平出英夫大佐在电台广播了一篇讲话,题为《对付世界动乱的帝国海军》。他说:
  “我想,一旦那些敌对国家的经济压迫危及我国生存时,帝国当然要奋起自卫。……帝国海军现有大小舰艇两百余艘在中国沿海作战,又在西太平洋海域配备了三百多艘舰艇和这些舰逛所必需的基地。这种配备情况是帝国有史以来空前未有的……目前一些重要基地已全部设防,飞机与舰艇均处于严阵以待的态势,如有人胆敢轻举妄动向我挑战,我必将一举歼灭之。
  “帝国海军的航空兵力是,飞机已接近四千架,作为我国海上的一支航空部队,它正在训练一种独特的歼敌战
  术……”
  这一广播讲话几乎占了报纸的一个版面,各报都发表了如下评论:“它提到帝国海军的优良传统和铜墙铁壁的军备,它谈到适应于世界紧张局势的万无一失的战备,并强调指出帝国已作好准备,下定决心,决不后退,如第三国愿来挑战,就立即予以歼灭之”。
  平出大佐的这一广播讲话,可以说是反映了当时军令部的观点。实际上,他同知心的富冈大佐(军令部作战课课长)商量过,富冈大佐认为“这样广播也可以吧”,所以他才这样广播的。
  同一天,二十七日(华盛顿时间),美国总统罗斯福宣布“国家处于无限制的紧急状态”。这样一来,美国在欧战爆发一周后的一九三九年九月八日曾宣布“国家处于有限制的紧急状态”,进入了“准准战时体制”,现在终于过渡到“准战时体制”,从而促进了以防万一的各项准备工作。
  罗斯福在这一宣布中说:“战火正蔓延到西半球的边缘,极接近美国本土。目前大西洋的战争已从北极的冰冻海洋扩展到南极的冰川大陆。实际上,在西半球水域已有许多商船为轴心国破坏通商的舰艇和潜艇所击沉。一切迹象表明,这是针对美洲各国的事实上的进攻。从现代战争的突然袭击这点来看,要是等待他们进入我国大院后再动手,那就等于自杀。”
  这一天,为了进一步加强大西洋上的战斗,(德英两国)最后都出动了王牌战舰。被称之为德国海军珍宝的最新主力舰“俾斯麦号”,虽然初上战场就旗开得胜,先击沉了英国巡洋舰“胡德号”,又重创了火力强大的新主力舰“威尔斯亲王号”,但终究被击沉于北海的波涛之中。
  再说,这一天也正是当年日俄战争时俄国海军中将罗日杰斯特温斯基率领的俄国舰队葬身海底的一天。这支舰队为了一举挽回战局,远渡重洋驶向海参威,就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被日本的东乡舰队消灭于对马海峡。而德国主力舰“俾斯麦号”也是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法国的布雷斯特时沉没的。说也奇怪,这艘“俾斯麦号”主力舰葬身海底那天,恰巧是俄国舰队的“忌辰”之日。
  一到六月,在日本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处,人们冥思苦想地对一起发生的重大事件考虑对策。那就是因为美国宪兵非法地监禁了日本驻美国西海岸
  ① 1905 年。——译者
的冈田贞外茂少佐。
  华盛顿州的西雅图是美国西北部的战略要冲,附近有重要的布雷马顿军港,还有著名的波音飞机制造公司。它是面向阿拉斯加和阿留申群岛的一个基地,也是通过北方航线对日作战的策源地。
  一九四○年九月,日本、德国和意大利缔结三同同盟条约后不久,我国海军为了加强在美国太平洋沿岸的对美情报网,决定派遣一名海军士官常驻西雅图。在那里,自一九三六年夏季以来一直中断了(情报工作)。选派去那里的是冈田贞外茂少佐,他是这年六月作为驻外人员前往美国赴任,并行将进普林斯顿大学(新泽西州)。
  这样一来,日本海军在美国西海岸就有两名驻外人员。旧金山以南地区的情报由驻洛杉矶的立花止中佐负责搜集;旧金山以北地区的情报则由冈田少佐搜集。
  一九四一年五月底,冈田为了同立花取得联系,他驾着自己的轿车(一九四○年型的黑色比克牌)离开西雅图。
  六月二日下午,当他的汽车驶到葡萄干产地弗雷斯诺(加利福尼亚州)以南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时,突然有两名警
  察以“超速”为名命令他停车。冈田把车停下后,就有一名警察不客气地走过来说:“我们实际上是接到一个通知,说有一辆挂着华盛顿州牌照的一九四○年型比克牌黑色轿车,带有可卡因等违禁品从西雅图驶向洛杉矶。由于你的车子与通知所说的那辆很相似,所以我们要检查一下你所携带的物品。”
  的确,那辆车子与冈田的车子一模一样,甚至连去的方向也一致,但因车子是在规定速度内行驶,所以寻找“超速”这种借口未免有点奇怪。冈田感到疑惑,他伸手去抓车子后部的把手,想取出他的旅行皮箱。就在这时,“咔嚓”一声,他的双手被戴上了手铐。
  “别这样无礼!我是日本海军军官呀!”冈田马上提出抗议。其实,他们完全知道冈田的身分,就连他做什么工作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管怎么说,可卡因这个东西对日本海军来说简直象是灾难一样。一有什么事,美国方面马上就以可卡因为借口。当年一月二十日强行夺走“日新丸”的密码本也是如此,现在又看到冈田吃到苦头。如果是美国海军的重要情报,冈田也许会抢着去搞,然而象可卡因这样的毒品,他却既不喜欢,也毫不关心。
  “总而言之,需要查问一下,希望你跟我们到警察局去一趟。”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带走冈田,把他关进了拘留所。
  冈田凝视着阴暗的水泥墙壁,内心不由地涌起一股愤怒的激情。
  “他妈的!不但给我戴上手铐,而且还把我关进拘留所!”过了一小时左右,冈田被释放出来了。不用说,他所携带的东西,已在关押期间被彻底搜查。当释放出来时,归还他的只是一些替换的衣服等旅行用的必需品。冈田心里可很不服气,他对警察说:“喂,把局长喊来!究竟凭什么理由这样蛮横无理地侮辱一个日本海军军官?讲出道理来!”主管警察在气势汹汹的冈田面前退缩下来。可是问题丝毫也没有得到解决。无奈,冈田只好再驱车继续南下,他嘴里嘟哝着:“别再上这帮家伙的当!”
  为了不让美国方面找到借口,冈田十分小心谨慎,因为先前在:‘超速”的问题上被他们找了碴子,所以他这次大大降低车速。别的汽车接二连三地
超越他的车子疾驶而过,冈田也不在乎,他不慌不忙地掌握着方向盘。
  当天晚上十时过后,他的汽车才驶抵洛杉矶的北郊。可是他又一次被命令停车。
  “他妈的,又要来这一手啦!”冈田骂了起来。
  这次则是在旅行证件上找了冈田的碴子。去年夏天,他曾去加拿大旅行,而美国当局便以那次旅行证件“不齐全”为理由,把他再次夫押起来。在这里,冈田携带的物品又被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来美国方面似乎要为正式逮捕冈田而拚命地寻找证据。但冈田并非是束手无策的笨蛋。
  尽管这帮家伙蛮不讲理,恐怕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何况冈田是一位有身价的日本海军军官,而日美之间又正在华盛顿举行调整两国关系的外交谈判,单从这一点看,美国方面无疑也会不得不慎重行事的。
  冈田从拘留所释放出来后,面部充满着愤怒的表情,似乎流露出:你们不是一次,而竟然两次毫无证据地把我关进拘留
  所!
  这时,已是深夜时分了,他驱车驶向洛杉矶街道。当他来到那立花住的旅馆,敲着房门时,早已过了深更半夜。
  第二天早晨,冈田用长途电话向华盛顿日本武官处报告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武官处的人从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冈田的那番激昂的言词,已直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就指示冈田立即乘飞机来华盛顿。武官处这样做,是为了详细了解情况,以便采取对策,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冈田的人身安全。
  翌日(六月四日),冈田到达华盛顿。通过他的汇报,我忙已能确切掌握美国方面的意图,特别是美国海军的意图——要搞掉日本在美国西海岸的情报网。很明显,冈田事件与立花中佐有联系,看来冈田似乎是“配角”,而立花似乎是“主角”。美国对冈田采取行动,说明立花自身的安危问题迫在眼前,而且令人感到这已经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陷入反谍机关的圈套
  自从一九四○年七月二十三日日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北部以来,我国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悲惨的结局。但是,由于拟定了《对南方的对策纲要》(一九四一年四月十七日)、开始了日美谈判(一九四一年四月十七日)、缔结了日苏中立条约(一九四一年四月十三日),似乎暂时呈现出一幅光明的前景。然而好景不长,一到五月,日美谈判停顿,日本原来从美国进口石油,后来改变计划,打算从荷属印尼进口石油,但也因日荷谈判毫无进展而遭受挫折,再加上法属印度支那对日本的物资供应也有所削减这一不利因素,国际形势对日本来说是更加恶化了。
  反映这种形势的是,海军“第一委员会”从五月初起研究了这样一个基本方针:“判断情况,应以此为决定今后帝国态度之依据,促进有关人员统一思想,是乃处理时局之准则”。第一委员会是日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北部后不久建立起来的三个委员会之一,这三个委员会都是军令部和海军省的事务促进机关。第一委员会负责制订政策,第二、第三委员会则分别负责军备和情报工作。第一委员会由如下数人组成:军令部作战课课长富冈定俊大佐、直属部长领导的(战争指导班)大野竹二大佐、海军省军务局第一课课长高出利种大佐和该局第二课课长石川信吾大佐。石川信吾大佐是一个负责政策的课长,从他海军学校的出身资历来讲,是个前辈,要比其他成员早二届乃至四届,不用说,他的发言是举足轻重的。六月五日,第一委员会向海军省和军令部上司提交了一个文件,题为《帝国海军在目前形势下应取之态度》。内指出:“帝国面临的形势已处于你死我活之地步,已到迅速决定和战之时机。然而,掌握和战之最后决定权者,唯帝国海军,别无他者”。第一委员会基于上述思想,研究了国内外形势和本国的物力情况,随后得出如下结论:
  “帝国海军……要立即表明战争(包括对美作战)之决心,并以强硬态度制定各项对策。”
  现在,再从第二个文件——《帝国海军应采取之策
  略》——中摘录下列“关于行使武力之决心”和“结论”两部分来看一看:
  关于行使武力之决心
  帝国海军决心在下列情况下毫不犹豫地行使武力:
  (一)美(英)、荷等国对石油禁运时;
  (二)荷属印尼、泰国、法属印度支那对生橡胶、大米、锡和镍全面禁运时;
  (三)法属印度支那、泰国拒绝帝国出于自卫需要之军事合作时;
  (四)美、英、荷等国向远东增派之兵力达到作战中难以容忍之程度时:
  (五)行使对华交战权后,美、英对帝国之军事行动进行阻挠时;
  (六)英、美对泰国采取军事行动时。
  结论
  (一)帝国海军在皇国安危之际,为不动摇帝国诸政策,要立即表明战争(包括对美作战)之决心,并以强硬态度制定各项对策;
  注:采取一如既往之方针,绝对避免战争,但估计战争亦有可能万一发生,应作好各项准备——此种态度乃是对国内总政策缺乏坚定性和顾前思后
之结果,反会招致困境和加速战争之危险。
  (二)对泰国、法属印度支那采取军事行动,要尽快断然实行之,
  (三)务使国内各方面都彻底了解帝国海军对形势所作之判断(对物资、战略、国际形势之判断)。第二天(六日),大本营陆海军部又将四月十七日拟定后就搁置起来的《对南方的对策纲要》重新拿出来进行研究,并把它作为大本营陆海军部的一项决定予以批准。这个纲要的主要内容是:
  一、当前帝国对南方政策的目的,在于为帝国的自存自卫而迅策扩充国家的总体力量。为此:
  (一)帝国和法属印度支那、泰国之间要在军事、政治、经济上建立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二)帝国和荷属印尼之间建立密切的经济关系。
  (三)帝国和其他南方国家之间建立正常的贸易关系。
  二、在发生下列事态而又无法打开局面时,帝国为自存自卫而行使武力:
  (一)由于美、英、荷等国的对日禁运而引起帝国的自存受到威胁时;
  (二)美国单独或与英、荷、中等国进行合作,逐渐加紧对帝国的包围态势,使帝国在国防上难以容忍时。
  三、倘若预见英国在欧战中确已走向崩溃,则尽力推行这一政策,尤其对荷属印尼加强采取外交措施,以达到目的。
  然而,这天因接到了驻德大使大岛送来的关于“德苏即将开战”的情报,所以,这个《纲要》的寿命不过是短短的几天而已。
  因此,为了交换情报,当天(六日)召开了联络会议。会上,决定了随着德苏开战而日本应抱的态度,并取得了一致意见。日本的态度大体分为三种:
  一、现在断然对南方进行武力进攻:
  二、同美国妥协,解决北方问题;
  三、对南方确保法属印度支那,对北方加强满洲的兵力,从而确立对苏、美、英的战备态势。
  然而,究竟决定采取什么态度呢?在这个问题上,不要说陆军内部见解不一,就连陆海军之间也有分歧,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此后不久(华盛顿时间六月六日),驻美国洛杉矶的立花海军中佐被美国宪兵逮捕。
  这一天,立花前往驶入圣佩德罗港(洛杉矶郊外)的日本海军特务舰进行访问,他商量好该舰靠岸期间的日程安排——旅美日侨的欢迎和舰上人员上岸参观游览等——以后,就回到自己投宿的旅馆。
  这时,联邦调查局的侦查员早已埋伏在立花投宿的那家旅馆的里里外外。
  “你是日本海军的立花中佐吗?”
  “是的。”
  侦查员出示逮捕证后,就给立花戴上手铐,把他押送到警察局。与此同时,他的所有东西一件不留,全被作为证据取走。
  立花中佐为什么被捕?
  原来在事情发生前不到一个月的五月中旬,他曾去过日本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处,详细汇报了过去搜集情报的活动情况和对今后的看法,并谈了自
己的计划,等等。他说:
  “先前已得到有关美国‘非尼克斯号’巡洋舰夜战攻击的重要情报。最近好象有可能搞到关于美国战舰攻击情况的情报。不过需要五千美元的活动费。提供情报的人是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一个下级军官……”
  武官处对这个下级军官的可靠性总觉得有点怀疑,但立花坚决加以否定,他保证说:“此人绝对可靠。”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看吧!但希望你要特别小心。”
  于是,武官处决定按立花的计划行事。立花怀里暗藏着五千美元的“军费”,一面梦想着即将到手的美国海军的机密情报,一面搭乘飞机离开了华盛顿。
  立花回到洛杉矶后,为了搞到对日本海军肯定有用的宝贵情报,打算铤而走险。所谓“逐鹿者不见其山”,恐怕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然而美国人在那里已周密地设下了欺骗立花的圈套。立花保证“绝对可靠”的那个人,其实不过是美国方面施放出来的一个诱饵罢了。就这样,由于反谍机关布下圈套,立花正好中了对方的诡计。
  关于这个问题,当时的太平洋舰队参谋长史密斯将军在一次珍珠港事件国会联合调查委员会召开的会议上作证说:
  “在珍珠港事件发生前几个月,有一个日本海军军官雇佣的美国人查尔斯·查普林来到珍珠港,当时情报参谋莱顿少校叫一个身穿庶务军士服装的海军军官同他进行联系。这个美国人从司令部的存档文件中取得了两、三份有关舰队的攻击演习资料后,便返回美国西海岸。后来,那个日本海军军官和查普林就被美国宪兵逮捕。”
  然而,象立花中佐那样的驻外人员,他的身分是“事务性”的,不享有大使馆馆员那样的外交特权。如果享有这种特权,
  那么,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只能按照国际惯例,作为“不受欢迎的人”被驱逐出境。可是他却并非这样,倘若犯了法,就要受到美国法律制裁;如有罪,就得在美国监狱里坐牢。
  不久,立花被起诉。检察官颇有信心地认为掌握了他的确凿证据。这是因为美国方面对立花事件已作了有计划、有组织和极其周密的准备,似乎是在掌握了充分证据后才起诉的。因此,必须看到,一旦开庭审判,就必然会宣布立花“有罪”,判以徒刑二十年左右,而后被关进美国监狱服刑。
  所以说,日本海军武官处因此急得团团转——无论如何也要把立花营救出来。
  助理武官寺井少佐急忙前往洛杉矶,武官处也开始准备聘请律师出庭辩护。然而,把立花交付审判终究是个下策。看来“无罪”释放是百分之九十九没有希望了。若是这样的话,那么除政治解决外,别无他法。
  海军武官已请求野村大使出面解决。好在大使是海军的老前辈,因为他曾经担任过驻美海军武官,也充分理解搞情报这项工作,而且取得了美国政府首脑的极大信任。不过大使的努力也有得不到成功的最坏可能,所以武官处还是作了万全的准备。
  六月十四日,野村大使拜访了他的老朋友——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将军。因为日美关系处于极其微妙阶段,他希望将军能从大局出发解决立花事件。大使还开门见山地拜托斯塔克说:
  “你们国家的人在日本也干着同样的事,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因此,
这个问题请你妥善处理……”
  斯塔克将军对大使的这番话,一边听着,一边默默点头。
  可是大使的努力并未见效,一点也看不出有解决问题的样子。审判日期无情地日益逼近,而美国政府那里却杳无音,讯。武官处人员的焦虑不安情绪有增无减,并随着审判日期的接近越来越加剧。
  审判前的最后一天——六月十八日终于来到,明天就要审判了。武官处要做的事都做了,妥采取的措施都采取了。当想到那被关押在阴暗拘留所里心中一定战栗不安的立花中佐说不定会在异国土地上殉职时,不禁充满悲伤之感。
  正当大家为这种焦虑所支配时,大使馆打来电话说:
  “刚才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司长汉密尔顿给若杉公使打来电话,通知他让立花中佐立即回国,并说以此为条件,将此事不了了之……”
  “啊!好极啦!好极啦!!”作者一面握着电话听筒,一面不禁大声叫了起来。
  武官处顿时一片欢腾,大家都放下了心。
  这一好消息大概也会传到立花——他被监禁在远离华盛顿五千多公里的洛杉矾拘留所——那里吧!他那喜悦的神态已历历在目地浮现在我们眼前。这一大,大家以多日来不曾有过的愉快心情进了一顿晚餐。
  第二天(十九日),野村大使前往国务院拜访了副国务卿韦尔斯,就解决立花事件一事表示谢意。当时韦尔斯说:
  “考虑到你的特殊要求和你对改善日美两国关系所作的真诚努力,我们虽然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但仍决定以立花中佐立即回国为条件,处理这一事件。”
  就这样,多亏野村大使的帮助,自六月六日立花被捕以来一直笼罩在武官处的不安的气氛,已全部驱散干净。
  数日后,“镰仓丸”客轮由旧金山启航,乘客中有一个身穿西服的日本海军士官,他站在甲板上以无限感慨的神色一直凝视着那消失在船尾后的美国西海岸。
五决定日本命运之际

  天真估计日本海军实力
  六月九日参谋本部也召开会议,就德苏两国开战时采取什么对策问题进行了研究。
  第一部长(作战部长)田中新一少将主张采取强硬对策。他说:“如有可乘之大好时机,就应该行使武力。”
  这种意见虽然占了上风,但未得到明确的认可。其原因,是由于塚田参谋次长厌恶那种以日、德、意三个轴心国为基调的介入对苏、对美英参战的意见,认为自始至终都应自主决定开战问题。他非常担心那样做会象附属国一样听任德国摆布。
  这天部长会议结束后有一个插曲。战争指导班长有末大佐就这个问题又同田中部长磋商。田中仍然强调“乘大好时机行使武力”,但由于有未认为不得不采取“对南方确保法属印度支那,对北方增兵满洲,以便防备苏联、美国和英国”这一策略,所以他的意见怎么也未被采纳,田中因而勃然大怒,几乎要动起手来。于是有未稍微敷衍一下便退了出来。
  第二天(十日),陆海军的作战部部长和军务局长召开会议,就德苏两国开战而日本应采取态度问题进行了商讨,但最后并未取得一致意见。不过,对于目前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确立对美英战略准备的态势问题,意见基本一致。
  十一日政府和大本营召开联络恳谈会。会上决定:由于日荷间在石油等问题上的谈判濒于破裂,因此需要召回芳泽代表,但避免采取破裂的形式,以便为今后谈判留下余地。
  接着便讨论了有关对法属印度支那的对策等问题。现将讨论的主要意见摘录如下:
  杉山参谋总长:“统帅部希望外务大臣想方设法,不仅要促进对荷属印尼的对策,也要促进对法属印度支那的对策,并让军队进驻法属印度支那。”
  松冈外相:“这样做会刺激英美,英军会开进泰国。”
  杉山:“根据情况判断,我想不会如此。”
  松冈:“要出兵,那就不单是对法属印度支那,对泰国也要出兵。而向法属印度支那和泰国出兵,就会影响到缅甸,对此,英国肯定会进行干涉。”
  杉山:“我认为,我方强硬的话,对方就不会干涉。”
  松冈:“我想展开一场外交攻势,可是由于统帅部认为不适宜,所以没有进行。”
  永野军令部总长:“必须建立旨在对法属印度支那和泰国行使武力的基地。凡对此进行阻挠的,可坚决给予打击。该打的时候就得打。”
  杉山回忆说,他在结束会议后回到参谋本部时,由于对永野过于强硬的态度感到不安,所以默不作声了。
  从十二日上午十一时开始,联络恳谈会继昨天的会议继续召开。永野军令部总长在陆海军同意的情况下,提出了一个以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为主的方案——《关于促进对南
  方的对策问题》。他强调说:“如法属印度支那不答应我方要求时,或在英、美、荷进行阻挠的情况下,就行使武力。”
  《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这一方案(即出兵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定下来了,它附有下列三个谅解条件:

  一、最终要按照本方案行事;
  二、由于进驻的准备工作需要相当时间,不妨将其分为两个阶段举行谈判,
  三、第一阶段的谈判结束后,就不失时机地进行第二阶段的谈判。
  这就是所谓对付 ABCD(指美、英、中、荷四国)包围圈的一个策略。
  在珍珠港,当地的指挥官不希望设置防鱼雷网的意见,并没有消除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对飞机施放鱼雷的担心。
  因此,斯塔克于六月十三日向各海军军区司令分发了一个文件,题为《关于防止鱼雷攻击的设置》。同时又将该文件的抄本送交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斯塔克在该文件中指出:
  “我们设想,要使飞机施放鱼雷成功,水的深度必须至少达到七十五英尺(二十二点九米)①。同时,鱼雷必须(在水中) 航行二百码(一百八十三米)左右才能启动爆炸装置。但这些也许会发生变化。”
  由于斯塔克在文件中说“鱼雷在水深四十英尺(十二点二米)以内可能不会航行(会直坠海底)”,因此金梅尔和他的同僚经过研究后认为,“珍珠港不存在受到鱼雷攻击的危险”①。
  结果,对珍珠港所部署的防止飞机施放鱼雷的设置问题,实质上就此以后不了了之,在开战时未采取任何措施。不仅如此,在加强珍珠港防空力量方面,也同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所许下的“优先处置”的保证截然相反,情况很差。
  可以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最大原因之一,是低估了日本海军越洋进攻的能力——认为日本无法造出可用于水深十二米的珍珠港的浅水鱼雷——和轻视塔兰托海战的教训。金梅尔将军在珍珠港事件调查会上所作的如下证词,就清楚地暗示了这一点:
  “我知道那种飞越海洋的远征是有因难的。我也懂得日本航空母舰的续航能力。我对日本的进攻计划和执行这一计划的能力抱有许多怀疑。关于日本航空队的情况,我们收到了种种报告。我觉得不仅是我们,就是海军部的全体人员,对日本航空队所取得的战果及其攻击方法都会感到大吃一
  惊……”
  另外,从太平洋舰队作战参谋麦克莫里斯上校的下列证词中,可以窥见他们对日本海军实力估计过低。他说:
  “由于[日本]距离珍珠港很远,存在着补给上的问题,所以对攻击珍珠港的可能性,我是打了很大折扣来考虑的。对珍珠港内舰艇船只的攻击,特别是在英国航空母舰发动塔兰托海战之后,可以想见,由于珍珠港水浅,而飞机施放鱼雷时,如果没有一定深度的水,鱼雷是得不到必要航行距离的,再加上高射炮火对攻击机的伤害很大,因此,我对这种攻击会取得成功表示怀疑。我不认为采用这种方法能够从日本本土发起有效的攻击,因而没想到日本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损失。”
  然而,正如后面所详述的那样,我国海军也在英国航空母舰舰载飞机于塔兰托海战中进行鱼雷攻击所获战果的刺激下,加紧研制沉度为十二米的浅水鱼雷,终于取得成功。
  ① 我国海军攻击珍珠港时飞机所施放的鱼雷,是一种可以朝十二米深的水域里施放的浅水鱼雷。——原注
  ① 珍珠港抛锚处的水深约十二米。——原注

  推论德苏开战的影响
  十六日,召开了联络恳谈会。松冈外相突然反对十二日已经决定了的《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他说:“昨晚我想到三点钟。进驻法属印度支那,这将不可避免地招致国际上的不信任。作为一直被说成没有国际信义的日本,必须考虑这一点,在德苏两国形势紧张的今天,对这种进驻有重新研究的必要。”
  及川海相说:“……要变更前些日子决定下来的东西,这样好吗?”
  松冈外相说:“我脑筋不好,事后我想了一下……”
  (有人插话问:“你没有变卦?”)
  外相说:“没有变卦。不管怎么样,得让我再考虑两、三天。虽然你们说不存在不信任的问题,但我自己认为有一种不信任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得不上奏天皇陛下。这个问题不搞清楚的话,那就不能上奏。去年叫你们攻占新加坡,结果没有去攻占,所以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最后,决定让松冈再考虑两、三天,那天的会议就此结束。
  二十一日,从下午三时至晚上十一时,陆海军两位军务局局长对松冈外相进行了热情的说服工作,最后松冈总算表示谅解,撤销十六日的修正事项,同意原来方案。其所以同意,是因为这次会谈中,海军省军务局局长冈少将投松冈之所好,
  暗示了攻占新加坡的可能性。他说:“一旦时机成熟,要挥戈北上,一旦英国本土崩溃,也要在南方进攻新加坡。”这样,外相才勉强同意陆海军的建议。
  六月二十二日拂晓,德国开始向苏联发动进攻。
  早在一九三九年八月,德国一面就以苏联为敌的三国同盟问题进行谈判,一面却又突如其来地同其对手苏联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当时,日本国民对此感到惊奇。现在他们又得知德国已同苏联开战,深感变幻莫测的世界形势冷酷无情。关于德苏开战的传闻,日本政府早在四月下旬就已经收到报告了。最近一次的报告是驻德大使大岛于六月十六日拍来的电报,内容是:“下星期内德苏必定开战。”
  那么,美国是在什么时候知道德苏开战的呢?
  在希特勒入侵苏联前八天,英国首相丘吉尔曾致电美国总统罗斯福说:“只要对所有情报加以判断,就会感到德国对苏联的大举进攻正迫在眉睫。只有希特勒才是首先要打倒的敌人,我们要从这个原则上尽可能给苏联以鼓励和援助。”美国收到上述电报时的反应,赫尔国务卿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希特勒要进攻苏联一事,我们早在半年前就掌握了确实的证据。因此,当听到德国入侵苏联时,我们丝毫也不感到震惊。”
  这就是说,德苏两国开战的情报,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完全泄露给美国了。但是,赫尔所说的“确实的证据”究竟指的是什么呢?这里不妨分析一下美国情报活动的一些惊人片段。赫尔这样回忆说:
  “……一九四一年一月初,我(赫尔)从美国驻柏林商务参赞萨姆·E·伍兹那里收到了一份惊人的报告。伍兹是从某个德国友人那里搞到这份情报的。这位友人早在一九四○年八月就告诉伍兹说,元首大本营正在召开有关准备对苏作战的秘密军事会议。

  “几个星期以后,据报纸报道,希特勒声称在‘不久的将来,从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箴)到直布罗陀的所有地区内,将只能看到我的军队’,当时,这个情报就更加增强了其现实性。
  “但是,伍兹的情报同当时希特勒正在策划进攻英国本土的其他许多情报和证词,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经伍兹和他的友人联系后搞清楚了这个问题,原来进攻英国的说法只是一种烟幕,其作用是要真正掩盖进攻苏联的计划和准备。
  “另一方面,伍兹通过他的友人成功地同德国参谋总部取得联系,也获悉了进攻苏联的计划要点,即以莫斯科为目标,向主攻中央和攻入南北部两个方向打进三个楔子。所有的准备限于一九四一年春季完成……”
  希特勒于一九四○年十二月十八日在绝密的范围内发出了决定命运的第二十一号元首指令(《巴巴罗萨作战计划》)。
  赫尔国务卿接到伍兹的报告时,甚至认为:“这是不是德国方面的一种谋略?”因为它是一份极其详尽的情报。大凡情报这类东西,其内容和可靠性是很重要的。赫尔把这份情报交给联邦调查局局长 J·埃德加·胡佛阅看。胡佛的意见认为,这份情报应当说是可信的。另外,伍兹向赫尔暗示一个方法,即可以通过对流亡在美国的某著名德国人进行询问来确认提供情报的人和他自己的社交范围。副国务卿帮办朗接受任务,会见了这位流亡者,而国务卿和总统则另外就伍兹报告的正确程度和所要采取的对策进行了研究和商议。
  可是,伍兹的这份报告却无比正确,完全象是在元首大本营会议桌下面记录下来似的。那么伍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用曾和他共事过的一位使馆人员的话来说:商务参赞伍兹是一个活泼而又善于交际的人,但是他对国际政治和历史的理解可以说并不那么内行。因此,我认为要将这类了不起的情报搞到手,他不是一个合适的人。由于伍兹是一个经济工作者,当然可以说,他对历史和政治是并不那么擅长的。
  情报不是靠伍兹的惊人本领取得的,而是通过他友人所处的地位获得的。
  因此,唯伍兹的这位友人才是德国的佐尔格(苏联的大间谍)式的人物了。此人虽反对纳粹,但却是一个同政府各部、德国国家银行以及地位很高的纳粹党员有着密切关系的有力人物。
  一个反纳粹的德国人也许可能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毫不惋借地把国家的绝密文件提供给潜入敌国的代表。据说伍兹和他的友人经常在柏林的一家电影院里碰头。他们联系的方法是:这位友人先是买好两张对号入座的电影票,然后将其中一张送给伍兹,他自己则坐在紧靠着他身旁的座位上,趁着微暗的放映电影的时间里,将一张揉成小团的纸条敏捷地塞进伍兹的外衣口袋里。
  根据赫尔的记载,名叫伍兹的这个商务参赞只有那么一个友人,这个意外所得的情报,似乎是主动送上门的,但一个搞情报工作的人,不管怎么写,总不会把若明若暗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进报告中去的,这是一个常识。只要看一下国务卿的回忆录,问题就更清楚了。
  得到了德苏两国开战的正确情报,这是一个事实,然其背景,是否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这只要追查一下就会感到大吃一惊。对伍兹这个人,有过这样一段记载:他曾和身分不明的反纳粹的秘密工作人员艾伦·杜勒斯(以后
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有过接触,而且几次冒着生命危险同住在伯尔尼(瑞士)的杜勒斯取得了联系。
  据说,每次会晤时,伍兹总要将德国的绝密文件交给杜勒斯。
  艾伦·杜勒斯是一位大权谋家,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以伯尔尼为中心进行秘密活动,他的业绩获得了人们的高度评价。回国后,他被授予美国的最高荣誉——总统颁发的战功奖状,这已是一个公开的事实。
  那么,德苏开战的情报究竟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呢?
  可以这样说:这里面,杜勒斯的工作有其一份贡献,那是肯定无疑的。显而易见,美国靠了庞大的国际阴谋谍报网获悉了德国进攻苏联的情报。

  召开决定命运的御前会议
  (六月)二十三日,陆海军的部局长就德苏开战后的帝国国策纲要问题进行了长达四小时的讨论,并通过了一个方案。虽然,海军方面对陆军的方案,即对于北方抓住良机谋求武力解决的方案附加了种种条件,但最后还是按照原来方案决定下来。
  对于南方,根据海军方面的要求,附加了一项不妨碍保持对英美作战的基本态势。这是因为海军方面担心陆军会从南方撤走。所谓海军重视英美而陆军重视北方这一对矛盾,
  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陆海军当局分别批准了部局长讨论通过的这一方案。同一天,大本营陆海军部拟定了一个文件,题为《从军事、经济、政治角度出发看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北部之情况,并迅速派出必要兵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之绝对必要性》,其“判断性”的结论如下:
  对英美作战之初,攻占菲律宾、英属马来亚、荷属印尼等地,加强帝国之战略态势;与此同时,应该奠定获取军需资源之基础,并调整好持久战之战略态势。
  与上述攻占作战之同时,若爆发太平洋战争,从现状亦可预料,即使以帝国之现有飞机,尚需进行相当程度之艰苦奋战。
  然而,由于预定攻占地区之防御能力,如前所述,已日益加强,若在半年左右后再发动进攻作战,将极为困难,因而对英美作战也难于稳操胜算。而形势发展至上述地步,即使出现美国对日全面禁运、英国对泰国施加压力等事态,帝国亦无以反抗,只有屈服于英美而别无他法。
  与此相反,若如今在法属印度支那南部取得军事基地,并在该地进驻必要兵力,则能比较容易进行最为艰苦的新加坡作战,因而亦可预料第一阶段之作战将会顺利进行。
  亦即是说,帝国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系对付英美等国加强南方地区战略态势之唯一和平性对抗措施,帝国得由此调整好能适应形势变化之备战态势。二十四日,大本营陆海军部通过了一个《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这一纲要是在预计到德苏两国将要开战后进行研究的。纲要的内容是:确认以前业已决定了的对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进驻,对苏联进一步作好行使武力的准备。二十五日,政府和大本营召开了联络恳谈会,杉山参谋总长就《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作了说明,随后按原来方案通过如下:
  一、鉴于目前各种形势,帝国按既定方针促进对法属印度支那与泰国采取措施,特别联系到派往荷属印尼之谈判代表业已回国,对法属印度支那,迅速建立旨在保卫东亚稳定的日本和法属印度支那的军事合作关系。
  通过与法属印度支那建立之军事合作关系,帝国应把握要点如下:
  (一)在法属印度支那特定地区建立并使用空军基地与港口设施,以及在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驻屯必要兵力;
  (二)为帝国军队之有关驻军问题提供方便。二、为实现上述目的开始外交谈判。
  三、倘若法国政府或法属印度支那当局不答应我方要求,则以武力达到我方目的。
  四、为处理上述问题,预先着手准备派遣军队。下午四时,首相和两位
总长并排站立,将《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上奏天皇,并获得了天皇的批准。这样,六月十二日大致作出决定。两星期后,虽然松冈外相对此横加阻挠,但终于获得了解决。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六月六日决定下来的《对南方的对策纲要》,虽规定要确定日本和法属印度支那之间的军事、政治、经济关系,但那基本上由“外交上的措施”来推动。可是这次则要求法国同意帝国“在法属印度支那特定地区建立并使用空军基地与港口设施,以及在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驻屯必要兵力”,如对方不答应,就“以武力达到我方目的”。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异。
  二十六日上午十时召开联络恳谈会,讨论了《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
  首先,塚田参谋次长宣读了在大本营陆海军部所决定的国策纲要(草案),接着杉山参谋总长就该纲要(草案)作了说明。
  松冈外相主张应根据三国同盟采取行动,与德国相呼应,对苏开战。对此,塚田参谋次长则强调日本必须有独立自主性。双方进行了如下激烈的交锋:
  外相:“所谓自主性是指什么?对行使武力要不要商量?”
  参谋总长:“有关策略问题则另当别论,关于纯属统帅的问题不必商量,而且这类情况还不会发生。如果进行商量,就会受约束,因此,为了摆脱约束,就得自主地决定。”
  外相:“既然加入了同盟,又说不进行商量,须知参战和行使武力是不可分的。如果说不进行商量,那么联合委员会(根据三国同盟条约,就三国间的合作和互相援助问题进行协商并作出决定的机构)岂非没有必要了吗?”
  参谋次长:“策略上的问题我不知道,但关于统帅问题,德国不是未经任何商量就随心所欲地干起来了吗?根本没有商量的必要性。”
  陆相:“德国迄今为止的作法没有同我们商量过。”
  参谋总长:“德国确实没有及时和适当地同我们商量。”
  外相:“不管德国商量不商量,我们应该以真诚相待,需要以诚心来抓住德国。”
  参谋次长:“策略上的问题也可以商量,但武力则是关系到胜败的问题。重大政策问题可以商量,但统帅问题则不能如此。”
  松冈外相说,虽然他的意见与陆海军的方案根本不相一致,但大体上他表示同意。这次讨论决定第二天继续进行,大家就此散会。
  二十七日下午一时起召开联络恳谈会,继续昨大关于《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的讨论。
  松冈外相主张“立即对苏开战”,他对如下要点的外交计划作了说明,要求大本营方面重新进行考虑:
  “现在德苏战争已经开始,日本即使暂且观望一下形势,最终也要以最大决心去打开困难局面。
  “如果断定德苏战争在短期内就会结束,那就必须首先向北进攻。要是等到德国‘收拾’掉苏联后再提对苏问题,这从外交上来看,那已不成为问题了。
  “要是迅速进攻苏联的话,恐怕美国不会参战。美国不可能给苏联以军
事援助。因为美国本来就憎恶苏联,所以美国大体上是不会参战的。因此要先北进后南下。
  “不过南下的话,势必同英美发生战争,而出兵法属印度
  支那,也有可能同英美开战,可是经军方说明后,已对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必要性有了很好理解。
  “如果同苏联开战,在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年,有把握在外交上遏制美国。如果象统帅部的方案那样对形势持观望态度的话,那就有可能被英、美、苏三国包围起来。因此,现在应当首先北进然后再南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此必须当机立断。”
  海军不同意松冈的主张,陆军也很难马上同意立即参战和行使武力。由于三方面在讨论中各执己见,结果议而不决。
  从下午六时半起,又召开陆海军的部局长会议,对外相的意见进行讨论,结果,一致认为按照陆海军的原来方案行事。
  翌日(二十八日)下午二时开始,召开了联络恳谈会。
  虽然,松冈外相自始至终主张立即参战,但会上还是决定按照陆海军的方案行事。就这样,国策纲要得以决定下来,因而决定:于三十日下午五时召开联络恳谈会,在会上审议照会德国的电文和日本政府的声明,并于七月一日上午召开的内阁会议上对国策纲要(统帅事项除外)进行了讨论,以便在当天下午的御前会议上叩请天皇裁决。
  三十日,联络恳谈会从下午五时开始召开。突然,松冈外相提议停止迸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而这个问题在联络恳谈会上早已作出决定并已上奏大皇批准。当时辩论情况如下:
  外相:“迄今为止,德国只要求日本在德苏战争中予以合作,而今天奥托(德国驻日大使)给我看了本国政府发来的训令,并要求日本参战。不过,参战这一要求是作为奥托本人的一种希望提出来的。
  “总而言之,日本必须决心参战。停止在南方点燃的战火,怎么样?为了向北进击是否停止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抑或推迟六个月时间?
  “但统帅部认为非干不可的话,那我也不反对,因为我已经一度赞成过。”
  及川海相:(问杉山参谋总长)“推迟六个月时间怎么样?”
  近藤军令部次长:(问塚田参谋次长)“考虑推迟时间也是可以的吧!”
  塚田次长,(愤然地)“我向参谋总长陈述一个意见,我认为应该坚决按既定方针办。”
  杉山参谋总长:(同永野军令部总长商量后)“统帅部已决心坚决于。”
  近卫首相:“如果统帅部下决心干的话,我没有异议。”
  外相:“既然如此,那我也同意,不知其他各位大臣是否有异议?”
  (众大臣发言,表示无异议。)
  外相:“最后我再说一句,几年前我预言过的事,无一不是应验的。现在我预言,插手南方定会酿成严重危险。统帅部能担保不发生危险吗?而且,如果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在获得石油、橡胶、锡、大米等物资方面就会造成困难。识事务者为俊杰。先前我曾发表过南进论,但现在我却转而主张北进了。”
  辩论一直进行了四个小时,结果使得预定在这天会上讨论的照会德国的电文,也未能讨论成。塚田参谋次长强调应当通宵讨论,但松冈外相说是疲
倦了,没有答应,于是不得已而散会。
  当日本因德苏开战而连日来如此激烈辩论国策纲要时,美国对日本的态度是怎样判断的呢?在罗斯福政府内部占压倒优势的判断是:日本会利用德苏战争采取行动,但是北进,而不是南进。
  六月二十二日德苏开战那一天,韦尔斯副国务卿对英国驻美大使哈利法克斯说:
  “日本迟早要进攻苏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英国同苏联结成同盟,那么日英战争就不可避免了。因此英国不应同苏联结成正式同盟,在日本政策明朗化之前,仅承认英苏两国都在同德国打仗这一事实,这才是上策。”
  美国驻日大使格鲁在他所著的《旅日十年》一书中,对六月二十三日那天的记述是这样写的:
  “日本因德苏开战而陷入困境。日本一方面以三国同盟条约与德国起誓相约,一方面又保证同苏联保持中立,它究竟打算采取什么政策呢?一个地位很高的日本人说:我认为日本是在骑墙观望,待战争的双方打得精疲力尽时再出来收拾残局。尽管如此,东京还是在吵吵嚷嚷,那里几乎在不间断地召开内阁会议、陆海军高级将领会议和御前会议。最终会怎样,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如今该是他们选择一条新的前进道路的时候了,即采取某些建设性措施,谋取缓和同美国的关系。现在才是他们最有可能误入歧途的一瞬间。……”
  国务院内部则提出了如下的对日判断和对日政策的主张。远东司司长汉密尔顿在二十二日提出的一份意见书中这样写道:“由于德苏开战,在日本出现了南进论和北进论两种意见。不过,估计南进会稍许推迟些,因为虽然没有缔结日美谅解协定,但(日本)仍然害怕同美国打仗。然而日本撕毁日苏中立条约,向北进击的可能性倒是很大的。因此,日本将会要求缔结一项日美谅解协定。但我们认为:一、没有必要缔结日美谅解协定;二、即使缔结协定,也由于日本进攻苏联而远东和平条款得不到遵守,况且美国增加对苏联的援助,还会加剧日本在进攻苏联的同时爆发对美作战的危险。”
  二十五日,远东司副司长亚当斯提出一份意见书。他主张:
  “判断——日本觊觎着符拉迪沃斯托克,恐怕不会南进。“日本之所以进攻苏联:一是担心德国控制苏联后进攻远东;二是防范于苏联放弃其欧洲部分,同德国媾和,而在远东采取威胁行动。日本进攻苏联,时间越长越对美国有利,但会削弱苏联对德国的抵抗。
  “政策——日本的北进,从它会推迟南进这一短眼光来看,那是有利的。但是从打倒轴心国这一长远观点来看,则应予制止。为此,最为有效的政策就是让日本无法判断美国的态度。这里就有两种方法,即消极的方法和积极的方法。“消极的方法是:明确无误地表明美国的国际政策原则,使日本痛切感到必须改善对美关系;而美国则不主动接近,当日本要求接近时,就维持这种状况,日复一日地处理对日问题。“积极的方法是:除表明援助苏联外,还要采取下列手段:一、冻结日本在美国的资产;二、对石油严加禁运;三、在两、三个月内,加强美、英、荷三国在远东的共同防御体制,并把此事透露给日本;四、要求日本从法属印度支那撤兵等,恢复到日
  华事变发生时的那种状态。”
  美国基于日本将会北进的这种估计,主张采取旨在阻止日本北进的政策,同时,在这个政策里包含着对付日本扩大战争计划的强硬措施(美国为
了避免对日作战,过去一直持克制态度)。正在那个时候,格鲁大使六月二十七日的来电报告了如下一个情况:
  “两个星期或十天内,日本将作出重大决定。”
  于是,远东司官员施密特于二十八日提出了如下切实可行的意见:
  “如果日本脱离轴心国,决定同美国合作,不用说,那是最有利不过的了。因此,要对日本的决定施加影响。应当把这样的主张反复告知日本,即‘美国的敌人是希特勒主义:美国维护太平洋和平的愿望没有变,总有一天要爆发美德战争:另外,德国一旦战胜苏联,就会使日本处于不利地位’。”
  不久,通向太平洋战争之路的“决定命运之月”——七月到来了。
  七月一日下午二时召开了联络恳谈会,将对前些日子推迟决定的那份照会德国的电文作出决定。
  由松冈外相亲自起草的这份电文,措词含蓄,没有丧失日本的自主性,写得很成功。
  塚田参谋次长:“外相起草的这份照会德国的电文和外相的说明书,都写得非常好,如果一开始就拿出来,恐怕不会拖延得那么久吧!”
  外相:“因为听取了大家的意见,所以才能写得这样好。”
  第二大(二日)上午十时开始,在皇宫举行了具有历史意
  义的御前会议,对《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进行了审议。
  首先,近卫首相就总的情况作了说明,接着杉山参谋总长和永野军令部总长就所需事项、松冈外相就对外关系事项分别作了说明。
  随后,枢密院议长原嘉道谈了如下一些要点:
  “我想,德苏开战对日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一个大好时机,对这一点,各位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由于苏联要向全世界推行共产主义,所以总是非打不可。……为此,我们不希望在同苏联作战期间再同英美开战。
  “外相再三声明要推行八纹一字的皇道外交,去年对法属印度支那保证过其领土完整,现时又说明天就要批准日法间缔结条约,因此,我认为武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是不符合我们的宗旨的。……
  “关于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问题,我希望聆听各位对这个问题的估计:日本染指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美国会不会参战?”
  对此,松冈外相说:“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
  接着,杉山参谋总长作了如下回答:
  “进驻法属印度支那会刺激英美,这是显而易见的。但自从今年初成功地调停了法属印度支那的纷争以来,日本的威信已相当地扩大到了泰国和法属印度支那。然而现在英美对泰国和法属印度支那的阴谋活动日益频繁,将来情况如何尚不得而知。因此,日本一定要把目前所考虑的那些措施坚决地贯彻下去。为了杜绝英美的阴谋活动,这样做是绝对必要的。……
  “假如德国的计划受到挫折,那就会变成一场持久战,而美国参战的可能性恐怕就会增加。我认为,现在的战局对德国方面有利,因而日本即使出兵法属印度支那,美国也不会参战。”
  就这样,这天下午一时三十分,一个决定我国命运的国策纲要得到了天皇的批准。
六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前前后后

  泄露国家机密
  六月二日(华盛顿时间),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官员贝克判断说:“日本看到德国的胜利,会先北进后南进”。军方的判断也是如此。四月十四日,在日苏中立条约刚缔结后不久,美国陆军情报局就向参谋总长提出这样的判断:“日本不过是为进攻西伯利亚和滨海边疆区争取时间而已”。
  基于这种判断,七月四日,罗斯福总统在致电美国驻日大使格鲁的那封要他递交近卫首相的信中说:“我虽然收到有关日本打算进攻苏联的各种情报,可是我并不相信”。但总统考虑到日本万一北进,也说了一些牵制日本行动的话:“如果日本采取侵略行动,那就背离了美国历来主张维护太平洋和平的希望”。
  七月五日,为了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陆军命令饭田样二郎中将所率领的第二十五军(以近卫师团和第二十一混合独立旅为基干)进入戒备状态;同一天,海军也组成一支对苏作战的第五舰队(轻型巡洋舰两艘,鱼雷艇两艘)。
  当天,海军省召开了局部长会议。会上,泽本赖雄次官宣布:“在七月二日的御前会议上,对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问题已作为一项国策决定了下来。”
  航空本部部长井上成美早就作出判断,认为:进驻法属
  印度支那南部必然导致同美国打仗。他对如此轻率地决定这样一件国家大事表示愤慨,于是责问泽本次官说:
  “空军的战备还未完成啊!为什么事前不先听听我们的意见和情况?对如此重大的事情就那样简单地决定下来,而且事隔三天以后才宣布,……另外,作出决定的那一天,虽说舰政本部部长出差在外,要是打个电报叫他回来该多好啊。”
  于是,舰政本部部长丰田富武以他特有的刻薄话、挖苦说:“正如刚才井上君所说的,舰政本部并非是海军省的一件装饰品。不能你们一说‘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只得随声附和‘是,遵命’……”
  泽本次官听后十分狼狈不堪,但事到如今,已是木已成舟了。
  此后不久,有一天,及川海相要求各镇守府和舰队的司令长官前来东京,在海军大臣官邸向他们传达了关于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决定。这次大家来的,在座中有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和航空本部部长井上两人。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第一个询问井上说。
  “井上君,空军的战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井上回答说:“航空本部正在拼命准备,但进行得并不理想。说实话,飞机施放鱼雷和投袭穿甲炸弹,自从山本司令长官担任次官的时候起,几乎一直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再加上由于对这次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动员,从重要工厂里召集来大批熟练工人,其影响是严重的。”
  接着,第二舰队司令长官古贺峰一对大臣发泄不满说:
  “象这样重大的事情连舰队司令长官的意见也不听一听就简单地决定下来,须知,万一发生战争,再叫舰队去应战,那是打不了胜仗的。”
  古贺又问永野说:“军令部对这件事的看法到底怎么样?”
  “政府已这样决定了,我也没有办法。”
  永野的极不负责的回答,不由令人怀疑军令部总长是否知道军令部掌握
和战之钥匙的重大责任?对此回答,古贺不禁哑然了。
  与会者在官邸进完午餐后便走散了。井上刚回到航空本部部长办公室,古贺也跟着走进了房间,并长吁短叹地说:“唉,永野刚才说了些什么?真不象话。永野没有真正懂得军令部的责任。他的想法令人吃惊。”
  这时候,山本也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他说:
  “永野这个人没有用!”
  “象是有什么好吃的糖果似的!”因山本说了这么一句,井上便拿出别人送来的巧克力。据说山本只咬了一口便说:“这巧克力并不怎么高级啊?”情绪极其不佳。
  七月五日,美国政府得到这样一个情报:“日本为了威胁缅甸通道、新加坡和荷属印尼,正企图对法属印度支那和泰国进行军事控制。另外,国务院政治顾问霍贝克向国务院远东司司长汉密尔顿就日本南进问题提出他的看法:
  一、虽然德国要求日本进攻苏联,但日本仍然犹豫不决:
  二、现在日本的意图是不以武力入侵法属印度支那;
  三、日本的政策是要把美、英、苏三国牵制在远东,以达到轴心国的目的,并在此过程中加强对中国的进攻。
  就这样,美国对日本已经作出重大决定,并且再不可能后退的情况大体有所推测,但还没有断定日本决定的主要之点在于南进。七日,副国务卿韦尔斯将下述情报电告美国驻英
  大使怀南特:
  “日本业已决定对西伯利亚采取军事行动。有情报说,日本决定采取小规模军事行动而南进;也有情报说,在是否要进行新的军事行动和采取什么方针问题上,日本仍未作出决定,但已决定作好军事上的准备,以防发生一切事态。”
  正如从这份电报中所看到的那样,重点是放在日本决定北进的那些情报上。
  象要证实这一情报似的,那一天(东京时间),陆军大臣东条上奏天皇,要天皇批准动员八十万左右的兵力来准备对苏作战,并把第一次动员时间定在七月十三日。
  这就是被称之为所谓“失特演”(关东军特别演习的简称)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动员。于是,从国内运往满洲等地的人马上升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运输船只川流不息地来往于黄海和对马海峡之间。到九月份,关东军的总兵力已达到了七十万左右、马十四万匹、飞机六百架,比动员之前的兵力扩充了将近一倍。但是为了掩饰起见,把这次大动员称之为“关特演”。
  当时美国有一种叫人感到不安的想法。那就是:苏联倘若被德国迅速而彻底地击败,那么英国,继而还有美国,就必定立即成为踌躇满志的希特勒发动进攻的目标。
  形成这种想法的基础是,人们普遍认为苏联的抵抗恐怕在短时间内就会结束。对于希特勒本人预计为期五个月而发动的德苏战争,美国陆军部则估计为最快一个月和最慢三个月时间。海军部部长诺克斯也说过:“希特勒可能在六个星期
  至两个月内,把苏联收拾掉”。因此,如果日本北进,从东面进攻苏联的话,那么这个时间可能还会进一步缩短。倘若真的这样,那可不得了。因
此眼下无论如何要制止日本北进。可以说,前面提到的罗斯福总统写给近卫首相的那封信,其真意就在于此吧。
  说实在话,外交雷达——“魔术”则把美国的这种优虑打消了。
  当时日本使用的密码尽管已不是象大正时代那样简单,但还是有可能被破译。因而海军使用了一架为保护最高机密而研制出来的所谓“九七式打字机”——密码机。这架密码机是在一九三七年,也就是神武大皇即位①以来二千五百九十七年研制出来的,所以命名为“九七式”。
  这架密码机发报时采用两本按字母顺序编写的密码本,例如“日本”这一单词,先变为“KXLL”这样的密码符号,然后用这架“打字机”将其密码拍发出去,这时通过机内的电子元件的排列,每次机械地出现一排不成其为单词的罗马字母(被双重密码化),所以说机密性极高。“打字机”的体积比旧式的安德伍德牌打字机稍微大一些。
  美国的情报部门破译了这架密码机所使用的密码。它是怎样破译的呢?这里就得介绍一下那个被称为破译密码的奇才和狂热者威廉·F·弗里德曼。
  弗里德曼一九一二年毕业于美国康奈尔大学,同年进入了由费比恩陆军上校领导的里弗班克研究所研究密码。一九二一年,他入美国陆军通讯部密码班,一九二九年任通讯谍报部部长,一九三五年负责密码破译工作。一九三八年陆军通
  讯谍报部决定同海军一起全力以赴地破译日本的密码和仿制
  密码机。海军提供必要的截听电报,并负担经费。弗里德曼
  则指挥十九名部下专心致志地对付这项极为艰巨的工作。
  经过二十个月左右呕心沥血的努力,终于在一九四○年
  九月,通过一架仿制的“紫色密码机”(外务省使用的九七式打
  字机),首次完满成功地破译了日本的密码。经当时海军情报
  局局长安德森将军的提议,对这种密码的全部破译决定用“魔术”一词来表示。
  海军负责制造这种密码机。第一批四架于一九四○年十一月制成,至开战前夕共制成了八架,并令人满意地发挥了外
  交雷达的威力。
  与此同时,美国还配备了一套截听、破译、翻译(译成英文)日本外交电报的设施和机构。到开战时,美国陆军的监听站计有八所:美国本土四所,巴拿马运河地区一所,夏威夷两所,菲律宾一所。海军的无线电谍报队是以华盛顿、珍珠港、科雷吉多尔(菲律宾)为中心的三个小组组织起来的。
  因为美国方面有了这些截听、破译机构和自制的“紫色密码机”,日本的外交电报完全给泄露了。在美国国会的《珍珠港事件联合调查委员会记录》第十二卷中所选辑的,仅外务省
  与日本驻美大使馆之间自一九四一年七月一日至开战这一期
  间所破译的电报,就达二百十七份之多,这里把几乎所有的重要电报都搜罗进去了。不言而喻,日本驻檀香山总领事馆所发出的军事情报,一份不漏地全被截听和破译了。
  弗里德曼由于建树了这样伟大功绩,他曾三次获奖。
  他第一次荣获“公民特别功勋章”,作为在国家机关工作
  ① 日本神武天皇相传于公元前 660 年即位。——译者

  的一个公民来说,这是最高的嘉奖,授勋时间虽然是在太平洋战争后期的一九四四年,但当时并没有公布是根据什么功绩授勋的。到了战后,他又获得杜鲁门总统颁发的“最高功勋章”和中央情报局局长艾伦·杜勒斯颁发的“保障国家安全勋章”。在公民中获得上述三枚勋章的,只有弗里德曼一个人。更有甚者,一九五六年,美国国会通过决议,又奖给弗里德曼十万美元(相当于三千六百万日元)。
  费思博士曾就“魔术”的威力生动地描述如下:
  “这样,野村走进赫尔办公室,他的使命已被置于徒劳无益的知识面前。而这种知识就是从日本政府同其驻外使节之间来往的电报中获悉的,美国政府已截听并破译了这些电报。从赫尔的表情上,决看不出他已经掌握情况,他知道在长达数小时的会谈中只要有一句话或一个暗示,就足使整个秘密泄露。他的细心和敏感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正如长期同他打过交道的人所察觉到的那样,他在谈话时的那种耐心态度,隐藏着其洞察力和某种意图。他十分耐心地俯首坐在这战略中心,既仔细考虑原则,又想不上对方的当。赫尔有着自己的秘密,但只字不提这些事。”
  上述情况,当时赫尔国务卿在他的回忆录中有过描述,我在前面已经引用过一段,这里再摘录如下:
  “通过对这份电报的破译,我们知道了东京外务大臣向野村和其他代表所发出的训令,以及野村向东京发出的有关同我(赫尔)会谈的情况报告。这些材料表明,日本政府一方面同我们进行和平谈判,另一方面却推行其侵略计划。我看了这些截获的电报后,有一种感觉,即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证人,他的证词与他自己所说的完全相反。当然,我得注意,我一点也不能让野村知道,似乎我己掌握了关于他们的这种特别情报。我必须在野村所提供的,或通过一般外交途径所听到的那些情报范围内开展工作。”
  因此,日本外务省在外交电报上加注的诸如“国家机密”、“绝密”、“仅限于大使本人知道”等规定和关照,从结果来看,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不过是自满自足罢了。从《帝国国策纲要》这一日本基本政策开始,到准备开战的《处理密码机和机密文件》的指令,以至最后通牒,都被美国方面破译。另外,一些反映日本外交手法的秘密训令,如“谈判期限为十一月二十九日”和“不使对方感觉到事实上谈判业已中断,在此情况下继续进行对话”等等也统统暴露无遗。日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进行事关国家命运的日美谈判。
  七月八日,美国通过“魔术”破译了日本外务省于七月三日拍发给日本驻美、德、苏、意等国大使的一份定为“国家机密”的绝密电报。这就是前面所说的七月二日在御前会议上决定下来的《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
  这份在时间上写明是七月二日①拍发的电报,首先说明该电为“国家机密”及其保密程度,然后便开门见山地指出:
  “《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已在七月二日的御前会议上决定下来了。这一纲要由下列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为《方针》;第二部分为《要点》(只告知《要点》大意)。因为这一纲要属于国家机密,所以仅限于大使本人知道。纲要的要点可告诉陆海军武官,但须保密。”
  ① 似平因东西半球的时间差异,三日拍发,而在电报上写的是二日。—— 译者

  根据这一天御前会议所决定的各项计划,五个月后,日本就采取决定性行动——导致战争的行动。纲要的条文虽然不太长,但至为重要,因为它能使人清楚地看出以后事态发展的一个轮廓。这里不妨把纲要的条文同美国通过“魔术”所获悉的情报内容作一对照:
  纲要条文
  第一、方针
  一、不管世界形势如何变化,帝国将坚持其建设大东亚共荣圈而对确保世界和平有所贡献之方针。
  二、帝国将依然朝着解决中国事变的方向前进,并为确立自存自卫之基础而迈步南进,同时根据形势之发展解决北方问题。
  三、为达到上述目的,帝国将排除一切障碍。
  第二、要点
  一、为促使蒋政权屈服,要进一步加强南方各地区之压力,并根据形势之发展在适当时机对重庆政权行使交战仅,并接管敌国在中国之租界。
  二、帝国在其自存自卫方面继续进行针对南方重要地区所需之外交谈判,并促进其他各项政策之实施。
  为此,要作好对英美作战之准备,首先要根据《对法属印度支那与泰国的对策纲要》及《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将对法属印度支那与泰国所采取之各项政策贯彻下去,以此加强南进之态势。
  帝国为达到上述目的,不辞对英美作战。
  三、对于德苏战争问题,要以三国轴心之精神为准则,秘密作好对苏行使武力之准备,并独立自主地予以处理,但暂不介入(德苏战争);自然,此时以周密准备进行外交谈判。
  如果德苏战争之发展方向有利于帝国,则以武力解决北方问题,以确保北边之稳定。
  四、在贯彻执行上述各项政策,特别是决定行使武力时,要在保持对英美作战之基本态势上不受甚大影响。
  五、要按既定方针采取外交手段及其他一切方法竭力防止美国参战。万一美国参战,帝国则根据三国条约采取行动,但行使武力之时机和方法要独立自主地决定。
  六、要迅速转移到彻底加强国内战时体制,尤其要努力加强国土之防御。
  七、有关具体措施另定。
  通过“魔术”所获悉的情报
  第一、方针
  一、(破译的电文同上。)
  二、(破译的电文同上。)
  三、(此项内容,电报中无。)
  第二、要点
  采取战争与宣传两种手段,促使蒋政权屈服,加强南方各地区之压力,并迫使其让步。
  对南方重要地区问题,继续进行外交谈判,并促进其他各项政策之实施。与此同时,要加强南进之各种准备,实行对法属印度支那与泰国之既定政策。
  (“要作好对英美作战之准备”这句话,电报中无。)
  (“不辞对英美作战”这句话,电报中无。)

  关于德苏战争问题,要维护三国轴心之精神,但现在要作好一切准备,独立自主地处理事态。当前则以最大注意力进行外交谈判。
  (“如果德苏战争……则以武力解决北方问题,……”这句话,电报中无。)
  (第四项内容,电报中无。)
  为阻止美国参战,要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手段,如有必要,日本根据三国条约采取行动,并决定行使武力之时间与方法。
  (第六项内容,电报中无。)
  (第七项内容,电报中无。)
  上述“魔术情报”较之实际的《纲要条文》,多少有点含糊,特别是象“不辞对英美作战”这样重要的词句没有包括进去。但是,对于“我们已经清楚地知道日本正在计划干些什么”(《赫尔回忆录》)的美国来说,它弄清了七月二日御前会议所作出的这样决定:“南进第一,如情况容许则北进,独立自主地参与德苏战争”。

  日本的既定方针不变
  七月十日召开联络恳谈会。会上,以外务省的意见为中心,就调整日美两国关系,特别是对赫尔国务卿的声明所作答复问题进行了讨论。这时,松冈外相越发采取不妥协的态度。那天,外相的心腹斋藤良卫顾问也出席了会议,他们两人一呼一应,喋喋不休地主张停止日美谈判,但是,由于十二日还要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就散会了。
  在十二日的联络恳谈会上,按照预定计划讨论了调整日美两国关系的问题。
  会上,就野村在美国举行谈判一事应不应该停止的问题进行了审议,最后审议决定拒绝赫尔国务卿的声明,但是否采纳外相的建议,仍然留有谈判的余地,如能修改词句,则修改后再行答复。松冈和杉山当时谈话是这样的:
  松冈:“赫尔的声明把日本同其保护国乃至领地等量齐观,因此日本只要不甘居此种地位,就应当予以拒绝。我在这里建议:拒绝这一声明,不能再继续进行谈判。”
  杉山参谋总长:“我赞同外相的意见,但作为军部来说,却马上就要面临这样一种严重局势,即在南方不久便要进驻法属印度支那,而在北方又要加强关东军的战备。因此,在这种时刻流露出要同美国断绝关系的口吻是不合适的。我感到还是为谈判留下余地较为妥当。”
  松冈:“我认为,不管日本采取哪种态度,美国的态度都不会改变。从美国国民的性格来看,是欺软怕硬的,所以我觉得此时还是采取强硬态度为好。”
  近卫首相等人担心日美关系破裂,他们认为,在拒绝赫尔声明的同时,应当送去一项日本的建议。于是,接受这一意向的富田书记长、陆海军的两位军务局局长和外务省美国局局长寺崎,他们在十四日辛苦了一整天后拟就了一份建议草案。
  可是,当天下午十一时,斋藤顾问奉松冈外相之命,只把拒绝赫尔声明这一训令电告野村大使,而没有把日本的建议告诉野村。对事态感到忧虑的寺崎,于十五日早晨,在只取得大桥外务次官的同意而未经松冈许可的情况下,就把日本的建议电告野村。以此为起点,松冈和近卫就发生了正面冲突。
  近卫被松冈弄得束手无策,狼狈不堪。他在去年七月组阁时,天皇曾提醒说:“松冈当外相行吗?”但近卫当时没有考虑,因此,他认为现在不能只让松冈一人辞职,遂决定于十六日实行内阁总辞职。
  十六日下午六时半,在首相官邪召开了旨在决定内阁总辞职的临时内阁会议。
  除事先参与商量并已知道内阁总辞职一事的四位大臣(内相、陆相、海相和企划院总裁)外,其他内阁成员都因此事的突然而以费解的神色表示反对,但大家听了近卫的说明后,未作再次讨论就一致同意总辞职。接下来只剩下一个如何巧妙地把因“病”在家的松冈外相的辞呈取来的问题了。大家都担心松冈会不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辞呈。
  会上,决定由富田书记长去取松冈的辞呈。虽说这是一项重要任务,但却是一桩令人讨厌的差使。不管怎么说,要引渡一个摇头晃脑、夸夸其谈的当代光头怪和尚,那就非要有一个相当能干的和尚不可。可是,富田还是轻松愉快地离开了会议室。

  当他走到走廊时,近卫从后面叫了一卢:“富田君”,富田被喊住后,两人就走进另一个房间。
  “不管松冈君说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同他争论和斗嘴啊!因为这是一项重要任务,你要做到不便对方生气而把他的辞呈拿来……能行吗?”
  “请放心吧!”
  富田肩负重任,冒雨访问了清静的松冈私邸,结果事情办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当时松冈虽有长篇大论他讲一通的趋势,但富田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话锋,使其大夫所望,于是松冈就爽快地交出辞呈来。
  当晚九时,近卫汇总了全体阁员的辞呈后,在雨中乘着汽车驶往叶山的天皇行宫。他先向天皇请安问候,然后便呈递辞呈。第二届近卫内阁就此宣告结束。
  十七日下午五时零五分,天皇下令要近卫重新组阁。
  这次内阁总辞职,可以说是把同床异梦的人赶出了门外。十八日下午组阁完毕,丰田贞次郎海军大将接替松冈,他由工商相转任外相。
  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在获悉丰田被任命为外相时有如下看法:
  “新内阁的性质也许从实质上废除轴心,依靠英美,陆军对这次内阁变动的发言权是微不足道的。
  “三国同盟是否会实质上被废除,令人担心。”
  第二天(十九日),日本政府向维希政府发出通牒,要求在七月二十四日凌晨零时以前,就(日本)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问题作出答复。
  在参谋本部,对丰田就任外相表示担心——从实质上废除轴心和依靠英美——的不只是一个战争指导班。第一部部长田中就起草了一份内容强硬的文件,以便向第一次联络会议提出。文件说“倘若统帅部要质问政府之真意,则应严正指出,一旦政府废除三国轴心,统帅部要有足够精神准备。”塚田次长对此文件表示同意,军令部近藤次长以下的干部也都没有异议。
  这一天(华盛顿时间十九日),美国方面破译了一份日本驻广东(中国南方)总领事于七月十四日拍给外务省的电报。这份电报报告了他从当地日本陆军当局那里获悉的有关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详细计划。这份电报以其“发现了日本在东南亚的军事计划”和作为美国最为重视的情报之一而闻名。这是一份电文颇长的电报,其中包含有下列重要内容:
  “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首要目的,在于实现我同对法属印度支那所要达到的各种目的。次要目的在于如果国际形势容许,就以法属印度支那为基地迅速采取行动。
  “占领法属印度支那后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向荷属印尼发出最后通牒。在占领新加坡时海军将起主要作用……我们要以航空部队和潜艇部队断然地一举摧毁英美军事力量。日内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部队是第二十五军”。
  果然不错,第二十立军自七月十四日起从广东乘船出发,一批又一批地向着海南岛的三亚地方驶去。
  可是,根据七月八日美国方面所破译的关于七月二日御前会议所作的决定事项来看,日本对南方所采取的行动计划正如下面所引述的那样,因不够具体而没有把握:
  “……要加强南进的各种准备,实行对法属印度支那和泰国的既定政策。”
  可是广东拍来的那份电报却把日本的整个计划暴露无遗。广东总领事那
份不合时宜的、表示“勤奋”的电报竟一下子破坏了日美谈判。日本在搞什么名堂!一面进行日美和平谈判,一面又若无其事地推行侵略计划。赫尔国务卿等人顿时对日本产生了一种难以消除的不信任感。象这样一份对以后事态的发展起着如此重大影响的电报,恐怕是不多见的。
  二十一日下午二时,第三届近卫内阁召开了首次联络会议。杉山参谋总长为了反对田中于二十日提出的那个文件草案,并准备删去其中措词强硬的部分,因而出席了这一天会议。会上,讨论如下:
  参谋总长:“社会上似乎有人在想,三国同盟会不会削弱?是不是要回到依靠英美的老路上去?但这种情况决不应当出现,因为这不仅影响到国内,而且对在第一线的士兵们为国效劳的精神也有很大影响,所以在政治上要特别注意。”
  外相:“我觉得在国策问题上不要让各驻外大使和公使产生一种会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想法。因此,我已电告他们既定方针不变,特别是对大岛(驻德)、建川(驻苏)、野村(驻美)、掘切(驻意)等四位大使,我已着意转告他们,按既定方针办。另外,我还向德国和意大利驻东京的大使说过:外相更换,日本的态度不变。”
  军令部总长:“现在还有取胜美国的机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可能性就会变少。到明年下半年就不能相匹敌,而且以后的情况还会越来越糟。美国恐怕会在完成军备之前,拖延问题,整顿军备。因此拖延时间对日本不利。如果不打仗就能解决问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我希望大家知道,一场冲突确实难以避免的话,那么,拖延时间对我们是不利的。”
  这天(华盛顿时间二十一日),美国破译了新任外相丰田于七月十九日拍给日本驻德大使的电报,内云:
  “内阁的更迭纯粹是为了处理国内问题,并无其他用意。日本的对美政策不变,继续恪守三国条约所确定的原则。”
  美国政府所期待的,是要看一看原先通过“魔术”搞到手的关于七月二日(御前会议)的决定和日本的南进计划,它会不会因新内阁的成立而有所改变。然而,它通过外交雷达得到这样的解答,即改组后的近卫内阁并没有放弃亲德方针和迸驻法属印度支那的计划。
  同一天,副国务卿韦尔斯约见若杉公使。约见的目的是为了根据近来世界形势的发展,把赫尔和他两人就过去几个月里非正式地所举行的野村大使和赫尔国务卿之间的会谈发表看法。
  韦尔斯发表了上述看法后,说道:
  “根据从各方面获得的种种情报来看,有明显迹象表明,日本计划在最近期间采取某种行动,使特定地区的和平状态发生混乱。如果这一报告属实,那么日本的行动就同野村在会谈时所说明的意图有矛盾。……有一份情报报告了一个重要情况,说日本在最近几天内将以武力占领法属印度支那南部。这种行动是明显背离日美两国间为维护太平洋和平而进行谈判这一精神的。”
  于是,若杉询问道:“假使日本计划用你所说的那种办法对某一方面采取行动的话,那么,这对现在进行的日美两国间的谈判会有什么影响呢?”
  对这一询问,韦尔斯重复说道:
  “日本的这种行动是明显背离日美谈判精神的。”
  韦尔斯还暗示:这将使今后的谈判变得毫无用处。

  若杉接着又问道:
  “你所说的‘可靠的情报来源’,指的是美国驻日大使馆吗?”
  这时,韦尔斯只是回答说:
  “这个报告是正确的。”
  这个情报的来源是“魔术”,那是毋庸置疑的。
  就在华盛顿举行上述会谈的那些日子里,在珍珠港,金梅尔司令已根据《海军基本作战计划》制定了一份《太平洋舰队作战计划》,即《虹计划—5》(WPPAC—46,一九四一年九月九日经海军作战部部长批准)。
  这项计划包括:一旦发生事态,就从东面威胁日本的南进。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该计划中的附录二——《侦察和突然袭击马绍尔群岛计划》,其中对进攻马绍尔的作战日程作了如下规定:
  开战后第二夭,一支以两艘航空母舰和三艘战列舰为基干的强有力部队从珍珠港出击,
  开战后第六天至第九天这四天内,对马绍尔群岛进行侦察,此后暂且退避,在洋面上与主力部队会合。这支主力部队于开战后第五天从珍珠港出发,以一艘航空母舰和六艘战列舰为基干并载运海军陆战队。然后,在开战后弟十三天前后开始向马绍尔群岛发起进攻。

  开始了向战争发展的恶性循环
  七月二十三日,维希政府正式接受日本提出的有关法属印度支那问题的要求,而当地的法属印度支那当局也以尊重领土和主权为条件同意了日本的要求。
  这一天(华盛顿时间),通过“魔术”已获悉日本南进计划详情的韦尔斯副国务卿,打电话给正在休养胜地白硫磺泉(西弗吉尼亚州)的赫尔国务卿,商量如何处理野村大使提出的会谈要求。于是赫尔就谈了下面一席话:
  “看来日本侵略法属印度支那南部,是对西南太平洋发动全面进攻前的一个最后布局。这是在日美谈判正在进行中干出来的勾当,因此我认为已失去继续谈判的基础。”
  当天,野村拜访了韦尔斯。野村说:“据报纸报道,法属印度支那问题似乎是在维希政府完全同意的情况下和平解决的,为此,希望美国政府不要过早地下结论,不妨对事态的发展情况再观察几天。目前如果采取禁运石油等措施,我担心这会给日本国民带来巨大影响。日本新内阁同前届内阁一样,希望缔结日美间谅解协定。”此时,韦尔斯并没有重复他二十一日对若杉所说过的那些话,而一开始就开门见山地回答说。
  “我认为日本对法属印度支那的政策同赫尔和野村所谈计划的基本原则不相一致。英美两国都无意进攻法属印度支那。维希政府在法属印度支那问题上的让步,是屈服于希特勒施加压力的结果,而日本则有怠将法属印度支那当作进一步南进的基地来予以使用。”
  二十四日,日本召开联络会议。会上,丰田外相传达了野村大使二十三日的来电:“我国南进对日美关系影响之所及,今正急转直下,……可谓已走向绝交之边缘。美国对日态度骤变之原因,在于将南进视为不久进军新加坡与荷属印尼之第一步。”伺时,外相自己也谈了一些与野村电报相同的估计。
  在这一天的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的日记中写道:
  “野村来电虽能使人歇斯底里地惊叫一番,但本班却不同意那种看法。”
  次日,二十五日,在战争指导班的日记中进一步写道:
  “本班确信,只限于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当不会招致禁运。”
  当根据这种“外行人的武断”来决定国家大事时,我国的悲剧也就应运而生了。
  当时(华盛顿时间二十四日下午五时,东京时间二十五日早晨七时),野村正在同罗斯福举行会谈。罗斯福总统暗示,近期内将断然对日本实行石油禁运,他对野村说:
  “以前美国的舆论曾强烈主张对日本实行石油禁运。但本人却一直解释说,为了维护太平洋的和平,向日本提供石油是必要的。然而,今天形势却发生了变化,日本似乎要进驻法属印度支那,进一步向南推进。这就失去了本人以前提出的根据,太平洋已经不能和平地使用了。现在,不仅是我国从太平洋地区获得锡和橡胶等必需品变得困难起来,而且太平洋其他地区的安全也受到威胁,菲律宾也处在危险中。因此,即便继续煞费苦心地对日本出口石油,也已无济于事了。”
  接着,罗斯福未同国务院磋商就建议法属印度支那中立化。他说:
  “如果日本打消占领法属印度支那的念头,或虽已开始行动,但同意随
后撤走占领军的话,我将以日本提出的同样保证为条件,以最大的努力来说服中国、英国和荷兰,要他们保证让法属印度支那置于象瑞士那样的中立地位。”
  然而,陆军部部长史汀生和财政部部长莫根索早就强烈主张对日本实行全面经济制裁,即全面禁运石油。另外,在六月间被任命为“国防需要的石油管理局局长”伊克斯(内政部长)也向罗斯福建议说,继德苏开战之后便是“对日全面禁运之时”。总统反对这一建议,说“这样做等于促使日本在进攻苏联还是进攻荷属印尼这一举棋不定的时刻作出结论”。
  但是,当从七月八日截获的电报中得知七月二日御前会议的决定时,美国政府已基本上决心对日本实行全面的经济制裁。不过,至于什么时候实行经济制裁和制裁到何种程度,美国政府不希望由于美国的抢先行动而导致日本迅速采取决定性行动。因此它一面注视着第三届近卫内阁的政策和日本如何强行实现对法属印度支那的新要求,一面又慎重地留下了研究的余地。
  在成立第三届近卫内阁的七月十八日(华盛顿时间)这一天,(美国政府)召开内阁会议。会上,原则上同意加强对日经济制裁。第二天(十九日),代理国务卿韦尔斯命令部下“在七月二十一日之前,作好下列准备:发布冻结日本在美资产等必要命令,发布禁止向日本进口生丝及其他商品和削减向日本出口石油等必要命令”。
  正如上述韦尔斯和野村会谈中所看到的那样,日美会谈就要结束。然而对日本实行经济制裁的问题却还未作出具体的决定。但在七月二十四日,日本开始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那一天,电台播送一则消息说:“日本军舰已出现在法属印度支那的金兰湾:另有十二艘日本运兵船正从海南岛南下。”
  于是,罗斯福总统在当天的内阁会议上宣布:
  “维希政府的屈服是德国施加压力的结果。现在必须冻结日本的资产和全面限制对日贸易。但命令的内容应当写得灵活些,以便能作适度的自由更动。”
  基于这样一种政策设想,罗斯福在二十四日召开的内阁会议结束后,便准备于二十六日上午发布冻结日本在美资产的命令。
  二十五日,饭田中将率领的第二十五军的船队从海南岛的三亚港启程。
  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和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向各地指挥官拍发了一份内容相同的电报。海军的电报是拍给太平洋舰队、亚洲舰队、大西洋舰队司令和第十五海军军区(巴拿马运河地区)司令的。电报在预先通知要对日本在美资产采取冻结措施的同时,还转告他们:
  “海军作战部部长和陆军参谋总长估计,日本不至于立即以军事手段采取敌对行动。但为了便于你们采取适当的警戒手段,防止可能发生的事态,特将此情报转告你们……”
  二十六日,美国政府冻结了日本在美资产,接着英联邦各国也采取了同样措施(荷兰也于二十七日照此办理)。
  在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的《种村日记》里这样写道:
  “美国终于冻结了日本在美国的资产。但是多数人认为,只限于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当不会招致全面禁运。”
  这一天,美国设立了美国陆军远东司令部,任命美国原陆军参谋总长、菲律宾军事顾问麦克阿瑟将军为指挥官。归他指挥的部队有:美国陆军的菲律宾派遣军和在宣布紧急状态的同时即可动员起来的菲籍部队。

  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两天,第二十五军在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登陆,按原定计划“和平进驻”完毕。
  这里不妨回顾一下联合舰队在七月间的活动情况。
  随着国际形势对我国的日趋紧张,一些整顿完毕的舰艇立即被编入联合舰队,虽是和平时期,但联合舰队已接近战时编制。
  七月上旬,联合舰队一边进行实战训练和基本演习,一边向东京湾集结。七月中旬,分为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分别移向九州和四国方面继续训练。
  其间,第七战队、第二航空战队和第十一航空舰队的一部分,从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参加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作战;另外,第十一航空舰队的主力于七月下旬归中国方面舰队司令指挥,参加了中国中部地区的作战。
  舰队的训练是极其认真的,它反映了时局的紧张程度。从去年十一月十五日开始的昭和十六年①度训练,到七月下旬为止,已进行了二十一次实战训练和十二次基本训练。另外,第六舰队(潜艇部队)在南洋群岛方面的行动是长期的,因为</ZSBJ03200100_0137_0/ZSBJ>*估计那里会出现实际作战的局面:而第十一航空舰队(基地航空部队)在那里的行动,其目的,则是为了对开展南洋方面的工作和作战行动进行研究和演习。
  八月一日,美国禁止向日本出口石油。
  在冻结日本在美资产后不久,七月二十九日,国务卿赫尔对副国务卿韦尔斯说:
  “日本已对法属印度支那采取行动。接下来说不定会挨到泰国了。”
  第二天(三十日),他又命令韦尔斯:
  “要尽快对日本采取战争以外的一切手段。”
  就这样,美国利用早已准备好了的石油禁运措施来报复日本对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进驻。
  正如赫尔向韦尔斯所命令的那样,禁运石油对于日本来说,确实是一种除战争以外的最有效的制裁,而且也是一种报复。美国驻日大使格鲁针对这一事态,就日美关系的前景作了如下预料:
  “报复与反报复的这种恶性循环终于开始了。……其发展结果只能是不可避免的战争。”
  在七月二十六日的《大本营机密日志》中写道:
  “本班(战争指导班)并不认为,冻结在夫资产就等于禁运,但断定美国总有一天会禁运的。禁运时间不会早于今明两年。”
  另外,过去陆军把野村大使的那份对形势作出恰当判断的电报当作“歇斯底里”而一笑了之,现在他们却对美国采取的断然措施着实感到大吃一惊。
  的确,如果说美国对日势必禁运石油一事终于发生的话,那么在此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美国禁运石油前三大——七月二十九日,荷属印尼政府作出决定:向日本出口的一切物资必须经过特别批准。这样一来,日本的油管就被彻底切断,无怪乎日本受到这一重大冲击后,朝野内心所充满的那种压迫感和危机感也就越发加重起来。
  在八月二日的《木户日记》中对当时的气氛作了这样的记述:
  “十一时过后,近卫公来访。说是对美强硬论已在海军内部逐渐抬头。看样子,他对将来的政治情况表示忧虑,并对能否同统帅部取得圆满的协调感到不安。我说:美国一旦采取诸如断绝石油供应这样的政策,日本就必然失去石油供应来源;而(日本的石油)储藏量即使多估计一些也不能使用两
年。倘若这样,在外交工作等方面就要格外慎重,否则必然会遇到无法挽救的困难。这一点要立即同陆军大臣和海军大臣商量,就国策之根本问题进行彻底的讨论。如果不能取得一致意见,不得已只好辞职。要是这样,以后的局面就得由陆海军来负责收拾,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七流产的日美首脑会谈

  要不要进行夏威夷作战的一场大论战
  八月二日深夜,关东军情报参谋甲谷悦雄中佐用机密电话向东京大本营报告说:“苏军已停止使用东部苏蒙边境方面的无线电通讯……”。陆军总部大为惊慌。《种村日记》对当时的情况作了这样的叙述:
  “唉呀!苏联远东军情况发生了变化。在德苏开战以来的大约一个半月的时间内,边境的对面,苏联远东军哪怕是对一辆卡车的动静,对每个苏联士兵的行动,都紧紧盯住不放。看样子,他们就要动手了。
  “虽说是午夜时刻,但参谋本部的每一个窗口都灯火通明,那里有许多惊慌失措的人在乱哄哄地工作着。
  “然而,东部边境情况虽然发生了变化,但仅仅凭停止使用无线电通讯这一情况还不能确切地掌握苏军的真实意图:此举究竟单纯为了调动兵力,还是为了对远东发动攻势?作为我方来说,必须作好能应付任何局势的万全准备。当地关东军业已来电说:‘如果苏军大举空袭,而关东军在与大本营联系过程中可能坐失良机时,就有可能独断采取进攻行动,这一点事先要求总部给予批准。’
  “对此,杉山总长立即回电说:‘如果出现那种情况,则以反击行动不越过边境为原则,大本营希望关东军慎重行事。’
  “当夜从凌晨二时至拂晓五时,第一部部长田中、第二十班班长有末、军务局局长武藤会集在陆军次官木材的房间内磋商对苏态度的方案。结果总算订出了一个方案。
  “于是,他们在当天下午便携带了陆军制订的这一方案去给海军过目,可是海相和外相两人根本不同意。因为他们都抱有这样一种想法:只要关系到对苏开战的事就绝对不干。所以他们对诸如越过边境进行反击的那种危险行动,当然不会答应。……”
  二日,赫尔国务卿从他休养的地方打电话给副国务卿韦尔斯说:
  “对日本的侵略只有用武力才能阻止。问题在于将日美关系维持到欧洲的军事问题解决以前,还需要多久。日本已意识到法属印度支那问题会使美国的经济制裁得以全面实行。我们必须知道美国的行动会带来危险。因而要时刻考虑采取一种恰如其分的措施来推迟日本的行动。为了多少有助于当前美国制止日本的今后行动,我(赫尔)打算对日本人讲的话装出一副表示相信的样子。”
  美国对日美会谈一直有这样一种估计:“在会谈失败之前,日本不会采取行动”。然而,日美会谈已出日本军队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而中断,所以岩畔和井川也于七月三十一日启程回国了。
  日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在法属印度支那以外的地方采取行动。八月四日赫尔从休养的地方返回华盛顿,他一心想争取更多的时间。
  近卫已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感到焦头烂额。现在留下的最后一条出路就是下决心直接会见罗斯福总统,以谋求一举取得从政治上解决问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于是,八月四日傍晚,近卫首相同东条陆相、及川海相进行了商谈。他谈了他想通过同罗斯福总统的直接会谈来实现并维护太平洋的和平,还表明了这样的决心。
  “问题并非是什么事情只要同美国进行谈判就行的。谈判当然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奴颜婢膝地俯首听命。我们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如果罗斯福不
予谅解。就退席而归。
  “倘若我们尽了我们应尽的努力,最后还是发生战争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我认为尽力而为,不论对内对外都是必要的。因为我们将要决心同美国打仗了。”
  当天,及川表示完全赞成,井补充说,他希望会谈取得成功,而东条则是到了第二天才作出书面回答,表示有条件地赞成日美首脑会谈。他说:
  “首相亲自去会见美国总统,其结果必然削弱帝国现在所奉行的以三国同盟为基本方针的外交政策,而且还可以预料,它在国内会产生相当大的影响。因此,我认为此举并不妥当。不过在目前的紧张局势下,我对首相挺身而出,试图亲自去打开僵局的决心则真正表示敬意:如果帝国在 N 工作(指野村大使的谈判)上坚持修正案的基本方针并作出最后努力,而罗斯福仍旧不能正确理解帝国的真意,依然继续推行其目前所采取的那种政策的话,那就以坚决同美国打一仗的决心来对付这一事态。对此,陆军决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接着,他又附带说:
  “一、要探明对方的真意,如果会见总统以外的人员——赫尔国务卿以下的人员,那就不同意。
  “二、会见以后,不能以会谈失败为理由而提出辞呈,相反,要下定决心站在对美作战的前列。”
  四日,美国方面通过“魔术”破译了丰田外相于七月三十日拍给驻德大使大岛的电报。这份电报向德国方面说明了日本所以不对苏联采取行动而要南进的理由:
  “日本同以英美为首的一些国家的经济贸易关系日益紧张,作为我国来说,已经处于难以容忍的地步。因此,帝国为了确保其生存起见,不得不采取从南方地区获得原材料的这一万全之策。英美两国象条佯睡的龙一样狡猾。为了击破由于他们的领导和取得协议而逐渐加强起来的包围我国的铁锁链,我国必须及时采取对策。”
  就在收到此情报的那一天,副国务卿韦尔斯在同暂时回国述职的若杉公使会谈时作了极为重要的讲话。他说:“日本再南进的话,就是战争了!”
  这一天,野村大使在拍给丰田外相的电报中,要求政府派一名外交专家赴美,协助他进行工作。电文如下:
  “……无奈,形势在时刻向前发展,时间已成了一个重要因素。本大使考虑到,在此情况下一旦作出错误估计,实难担当,加之本人能力有限,务请政府在最近方便之际,速派一名通晓国内外形势之外交前辈(例如未栖大使)暂时赴美协助本大使工作。”
  在六日举行的联络会议上,就关东军在统帅方面所采取的措施作出了决定,并向关东军司令官梅津发布了《大陆令第五二三号》。该命令指出:“在遭到俄国空军部队正式进攻这一万不得已的情况时,可以出动航空队向俄国境内发起进攻,以便完成当前任务”。联合舰队司令部早已要求军令部采纳夏威夷作战计划。
  由于日本军队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而美国则对此采取报复措施——冻结日本在美资产和全面禁运石油,这样,日美两国关系骤然恶化起来,形势的发展已令人感到除开战外没有其他出路了。八月七日,联合舰队首席参
谋黑岛龟人大佐前往军令部就作战计划问题进行联系。
  当时,黑岛要求军令部秘密出示对美、英、荷三国作战计划的方案,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在军令部的方案里并没有把夏威夷作战计划列入在内。于是,黑岛强烈要求采纳夏威夷作战计划,井同军令部第一课课长富冈定俊等人围绕这个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讨论,最后双方终于展开了一场大论战。军令部为什么反对夏威夷作战呢?其理由如下:
  一、这一作战的成败关键在于不暴露作战意图,而
  要做到这一点,估计相当困难。因此,夏威夷作战是非常投机的。
  (一)夏威夷作战要使用大量兵力,因此在准备期间
  的保密问题令人担忧。
  (二)从我国基地进入夏威夷水域要有两个星期左
  右的航程,因此在航行途中有可能遇到敌舰艇、飞机或者
  中立国的船只。
  (三)即使敌方事先未曾觉察我方的作战意图,但随
  着两国关系的日趋紧张,敌方也会采取严密的空中巡逻
  等警戒措施。在这种情况下,不由使人想到要是在空袭之前被敌方发现而遭到反击,那么我方的进攻就不是突然袭击而是变成强攻,这就不可能指望取得巨大的成果,同时还会造成我方的巨大损失。
  (四)可以设想,随着形势的日益紧张,在预定进攻夏威夷的日期之前,其他方面会进行战斗,那会使敌方的戒备更加森严起来。
  二、夏威夷作战在执行上尚有许多令人不安的地方,成功的把握不大。
  (一)因是远距离的作战行动,舰艇在航行途中需要在洋面上补给燃料。但为了不暴露作战意图,舰艇就得在一般商船因冬季波涛汹涌而不航行的那条航道上行驶,因而使补给燃料方面的计划受到挫折。
  (二)空袭时敌方舰队或许没停在珍珠港内。在此情况下,令人担心的问题是:机动部队由于索敌能力小而难以搜索敌舰队,相反,却会遭到与续航能力很强的、从基地起飞的飞机协同作战的敌舰队的攻击。
  (三)也可能由于进行空袭的那一天气候不佳,而无法进行空袭。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推迟开战。一旦开战,敌方的戒备就会更加森严起来。
  三、对飞机袭击的效果还不能说是充满希望的。
  (一)珍珠港的停泊地区及其上空很狭窄,而且水域也不深,因此要从飞机上施放鱼雷还有相当困难。我们施放浅水鱼雷的试验尚未取得成功。万一敌舰布下防鱼雷网,那就不能指望施放鱼雷会取得什么效果。
  (二)水平轰炸命中率低。要是有云,飞机飞不到一定的高度,那就很难炸穿战列舰的防御钢板,给予其致命打击。倘若云层很低,轰炸时也有困难。
  (三)俯冲轰炸所掷下的炸弹,别说对航空母舰,就是对小型战列舰也很难给予致命打击。
  四、由于我方基地的航空兵力不足和飞机的续航距离不远,要是进行南方作战,那就非航空母舰不可。但是没有多余的航空母舰可供夏威夷作战使用。
  因为在确立我方持久作战态势的同时,还要顾及到北方问题,南方作战就有必要迅速结束。为此,要同时开始马来作战和菲律宾作战的话,海军就
必须投入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大部队兵力。
  总之,进行夏威夷作战是投机的,成功的把握不大。弄得不好,不是把精锐部队葬送掉,就是在开战之初的关键时刻使那些重要的兵力不能发挥作用,这不仅使南方作战有受挫之虞,而且由于是在两国关系紧张的开战前夕进行出击,因而在此其间,倘若对方发觉我方要进行夏威夷作战,那就会给日美谈判带来决定性的影响。我们想不出有冒这种风险去强攻珍珠港的必要。诚然,不进行夏威夷作战,美国舰队也有可能进攻我南方作战的侧面和后方。但是,估计这种可能性很大:敌舰队与其会长驱直入,倒不如会先攻占马绍尔群岛。为此,马绍尔群岛即使被攻占,但敌方仍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才能西进,而我方却可以在此期间调兵遣将迎击敌人。因此从整个形势来看,并无不利。
  对此,黑田则强调了联合舰队的如下意向:
  一、不暴露作战意图是极为重要的,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不过,在这方面会有各种对策,因而无须担心。
  二、我承认夏威夷作战存在着各种各样难以预测的因素,因而具有投机性和冒险性,但战争是摆脱不了冒险的,害怕冒险就不能进行战争。
  三、我知道南方作战必须有航空母舰,可是没有航空母舰难道就不能用基地的航空兵力和陆军的航空兵力去作战吗?恐怕不见得吧!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航空母舰对顺利进行作战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我觉得不要光考虑南方作战,而要考虑整个对美作战。
  四、作为联合舰队来说,如果它不给予驻扎在夏威夷方面具有威胁力量的太平洋舰队以打击的话,它就不能从容地进行南方作战。同时,即使作为南方作战取胜的一个前提,我认为也有必要空袭美国舰队的主力。如果美国舰队在我方进行南方作战过程中前来进攻,到那时,纵然暂时停止南方作战而去迎击美国舰队,恐怕多半也是措手不及了。假如容许敌舰队占领马绍尔群岛,而敌方在那里部署大量水上飞机进行防守;那么我方就很难再将其夺回。同时,南洋群岛就会接连被夺走。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决战,对我方是不利的。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困境,首先要在开战之初用航空母舰击溃美国舰队,然后再将这些航空母舰投入南方作战,只有这样,才能促进南方作战。
  双方围绕着各自的主张反复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但始终得不出结论。最后只好决定:在充分考虑对方意见的基础上重新制订作战计划,等到预定于九月中旬举行联合舰队图上作战演习时,再对这一计划进行详细研究和重新审查。①
  ① 内容根据防卫厅战史室编写的《夏威夷作战》一书。——原注

  日本海军加紧备战
  近卫首相在收到东条陆相有条件地赞成首脑会谈的书面答复后第二天(六日)晋谒天皇。当近卫首相谈到他决心同罗斯福总统举行会谈时,天皇脸上流露出深受感动的神色。翌日(七日)下午,近卫又进宫拜见天皇。天皇催促近卫及早举行首脑会谈。他说:“看来,现在同美国总统的会谈还是以抓紧时间进行为宜。”于是,马上向野村大使发出训电,揭开了所谓日美首脑会谈的序幕。训电指出:
  在日美关系上,尽管我方决心很大,但由于两国间之
  误解或受第三国之策动,现在显得异常紧张。看来此种
  局面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要相信,打破此危险局面之
  唯一办法,就是日美两国首脑现在进行直接会晤。彼此
  推心置腹地研究一下挽救时局之可能性。
  基于上述见解与日本业已准备好的相当于美方首次
  建议中所提出之那几项条款,如若美国同意,近卫首相打
  算亲自前往“檀香山”与罗斯福总统举行友好会谈。另外,
  希贵大使强调此乃我方基于维护太平洋和平之真诚愿望
  而提出者,并以此立即试探对方之意向。
  可是,此刻国务卿赫尔却认为:第三届近卫内阁只是把松冈外相排除在内阁之外,而实际上仍然全盘继承了松冈的方针,尤其是进驻了法属印度支那南部,因此完全没有再考虑日本建议的余地了。对于当时美国政府的对日态度,陆军部部长史汀生在其所著《平时、战时担任要职》一书中写道:
  “一九四一年七、八月间,美国的对日态度完全变了。正当改善两国关系的会谈在赫尔和日本大使之间进行时,日本却出兵进驻了法属印度支那南部,这就决定性地表明了日本这样的意图:日本在东南亚的扩张,只要可能,随时随地就会付诸实现的。
  “这样一来,美国所奉行的那种当时我认为类似张伯伦(英国首相)的对德‘绥靖’政策就突然停止下来了……”
  由于美国政府内部的这种态度,所以当野村于八日根据东京七日来电的训令建议在夏威夷举行两国首脑会谈时,赫尔对此表示不感兴趣。他说:
  “我在白硫磺温泉休养期间曾接到一个报告说,日本政府决定使用武力。后来日本果然照此做了。此学同贵大使在谈判中所讲的是自相矛盾的。只要日本的政策不改变,就没有谈判的基础。”
  野村听到赫尔这番话,便对日美谈判的前途深表悲观。事后才知道,当时罗斯福总统不在华盛顿,他正在同丘吉尔首相举行大西洋会谈。尽管野村向东京报告说,等总统回到华盛顿后,就建议总统同近卫首相举行会谈,但不免带有悲观情绪:
  电报第六七四号绝密
  美国已把日本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一事视为日本
  政策方向上起决定性的问题。鉴于美国抱此态度,估计
  仅依靠首相亲自出马不能改变对方看法,实为遗憾。
  八月九日
  “魔术”于六日破译了日本于五日对美国的答复(针对罗斯福提出的关于法属印度支那中立化的建议),即:一、不在法属印度支那以外的西南太
平洋地区驻兵;二、日华事变解决后即从法属印度支那撤兵。接着,“魔术”又于八日破译了丰田外相于七日拍给野村的一份“建议举行近卫一罗斯福会谈”的电报。另外,美国驻日大使格鲁的七日来电也转告(日本)“希望举行日美首脑会谈”。就这些情报和日本的答复,《史汀生日记》当时是这样记载的:
  “赫尔和我(史汀生)一致认为,日本一方面主张首脑会谈,另一方面却又通过大使谈判把它的南进意图公诸于世;对日绥靖己告结束,除使用实力外,什么也不起作用,首脑会谈的主张只是防止美国作出决定”。
  九日,参谋本部第二部第五课(负责对苏情报)根据七月底的形势,就德苏战争的发展情况,向参谋总长提出了他们的判断。其判断的要点是:德国在一九四一年内无法使苏联投降,以后战局的发展也未必对德国有利。
  倘若如此,根据“熟柿主义”①定下的对苏开战的良机年内不会到来;就是到明春以后,这种良机会不会光临也是一个疑问,因此,德苏开战后出现在参谋本部的那种兴奋情绪已经低落下去,从而决定了专心致志于南方的方针:
  帝国陆军作战纲要
  一、在满洲和朝鲜的十六个帅团对苏严加戒备。
  二、对中国继续执行既定的作战方针。
  三、对南方,以十一月底为期限,促进对英美作战的
  准备。
  参谋本部的这一决定立即通知了陆军省,并决定这个纲要只限于通知陆军,而不通知海军方面和政府。
  十二日,赫尔国务卿向陆军部部长史汀生和海军部部长诺克斯表明:“太平洋的形势已不是什么外交问题了,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会发展成为军事问题。”
  随着局势的日益紧张,我国海军采取的方针是以十月上旬为期限作好战争准备,八月中旬,命令联合舰队于八月底结束续航中的训练和作战,预计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抓紧进行战备工作。
  于是,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于八月十五日发出了下列关于进行战备的电令(电报命令的简称):
  联合舰队电令第三八号
  一、联合舰队应拥有战斗力,迅速作好战备,以防时
  局之突变。
  二、各舰队除有特别命令者外,一律应于九月底(第
  六舰队于九月二十日)前作好临战准备,十月上旬前拥有
  进行作战所需之战斗力。
  三、在战备与训练上,除有特别命令者外一律应按
  下列规定进行:
  (一)舰艇出征前必须施工之工事,应根据官房机密
  第一八号与联合舰队舰艇整备工事实施预定表之规定进
  行;
  ① 意指等到瓜熟蒂落的一种坐待时机的态度,就象熟了的柿子自然而然地让它从树上掉下来一样。——译
  者

  (二)临战准备第一步战斗行动,如属出征前必须施
  工之工事,可于原军港进行,其他于现在的停泊处进行,
  (三)作战计划与所需资料(本件只发至主管部门领
  导人①)以及制订作战计划所需之资料可向联合舰队司
  令部提出要求;
  (四)教育训练应迅速增强战斗力,以适应作战第一
  阶段兵力部署之需要。
  根据这一命令,正在内地训练的第一、第二、第六舰队和第一航空舰队自八月下旬起各自返回母港,开始整修;正在中国中部地区作战的第三舰队和第十一航空舰队也于八月底结束战斗,于九月上旬返回母港,归回原队。
  ① 指舰长和司令等领导人。——原注

  美国发出的“最后通牒”
  从八月九日起,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英国首相丘吉尔,在停泊于加拿大东海岸纽芬兰岛阿根夏湾的美国巡洋舰“奥古斯塔号”和英国巡洋舰“威尔斯亲王号”上举行大西洋会谈。十四日,双方共同宣布了旨在规定第二次世界大战基本方针的《大西洋宪章》,并保证不扩张领土、不进行侵略、民族自决、裁减军备和确立全面的安全保障体制等。
  参加这次会谈的副国务卿韦尔斯比总统先行一步,他携带美英两国首脑在大西洋会谈上一致同意的对日声明,于八月十五日回到了华盛顿。
  赫尔国务卿和远东问题专家一起研究了这一文件后,感到语调过于强硬而颇为危险,因此他觉得有必要使文件的措词稍微再缓和一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赫尔考虑到这份文件有可能引起日本的误解,以致日本把它当作一份挑战书接受下来,日本军部或许会利用这一文件来煽动国民情绪挑起战争。
  于是,赫尔对文件的底稿进行了修改。第二天(十六日),赫尔把经过修改的文件又推敲了一遍,发现还有一部分挑衅性的字句没有改掉。他认为应以更为友好的姿态保持平衡。于是,赫尔决定把文件的内容分为两个声明。一个是警告性的;而另一个则是告诉日本:美国准备提出一项公正的代用方案,有意寻求一条和睦相处的道路。赫尔要在十七日罗斯福会见野村时把这两个声明交给野村。
  十六日中午(东京时间),当赫尔正在推敲对口声明文稿时,日本方面召开了陆海军部局长会议。
  会上,海军方面提出了一项今后应采取的帝国国策施行方针草案。该草案的要旨是:先进行战备,井在这期间开展外交活动,而不下决心进行战争;如到十月中旬还没有打开局面的希望,就诉诸于武力。
  恰巧在这个时候,军令部作战课就下列战备事项同参谋本部作战课进行了联系:
  八、九两个月各征用三十万吨位的船只。
  十月十五日以前完成战备工作。
  九月上旬队驻扎于中国的陆战队中抽出三个大队来。
  预定从九月中旬起再征用五十万吨位的船只。
  八月十七日下午四时半,野村大使应列,方要求走访了白宫。
  这天正好是星期日。十七日从大西洋会议结束后回到华盛顿的罗斯福总统,立即同赫尔国务卿进行了数小时的重要谈话,接着便同野村会谈。这一情况如实地反映了紧张的日美关系。
  罗斯福和往常一样,以极其和蔼的态空进行谈话。他在大西洋的那段生活很舒服,天气晴朗,没有遇上多大的雾,他乘坐军舰同丘吉尔首相会晤。本来,在美国军舰上是禁止喝酒的,可是这次为了接待丘吉尔却特地准备了酒,这使他感到分外高兴。罗斯福在谈论这些情况时心情特别愉快。
  接着,罗斯福一边手里拿着文件,一边言归正传地说:
  “我、国务卿和贵大使都念念不忘维护太平洋的和平,但有人却不是这样。”
  因为总统似乎是以主战论者众多的那种口吻说的,所以野村也跟着说:
  “对!在第三国中恐怕就有人渴望太平洋战争的爆发。”
  这时,罗斯福肯定了这一点,他说:

  “美国、英国,也许还有苏联都希望太平洋的和平,但有的国家却喜欢战争。这就是在太平洋上没有军舰的那个国家。”
  这句话是暗指德国。总统接着又继续说道:
  “我、国务卿和贵大使都不是外交官出身。同此,我的言行也许不符合外交惯例,不过,现在我所要讲的,既不是外交
  文件,也不是备忘录,只是把我所想讲的话写成一份书面的东西罢了。”
  总统在特别强调这一点后,便照本宣读了那份被看作为“最后通牒”的对日警告书,警告书的最后部分是这样写的:
  “如果日本政府奉行以武力或武力威胁对邻国实行军事统治政策和计划,并在今后采取某些手段的话,那么,美国政府就不得不立即采取它认为保护美国和美国人民的正当权益、保障美国安全所必要的一切手段。美国政府感到有必要在这里向日本政府重申上述事项。”
  然而,从过去的历史惯例来看,罗斯福向野村讲明美同会采取保护自身权益的手段,这时就是提出这样一个严重警告:美国对日本的那种行动是迟早要予以制止的。也就是说,这个声明可以说是最后通牒性质的。这一点,从他拍给丘吉尔的下面一份电报中也可看出:
  “我向野村所作的声明,虽然不如我们(在大西洋仑谈听取得的)意见一致的那个声明来得激烈,但在本质上却是一样的。”
  可是,当时收到此声明的日本政府,并没有作出象后来收到《赫尔备忘录》(十一月二十六日)时那样强烈的反应。据说只有海军省的一位课长说过这样一句话:“回顾一下历史上的情况,我总觉得这个声明就是最后通牒。”
  接着,罗斯福又向野村宣读了第二个声明。这个声明对因日本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而中断的日美会谈进行了评论,并且总结性地表明了美国想继续进行日美会谈的意向。声明说:
  “如果日本愿意改变态度,停止领土扩张论者的活动,并按照美同所主张的原则去商谈太平洋和平计划的活,美国准备愉快地考虑恢复非正式的探索性会谈。”
  八月十一日,丘吉尔和罗斯福两人在大西洋会谈时,曾讨论了对日警告问题。丘吉尔首先所要求的,就是把美国卷入旨在阻止日本南迸的联合行动中去。对此,美国认为日本南进是业己决定了的事,因此它只希望推迟日本的决定付诸实现。
  罗斯福于十七日同野村会谈时,不仅宣读了经赫尔精心推敲过的那份以友好姿态表示平衡的对日警告和恢复日美会谈的声明,而且还就日本方面试探美国意向的近工和罗斯福会谈问题,说了一些要予以认真考虑的话:
  “前往檀香山有地理上的困难。我是被禁止乘飞机的,而日本首相前来旧金山或西雅图恐怕也有困难吧!朱诺(阿拉斯加)这个地方行不行?从日本到那里需要费时几天?十月中旬的气候如何?”
  这样一来,对日本的强硬态度就缓和下来了。当初(罗斯福〕同丘吉尔会谈时是相当重视对日警告的,而这一警告最后也不过在表面上变为外交会谈中的一种声明罢了。
  然而,罗斯福的对日警告虽然调子不高,但他在十九日拍给丘吉尔的电报中却指出,这一警告“同商定的内容在实质上是一样的”。不仅如此,陆军部部长史汀生在十九日的日记中把这一警告写为“最后通碟”,赫尔在三十一日同英国代办会谈时把这一警告说成“总统的最后通牒”。从这些方面
来看,美国政府是想把这一警告看作是具有最后通碟性质的战争警告。总而言之,在当时有必要“哄骗”一下日本以争取时间的形势下,这一警告给包上了几层糯米纸,以不致引起日本的重视。但是,美国向日本提出这一警告时,是想在必要时随时可以把它当作最后通碟来利用。

  美方拒绝近卫的建议
  八月十九、二十日这两天,联合舰队和第一航空舰队各航空参谋以及第十一航空舰队首席参谋部集中在军令部,就航空方面的战备问题同军令部进行磋商,并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一、九月一日发布战时编制命令时,要增强第一和第十一航空舰队的兵力。
  二、第十一航空舰队于八月底结束在中国的作战,撤回本国。
  三、把第一和第十一航空舰队的战斗机逐步更新为“零式战斗机”。
  更新时要优先考虑第一航空战队(航空母舰“赤城号”、“加贺号”)、第二航空战队(航空母舰“苍龙号”、“飞龙号”)、台南和第三航空舰队(航空母舰“凤翔号”、“瑞凤
  号”)。
  四、把第五航空战队(航空母舰“翔鹤号”、“春日丸”,但到九月下旬调整为“翔鹤号”、“瑞鹤号”,原“春日丸”编入第四航空战队)加入到第一航空舰队(当时的编制包括第一、第二航空战队和第四航空战队——航空母舰“龙骧号”)中去。
  五、在第一航空舰队物色一个适当人选,以便参加
  整个航空队的统一训练,并任命他为第一航空舰队所属
  整个航空队的指挥官。
  (第三航空战队参谋渊田美津雄少佐被选为担任这
  一指挥官,八月二十五日任命他为“赤城号”上的航空队
  队长。)
  二十二、二十三日两天,参谋本部在部长会议上对《帝国国策施行要点》进行了研究,最后决定在决心同美英作战的情况下进行战备,并于二十三日晚将这一决定通知了陆军大臣。
  就这样,参谋本部的意见定了下来。但以杉山参谋总长为首的一部分人,对这一意见能否同海军方面或政府的意见相一致表示很大怀疑,他们内心担忧这不是成为参谋本部“自以为是的方案”了吗?
  二十六日,联络会议通过了近卫首相致美国总统的复电(所谓《近卫信件》)。这一复电当天就拍发给野村大使。
  二十七、二十八日两天,召开了陆海军的部局长会议。其间,陆军为了进一步表决心,把海军的原来方案中“决心作战”这句话修改为“在决心作战的情况下”;而海军再把它修改为:“在不辞进行作战之决心下”。如此等等,双方在文字表达上一再进行协商,最后商定于三十日根据双方一致同意的措词把《帝国国策施行要点》的底稿定下来。
  当陆海军致力于协商上述文字的表达时(华盛顿时间二十七日),野村大使拜访了赫尔国务卿,递交了《近卫信件》,并要求会晤罗斯福总统。
  二十八日上午十一时,野村访问了白宫(赫尔也在座),把《近卫信件》和对美国八月十七日建议的答复(美国方面已于八月二十六日通过“魔术”将其破译)亲手交给罗斯福总统。《近卫信件》的要点是:
  按过去想法行事,已不适应目前急剧发展并有发生意外事态之虞的局势。当务之急是:首先举行两国首脑之直接会谈,而这一会谈不必拘泥于过去事务性之磋商,要从大局高度来讨论日美两国间存在之涉及太平洋方面全
部重要问题,探讨有无挽救时局之可能性。……我方希尽快会晤,会晤地点经多方考虑,以夏威夷附近为宜。另外,对美答复的要点是:
  一、日本一俟日华事变获得解决或远东和平得以实现就撤兵;二、日本进入法属印度支那井非准备南进;三、只要苏联不发动进攻,日本就恪守日苏中立条约。
  这就是说,日本已不再向前推进,希望美国同意举行首脑会谈。
  在这天野村和罗斯福会晤时,野村对罗斯福的态度和所讲阶话,得到的印象是:总统仍打算同近卫首相举行会谈。“将军,近卫公爵的信件实在是好,令人感动。然而,正如你和赫尔国务卿会谈时日本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情况那样,我和公爵会谈时,难道日本就不会迸驻泰国吗?”
  “不!总统,我确信那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我想同近卫举行三天左右的会谈。”
  “那么,地点定在夏威夷行吗?”
  “不行,夏威夷不好。因为在国会里接连着要通过一些法案,而根据美国宪法规定,对通过的法案必须在十天以内签字。签字是总统的职责,不容许由副总统代签。如果会谈地点定为夏威夷,就非要三个星期不可。要是定在朱诺(阿拉斯加)的话,到西雅图需要三天,再从那里到朱诺估计需要两天,会谈四天,即使这样计算,也需要两个星期时间才能达到目的。”
  “目的是举行会谈,地点是次要的。这个问题我将同东京联系,我觉得会谈日期还是尽快定下来为好。”
  “我也这样想……可是,公爵会讲英语吗?”
  “会讲英语。”
  “那太好啦。”
  于是,野村以为“已经不成问题了”,旋即在二十九日发出的电报中谈了他“本人为使首脑会谈取得成功需要注意的几点想法”:
  一、会谈地点虽然希望定在夏威夷,……但也要作
  好同意定在朱诺的准备;
  二、会谈日期定为九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五日;
  三、参加会谈的人数在二十名以内,由外务省、陆军
  省和海军省以及大使馆、领事馆各派五名组成。
  四、如果近卫公爵想乘军舰前往,则大约需要十天
  时间;
  五、发表会谈的消息需要双方互相商量,但本人认为在近卫公爵启程以后发表消息为宜。
  日本政府接到野村拍来的这一电报后,便为首脑会谈的召开作了准备,并着手安排船只(“新田丸”)和挑选随行人员(陆军方面为上肥原贤二大将,海军方面为吉田善吾大将)。当时手忙脚乱的不光是东京,就是正在华盛顿任海军助理武官的作者,也赶紧派出书记员前往美国政府印刷局索取朱诺的海图以及有关朱诺附近的航道资料,着手进行首脑会谈的准备工作。
  从日本启程,由于续航能力、居住设施和无线电性能等原因,恐怕还需要配备两艘重型巡洋舰。
  舰船停靠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同日本军舰保持无线电联络?怎样补给燃料?这就要查阅海图和航道资料,并对此进行一番研究。
  话题还要回到二十八日的白宫会谈上来。通过会谈,野村感到笼罩在太
平洋上空的乌云已有一角露出了阳光,他的视野也开阔了一点。野村以高兴的神色同总统和赫尔紧紧握手告别后走出了白宫大门。这时,正守候在那里的新闻记者立即把野村围了起来,并向这位海军将领身分的大使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将军,今天的航海很顺利吧!?”
  “何以见得?”
  “看上去你好象在舰桥上吹口哨,不是很高兴吗?”
  “我在任何场合下都不会哭丧着脸,因为我是一个军人嘛,哈,哈,哈!”
  “总统身体好吗?”
  “非常健康,很愉快。’
  “那么,你们今天谈了些什么?”
  野村落入了圈套,他脱口而出他说:
  “刚才我已把近卫首相的一份信件交给了总统……”
  这样一来,外国报纸马上就大书特书起来。野村当然不会透露信件的内容,但是记者却反而凭着他们固有的直觉进行了大胆的猜测。结果此事很快传到了日本,虽然国内禁止报道,但不知不觉地也让国内知道了这件事。在外国人的心目中,它大概已被看成为“日本在向美国求饶了”。但它对日本国内那些暂时偃旗息鼓的亲轴心国派或一伙右翼分子米说,却成了一份不可多得的好材料。
  “停止近卫的软弱外交!”这类反美言论又开始泛滥起来。野村也受到了丰田外相的责备:
  “由于你的疏忽,让国民知道了向美国转交近卫首相信件这件事,而那伙怀疑日美之间进行非正式谈判的人开始打着三国条约的旗号大声叫嚷起来了。
  “就在国内这种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候,《先驱论坛报》记者弗莱谢尔写了一篇与建议首相和总统举行会谈这一流言蜚语有关的报道。这篇报道正如贵大使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那样,即使作最谨慎的估计,也是一件不幸的事。”
  当时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天早晨,近卫首相象往常一样乘着汽车驶出首相官邸。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暴徒埋伏在甲州大街拐弯处窜出来挡住汽车,汽车刚一停下,这个暴徒立即靠拢过来,乘势跳上了汽车踏板。一名担任警卫的警察跑过来把他拖了下去。经过搜身后,发现这个暴徒的西装裤袋里藏有一把匕首。
  二十九日,海军方面再次通知陆军:一、要在不辞进行作战之决心下做好战备;二、决心于十月中旬开战。
  次日,三十日下午,陆海军召开部局长会议,终于就国策施行要点草案取得了一致意见。这样,陆海军有夫人员之间历时十几天的争议总算结束了。
  九月一日,海军下令全面实行战时编制。
  一九四○年八月以来,局势日趋紧张,直至九月一日为止,舰艇部队已把占战时年度总计划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舰艇编入了联合舰队,使其保持应变态势。通过去年十一月出师准备第一步战斗行动,征用和改装了二十三万吨位的船只,后来又通过今年七月至九月第二步战斗行动,征用和改装了七十八万吨位的船只。因此,外线作战部队使用的特种舰艇(主要任务是防卫和补给)的配备工作,虽只完成战时计划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但是顶计在十月
上旬前便可大致完成。
  正当日美两国间的紧张关系因日本军队迸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而突然加剧时,特种潜艇的水兵却正在“千代田号”艇长原田觉大佐的指挥下,以加藤良之助中佐为教官,一直在伊予滩和丰后水道一带不停地进行紧张的训练。他们天天开会研究,研究驾驶方法,评论战术,并经常讨论时局问题。当时还没有考虑这种特种潜艇究竟是用于局部进攻,还是用于防御。
  但是,就在潜逛官兵们不停地连日开会研究和进行讨论时,他们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爆发日美战争的情况下,如果不能在海洋上决战,那么我方泌在什么地方大显身手呢?
  于是,潜艇官兵们便认真研究用特种潜艇袭击放军港的问题——当然他们对计划在开战之初进攻珍珠港一事是完全不知道的。老一一辈的潜艇官员岩佐直治大尉与加藤教官商量:万一泼生情况,就用普通浴艇运载特种潜挺悄悄地潜入敌舰队停泊的港口,对敌舰发起攻击。岩佐后来拟订了一份实施方案报告给原田舰长。
  潜艇官兵出身的原田舰长对这一方案又加以具体化,并且研究了运载方法和攻击方法。
  九月初,原田舰长带着岩佐大尉一起前往联合舰队旗舰,恳请山本司令长官采用特种潜艇进攻珍珠港的计划。山本司令长官对岩佐大尉等人拟订的这一誓死效劳的计划,虽然深为感动,但他不能采用一个在发动进攻后便没有希望接回潜艇官兵的计划,因此就将该计划退还给了他们。
  三日,从上午十一时至下午六时召开联络会议,对帝国国策施行草案进行了讨论。
  首先,永野军令部总长对提出这一草案的理由作了说明,其要点是:
  “日本各方面的物资都在减少,与此相反,敌方却在渐渐强大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将越来越屠弱,以致无法支撑下去。外交谈判虽然一再忍耐,但必须在适当的时候有个指望。倘若到了外交谈判毫无指望或战争不可避免的地步,那就要赶快下决心。我确信现时还有取胜的良机,令人担心的是,良机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丧失。对战争,海军有两种看法:一是长期的:一是短暂的。我想战争恐怕会发展成持久性。
  敌方希望速战速决,倘若这样,估计在我国近海进行决战,会有相当的把握战胜敌人。但不能认为战争就此结束,它可能发展为持久战,即使这样,我们利用胜利的成果来对付持久
  战也是有利的。相反,如果不经过决战就进入持久战,那是痛苦的。特别是由于物资缺乏,倘使不去获取物资就无法进行持久战。我们要用获取物资和占领战略要地的办法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一点是颇为重要的。对敌人,我们没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好办法,但尽管如此,我们要采取的办法恐怕还是
  有的。
  “总而言之,我国军队要始终不陷入困境,而且只能由我方来确定开战日期,要先发制人。除了用这种办法勇往直前外,没有别的窍门了。”
  接着,杉山参谋总长作了补充说明。他说:
  “以十月下旬为期限,完成战争准备,这是因为即使现在就下决心,动员、征用船只、集中和运送兵力等也需要这么多时间。
  “关于第三点(通过上项规定之外交谈判,至十月上旬左右倘若仍然没
有希望实现我方要求时,立即下决心对美(英、荷)开战),要在十月上旬达到外交上的目的,否则,我们就要一往直前。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是不行的。其原因是,二月份以前就不能在北方进行大规模作战。为了北方,就有必要赶快进行南方作战。须知,就是现在马上动手,也要到明年开春时才能见分晓。要是迟了的话,就无法照顾到北方了,所以说,必须尽快动手。”
  及川海相要求把第三点中“立即下决心对美(英、荷)开战”这句话修改为“为了确保自存自卫而实施最后方案”。但及川的意见却遭到陆军方面的反对。后来,根据海军军务局局长冈的提议,把“未能实现我方要求时”这句话修改为“倘若仍然没有希望实现我方要求时”,这才通过了帝国国策施行草案。
  就这样,三日下午五时(华盛顿时间),左右后来日本命运的重要国策决定下来了。那天,野村在赫尔也在座的情况下同罗斯福举行了会谈。
  罗斯福宣读了对八月二十八日《近卫信件》的复信和美国政府的备忘录。复信的要点是:[美国]“理解近卫首相对维护太平洋和平的希望,并准备尽可能为举行首脑会谈作出努力。但日本国内却有人想阻挠这一会谈取得成功,因此,为了使会谈取得成功,有必要先就一些重要问题进行预备性讨论。”
  关于这种预备性讨论,美国政府的备忘录仍坚持其过去的主张,即:一、尊重各国领土和主权完整;二、不干涉他国内政;三、机会均等,四、不扰乱太平洋地区现状,除非现状可用和平方法改变之。照会重申了上述四项原则,并说如能就这四项原则达成协议,就举行首脑会谈。
  这是把事先举行预备性会谈当作首脑会谈的必要条件。不用说,这次预备会谈是赫尔和野村两人之间的谈判。何况美国方面早在四月十六日的赫尔和野村会谈时就已经把这四项原则提了出来。后来它又一直是两国间激烈交涉的一项内容。正因为这种谈判毫无结果,近卫才提议举行首脑会谈。所以说,罗斯福的这封复信实际上等于拒绝举行首脑会谈,这是罗斯福根据赫尔提出的“小心谨慎,切莫上当”的建议才这样做的。赫尔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
  “我们越是对首脑会谈的前景及其危险性进行研究,我(赫尔)就越发确信:在做好两国首脑签署协定的准备工作之前不应该举行会谈。
  “我十分同意这样一种说法:事先没有一个协定就同近卫举行会谈,它只能是另一个慕尼黑会谈①,或者就以毫无结果而告终。我反对第一个慕尼黑,更反对第二个慕尼黑。”
  其实,美国方面十分清楚地知道:日本建议举行首脑会谈的着眼点就是这种无需事先讨论的政治解决。因此,罗斯福所答复的用意是:一边实际上拒绝举行首脑会谈,一边又让日本方面仍然抱有希望;通过这种办法迫使一经正式提出就不肯轻易后退的日本,为拟订预备性协定提出种种具体方案。就日本提出的方案继续讨价还价,这对美国来说是重要的,可以争取时间……
  ① 指 1938 年 9 月英国首相张伯伦同希特勒之间所举行的屈辱性会谈。 — — 原注
八战备工作稳步进行

  参谋总长受到天皇斥责
  美英等国通过“魔术情报”清楚地了解日本派遣军队“和平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的意图后,便以冻结日本资产,对日本全面禁运石油作为报复手段。参谋本部等部门原来都曾毫不含糊地表明这样的看法:“只要限于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确信不会招致禁运”。它们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如今已完全落空了。
  美国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当时我国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述得依赖于英美经济的势力范围。实际上,我国百分之四十的出口和三分之二的进口都仰赖于英美经济的势力范围。特别是石油,由于其自给率还不到百分之十,几乎所需要的四百二十万吨石油全得从美国进口,这就暴露了日本经济依赖于英美的最大弱点。
  然而,这是国家大事,决不容许袖手旁观。当时形成一种“此际只有动武”的想法,并有所抬头,以致对关必战的论调高涨起来。于是通过军部铺设了这样一条轨道:迸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一对日全面禁运一对美作战。九月三日在大本营和政府联络会议上拟就了一份《帝国国策施行要点》的草案。
  九月五日下午,近卫首相向天皇上奏了这次联络会议所拟的草案。
  天皇看了一下《要点》的草案后,以一种颇难理解的、略带不安的神情问道:
  “计划事项的顺序有点奇怪,为什么把准备战争放在首位,而把外文谈判放在第二位?”
  近卫不自然地解释说:
  “这一草案,在顺序上同把外交谈判放在计划之首位一样,已把外交谈判的最大重要性写了进去。”
  另外,由于天皇流露出对作战问题的怀疑,参谋总长和军令部总长立即进宫晋谒天皇,当时近卫首相也在座。
  天皇向两位总长提出了同样的质问,两位总长也作了内容大体相同的回答。
  天皇以不满情绪问杉山参谋总长:
  “万一日美之间发生争端,陆军能在多长时间内确有把握地解决问题?”
  杉山鲁莽地回答说:
  “仅就南洋方面而言,打算三个月解决问题。”
  天皇听罢回答,突然以不愉快的脸色质问道:
  “日华事变爆发时,你杉山是陆军大臣,我记得当时你曾说过‘事变大约有一个月时间即可解决’,可是现在已经四年多了,事变不是还没有解决吗?”
  杉山吃惊地申辩说:
  “因为中国内地幅员辽阔,无法按预定计划进行作战。”
  天皇一听,就提高声调——恐怕天皇陛下从未用过这样严厉的语调——斥责杉山说:
  “如果说中国内地幅员辽阔,那么太平洋不是更加辽阔吗?怎么能说确信三个月解决问题呢?”
  杉山只是低着头,无言对答,军令部总长永野一看苗头不对,便从旁帮
着解释说:
  “统帅部是从总的形势上来讲的。今天,如果把日美关系比喻为病人的话,那么已经到了动手术还是不动手术的关键时刻。要是不动手术,任其发展,恐怕就会逐渐衰弱下去:要是动手术,虽有很大危险,但决不是没有希望解救。可以设想,此刻已处于要不要下决心动手术的阶段。作为统帅部来说,则始终希望外交谈判取得成功,但也认识到:倘若谈判不成功,那就必须果断地动手术。从这个意义上说,统帅部是赞成这个草案的。”
  当场的紧张气氛虽然有所缓和,但天皇还是没有忘记再次叮问:
  “这么说,今天统帅部所作的解释,其要旨就是把重点放在外交上,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两位总长的颈脖子上已冒出了汗珠,他们回答了天皇的质问后,如释重负地退回到休息室。
  如释重负的不只是两位总长。在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的《种村日记》中就这样写道:
  “今天首相向天皇秘密上奏了提交御前会议讨论的草案,不料夭皇间起有关统帅方面的问题,因此,根据首相的提议召见了两位总长。天皇对有关南方作战的种种情况问了两个小时之后,两位总长才退席而归。尽管参谋本部内的气氛一时间突然紧张起来,但由于两位总长的回答,天皇似乎己同意提交御前会议讨论的草案,因此大家又都放下了心。”

  召开史无前例的御前会议
  第二天(九月六日)上午十时,在皇宫千种厅召开御前会议,对上述草案进行审议。千种厅建于明治二十一年①,厅内有着豪华的方格天花板、枝形吊灯和各种家具,它是一间仅次于丰明殿的漂亮厅堂。决定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朝代之国家命运的重要御前会议几乎都是在这间大厅内举行的。
  这天的御前会议一开始就使人感到气氛紧张。
  是战争还是和平?——全体与会者都感到日本正处在严峻的十字路口上,而这一想法又紧紧地扣人心弦。
  会上,近卫首相、丰田外相、铃木企划院总裁、杉山参谋总长、永野军令部总长作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说明。此后,在战争还是和平的问题上同天皇一样忧心忡忡的枢密院议长原嘉道作了发言,他强调指出,必须全力以赴地通过外交手段打开局面,并措词尖锐地追问道:
  “我总览了一下草案,看上去似乎是以战争为主,和平为辅。不过,对草案的真意可否作这样理解:始终以外文手段打开局面,倘若仍然无效,那就诉诸战争。”
  正当杉山想站起来对此进行答复时,已经知道杉山昨天受到天皇严厉斥责的及川海相站起来回答说:
  “起草时的意图和原(嘉道)议长的意见相同。不过,第一项准备战争和第二项外交谈判,并没有轻重之分。至于开战问题则由内阁会议决定后再呈请天皇批准。”
  对此,杉山和永野两人都一言不发。
  根据及川提出的保证,原[嘉道]议长再次强调要用外交手段打开局面,他表示:
  “知道统帅部也同海军大臣的意见一样,我就放心了……”
  天皇正面坐着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会议的情况。这时,他仿佛不能自制地动了动上身,以平常谁也未曾听到过的那种高亢声音说道:
  “我认为原[嘉道]的质问是对的。统帅部为什么不回答?”
  这是一次完全破例的发言。大家都大吃一惊,会议气氛更加紧张起来了。大皇陛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并不慌不忙地朗诵起来:
  四海皆兄弟,
  何以起风波。
  这是明治天皇作的一首诗。天皇接着补充说:
  “我很早以前就拜诵这首诗了,我要努力继承故明治大帝爱好和平的精神……”
  就这样,御前会议在“空前紧张的气氛”中散会。
  尽管天皇作了破例的发言,但统帅部和政府却对此佯作不知,蒙混了事;而且最后还通过了不辞对美作战的《帝国国策施行要点》。
  帝国国策施行要点
  帝国鉴于当前之紧张局势,特别是美、英、荷等国所
  采取之对日攻势与苏联情况,以及帝国国力之机动性等
  等,决定对于《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中有关对
  ① 1888 年。——译者

  南方的对策按照下列各项原则加以执行:
  一、帝国为了确保自存自卫,在不辞对美(英、荷)作
  战之决心下大体拟以十月下旬为期限,完成战争准备。
  二、与此同时,帝国对美、英采取一切外交手段,努
  力贯彻帝国之要求。
  帝国在对美(英)谈判中应达到之最低限度要求事项
  及与此有关之帝国可以允诺之限度详见附件。
  三、通过上项规定之外交谈判,至十月上旬左右倘
  若仍然没有希望实现我方要求时,立即下决心对美(英、
  荷)开战。
  对南方以外之其他地区的对策,则根据既定国策加
  以执行,应特别努力,不使美苏结成对口联合阵线。
  这一《帝国国策施行要点》如同前面提到的七月二日御前会议所决定的《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一样,并没有电告我国各驻外使馆。
  但是,那些密切注视着日本国内形势的人们,根据“魔术”截获到的电报,确信当时日本政府正在作出非常重大的决定,这一点是毫无疑义的。丰田外相在八月二十六日拍发给驻美大使野村的训电(美国千华盛顿时间八月二十六日破译)中,有一段电文已不折不扣地把当时的一则消息透露了出来。这段电文是:
  “现在,围绕着我国的国际形势如同我国国内形势一样非常紧张。事态已发展到这一地步:我们不得不把最后希望寄托在近卫首相和罗斯福总统的会谈上……”
  另外,御前会议所讨论的内容之一,即“帝国在对美(英)谈判中应达到之最低限度要求事项及与此有关之帝国可以允诺之限度”一事,也由野村大使于九月六日亲自向赫尔国务卿提出,作为对美国的答复。
  更有甚者,在这天会谈中,野村大使还对赫尔国务卿说。“日本政府不再提出要求,下一步就看美国拿出什么行动来,这是美国方面的责任。”
  当时,就美国国内形势而言,主张对日本采取强硬态度的人多起来了。
  例如,从盖洛普舆论研究所的调查情况来看,主张应该不惜对日作战以阻止日本扩张的人急剧增多,当时,七月份只占百分之五十六,而九月份则上升到百分之七十。

  要求提供珍珠港的特殊情报
  就在这一时期,九月十一日早晨,在从东京山干线①目黑站步行不到五分钟的那所海军大学里,已集中了将近两百名海军士官。为了满足他们的需要,学校的学生已全部离校。单从校园里没有学生这一冷冷清清的情况来看,这天的光景就已经非同寻常了。因为来到这里的人几乎都有一张被日光晒得黝黑的脸孔,所以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在舰队工作的士官。而且大部分人佩带着参谋的肩章。
  他们是代表日本海军的首脑人物,他们集中在一起是为了进行图上作战演习,同时研究占领菲律宾、马来亚和荷属东印度南部地区的庞大计划。
  这次图上作战演习是在山本司令长官的主持下,根据联合舰队拟订的计划进行的。
  第一天,即十一日,先是就图上作战演习问题进行商量,随后从十二日到十六日,进行为期五大的图上作战演习。
  至于夏威夷作战,则作为一次“夏威夷作战特别演习”于十六日和十七日两天仅由有关人员在极密的情况下进行了研究。这次演习,是根据计划方案进行的,它是在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部于八月二十八日草拟的原作战计划基础上,又作了详细研究而制定出来的。参加演习的有:联合舰队和第一航空舰队的各位长官、参谋长、首席参谋、航空参谋;列席参观这次演习的有:军令部的第一部部长、第一课课长和军令部人员。
  图上作战演习是一种模拟作战演习。其目的是要对作战前景作出估计,检查一下作战计划是否合适,并使有关人员了解这一计划。演习分为红蓝两军进行。红色军队为敌方,蓝色军队为我方。这一次的假想情况如下:
  蓝色军队是以第一航空舰队为主力的进行夏威夷作战的机动部队,红色军队则是以美国太平洋舰队为主力的夏威夷地区的美军部队。红色军队的各级指挥官由军令部第三部(情报部)成员担任。
  蓝色军队的作战要领是,预定于十一月十六日(星期日)开战,经北方航线驶近珍珠港,对美国主力舰队进行突然袭
  红色军队每天三次(日出前、白天、日落后)在珍珠港周围四百海里的海域内进行空中巡逻。由于十一月十四、十五日两天红色军队发现在夏威夷南方似乎有潜艇,因此从十五日开始把巡逻范围扩大到六百海里,每天进行两次空中巡逻。这天傍晚,正在巡航中的水上飞机在瓦胡岛北面发现了蓝色军队的机动部队。
  (演习到这里进行了一次评定。评定结果,认为:这架水上飞机在未及拍完“发现敌军”的电报,就被我机动部队的战斗机击落了。)
  蓝色军队的机动部队决定断然进攻珍珠港,于是将罗盘的磁针拨到正南一百八十度,沿着迸击路线高速南下。在瓦胡岛六十海里范围内二十至三十海里的问隔区域,收到了部署在那里执行监督任务的蓝色军队潜艇发出的报告,说是发现红色军队的十艘重型巡洋舰正由珍珠港北上出十六日早晨,机动部队从瓦胡岛北面二百海里处出动攻击部队:
  第一批攻击部队的飞机有一百八十九架,其中:
  战斗机五十四架(掩护攻击部队):
  ① 即环行线电车。——译者

  轰炸机七十二架(轰炸机场);
  攻击机五十四架(用鱼雷攻击敌战列舰);
  攻击机九架(用鱼雷攻击敌航空母舰)。第二批攻击部队的飞机有一百七十一架,其中:
  战斗机三十六架(掩护攻击部队);
  轰炸机五十四架(攻击敌航空母舰);
  攻击机五十四架(攻击敌战列舰);
  攻击机二十六架(攻击敌巡洋舰)。通过评定,蓝色军队取得的战果和遭受的损失如下:战果:
  一、击沉敌主力舰四艘,重创一艘。
  二、击沉敌航空母舰两艘,重创一艘。三、击沉敌巡洋舰三艘,击坏三艘(战斗力减半)。四、击落击坏敌机一百八十架。其中:
  被战斗机击落的五十架;
  被地面炮火击坏的八十架:
  击落来犯之敌机五十架。
  损失。
  一、当天遭红色军队飞机的反击而损失的有:
  航空母舰两艘被沉没,两艘轻伤。
  损失飞机一百二十六架。其中:
  战斗机五十架;
  轰炸机三十六架,
  攻击机四十一架。
  二、第二天:
  评定认为:航空母舰一艘被击沉,一艘的水上战斗力减半;机动部队的航空母舰几乎全部被击沉。但经重新评定,结果是航空母舰的战斗力减半。
  这次关于夏威夷作战的特别图上演习结束后,召开会议进行了研究,会上,未讨论是否有必要进行夏威夷作战的问题。不过,第一航空舰队就达到夏威夷作战目的所需之条件发表了意见,其中便包括“在夏威夷作战中突然袭击是一个绝对必要的条件”;同时它又迫切希望了解以下情况:一、美方在夏威夷的飞行巡逻情况,
  二、珍珠港停泊处的状况和舰队的停泊位置;三、能否在福特岛(位于珍珠港内的中央部位)南侧进行鱼雷攻击。
  继海军大学进行上述有关南方作战的图上演习之后,九月十八日,陆军发布了准备作战的命令,首先开始把南方作战部队调往中国南部、台湾以及法属印度支那北部。
  九月二十四日,军令部方面的第一部部长福留、第一课课长富冈和第一课全体人员,以及舰队方面的联合舰队参谋长字垣、首席参谋黑岛和航空参谋佐佐木、第一航空舰队参谋长草鹿、首席参谋大石和航空参谋源田等人,他们聚集在军令部作战室里就采纳夏威夷作战方案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讨论。
  虽然联合舰队持积极态度,但由于第一航空舰队首脑部门持消极态度,不,毋宁说是反对的,加上军令部的态度又是极其谨慎,因此,最终没有取得一致意见。会议结束时,黑岛参谋说了一句话:“军事会议是不要打仗的”,直率地表明了对夏威夷作战持积极态度的联合舰队司令部从这天会议中得出的结论。但是,字垣参谋长向福留第一部部长说:“山本司令长官已下的决
心是,即使丢掉乌纱帽也要断然进行夏威夷作战。”军令部从这一句话中才得知山本司令长官对这次作战是铁了心的。
  这一天,军令部第一部虽对采纳政夏威夷作战方案还犹豫不决,但它已通过外务省要求驻檀香山总领事馆将珍珠港划分为五个水域,报告第一航空舰队所要了解的美国太平洋舰队主要舰艇在水域内的停泊位置。外务省的电文如下:
  电报○八二号 绝密
  檀香山喜多总领事:
  今后望你尽可能根据下列各点提供有关舰艇方面的情况报告。
  一、把珍珠港水域大致分为五个小水域。不过,你不妨可以报告得简略一些。
  A 水域:福特岛和海军工厂区之间的水域。
  B 水域:靠近福特岛以南和以西的水域(此水
  域从 A 水域看来位于岛的背面)。
  C 水域:东部海湾。
  D 水域:中央海湾。
  E 水域:西部海湾以及通往海湾的各条水路。
  二、关于战列舰和航空母舰,首先要报告其正在抛锚停泊的:其次报告其在码头、浮标和船坞系缆的(并扼要指出舰型和舰种。可能的话,还情记下何时有两艘或两艘以上的舰只在同一码头并排停泊)。
  东京 丰田外相
  九月二十四日
  (美国方面于十月九日破译了这份电报。)
  美国方面拒绝日本的全部建议在九月二十五日的联络会议上,杉山参谋总长和永野军令部总长向政府提出一项建议:《关于有关政治与战争之转机、对日美外交谈判成功与否之估计以及最后决定时间问题》,题目很长,但内容却很简单。建议指出:“由于气候关系,战争至少必须于十一月中旬以前开始。因此在十月十五日以前要对和或战的问题作出抉择。”
  政府和大本营联络会议趁第三届近卫内阁成立的机会,将会议地点从首相官邸移至皇宫的东厅。
  近卫首相听到统帅部的“要求”后震动很大。联络会议一结束,他连皇宫已为大本营准备好的午餐也不进,就同出席这次会议的阁僚一起回到了总理官邸。近卫向东条陆相询问道:
  “关于变政治为战争的时间问题,陆海军两位总长提出了妄求,他们的要求大概很强烈吧!”
  “要求当然强烈。不,这不是什么要求,只是再次重复御前会议的决定,这个决定就是根据‘十月上旬左右(倘若仍然没有希望实现我方要求)’这一《帝国国策施行要点》的精神作出的;时至今日,它已无法再更动了。”
  当近卫听到东条那番“不容争辩”的回答时,弓背皱眉,似乎感到十分为难。
  在这一天的《种村日记》中写道:
  “今天两位总长在联络会议上的发言,似乎给近卫首相以很大震动,也许首相已预感到政局的不稳定。”
  的确,近卫受到的震动是巨大的。第二天,二十六日下午,近卫在晋谒
天皇后便同木户内大臣畅谈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两人从学习院时代起就是朋友。
  “木户君,如果军部非要在十月十五日前决定作战的话,那我是毫无信心的,还是辞职算了。”
  “御前会议上已作出决定,首相要是什么事也不干就辞职,那是不负责任啊!如果首相提议更改决定而遭到反对,那时候提出辞职还说得过去,然而现在这样辞职却是不行的啊!”
  近卫辞别木户之后,从九月二十七日至十月一日一直呆在镰仓山私邸闭门不出。只是在二十七日那天,他叫丰田外相恳请美国驻日大使格鲁催促美国政府早日作出回答。此事,他电告了野村大使。电文内容如下:
  “我方已作好随时可以出发之准备,自然,内阁总理一行搭乘之轮船(“新田丸”)业已准备就绪,包括陆海军大将(陆军土肥原,海军吉田)在内之随行人员亦已内定。现帝国政府期望美国政府对首脑会谈之日期问题尽快作出答复。当前不论从国际或国内形势来看,时间是关系到一切方面之主要因素。我方所以要求美国方面作出迅速、诚挚的考虑,其理由正在于此,如若能迅速得到美国之肯定答复,不胜荣幸之至。至于会谈日期,我方认为以十月十日至十五日为宜。”
  联系到近卫不在东京,社会上立即传出了内阁将要更迭的小道消息,于是政局开始动荡起来。
  野村大使收到本国政府的训今后,急忙于二十六日上午九时(东京时间为当晚十一时)拜访了赫尔国务卿,催促从速举行首脑会谈。
  由于当时美国政府确有把握地认为苏联能把德苏战争坚持到冬季,所以认为它减轻了美国在大西洋所面临的紧急负担。这就给美国留下回旋余地,也就是使原来务必避免对日作战这一条件不是急得那么火烧眉毛了。美国就这样已为取得那种回旋余地赢得了必要的时间。
  日本政局的动荡不安,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目了然的。九月二十九日,格鲁在给本国政府的报告中已经作出这样判断:“首脑会谈如不能实现,近卫内阁就将垮台。随之而上台的将是一个既没有想避免同美国发生正面冲突的那种倾向,也没有那种脾性的军事独裁政府。”英国驻日大使克雷吉也致电本国政府说:如果美国政府仍然采取以往的态度,谋求拖延时间,并要日本在预备性会谈上作出明确保证的话,那近卫内阁就无法维持下去,从而可能失去“最好机会”。
  驻夏威夷总领事馆的书记员森村即吉川海军少尉,收到了东京于二十四日拍来的电报,要他对珍珠港内的舰艇停泊情况分为五个水域作出报告。这时,他揣摩不透拍发电报者——名为外务大臣,实是军令部——的真意。但在反复看电文的过程中,吉川一面恍惚有所了解,一面嘟嘟哝哝他说:“这岂不是东京企图攻击珍珠港吗?否则就不会要求这样做。”然而,他对此仍是半信半疑的。
  为了答复东京的要求,吉川拍了一份电报,把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艇位置作了更为详细的区分。电文内容如下:
  绝密
  根据你第○八三号来电的要求,今后将使用下列符
  号表示舰艇位置:
  Ks:海军工厂内的修理码头。

  KT:海军工厂那个长度为一千零十英尺的码头。
  FV:靠近福特岛的舰艇停泊处。
  FG:福特岛的横靠码头(东侧和西侧分别区分为
  A 区和 B 区)。
  九月二十七日
  十月二日上午九时,野村大使应对方要求拜访了赫尔国务卿。赫尔把美国政府答复日本方面九月六日建议的一份照会交给了野村大使,他说:“美国政府认为,如果事先没有达成谅解协定,就举行两国首脑会谈是危险的;为了维护太平洋的和平,美国希望有一个明确的协定,而不是一种权宜之计的暂时谅解。”
  野村将照会粗粗地过了一下目。这份照会首先重申了前面所说的“赫尔四原则”,接着便总结性地指出:“美国政府从
  日本政府迄今为止就达到其目的所表示的态度中得到的印象是:日本政府似乎考虑这样的计划,即对‘赫尔四原则’的实际运用,将通过制定一些限制和例外情况而加以约束”。随后,照会又指出:一、[美国]对“日华和平条件”中规定在特定地区不定期驻兵一事有异议;二、[美国]要求从实质上废除三国同盟条约。
  由于这份照会是表明美国要中断日本在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以未所提出的有夫一切建议的会谈,因此野村不得不说:
  “这样,恐怕东京一定会感到失望,但是我无论如何把此怠向转达给本国政府。”

  山本司令长官的坚定信念
  关于夏威夷作战问题,不仅舰队和军令部之间意见不一致,甚至在联合舰队内部也有点进退维谷。担任这次作战的第一航空舰队的首脑,与其说对夏威夷作战持消极态度,倒不如说表示了反对的意向。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对保密和燃料补给等问题感到不安,南云长官也认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另一方面,在南方作战中负责空中作战的第十一航空舰
  队司令部里,塚原二四三长官和大西泷治郎参谋长也反对进行夏威夷作战。因为九月间在海军大学进行的图上作战演习,说明我方在菲律宾上空进行歼灭战是艰巨的,要是再战斗到攻占爪哇,那飞机的损失就会更大,以致无论怎样估计都无法保持战斗力,所以他们痛感到在南方作战中非有航空母舰协同作战不可。
  就在这片反对夏威夷作战的气氛中,九月二十九日,第一航空舰队长官、参谋长、首席参谋以及航空参谋等人访问了九州鹿屋基地第十一航空舰队司令部,他们同以塚原长官为首的大西参谋长等人举行了重要的会谈。
  通过这次重要会谈,大家一致得出的结论是,应当取消夏威夷作战方案,并决定由两位舰队长官联名向山本司令长官陈述这方面的意见。
  十月三日,草鹿和大西两位参谋长乘飞机前往岩国,来到停泊在山口县室积海面的联合舰队“陆奥号”旗舰上拜访山木司令长官。当时在座的还有联合舰队的宇垣参谋长、黑岛首席参谋和佐佐木航空参谋等人,大家进行了谈话:
  大西:“由于在菲律宾的敌航空兵力后来不断得到增强,就以第十一航空舰队的现有兵力来对付它是不够的。我想请求派第一航空舰队也去参加菲律宾上空的歼灭战。所以我觉得请再考虑一下进行夏威夷作战的问题。”
  山本:“佐佐木参谋,你的意见怎样?”
  佐佐木:“根据军令部掌握的情报,在菲律宾的敌航空兵力大约有一百七十架飞机,其中战斗机为七十五架。按州联合舰队作战计划,用第十一航空舰队的兵力进行菲律宾作战,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草鹿:“进行夏威夷作战,那就犹如跳进敌人的口袋里。我认为,在关系到国家兴亡的大战中的第一仗,不应该冒这个险,进行投机性的作战。”
  山本:“草鹿君,不管我多么喜欢打桥牌和玩扑克牌,也不能说那是投机性的、投机性的啊!”
  大西:“可是,司令长官,这毕竟还是投机性的……”
  山本:“你们所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在进行南方作战时,如果美国舰队从东面空袭日本本上怎么办?难道说只要把南方资源地区拿到手,就可以让东京和大阪化为焦土吗?……总之,只要我是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就要决心果断地进行夏威夷作战。当然,我想你们两个航空舰队都有许多过重的负担和困难,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本着夏咸夷作战非进行不可这一想法去积极地进行准备。”
  两位参谋长都清楚地知道山本司令长官的决心已是不可动摇的了。对山本司令长官早先就已心悦诚服的大西参谋长,此刻终于赞同山本的意见,他说服草鹿参谋长说:
  “是呀,草鹿参谋长,我们好好地千吧!”
  草鹿最后也发誓说:“将遵照司令长官的旨意全力以赴地干!”说完便
退出了司令长官的办公室。
  当草鹿离开“陆奥号”旗舰时,山本破格地送行到船舷旁的扶梯前,并拍着草鹿的肩膀严肃他说:
  “你说的我完全理解,不过,进攻珍珠港是我坚定不移的信念。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唱反调了,要努力去实现我的信念。为了进行夏威夷作战,我将不遗余力地满足你的要求。”
  草鹿激动地回答说:“我完全明白了。今后再不唱反调了。我将全力以赴地努力去实现你的信念。”

  联合舰队作好战备的集结
  野村大使在收到美国方面十月二日的答复后,第二天(三日),便向东京发出了一份正确估计形势的报告:
  “我感到日美谈判终于陷入僵局。……值得注目的是,美国正在按既定方针行事。要是美国不诉诸武力而继续奉行现在这种经济政策,美国或许会达到对日作战的目的。另外,我的看法是,只要世界形势不发生根本变化,或日本不改变其对外政策,美国的对日政策也就不会改变。”
  与此同时,野村还在四日给丰田外相拍了一份敦促政府慎重行事的电报。电报说:
  “倘若我方南进,估计数年之后也许会占据一个有利地位,不过这样做不仅在日华事变中必将处于扩大战线的不利地位,而且还得下决心在太平洋上同英美打仗。而这一战争乃是旷日持久的,必须作好思想准备。因此我认为,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问题。我希望现在不要急于下结论,待权衡了利害得失后再从容作出决断。”
  但是,九月六日御前会议的决定却强调说:“通过外交谈判,至十月上旬左右倘若仍然没有希望实现我方要求时,立即下决心对美(英、荷)开战。”这里倘若对照一下美国方面十月二日的答复和野村十月三日的电报,那么任何一个人都会清楚地看到,早已“不可能有通过外交方式实现我方要求的希望”了。
  四日下午三时起又召开联络会议。
  虽然,这天上午交换情报时出现了这样一种气氛:“没有实现我方要求的希望,想在下午的正式会议上作出决定”;但结果大家还是在下面这一点上取得一致意见:“日本必须对当前外交作出估计,但因为事关重大,务必慎重研究”。于是会议到此结束。
  不过,军令部总长永野在这次会上仍重申他的一贯主张:“现在已经不是争论不休的时候了,希望赶快采取行动。”
  次日(五日),陆军方面从上午十一时起召开省、部的局部长会议,再次进行讨论,终于在下午七时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在外交上达不到目的的话,就必须上奏大皇迅速召开决定开战的御前会议。”
  另外,海军方面也作出决定:”在首相的坚强决心下,明天与陆军大臣进行畅谈,要是尚有谈判的余地,就延迟决定开战的日期:并就放宽前次御前会议上所定下的那些条件问题进行磋商”。同时,还决定让丰田外相或富田书记官将此决定转告近卫首相。
  五日上午,当上述讨论正在东京进行时,草鹿参谋长返回停泊在有明湾(鹿儿岛县)的第一航空舰队”加贺号”旗舰,向南云长官详细汇报了十月三日访问山本司令长官时的情况,并立即命令大石首席参谋和源田航空参谋拟出一份夏威夷作战计划。大石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参谋长返回舰上,他带来了使人一天也不得安闲的情报。”
  于是,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部便开始专心致志地认真拟定夏威夷作战计划了。
  六日下午三时到六时召开了陆海军的局部长会议。
  陆军方面象昨天会议所决定的那样,认为“日美谈判已无达成协议的前景”。对此,海军方面却认为,“只要陆军考虑从中国撤兵,谈判还是有达
成协议的可能”。
  由于陆海军意见对立,没有作出决议。
  从陆海军的这种动向,可以想见第二天(七日)那种充满紧张慌忙的气氛。杉山和永野两位总长的会谈、东条陆相和及川海相的两次会谈、陆海军主任课长会议,以及近卫和东条的会谈等等相继举行。
  杉山和永野的会谈取得了一致意见。永野把一份写有下列要点的备忘录亲手交给了及川:
  一、为了谈判而过于延迟日期,这会贻误战机,造成
  困难。
  二、要是延迟日期而进行谈判,那必须以谈判定会达成协议为必要条件。
  在东条和及川的会谈中,对谈判能否达成协议的估计上,两人的意见存在着根本分歧。
  在近卫和东条的会谈中,最后成为争论焦点的是,从中国撤兵的问题,而东条顶回了近卫的意见,说是“没有考虑余地”。当时,近卫说:“现在剩下的只是驻兵问题了。是否能以撤兵为原则,而采取实质上的驻兵呢?”东条说:“要是按照野村的想象,轻视这个问题,那是危险的。在牡兵问题上绝对不能让步。”
  撒兵问题之所以成为争论的中心,是因为野村大使在九月六日同罗斯福会谈时,就已同当时也在座的赫尔说过:“三个悬案中的两个问题(三国条约和日中之间的密切关系)已原则上意见一致,剩下的只有一个撤兵问题了。”另外,野村在十月三日给丰田外相的电报中也一再认为“三个悬案中的两个问题已大致得到解决,而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则是撤兵问题。”
  七日下午,正当东京夜以继日地进行紧张工作时,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部把所属的司令官、参谋、舰长、航空队长和飞行队长召集到旗舰“加贺号”上,首次向他们透露了进攻珍珠港的计划。
  在八月底结束作战训练,分别返回母港作好战备的联合舰队所属各舰队,已按预定计划完成了战备作业,并从九月底开始集中到濑户内海西部再次进行训练。
  联合舰队司令部为了使其部下彻底了解大体定下的作战计划,从十月九日到十三日这五天内,在停泊于山口县室积海面的“长门号”旗舰上进行了一次图上作战演习。情况如下:
  十月九日:各级指挥官聚集在“长门号”上,由山本司
  令长官训活,接着,举杯祝酒,进行一般性图上作战演
  习;
  十月十日、十一日:进行一般性图上作战演习,
  十月十二日:进行夏威夷作战特别图上演习,接着召
  开特别图上演习研究会,
  十月十三日:当一般性图上作战演习研究会和司令级以上人民参加的特别研究会开始进行图上演习时,山本司令长官作为处理重大时局的一位主将,表明决心地训话如下:
  在联合舰队华中时对各级指挥官之训话
  值此联合舰队之战备基本完成并即将再次进行训练以适应开战需要之际,本人能目睹各舰队司令长官所属各级指挥官之英姿,感到无比高兴。
  想来,帝国当前面临之形势,实为前所未有,相当艰难,已处于此种局
面,即帝国不日就得对美、英、荷三国积极采取武力行动,以谋求自存自卫之出路。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我联合舰队之责任,实属重大,务必作好精神准备,一旦令下,立即赴难,以少胜多,使皇国安如泰山。
  要战胜敌人固属不易,然我只要拥有必胜之兵力与作好待命之准备,加之深谋远虑,秘密谋划,以及官兵一心,竭尽忠诚,勇猛果断,定会旗开得胜。
  你们必须竭尽全力使部下彻底认清当前之紧张局势与行将到来之作战任务,以为国效劳之炽烈热情,向着立即提高战斗力与充实战备之目标迈进。望你们与本人生死与共,万无一失地完成联合舰队之使命。
  接着,联合舰队参谋长就对形势的估计和战备训练等问题作了具体的口头指示。他告诉大家,联合舰队己把战略进攻日期预定为十一月中旬。不过,在这次图上作战演习时使用的开成日期则为十二月八日。
  另一方面,九月初用特种潜艇进攻珍珠港的计划,因在发起袭击后无法营救舰艇士兵,为山本司令长官所退回。但到了十月上旬,由于对延长续航时间等营救手段下了功夫,研究出了这样一种办法:在预定的营救地点,特种潜艇与潜水母舰会合,只营救舰艇士兵,放弃特种潜艇。因此他们再次要求山本司令长官采纳这一计划。山本为他们的热情所感动,终于默认下来。在这次图上作战演习时,山本便以对舰艇士兵的营救工作做到万无一失为条件,正式予以批准。于是,特种潜艇参加夏威夷作战问题终于定了下来。
  不用说,这个用特种潜艇进攻夏威夷的计划,是出之于这些青年土官以身殉国的热情制订出来的。
九 珍珠港的谍报人员忙碌起来

  决定和战的获外庄会议
  日美谈判毫无进展,而随着九月六日御前会议决定的预定期限——十月上旬越来越迫近。近卫内阁的烦恼越发加深了。陆军对美国提出的四项原则和撤兵问题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它认为这只会上美国拖延策略的当。因此主张停止谈判,执行九月六日的决定。海军和军令部也持同样态度。
  近卫首相正是在这种形势下迎来了他的五十寿辰。虽然,十月十二日这一天恰好是星期日,但那天却不是祝寿的时候。近卫在获外庄邀集了东条陆相、及川海相、丰田外相、铃木企划院总裁等人就日美问题,特别是和战问题召开最后一次会议。近卫试图抓住隔着太平洋所仅有的一线希望,为寻求和平作最后一次努力。
  这天上午,海军的冈军务局局长向富田书记官表态说。
  “海军不希望日美谈判破裂,想尽量避免战争。但作为海军来说,不便公开出面反对战争。因此海相在今天的会议上会说:是和是战全由首相决定,而这句话就包含了我前面所讲
  的那层意思。”
  获外庄会议从下午二时开始,一直开到六时才结束。会上展开了如下激烈的争论:
  东条:“在日美谈判中,驻兵问题绝对不能让步。如果打算屈服于美国,那就另当别论;不然的话,谈判就没有希望。”
  及川:“现在已处于决定战争还是继续谈判的紧要关头。如果要谈判,那就该停止战争准备,一心一意谈判。但这是指在谈判还有希望的情况下而言的。谈了两、三个月再中途变卦,那就糟了。总而言之听候首相裁决。”
  近卫:“外相的估计呢?”
  丰田:“因为还有对方,所以不能说绝对有把握。”
  东条、及川:“如果待到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才说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不行,要求开战,这可不行。因此希望现在就作出决定。”
  近卫:“无论选择什么时候打,都冒有危险性,只是哪一种危险性大的问题。如果今天要作出决定,那我就选择继续谈判。”
  东条:“外相有把握吗?外相的讲话是难以说服统帅部的。”
  近卫:“在权衡两者之后,我还是选择谈判。”
  东条:“这只不过是首相的主观看法,以此是难以说服统帅部的。”
  及川:“我也有同感。”
  东条:“首相这样急于下结论,那就难办了。我要征求一下外相的意见。”
  丰田:“这就要看条件了。当前谈判的最大症结是驻兵问题,倘若陆军在这个问题上一点也不肯让步,那么谈判就没有希望了。但是如果多少能作出一点让步,那就不能说谈判绝对没有成功的希望。”
  东条:“驻兵问题为陆军的生命,绝对不能让步。”
  近卫:“此际舍名而取实,形式上依美国所提议的那样做。实际上却同样得到驻兵的结果,这岂非良策?总之我始终是要选择谈判的。尽管如此,假如你们要战争的话,我可不负责任。”
  东条:“九月六日的御前会议不是已经决定外交谈判如没有希望就决心开战吗?首相也是出席那次会议的,因此所谓不负责任,那就无法理解了。”
  近卫:“我是说倘若谈判还有把握而偏要去走一条没有把握的路,那就
不负责任。御前会议的决定是指在外交谈判没有希望的情况下而言的。可现在谈判并不是没有希望,相反倒是有把握的。”
  这天会议上的争论焦点是撤兵问题。也就是说,近卫和丰田两人认为:“当前日美谈判的最大症结是从中国撤兵的问题,因此陆军倘若对过去的主张一步也不让,那么谈判就没有希望;但是若能多少作一点让步,那也并非没有希望”。而东条则固执己见,认为“这是一个事夫陆军士气的问题,一步也不能让”。
  另一方面,及川海相态度暖昧,说什么“是和是战,海军方面完全由首相决定”。他为什么采取这种态度呢?这恐怕是因为他的处境困难吧,原来大本营己表示赞成,御前会议也作出了决定,因此海军现在就不能再说“不干”。但是在决定和战的紧要关头,及川采取把问题推给他一人去决定的态度,对此,近卫却很气愤,他说:“海军把责任推给首相一个人,但我本人却不知道有多少兵力,而这次战争是海军的战争。海军这种推卸责任的做法,是卑怯的。”
  对及川的态度,不仅近卫感到气愤,就是海军内部也表示遗憾和怀疑。十月十五日,米内光政大将对小林跻造大将说:“十日前就已通过某人向及川提议说:‘由于局势非常严重,必须表明海军的想法。’”另外,在对美开战后,山本五十六也曾遗憾他说:“如果我是海军负责人的话,我就会老老实实他说
  海军‘在对美作战中不会取得最后胜利’。”在获外庄会议后几天,曾推荐及川继任海相的丰田副武大将也表示怀疑他说:
  “日美战争主要是一场海军的战争。对此,当时的海军负责人
  怎么可以说‘战也可以,不战也可以’呢?我无法想象这是意
  识到责任的重大才说出口的。”
  第二天,十三日下午二时,近卫晋谒天皇,陈述了内阁所面临的危机。天皇听后面带愁容他说:
  “是不是再同陆军大臣商量商量……”
  天皇的这番话给近卫增添了勇气,他决定再作一次最后的努力。于是,在十四日的内阁会议召开之前,近卫召见东
  条陆相,竭力劝他重新考虑撤兵问题。但是,东条坚持己见,
  固执他说:“没有考虑余地。”就这样,东条反以一种古怪而严肃的表情凝视着近卫,他说:
  “人有时候要有闭着眼睛从清水的舞台上跳下去的勇气。”①
  霎时,近卫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愉快的神色。对此,他回答说:
  “作为个人来说,这种场合一生中也许会碰到一、两次。但是若考虑到二千六百年的国体和一亿国民的事业,那么作为
  一个身处领导地位的人就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后来近卫在手记中写道:
  “有人说什么要孤注一掷啦,豁出国家命运啦,等等。这种论调松冈外相也常常讲,可是我听了总感到不愉快。孤注一掷也罢,豁出国家命运也罢,痛快是痛快,但战争一打响,前途就很难预料;这与个人的处境不同,假如
  ① 清水,指的是清水寺,是日本京都有名的寺院,建筑古老,其正殿面前是悬崖,建有楼间,称为“舞台”,
  供游客眺望。有人常来此投崖自杀,此舞台成为日本自杀的“名地”。这句话的意思是决心要大。——译
  者
考虑到二千六百年来完美元暇的国体,那就不能轻举妄动。尽管有人说我优柔寡断,批评我姑息,但我不能干这样的事。我深信:不管要经历多少限难险阻,如果在安全第一方面不是百分之百地有把握,那就必须避免战争。”
  上午十时开始举行内阁会议。东条拿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照本亘读。这份发言稿归纳了他过去几次讲话的内容,他说道:
  “要想以撤兵之名行驻兵之实,实际上是行不通的。这样做会破坏军队的士气,因此绝对不能同意。”
  近卫和及川对此都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其他阁员虽然心里也感到痛苦,但却闷声不响,只是默默地静听东条的“演说”。这样一来,内阁中意见分歧的情况便完全暴露无遗,内阁观点不统一已成为一个昭然若揭的事实。
  当晚十点半,东条叫企划院总裁铃木去劝说近卫,要他提出内阁总辞职。
  第二天,十五日下午五时,近卫晋谒天皇,向天皇呈递了辞呈书。
  打倒近卫内阁的是陆军,而倒阁的起因则是“从中国撤兵”的问题。近卫在他上奏天皇的辞呈书中虽然详尽地阐述了他想努力推翻东条的主战论,但终究没有取得成功。他在辞呈书中写道:
  “……此际,政府与军部正协同一致,尽最大努力促使对美谈判取得成功,臣曾推心置腹地努力劝说东条陆军大臣,对此,陆军大臣虽十分谅解总理大臣之苦衷,然因出于维护军队士气,对撤兵问题表示实难同意……并一再主张此际应不失时机地同意开战,臣虽与他畅谈四次,但终未取得他之同意……”

  决定采纳夏威夷作战方案
  正当政局最动荡不定之际,第一航空舰队参谋长草鹿少将为了说服军令部批准在夏威夷作战中动用六艘航空母舰的计划,于十五日从九州的鹿屋基地乘飞机飞抵东京,第二大(十六日),便前往军令部。
  但军令部极力反对这一计划,且不要说对动用六艘航空母舰表示反对,就是对夏威夷作战那个计划也不同意。其主要理由是因为进行南方作战的兵力不足。
  草鹿十分惊讶他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顽固不化。”但由于这是公事而不是“儿戏”,所以他不能就此而归。幸亏军令部同联合舰队的“长门号”旗舰之间有直线电话。于是草鹿就通过直线电话报告了这一交涉陷入僵局的情况,并要求派出“援军”。为此,联合舰队决定派出首席参谋黑岛大佐前往军令部,以便达到此目的。
  同一天(华盛顿时间十月十六日),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向太平洋、大西洋和亚洲各舰队司令拍发了一份要求戒备的电报。电文如下:
  “日本的内阁总辞职会使事态严重起来。下届内阁很可能由一些强烈反美的国家主义者组成……。日苏之间发生敌对行动的可能性最大。日本似乎认为,所以发展成现今这种绝望的局面是由美英两国一手造成的,因此日本也有进攻这两个国家的可能性。鉴于这种可能性,你们应当采取适当的戒备措施。这并不表示一种战略意图,其中包括对日本采取不会有刺激的预防性措施。”
  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接到斯塔克的电报后,就立即通知舰队作如下戒备部署:
  用两艘潜水艇在中途岛附近进行巡逻;
  向中途岛派遣十二架巡逻机,
  向威克岛派遣两艘潜水艇,于十月二十二日驶达。
  从中途岛抽调六架巡逻机前往威克岛。作为补充,准备另行从珍珠港抽调六架巡逻机前往中途岛;
  增加威克岛的海军陆战队和弹药等物资:
  加强在帕尔米拉岛的海军陆战队;
  命令正向美国西海岸返航中的战列舰部队指挥官帕伊中将于十月二十日以后作好十二小时待命准备(舰队接到命令后十二小时即可出动),
  作好这样的准备:接到命令后,在短时间内旋即派遣六艘潜艇进入日本近海;
  加强珍珠港外之舰队行动海域的安全;
  为了确保从珍珠港驶往美国西海岸的舰艇安全返航,在局势明朗化之前,要改变部分航行计划。太平洋舰队的这种可说是神经过敏的戒备,明白无误地证实了美国对东条内阁的判断;它与在开战时的戒备情况相比,真是一个鲜明的对照。
  就在这一天,斯塔克还对太平洋上的所有美国商船拍了电报,为它们指定航线,以防备日本的敌对行动。电报说:
  “鉴于日本会对美国船只采取敌对行动的可能性,凡在太平洋航行的美国商船一律按下列航线行驶:在中国水域、东海和荷属印尼水域的船只,望立即驶向马尼拉、新加坡或澳大利亚北部港口;在北太平洋航行中的船只,
除了驶往符拉迪沃斯托克①之外,一律驶往檀香山,但正在北太平洋向东航行的船只可继续前进;在南太平洋的船只可继续航行;在南美洲沿岸或在美国与南美洲西岸之间的船只可继续航行,在太平洋东部沿岸航线上行驶的船只可继续航行,但应绕过平时通用的航线。”
  推荐下一届首相人选的重臣会议,于十七日下午一时十分在皇宫的西溜厅召开。
  由于这次会议实在重要,因此连九十二岁高龄的老人清浦奎吾也在他夫人和主治医生的陪同下从热海赶来参加会议。他同若槻、广田、冈田、林、阿部、米内、原、木户等九位重臣聚在一起商议了三个半小时,最后根据木户提出的名单,决定推荐东条英机为下一届首相。
  木户推举东条的理由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谋求陆海军的团结一致,重新研究九月六日御前会议的决定”。他说:“如果东条继任首相,我就可以同他商量,东条是一位善于处理日美谈判的人物,只要天皇有谕旨,我看他决不会同美国进行战争。”由于木户提出担保,重臣们都勉强地同意了。
  于是,天皇下达谕旨授命东条组阁。接着,天皇在召见及川海相时对他说:“此际希望陆海军更加同心协力。”
  当东条和及川退回到候见室时,内大臣木户又向他们转达了天皇的意向。他说!
  “在决定国策的根本原则时,可以不受九月六日御前会议决定的约束,须要深入研究国内外形势,慎重进行考虑。”
  这就是所谓“收回成命的御旨”。放弃九月六日御前会议的决定等于是放弃“开战决心”,换句话说,就是要把日美谈判再继续进行下去,这样做的最大含意是避免日美战争,求得和平;而天皇的期望也正在于此。
  十月十七日,当罗斯福总统获悉东条担任下届内阁总理时,马上在白宫召开会议,研究东条内阁的政策。
  同一天,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在给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的信中说:
  “白宫经长时间的研究后认为,至少在日本的动向明朗化之前,我们必须保持警惕。”
  十八日下午三时,东条向天皇呈递了内阁成员名单,至此,东条内阁就诞生了。
  这一天,参谋本部兴高采烈地在它的《机密战争日志》中写道:“尽管发生什么情况,新内阁必须成为一个战争内阁。开战,开战!除此之外,陆军别无出路。”《日志》中还希望东条内阁迅速下定开战决心,它写道:“大计是否最后己定?”这一天,草鹿要求派出的“援军”——联合舰队首席参谋黑岛大佐乘“长门号”出发。临出发前,黑岛再次弄清山本司令长官的意图,这时山本明确地对他说:
  “以全部(六艘)航空母舰进行夏威夷作战的决心不变。请转告军令部,我已拿定主意,即使丢职也要坚决进行夏威夷作战。”
  十八日(华盛顿时间),美国方面破译了东京于十七日拍发给野村大使的电报,从中获悉近卫内阁垮台的原因是“内阁意见分歧,其焦点在于驻兵中国还是从中国撤兵的问题”。
  十九日,黑岛前往军令部转达了山本司令长官的坚定决心,并竭力进行
  ① 即海参崴。——译者
交涉,但是福留部长和富冈课长却拒不同意使用全部航空母舰。
  因此,黑岛终于采取最后一着,去直接会见伊藤次长并作了详细的说明,向他原原本本地转达山本司令长官之坚定不移的决心,并恳切他说服伊藤。
  伊藤听完黑岛的说明,就走进总长办公室同军令部总长永野进行仔细商谈。一会儿,永野来到次长办公室对黑岛参谋说:
  “既然山本司令长官有这样大的信心,那我作为军令部总长就有责任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去做。”
  于是,欣喜若狂的黑岛连连鞠躬他说,“谢谢。”
  想来,山本司令长官首次公开夏威夷作战的设想,还是在十个月以前,即一九四一年一月七日在给及川海相的信中提出的;而使这一设想具体化的基本方案的形成,则是在四月中旬。由于以后局势日益紧张,联合舰队司令部自德苏开战(六月二十二日)前夕起,就一直要求军令部采纳夏威夷作战方案。
  现在,根据永野总长的决定,如此阻力重重的夏威夷作战问题,总算按照联合舰队的希望被纳入到军令部的作战计划中去。

  藏在纸捻里的秘密信件
  这时,美国又是怎样判断我国形势的呢?美国海军情报局在提交作战部长的《关于远东形势备忘录》中这样写道:
  日本的政治形势:
  由于东条内阁的上台,日本在对外强硬主义派的支持下,正在朝着同轴心国建立密切的关系方向发展。……据说,东条将军除担任首相外还兼任内相和陆相,这显然是因为日本陆军业已掌握了政府的领导权。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就清楚地意味着日本说不定会采取不利于美国利益的积极行动。
  日本陆军的状况:
  据可靠人士说,驻在满洲、朝鲜和外蒙古的日军兵力达六十八万四千人之多。这支兵力是准备用于进攻苏联的。……
  驻扎在法属印度支那的日军约有五万人。这支部队不是为了进攻泰国而部署在那里的。但是,据说日本在不久的将来,要使那里的兵力增加到两倍,其中部分增援部队已经抵达河内。日本海军的状况:
  可以设想,现在日本海军正在全面动员起来,以应付其所面临的局面。除南洋群岛和亚洲大陆所必不可少的兵力之外,其余兵力全部集结在日本本土水域;联合舰队没有行动,但已对舰上人员进行大批轮换。在此非常时期对舰上人员重新进行编制,这就意味着日本已作好准备,以便应付必须动用全部海军兵力的那种非常事态的发生,可以想象,动员计划恐怕已经考虑就绪。
  十月二十三日下午四时,东条内阁召开了自成立以来召开的首次联络会议。
  军令部总长永野和参谋总长杉山分别就海军的状况和陆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后的战况作了说明,接着他们就强调了统帅部对政府的如下要求:
  永野:“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希望研究会议开得紧凑些。因为一个小时要消耗四百吨石油,事情是急迫的。希望迅速决定怎么办。”
  杉山:“已经拖延一个月了,对研究不能再花费四、五天时间了,应该赶快作出决定。”
  东条:“关于统帅部急于要解决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但是作为政府来说,也还有新上任的海军、大藏、外务等大臣,我希望充分研究后负起责任来。
  “如维持九月六日的决定,政府能否负责,或者还是必须从新的立场上来考虑?我希望讨论一下,不知统帅部是否有异议?”
  统帅部:“没有异议。”
  于是,从二十四日到三十口(二十六日除外)连日召开联络会议,就下列事项进行了研究:
  一、对欧洲战局的估计;
  二、对同美、英、荷作战初期和几年内情况估计;
  三、因今秋对南方开战而引起的与北方有关的问题:
  四、对在同美、英、荷作战中征用船只的数量及其消耗的估计;
  五、对主要物资供应的估计;
  六、对由于同美、英、荷作战而引起的日本的预算规模和金融方面持久性的判断;

  七、和德国、意大利合作的程度;
  八、美、英、荷三国是否可以分化的问题;
  九、如果明年三月份开战,有关对外关系的利弊、物资供应的估计、作战方面的利弊问题;
  十、对继续同美国谈判,能否在短期内实现九月六日御前会议所决定的我方“最低限度要求”的估计;
  十一、同美、英、荷作战给予重庆方面带来的影响。连日来的讨论,是东条领受了天皇的手谕(即收回成命的御旨),向和平方向努力的表现。但是,参谋本部对东条的这种做法极为不满,它在《机密战争日志》中满腹牢骚地写道:“陆相倒阁原来是毫无目的的。事到如今还要继续奉行毫无目标的对美外交,试问动摇决心是否对国家有利?陆相还有没有骨气?”
  十月十五日,最后一艘撤侨客轮“龙田丸”从横滨启航,十月二十三日驶抵檀香山港。军令部第五课(对美情报课)的中岛凑少佐化装成该轮的工作人员搭乘在这条船上。
  当喜多总领事上船探望时,这位工作人员就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纸捻塞给喜多说:“我是军令部的中岛少佐。某某君(指化名森村书记员的吉川少尉)身体好吗?经常来给你添麻烦。劳驾,请你把这个纸捻交给某某君,请他在明天离港前对此作出答复。拜托你了。”
  吉川小心翼翼地拆开纸捻,只见上面用铅笔写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这是军令部写给吉川的一封秘密信件,要他就诸如一、美国舰队正在进行哪些方面的训练:二、白天和夜间,美国飞机在夏威夷周围的巡逻情况;三、珍珠港入口处是否设有防潜水艇网等九十七项军事情报作出回答。
  当晚,吉川就根据他过去七个月来出生入死地通过情报所搜集到的资料,通宵达旦地对九十七个问题一一作了回答。其中对几个重要的问题回答如下:
  问:“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在一般情况下,星期几在珍珠港内停泊的美国军舰最多?”
  答:“星期日。”
  问:“日出时和日落时,有多少架大型水上飞机从珍珠港起飞进行巡逻飞行?”
  答:“日出时和日落时,都约有十架飞机进行巡逻飞行。”
  (吉川早就预料到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因此为了亲眼看到水上飞机的出巡和返航,他曾在黎明和傍晚站在领事馆院子内的草坪上不止一次地进行过观察。)
  问:“航空基地设在什么地方?”
  答:“在地图上标有希卡姆机场和惠勒机场的位置。”
  (吉川早已对此作了详细调查。在情报中附有一张最近于十月二十一日从民航机上拍摄的空中照片,并附注了航空基地的设施状况。)
  问:“珍珠港入口处是否设有防潜水艇网?”
  答:“恐怕是有的,但防潜水艇网的类型等详细情况不清楚。”
  (吉川早就认为这一情报很重要。因此他曾穿着满是皱纹的夏威夷衫,装扮成一名菲律宾工人,多次潜入港口进行侦察。但每次都引起美军哨兵的怀疑,甚至有一次差一点被美军开枪打死。另外,在通往港口的途中,周围都布满了通电的铁丝网,因此对港口进行侦察是非常困难的。)

  问:“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艇是否已经作好了物资补给和出航的准备工作?”
  答:“舰艇的战斗准备工作尚未完成,只不过进行了些一般性的物资补给而已。”
  (吉川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有根据的,因为他几乎每天都在珍珠港北面的珍珠城一带徘徊,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些舢板给舰艇运送补给物资的动向。)
  问:“舰队是否每个星期都出港?驶往何处?执行什么任务?特别是航空母舰的情况如何?”
  答:“大体上是每个星期都出港,但详细情况不明。”
  (为了确实搞到有关这方面的情报,吉川曾让美国水兵坐上自己的汽车,驶往怀基基海滩边的酒吧间请水兵们大吃大喝。但这样做未取得成效,在问水兵的许多交谈中只能稍微得到一点材料。许多材料都是从珍珠港后面的小山坡——艾埃亚高地上获得的。舰艇在夜间驶出港口和第二天拂晓驶进港内时,吉川至少能够看准舰艇的行动方向。另外,由于夜以继日地严密监视港内动静,吉川能够识别出入港口的舰艇和新增加的部队。吉川对这个问题尽管只作了部分的回答,但已能把几个必要的情报依据弄清楚了。)
  第二天早晨,吉川把回答上述问题的情报交给了喜多总领事。
  喜多把情报卷在裤腰里后,便拍拍自己的肚子笑着对吉川说:
  “请放心,我一定亲手转交。”
十手忙脚乱的东京动向

  决定十二月上旬开战
  当吉川通宵达旦地赶写军令部所需要的书面回答时,山本五十六也正在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的长官室里给他的同学岛川繁太郎海相写信。
  山本在这封信中明显地流露了他对夏威夷作战必须采取果敢行动的那种焦虑心情。山本写道:
  “经过再三考虑后,我认为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办法,即在开战之初以强大的航空部队摧毁敌巢,在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给敌人以沉重打击,使其在一个时期内无法复元。
  “只要观察一下敌军将领金梅尔的性格和最近美国海军的思想状况,我未必认为美国只是依靠逐渐采取正面进攻之战术,而想到我军在南方作战时之皇国本上的防空实力,真是不禁毛骨惊然……万一敌机突然袭击东京、大皈,将此两大城市毁于一旦,在这种情况下,不用说,即使损失不会达到那种程度,但国内舆论(一群愚人之见)将会对海军提出什么责难?只要回顾一下日俄战争,那就可想而知了。
  “对中国作战说来已有四年之久,在疲惫之余又要对美、英、中三国同时作战,而且还要把对苏作战考虑进去,要在大于欧洲数倍的战场上,通过持久战来孤立地维持十几年之久的企图,是毫无道理的。如果要一意孤行,不,迫于局势不得不打的话,作为舰队的负责人来说,对那种极其普通的打法总觉得没有希望,最后将不得不把历史上的桶狭间之战、鹎越之战、川中岛之战的一些打法结合起来进行……”
  最后,山本还在信中这样写道:
  “如果从大局考虑,若能避免日、美、英三国冲突,则避免之。当然,当前应该忍耐、自我克制、卧薪尝胆,即使这样也还需要有非凡的勇气和力量。为今日形势所迫的日本,果真能有那样一种转机吗?话虽然说得有点泄气,但最后也只有听命于天皇的裁决了”。
  在十月三十日下午一时召开的联络会议上,就“日美谈判的估计”进行了讨论。
  会议一致认为:“在短时期内,谈判没有希望取得成功”。于是,日本究竟能让步到什么程度?这就成了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讨论结果,将意见归纳如下:
  关于三国条约,仍按过去那样处理,不予改变;
  反对美国方面提出的四项原则;
  关于对华贸易平等的问题,要以“平等原则适用于世界各国”为条件予以同意;
  关于撤兵问题,仍按过去决定办;但不妨将驻兵期限定为二十五年应付一下;
  关于日美谈判,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即如果今盘接受美国方面十月二日备忘录中提出的各项要求,日本将会出现什么情况?几乎所有的与会者都认为,“日本将会沦为三等国”。只有东乡外相认为,“如果容许降低一些条件,情况总会有所好转的”。
  东条首相提议,哪怕通宵开会也要在十一月一日作出决定,于是大家便就下列三个方案进行了研究:
  第一方案是,不予开战,卧薪尝胆;

  第二方案是,决心当即开战,通过战争解决问题;
  第三方案是,在决心开战的前提下,进行作战准备和外交谈判齐头并进。
  三十一日下午,参谋本部召开部长会议,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参谋本部讨论的结果是:“立即丢掉同美同谈判的念头,十二月初发动战争。今后同美国谈判是伪装外交”。
  战争指导班则补充了一条意见,悦:如果以别的方案来解决的话,“那就会导致会议不欢而散。”
  陆军省针对参谋本部的这一方案,主张“一面开展外交活动,一面进行战争准备”。
  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份。
  一日上午九时,在皇宫内召开联络会议,就《帝国国策施行要点》草案进行了讨论。会议夜以继日地进行,反复讨论了整整十七个小时。讨论最后结束时,呈宫内大钟的指针恰好指在第二天(二日)凌晨一时半上。
  若以一句话来概括这种前所未有的长时间的讨论,那就是,针对统帅部激烈的“主战论”,东乡外相和贺屋藏相则主张“和平论”。最后决定采取第三方案:“进行作战准备和外交谈判齐头并进”。
  会上,最先讨论的是第一方案:“不予开战,卧薪尝胆”。具体情况是:
  贺屋:“就这样不进行作战,任其形势发展,三年后一旦美国舰队采取攻势时,海军是否有取胜的把握?”
  军令部总长永野:“这就难说了。”
  贺屋:“是否认为美国舰队会对我发动进攻?”永野:“那就不知道了,我觉得有一半可能性。”
  贺屋:“如果前来发动进攻,那我们在海战中能否取胜?”永野:“与其现在不进行作战,待三年后再进行,还不如现在就进行。若是考虑到三年后的处境,那么现在进行作战会顺当些。”
  贺屋:“如果战争在第三年就有把握取胜,那就不妨进行作战,但是在永野的说明中这点却是含糊不清的,而且据我判断,美国向我开战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我并不认为结论是可以作战。”
  东乡:“我也不认为美国舰队会前来进攻,因此,我认为现在没有必要进行作战。”
  永野:“俗语说‘有备无患’。对方的企图不清楚,我就放心不下。若等三年,敌人在南方的防御便会加强,敌舰也将随之增多。”
  贺屋:“那么,何时进行作战才能取胜?”
  永野(以强硬的语调):“现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第一方案被否定了。于是转入了第二方案——“决心当即开战,通过战争解决问题”——的讨论。
  杉山参谋总长首先对十月三十一日参谋本部部长会议所作出的结论进行了说明,该结论是“立即丢掉同美国谈判的念头,十二月初发动战争”。接着说:“我认为现在根据第二方案决心开战,而外交谈判,要把重点放在既要把握开战的表面理由,又要隐匿开战的真实意图上,这是妥当的。”会上讨论情况如下:
  东乡、贺屋:“在下这样的决心之前,我们希望设法进行最后一次谈判,因为要在具有二千六百年历史的皇国的重大转折之际,豁出国家的命运。搞欺骗外交也未免太过分了。我们于不了。”

  参谋次长塚田:“首先应该决定的是两件事,一是决心立即开战,一是在十二月初发动战争。否则,统帅部就无能为力了。希望外交等问题待上述问题解决后再行研究。”
  军令部次长伊藤(这时突然插话):“海军方面认为外交谈判可以进行到十一月二十日。”
  塚田:“陆军方面则认为谈判进行到十一月十三日为宜,到以后就难办了。”
  东乡:“在外交谈判方面规定一个期限是必要的,但作为外相来说,如无成功的希望,就不能搞外交谈判。如果在期限和条件方面外交谈判都没有成功的希望,外交谈判就不能进行了。那当然就不得不打仗。”
  这就有必要对外交谈判的期限和条件等问题进行讨论。东条首相提议把这个问题同第三方案——“在决心开战的前提下,进行作战准备和外交谈判齐头并迸”——结合起来一起讨论。
  塚田对参谋本部的原来方案反复加以说明,并主张:“外交谈判不得妨碍作战;外交谈判可为情况所左右,但期限不变:谈判期限定为十一月十三日”。会上讨论说:
  东乡:“十一月十二日未免太苛刻了,海军不是说十一月二十日吗?”田:“作战准备就是作战行动。飞机和舰艇在准备过程中恐怕会同敌人发生冲突。因此,停止外交谈判的日期,应是在这次作战准备中开始的、几乎可看作为作战行动的积极准备的前一天。这一天就是十一月十三日。”
  永野:“小冲突是局部性冲突,不是战争。”
  东条、东乡:“由于外交和作战齐头并进,所以一旦外交上取得成功以后,如果保证不了停止发动战争,那就糟了。”场田:“那是不可能的,谈判以到十一月十三日为宜,超过这个期限就会打乱统帅部的部署。”
  杉山、永野:“这是一件使统帅部伤透脑筋的事情。”岛田海相(对伊藤次长说):“总可以把外交谈判进行到发动战争前的四十八小时吧?!”
  塚田(从旁制止说):“请你不要说了。那是不行的。外相所需要的时间是哪一天呢?”
  于是,大家就停止外交谈判的期限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这时决定体会二十分钟。休息时,陆海军统帅部找各自的第一部部长(作战部部长)一起进行了研究,结果决定“外交谈判可以进行到十一月三十日”,即开战前五天,接着便继续开会:
  东条:“是否可以定在十二月一日?即使推迟一天也好,因为这样可以使外交谈判的时间长一点,行吗?”
  塚田:“绝对不行。十一月三十日以后绝对不行,不行!”岛田:“塚田君,十一月三十日到几点为止呢?到午夜十二点行吧?”
  塚田:“可以到午夜十二点为止。”
  这样,停止外交谈判的期限就定在十二月一日凌晨零时(东京时间)。
  另外,根据过去的讨论决定了三个问题:
  一、决心进行作战;
  二、十二月初发动战争,
  三、外交谈判若在十二月一日凌晨零时前取得成功,就停止发动战争。
  接着,会议转入讨论外交谈判的条件,并就外务省提出的《甲案》和《乙案》进行了研究。

  《甲案》是以这样的目的而制订的,即:在最短期间就目前三大疑难问题达成协议。其要点如下:
  一、日本将以贸易平等的原则适用于世界各国为条件,同意这一原则也适用于中国;
  二、在三国同盟的关系上,希望不过分扩大自卫权的范围,日本政府将独立自主地决定这一条约的适用范围;
  三、日本军队在所需时间(预计二十五年)内,仍将把部分兵力驻扎在华北、内蒙的某些地区和海南岛;其他地区的驻军则在日华和平实现后的两年内撇迟完毕。另外,一旦日华事变获得解决,或者公正的远东和平得以确立,日本军队将立即从法属印度支那撤出全部军队。在《甲案》没有希望达成协议的情况下,则建议以《乙案》作为打开最后局面的方案,其要点如下:
  一、日美两国都不以武力进入东南亚和南太平洋地区;
  二、为取得荷属印尼的资源而彼此互相合作,
  三、把日美贸易恢复到冻结日本在美资产前的状态;
  美国向日本供应石油。
  杉山和塚田两人激烈反对《乙案》,其主要理由是:
  “不涉及关键性的中国问题而从法属印度支那撤兵,这如果从国防观点来看,将会贻误国家大事,而且从法属印度支那撤兵正好符合美国的意愿,因此即使同美国签订协定,它也未必会向我提供物资;这样下去,半年以后,战机也就早已丧失贻尽”。他们两人主张“按《甲案》进行谈判”。
  但东乡外相坚持己见,他斩钉截铁地说:“当前外交的重点在于避免日美战争。因此,避免日美战争,冷静地考虑今后的计划,这才是日本的出路。我认为由于时间短促,《甲案》是没有希望的,因而我希望根据《乙案》进行谈判。这个方案是尽最大努力进行外交谈判的最后途径。如果堵塞此路,那我无法承担外务大臣的责任。”
  会议若在这样一种险恶的气氛中再继续讨论下去的话,那就有可能发展到东乡去留的问题。因此,陆军军务局局长武藤章建议体会,会议决定体会十分钟。
  休息时,东条、杉山、塚田和武藤在另一个房间里进行了协商。协商结果,得出如下结论:
  倘若把中国问题作为条件之一,根据《乙案》进行的外交谈判就未必会成功。如果拒绝从法属印度支那南部撤军,就必须考虑外相的辞职问题,也就是倒阁问题。如是这样,下届内阁的性质很可能是一个非战内阁,而且在其决心开战之前还需要时间,可是此时是不容许倒阁和拖延时间的。
  就是说,一、不容许这次审议再拖延几天(从统帅的角度上来看,十二月上旬开战这一期限绝对不能变更);二、不容许倒阁(其结果会出现一个非战内阁,而且还得花费一定时间进行研究讨论);三、可否将条件放宽些。
  结果,第一和第二两种情况都不容许出现,第三种情况由于陆军让步而在条件上放宽了些;于是就在《乙案》中补充两点“备考”,这就是:
  一、如若本方案达成协议,则准备把驻扎干法属印度支那南部之日本军队移驻法属印度支那北部:
  二、尚可视需要补充原方案中有关贸易平等之规定与有关解释、履行三国条约之规定。
  这夭会议上,东乡外相和贺屋藏相都主张不能下决心进行一场没有把握
的战争,并要把表示赞成与否的正式答复保留到十一月二日上午十一时,于是宣布散会。
  他们两人作了认真考虑后认为,假如他们辞职的话,那今后一定会任命主战派的人来继任外相和藏相。因此他们两人得出结论:与其这样,不如留在内阁,抓庄一线希望将为和平的努力继续到最后一分钟。直至第二天(十一月二日)中午。他们两人才终于同意“停止外交谈判,发动战争”。
  这样,新的《帝国国策施行要点》草案就此决定下来。《要点》草案规定:
  一、帝国为打开目前之危局,自存自卫,建设大东亚新秩序,现决心对美、英、荷开战,并采取下列措施:
  (一)发动武装进攻之时间定于十二月初,陆海军应完成作战准备;
  (二)对美谈判按附件规定之要点进行:
  (三)力求加强与德、意两国之合作;
  (四)在发动武装进攻前,与泰国密切建立军事联系。
  二、对美谈判若在十二月一日凌晨零时以前获得成功,即停止发动武装进攻。
  附件(略)

  破例的军事参议官会议
  十月二十二日,“大洋丸”客轮从横滨启航,于十一月一日抵达檀香山。船上搭乘三名日本海军士官,他们是装扮成船上工作人员的大本营(航空)参谋铃木英少佐、装扮成船上医务人员的潜水学校教官前岛寿英中佐、装扮成实习驾驶员的特种潜艇上的松尾敬字中尉。
  奇怪的是,这艘客轮不是航行在普通商船来回于横滨和檀香山之间的那条习惯航线上,而是航行在那条航线的北面,即进攻夏威夷机动部队的预定航线上。为什么要特意选择这样一条航线呢?这是为了调查这条航线上的气候和洋面情况,以及能否在洋面上补给燃料、使用水上飞机和会不会遇到其他商船等问题,以备夏威夷作战之用。
  由于美国方面戒备森严,前岛等人未能在檀香山上岸,而主要是通过船上的观察和驻夏威夷总领事馆提供的情报搜集宝贵资料。另外,在这艘客轮上乘有四百四十七名撤离夏威夷的日侨,因此,当然也从这些人中搜集了情报。
  顺便说一下,“大洋丸”客轮仍旧沿着原来的那条北方航线于十一月十七日返回横滨港。前岛中佐和松尾中尉立即登上等候在那里的一架飞机,急忙飞赴吴军港前去出席当天晚上特别攻击队召开的最后一次碰头会,他们两人在会上说明了夏威夷方面的情况;而铃木少佐则向进攻夏威夷的机动部队汇报了他们的侦察结果。
  就在“大洋丸”客轮返回横滨后的第二天(十八日),航行在横滨和西雅图之间那条航线上的“冰川丸”客轮也返回横滨港。这艘船上乘有军令部第三部(情报部)的福岛荣吉少佐。福岛选定商船所航行的那条北方习惯航线,沿途调查了北太平洋的气候和洋面情况,与此同时,他还确认了西雅图方面并没有什么特殊戒备的动静。
  十一月二日下午五时,东条偕同杉山和永野两人一起晋谒天皇,向天皇奏禀了昨天联络会议的讨论经过和最后结论。
  天皇听了以后,面带愁睿地陷入了沉思,最后他说:
  “尽量通过谈判途径打开局面,即使谈判不成功,是否就只得下决心同美英开战呢?如果事态果真象你们所说的那样,那么加紧进行作战准备也是万不得已的吧!总之希望你们力求通过谈判打开局面。”
  大皇始终祈求和平的优虑心情,使木户内大臣热泪盈眶。东条在上奏后退下来时也哭了起来。至少,东条己体察到大皇陛下的心情,所以才不胜惶恐之至。
  第二天,十一月三日,美国驻日大使格鲁在拍给国务卿的第一七三六号电报中申述了自己的意见。他说:
  “我认为,如果日本在日美谈判中遭到失败的话,那么全体日本国民也许会以武士道精神大干一场,决一雌雄。”
  四日,在皇宫内召开了陆海军军事参议官联席会议,就《帝国国策施行要点》中有关国防用兵的条文征求意见。条文如下:
  帝国为打开目前之危局,自存自卫。建设大东亚新秩序,现决心对美、英、荷开战;发动武装进攻之时间定于十二月初。象这样的军事参议官联席
会议,自明治三十六年①创设军事参议院制度以来,是首次根据天皇的旨意而召开的一次破例的会议。
  起初,天皇提出召开统帅部、内阁主要成员和军事参议官联席会议,想听听直言不讳的意见。但东条首相考虑到召开负责人和非负责人的会议恐怕会引起混乱,作为一个替代方案,便采取统帅部两位总长联名上奏的形式,召开陆海军军事参议官联席会议。
  出席这次会议的,政府方面有东条陆相和岛田海相;统帅部方面有参谋总长杉山和军令部总长水野;陆军方面的参议官有闲院宫、朝香宫、东久迩宫、寺内寿一、西尾寿造、山田乙三、土肥原贤二、 塚义男等将领;海军方面的参议官有伏见宫、百武源吾、加藤隆义、及川古志郎、盐泽幸一、吉田善吾、日比野正治等海军将领。
  会议在天皇陛下面前举行,从上午十时开到下午二时,由闲院宫元帅当会议主席。
  军令部总长永野和参谋总长杉山先后分别就陆海军的统帅问题和作战事宜作了说明。接着,参议官们向统帅部和政府方面提出疑问,并由统帅部和政府方面作了解答,随后由与会的军事参议官作出决议奉吝如下:
  “我们一致认为参谋总长和军令部总长提出之《帝国国策施行要点》中有关国防用兵之条文是适当的。”
  ① 1903 年。——译者

  “魔术情报”纷至沓来
  日本政府怀着一种抓住一线希望的心情,急忙派遣前驻德大使来栖三郎前往华盛顿,要他在外交技术上协助野村大使开展工作。
  十一月五日,来栖在他的外务书记官结城司郎次的陪同下,清晨四时搭乘横须贺线从东京开出的头班电气火车赶到横滨,从那里乘坐海军飞机飞抵台湾高雄郊外的冈山机场。接着再转赴香港,搭乘香港到旧全山的定期快速班机飞往美国。
  野村大使早在八月四日拍出的电报中就向东京提出了这一要求。他在电报中说:
  “希政府速派一名通晓国内外形势之外交前辈(例如来栖大使)暂来美国协助本大使处理工作,未知此举是否与政府之方针有何抵触之处。本大使工作己处于难以开展之地步,希政府研究后速派人前来。”
  但是,来栖并没有带来什么新的建议。虽然这位海军将领出身的野村大使在外交技术上尚有不足之处,但他的为人诚实坦率还是得到了罗斯福、赫尔的信任和高度评价。因此,倘若再有来栖这样一位老练的外交官前来协助野村工作,那说不定会发现一条使日美谈判引向达成协议的意外之途径,而这就是决定派遣来栖前往美国所抱的一线希望。
  这一天,从上午十时半起,在皇宫的一问房间里召开了御前会议。
  东条首相对所以提出《帝国国策施行要点》作了说明,接着,东乡外相、铃木企划院总裁、贺屋藏相、杉山参谋总长和永野军令部总长等人分别就有关外交、国力、财政、作战方面的问题加以说明。
  随后,有关方面对枢密院议长原嘉道的质疑作了回答。时至今日,天皇也只好顺从大家的意见了。在这次御前会议上,没有发生任何争论就通过了十一月一日联络会议决定的原来方案,所以会议在下午三时十五分便结束了。
  赫尔国务卿密切注视着东条内阁的政策,他断定:东条年阁在对待日美谈判的态度上有点焦急情绪。
  赫尔认为:近卫也曾要美国方面尽快接受他的主张,但近卫的目的之一是想通过签订日美间的协定来延长其执政时间;而东条却急于求成,与近卫的情况不一样。
  就是说,赫尔相信,倘若日美不能达成协议,东条就会准备采取行动(即指战争)。赫尔注意起东条内阁,是在东条内阁成立没几天,赫尔就收到一份东乡外相于十月二十一日拍发给野村大使的第六九八号电报的破译文本(美国方面是在华盛顿时间二十三日破译的)。在这份破译的电报中,有这样一段话:
  “日本方面认为在申述意见和明确立场方面已经使尽一切手段。就日本而言,除要求美国政府重新研究它的见解以外,再没有比这更积极的手段可以采取的了。……因此,希贵大使或若杉公使抓住适当机会,间接地让美国知道:日本在上述问题的讨论上已不能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好象是要证实赫尔的判断似的,日本政府在十一月二日至五日这几天内连续拍发给野村大使几份很长的电报,这就更使他清楚地认识到今后同美国政府进行交涉是何等重要。这些电报还告知野村大使,对美新方案的原文不管在你收到之前还是收到之后,都是一个“最后方案”;如果美国政府对此
拒绝接受,那就“除了战争别无他法”了。
  东乡外相在拍发给野村大使的官方电报中还带有一系列有关谈判的训令。十一月二日至五日的电报就是这样。美国方面通过“魔术的透镜”获悉了这方面的全部内容。因此,赫尔国务卿清楚地判断山东条内阁的焦急心情正在与日俱增。下面是十一月二日至五日的电报内容摘录:
  十一月二日发出的电报(十一月三日破译)
  ……新内阁成立以来,政府同大本营连日召开了会议。我们审议了改善日美关系的根本方针,期望在五日上午的会议上作出决定。届时将把讨论结果立即通知贵大使,这也许是我国政府为改善(日美两国)外交关系而作的最后努力。局势非常严重。如果重开谈判,形势迫切要求迅速达成协议。现在,希只限于贵大使知道此事。
  十一月四日发出的电报(十一月四日破译)
  ……帝国的内外形势十分紧迫,己不容许拖延时间了。……我们再三讨论结果,现在拟再继续谈判一次,但这是我们最后的努力。我们向对方提出的这个方案无论在形式上或实际上都是最终的方案。……如果根据该方案也不能迅速取得一致意见,那么遗憾的是,会谈将显然不得不决裂;而两国关系随之就势必面临破裂的局面。因此我们认为,这次交涉的成功与否,将会对日本帝国的命运产生极为重大的影响:它确实关系到帝国的安危。……现在,我们还是要本着尽量友好的精神进行最后的交涉。
  十一月五日发出的电报(十一月五日破译)
  关于《甲案》,希促使美国方面尽可能在短时期内接受下来。……如果美国对《甲案》提出许多反对意见,确实不可能达成协议的话,那么我们打算提出《乙案》,这是一个绝对的最后方案了。……这也是帝国政府的最后措施。形势非常紧迫,事态极其严重,绝对不容许拖延时间……
  东乡之所以连续给野村大使拍发上述电报,主要是因为《帝国国策施行要点(第二稿)》已在十一月五日召开的御前会议上决定下来了。
  帝国国策施行要点一、帝国为打开目前之危局,自存自卫,建设大东亚新秩序,现决心对美、英、荷开战,并采取下列措施:
  (一)发动武装进攻之时间定于十二月初,陆海军应完成作战准备:
  (二)对美谈判按附件规定之要点进行①;
  (三)力求加强与德、意两国之合作,
  (四)在发动武装进攻前,与泰国密切建立军事联系。
  二、对美谈判若在十二月一日凌晨零时以前获得成功,即停止发动武装进攻。
  凡是能接到“魔术情报”的美国政府和军界的首脑人物,包括罗斯福总统在内,都怀着紧张的心情从头至尾地把来自东京的电报看了一遍。他们事先就已经知道了日本的“最后方案”内容。这是因为美国方面截获并破译了日本政府于十一月四日通过电报拍发给野村的《甲案》和《乙案》,以及对这两个方案所作的说明。
  不仅是方案内容,连有些电报内容都被美方破译而获悉了,诸如“希望不要给美方造成这一方案是最后通牒的印象”、“由于种种原因,有关签署这个协定的一切准备工作务必在十一月二十五日前全部完成”、“只限于贵
  ① 指《甲案》和《乙案》。——原注
大使知道此事”等等。
  因此,虽然时间非常紧迫,事态极其严重,但美国方面却通过“魔术情报”早已对此形势了如指掌。

  发布《大海令第一号》
  这个《帝国国策施行要点》还不是开战决定,因为它规定,如果外交谈判达成协议的话,则停止战争。然而,虽说有这么一个条件,但事实上是下了开战决心的。御前会议一结束,杉山和永野两位总长就分别向天皇呈递了下列陆海军作战计划,并在得到天皇批准之后,他们相继发布了准备作战的命令。因为在决定开战时必须作好进攻敌人的态势,所以非得雷厉风行不可。
  大海令第一号
  兹奉敕命令山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
  一、帝国决定为自存自卫计,预期于十二月上旬对美、英、荷开战,并决定作好各项作战准备;
  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应进行所需之作战准备;
  三、有关具体事项,听候军令部总长指示。
  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
  大海指第一号
  兹指示山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
  一、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为干十二月上旬对美、英、荷三国开战,应及时将作战所需之部队进入作战开始前的待命地区;
  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应对美、英、荷军队出其不意之进攻严加戒备;
  三、除作战所需之特殊侦察外,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应秘密进行各项作战准备!
  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应责成第四舰队按其防御计划及时开始在南洋群岛一带敷设水雷;
  五、于作战进行时应遵循之作战方针与陆海军中央协定另见附件;
  六、关于海陆军协同作战问题,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应与有关陆军指挥官达成协议;
  七、作战初期,各舰队之基地大致规定如下:
  横须贺港:第四、第五与第六舰队;
  吴港:第一、第二舰队,第一航空舰队与联合舰队之直属部队;
  佐世保港:第三舰队、南遣舰队与第十一航空舰队。
  军令部总  长永野修身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
  致南方军总司令等人之命令
  大陆令第五五六号
  兹奉敕传达并命令
  南方军总司令官(伯爵)寺内寿一阁下:
  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烟俊六阁下:
  防卫总司令官山田乙三阁下:
  台湾军司令官安藤利吉阁下:
  一、大本营准备攻占南方重要地区。
  二、南方军总司令官应将主力部队集中于印度支那、中国南部、台湾、西南诸岛和南洋群岛方面,协同海军准备攻占南方重要地区。
  有关进攻作战事宜另行命令。

  三、南方军总司令官应接过第二十五军司令官之当前任务,加强对中国之封锁。
  四、南方军总司令官在遭到美、英、荷军队或其中某一国军队攻击时,为自卫起见,可用所在部队予以迎击之,在处理上述事态时尽力于就地解决。
  五、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防卫总司令官与台湾军司令官均应协助作好第二项之作战准备。
  六、有关具体事项,听候参谋总长指示。
  参谋总长杉山元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
  根据旧宪法的规定,天皇拥有统帅权,因此《大海令》就意味着是对海军发布的“天皇命令”,同样,《大陆令》则意味着是对陆军发布的“天皇命令”。《大海令》中的最后一项是说“有关具体事项,听候军令部总长指示。”因此军令部总长根据这一规定下达的指示就是《大海指》。
  十一月七日,野村大使向赫尔国务卿提交《甲案》,并根据东京的训令对该案作了说明。如前所述,赫尔早已获悉《甲案》内容和指示野村的那份说明要点的训令。但是,野村大使在向东京汇报这大会谈情况的电报中却说:
  “在提出《甲案》时,赫尔非常仔细地看了这个方案”。其实,赫尔之所以这样“仔细地看”,也许是想鉴别一下“魔术情报”和“原件”是否有出入。

  十一月八日那天的白宫
  十一月六日,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干部登上了由中央特派的专机,从停泊在佐泊湾的“长门号”旗舰飞往东京。七日,他们聚集在海军省第一会议室对联合舰队的作战命令作了最后的审定。
  会后,又拍电报请来了各部队的参谋,并于八日这一天向他们面交了《联合舰队机密作战命令第一号》(十一月五)日签发)和《联合舰队机密作战命令第二号》(十一月七日签发)。
  联合舰队机密作战命令第一号
  联合舰队命令
  联合舰队在对美、英、荷作战中之军事行动应根据附件规定进行。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  山本五十六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
  于佐伯湾“长门号”旗舰上
  根据该附件第二章(开战准备和作战)第一节(开战准备)第一条规定,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应按其指挥官所指定的地点“及时进入作战开始前的待命地区(择捉岛的单冠湾)待命”。另外,在该附件第三章(第一阶段作战)第一节(作战方针)第一条中这样写道。
  一、以先遣部队、机动部队、南洋部队、北方部队、主力部队对美国舰队进行作战。
  为了对夏威夷作战进行保密,除有关部队外,在下达命令时都删去了下述方框内的内容:
  开战之初,以先遣部队与机动部队进行突然袭击,并击溃敌之主力舰队,使其无法积极作战:如若美国舰队尚有机动作战能力,则全力搜索并予以歼灭之。
  联合舰队机密作战命令第二号
  联合舰队命令
  完成第一开战准备。
  Y 日预定为十二月八日。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七日
  子佐伯湾“长门号”旗舰上
  这个“Y 日”指的是“开战的大概日期”。顺便说一下,“X 日”才是“开战日”。
  当时,分布在九州各航空基地(鹿儿岛、出水、富高、笠之原、佐伯、字佐、大分、大村)上的第一航空舰队所属各机队正在“赤城号”的飞行队长渊田美津雄中佐的统一领导下(实际上,渊田已成为各机队的总指挥),夜以继日地进行着紧张的训练。第一航空舰队包括:第一航空战队(“赤城号”、“加贺号”)、第二航空战队(“苍龙号”、“飞龙号”)、第五航空战队(“瑞鹤号”、“翔鹤号”)。
  渊田在鹿儿岛基地遥控指挥着这些分散在各航空基地上的机队,负责领导和监督这些机队进行开战所必备的正式训练,并争取在十一月十五日结束其训练活动。
  十一月八日,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根据《联合舰队机密作战命令第一
号》,命令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指挥官率部队“进入作战开始前的待命地区(择捉岛的单冠湾)待命”。就在这一大(华盛顿时间十一月七日),白宫正在召开内阁例会。
  这天召开的内阁会议,气氛非常沉闷,远东形势支配着全体内阁官员。在平时的内阁会议上,先是总统自己对形势作一番说明,然后请有关内阁官员发表补充意见、加以评论,或者请内阁官员作出判断。但这天内阁会议一开始,总统就问赫尔国务卿:“不知你是否有所考虑?”
  赫尔在会上作了大约十五分钟的发言,他先谈了一下整个国际形势的危机,接着便详尽地汇报了同日本进行谈判的进展情况,最后用下面几句话结束了他的发言:
  “形势非常严重,不知我方何时何地会遭到日本的军事进攻,我们必须常备不懈。”
  霎时间,室内鸦雀无声。总统一一征询内阁官员的意见。全体内阁官员都同意赫尔对形势的看法。
  为了使美国人民对上述事态的发展能有充分的准备,内阁官员一致同意强调事态的严重性。
  因此,海军部部长诺克斯于十一月十一日发表演说,指出:
  “我们不仅在大西洋面临着必须采取自卫手段的局面,而且在世界的另一地区——太平洋的遥远地方——也面临着可能是同样严峻的局面:我们必须和在大西洋一样迅速作好防御准备。”
  同一天,韦尔斯副国务卿也在演说中发出警告:
  “不论在东太平洋还是在欧洲,征服的浪潮正波涛汹涌,将要袭击我们美国的海岸。美国正面临着远比一九一七年更为严重的危机,或许在什么时候我们被迫进行作战。”
  也就在这一天(十一日),罗斯福总统命令他的海军副官比亚多尔上校,要他今后在报送“魔术情报”时,不仅要象过去那样上报情报的要点,而且还要上报情报的全文。
  七日的内阁会议还决定采取这样的方针:“美国继续奉行现在的政策发动进攻,还是后退,任凭日本决定。”
  十一月九日晚上,野村大使秘密走访了美国邮电部部长沃克,这位部长将左右的人打发走后,以严肃的态度对野村大使说:
  “我开诚布公地对你一个人说,总统和国务卿都已掌握了日本决定采取行动的确凿情报,明天总统同你的会见,我看只不过是形式而已。对于来栖大使前来美国,也不能寄予任何希望。”
  第二天(十一月十日),野村大使同罗斯福总统举行了一小时左右的会谈,他向总统面交了日本的“最后方案”,并作了说明。告别时,他向总统吐露了自己处境困难的心情,他说:
  “作为大使来说,能够做到的事情毕竟是有限的。我深深感到自己对这一代和下一代的日本国民负有责任。我不希望自己成为最后一汪大使。”说完,他就离开了白宫。
  就在这次会见前几小时,海军中将南云忠一下达了《攻击部队作战命令第一号》,命令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一、十一月二十日以前作好作战准备;二、向单冠湾集结;三、组成一支攻击部队。
  次日(十一月十一日人联络会议通过了由六条项目组成的“所以要对美、
英开战的要点”,其中第六条结尾的措词是:
  “……现在,大东亚前途告急,帝国之存在濒于危殆。事到如今帝国不得不与盟邦共操干戈,排除一切障碍。”
  这个时候,美国方面截获到的有关日本方面的外交电报,其数量显著增多。
  而且,被破译的那些电报清楚地描绘出了日本政府的心情,从中可以看出日本内阁对时间的消逝感到焦急万分。
  野村大使努力牵制日本政府卷入战争。他在致外相的电报中一开头就说:“此电专致贵大臣”,接着他敦促外相要慎重,指出:“不难预料,战争一旦开始,势必成为一场持久战;局部的胜败并不是怎么重要的问题,而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更有甚者,十一月十七日,美国方面通过“魔术”又获悉了野村于十一月十四日拍发给东乡外相的电报内容。野村在这份电报中补充说:
  “……本大使虽不能详知日本国内情况,但根据你的来电知道形势紧迫。知道日本国民和政府当局都已忍无可忍,再提出这样的问题未免有点冒昧,但假如日本国情许可的话,那我相信在世界形势明朗化以前再忍耐一、两个月,乃是上策。”对野村提出的意见,东京在十六日用电报作了回答(美国方面于十七日破译了这份电报),指出:
  “……贵大使说,我们应当忍耐和坐视战争的发展。但遗憾的是,本大臣不得不告诉你,国内形势无法以此作为一个问题来看待。日美谈判达成协议的日期业已决定,不能冉更改。望你谅解这一点。
  “由于时间紧迫,望贵大使很好留意,不要让美国滑入歧途,拖延谈判。希你竭尽全力督促美国在我方案的基础上迅速达成协议。”
  美国政府通过“魔术的透镜”,单从这些来往的电报中就足以清楚地了解“形势之严重和时间之紧迫”了。
十一日本列岛上狂热的日日夜夜

  联合舰队的最后一次碰头会
  十一月四日至六日,机动部队根据夏威夷作战实施计划进行了特别演习。这是一次实战演习。机动部队飞行队从二百五十海里外的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起飞,向停泊在佐伯湾内的联合舰队的主力部队(假想为美国太平洋舰队)发起进攻。六日,由于气候恶劣而无法对停泊的舰艇进行攻击,故把攻击目标改为佐伯航空基地。观看了这次演习训练的联合舰队参谋长字垣少将在其日记《战藻录》中写道:
  “今晨,海上适逢弥天大雾,参加特别演习训练的乙军飞机对佐伯基地进行了猛烈的空袭。技术颇为熟练,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取得巨大成功。”
  这次训练,研究训练了许多飞行队同时进行协同攻击的战术,以及第二批攻击队迅速起飞的准备等战术。所以这次训练既为制订夏威夷作战计划提供资料,又为进行夏威夷作战作好一切实战训练。
  当时在作战准备方面最大的问题之一,是在夏威夷作战时用飞机向浅水施放鱼雷的问题。
  前面曾谈到过,一九四○年十一月英国航空母舰的飞机成功地袭击了停泊在塔兰托军港内的意大利舰队。于是,在这一战果的刺激下,日本海军于一九四一年春开始对下沉度为十二米的浅水鱼雷进行了研究。
  一九四一年七月,装有特殊的稳定尾鳍的鱼雷终于改制成功,经过施放鉴定,性能超过了预期的效果。于是就研究施放这种鱼雷的方法。到了十月份,由于研制工作首先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预计鱼雷若装上稳定尾鳍,就能向水深十二米(珍珠港的水深度)的浅海中施放,因此,接着就将这种飞机施放的鱼雷作为特急项目,向长崎三菱兵工厂订货制造。这样,第一航空舰队到十月三十日总算收到了五至十枚这种改制鱼雷,并从这天起直到十一月四日,一边听讲解,一边着手进行施放训练。
  与美国海军的预料相反,这种鱼雷在水深只有十二米的珍珠港内使用时,取得了惊人的成功。
  十一月十日,正式命令下列五名士官和五名下士官为特种潜艇官兵,并决定分乘在下列五艘特种潜艇上:
  伊二二潜艇:大尉岩佐直治上士佐佐木音吉
  伊一六潜艇:中尉横山正治中士上田定
  伊一八潜艇:中尉古野繁实上士横山薰范
  伊二○潜艇, 少尉广尾彰中士片山义椎
  伊二四潜艇:少尉酒卷和男中士稻垣清
  另外,松尾敬字中尉则以副指挥官的身分乘坐伊二二潜艇;为了维修和保养恃种潜艇,这五艘潜逛各配备两名下士官。
  十三日上午九时至下午三时,联合舰队在山口县岩国航空队举行了最后一次碰头会。除了南遣舰队外,各舰队的司令长官、参谋长、首席参谋都出席参加。
  会上,山本司令长官首先发言,他以最高指挥官身分作了感人肺腑的训话,表明了自己亲临战场的决心。他说:“但愿全军将士与本人同生共死。”
  然而,山本在“但是”后面又说了这样一段话:“如果正在华盛顿进行的同美国的谈判达成协议的话,那么在调日(即十二月八日那天开战之日)
前一天的凌晨一时以前,将命令撤回业已出动的部队。部队接到这个命令,必须立即掉头返回驻地”。
  接着,就有两、三位指挥官提出意见说:事实上,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要求。山本听到这种意见后立即严厉他说:“养兵千日,为的正是维护和平。如果有哪个指挥官认为接到上述命令后不能立即返回,那从现在起就禁止其出航,请他立即提出辞呈。”
  顿时,在座的全体与会者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联合舰队参谋长字垣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十一月十三日星期四雨后转晴山本司令长官的发言真是妙不可言。这是一位最高指挥官行将出师前的心理写照。接着,他还对参谋长的说明作了补充,并提出了各种注意事项。
  午餐备有美酒佳肴,十分丰盛。席间大家祝愿武运长久。下午一时,冒雨在门口摄影留念。随后,备舰队长官和参谋长都提笔写下自己的希望和决心,这是一件很好的纪念品。二时半左右,继续由我作了说明,然后就让南方部队召开碰头会。会议至六时结束。接着,大家分别登上汽车前往岩国深川饭店,在那里设宴招待参加碰头会的与会者。……
  在深川饭店的告别宴会上,由于时间关系,第一航空舰队的南云长官和草鹿参谋长提前退席。当他们离席时,在座的各舰队长官和参谋人员都以目相送,暗暗祝愿他们在珍珠港作战中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字垣紧紧握住草鹿的手小声他说:
  “拜托你了,请好好干吧!”
  字垣的声音虽小,但使草鹿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十一月五日清晨,来栖大使搭乘开往横须贺的头班电气火车离开东京,七日在香港又转乘快速飞机途经马尼拉、关岛、威克岛、中途岛(因飞机发生故障,在此停留了一下)、夏威夷、旧金山、纽约,于十五日抵达华盛顿。
  就在这一天,驻檀香山总领事喜多接到了一份东京于十五日拍出的电报。电报说:
  “由于日美关系显著恶化,你可以不定期地报告港内舰艇的停泊情况,但这报告每周要送来两次。我们想,你当然会注意到这一点的,但还是希望你特别注意保密……”
  吉川看到这份电报时感到不知所措。如果为了保密,那最好不拍电报。虽然东京说报告可不定期地送去,但还是要求每周报送两次。吉川思忖着:“他妈的!要是我被抓住,不就完了吗!?”但他还是壮着胆子侦察了珍珠港的情况,为此,吉川干脆住宿在一家开设在阿勒瓦高地上的海滨酒馆春潮楼(现改名为“夏季之家”)内,夜以继日地从酒馆的窗缝里刺探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动静。
  十七日早晨七时,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驶出岩国口,于下午一时四十分驶抵佐伯湾。下午三时多,山本司令长官为了向即将出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将士们进行鼓励和告别,访问了机动部队旗舰“赤城号”。
  山本向列队站在“赤城号”甲板上的各级指挥官、参谋人员和飞行员们作了如下的训话:
  “如果不得已开战的话,那么这次行动就是要在开战之初进攻远在珍珠港方面的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主力,这次作战的成败将决定我国今后整个作战的命运。

  “本来,这次作战要在排除一切困难和出敌不意的情况下进行,而作战计划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制订出来的。但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将军是一个卓有远见的有识之上,他非常小心谨慎。因此,可以猜想得出,他对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态早已采取周密的戒备措施。各位将士务必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要想到这次作战将是一场硬仗,切勿掉以轻心。”
  站在山本身旁聆听上述训话的字垣,在日记中写下了当时的感想。他写道:
  “山本司令长官的讲话甚为殷切,真是主将之言,感人肺腑。虽然将士们的脸上露出某种吃惊的神色,但看来一般都很沉着,大家都已下定决心,尽忠报国。尽管不能不预想到此举将会有若干牺牲,但愿神明保佑,将能达到其目的。”
  山本司令长官训话结束后,突然移步走到飞行队长的队列前面,同攻击珍珠港的机队指挥官渊田中佐握手,两人都一言不发。山本以一种表示完全信赖的眼神凝视着渊田,而渊田则以一种充满必胜信心的眼神表示了回答。这时,特种潜艇的特别攻击队的干部们正在吴军港水交社(海军士官俱乐部)的一问房间里聚精会神地举行明天出击前的最后一次碰头会。山本司令长官派遣有马参谋出席了这次碰头会。有马再次向特别攻击队指挥官佐佐木半九大佐传达了山本司令长官的意向:“特种潜艇不必强行进入珍珠港内。总之,希在营救特种潜艇士兵方面采取万无一失的措施”。特种潜艇的指挥官们当时写下了如下决心书,委托有马参谋转交给山本司令长官:
  尽忠报国。海军大尉岩佐直治至诚。海军中尉松尾敬字断然行之,虽鬼神亦避之。海军中尉横山正治沉着、勇敢、果断。海军中尉古野繁实七生报国。海军少尉广尾彰细心大胆。海军少尉酒卷和男昭和十六年十一月十七日夜于吴军港水交社松尾中尉虽然强烈希望作为特种潜艇的士官参加攻击珍珠港的战斗,但他随“大洋丸”客轮去珍珠港侦察后,于十一月十七日赶回吴港时,潜逛官兵名单已经决定,而且潜艇于第二天就要出港,所以,松尾只担任了伊二二潜艇的副指挥官,即在正式潜艇官兵发生什么情况后的一种预备职务。顺便提一下,松尾中尉于第二年,即一九四二年五月三十一日在驾驶特种潜艇进攻澳大利亚悉尼的战斗中阵亡。

  暗语电报“攀登富士山”
  野村大使在十一月十四日拍给东乡外相的电报中指出:“我相信在世界形势明朗化以前再忍耐一、两个月,乃是上策”,要求日本政府采取慎重态度;然他收到东乡外相的回电,却说日本政府的看法是“日美谈判达成协议的日期业已决定,不能再更改”。由于这样,野村大使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野村的苦衷不管是否有人知晓,反正在十一月十五日,大本营陆军部已经下达了“攻占南方重要地区的命令”。而且东京外务省也于同一天向日本驻美国、墨西哥、巴西、阿根廷、瑞士、土耳其、曼谷、河内的大使馆拍出电报,通知它们在万一发生事态的情况下就销毁密码机的顺序和详细方法作了指示。这份电报,美国方面直到十一月二十五日才破译,美国方面从中领悟了日本直言不讳的暗示:“万一的事态即将发生”。
  十一月二十日,野村大使根据东乡外相的训令,向赫尔国务卿提交了十一月五日御前会议通过的“对美谈判最后方案”,即《乙案》。这个方案的内容几天前就从东京用电报拍来了。由于它是一个英文文本,因此美国破译日本外交电报的机关,就不必再去为那种经常伤脑筋的日语泽成英语的事而操心了。何况赫尔不仅早已知道了该方案的内容,而且还从被美国破译的东京十一月十九日的电报中,已经获悉日本政府将这个方案视为“最后方案”,“如果美国不接受这一方案,谈判就只得破裂”。
  就在野村向美国方面提交“最后方案”那一天,即东京时间十一月十九日,特别攻击队的五艘潜艇,在其甲板上各运载着一艘特种潜艇,沿着四国和九州之间的丰后水道南下,向着珍珠港外面的指定地点东进而去。
  另外,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为了隐匿其意图起见,错开各队舰艇的出发日期向着集结地点——单冠湾进发。航空母舰“加贺号”收到了好不容易才赶制出来的浅水鱼雷后,就于十七日驶出佐世保港。航空母舰“赤城号”于十八日上午九时、第二航空战队的“苍龙号”和“飞龙号”于十八日中午、第八战队的巡洋舰“利根号”和“筑摩号”于十八日下午二时,分别驶离佐伯湾。第五航空战队的“翔鹤号”和“瑞鹤号”也于十九日凌晨零时从别府起航。十八日傍晚从馆山湾出发的战列舰“比睿号”和十七日从佐世保港出发的战列舰“雾岛号”也在东京湾外面会合后一起向着单冠湾驶去。
  十九日上午九时十五分,东进在暖流滚滚的伊势湾洋面上的航空母舰“苍龙号”和“飞龙号”的舰上人员列队站在飞行甲板上向伊势神宫遥拜,祈祷武运长久。当天傍晚驶过东京湾洋面时,秋雨下个不停,大家又冒雨向皇宫遥拜,从心底里向天皇告别。
  正当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舰艇三三两两地向着单冠湾集结的时候,军令部第一部部长福留少将于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四时来到了抛锚在广岛湾柱岛停泊地区的“长门号”旗舰,向联合舰队司令部面交了将于二十一日下达的《大海令》和《大海指》。
  大海令第五号
  兹奉敕命令山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
  一、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应命令必要部队,为进行作战及时向待命的海面进发,
  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于进行作战准备过程中若遇到美国、英国或荷兰军队之挑衅,得行使武力进行自卫;

  三、有关具体事项,听候军令部总长指示。
  军令部总长 永野修身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大海指第七号
  兹指示山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
  一、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应命令必要部队进入作战海面,与此同时,并应命令你部按照开战之初的部署开始行动;
  二、根据《大海令第五号》行使武力之情况限于:美、英、荷之海军部队侵入我领海进行侦察活动,以及敌舰采取积极行动接近我领海附近地区进行活动使我遭受危险之时。
  军令部总长 永野修身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山本司令长官根据上述指示于二十一日凌晨零时用电报下达了《联合舰队作战电令第五号》,该电报命令的暗语是“攀登富士山”(指第二开战准备)。根据这一电报命令,机动部队决定按预定计划于十一月二十六日从单冠湾出击,开始向夏威夷远征。但是,这份电报仍然附有一个条件,即“根据形势变化,或者日美谈判获得成功的话,作战部队须立即集中返回驻地”。
  另外,正好在野村向赫尔递交《乙案》的时候,东京又给各驻外使馆拍发了所谓“风向暗号”的电报(美国方面于二十八
  日破译)。这份电报说:万一不能使用国际通讯机构时,可收听东京电台每天通过短波频率以日语向海外广播的“天气预报”。
  这种“天气预报”的不同暗语,意味着日本同美国、英国、苏联有断绝外交关系的危险。例如:
  一、暗语“东风,有雨”,指日美关系发生危险;
  二、暗语“西风,晴”,指日英关系发生危险;
  三、暗语“北风,阴”,指日苏关系发生危险。
  从那以后,美国的监听机构就受命严加注意收听这种“天气预报”。不,不仅美国方面注意收听,就连本人工作所在地——华盛顿日本海军武官处里的收听人员也都全神贯注地守候在收音机旁,惟恐漏听了这种短波“预报”。
  当时,我们海军武官处里装置了一架精密的无线电接收机,而且还配备了一名公开身分为“书记”的海军电信下士官,他是专门从事通讯谍报工作的。本来,这架接收机主要用来截听大西洋方面的无线电通讯,以便了解美国海军的动向。
  不管怎么说,自从接到“风向暗号”之后,武官处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为了万无一失,大家便正式开始进行各种周密的准备。
  当时,罗斯福总统为单纯争取时间问题创造条件,把他自
  己的设想告诉了国务院(据国务院提供的备忘录说,该设想是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日后不久”才形成的)。
  所谓争取时间的那个条件是:一、即日起向日本供应少量石油和大米,以后再增加上述物资的供应量;二、美国出面斡旋,以促使日华两国政府就当前局势问题举行会谈;三、对此,日本保证不再向北方和南方进军;即使美国参加欧战,日本也不引用日德意三国条约而对美宣战。
  但是,赫尔国务卿担心,美国会不会上日本的当,又会不会招致盟国的误会。因此一贯小心谨慎的赫尔认为,日美间维持现状的协定一旦达成,就
得有一个在形式上能够有效地支持美国立场的反建议。
  由于十一月二十二日前向有关国家提出这一文件试行方案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因此,赫尔国务卿就同英国、澳大利亚、荷兰、中国的代表进行了磋商。赫尔说:如果可能的话,美国陆海军的首脑部门都希望把危机推迟,便于现在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杀气腾腾的出击前夕
  可是就在这一天(东京时间十一月二十三日),南云中将率领的以六艘航空母舰为基干的大约三十艘军舰,已在北方荒无人烟的渔港——单冠湾集结完毕。这些军舰犹如视死如归的勇士,斗志昂扬地一心想要歼灭美国舰队这个“宿敌”。
  千岛群岛中的国后岛横卧在南北狭长的日本列岛的北端,同北海道东面的根室相隔一条海峡,其北侧的国后水道对面的择捉岛是千岛群岛中最大的一个岛屿。该岛形状狭长,从东北向西南延伸,东西全长大约二百零三公里。单冠湾位于择捉岛中部的南岸,那里有两个渔港,露在外面的叫年萌港,靠里面的叫天宁港。当然这是两个很小的渔港,由于平时只在渔汛季节渔船才到这里集中和分散,因此几乎无人知道这两个渔港的名字,它只不过是日本北方的一个荒凉的港口而已。
  千岛群岛的冬天来得很早。一到十一月间就可以看到雪了。它同北海道之间有时也有定期来往的船只,但除了给岛上居民运送粮食等物品外,就没有别的来客了。冬天,整个岛上覆盖着自茫茫的银雪,到处十分宁静,一片和平景象。
  在这荒凉的单冠湾,突然发生了一件惊动岛民的事情:舰队进港了。一艘、两艘、三艘……数量在不断增多。岛上的一名少年登上小山坡数了一数,大小舰艇共约三十艘,其中还有只是听说而未曾见过的战列舰和航空母舰。
  “出什么事了?”
  “一定是要演习啦……”
  岛民们正在议论纷纷时,第二潜艇队的三艘潜艇最后于十一月二十三日下午一时半驶入港内,至此,机动部队的舰艇最后集结完毕。
  机动部队集结在单冠湾的舰艇计有:航空母舰六艘(“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翔鹤号”、“瑞鹤号”);高速战列舰两艘(“比睿号”、“雾岛号”);重型巡洋舰两艘(“利根号”、“筑摩号”);轻型巡洋舰一艘(“阿武喂号”);驱逐舰九艘(“谷风号”、“浦风号”、“滨风号”、“矶风号”、“不知火号”、“霞号”、“霰号”、“阳炎号”、“秋云号”);潜艇三艘(伊一九潜艇、伊二一潜艇、伊二三潜艇);加油舰七艘(“极东丸”、“健洋丸”、“国洋丸”、“神国丸”、“东邦丸”、“东荣丸”、“日本丸”),总数共三十艘,其编制情况列表如 下 :

  机动部队的编制情况表
  编 机              动              部              队
  制 补    给     队类 轰炸中
  空袭部队 警备部队 支援部队 巡逻部队别 途岛部队 第一补给队 第二补给队
  第一航空舰队司令南云忠一中将
  指 南云 中将亲 第一水雷 第三战队 第二潜艇队 第七驱逐队司 “极东丸”特务舰舰长
  挥 自率领 战队司令 司令官三 司令今和泉 令小西要人大 “极东丸”特 “东邦丸”特
  官 官大森仙 川军一少 喜次郎大佐 佐 务舰舰长大藤 务舰舰 长新
  太郎少将 将 正值大佐 美和贵大佐”
  航空 母舰 六 轻型巡洋 战列舰两 潜 艇 三 艘 驱 逐 舰 两 艘 加 油 舰 四 艘 加油 舰三 艘
  艘(赤城号”、舰 一 艘 艘(“比 (伊一九、 (曙号”、“潮 (“极东丸”、(“东邦丸”、
  “加贺号”、(“阿武 睿号”、 伊二一、伊 号”)丸”、 “健洋丸”、 “东荣丸”、
  “苍龙号”、隈号”),“ 雾 岛 二三) “神 “国洋丸”) “日本
  “浦风号“、驱逐舰九 号”), 国丸
  “飞 龙号 ” 艘(“谷 重型巡洋
  “翔鹤号”、风号”、 (“利根
  “瑞鹤号”) 舰 两 艘 号”、“筑
  兵 “ 滨 风 摩号”)
  力 号”、“矶
  风号”、
  “不知火
  号”、“霞
  号”、“霰
  号”、“阳
  炎号”、
  “ 秋 云
  号”)
  击沉 敌主 力 警备与护 支援空袭 航线巡逻 轰炸中途岛基任
  舰和 航空 母 卫 部队 地 补给燃料务
  舰
  此外,根据军令部要求,力加强戒备而从大凑警备府派来的海防舰“国后号”和补给船只也都进入了停泊地区。
  由于这么多的舰只驶入港内,当然会使岛上居民惶恐不安。但是,使岛民惶恐不安的何至于此,因为舰队一进港,便从十一月二十日起以演习为名切断了择捉岛与岛外的联系。不用说,同岛外的交通被切断了,就是一切通信往来也都中断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十二月八日开战那一天)。更有甚者,在机动部队隐蔽在该港期间,大凑警备府的军舰和飞机也一
  直在岛的周围和东部海面上进行戒备。

  二十三日,在举行了新尝祭①的遥拜仪式后,南云长官就于上午九时召集各级指挥官、参谋人员和驱逐舰舰长在“赤城号”上进行训话,并下达了机动部队作战命令第一号、第二号和第三号。随后大家又一起商量了有关作战事宜,直到下午四时才结束。
  在第一号命令的“作战方针”部分中这样说:机动部队与先遣部队均应极秘密地向夏威夷水域进发。开战之初,便以机动部队对夏威夷之敌舰队果断进行突然袭击,并予以致命打击。与此同时,以先遣部队遏制敌舰出击,并极力围歼之。
  第一次空袭时间预定为 X 日○三三○②。
  第三号命令对《夏威夷作战空袭计划》中提到的“空袭部队的行动”作了如下规定:
  X 日前一天的○六○○③,部队从接近敌人的地点出发,航向一百八十度(正南),以每小时二十六海里的航速进击。
  X 日○一三○①,第一批攻击部队在珍珠港以北二百三十海里处起飞断然进行空袭;○三○○②,第二批攻击部队在珍珠港以北二百海里处起飞断然进行空袭。第二天(二十四日),机动部队指挥官南云忠一又召集飞行员在“赤城号”上进行训话:
  向行将出发进行夏威夷作战之飞行员训话内容
  以第一航空舰队为基干之机动部队正期望于十二月八日对傲慢无礼之宿敌美国开战。机动部队在开战之初拟对夏威夷之敌舰队发动突然袭击,并将其一举歼灭之,于转瞬之间置美国海军于死地。
  此实为一场史无前例之大空战,帝国之兴亡正在此一举。
  诸位勇于肩负护国之重任参与此一壮举,实为一生之光荣。军人生平之愿望,莫过于此矣。此举乃是诸位勇于挺身而出为帝国效劳之绝好机会,若今日不图报,更待何时!
  诚然,此战前途多难,要闯过寒风凛冽、怒涛汹涌之北太平洋,长驱直入敌巢与之决一死战,其含辛茹苦,实非同寻常。要克服此艰难险阻赢得克敌制胜之荣誉,非有一种死里求生之顽强勇敢精神不可。回顾以往,诸位在多年训练中已练就必胜之过硬本领。养兵千日,用此一朝。当今帝国面临危急之际,诸位理应担此重任。
  值此行将出征之际,谨想以本人过去久战沙场之一得之见奉送诸位:
  一、未战之前先以压倒敌人之气概断然对敌发起勇猛果敢之攻击,使敌迅速丧失斗志,此乃是胜利之道,二、不管遇到任何困难,必须时刻以必胜之信念,冷静沉着地应战,日益振作起不屈不挠之精神;三、望准备工作务必做得十分周密,切不可有丝毫疏忽。
  如今,国家正处于生死存亡关头,若诸位置生命于度外勇于肩负重任,
  ① 新尝祭,亦叫神尝祭,是向天地神明献新谷,以表示对收获的感激,并祈求来年丰收的一种祭礼。这种
  祭礼,日本自古以来有之,由天皇主持祭祀仪式。1873 年后,定于每年 11 月 23 日举行。战后,许多神社
  也举行这种祭礼。——译
  ② “○三三○”指凌晨三时三十分。——译者
  ③ “○六○○”指早晨六时。——译者
  ① “○一三○”指凌晨一时三十分。——译者
  ② “○三○○”指凌晨三时。——译者
愿以一片赤诚之心尽忠报国,愿以果敢勇猛精神闯过难关,天下任何事情均能办到。愿诸位忠勇之士同心协力,慷慨捐躯,以报君恩。
  训话一结束,就由军令部的铃木英少佐——他刚从夏威夷实地视察回来随“比睿号”战列舰到达单冠湾——在瓦胡岛的模型面前对珍珠港的情况作了说明。这具模型是前些时候专为机组人员训练而制作的,它彼放置在“赤城号”上。铃木说:
  “一、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舰艇仍按以前的方式进行着训练,每逢星期一出港,至迟星期六回港;
  “二、大型舰艇的停泊地区都在瓦胡岛周围,战列舰成双并排停靠在一起,外侧的战列舰必须用鱼雷攻击之,内侧的战列舰必须用飞机轰炸之;
  “三、航空母舰的所在位置不明,但有两至三艘航空母舰在夏威夷水域游弋,
  “四、珍珠港港口没有敷设水雷,但估计其四周装置着完备的防潜艇网。
  “五、除了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以外,飞行训练颇为活跃;
  “六、好象没有出动飞机进行大规模的空中巡逻;
  “七、除了十一月七日发现在希卡姆航空基地大飞机库上空有两只直径为四点五米的黄色圆形气球和一只深绿色的固定气球外,未看到有阻塞气球;
  “八、瓦胡岛附近的气象情况是少雨,飞行方面没有困难,早晨,瓦胡岛的群山之巅多半为云层覆盖,中午以前天气常常十分晴朗,但下午却又有一点残云。”
  可以回顾一下,机动部队自九月下旬开始进行以攻击珍珠港为目标的紧张训练以来,虽还不到两个月,但它确已全部完成了出击准备。不管是开战还是谈判达成协议,现在它正在寒风凛冽的北方一角遥望着四季常青的珍珠港,待命出击。
  海拔一千六百八十米高的单冠山,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山风呼啸。犹如海鹫的飞行勇士们迎风傲立在一望无际的飞行甲板上,气势冲大地等待着大显身手。
  就在这个时候,赫尔召见了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想再次摸清楚日本方面是否有可能作出某种让步之处。
  但是,两位大使在谈话中一点也没有涉及到这方面的内容,而且美国截获到的其他情报也使人大失所望,即使美国方面在原则上作些让步,也不会有多大效果了。
  其主要依据是东京于十一月二十二日拍发给两位大使的一份电报(美国方面于华盛顿时间二十二日破译)。该电报说:
  希竭力贯彻既定方针。全力以赴地努力实现我方所希望的解决办法。我们所以要求在二十五日以前解决日美关系问题,有着种种你们所猜测不到的理由。但假如能够在这三、四天内结束谈判,于二十九日签字(再说一遍是二十九日),并完成互换必要的备忘录,取得英国和荷兰的谅解,总而言之,假如一切事情均能办妥的话,那么我们决定等到那一天。这次我们已真的下定决心,这个期限绝对不能再变更。过了这个期限,事态就会自行爆发。希你们了解这一点后,能作出比以往更大的努力。
  以上情况只限于两位大使知道。
  根据这份破译了的电报,赫尔更加清楚地知道了日本政府的内心想法;
尽管赫尔领悟了“过了这个期限,事态就会自行爆发”这句话的暗中含义,但他还是在谈判破裂之前继续作拚命的努力,以便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赫尔事后回忆起十一月二十二日野村和来栖拜会他的情景时说:“看到这两位外交官笑容满面、态度谦恭、表面上十分亲热的样子,就感到他们是在当面撒谎。”赫尔在谈到他之所以有这种感觉的理由时说:
  “通过截获的电报,我已获悉了日本的险恶阴谋,并且也知道野村和来栖已收到同样内容的情报,但我很难顺着他们的意思谈下去。两人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后就坐了下来。野村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来栖有时也笑得露出牙齿,合不拢嘴来。但是他们此刻心里翻来复去所想的一定是:如果美国不答应日本的要求,那么日本政府在几天之内就发动新的侵略,而这迟早会给美国带来战争。”
  十一月二十四日,美国方面又破译了东京于二十四日拍发给野村的一份电报,该电强调:“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一期限以东京时间为准”。赫尔国务卿看到这份截获的电报时,他就直觉到“这是悬挂在我们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剑①(危险临头),而且是附有定时装置的”。
  这天晚上,罗斯福总统致电丘吉尔首相,对美国的反建议内容作了说明。
  电报说,“将要求日本保证既不南进也不北进,以此为主要条件,美国和其他国家除每月向日本供应一定数量的民用石油外,再向日本提供一定数量的粮食、医疗用品、棉花等其他物资。”罗斯福在电文的结尾部分中说:“我对前途的估计并不抱什么希望。我们必须对付一场货真价实的战争。也许近日内就会爆发战争。”这几句话是总统本人在赫尔起草的电文中亲自添加进去的。
  这时,业已作好出击准备的机动部队,正从我国北方的一个角落里遥望着珍珠港内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待命出击。
  就要出击的前一天,即二十五日,此时也许为了最后一次观赏祖国的山河,三十几艘舰艇上的将士们不由地凝视着白雪皑皑的择捉岛上的连绵群山。随后,各舰艇还分别举行了舰长训话和出师宴会等活动。
  在第二航空战队的旗舰“苍龙号”上,被飞行员们敬畏为“训练之鬼”、但又被亲昵地爱称为“多闻丸”的司令官山口多闻少将首先进行训话,接着,以大楠公的“七生报国”为宗旨而被称为“海军之乃木将军”的舰长柳本柳作大佐登台宣誓道:
  “帝国之兴亡,就在夏威夷作战此举。其所以献身于海军,正在于有这样的今天。只要我还没有死,即使剩下一片肉、一滴血,也坚决同敌人拚到底,……即使只剩下一颗牙齿也要咬住敌人不放……七世为人皆为陛下效劳。”
  他的一言一语句句感人肺腑,使一千五百名将士感动万分,连旁边整齐停放着的许多飞机的机翼也仿佛感动得震动起来,发誓要殊死报国。
  接着,舰长就抓紧出击前的空余时间,把他朝拜神户凑川神社时所得到的神符亲自分发给全体官兵。随后,便在舰长的领唱下开始了军歌大合唱。这首军歌是柳本平时最爱唱的《佐久间艇长之歌》,其歌词大意是:
  献身君国,
  坚守岗位,
  ① 源于希腊民间传说。——译者

  死而后已,
  乃日本男儿之荣誉。
  柳本舰长身材矮小,他挺起胸膛,在那戴到齐眼眉的军帽下露出一张严肃的面容;他仰望着天空,用其不知从哪儿来的宏亮声音指挥着大合唱。一千五百名官兵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大合唱歌声,在单冠湾寒冷的海面上回荡着。
  “死而后已”的“佐久间精神”正是柳本自己的庄严誓言,也是他对神明的虔诚祈祷。
  舰长指挥的军歌大合唱结束后,柳本马上就命令值星官说:“今天可以让士兵们开怀畅饮。”
  于是,值星官山本泷一大尉立即发出号令:“打开小卖部。”
  在水兵们的每个舱室里,每张餐桌的上座都摆着舰长送来的清酒,接着有人便把清酒注入水壶,分送到各个席位面前。
  “快喝吧!”
  “从明天起因为要作好战斗准备,暂时禁酒啦……”
  “不是暂时,这也许是一生中最后一次喝酒啦!”
  “不管你怎么说都行,反正今天是酪酊大醉的出师欢宴。”
  猛将山口司令官和一贯谨严的柳本舰长,这时也都来到水兵们的舱室里向他们祝酒。从少将到士兵,大家都不拘礼节地开怀畅饮。分队长长井大尉担任招待,他提着酒壶来回斟酒。甚至连柳本也完全沉浸在一片兴奋之中。他摇摇晃晃地提着酒壶来回祝酒,这时突然有人喊道:
  “把舰长抬起来!”
  几名水兵随即蜂拥而上,有的抬手,有的抬脚,吆喝着把柳本抛了起来。
  不知不觉地,柳本用他的面颊往他身旁的下士森抬的脸上使劲地擦了几下。大概因为他已有两、三天未刮胡子,痛得森拾受不了,哇哇直叫:“舰长,好痛呀!这家伙可真受不
  了……”
  柳本感到格外高兴,只是噗哧噗哧地笑着。森拾想挣脱开来,但由于被紧紧地搂住了脖子,动弹不得。最后森拾总算挣脱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他的脸上还是痛得火辣辣的。

  向珍珠港出击
  十一月二十六日早晨六时,“赤城号”旗舰升起了信号旗。各舰艇的航海士(配合航海长工作的士官)都向本舰舰长报告说:“旗舰发出信号,起锚,准备出港。”
  此时,南云忠一中将率领的海军史上最强大的一支机动部队(六艘航空母舰、两艘战列舰、两艘重型巡洋舰、一艘轻型巡洋舰、九艘驱逐航、三艘潜艇、七艘加油舰)迎着时而飘落下来的雪花从单冠湾出击,踏上了远征之途。
  随着旗舰信号旗的降下,各舰艇都按规定的出港次序起锚启航。四万吨级的“赤城号”从第二航空战队的旗舰“苍龙号”旁边轻轻掠过,向着平静的海面驶去,它那桅杆顶上的那面南云海军中将的旗帜迎着北方的晨风来回飘扬。这时,在“赤城号”的后甲板上,军乐队发狂似地演奏起无比雄壮的《军舰进行曲》,它犹如视死如归的勇士们出征时擂起的战鼓。
  以“赤城号”为先导的六艘航空母舰徐徐驶出单冠湾。这是一次无人送行的秘密出击。当时,只有在单冠湾外执行警戒任务、以防敌潜艇可能进行监视的那艘大凑警备府的海防舰“国后号”向它们发出了“祝愿壮途成功”的信号。
  “赤城号”一面回发了信号表示“感谢”,一面悄悄地驶向远方。几天来的风浪,今天平息了,只有那零星的浪花拍打在舰舷下侧四处飞溅着。舰尾上的那面舰旗正迎着北太平洋寒冷刺骨的晨风飘动起来。这面舰旗代替战斗的旗帜,在靠近舰桥的中心桅杆上高高飘扬的日子已为期不远了!
  但是,箭毕竟还没有离开弓弦,因为南云中将得到的指令是:“如果日美谈判获得成功,机动部队应立即返回原地集中”。
  不久,机动部队肩负国家的命运,以六艘航空母舰为中心编成了警备飞行队形,迎着北太平洋的波涛径直向东驶去。航向为九十七度,目标直指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机动部队停止了一切无线电发报,全神贯注地收听东京的广播。
  就在机动部队从单冠湾出击前四小时,即华盛顿时间十一月二十五日中午,白宫召开了最高军事会议。到会者共有六人:总统以及国务卿赫尔、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海军部部长诺克斯、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和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总统没有将美国参加欧战时所要采取的行动作为议题,而是以怎样对付面临着来自日本的紧迫的危险作为会议的议题。
  首先,赫尔就对日关系的危机作了发言,他说:“几乎没有希望同日本达成协议。原先以为还能继续进行的那轮日美会谈,现在也已绝望了。日本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突然用武力开始新的征服行动。保卫我们国家的安全原是陆海军所主管的事。不过我还是想不客气地向几位军事首脑进一言:日本也许会把突然袭击作为其战略的主要之点。日本有可能同时在几个地方发动攻击。”
  接着,罗斯福总统指出:“日本人素以不宣而战臭名昭著,因此美国有可能在下星期一(十二月一日)前后遭到攻击。”另外,他还指出,问题是美国对此应当采取什么措施。
  史汀生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当前的问题就是要美国在不太危险的情况下迫使日本先放第一枪,这是一个难题。

  总统之所以说日本恐怕会在十二月一日前后进攻美国,其判断的主要依据,大概就是在东京于十一月二十二日拍给野村的那份电报(美国方面于二十二日破译)中有这样一段话:“这个期限(东京时间十一月二十九日)绝对不能再变更。过了这个期限,事态就会自行爆发”。
  这一天的最高军事会议开到下午一时半结束。随后,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收到陆军情报部送来一份有关日本军队“业已开始远征”的报告。报告说:“日本陆军的大批部队从上海搭乘由四、五十艘运兵船组成的一支船队正沿着中国海岸南下,驶往台湾南部……”
  于是,史汀生当即打电话把这一情报告知了总统和赫尔。
  史汀生打电话的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五日下午四时三十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间恰好与南云的机动部队从单冠湾向珍珠港出发的时间相同(东京时间二十六日早晨六时三十分)。
  总统获悉这个情报后大为震怒,他说:
  “这无疑是,日本一面想就从中国全面撤兵问题进行谈判,一面又想把从中国撤出来的兵力派往法属印度支那。这就是日本背信弃义的证据。整个形势已经发生变化……”
  当天,在最高军事会议结束后,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在写给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的信中,关于日本将要采取的行动问题是这样说的:
  在今天的会议上,赫尔和总统都确认了太平洋形势的严重性。他们两位对日军的突然袭击都不感到惊讶。
  华盛顿有一部分人认为,从各种角度来看,似乎日本很可能进攻菲律宾,而我则和另外一部分人看法相同,并不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但由于那部分人坚持己见,因此决定让你也知道这种情况。……我认为,日本向泰国、法属印度支那和缅甸三个方面采取行动的可能性最大。
  这样,华盛顿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南方,它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南云的机动部队已朝着夏威夷方向东进而来。
  作为其明显的例证,这里可以拿出华盛顿美国海军情报局十一月二十五日(即机动部队从单冠湾出击的那一天)的一份关于日本舰队所在位置的报告。
  这份报告竟然对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所属航空母舰和战列舰的所在位置作了这样的推断:
  “赤城号”、“加贺号”在九州南部;
  “苍龙号”、“飞龙号”、“翔鹤号”、“瑞鹤号”在吴军港附近:
  “比睿号”(战列舰)在佐世保附近;
  “雾岛号”(战列舰)在吴军港附近。
  自一九四○年八月以来,美国曾截获和破译了东京外务省和日本驻外使馆的不少外交电报,完全了解日本的底细,但为什么美国会作出这样的错误估计呢?关于这个问题虽须另作详细叙述,但不消说,这种错误估计则是日本突然袭击珍珠港成功的一个主要原因。
  就在美国海军情报局作出这种错误判断的时候,航空母舰“苍龙号”上的机枪手们却正在瞄准着北太平洋高空的大风筝进行射击训练。每当机枪子弹击中风筝上画着的罗斯福总统的头像时,围在飞行甲板上观看的舰上人员连连拍手叫好。

  对赫尔备忘录恨之入骨
  机动部队从单冠湾出击的那天,即二十六日,外务省迫不及待地给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拍发了电报,要他们用直线电话联络(美国方面于华盛顿时间二十六日破译)。电报说:形势日趋严重,而电报联络又需很长时间,为此,今后最好根据需要,简单扼要地把会谈情况随时以电话告知(外务省)美国局局长山本,通话时可使用下列暗语:暗语“纽约”,指三国条约问题;
  暗语“芝加哥”,指一视同仁的待遇问题;
  暗语“旧金山”,指中国问题;
  暗语“伊藤君”,指首相;
  暗语“伊达君”,指外务大臣;
  暗语“德川君”,指陆军;
  暗语“前田君”,指海军;
  晴语“婚事”,指日头谈判;
  暗语“君子先生”,指美国总统;
  暗语“梅子先生”,指赫尔国务卿;
  暗语“买卖”,指国内形势;
  暗语“出卖矿山”,指让步;
  暗语“不出卖矿山”,指不让步;
  暗语“生孩子”,指形势急转直下。
  卓有远见的前海军将领野村吉三郎,早就预料到美国方面不会接受他于十一月二十日向赫尔国务卿面交的日本的那个“最后方案”,即《乙案》。野村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有天皇和罗斯福总统两人亲自就旨在维持太平洋和平的日美两国合作问题互通电报,才是打开日美两国间紧张局面的唯一出路。于是,他于第二天即十一月二十六日(华盛顿时间),致电东乡外相,申述了他的“最后意见”。电报说:
  “我认为,目前打开局面的唯一办法,就是由总统就旨在维持太平洋和平的日美两国合作问题亲自致电天皇,并望天呈陛下亲自复电,由此,改变一下两国间的紧张空气。在暂时争得了一段充裕的时间之后,再考虑英、美、荷对荷属印尼实行保护性占领的可能性,并由我方提议设置包括法属印度支那、荷属印尼和泰国在内的中立地区。我不认为谈判决裂就必然会导致日美开战。
  “此电也许是本大使提出的最后意见。此事至少须请示木户内大臣,并切望请示后当即复电”。
  这份电报拍出后不久,下午四时四十五分(东京时间二十七日早晨六时四十五分),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应赫尔国务卿的要求拜访了国务院。
  两位大使为会见赫尔而离开日本大使馆后不久,若杉公使就同(外务省)美国局局长山本挂上了国际电话,互通了情况:
  若杉:“喂!喂!我是若杉。”
  山本:“喂!我是山本。”
  若杉:“来栖要我告诉你,他和野村一起去同梅子先生碰头了。约定的时间是四时四十五分。”
  山本:“他们两位接下去是不是还要会见君子先生?”
  若杉:“大概是这样吧,但还未进行这方面的安排。现在的会谈进程可
能在今天的会谈时定下来。”
  山本:“那在今天会谈结束后,请再给我通电话。”
  赫尔在会见两位大使时一开口便对他们说:“遗憾的是,对于日本方面于十一月二十日提交的《乙案》,我们经过五天的慎重审议,实难同意……”接着,他就向两位大使面交了一份美国方面的文件。这就是著名的所谓《赫尔备忘录》。
  来栖大使结束同赫尔的会谈后,一回到大使馆就用电话向东京报告了会谈情况:
  来栖:“喂!喂!我是来栖。”
  山本:“喂!我是山本,那桩婚事谈得怎么样了?”
  来栖:“呀!信还没有收到吗?梅子先生昨天说,没有多大变化,看来这桩婚事可以谈成了。”
  山本:“那你已经发出信了?”
  来栖:“可不是吗,信已发出好久了。是七点钟左右发出的。尊夫人身体好吗?快生孩子了吧。”
  山本:“是呀,快生孩子啦。”
  来栖:“怎么,真的快生孩子啦。……那会生个什么孩子……看样子生下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山本:“因为她身体强壮,我看是个结实的男孩吧!不管怎么说,那桩婚事还是请你不要回绝了。”
  来栖:“什么事不要回绝了,是谈判的事吗?”
  山本:“哎!婚事……”
  来栖:“哈哈,那真谢谢你了。好吧,我尽力而为。”
  山本:“关于婚事问题,这里另外写信告诉你,但请记住,这一次不会那么容易。”
  不用说,美国方面截获并破译了上述电话内容。
  美国方面所建议的主要之点是:日美两国保证双方恪守美国过去所主张的原则;两国倡议远东各有关国家缔结互不侵犯条约,此事意味着重新确认九国条约;更有甚者,日本要从中国和法属印度支那撤走全部军队和警察部队:另外,日本要放弃它同中国接近的特殊关系,废除日德意三国同盟条约中不起作用的条文,否认中国除重庆政权外的一切政权。可是,日本方面,特别是陆海军统帅部对美国方面就日本的“最后方案”——《乙案》所抱态度,也就是他们的估计,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一言以蔽之,是因该方案而“担心日美谈判能否取得成功”。从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的《机密战争日志》中摘录下列几段话,也可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即使提出《乙案》,谈判亦不会成功。(十一月十日)“担心《乙案》能否获得成功……(十一月十二日)
  “但愿十二月一日(停止谈判的期限)尽速到来……(十一月十七日)
  “毋庸置疑,根据此要求,谈判会决裂……(十一月二十日)
  “这样,谈判更加决裂,欣喜,欣喜……(十一月二十一日)
  “但愿谈判就此决裂……”(十一月二十三日)
  《赫尔备忘录》就是在日本方面处于这种情况下,在十一月二十七日(东京时间)由赫尔亲手交给日本大使的。美国方面曾估计到日本可能会有以下四种选择:

  第一、同意美国的建议,改变自己的政策;
  第二、不再以武力南进和北进,但在中国进行的战争则极力继续下去;
  第三、开始撤走军队,看一看中国、美国和英国对此作出什么反应;
  第四、坚持强硬推行过去的政策。
  日本选择了最后一条道路。
  美国方面也考虑到日本会选择第四条道路。
  在日本方面,陆军对“《赫尔备忘录》恨之入骨”,把它看作是实际上的对日宣战书。海军看到《赫尔备忘录》时也在内部议论纷纷地说:
  “这是最后通牒,罗斯福果真下决心了。陆军方面是决不会罢休的……”
  但是,在这一天的《机密战争日志》中却这样写道:
  “此(指《赫尔备忘录》)应说是天有助于我,从此,帝国易于下开战决心,欣喜,欣喜”。
  《赫尔备忘录》似乎给参谋本部吃了一颗“定心丸”。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此以前日本一直担心着:如果美国纯粹为了争取时间而接受《乙案》,那就会打乱十二月初发动进攻的作战准备;而等到以后美国转而采取强硬方针的时候,陆军就会因北方有后顾之忧而很难进行南方作战,海军也会因兵力对比和燃料问题而很难同美国作战。
十二北太平洋的夕阳红似火

  美军发出“战争警告”令
  当时,美国显然正在策划要对日本采取敌对行动。那就是美国派出两架B24 型飞机,对号称为“太平洋上的直布罗陀”的日本海军基地特鲁克岛和马绍尔群岛的要塞贾卢伊特进行侦察,其目的在于查明日本海军舰艇的类型和数量,查明机场、飞机、兵营以及其他建筑物的位置和数量。
  这件事的起因,在于十一月中旬,正当日美关系处于极度紧张时,日本的四艘航空母舰突然去向不明。
  有情报说“这些航空母舰好象正在马绍尔群岛方面活动”,所以要查明其所在位置。十一月二十六日(即美国方面向日本递交最后通牒——《赫尔备忘录》的那一天),在美国陆海军联席会议上,海军方面把日军在太平洋中部的动向作为一个问题提了出来。当时,陆军航空部队指挥官阿诺德在会上对业已得到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同意、并经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批准的那份秘密计划作了说明。这一计划是:先派出两架 B24 型飞机飞往夏威夷,到那里接受陆海军当局对有关任务的详细指示,接着就飞往威克岛加油,然后对特鲁克、波纳佩、贾卢伊特进行侦察,侦察完毕就飞往新几内亚东部的莫尔斯比港,最后再飞往马尼拉郊区的克拉克机场降落。
  十一月二十六日,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拍电报给夏威夷方面的陆军部队司令肖特中将,向他下达了命令,命令的主要内容如下:
  “指示 B24 型飞机的机组人员采取照相摄影和目侧的办法对加罗林群岛的特鲁克和马绍尔群岛的贾卢伊特进行侦察;希望能得到包括潜艇在内的有关舰艇类型和数量,以及机场、飞机、大炮、兵营等方面的情报。照相摄影和目测侦察应在高空进行,时间不宜过久。要利用我机飞行的最高高度和最快速度来避开日机。一旦遭到攻击,可采取一切自卫手段。在 B24 型飞机飞抵夏威夷后,望通知它听从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指示”。
  由于这项命令必须在绝密的情况下执行,结果在飞机的配备上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差错。当时美国制造出来的 B24 型飞机只有十一架,而且全部作为运输机用于大西洋方面。于是只好赶紧从这些飞机中抽回两架加以改装,并必须给飞机装上新的机枪和照相机,以及保护机组人员用的装甲板。由于安装工作超过了预定时间,再加上天气不好,结果耽误了飞往夏威夷的时间。
  其中一架 B24 型飞机虽然好不容易地飞抵夏威夷的希卡姆机场,但此刻已经是开战的前两天——十二月五日了。尽管如此,这架飞机还要就地等待另一架 B24 型飞机飞抵那里。可是另一架飞机因发动机发生故障,推迟了从美国本土起飞的时间。
  十二月七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那天早晨,希卡姆机场遭到日军的空袭,那架 B24 型飞机的机组人员有两人死亡,四人受伤;这样,那架飞机就连同它的秘密任务一起全部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虽然,日本方面向美国方面提出的《乙案》是一个最后方案,但美国却对此提交了一份所谓《赫尔备忘录》作为答复。其内容又与《乙案》毫无共同之处。
  于是,日本方面于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午二时召开大本营和政府联络会议,对《赫尔备忘录》进行了讨论。讨论结果,得出下列结论:
  “一、《赫尔备忘录》显然是对日本发出的最后通牒;
  “二、我国不能接受《赫尔备忘录》。美国明知日本不能接受而故意提
出这个备忘录;
  “三、可以断定,美国已经决心对日开战。”
  就在日本方面召开联络会议后的数小时,即二十七日上午(华盛顿时间),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拜访了赫尔国务卿。他问赫尔说:
  “暂行协定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已完全落空。”赫尔回答后又补充说:
  “我对日美谈判己束手无策,下一步要看你和诺克斯了,也就是说,要看陆军和海军的了。”
  接着,史汀生在陆军部部长办公室里又同海军部部长诺克斯、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陆军作战计划部部长齐罗(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的代表)等人就下列两个问题进行了讨论:一是应该如何对付日本攻击的威胁;二是今后对派遣在远东的美国陆海军指挥官应发出何种警告。
  鉴于总统至今还没有明确表态,马歇尔和斯塔克两人便草拟了一份提交总统的《关于远东形势的报告》。里面提到下列两点:
  一、判断日本将南进,特别是侵入泰国!
  二、为了对抗日本的上述活动,美国在加强菲律宾的
  防御力量之前,要尽可能避免对日开战。
  这是最后一次向总统陈述军方的判断、战略和希望。罗斯福虽然没有采纳这一报告,但却同意向当地指挥官下达最后的戒备令。
  于是,马歇尔就在当天(十一月二十七日)先向菲律宾和夏威夷等地的陆军部队下达了一道戒备令。命令说:
  “日本的敌对行动随时会发生。如果敌对行动无法避免,美国则希望日本先放第一枪。目前要采取侦察和其他必要手段”。
  另外,斯塔克也向太平洋舰队和亚洲舰队发布指令。他的指令比马歇尔说得具体,一开头就说:“此电应视为战争警告”。接着便指出:“日美谈判已告结束。预计日本将在最近几天内采取侵略行动。日军可能对菲律宾、泰国、克拉地峡
  (马来亚)或婆罗洲采取行动,应采取适当的防御措施”。
  金梅尔一接到这份“战争警告”电报,就于十一月二十七
  日上午(夏威夷时间)在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召开会议,就陆军的歼击机通过航空母舰“企业号”运往威克岛和中途岛的问题作出决定。
  出席这次会议的,陆军方面有夏威夷方面陆军部队司令
  肖特中将和夏威夷方面陆军航空部队指挥官马丁少将等人。海军方面除金梅尔司令外,还有哈尔西中将(第八特遣队指挥官)、布朗中将(第三特遣队指挥官)、贝林贾少将(海军巡逻机部队指挥官)以及金梅尔的参谋人员。
  会上,第一个发言的是肖特。他说:“这批飞机恐怕会最先同敌机交战,因此应当使用我们所拥有的最好飞机。”
  这时,哈尔西问马丁道:
  “听说你已命令你的歼击机飞行员不得飞离海岸二十四公里以外,这是真的吗?”
  马丁点头回答说:“是事实。”
  “这完全不起作用。我们需要的是能在海上飞行的飞行员。”
  根据哈尔西的主张,会议决定使用海军航空兵部队的十二架 F4F 战斗
机。
  会后,哈尔西与金梅尔共进午餐。接着,他们两人就这次的特殊任务等问题一直商谈到下午六时左右。
  “我说,金!我想情你明确地告诉我,你到底希望我干到什么程度?要是遇上日本舰艇和飞机,那该怎么办才好?”哈尔西问道。
  金梅尔一面回过头来直盯着哈尔西的眼睛,一面明确地回答说:
  “你在说什么?一切全凭你的常识去办吧。”
  此时,日本的机动部队全军“人衔枚,马摘铃”,遥望着夏威夷的上空,正在悄悄地东进。舰队指挥官南云中将站在他的旗舰“赤城号”的舰桥上,凝视着十一月二十八日(东京时间)行将从北太平洋西面的水平线上消失的夕阳。接着,他回过头来向站在身旁的参谋长草鹿少将倾吐了他身为对珍珠港发动攻击的最高负责人的真实心情。他低声地说:
  “参谋长,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我竟接受了这么棘手的任务!我想,当时我要是再硬一下头皮干脆把这一任务顶回去,那该多好啊!现在干是干起来了,但不知是否能干好?”
  “没问题,一定能干好。”
  “你是个乐天派,真叫我感到羡慕。”
  也许是神经过敏,南云脸上多少显露出一点阴郁的神色。

  美国舰队司令的《第一号战斗命令》
  就在南云和参谋长窃窃私语的时候,收到了一份使机动部队首脑人物大惊失色的电报。这是从先遣部队第六舰队的旗舰“香取号”上拍来的一份紧急电报。
  原来,十一月二十四日,“香取号”驶离横须贺港,经特鲁克驶往马绍尔群岛的夸贾林岛途中,于二十八日下午五时左右在塞班岛以东一百六十海里的地方突然遇上一艘美国布鲁克林型巡洋舰,它正护卫着五艘运输船朝菲律宾或关岛方向驶去。
  这艘布鲁克林型巡洋舰排水量为九千七百吨,配备有十五门口径为十五厘米的大炮。而“香取号”则是一艘供教练用的巡洋舰,排水量为五千九百吨,舰上只装备有几门口径为十四厘米的大炮,战斗力差得无法比拟,航行速度也慢得可怜。当时我方固然大吃一惊,但对方也非常紧张。不过,到开战那天,对夏威夷断然进行突然袭击的先遣部队指挥官清水美光中将没有改变航向,他从容不迫地指挥舰队仍按原来的航向继续前进。
  当双方相距近一万米左右时,美国巡洋舰上的大炮突然调整仰角,把炮口一齐对准“香取号”。
  霎时间,“香取号”上剑拔弩张,充满了杀气腾腾的气氛。
  但是,美国方面好象是掩护运输船,从巡洋舰的烟囱里放出大量浓烟,并两次大幅度调整航向。
  当美国方面的舰艇随同浓烟一起在水平线上消失时,“香取号”就用紧急暗语电报向上级报告了它同美国舰艇接触的情况。
  当时,二十八日早晨七时(夏威夷时间),由“猛牛司令”哈尔西率领的第八特遣队(以航空母舰“企业号”和三艘重型巡洋舰、九艘驱逐舰为基干)驶离珍珠港后,正加速驶往威克岛执行特殊任务。
  但只有这一天,在哈尔西的舰队中却看不到有战列舰。
  原先哈尔西曾考虑到,为使日本方面,特别是夏威夷的日本间谍产生错觉,使其认为美舰这一行动只是一次例行训练,因此有必要让战列舰跟随舰队一起出发。但后来之所以没有让战列舰随队出发,是因为他又断定:
  一、必须尽快地把海军陆战队的战斗机运往威克岛;
  二、时速仅十七海里的战列舰同时速达三十海里的“企业号”航空母舰、巡洋舰、驱逐舰一起出航只会碍手碍脚;
  三、一旦与日本舰队相遇,战列舰几乎无法保护美国的舰逛,而保证安全的最大要素是速度。
  哈尔西率领舰从驶离珍珠港后不久,他就命令“企业号”舰长乔治·D·马雷上校发布《第一号战斗命令》。于是,马雷舰长便向舰上人员发出下列命令:
  一、“企业号”从现在起进入战斗状态;
  二、作好随时能够投入战斗的准备;
  三、也许会遇上敌潜艇。
  这就是说,接到作战部部长斯塔克的“战争警告”后,在美
  国太平洋舰队中至少有哈尔西的舰队已采取了战斗态势。
  哈尔西在命令马雷的同时,还向第八特遣队下达了命令,要所有的飞机都带上炸弹或鱼雷;把鱼雷上供演习用的弹头都换上供实战用的弹头;飞行
员应击沉和击落被发现的敌舰和敌机。
  知道这次航行目的地是威克岛的,一共只有三个人,即哈尔西、派遣飞行队长普特南海军少校和另外一位军官,所以在哈尔西的战斗命令下达后,整个特遣队都沸腾起来了。此时美
  国还没有公开宣布对日宣战,而且哈尔西也没有把这项命令告诉过参谋们。所以作战参谋威廉·H·布莱卡中校左手拿着战斗命令,带着疑惑不解的神色向哈尔西问道:
  “司令,你同意这项命令吗?”
  “同意。”
  “你知道这项命令意味着战争吗?”
  “知道。”
  “但是不能由你司令个人来决定开战,万一出了事情谁来负责?”
  “我负责,可以吗?如果发现敌人过来就先发制人。有什么争论到以后再说。”哈尔西中将的回答就象他那绰号“猛牛”似地,声调提得高高的。
  哈尔西的舰队停止了无线电通讯。白天,派出反潜艇巡逻机担任戒备,每天早晚两次出动飞机在舰队周围三百英里的范围内搜索敌机敌舰。因此可以说,如果那时发现了攻击夏威夷的日本先遣部队的潜艇,那么太平洋战争也许会因美国方面先放第一枪而爆发。
  这里顺便提一下,哈尔西的舰队于十二月四日早晨七时在离威克岛大约二百英里的地方,让海军陆战队的十二架 F4F 战斗机起飞后,便立即掉过船头向珍珠港返航。它打算于十二月七日早晨七时三十分(夏威夷时间——即我军第一批攻击部队开始进攻前二十五分钟)进入珍珠港港口。但因天气不好,在给驱逐舰补给燃料方面耽误了时间,因此在具有历史意义那一天的黎明,哈尔西的舰队还在离珍珠港二百英里的地方。那天早晨六时,哈尔西曾派出十八架 SBD 俯冲轰炸机兼带前方巡逻任务先行飞往珍珠港。当时“企业号”的舰上人员对那些能在自己前面早一步返回基地的飞行员还感到非常羡慕哩!

  子孙后代战斗下去
  十一月二十八日,东京拍给野村大使的电报中一开头就说:“《赫尔备忘录》对日本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建议”,接着训令如下:
  日本政府决不能以此作为谈判的基础。我方对此建议的答复,将在两、三天内送到你处,日美谈判可能因此而事实上中断。但希望不要给美国方面以停止谈判的印象。只对他们说:我们正在等待训令,虽然政府的意图还不清楚,但我们认为,日本政府的主张始终是正当合理的,日本已为太平洋的和平作出了重大牺牲。
  美国通过“魔术”,于二十八日(华盛顿时间)就获悉了这份电报内容。因此,从美国方面来看,事情已经很清楚,日本已不再要求同美国继续举行会谈,它已最后下定决心要采取新的军事行动。美国认为,日本把缔结协定的期限定为东京时间十一月二十九日(华盛顿时间十一月二十八日),这就意味着日本开始行动的日期已近在眼前。
  赫尔一面看这份已被破译的电报,一面直觉地感到:“来栖的使命正接近第二阶段。他的第一阶段的使命是要使美国承认日本在东太平洋的统治地位。第二阶段的使命是,如果第一阶段的使命以失败而告终的话,那就用会谈来拖住我们,直到日军作好进攻准备为止”。
  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午九时三十分,日本政府当局以对美关系问题为中心,同一些重臣①们进行畅谈,并就决定开战的问题作了说明,从而取得了他们的谅解。
  随后,从下午二时起,天皇在皇宫书斋内花了一小时左右的时间亲切地听取了重臣们的意见。
  天皇陛下说:“现在已到了非常难办的时期。”
  对此,重臣们发表了下列主要意见:
  若槻:“就我国国民的精神力量来说,是无须担心的,不过在物资方面到底能不能长期坚持下去,则必须予以慎重研究。如果单凭政府在上午所作的说明,那是很难令人放心的。”
  冈田、平沼:(谈了与若槻相同的意见。)
  米内:“因为没有资料,提不出什么具体意见。这里请容许我用一句俗语来表达我的希望:不要贪小失大,愿陛下三思。”
  近卫:“根据政府说明,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日美继续进行外交谈判,已无希望。不过我认为,不能因为外交谈判已破裂,就立即诉诸战争,这究竟有无必要,需特别慎重考虑。我觉得按目前情况,即以卧薪尝胆的情况发展下去,是否还能找出一条打开局面的途径?关于这一点,我想嗣后再听听政府当局的见解。”
  广田:“根据上午政府所作的说明,我感到日本目前正面临着外交方面的危机。但我认为外交谈判方面的危机一般都要经历两、三次反复,才能彼此了解对方的真意,不能因为遇到了一次危机就立即诉诸战争,那样未免有点操之过急了。”
  林、阿部:“我们认为,政府和大本营是经过充分合作、慎重研究后才决心开战的,所以,我们对此是有把握的。”
  ① 主要指曾当过总理大臣的一些重要人物。——译者

  最后,若槻再次起立作了结论性的发言,他说:
  “我认为,如果为了日本的自存自卫而不得不开战的话,那么即使预见会战败,甚至会使帝国化为一片焦土,也要开战。但是倘若仅仅为了追求理想——诸如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确保东亚的稳定势力等等——而推行国策,从而进行战争的话,那是万分危险的,所以望陛下慎重考虑。”
  总而言之,曾担任过首相职务的大部分重臣都认为,单凭《赫尔备忘录》就立即诉诸战争,未免操之过急。但作为一个现实问题来说,《赫尔备忘录》已成为引起日美战争的一个最大的也是最终的原因,这一事实在客观上是无法否定的。
  有关这一天的情况,在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的《机密战争日志》中是这样写的:
  “一、自上午九时三十分起,首相于皇宫内召集重臣们就内阁会议之决定加以说明,望取得重臣们之谅解……
  “二、随后又在御前同重臣们进行畅谈。不少重臣不主张战争。似乎只有阿部、林、广田三人对首相之决心表示谅解。首相与阿部、林、广田一起对其他那些不主张战争之重臣进行了说服工作。最后全体一致同意开战,并鞭策政府照此办理。①
  “三、回顾国家兴亡之历史,兴国者均为少壮青年,而亡国者则皆为老人。重臣们的那种希望太平无事的心理也是出于无可奈何。然而皇国之命运决不能托付于若槻、平沼之流老朽者身上。
  “吾人只有子孙后代战斗下去。”
  这天傍晚,参谋本部通讯课的户村盛雄中佐给派驻在邮政省检查室执行监督任务的白尾干城挂了电话,通知他把所有国外电报的递送工作推迟五小时,以配合戒备。于是,白尾就立即打电话给中央电信局,命令他们将电报的收发工作暂停五小时。除日本政府同德意两国政府之间往来的电报外,这一命令对国外往来的所有电报都适用。
  由于采取这一措施,罗斯福总统在开战前夕亲自拍给日本天皇的一份电报就被耽误下来了。这一点以后再谈。
  三十日上午,海军大佐高松宫在晋谒天皇时当面向陛下进言说:“因为海军自顾不暇,如可能,则希望避免发生日美战争。”
  天皇听后忧心忡忡,随后他询问木户内大臣:
  “海军有这种情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木户回答说:“我想陛下这次既已下定决心,就不可再犹豫不前,因为这是一个重大问题;如果陛下有一点不放心,就有必要把情况详详细细他讲清楚,让陛下了解。等一下请海军大臣和军令部总长进宫,把海军的真意弄清楚。同时希望陛下也将此事坦率地同首相谈一下。”
  下午三时半,东条首相晋谒天皇。随后天皇又召见了岛田海相和永野军令部总长。
  将日美战争稍许推迟一下,以便再在深思熟虑的基础上作出最后的决定权,想不到竟落到了这两位海军大将的手中。昨天下午,天皇征求重臣们的意见时,海军大将冈田启介说:“政府所作的说明叫人无法理解。”海军大将米内光政也含蓄他说:“不要贪小失大。”亦即是说,这两位海军出身的
  ① 这一段记述不符合事实。——原注
前首相都主张应该避免日美战争。那么,两位现役海军大将到底是怎样回答天皇的呢?
  当天下午六时、三十五分,天皇对木户说:
  “刚才问过海军大臣和军令部总长,他们两人都回答说有相当把握。因此请通知首相,按预定计划进行。”
  这样一来,高松宫那个直接晋谒天皇的果敢行动就被岛田和永野的最后一席有关海军有把握取胜的搪塞之言挫败了。同时,天皇为祈祷和平和为国为民所作的努力,结果也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日本航空母舰在何处
  决定命运的十二月份终于来到了。
  十二月一日凌晨零时,日本海军为了干扰美国无线电谍报工作并掩盖夏威夷作战企图,再次更换了一个月前刚更换过的舰队无线电通讯呼号。
  这一措施完全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这从美国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威夷)通讯谍报部的下列报告中便可窥其一斑。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一日
  日本海军于今天凌晨零时更换了海上舰队的所有无线电通讯呼号。在此之前,其通讯呼号是六个月或更长一些时间更换一次。上次更换的时间是十一月一日。而这次只过了一个月就更换通讯呼号,可以认为,这预示着日本正在逐步采取措施,准备开展大规模的积极行动。在这次更换通讯呼号之前的两、三天,大部分无线电通讯都是重发一至四天,甚至五天前的通讯电文。看来,日本海军正在越来越严格地采取安全措施。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日
  今天几乎没有收到有关日本航空母舰方面的情报。其原因之一,是还没有掌握已被更换过了的无线电通讯呼号。但是,从十二月一日更换后的两百多个通讯呼号中,已有一部分为我方所掌握。可是其中没有航空母舰的通讯呼号。其原因是航空母舰发出的无线电通讯量很少。
  十二月一日下午二时,在皇宫的“千种大厅”召开了决定我国兴亡的御前会议。会议决定:
  根据十一月五日决定之《帝国国策施行要点》而进行之对美谈判最后未获成功,故帝国决心对美、英、荷开战。
  于是,十二月一日下午四时终于下达了天皇的开战决定。
  在这天会议上,天皇陛下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这是一次极其沉闷的会议。直到主持会议的东条首相宣布“会议到此结束”时,天皇才拖着沉重的步伐退出会场。
  在御前会议上作出开战决定后,参谋总长杉山和军令部总长永野当即并排站在一起上奏天皇说:“将根据这项决定,向陆海军第一线的部队和舰队发布开始进攻的作战命令。”他们请求天皇批准这一作战命令。
  这一天,联合舰队司令部——在停泊于广岛湾柱岛停泊地区的旗舰:‘长门号”上——从一清早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决定开战的通知,直到晚上,它才接到军令部次长于下午五时发出的一份亲展电报。这份电报指示联合舰队司令部“拆看前几天送去的那封密封信”。拆看后,才知道它原来是《大海令第九号》和《大海指第一六号》。
  在《大海令第九号》的第一条中指出:“帝国决定于十二月上旬对美国、英国与荷兰三国开战。”《大海指第一六号》则一开头便指示说:“联合舰队对美国、英国与荷兰三国之作战行动应以所附之附件即帝国海军对美、英、荷三国作战方针为依据”。
  但是,由于军令部次长在电报中说:“发动武装进攻之时间以后发布命令”,因此联合舰队考虑到可能会推迟发布 X 日的命令,便暂先向各舰队司令长官拍发了那份“(开战业)已决定,日期以后下达命令”的亲展电报。
  十二月一日下午五时光景,就在军令部次长拍发上述电报的时候,继续向珍珠港方向东进的机动部队总算越过东经一百八十度的国际日期变更线,
驶离东半球而准备向西半球驶去。
  这时,只见指挥官向整个舰队发出信号,顿时气氛更加紧张。信号说:“本舰队预料已进入了基斯卡与中途岛之敌机巡航圈内。今晚越过一百八十度线后,离敌愈近。各部队在对空严加防范之同时,要严密监视可能尾随于后之所有敌舰。夜间,尚须特别注意不可暴露灯光,并尽量少发信号”。
  由于这天是预定最后作出开战决定的日子,所以,报务室里估计会接到开战命令,空气十分紧张。报务员为了不漏听命令中的每一个字,正全神贯注地守在收报机前。
  同一天(夏威夷时间十一月三十日),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将军把情报参谋莱顿少校叫到他的办公室里,说:
  “情报参谋,在你交来的《十一月三十日日本航空母舰位置推测表》中,没有说明第一航空战队(“赤城号”、“加贺号”)和第二航空战队(“苍龙号”、“飞龙号”)的所在位置,你认为它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最近没有收到有关这些航空母舰所在位置的确切情报,因此没有说明它们的所在位置。如果要我推测的话,估计这些航空母舰在吴军港方面。”
  金梅尔一听,不由得光起火来,马上紧逼着问道:
  “什么!?你竟不知道第一航空战队和第二航空战队的所在位置?”
  莱顿知道会受到司令的申斥,但不知就是不知,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我不知道。我估计还在日本本上水域内,但其所在位置不清楚,不过,除了这两个航空战队外,其他航空战队的所在位置我是确有把握知道的。”
  于是,金梅尔便以紧张时经常出现的那副严肃的神情两眼直盯着莱顿说:
  “言下之意,是不是第一航空战队和第二航空战队的航空母舰绕过钻石角(檀香山东南面之海角),你还不知道?”
  “我希望在此之前能发现这些航空母舰的所在位置。”
  莱顿回答后便狼狈不堪地离开了司令办公室。

  箭终于离开了弦
  另一方面,当时在十一月二十九日晚些时候,赫尔国务卿正在华盛顿板着面孔看到了美联社报道的一则电讯,内容是有关东条首相定于十一月三十日在大政翼赞会和日本东亚联盟举行的集会上发表“爆炸性演说”的,其中说:
  “蒋介石之所以追随英美和共产党人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抗日战争,驱使未来有为的中国青年充当炮灰,是由于英美想使东南亚各民族互相残杀来坐收渔翁之利,从而企图掌握东亚的领导权。……为了人类的荣誉和尊严,我们必须坚决从东亚范围内杜绝这种行为。”
  此时,萦回在赫尔脑海中的是美国方面破译的那份(东京于十一月二十二日拍给野村大使)电报中历说的这样一段电文:“这个期限(东京时间十一月二十九日)绝对不能再变更。过了这个期限,事态就会自行爆发”;还有,东京于十一月二十八日拍给野村大使的电报中的那段电文:“我方对此建议(即《赫尔备忘录》)的答复,将在两、三天内送到你处。”
  于是,赫尔直觉到局势的严重性,加之东条的演说已证实了这一点。因此,他于二十九日(星期六)深夜打电话给正在暖矿泉度周末的罗斯福总统,强调指出日本进攻的危险已迫在眉睫,并建议罗斯福提早赶回华盛顿。
  总统同意赫尔的意见,于十二月一日早晨回到了华盛顿。这一天,凡在华盛顿看到破译了的这一系列日本外交电报的人,都深深感到危机已在眼前。
  十二月一日,东京致电野村大使说:
  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一最终期限已经过去,形势在继续日益恶化。然而,为了不使美国产生过多的疑虑,我们已指示报界作这样的报道:虽然日美之间在部分问题上存在着很大分歧,但谈判仍在继续进行。
  二十九日,东京致电日本驻伦敦、香港、新加坡、马尼拉的大使馆,训令它们“停止使用密码机,并将其销毁”。十一月三十日,东京致电驻德大使,训令他前去会晤希特勒元首和里宾特洛甫外长,向他们说明当前的形势。电报说:
  日美谈判目前已处于决裂状态。请你极秘密地告诉希特勒和里宾特洛甫:日本同英美之间存在着突然爆发战争的很大危险,开战的日期也许会比想象的来得更快。战祸临头的确凿证据已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魔术情报”告诉人们形势越来越紧迫了。
  十二月一日,东京致电驻美使馆,指示说:
  “倘若需要销毁密码机,望同海军武官处取得联系,使用它那里备有的化学药品。”
  原来日本为了以防万一,早在一九四一年夏天就从东京把用于销毁密码机(包括大使馆内的那架密码机)和存放军事机密的保险柜所需工具秘密地运到了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处。由东京目黑海军技术研究所特地研制出来的这些工具包括有一座耐高温的炉子(直径约二十厘米,高约三十厘米)、可熔解金属片的铝热剂粉,以及可供导火用的引线。把应予销毁的机器拆开后,将其零件,特别是那些需要保密的部件放进这座炉子里,点燃铝热剂粉后即可全部熔解。
  就这样,虽然以罗斯福总统为首的华盛顿的军政首脑们已深深感到危机
迫在眼前,但当他们于十二月一日(东京时间为十二月二日)夜晚进入梦乡的时候,日本统帅部的两位总长正在奏请天皇把开战之日定在十二月八日,并且得到了天皇的批准。两位总长在奏疏中说:
  武装进攻的日期之所以预定为十二月八日,主要是
  考虑到月亮盈亏的日子和选择星期几这两个因素。为了
  使陆军和海军都能顺利而有效地进行首次空袭,在农历
  二十日左右,选择一个半夜以后到日出前有下弦月的月
  夜较为合适。另外,星期日是美军的休假日,停泊在珍珠
  港内的美国舰艇较多,有利于我海军机动部队空袭夏威
  夷。而我们选定的十二月八日这一天,夏威夷正好是星
  期已又是农历十月十九日。当然八日那夭在东太平洋
  已经是星期一了,我们已把重点放在机动部队的突然袭
  击上。……
  于是,在当天下午五时左右,设在广岛湾柱岛停泊地区的联合舰队司令部便接到了军令部次长拍来的电报,令其“拆看《大海令第一二号》”。下午五时三十分,山本司令长官电命联合舰队“攀登新高山一二○八”。这就是说:“开战日期定为十二月八日。按预定计划行动”。
  对于当时情况,联合舰队参谋长字垣少将在其日志《战藻录》中曾这样写道:
  “(命令)大致今晚可下达至全军。不知我联合舰队之将士有何感想?
  “但愿真正与我等一起尽最大努力。司令长官之心意决非置其部下于死地。我等于不久之将来,亦将投身于战斗。一切为天皇,为国家。”
  机动部队从单冠湾出击后,已经有六天了。舰队虽已从东半球驶入西半球,但海水的颜色并没有什么特殊变化。今天,海面上又刮起了风速为每秒二十米的南凤,驱逐舰等在汹涌的波涛中颠簸着。
  从昨天起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报务员,终于在十二月二日晚上八时收到了盼望已久的电波——联合舰队的命令。
  联合舰队作战电令第一○号
  X 日定为十二月八日。十二月二日十七时三十分发。
  机动部队参谋长草鹿少将在“赤城号”舰桥的微弱灯光下看完这份电报时,一直吊在心上的石头顿时落了地。他的心境如同万里晴空中的一轮秋月那么明朗。
  参谋长的心情是这样,那么机动部队最高负责人南云中将的心情又如何呢?他虽然相信,电讯会告诉他下达的命令是“开战”还是“返航”,但他仍不免有点忐忑不安,他深深感到现在可以根据这份电报专心致志地埋头于作战了。
  至此,对美开战的箭终于离开了弦。
  就在对美开战的箭离开弦的那天下午一时,日本的一艘豪华邮船“龙田丸”(总吨位为一万六千九百五十五吨),作为“第二次撤侨船”,从横滨启航,开往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
  这天的《朝日新闻》晚刊以“第二次赴美撤侨,‘龙田丸’启航驶向波澜壮阔的太平洋”为题,作了如下报道:
  “船上乘客共有一百四十八人(一等舱四十五人、二等舱二十八人、三等舱七十五人),其中外国乘客有:挪威驻日代办康斯特先生的夫人,今春
来日后视察满洲、华北的智利新闻记者布拉内托等一行四人,以及其他外国旅客共三十五人。上月二十九日经美国政府同意重新入境的六十余个急于返美的海外日侨,结果只有三人来得及办理手续,他们和旅居美国五十四年之久的南国太郎老人一起,也都是在即将开船之前才匆匆赶上船的。
  “乘客人数虽然不多,但由于驶向波涛汹涌的太平洋的那艘‘龙田丸’,其启航时间正是日美谈判处于极其重要阶段的紧要关头,所以码头上挤满了欢送的人群。从甲板上传来了《爱国进行曲》的音乐,它与人们大声叫喊的‘再见’声交织在一起,数不尽的手帕随风飞舞……船徐徐驶离码头”。
  对“龙田丸”的船长木村庄平来说,有几个问题是难以理解的。其中之一是开船日期一延再延。这艘邮般原定十一月中旬启航,后来延至二十日,接着又延迟几天,好容易到二十七日才决定于十二月二日启航。而且还以有关当局发表谈话的形式在报纸上大肆报道该船的启航情况:
  据外交当局发表谈话称:帝国政府继派第一次撤侨
  船赴美后正在就派第二次撤侨船问题同美国政府进行谈
  判,根据此次所取得之谅解,将派“龙田丸”开往洛杉矶和
  巴拿马的巴尔博亚港。日后,该船一旦准备完毕即出航,
  大致定于本月内驶离横滨。(十一月二十五日《朝日新
  闻》晚刊)
  据外交与邮电当局发表谈话称:此次开往美国之撤
  侨船——“龙田丸”,其航行日程为:十二月二日自横滨出
  发,十二月十四日抵达洛杉矶;十二月十六日自洛杉矶出
  发,十二月二十四日抵达巴尔博亚港。(十一月二十七日
  《朝日新闻》晚刊)
  日本是不是真的打算派“龙田丸”去撤回侨居国外的日本侨民?为什么该船的启航日期一延再延?为什么要定在十二月二日启航?
  象是再一次提醒人们注意似的,东京的晚报在十二月六日,即“龙田丸”驶离横滨后的第四天作了如下报道:
  “据外交与邮电当局五日发表谈话称:十二月二日从横滨启航开往洛杉矶和巴尔博亚港的‘龙田丸’,这次又因顺道前往墨西哥停靠,故决定将其航行日程更改如下:
  十二月十四日抵达洛杉矶;十二月十六日从洛杉矶
  启航,十二月十九日抵达[墨西哥]曼萨尼略;十二月二十
  二日从曼萨尼略启航,十二月二十六日抵达巴尔博亚港:
  十二月二十八日从巴尔博亚港启航[回国]。”
  攻击珍珠港的行动要取得成功,其绝对条件就是要对美国方面攻其不备。也就是说,要进行突然袭击,为了进行这次突然袭击,除严格保密外,若有可能,还必须使敌人对我方的意图作出错误的判断。因此,日本海军不论是首脑机关抑或各个舰队,都要同心协力,采取一切可以设想得到的措施。“龙田丸”的启航就是其中的一个措施。这是一个阴谋诡计,目的是要对方“放心”,使其认为日本决心开战的时间还是将来的事。所以说,日本是把“龙田丸”用作一种“掩人耳目的诱饵”。至于报纸上报道的所谓“据外交当局发表谈话称”和“据外交与邮电当局发表谈话称”云云,那都是大本营海军当局为达到上述目的而要求报社那样于的。
  “龙田丸”启航前一天的十二月一日(即御前会议作出开战决定的那一
天),船长木村庄平被海军省军务局的大前敏一中佐叫到了海军省。
  大前对木材说:“船长,这次要辛苦你了,一路上请多加小心……”接着随手交给他一只长方形的木箱。木箱沉甸甸的,使人感到里面装有什么金属之类的东西。
  虽然,大前未加说明,但这只箱子里却装满了十六支手枪,而且还放着一封使用这些手枪的指令信。
  大前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当作礼物送给木材呢?
  这是因为有十几个美国军人决定搭乘“龙田丸”,大前担心战争一打响,倘若这些美国军人知道该船随之要掉转船头返回日本的话,那么,他们说不定会胁迫船氏将船强行开往美国。
  第二天(十二月二日),在邮船即将启航前,海军省的林大佐登上了“龙田丸”,他在船桥下的海图室里同木村船长和加藤事务长进行了密谈。密谈时,林大佐严厉地命令说:
  “为了不让乘客们收听广播,必须把所有真空管都拆下,船上不得拍发任何无线电报。”
  不一会儿,船上响起了开船的铜锣声。林大佐急匆勿地走下舷梯,站立在码头上一面默默地进行析祷,盼望“龙田丸”能顺利完成任务后安全返航,一面凝视着“龙田丸”的巨大船体徐徐驶离码头。
十三 美国战舰停泊在港内

  刺探珍珠港内的美国舰队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给亚洲舰队司令哈特拍发了一份第○一二三五六号电报,其要点是:
  总统指示,下列工作要尽快进行,如有可能,在接到此电后两天内完成。
  一、征用三艘小型船只,供“防谍巡逻队”使用,
  二、这些船只要按照美国舰艇规定的最低条件,配备一门小口径炮、一挺机枪,并由一名海军军官指挥就够了;
  三、为了观察日军在中国海西部和退罗湾的行动并用无线电进行汇报,除极少数美国水兵外,可雇佣菲律宾人充当水手;
  四、要在海南岛和顺化(现南越北部海岸)之间、金兰湾与圣雅克角(西贡的东南)之间的印度支那洋面上各配备一艘船只,另外要在金匝角(印度支那最雨端)洋面上再配备一艘船只;
  五、这三艘船只中,“伊莎贝尔号”是总统同意从海军舰艇中抽调的,但另外两艘船只则不能从海军舰艇中抽调;
  六、为了执行总统这一计划,要把你所采取的措施上报作战部。“伊莎贝尔号”已经改装成为一艘游艇,并且不属于海军的编制。它是亚洲舰队司令偶尔使用的一条半新旧的小船。而其他两艘船只也只不过是就地征用的小船罢了。当时,亚洲舰队通过以马尼拉为基地的空中巡逻,完全可以得到充分的情报,因此,用这样的船只来组成“防谍巡逻队”,实际上是毫无意义的。
  那么,总统的这一计划出于什么意图呢?
  这是罗斯福总统采取的一个措施,要使他早已筹划好的、迫使日本在日美战争中先放第一枪的“谋略”的具体化。也就是说,他想把那种“防谍巡逻队”——曾在大西洋上作为引诱德国挑起战争的一种手段而被利用过——用于太平洋上,将其部署在日本载运南遣兵团的运输船队经过的航线上,促使日本公然对美国“军舰”先放第一枪。
  于是,第一艘船就于十二月六日傍晚从马尼拉出发,前往金兰湾入口处执行任务。这艘船就是原为开展南太平洋岛屿贸易而建造的八十五吨双桅帆船“拉尼凯号”。船长是原“瓦胡岛号”炮舰舰长 K·特雷少校。“瓦胡岛号”炮舰刚从中国长江口返回马尼拉。船上除了七名美国海军人员外,还有八名头戴白帽子,身穿水兵服的菲律宾渔民。
  出发时,亚洲舰队的作战参谋提醒特雷说:“如果日本方面问你们在干什么,你就回答说在寻找一架坠落的飞机。”可是,这艘船从马尼拉港口启航后不久,日本就开始向珍珠港发动攻击。
  十二月二日,东京又致电野村大使,指令他“除特别指定保存的东西外,销毁密码机、密码本和密码略语”,并指示他销毁这些东西后,以暗语“春菜”报告东京。
  美国方面通过“魔术”获悉了这份电报的内容。
  同日,东乡外相还致电驻夏威夷总领事喜多,指令他说:“鉴于目前形势,查明美国战列舰、航空母舰、巡洋舰在珍珠港的停泊位置是极为重要的。因此,望今后尽可能每天报告这方面的情况。另外,请电告珍珠港上空有无阻塞气球,或有无施放这种气球的迹象。并请告知我们敌战列舰周围是否装置了防鱼雷网。”

  这份电报的真正发报人是海军军令部情报部,收报人是森村正书记员,即海军少尉吉川猛夫。
  吉川是于一九四一年三月二十七日携带军令部情报部的密令前往夏威夷刺探珍珠港情报的。
  在他到职后不久的那段时间里,东京要求他每星期大约提供一次情报。到八月份以后,就要求他每三天提供一次情报,而现在终于要求他每天提供一次情报。
  不仅如此,东京还要求他提供关于阻塞气球和防鱼雷网的情况。当然,东京的意向吉川是一无所知的。
  但是,要求增加提供情报的次数,以及东京对阻塞气球和防鱼雷网的关心,这就足以说明开战的日期日益迫近,而且攻击的目标就是珍珠港内的美国太平洋舰队。
  据说就连吉川看完这份电报后也大吃一惊,他咽下一口气后呆若木鸡似地站在喜多的身旁思忖着:“说不定目标就是珍珠港。”
  喜多指着电文,安详地嘟哝着说:
  “森村君,这阻塞气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啊,这就是把许多气球施放到空中,阻碍敌机低空飞行。这种气球最初出现在欧洲战场,但似乎效果并不那么显著。”
  “那么防鱼雷网呢?”
  “它是在战列舰等四周围水下吊着的一块金属网,以防敌方发射的鱼雷。”
  喜多摇晃着他那笨重的身躯,点了点头说:“噢——”接着他微笑地打量着森村书记员的脸色,嘟哝他说,“干吧。”
  吉川立即返回宿舍,开始整理他身边的东西。因为他已直觉到“为国效劳的最后时机已经来到”。
  他毫无痛惜地烧毁了半年多时间费尽心血搜集得来的各种资料。为了怕留下后患,他还烧毁了与挚友一起拍摄的照片。凡是废纸篓里和抽屉里能构成证据的所有东西,甚至连复威夷群岛的游览地图,也都统统付之一炬。
  吉川烧毁了这些东西后,他放下了心,并自言自语地说:
  “啊,现在无牵无挂啦!既然这样决定了,那我就排除万难,奋不顾身地去搞情报工作了。这次很可能被美国方面逮捕,但只要袭击成功,我死也瞑目了。”

  传达敌情
  自十二月二日下达了关于开战日期的决定后,东京就通过无线电把夏威夷方面的情况陆续地转告机动部队。那种详细报告以珍珠港为基地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动情的情报,称之为“A 情报”。
  但可惜的是,这种情报在时间上要相差两、三天。
  这就是说,可以知道两、三天以前的情况。但在这两、三天内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变化,因此对机动部队来说,很难对攻击那天的情况作出准确的判断。
  十二月二日的深夜刚刚过去,机动部队便在三日凌晨零时十六分,从大本营海军部那里收到了期待已久的一份有关夏咸夷方面情况的详细情报。
  A 情报
  十二月二日晚十时发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八时(夏威夷时间)珍珠港情况如下:
  离港之舰艇有,战列舰两艘(“俄克拉何马号”和“内华达号”)、航空母舰一艘(“企业号”)、甲级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十二艘;
  进港之舰艇有,战列舰五艘、甲级巡洋舰三艘、乙级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十二艘、水上飞机母舰一艘;
  进港之舰艇乃十一月二十二日离港之舰艇。
  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停泊于珍珠港之舰艇估计如下:
  战列舰六艘(马里兰型两艘、加里福尼亚型两艘、宾夕法尼亚型两艘);
  航空母舰一艘(“列克星敦号”);
  甲级巡洋舰九艘(旧金山型五艘、芝加哥型三艘、盐湖城型一艘);
  乙级巡洋舰五艘(檀香山型四艘、奥马哈型一艘)。日本第八战队(甲级巡洋舰“利根号”、“筑摩号”)的首席参谋藤田菊一中佐在这一天的日志中这样写道:
  “今天从单冠湾启航以来,首次遇上狂风暴雨。无法得到中途补给。
  “可是,这种恶劣的天气,对我们今天进入敌巡逻机的飞行半径范围来说,则应该谢天谢地。
  “船身颠簸得相当厉害。
  “有关夏威夷美国舰队的二十八日的情报已经收到。……但愿在美国舰队处于这种状态下迎来 X 日。……”
  这天上午十时四十五分,联合舰队山本司令长官在皇宫晋谒天皇。天皇陛下作了如下面谕:
  “值此下令出师之际,朕将统帅联合舰队之重任托付于卿。惟联合舰队之责任至为重大,此举成败乃关系到国家之兴亡。
  “望卿发扬多年来训练舰队之成绩,主动出击,剿灭敌军,威震国内外,以不辜负朕之信任。”
  对此,山本司令长官答复说:
  “适值开战之前,蒙陛下优渥,赐予圣谕,诚惶诚恐,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领联合舰队全体将士血战到底,坚决贯彻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当时,联合舰队参谋长字垣也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机动部队在为一片高气压所笼罩之海面上航行,天气无多大变化。……
海面上依然微风拂拂,真是上天保佑!”
  字垣接着又写道:
  “罗斯福总统定与陆军部部长、海军部部长、参谋总长、海军作战部部长进行仔细磋商,……他们在寻求今后之对策时,是否知道四天后将会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其咽喉?”
  真象字垣参谋长在《战藻录》中所写的那样,美国方面的视线已完全为南方的现象所吸引,而对日军向东方所采取的行动则一无所知。
  十二月三日,美国海军通讯谍报处在其报告中说:“没有有关日本潜水艇和航空母舰的情报。”这就是说,南云部队的去向未被美方察觉。
  但是,字垣对天气的估计并不正确。由于洋面上刮起了风速为每秒钟二十至二十四米的强劲南凤,就连在航空母舰“苍龙号”上吃饭时,也得把盛饭的锅子和餐具箱用绳索吊在舱顶上。对于这种吃饭时要掀住那餐具——在餐桌前后摇晃——的情景,水兵们感到既惊险又滑稽。
  十二月四日仍然是风雨交加的坏天气,特别是下午,最大风速竟达每秒钟三十五米。
  这天凌晨三时五十分,机动部队从军令部那里收到了如下一份 A 情报:
  A 情报
  十二月三日晚十一时发
  十一月二十九日下午(夏威夷时间)停泊在珍珠港内
  的舰艇情况如下:
  A 地区①
  KT②有“宾夕法尼亚号”、“亚利桑那号”:
  FV③有“加利福尼亚号”、“田纳西号”、“马里兰号”“西弗吉尼亚号”;
  KS①有“波特兰号”;
  进入船坞的舰艇有,甲级巡洋舰两艘、驱逐舰一艘、潜水艇四艘、驱逐母舰一艘、巡逻艇两艘、重型油船两艘、修理舰两艘、扫雷艇一艘,
  B 地区②
  FV③有“列克星敦号”;
  其他舰艇有,“犹他号”、甲级巡洋舰一艘(旧金山型)、乙级巡洋舰两艘(奥马哈型)、炮舰三艘,
  C 地区④
  甲级巡洋舰三艘、乙级巡洋舰两艘(檀香山型)、驱逐舰十七艘、驱逐母舰两艘;
  D 地区⑤
  扫雷艇十二艘;
  ① 指海军工厂和福特岛之间。——原注
  ② 指海军工厂的西北码头。——原庄
  ③ 指停泊抛锚地区。——原注
  ① 指海军工厂修理码头。——原注
  ② 指福特岛西北和该岛附近海面。——原注
  ③ 指停泊抛锚地区。——原注
  ④ 捐东部海湾。——原注
  ⑤ 指中部海湾。——原注

  E 地区⑥
  无舰艇停泊。
  十二月二日下午(夏威夷时间)情况无变化。
  未见有待命启航的趋势,舰上人员之上岸情况仍与往常一样。
  A 情报的“来源”无疑是由檀香山总领事馆的森村书记员即吉川少尉提供的。由于他提供这一情报的十一月二十九日那天是星期六,所以才说“舰上人员之上岸情况仍与往常一样”。这就意味着有半数以上的水兵在檀香山的酒吧间和电影院等热闹场所寻欢作乐(每逢周未和节日,容许舰上一半人员上岸)。
  ⑥ 指西部海湾。——原注

  美国战列舰驶向哪里去了
  那时,我在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工作,深切感到日美两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就在这个时候,武官处接到一份来自东京的暗语电报。电报说:“望重新报告美国战列舰的所在位置。”
  电文极其简短,内容也无非是要了解美国战列舰的所在位置,并无特殊之处。根据前一时期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和驻檀香山总领事馆以及驻巴拿马公使馆所提供的报告,照理说,东京业已掌握了正确的情报。
  “‘重新’这个字眼会不会是东京在故弄玄虚?”
  对此,我们在华盛顿的驻外机构只能作一些猜测。
  “大概东京已作出了什么最后决定?”
  总之,“重新”两字似乎感到有一种隐藏着耐人寻味的东西。
  当时,武官处的判断是:美国的十七艘战列舰中有八艘部署在大西洋,其余九艘则全部部署在太平洋。在大西洋的八艘战列舰中有三艘是得克萨斯型的旧式战列舰,另三艘是第三战列舰舰队的“新墨西哥号”、“爱达荷号”、“密西西比号”以及两艘四万五千吨级的新式战列舰——“华盛顿号”和“北卡罗来纳号”。
  可是,东京说要“重新报告”,因此武官处只得“重新仔细地”进行调查。
  “好吧,那就让我去调查一下吧。”
  第二天下午,我一个人独自钻到位于诺福克军港附近一家日侨经营的“中国菜馆”的凉棚里。在这里,我同店主闲聊消磨时间。直到暮霭降临后,我才不慌不忙地离开菜馆,驾驶着自己的汽车在军港对岸的公路上来回兜了两、三次。
  ——净是些小舰艇,一艘战列舰也没有。
  但是,我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没有战列舰,这本身就是一个重要情报。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驾车向着通往对岸纽波特纽斯的渡口驶去。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却在这个怪地方迷了路。只见前面站着一个海军水兵模样的人,于是我就问他:
  “这是什么地方?”
  “海军兵营。”
  本来,这是我多次走过的一条熟路,不知在什么地方和怎么迷了路的;竟闯进了海军兵营的广场。我想:“这下子可完了,闯祸啦!”
  但这位海军水兵好象并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客客气气地给我指点了去渡口的走法。
  “谢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这时,我才放下心来,怀着轻松的心情驾着汽车,乘上摆渡船越过了夜幕笼罩着的海面。这里的纽波特纽斯造船厂灯火辉煌,忙于为美国太平洋舰队和大西洋舰队赶造航空母舰。我一边望着左边的这种场面,一边开足马力向着华盛顿方向驶去。
  第二天,我又前往费城军港。由于在对诺福克斯的夜间侦察中出了完全不应该出的差错,因此,今天我下决心在白天“强行侦察”。
  美国的古都费城,其东部有一条通往大西洋的特拉华河,该河西岸有一
个军港。
  在军港对岸略靠下游的地方,就是当年美国独立战争时的古战场,现在这个地方已成为一个小型公园。
  “啊!有啦,有啦,新式战列舰!”
  从这个公园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军港的全景。因为它既没有设置象吴军港和横须贺军港那种用以遮挡视线的障碍物,也不象长崎三菱造船厂那样吊挂着棕绳。
  一艘四万五千吨级的巨舰顺水停泊在对岸军港的一架大型起重机的下方。这一切令人感到战争已不可避免,开战的日期正在日益逼近。映入眼帘的那艘战列舰不正是急于为太平洋战争准备的吗?
  今天强行侦察的目的,并不是要了解战列舰结构的细节,只要确定一下战列舰的所在位置就可以了。可是,今天清清楚楚地看到的这个“庞然大物”,不要说别人,就连我自己也吓得目瞪口呆了。

  这一天终于来到
  华盛顿已经得到消息说,日本邮船“龙田丸”已于十二月驶离日本,将于中旬驶抵旧金山。
  在美国开设商行的日本商人都切身感到日美两国之间的局势十分危急,战争一触即发。他们都在思忖“龙田丸”会不会是日美航线上的最后一个航次?该船恐怕是他们返回祖国所能搭乘的最后一艘船了。十二月四日、五日这两天,许多人都从繁忙的归国准备中抽出时间,前往日本驻华盛顿使馆和陆海军武官处作最后的辞行。
  三井物产分公司经理宫崎勇和三菱商事分公司经理增田具两人也同在纽约的日本商行的经理们一起前来告辞。
  这些经理们都想在日内搭乘“龙田丸”离美回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于他们在留美期间得到武官处的热情关怀表示感激,并对今后的日美关系感到担忧。他们觉察到了我们要在可能成为敌国的美国留到最后一天才离开的那种辛劳和苦衷,从心底里希望我们斗争到底。
  我们对他们说:返回祖国也好,留在敌国也好,这完全是工作上的需要。虽然每个人的工作岗位不同,但作为一个日本国民来说,大家都要共同为祖国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力量。请各位多多保重。说罢大家彼此紧紧握手告别。
  可是,当我得知“龙田丸”的船期预告消息时,不由不对这艘船的行动抱有很大怀疑。因为在当时那种可说是战争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下,故意将“龙日九”那样的豪华客轮派往敌国,让其扣留,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我直觉到,此船这次航行的真正使命,也许只是掩饰我方企图的一种手段罢了。
  在接到“龙田丸”的船期预告消息后不久,法国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就同我方联系,要我们代为去日本赴任的一位“石部金吉”①少校向“尤田丸”客轮预定一个舱位。于是我们就赴紫打电报同东京联系,结果很快收到回电说“舱位已经定好”。这件事办得那么干净利落,不禁使我怀疑“龙田丸”的行动果真是为了撤侨吗?我觉得自己最初的直觉似乎已被证实是对的。
  这位法国海军少校的名字,我已想不起来了。但他日语讲得很好。使我感到好笑的是,他称自己为“石部金吉”。
  十二月四日下午(华盛顿时间),时间已经很晚了,曾同我在一个中学读书、但年级比我低的一位同学未次幸雄,为了向我告别,他特地从纽约赶来华盛顿。他也准备搭乘“龙田丸”客轮回国。
  我同他一起共进晚餐,随后,我们两人在我武官处的房间里开怀畅谈。谈着谈着竞连时间也都忘了。那天晚上他乘夜班火车离开华盛顿时已快要后半夜了。
  外面,冬天罕见的夜雾笼罩大地。我好容易驾车把未次送到联合车站;当我在车站月台上同他告别后返回武官处时,沿途浓雾弥漫,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和物了。
  不用说,落叶满地的行道树和马路两旁的建筑物模模糊糊,连公路与公路之间的界标也都看不清了。虽然我习惯于军舰在雾中航行,但驾着轿车在浓雾中行驶却还是第一次。当然驾驶汽车的窍门应该说和驾驶船舶是一样
  ① “石部金吉”是由石和金两字(表示坚硬)组成的人名,意指无法通融、规规矩矩、不迷女色的正人君子。
  ——译者
的。平时,这段路程连十分钟也不需要,可今晚由于缓慢行驶,结果整整花了一个半小时。
  当我回到武官处的房间时,时钟已敲过两点了。我一边想:但愿大雾一直弥漫到大亮,一边上床就寝。
  正好那天下午,海军武官处的通讯班长荻本(名义上的职务为书记)守候在我隔壁放有收报机的房间里,全神贯注地收听日本对海外的短波广播。这项工作如前面提到的,自从用预报“风向”办法进行联系以来就开始进行了。但一直到十二月四日下午较晚的时候才终于收听到了这种电波。
  “刮风了!”
  我一听到荻本的喊声,就立即赶到隔壁房间。这时,东京电台还在重复播送着:“东风,有雨”(指日美关系发生危险)这样的“天气预报”。
  大家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情绪,彼此面面相觑,眼神里表达出一种看法:“要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于是,我们马上着手准备,具体落实中央的指示:除一部分密码本和目前工作所需的极少量资料外,其他密码本等机密文件和密码机、军事机密文件保险柜等机密的东西一律都要毁掉。从第二天起,我们虽然用大使馆内那只烧毁文件的炉子把机密文件等资料烧成了灰烬,但要烧毁这些机密的东西却不是一桩容易的事。
  东京目黑海军技术研究所送来的那份关于用铝热剂粉烧毁密件的说明书上这样写道:一、烧毁工作要在室外进行,不得在雨天进行;二、点燃铝热剂粉后在熔解金属片时,会有闪光和相当浓的白烟出现:三、为了减少白烟,可拆下密码机的外壳部分。
  因此,我们在毁灭这些东西时,考虑到不能让美国方面发现这种闪光和白烟,不使对方获得可以推测我方企图的资料,也就是说,要在不被美国方面察党的情况下秘密地毁掉这些东西。经多方面研究后,结果选定大使馆院内杉树丛中的一个地方作为进行销毁的场所。至于销毁时间,则认为在黎明
  时分最为合适。
  这是因为在枝叶繁茂的杉树丛中进行销毁,很少会引起
  人们的注意:另外,在东方发白的黎明时刻,使馆门前的马萨诸塞大街几乎没有行人,加之这个时候闪光不会象夜间那样醒目,白烟也不会象白天那么明显。俗话说:“朝攻夜袭”,我们对密码机等的销毁时间选择的就是“朝攻”。
  于是,在我送末次君到华盛顿车站去的第二天——五日拂晓,我们就毁掉了这些东西。当时,夜雾还未消散尽,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最好的气象条件。
  这时,开战的日期和攻击的地点已成为我们驻华盛顿海军武官处的谈话中心。当然,东京的意图我们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只能从中央来电的暗示中作某些猜测。不过,我们已明显地感到开战日期近在眼前。
  ——那么,日本究竟在什么时候开战呢?
  日本根据先发制人的作战计划,恐怕一定会主动地选择一个开战时机。为了使这次突然袭击取得成功,并通过袭击达到预期的效果,隐瞒我方的意图和出其不意地进攻对方,自然是绝对必要的条件。如果从这种观点来看,星期天的拂晓恐怕是最理想的了。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是七日。日本说不定会选择这一天(东京时间为
十二月八日)。但据我判断,日本很可能会重演日俄战争(一九○四——一九○五年)的故伎——在圣母节这天夜里突然袭击旅顺口——选择圣诞节这一天。所以要选择二十五日这一天,那是因为这一天是圣诞节,可以乘敌人在圣诞节前夜疲惫不堪而正在酣睡之际进行袭击,这样做比星期六晚上半数水兵上岸度周未后的第二天一早攻击为好,更能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然而实际情况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之外,日本已把决定命运的 X 日定为十二月八日(夏威夷时间为十二月七日,星期日),这是通盘考虑了下列因素而定的:在
  夏威夷的美国太平洋舰队照例会在周未训练结束后返回珍珠港,星期日那天,舰艇停泊在港内的可能性最大;另外,十二月七日是农历十月十九日,拂晓时恰好有下弦月。
  ——那么,开战之初最先攻击美国的什么地方呢?
  当时我预料日本也许会对珍珠港内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发起攻击。其理由是:日本驻檀香山总领事馆上报给东京的部分报告也曾转发给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就其报告的内容来说,只要稍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就会想到这不是普通的军事情报,而是带有某种意图。例如,有关舰艇的停泊情况,一般说来只要报告舰艇的种类和数量(如有可能,再注上舰名和舰型)就足够了。其实,森村书记员即吉川少尉在八月份以前上报的,都是这样一些一般性的情报,可是一到九月份,他在情报中开始把珍珠港划分为若干水域,并且详细地上报了系船浮标、码头和修理船坞等方面的情况。仅凭这些情况,也足以说明东京对珍珠港内的太平洋舰队异常夫心。
  十二月五日,东京致电野村大使,训令他在两、三天内指定某些使馆人员乘飞机撤离华盛顿。当天,野村还根据二日的东京来电指示,以“春菜”这一暗语怕发了一份电报,报告他
  已把指定要销毁的与密码有关的东西全部销毁完毕。可是这些电报全部被美国方面的“魔术”所破译,因而秘密完全泄露。
十四太平洋情报网发生变化

  三千名水兵赴东京参观游览
  十二月五日早晨,在东京车站的月台旁停着一列来自横须贺的列车,从车上下来了大约五百名横须贺海军水雷学校的见习生。水兵帽上那“海军水雷学校”的标志已换成了“大日本帝国海军”几个字。这些见习生在教官岩重政义大尉的率领下,列队向皇宫前的广场走去。
  到了那里,他们和由教官境民藏大尉率领的戴着同样水兵帽的五百名海军炮术学校见习生相汇合,井一起在二重桥广场参拜了皇宫。随后,各自按自己安排的路线进行参观。水雷学校的见习生参拜了明治神宫和靖国神社后,还前往在有乐叮车站附近的《朝日新闻》社参观。
  下午容许自由活动。见习生们一下子都拥到了东京闹市区,他们好奇地在银座大街上闲逛。在银座大街的人行道上突然出现这么多身穿鲜艳蓝制服和脚裹自绑腿的水兵,这就足以引人注目的了。
  十二月五日、六日两天在东京参观游览的横须贺各海军学校的见习生和海兵团①的学员,总数约有三千人之多。
  当时目睹这一情景的人们各有各的想法。有的人皱着眉头说:“在目前这样紧张的形势下还到东京参观游览,这在搞什么名堂!?未免太悠然自得了。”
  也有人对此钦佩不已地说:“真不愧为日本海军,如此从容不迫。”
  但是,玩弄这样一种滑稽可笑的手法,其真正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要欺骗敌人,首先要欺骗自己人”。
  大本营海军部指示横须贺方面各海军学校和海兵团组织大批见习生和学员以水兵装束前往东京参观游览,作为掩盖机动部队驶往夏威夷采取行动的一种手段。由于美英等国的谍报机关都在拼命刺探日本决定何时开战的情报,所以大本营海军部便认为组织水兵到东京参观游览,乃是伪装决心开战的一种适当的方法。
  因此,在游览东京的路线上安排参观报社的活动,这自然是根据大本营海军部的意愿,希望报纸予以报道。这一期望果真得到了实现。十二月七日,《朝日新闻》晚刊以《三千海军勇士来社参观》的标题作了报道,并刊登了水兵们参观报社的照片。该报的报道说:
  “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夜以继日地进行紧张训练的大约三千名海军勇士,于五日清晨在境、岩重两位大尉的率领下分批抵达东京。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往二重桥广场朝拜宫城;在他们参拜了明治神宫和靖国神社之后,于上午十时来我社参观。
  “我社编辑部主任野村秀雄在七楼礼堂致欢迎辞后,他们在报社内参观了大约一个小时。勇士们以惊奇的眼光观看了高速传送机,并对屋顶上的信鸽很感兴趣,随后,他们又参观了日比谷的广播会馆。下午为自由活动,勇士们愉快地度过了这一天,直至傍晚时分才归队。”
  ① 海兵团原是设在备镇守府的一种机构,专事训练海军下士官和新兵,以便补充海军部队。——译者

  一出人类最大的戏剧
  这时,机动部队距离夏成夷已经很近,几乎能清楚地收听到那里的电台广播。他们一面感到情况“对我方是值得庆幸的,而对敌人则是可悲的”,一面向着珍珠港继续东进。
  五日的天气与四日截然相反,这天海上风平浪静。天亮后不久,机动部队收到了大本营海军部于前一天晚上十时三十分发出的一份 A 情报:
  珍珠港附近飞行巡逻情况不详;然目前未发现有海
  上巡逻之迹象。
  [敌机]常在帕尔米拉(檀香山以南大约一百四十公
  里)、约翰斯顿(檀香山西南大约七百公里)与中途岛等上
  空进行巡逻飞行。
  关于美方似乎未进行海上巡逻飞行的情报,对机动部队来说则是求之不得的。但考虑到以防万一,它没有放松戒备。
  在日本舰队的六艘航空母舰上,机械师们一有空就反复检查自己心爱的飞机,使发动机保持滑润。
  飞行员们为了保持熟练的驾驶技巧,有的在机库里摆弄着自己飞机上的操纵杆;有的在甲板上一面大口地呼吸着海上的新鲜空气,一面做着柔软体操,舒展舒展筋骨。
  在第一航空战队的“加贺号”机库甲板上,机组人员正在玩着“猜谜比赛”。一位军官把藏在自己背后的美国战列舰模型,一个一个地拿出来,并在大家面前摇晃了一下,然后要大家猜出它的舰名。
  “宾夕法尼亚号。”
  “对!”
  “亚利桑那号。”
  “不对!”
  “俄克拉何马号。”
  “对!”
  接着,这位军官还给大家看了一下航空母舰的剪影。
  “列克星敦号。”
  “对!”
  “企业号。”
  “笨蛋,这是‘赤城号’,是我们自己的旗舰。”
  大家哄然大笑,机库甲板上突然响起了一片暄闹声。
  在第二航空战队的旗舰“苍龙号”的飞行甲板上,画着一幅珍珠港的地图。昨天,飞行员们曾利用这幅地图做过捉迷藏游戏。可是今天早晨,一个个装有各种漂亮桅杆(识别美国战列舰的特征)的战列舰模型,已按最近收到的 A 情报,被放在珍珠港地图上的停泊位置上。这是准备让空袭部队进行沙盘演习的。接着,经过周密组织的空袭珍珠港的计划,开始进行演习。这次演习,由老练的飞行队长捕本和江草两人担任指挥官,让飞行员充当受训练的“驹”。
  因为这次演习距攻击日期只有三天时间,所以演习进行得非常认真。不过,在演习中仍可看到飞行员的那种与敌人势不两立的性情:
  “喂!你给我干掉这艘‘亚利桑那号’(美国战列舰),我来干掉这儿
的‘宾夕法尼亚号’(太平洋舰队旗舰)。”啪嚓一声,金梅尔(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把咖啡杯打翻在地。“好极啦,这是送给你的高级礼物!”
  甚至连从旁“观战”的山口多闻司令官和柳本柳作舰长也不由得扑味一声笑了起来。
  第二天(十二月六日),海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但空中云层密布,这对正在秘密航行中的机动部队来说,真是难得的天赐良机。
  翌日(七日)上午,机动部队就要进入敌机的飞行巡逻圈,因此,第二补给队(“东邦丸”、“东荣丸”、“日本丸”)给第八战队的巡洋舰和警备队的驱逐舰补给了燃料。完成了补给燃料的重大任务后,第二补给队的指挥官新美和贵大佐便挂起了“祝你们成功”的信号旗,祝愿机动部队武运长久,旗开得胜。随后,便在驱逐舰“霞号”的护航下,第二补给队掉转航向向西驶去。
  明天将突破敌机飞行巡逻圈,径直向决战的战场驶去,后天就要出现前所未有的伟大壮举。从单冠湾出击以来已有十天了,在此期间为了节约燃料和淡水,大家都忍着不洗澡。今天则容许舰上所有人员洗一个澡,以便干干净净地上战场。各舰艇还举行小型宴会,预祝作战成功。特别是在航空母舰上,即将参加决战的飞行员们也同精心保养飞机和武器的机械师、报务员以及挚友、同乡聚集一堂,举行小型的临别宴会。
  这天夜里,字垣参谋长在停泊于广岛湾柱岛停泊地区的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上,将自己的一些感触写在日记上:
  “……首先乃作战情况顺利。夏威夷已成瓮中之鳖。让其再做一天太平之梦。……我们日夜盼望者正为此事。恐怕世界上再无比我们日夜向往此事更大者也。此乃赌以国家命运与多数人命决一胜负之一出人类最大的‘戏剧’。……”

  完全泄露的对美最后通牒
  由于十二月一日御前会议作出了对美开战的决定,因此,外务省便着手草拟了一份“结束谈判”的对美备忘录——所谓最后通牒。该备忘录的草稿已为十二月五日召开的内阁会议所通过。
  次日(六日)上午(华盛顿时间为五日晚上),美国国务院借助海军的无线电通讯,经由北平(中国)致电美国驻日大使馆和美国驻中国的日军占领区,以及美国驻香港、法属印度支那和泰国的公使馆。训令它们“万一因发生非常事态而不及与国务院取得联系,或联系被切断时,要销毁机密文件、护照和密码等等,并关闭办事处,解雇当地雇佣人员”。
  这一天傍晚,东京给野村大使拍发了第九○一号电报——所谓指示电。电报说:
  “一、政府对美国方面十一月二十六日提出的建议,经过再三慎重讨论,决定以另电第九○二号的对美备忘录(英文文本)答复美国;
  “二、由于第九○二号电文很长,将分十四部分拍发,也许你在明天才能收完全部电文。目前形势十分微妙,收到电文后务请严格保密;
  “三、关于向美国递交对美备忘录的时间,将另电通知。目前应预先做好整理文件和其他一切准备工作,以便在收到另电后按训令要求随时向美国方面递交备忘录。”①
  日本之所以决定把长篇的备忘录分成十四部分依次陆续拍发,其主要原因是考虑到,如果一下子将这么长的电报拍给驻华盛顿的日本大使馆,那会引起美国方面的警惕。但此种考虑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措施而已,实际上一点不起作用,因为美国方面通过“魔术”全部破译了日本的密码电报。六日早晨七时十五分至二十分(华盛顿时间),美国西北部离西雅图不远的班布里奇岛海军无线电接收站已监听到这一指示电,并通过电传打字机以每分钟六十个字的速度将监听到的密码电文送到华盛顿的海军部。另外,华盛顿的陆军部通讯情报局于六日中午也破译了这份密码电文,并于下午二时报告了陆军部,下午三时左右报告了赫尔国务卿。随后又作好准备,等待着把那继之而来的由东京分为十四部分拍出的长电报弄到手。
  日本政府做梦也没有想到美国会破译这份指示电,它仍按预定计划,于六日晚上八时三十分至七日凌晨零时二十分,由外务省拍发了第九○二号电报——对美备忘录的第一至十三部分。东京中央电信局于七日凌晨一时五十分(华盛顿时间六日上午十一时五十分)把这份电报拍发完毕。美国方面在六日上午八时零三分至十一时五十分(华盛顿时间)截获到这十三部分的电文后,于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便由海军通讯处破译出来。第九○二号电文用的是英文,因此,这对经常因日文难懂而在翻译成英文时伤透脑筋的美国方面来说,倒是节约了许多时间。
  六日晚上八时半左右,陆军部和海军部都收到了已被破译了的这份指示电的第一至十三部分的电文。
  陆军部情报局远东科科长布拉顿上校为了向陆军情报局局长迈尔斯少将报告情况,曾打电话到迈尔斯家里。由于迈尔斯这时正在海军情报局局长威尔金逊上校家里参加晚宴,所以接电话的人回答说:不知迈尔斯到哪里去了。于是,布拉顿要求接电话的人转告迈尔斯:不论他多晚回到家里,一定要他给布拉顿家里挂一个电话。

  “我已经很累了,下面的工作你来接替一下吧,你不要离开办公室,要是收到第十四部分的电文,你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布拉顿向远东科副科长杜增伯里中校作了上述交待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在回家途中,布拉顿还顺便到国务院走了一趟,亲手把上了锁的一只传递机密文件的公文包(内装有第一到十三部分破译电文)交给了值班人员,并托付说:这“对国务卿说来是极为重要的电报”,要他明天一早就交给赫尔国务卿。
  晚上十一时过后,因迈尔斯挂来电话,布拉顿被叫起了床。迈尔斯在电话中说,那份电报他已在威尔金逊家里看过了,可以搁在一边等第十四部分的电文来到后再说。布拉顿问道:是否要把这电报送给参谋总长马歇尔?迈尔斯回答说:“电文还没有全部到齐和破译,时间又这么晚了,不必再去打扰参谋总长了。”
  就这样,他们两人上床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
  这天夜里,海军情报局远东科科员、海军方面负责递送“魔术情报”的主任克雷默少校,一边考虑着要在今天夜里把日本的对美备忘录的前面十三部分的电文分送给白宫和海军部部长诺克斯、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海军作战计划部部长特纳和海军情报局局长威尔金逊,一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等待着他的妻子于晚上九时驾车前来接他。
  因为约定的时间九时已经到了,克雷默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在海军部的大门口焦急地等着,但就是不见他的妻子驾车前来。克雷默的手表已经是丸时二十分了。
  就在这时,只见他妻子驾驶着一辆旧式的“雪佛兰”牌轿车匆匆赶来。
  “你怎么这样晚才到?赶快开车去白宫。”
  这样,克雷默就驱车来到没有行人的宪法大街,开始夜间“递送情报”。他之所以先去白宫,是因为考虑到必须先让总统看到这份截获到的电报。

  开战前夕的罗斯福
  克雷默的汽车在白宫前面停了下来,克雷默拎着传递机密文件的公文包跳下了车,而他的妻子则坐在司机座上等候着他。
  当克雷默在白宫大门口按电铃时,已是六日晚上将近九时三十分(东京时间为七日上午十一时三十分)了。由于总统海军副官比亚多尔上校于下午五时半回家后就去海军情报局局长威尔金逊家里参加晚宴,因此克雷默就将文件交给了总统海军副官助理休尔兹上尉。
  当时,罗斯福总统正在椭圆形书房里同他的那位前几天刚出院的密友霍普金斯轻松地漫谈着准备如何在基韦斯特(佛罗里达州)以钧鱼度过自己晚年的问题。
  休尔兹走进总统书房,用比亚多尔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传递机密文件的公文包,取出里面的文件,把它放在总统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就这样站在一旁。
  罗斯福一口气地把日本对美备忘录的前十三部分匆匆看了一遍。
  一九四五年,休尔兹在珍珠港事件国会联合调查委员会上作证时,曾谈到了当时椭圆形书房里的情况。我认为他的证词很突出地反映了罗斯福总统在开战前夕的心情,所以把它全文引录如下:
  理查森:“在你把这些文件交给总统时,书房里出现了什么情况?”
  休尔兹:“总统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看了那份文件,随后便把文件递给了霍普金斯先生。”
  理查森:“请详细谈谈当时发生的情况。”
  休尔兹:“霍普金斯先生看完这份文件后就把它还给了总统。接着,总统对霍普金斯大概讲了这么一句话——这话确切与否,我不敢肯定,大致讲:‘这就是说要爆发战争了。’霍普金斯先生表示同意这个看法,随后他们两人又就日军情况谈论了大约五分钟时间。”
  理查森:“他们两人谈了些什么,你能回忆起来吗?”
  休尔兹:“大致内容还回忆得起来,不过,清楚记得的原话不多。大致是这样,霍普金斯先生开头说:‘因为战争正在逼近,日本打算在自己作好准备后再发动攻击。也就是说,日本想在一切对自己最合适的时候发动攻击。’”
  委员会主任:“刚才你说的‘想在一切对自己最合适的时候’是指什么时候?”
  休尔兹:“是指一切对日本最合适的时候,也就是指它的部队在处于对自己最有利的态势下发动攻击的时候。他们两人特别谈到了印度支那的情况。因为日军已在那里登陆。另外,他们两人还谈到了日本下一步将对什么地方采取行动的问题。
  “总统说他已亲自致电日本天皇,要求日军撤出印度支那。
  “随后,霍普全斯谈了他自己的看法:‘战争无疑将在有利于日本的情况下爆发,但遗憾的是,我们不能先放第一枪,以制止其任何突然袭击。’于是,总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说:‘不能,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是民主国家,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民族。’
  “讲到这里,总统提高了嗓门。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他说:‘我们有很好的(历史)记载。’当时给我的印象是:我们一定要将这一记载坚持下去。我们不能公然采取先放第一枪的行动。我们只能等待事变的发生。

  “在这些谈话中,根本没有谈到珍珠港。我能回忆起来的地名只有印度支那。他们没有谈到战争爆发的时间。从他们谈话的样子上一点也看不出第二天就有爆发战争的迹象。正是由于这种印象,所以我在第二天听到偷袭珍珠港的消息时就大吃一惊。这一点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理查森:“他们在看了这些文件后,是否还谈到诸如要发出什么警告、通告之类的问题吗?”
  休尔兹:“关于事先发出什么警告或警报之类的问题,他们根本没有提到。
  “但只有在谈到战争将在有利于日本的情况下爆发时,总统说:‘想同斯塔克将军(海军作战部部长)谈谈。’
  “总统准备打电话给斯塔克将军,叫他前来白宫。当时显然是想同他面谈——不过正确情况想不起来了。但白宫的电话接线员曾同总统这样讲过:只要挂个电话到国家剧院就可以把斯塔克将军叫来白宫。接着,总统又大体谈了如下一些话:‘以后再请斯塔克将军吧。我不希望因为侍者到剧场里寻找斯塔克将军而惊动观众。要是将军突然离开座位,就会因其所处的地位而立即引起人们的注意,从而也许会带来不必要的恐慌。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因为反正不要半个小时就可以把他叫来。’”
  理查森:“除了斯塔克将军外,总统还跟谁通过电话?”
  休尔兹:“没有同谁通过电话。”
十五笃信天佑神助

  旗舰上升起“Z’字信号旗
  那天晚上,由于罗斯福总统的“亲切关怀”,斯塔克将军终于在最后一个和平之夜愉快地观看了轻歌剧《学生和王子》。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时日本的机动部队正在每时每刻地逼近珍珠港。看完歌剧后,他同海军作战部的克里克上校一起回到家里。这时,仆人告诉他说,白宫曾来过电话。
  于是,斯塔克立即跑到二楼书房,拿起直线电话同白宫进行了联系。约十分钟后,斯塔克回到楼下对克里克说:
  “从电话里知道太平洋形势紧张。看来,日美关系已进入决定性阶段。”
  虽然,斯塔克确实认识到日美之间有战争一触即发之势,但他没有采取任何必要的军事措施。
  另外,这天傍晚时分,罗斯福总统在赫尔国务卿草拟的那份美国总统致日本天皇的电报上签注了下列批语,然后又将电报退回给赫尔。批语说:
  “要以十万火急的特快速度送交格鲁。可用灰色密码(保密程度最低一级的密码)拍发,即使被人截听了也无妨。”
  赫尔虽然看到了罗斯福的批语,但他还是把这份电报推迟到晚上九时(东京时间十二月六日上午十一时),即在总统看到日本政府最后通牒的前十三部分译电前半小时,才拍发给驻日大使格鲁。这份罗斯福亲自签发的电报,其结尾部分讲的是:
  “……菲律宾、荷属印尼、马来亚和泰国人民不能一直坐在火药桶上。我衷心希望天皇能考虑一个寻求驱散乌云的办法;同时相信,我们负有恢复美日两国间传统友谊和阻止世界趋于毁灭的神圣任务。”
  这份罗斯福亲自签发的电报由于下面将要谈到的原因,结果未在攻击珍珠港前送到天皇手里。
  当罗斯福总统在他那份致日本天皇的“亲自签发的电报”上,签注了可用灰色密码以十万火急的特快速度送交格鲁大使这一批语后退回给赫尔国务卿,这时(东京时间十二月七日早晨七时),攻击珍珠港的日本机动部队终于冲破最后一道难关,进入了敌机巡逻圈内。舰队全体人员都里里外外换上了新衣服,作好了上战场的准备。此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已传达了天皇的圣谕,同时还拍来了一份激励士气的电报,于是,舰上人员的士气越发高昂,大家再次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联合舰队第七七五号密电
  收报时间:凌晨一时十五分
  本司令长官于十二月三日奉召晋谒天皇陛下,承蒙天皇亲切赐予圣谕(另电告知)。当时,本司令长官奉答如下:“适值此开战之前,蒙陛下之优握,赐予圣谕,诚惶诚恐,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领联合舰队全体将士血战到底,坚决达到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联合舰队第一三号电令
  收报时间:早晨六时三十分
  联合舰队全体将士:
  皇国之兴亡在此一战,全体将士务必血战到底,以尽
  本职。
  机动部队在日出(东京时间凌晨二时十七分)之后,当即作好了待命准备,即在命令下达后二十分钟内,就可以把航速从每小时二十四海里调整为
每小时二十八海里。凌晨三时四十五分,第一补给队(“极东丸”、“健洋丸”、“国洋丸”和“神国丸”)在完成对警备部队第一鱼雷战队(轻型巡洋舰“阿武限号”和九艘驱逐舰)的最后一次燃料补给后,便同驱逐舰“霞号”一起离开机动部队,先行驶往待命地点,以备机动部队在结束攻击后的返航途中补给燃料。
  这样一来,全部轻装的战斗部队便立即以每小时二十四海里的航速径直南下,驶向珍珠港。当时,舰队距珍珠港正北方大约只有一千一百公里。
  六艘航空母舰的甲板上,排列着一架架飞机,现正在作最后检查。明天,这些飞机就要载着鱼雷和炸弹飞向珍珠港上空。机械师们非常严肃认真地执行着检查任务。飞行员们也伫立在自己心爱的飞机旁,埋头检查武器。
  此时——十二月七日早晨七时,在南云长官的旗舰“赤城号”的桅杆上很快地升起了一面“DG”信号旗。这就是“Z”字信号旗,在三十六年前,即在日俄战争爆发前,在波涛汹涌的日本海上,面对罗日杰斯特温斯基率领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东乡长官曾在自己的旗舰“三笠号”的桅杆上高高升起了那面“Z”字信号旗,这信号旗的含意是:
  皇国之兴亡在此一战,全体将士务必加倍努力。
  正如在日本海海战时炮手们为即将开始炮击而兴奋得发抖似地,这时,向珍珠港进军的战斗部队全体将士也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那时,驻檀香山总领事馆的森村书记员即吉川少尉,正在把上午“侦察”到的情况赶写成电文向东京报告。他好容易写完报告,待吃午饭时已经很迟了。于是,他走进宿舍,精疲力竭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又马上跳下床来,外出侦察珍珠港的下午情况。此刻,金梅尔所指挥的太平洋舰队的舰艇静悄悄地停泊在四季如夏的海面上。
  “真怪呀!”
  自己在上午亲眼目睹的那两艘航空母舰和十艘重型巡洋舰怎么不见了?吉川一面嘟哝着,一面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错。
  就在吉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珍珠港,查点那些停泊在港内的舰艇类型和只数的时候,金梅尔司令正在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设在潜艇基地——里同他的参谋人员研究形势。日本的驻外使馆正在销毁密码本……;往常日本海军各舰队的无线电呼号大概每隔半年更换一次,而现在刚于十一月初更换过的呼号,到了十二月一日却又更换了……;另外,日本的航空母舰有几艘去向不明,无法确切掌握其所在位置……;华盛顿根据上述情况认为,即使会发生什么事态,恐怕也是在东南亚方面。当时没有一个人认真考虑过夏威夷会不会出事的问题,因为就在一星期前,金梅尔还问过作战参谋麦克莫里斯上校:
  “你对日本海军突然袭击珍珠港的可能性是怎样认为的?”
  麦克莫里斯毫不犹豫地明确回答说:
  “我认为日军不会发动这样的攻击。”
  对形势的这种探讨,于下午三时左右便结束了。因为那天是星期六,金梅尔便按照惯例回到离司令部九公里远的宿舍去休息了。下午六时四十五分,他前往哈莱克拉尼饭店出席里亚利海军少将和夫人在那里草坪上举行的周末晚宴。
  这时,吉川也完成了对珍珠港的侦察任务,他来到开设在阿兰高地上的一家海滨菜馆春潮楼吃晚饭。这家日本莱馆的老板娘恰好同吉川是同乡,也
是松山市人,而且,从春潮楼上还可以俯瞰珍珠港全景。所以,这对由一个曾在东京新桥“留过学”的日裔艺妓作陪的“放荡鬼森村”——吉川来说,是流连忘返的地方。但是,吉川也是个凡人,他怎么会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自由自在地在夏威夷吃的一顿晚餐啊!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北方的情况。这时,南云中将率领的机动部队,正以每小时二十四海里的航速向着明天拂晓攻击珍珠港的飞机起飞的预定地点——夏威夷以北三百六十公里——急速驶去。在旗舰“赤城号”的舰桥上,南云长官、草鹿参谋长等参谋人员,以及长谷川舰长和三浦航海长等舰上人员,这时正凝视着那向西边水平线徐徐沉落的一轮十二月七日的火红的夕阳。尾随着“赤城号”而航行的“加贺号”航空母舰,其后部飞行甲板上站着的舰上人员们也默默地眺望着夕阳,舰尾后面的那条又白又长的航迹笔直地伸向远方。
  “从这种航迹来看,航空母舰正在加速前进。”
  “是的,是在加速前进。”
  的确,战斗部队这时正在悄俏地高速向敌人的纵深地带驶去。
  谁也不知道自己在明天的命运将会如何?老婆、孩子、祖国可爱的山河……这一切犹如走马灯那样反复地展现在眼前。往常总是说些笑话来逗人发笑的人,这时也出奇地沉默起来了。
  “多好看的夕阳啊……”
  这句话仿佛概括了隐藏在大家心坎里的共同的千思万感。
  航海参谋雀部利三郎中佐,这时却与众不同。只见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从“赤城号”舰桥的舷梯上走下来,向着甲板下面的他那自己的房舱走去。回顾从单冠湾出击以来,虽然才过了十一天,但由于这次航行非同寻常,因此使人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雀部作为一名航海参谋,他在这段时间里全力以赴地不知做了多少工作。他亲自搜集并汇总北太平洋冬季变化无常的气候和海流的第一手资料。为了使由三十多艘舰艇组成的大型舰队如何在隐蔽中前进,并按时驶抵指定地点,他几乎绞尽了脑汁。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整个作战计划就会全部落空。到那时,即使剖腹谢罪,也是不可宽恕的。
  每当雀部想到这次行动的成败关系到祖国存亡的时候,他头脑里所考虑的,除了如何达到这个目的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念头了。自舰队从单冠湾出发以来,不用说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没有换洗过,就连吃饭和睡觉也都是在舰桥上,或是在舰桥下面的作战室里。
  现在,眼看就要达到目的了。无论从时间上抑或从位置上来说,都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希望。至此,雀部心里多少感到有点宽慰。
  雀部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由于好长时间没有洗澡,身上的污垢之多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洗完澡后,从兜档布到内衣,直至外面的军装,他都一一换下,穿上了自己在出航时携带的质料最高级的干净衣服。接着,他又修剪了指甲和头发,井用纸张把修剪下来的指甲和头发包起来,放入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雀部思忖着:明天,一旦舰桥被一枚炸弹击中,恐怕整个身子都被炸成粉未,到那时,也许只有这些东西还会留下来。当暮霭快要降临的时候,他又精神抖擞地登上了舰桥。
  尽管己是傍晚时分,航空母舰上的全体人员为了使明天的攻击万无一失,他们还在专心致志地忙碌着。
  机械师们正在微暗的机库内对飞机作最后一次检查。飞行员们则在擦拭
驾驶座前的挡风玻璃,侦察员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图板上画着的攻击珍珠港的示意图。
  为突然袭击成功作出贡献的无名英雄
  珍珠港一带这时已渐渐进入黄昏,不久,一轮明月从东方冉冉升起。今天星期六,是舰队规定有半数舰上人员可以登岸的日子。因此,市区里热闹非凡,从各个夜总会里传出一阵阵轻快的舞曲音乐。太平洋舰队九十多艘舰艇的灯影在港内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静静地荡漾着。
  这天,舰艇上的灯火远比往常的周未多得多,因为自今年七月四日以来,太平洋舰队的全部战列舰都在周末停泊于珍珠港,这还是第一次。以往这些战列舰一直是轮流停泊在港年的,即由帕伊中将指挥的特遣部队所属六艘战列舰和由哈尔西司令率领的特遣部队所属三艘战列舰交替停泊于港内。这次则轮到帕伊的部队停泊港内,哈尔西的舰队出港执勤。可是哈尔西在执行特别任务,要把海军战斗机送往威克岛进行增援时,却根据三点理由,要舰队于十一月二十八日驶出港口之际,让战列舰留在珍珠港内。这三点理由是:一、必须赶快把飞机运往威克岛;二、每小时十六海里航速的战列舰是每小时三十海里航速的航空母舰“企业号”的累赘;三、同日本舰队遭遇时,速度是谋求我方安全的最大要素。
  因为大多数战列舰都停泊在港内,所以这天晚上军官俱乐部等游乐场所也就显得比往常格外热闹和拥挤不堪。
  这时,美军第二十四师师长威尔逊准将正在斯科菲尔德兵营的高级军官俱乐部里,他伸长着脖子等候肖特中将(夏威夷方面的陆军部队指挥官)的到来,可是,迟迟未见肖特露面。
  这天下午六时三十分,肖特将军正想同情报参谋菲尔德中校一起离开宿舍时,突然接到防谍参谋比克内尔中校来电话说:“因有急事相告,请稍等片刻。”
  所谓有急事相告,是指十二月三日晚上(夏威夷时间)东京《读卖新闻》社给侨居檀香山的日籍医生毛利元一的家里挂来了电话:
  东京:“我是东京《读卖新闻》社的小川,给你增添麻烦了,对不起,非常感谢。”
  毛利:“不用客气。”东京:“情况怎么样?飞机每天都在飞行吗?”毛利:“这个吗?虽然不是每天都在飞行,但上星期却飞行得很频繁。”
  东京:“听说水兵很多,是吗?”
  毛利:“现在并不那么多。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倒是很多……”
  东京:“你们那里最近有没有因目前形势紧张而增加战备工事?”
  毛利,“不太明显。但檀香山的战备工事搞得热火朝天。”东京:“战备工事搞得热火朝天指的是什么意思?”毛利:“指的是各方面都搞得热火朝天。这里虽然没有军需工业,但民工都在为陆军建造宿舍。这里的主要工程是建造各种房屋。现在是木工、电工和白铁工不够。这儿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虽不熟悉这些工种,但都放弃了学业出未做工。”东京:“夜里的情况怎么样?”
  毛利:“好象正在采取预防性的戒备措施。”
  东京:“探照灯的情况如何?”
  毛利:“这个问题嘛,还未听说过。”
  东京,“飞机在夜间航行时,有没有使用探照灯?”毛利:“没有。”

  东京:“那里的日本人有没有打算撤离夏威夷的计划?”毛利:“几乎没有一个人希望离开夏威夷。”
  东京:“你那里现在的气候怎么样?”
  毛利:“因为最近两、三天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所以夏威夷非常凉快。不过,今天风特别大,这是极为反常的现象。”
  东京:“关于美国舰队的情况,你知道些什么?”
  毛利:“不,关于美国舰队的情况,我一无所知。因为我们未谈论这方面的问题,所以不大了解舰队的情况。总之,这里的舰艇不多,虽然不知道整个舰队的舰艇是杏都已出港,但我觉得舰队似乎都不在这里。”
  东京:“噢,是这样吗?那么现在夏威夷开着什么花?”
  毛利:“现在是一年中花草最少的一个季节。但正在开放的花有芙蓉花和一品红(用来装饰圣诞节的一种花)。”
  电话中提到的一些事情引起了 FBT(联邦调查局)行家们的注意,因为双方在通话中谈了许多涉及飞机、探照灯、气候、舰艇和水兵上岸等有关军事方面的情况,特别可疑的是,双方在通话中还穿插了一些关于花草的对话。一般来说,难道会有人肯付出昂贵的国际电话费用来谈论花草之类的事情吗?
  十二月六日下午四时左右,FBT 的希巴兹打电话给防谍参谋比克内尔说:
  “有重要情况,请立即到我办公处来一下。”
  于是,比克内尔就驱车前往地处檀香山居民区的希巴兹办公处。
  “参谋,你觉得这个电话怎么样?”
  “嗯,这个电话确实可疑……”
  他们两人结束谈话时,已经过六点了。比克内尔考虑到这个电话的内容很重要,必须立即向上级报告,因此他去找情报参谋菲尔德中校。
  日本报纸为什么对夏威夷的花草感兴趣呢?
  肖特等人在看完这份窃听到的东京和毛利之间的电话记录后,对如何处理问题讨论了一小时左右。结果,因当晚无法处理,只好留待第二天上午再作进一步研究。晚上七时半左右,肖特参加了威尔逊举行的舞会。
  这一天,吉川在春潮楼上没有时间好好玩了。他吃完晚饭后就匆匆赶回总领事馆,马上起草向东京报告的电文。七时二十二分,也就是肖特将军将要离开宿舍去参加舞会的时候,吉川已拟好了喜多总领事致东乡外务大臣的第二五四号“特急电报”,向东京报告了珍珠港的情况。这份电报是在攻击珍珠港前十二小时拍发出去的。“特急电报”说:
  六日,停泊在珍珠港内之舰艇如下:战列舰九艘、轻
  型巡洋舰三艘、水上飞机母舰三艘、驱逐舰十七艘。此外,
  四艘轻巡洋舰与两艘驱逐舰进入船坞。
  航空母舰以及重型巡洋舰已全部驶离港口,未停泊
  在港内。未发现舰队航空部队有进行空中巡逻之迹象。
  这份情报是吉川自今年三月带着“刺探珍珠港情报”的特殊任务来到夏威夷后,在长达八个多月时间内,他不顾生命危险一心一意为祖国效劳而千方百计获得的最后一份情报。所以说在突然袭击珍珠港取得成功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位“无名英雄”。
  当吉川向东京拍完最后一份电报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晚上九时了,这
时,由于连日未的劳累,他也感到十分疲劳。他连喝了两、三杯威士忌酒后,便按平时睡觉前的老习惯,走到总领事馆院子里,在精心整修过的草坪上散步。他没有听到空中有什么飞机的嗡嗡声,这真是一个宁静的星期六夜晚。他觉得夏威夷的一切都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吉川这时才放下心未安心地上床就寝。

  明天的命运是凶是吉
  就在吉川上床就寝前二个半小时左右,即晚上七时三十分(东京时间七日下午三时),机动部队收到了前往拉海纳停泊地区进行侦察的第二十潜艇队司令(乘坐伊七三潜艇)拍来的一份有关报告侦察情况的电报。电报说。
  “敌舰队不在拉海纳停泊地区。”
  因此,机动部队指挥官南云忠一便向全体将士发出信号,把他对敌情的判断和集中兵力攻击珍珠港的决心告知部下:
  一、综合敌情判断,敌在夏威夷方面之兵力有战列
  舰九艘、航空母砌两艘、甲级巡洋舰约十艘、乙级巡洋舰
  约六艘;其半数以上停泊于珍珠港。其余舰艇估计多在
  毛伊岛以南之近海进行训练;在拉海纳方面如同侦察报
  告所说,无舰艇停泊;
  二、只要今后情况无特殊变化,舰队应集中兵力攻击
  珍珠港;
  三、决不能认为现在敌人无特别严密之戒备,从而麻
  痹大意。
  从单冠湾出击以来,机动部队的所有舰艇都实行了灯火管制,因此舰上的住宿区和通道上均暗淡无光。尽管已下定决心明天就要发起攻击,但飞行员们睡在床上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在航空母舰“苍龙号”上,分队长长井大尉担心地来回巡视着,并提醒飞行员们说:
  “大家快点睡吧,要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会。”
  明天将要在长井大尉指挥下参加第一批攻击的森拾三军士,一想到确实要听从分队长的吩咐时,他反而睡不着了。
  “加贺号”上的侦察员森永隆义准尉,虽然躺在床上,但怎么也不能入睡,于是他悄悄地揭开床上的帐慢,往外面望去,只见许多人也都在偷偷地撩起帐幔探出头来。
  “那个小子好象同我一样不能入睡。”
  他们相互递了一个眼色,随之都放下了帐幔。
  这天夜里,不光是飞行员们睡不着觉,就连雀部参谋也是这样,他躺在“赤城号”舰桥下面那间飞行员待命室一角的行军床上,想快一点就进入梦乡,以度过今天这也许是最后一个夜晚。虽然他要求自己不去回忆往事和明天将要出现的事情,但他越是想早一点入睡,他的大脑皮层却越发兴奋。睡在用帐幔隔开的隔壁寝室里的一些下级军官飞行员们,因为不知道参谋已经上床睡觉,所以他们正在大声地开着玩笑说:
  “明天我打算就穿着这块龌龊的兜裆布去出击,或许敌人的于弹嫌它臭而避开呢?”
  雀部听了这席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不一会,这些飞行员们都呼嗜呼嗜地打起鼾来了。正是他们这些人明天就要豁出生命去闯入珍珠港上空。当然他们并不期望自己活着回米,可是他们那种大胆的献身精神和崇高的思想境界,无不为之使人惊叹。究竟是什么东西促使他们具备如此高尚的精神?是教育的结果吗?是谁叫他们那样去做的?这一切都是我海军传统教育和训练的结果,由此而产生了一股精神力
量,一种自信心和信念。想到这里,雀部参谋认为明日之战斗必将取得胜利,于是他完全定下心来,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这时,在夏威夷的哈莱克拉尼饭店里,一些客人正在玩扑克牌,他们一直玩到深夜。但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将军却忠实地遵守自己的习惯,于晚上九时半左右就离开了这家饭店。他回到宿舍躺到床上时,已经是十时了。这个星期对金梅尔来说,感到时间特别漫长,他已经精疲力尽了。他躺在床上一面思索着约好明天早晨要同肖特将军打高尔大球的情景,一面就在这个“不光彩之日”的前夜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这时,大部分美国海军军官还在尽悄享受着周末的欢乐。第一驱逐舰部队指挥官西奥博尔德少将直到深夜还在太平洋夜总会跳舞作乐;靶舰“犹他号”的轮机长伊斯基斯少校则在“夏威夷桥牌中心”兴致勃勃地玩他那得心应手的扑克牌。
  即将开始攻击珍珠港的事情,就是在东京霞关的海军省和不令部内,知道的人也不过是很少一部分。
  十二月七日(星期日),了解内幕的海军省军务局第一课课长高田利种大佐,他吃完午饭,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储藏室后,说了一声“有事到机关去一次”,便从世田谷的自己寓所前往海军省。高田到达海军省时,正好是主梅尔司令回到宿舍的时候。在金梅尔回宿舍上床后半个小时,东京大本营海军部使根据吉川提供的报告,旋即给正在从北方向珍珠港进击途中的机动部队拍发了一份电报:
  发报时间:七日下午六时
  收报时间:当天晚上十时四十分
  一、A 情报
  (一)夏威夷时间五日傍晚,“犹他号”与一艘水上飞机母舰驶人港内。六日停泊于港内的舰艇有战列舰九艘、轻型巡洋舰三艘、潜水母舰三艘、驱逐舰十七艘。进入船坞之舰艇有轻型巡洋舰四艘与驱逐舰两艘。
  (二)檀香山街市平静,亦未实行灯火管制。
  二、大本营海军部具有必胜之把握。这里不能忽略的一个事实是:东京在这最后一份电报中添加了一句“具有必胜之把握”来激励攻击珍珠港的部队,那是以吉川所提供的适时而又确切的报告为背景的。吉川在发出前面所提到的关于珍珠港内舰艇停泊情况的那份电文报告之前,曾以第二五三号电报报告了下述情况,与此同时还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
  一、……现在,对[敌人]实际上已在使用阻塞气球一事,尚难于确定。虽然美军正在为保卫珍珠港、希卡姆、福特岛与伊瓦附近各机场之水上跑道以及陆上跑道作好实际准备工作,但要用阻塞气球来保卫珍珠港,则是有限的。
  我认为对这些地方进行突然袭击,十之八、九是个极
  好机会。
  二、据我看,战列舰周围已设置防鱼雷网。
  就在东京海军通讯部队通过无线电把它的报告转发给攻击珍珠港部队的时候,吉川早已在驻檀香山总领事馆的宿舍里进入了最后一个梦乡。
  想来,吉川少尉以森村书记员身分前往檀香山赴任是在八个多月前的三月二十七日。然而,吉川起草的第一份电报编号是驻檀香山总领事第七八号,最后一份电报编号是二五口号。因此,吉川在其任职二百十天内共起草拍发
的电报达一百七十七份之多。
  当然,其中也包括一些有关领事馆本身业务的电报,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电报是属于军事情报。可以说有一百多份电报是吉川呕心沥血的结晶。
  这时,天空己悬起了农历十九日的下弦月,朵朵残云从它旁边掠过;及时掌握全部敌情的机动部队己完成一切出击准备,全队肃静无声,正悄俏地在撒满月光的洋面上直指夏威夷继续南下。
  南云部队的首席参谋大石中佐在那一天的日记中曾记下了当时的情景:
  “……一帆风顺地到了夜晚,只等决一死战。”
  第八战队首席参谋藤田菊一中佐也在当大的日记中写道:
  “……如此,在首先完成冲入敌阵之一切准备后,时已夜深。明日之命运是凶是吉,笃信天佑神助,于是,大家就很快入睡。……”
十六开战前夕分外寂静

  五艘特种潜艇启航
  十二月七日夜晚,东京上空,晴朗异常,繁星闪闪。霞关的海军省和军令部大厦,三宅板的陆军省和参谋本部的机关大楼,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因为考虑到单单在这天夜里把灯光弄得过明或过暗都不利于保密,所以,经过周密研究,使其和往常一样。
  天黑不久,军令部第五课(负责对美情报)的山口文次郎大佐喘吁吁地跑进海军省副官室说:
  “副官,今天亮的电灯似乎比往常多啊!”
  经山口这么一说,杉江副官立即借加警惕地到院子里巡视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人从外面窥伺这里的动静。
  只要朝海军省院子里的汽车司机休息室张望一下,便可看到有许多司机。他们一面对杉江副官所下的“今晚全体待命“的命令疑惑不解:一面则吃着饭团,作为晚饭充饥。
  这些饭团是东京海军通讯部队加工做来的。杉江之所以命令司机待命,是因为已同陆军省副官商定,准备明天一早就用军队的应急汽车去接内阁成员。
  当时,用来监视和袭击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伊字第四号潜艇(以下简称伊四潜艇)艇长中川肇中佐在他的笔记中写道:
  “一二三○①露顶②,瓦胡岛已遥遥在望。据我记忆,日
  落后向瓦胡岛一边望过去,只见珍珠港、檀香山上空灯火辉
  煌,毫无灯火管制迹象,敌方情况相当平静。司令部业已来电
  指出:拉海纳③无敌舰。难道敌舰全在珍珠港?今日天气晴
  朗,宜于飞行。期待航空部队大显身手。看来,我方必能旗开
  得胜,对此感到无比高兴”。
  另一方面,由第三潜艇队司令佐佐木半九大佐指挥的伊
  二二潜艇等五艘潜水母舰,为了把五艘特种潜艇运载到指定
  的启航地点,正在水面上静悄悄地驶近珍珠港口。进攻珍珠
  港的特种潜艇被固定带缚在潜水母舰后甲板上。
  不久,伊二二潜艇在距珍珠港口十三公里的地方停了下
  来。这天晚上,檀香山的夜空虽然明亮,但比午夜时分要暗
  淡,似乎是笼罩着一层薄雾的缘故。不过,岛上汽车的前灯灯
  光则清晰可见。另外,指示舰艇驶人珍珠港口的灯塔,红绿灯
  光闪闪烁烁;海面上的波涛在月光下照映出白色的浪花。
  在这五艘特种潜艇中,由横山正治中尉驾驶的那艘行驶
  在最前头,由岩佐直治大尉驾驶的那艘潜艇行驶在最后,它们
  每隔三十分钟有一艘驶入珍珠港口,岩佐驾驶的最后那艘潜
  艇驶入珍珠港口的时间,决定在日出前一小时,因此从潜水母
  舰上启航的时间就要相应提前一小时三十分。
  特种潜艇启航的时间就要到来了。
  ① 指东京时间十二时三十分,相当于当地时间日落后三十分。——原注
  ② 指潜望镜露出水面。——原注
  ③ 太平洋舰队的训练基地。——原注

  “这任务交给你啦,好好干吧!”
  “我一定完成任务。”岩佐大尉同佐佐木指挥官、伊二二潜艇艇长扬田清猪中佐紧紧握手告别。他一边挥手致意,一边同佐佐木直吉上士一起从甲板进入艇舱,随后便轻轻地关上了舱盖。
  伊二二潜艇为了发射特种潜艇,便掉转航向,艇首朝着外海潜入水下航行。
  “特种潜艇准备启航!”扬田艇长发出口令。
  “艇内一切正常,准备启航。”传来了岩佐大尉回答口令的声音。
  接着,潜水母舰和特种潜艇之间的电话线和供电线脱落下来。
  “启航!”
  这一号令在撒满月光的海面上荡漾着。
  咔哒一声,只见缚着特种潜艇的固定带解脱了。岩佐驾驶的那艘特种潜艇如脱缰之马拖着一条蓝白色的航迹笔直地朝珍珠港口冲了过去。
  当时,时间是十二月七日晚上八时四十六分(夏威夷时间凌晨一时十六分),离夏威夷地区日出时间还有五小时十分钟。地点距珍珠港口十七公里。
  在这前后,横山驾驶的特种潜艇(横山正治中尉和上田定中士)、古野驾驶的特种潜艇(古野繁实中尉和横山薰范上士)、广尾驾驶的特种潜艇(广昆彰少尉和片山义雄中士)也相继分别离开伊一六潜艇、伊一八潜艇和伊二○潜艇启航。横山中尉在特种潜艇启航之前,曾在伊一六潜艇上挥笔写下了绝命书后,便豪迈地踏上了勇敢的道路。
  岩佐等人驾驶的四艘特种潜艇虽已按预定的时间启航了,但伊二四潜艇运载的那艘由酒卷驾驶的特种潜艇,其回转罗盘发生了故障,虽经机械师的拚命努力,但仍未修好。没有罗盘,潜艇就无法航行。
  这样,潜水母舰舰长花房博志中佐就对特种潜艇的启航问题难以作出决定。但是,酒卷却已铁了心,他以沉着的语调低声说道:
  “舰长,回转罗盘不行的话,我可用磁性罗盘航行。”
  于是,酒卷和男少尉便穿上一套崭新的工作服,戴上一顶战斗帽,并且还在衣帽上洒了点特地为今天的出击而准备的敬神水(这敬神水还是在十一月十八日出击前在吴军港买来的),接着,他把一条白色头巾紧紧地扎在自己的头上,以后便同稻垣清中士一起钻迸了艇舱。该艇于七日晚上十一时零三分(夏威夷时间凌晨三时三十分)离开潜水母舰启航,并依靠磁性罗盘定向,朝着珍珠港口方向进击。
  当时,扫雷艇“秃鹰号”和“克罗斯比尔号”正在珍珠港口担任例行的扫雷工作。值班的预备役军官麦克雷少尉,舵手阿托里克中士和信号员查维斯上士正站在“秃鹰号”舰桥上凝视着那下弦月月光照射的洋面。
  当檀香山阿洛哈①塔上时钟的时针指向凌晨三时四十二分的时候,麦克雷在指示珍珠港入口处的那个浮标西南大约四公里的洋面上,发现有一个白色波浪似的东西向着该艇的左舷方向驶来。这是什么啊!?——他用双筒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并将此情况告知了阿托里克,同时监视着它,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看来看去,总觉得这东西好象是潜艇上的潜望镜。麦克雷判断:要是再保持现在的航向行驶,就有与之发生相撞的危险。于是,他慌慌张张地向舵
  ① aloha,夏威夷语,表示问候或送别之意。——译者
手发出命令:“左满舵!”
  凌晨三时五十七分,“秃鹰号”立即用闪光灯信号向正在附近洋面上担任巡逻任务的驱逐舰“守护人号”发出通知。通知说:
  “在偏西的航道上发现一艘潜艇,正以每小时九海里的航速在水下航行。”
  “守护人号”上值班的预备役军官盖沃普纳中尉收到这一信号后不知所措。于是,他急忙把舰长奥特布里奇上尉叫醒。舰长飞步奔上舰桥,看完“秃鹰号”发来的信号后当即命令全舰人员进入战斗状态。
  但是,他们并没有探测到类似潜艇那样的东西,因此到了四时四十三分,进入战斗状态的舰上人员,大部分都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就在“守护人号”驱逐舰全体人员解除战斗状态后两分钟,即八日凌晨零时十五分(东京时间),美国驻日大使格鲁匆忙赶到外相官邸拜访了东乡外务大臣。他对外相说:
  “我已接到罗斯福总统亲自签发的致天皇的电报,因为总统要我晋谒天皇时亲自面呈这份电报,所以请你为我安排一个晋谒天皇的时间。”
  东乡外相对此回答说:
  “无奈已经是深夜了,晋谒天皇的手续只能在明天早晨办理,不过,能否晋谒天皇,还要看这份电报的内容而定。”
  于是,大使说:“那么请拿去看一看吧!”说罢,便非正式地将那份电报的抄件交给了外相。同时,大使又一再强调指出:“因为事态十分严重,请你务必安排一下,使我能够晋谒天皇。”至此,两人的会晤便告结束。这时,外相官邸客厅墙壁上的挂钟刚过零时三十分。
  东乡把格鲁送出大门后,就立即前往总理官邸同东条首相进行商议。
  东条听了外相的报告后问道:
  “罗斯福签发的电报中有没有作出什么新的让步?”
  外相回答说:“什么也没有。”首相听罢便冷笑一声说:“那么,这就不起什么作用了。”接着,他又自言自语他说:
  “现在这个时候,轰炸机已从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起飞了。”
  本来,东京中央电信局应该在十二月七日中午(东京时间)就得把这份电报拍出去。可是,电信局根据参谋本部的要求,决定从十一月二十九日傍晚起,除德国和意大利外,凡其他国家拍来的电报一律推迟递送。因此,美同大使馆收到那份电报时已经是七日晚上十时三十分了。这就是说,美国总统致天皇的电报被电信局整整扣压了十个小时左右。
  在珍珠港人口处的海面上,搜索潜艇的工作仍在继续进行,但是仍然找不到什么线索。于是,“守护人号”和“秃鹰号”这两艘舰艇之间于五时三十分和三十四分在无线电话中进行了如下的联系:
  “请你艇把发现潜艇的距离和前进的航线告知本舰。”
  “航线为北二十度偏东,距珍珠港入口处大约一公里。”
  “感谢你艇提供的情报……本舰将继续进行搜索。”
  设在比肖普海角附近的美国海军无线电通讯所也监听到了这两艘舰艇在无线电话中的通话内容。
  但是,无论这个通讯所也好,抑或这两艘舰艇也好,由于都认为那不是潜艇,所以它们都没有把这一情报向任何方面报告。

  祝贺上阵的一次丰盛的筵席
  星期天清晨,当太阳从地乎线上徐徐升起时,华盛顿还处在沉睡之中。只有破译日本外交电报的通讯谍报处,同往常一样,正在繁忙地进行工作。
  到早晨七时十五分(夏威夷时间凌晨一时四十五分)为止,他们己把班布里奇岛海军无线电所截获到的、并通过电传打字机传送到华盛顿的日本政府最后通牒的最后一部分——第十四部分破译完毕:
  ……鉴于美国政府所采取之态度,帝国政府不能不
  认为,即使今后继续进行谈判,亦无法达成协议。特此通
  知美国政府,并深表遗憾。
  华盛顿的美国海军通讯谍报处接着也破译了清晨四时三十六分截获到的“下午一时通知电”:
  请把我国政府的答复,千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一时
  正递交美国政府(若有可能请交国务卿)。
  当晚深夜,负责进行“夜间送信”的美国海军情报局克雷默少校曾把日本的对美备忘录前十三部分的破译电文送到总统那里。当他在家里吃过晚饭后正在看报时,陆军情报局远东科科长布拉顿上校挂来电话:
  “注意听着!克雷默,情况是这样的。在有问题的第十四部分里这样写着:……日本政府已训令野村和来栖于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一时把日本政府的答复递交美国政府。”
  谈到这里,两人在电话中稍许停顿了一会儿。他们对这句话的含义都感到意味深长:
  克雷默:“下午一时,这就是说珍珠港那里是早晨七时三十分。”
  布拉顿:“对,是早晨七时三十分。你对这个问题有何想法?……”
  电话挂断后,克雷默赶紧去上班。
  布拉顿则直接往迈尔斯堡的马歇尔参谋总长的寓所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勤务兵阿加伊亚上士。
  “这里是参谋总长的寓所,我是阿加伊亚上士。你是布拉顿上校吗?……很遗憾,阁下不在家。……阁下目前正在他经常去的地方。”
  马歇尔其实对昨天晚上以来形势的发展情况一无所知,此刻他正骑着他心爱的马,牵着一只白毛黑斑的狗,在阿林顿公园愉快地进行着星期日早晨的散步。而且通过公园的树丛,还可听到附近教堂里传来的风琴声和赞美歌。
  另一方面,昨天夜里获知日本最后通牒前十三部分的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今天早晨也在自己寓所的院子里悠然散步。
  脸色苍白的布拉顿紧握着电话筒喊道:
  “喂!上士,情况万分紧急,请你立即乘车去把阁下找来,叫他挂个电话给我。”说罢,咔哒一声,简直要把话筒摔碎似地把电话挂断了。
  上午九时刚过,正当布拉顿积极寻找马歇尔的时候,作者同往常一样来到大使馆办公楼二楼的海军武官处上班。在例假日,我们也照常上班;把当天的报纸和电报例览一遍,然后把那些应该处理的事情,就在当天处理完毕。
  本来,海军武官处设在一座奥尔班·特瓦兹大厦的四楼,从大使馆走到这里大约需要十分钟时间。。可是,由于受到前面所捉及的、六月上旬所发生的“立花事件”的牵连,武官处显然已受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监视。一些特工模样的人从武官处对面的房间里不断地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办公室的
电话
  自然已被窃听,甚至有迹象表明,连我们的谈话也被窃听了。
  到了八月上旬,当设在纽约的海军监督官办事处被迫关闭后,形势进一步恶化。围绕着“能把武官处视为大使馆的延伸吗”和“武官处有没有资格享受不可侵犯的外交特权”等问题,日美双方争论不休。
  使我们伤脑筋的另一个问题是,从公寓的走廊内可清楚地听到使用密码机时所发出的一种奇怪的音响。不管怎么说,为了使保密工作做到万全起见,同时又为了密切与大使馆取得联系,到了九月份,海军武官处便迁入大使馆内。一个月后,陆军武官处也撇了进来,并决定将大使馆办公楼二楼的大部分房间给陆海军武官处使用。
  这天,我跨进大使馆办公楼门口正要踏上台阶时,尽管已将近九时半了,但在台阶上,报纸堆积如山,一厚本一厚本多达数十面的星期日报纸,全是大使馆和陆海军两个武官处订阅的。在报纸旁边还有几只牛奶瓶,放在那里无人收拾。而且,在办公楼大门上的信箱里已塞满了电报,几乎连盖子也盖不上,这些电报也许是昨天下班后送来的。
  驻华盛顿的日本大使馆面朝马萨诸塞大街,而离大街最近的又是办公楼,所以从大街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这种凌乱的模样是很不体面的,大使馆可以说是我国领土的延伸,因而它大大损害了大使馆的尊严。特别在两国关系紧张的时期更应当格外注意。尤其是电报,不能任其放在信箱内不管,要在收到时当即加以处理,不用说,这是大使馆值班人员的一项重要任务。
  哪知道在这些无人过问的电报中,就有日本政府的对美备忘录第十四部分和“下午一时通知电”。
  对此情况,我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只是一边皱着眉头,一边自言自语他说:
  “这个门口象个什么样子!难道是迷惑敌人的深谋远虑吗?不,不是那么回事。……大使馆的人怎么都那样大意!……”
  于是,我便把报纸和牛奶瓶拿进办公楼,并把电报分送到大使馆和陆军武官处、海军武官处。可是,谁也没有来上班。
  就在我于上午九时(东京时间下午十一时)过后前往大使馆上班不久,在攻击珍珠港部队的各个舰艇上,号兵用足气力吹响了“全体起床”的军号,它通过扩音机响彻四方。
  号声唤醒了正在酣睡的飞行员,他们起床后精神振奋,无比愉快。啊!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大家都穿上崭新的内衣,洗完脸,参拜了祭祀在舰上的神社,发誓不获胜利,决不罢休。
  接着,大家就在飞行员室里的桌子前就座。“苍龙号”等
  航空母舰上的会计人员,为了给飞行员今天上阵饯行,精心地
  准备了红米饭和清蒸鱼,甚至还备上一些干栗子。大家一边对会计人员的一片好意表示感谢,一边敞开肚皮饱餐一顿。
  “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要是能有很多神酒喝喝,那就更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在“加贺号”航空母舰上,准士官室里的酱汤则更是别具一格。森永飞行班长刚尝了一口,便不由得赞叹起来:
  “真好吃,这样美味的酱汤,生来还是第一次尝到。”

  于是,胖敦敦的司务长(司务课的班长)便笑嘻嘻他说:
  “是吗?那太好啦,为了庆祝今天上阵,让大家都能享受一顿美味的酱汤,我把整整的一袋干海参都用上啦。”
  饭后,机动部队全体官兵进入战斗岗位,他们一边严密地进行戒备,一边以每小时二十至二十二海里的航速一路南下,
  直逼珍珠港。这时东太平洋上空还一片漆黑,一轮残月时而被浮云遮盖,时而又从云缝中露出来。

  马歇尔警告之谜
  这天早晨,在自己寓所的院子里散步的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将军,直到上午十时敲过,即我们在认真看报的时候才前往海军部。
  此刻,传递“魔术情报”的主任克雷默少校和情报局远东科科长麦卡勒姆中校走进作战部部长办公室,将破译出来的日本政府对美备忘录第十四部分和“下午一时通知电”交给了斯塔克。当斯塔克看完这些电报时,作战部副部长英格索尔、情报局局长威尔金逊、通讯部部长诺伊埃斯等人相继来到作战部部长办公室。
  早就判断日本的主攻方向为南方的麦卡勒姆说道:
  “从刚才克雷默少校送来的截获电报来看,似乎感到日本计划在南中国海方面进行攻击……”
  他刚说出口,威尔金逊就打断他的话说道:
  “而且日本政府还训令野村大使要他在事先指定的时间内把这份电报递交美国政府。”
  焦急不安的斯塔克冷冷他说道:
  “威尔金逊先生,我已经知道了,是下午一时,对吧!”
  威尔金逊一面点点头,一面又说:
  “对,是下午一时。也就是说,在珍珠港是早晨七时三十分。我感到这似乎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
  斯塔克环视了一下大家的面孔,其中有几个人以赞同威尔金逊这一意见的神情,凝视着作战都部长。威尔金逊鼓作勇气向斯塔克建议:
  “现在是否立即用电话同金梅尔司令联系一下?”
  大家都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发言。只见斯塔克慢慢地把手伸向电话机。他虽然一度拿起了电话听筒,但后来又放了下来。此时是华盛顿时间上午十时十五分,在夏威夷则是清晨四时四十五分,离日出还有一个半小时。
  斯塔克改变主意的主要根据看来有两点,第一,在黎明前妨碍金梅尔的睡眠是一种罪过:第二,华盛顿的最高统帅部不应该对当地指挥官在一些细节问题上命令和督促他们“这样干”或“不许那样干”。
  斯塔克一边拿着电报,一边摇摇头说:
  “电话还是不挂了吧。在这之前,先同总统商量一下。请各位暂时先回去。“
  大家站起身来,致以敬礼后,露出多少有些不满的神色纷纷走出作战部部长办公室。
  斯塔克同白宫电话总机进行了联系,回答说:总统使用的那条电话线“正在通话”。结果,华盛顿的海军首脑机关井没有就这天清晨来自“魔术情报”方面的警告,要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等人采取任何措施。
  十二月八日凌晨一时(东京时间),也就是在斯塔克一度拿起的电话听筒又放回原处后的二十五分钟时间里,巡洋舰“利根号”和“筑摩号”上各有一架零式水上侦察机,为了对珍珠港进行“临战侦察”,在飞机弹射器的一声巨响下,腾空升起,直往黎明前的夜空飞去,突然袭击珍珠港的战斗序幕现在终于拉开了。
  在这次作战中打头阵的,是从“利根号”起飞的侦察机,“利根号”舰长冈田为次大佐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零时,参拜利根神社;零时十五分,司令官向参加参拜之飞行员祝酒;一时零二分,一号飞机起飞”。
  在以“赤城号”为首的六艘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业已作好起飞准备的飞机,均按战斗机和攻击机的顺序,展翅并排地停在起飞位置上。飞行员们作好准备后都集中在待命室。在波涛汹涌的大洋中全速航行的舰艇,颠簸得相当厉害。这些舰艇在航行中击起的浪花,在漆黑的洋面上白浪翻滚,舰后留下的航迹,远远望过去犹如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浪花有时候还会飞溅到飞行甲板上来。为了使飞机在颠簸的舰艇上保持稳定,机械师们拚命地想固定自己所负责维修的飞机。
  陆军情报局远东科科长布拉顿上校曾“严令”马歇尔的勤务兵阿加伊亚上士赶紧去找参谋总长马歇尔,并要马歇尔立即给他回个电话。可是,阿加伊亚却始终未找到参谋总长。原来,马歇尔这一天比平时多骑了二十分钟的马,而且又是在洛克·克里克公园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兜来兜去,直至马歇尔回到迈尔斯堡的寓所后,阿加伊亚才得以把布拉顿的话转告给参谋总长。这时已经是十时二十八分了。
  马歇尔给布拉顿挂了一个电话。布拉顿在电话中把“魔术情报”的要点作了一番说明后,考虑到参谋总长可能是在半路上某个地方挂来的电话,所以他接着说:
  “现在,是不是让我驱车到阁下挂电话的地方去,把电报带去给你看一看。”
  马歇尔回答说:“不,用不着那样担心,等我到机关后再给我看好了。”
  布拉顿估计过十分钟或十五分钟,马歇尔就会到达机关的,于是他就在这段时间内手里拿着“魔术情报”,在机关的走廊里等候他。可是马歇尔却不那么心急。他在寓所里洗一个澡,再慢吞吞地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才前往机关。等得实在有点不耐烦的布拉顿,这时打算在马歇尔前来办公室的半路上就去会见他,于是,布拉顿决定等候在陆军部大门口的台阶上。
  十五分钟又过去了。
  当马歇尔终于来到机关时,已经是过了十一时。
  对昨晚以来的形势发展情况,马歇尔是不了解的,他对分为十四个部分送来的日本最后通牒要从头看起。
  布拉顿劝他先看那份必须考虑采取紧急措施的“下午一时通知电”的破译电文,但马歇尔并没有听从布拉顿的话。
  这时,作战计划部部长齐罗、情报局局长迈尔斯等总参谋部的首脑人物先后走进了参谋总长办公室。
  马歇尔向他们一个一个地征求意见。
  “你们看了这份‘下午一时通知电’,感觉如何?根据这份电报,对形势作何判断?”
  大家一致认为,日本持有这样一种企图:在下午一时或一时过后不久,要攻击太平洋的某个地方。
  于是,马歇尔就斩钉截铁他说:
  “各位,我确信:日本军队将在今天下午一时,或一时过后不久便开始发动攻击。我决定向全军司令发出紧急戒备的指令。”
  布拉顿听了马歇尔的这番话,顿时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闭上眼睛轻松地叹了一口气。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一下参谋总长办公室里的时钟。时针正指在上午十一时二十五分上。
  马歇尔拿过一张便条纸,用铅笔在上面潦草地拟了一个电文,分别致美国陆军部队在菲律宾、巴拿马运河区、夏威夷和旧金山等地的指挥官。电报说:
  “日本将在今天华盛顿时间下午一时提出实质上等于最后通牒的文件。日本还下令立即销毁密码机,在这个时刻会发生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你们要严密戒备。”
  马歇尔写好电文后,马上拿起电话筒给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挂了个电话,把自己草拟的电文作了一番说明后,要求联名发出警告。参谋总长办公室里此时笼罩着一片紧张气氛。陆军情报局远东科科长布拉顿上校正在一旁紧张地听候命令。
  斯塔克接到马歇尔的电话后,有点犹豫不决,他不理解马歇尔为什么要这样做。马歇尔之所以这样做,正是因为“斯塔克认为没有必要再重新发出警告”这一想法已为马歇尔所察觉。然而,斯塔克在接到电话后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由于现在处于特殊情况下,所以即使发出警告,也不会对当地指挥官有什么害处。
  于是,斯塔克又挂电话给马歇尔:
  “我觉得‘下午一时’具有某种特殊重要性,若能紧急通知下去的话,那就在命令陆军部队指挥官的同时,也请顺便转告海军方面。”
  因此,马歇尔立即在原先铅笔写好的电文的末尾,加上了“也请转告海军部队”几个字,他一边将此电文交给布拉顿上校,一边吩咐说:
  “把这份电报送到发报处,用最快最安全的方法拍发给各指挥官。”
  布拉顿来到了通讯科长弗伦奇上校的房间里,要求上校“十万火急地发报”。弗伦奇虽然能看得出便条纸上的那些铅笔字,但他对马歇尔潦草的字迹还是感到没有把握。为了不出差错,他在布拉顿的帮助下,将这份电文用打字机打印了出来。
  这份给夏威夷的电报是在华盛顿时间中午零时十二分(夏威夷时间早晨六时四十二分,离日本军队开始攻击的时间还差一小时十三分)拍出去的。但不知何故,它是通过最费时间的西部联合电信公司拍发的,而且不是直接拍往檀香山,而是先从华盛顿用有线电报拍到旧金山,同那里美国无线电公司取得联系,然后再用无线电电报拍发给檀香山的美国无线电公司。电报拍到檀香山后,还得从位于市中心的美国无线电公司办事处送到八公里以外的谢夫特堡陆军通讯处,从这里再同副官室取得联系,最后才送到肖特将军手里。
  因此,马歇尔的电报送到肖特手里已经是日本开始攻击后七个小时另三分钟了。
  当时,也有不少更快的通讯方法,如:利用马歇尔桌子上的电话、马歇尔隔壁房间里的那架秘密电话、海军的短波无线电和专供与夏威夷联络用的FBI 短波无线电等等。可是,马歇尔为什么不选用这些更快的通讯方法呢?
十七敌舰队消灭在我机翼之下

  攻击机队出发
  当马歇尔拿着铅笔在便条上书写的时候,攻击夏威夷的日本航空队总指挥官渊田美津雄中佐身穿飞行服,走迸航空母舰“赤城号”的作战室,向南云长官告别。
  “司令,那么我就出发了。”
  南云长官欠了欠身子只说了一声:“好吧,拜托你啦!”说完,他便紧紧握住渊田的手。
  待命室里灯光暗淡,在这间狭小的待命室里已挤满了飞行员,那些无法挤入室内的人便簇拥在门外,以致室外的过道也拥挤不堪。此刻,待命室正面的一块黑板上已标出“赤城号”凌晨一时半(华盛顿时间七日上午十一时三十分)的所在位置——离瓦胡岛正北二百三十海里(一海里为一千八百五十二米)。
  这时,舰长长谷川喜一大佐从舰桥上走下来。渊田中佐当即喊了一声口令:“立正!”并向长谷川舰长行了一个军礼。
  舰长大声地下达了简短的命令:“按规定的命令出发!”于是,飞行员们便纷纷走出待命室,各自朝着自己的飞机跑步过
  去。
  在第二航空战队旗舰“苍龙号”上,飞行员们列队站在靠近舰桥的飞行甲板上。柳本舰长和山口司令官相继对行将踏上征途以完成划时代壮举的飞行员们作了一番鼓励。
  “祝你们成功。”
  随后,飞行员们便登上机舱。他们闭上眼睛深呼吸两、三次,并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平安无事地完成这一重要使命。接着他们又暗暗地叮嘱自己:要始终保持冷静和沉着,不要慌乱。
  “发动引擎!”
  从指挥飞机起飞和降落的舰上指挥所里传来了这一命令。
  就在东方天空快要发白的凌晨一时二十分,所有航空母舰一齐掉转头来逆风驶去。这时,洋面上刮起了风速为每秒十三米的偏东风。主桅杆上的那面“z”字信号旗和战斗旗一起迎风飘扬。
  “起飞!”
  指挥所里那盏指示飞机起飞的蓝色信号灯划了一个很大的弧圆形。于是前面的战斗机便开始起飞了。此刻是十二月八日凌晨一时三十分(夏威夷时间为七日早晨六时,华盛顿时间为七日上午十一时三十分)。
  这样,第一批攻击队的共一百八十三架飞机(水平轰炸机四十九架、鱼雷攻击机四十架、俯冲轰炸机五十一架和战斗机四十三架)就从六艘航空母舰上一架接一架地飞向天空。
  在渊田总指挥官驾驶的那架飞机领航下,第一批攻击队的机群便在舰队的上空盘旋了一个大圈子,于一时四十五分,掠过旗舰“赤城号”,径直朝着瓦胡岛方向飞去。
  不久,东方的天空隐隐约约地开始发亮。机翼下的那片黑云此刻已渐渐泛白,朦胧的天空随之呈现出一片亮光。接着,一轮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它犹如万道金光,照射着雪白的云海,使周围映现出一片金黄色的朝霞。

  正当机动部队的第一批攻击队一百八十三架飞机,从瓦胡岛以北二百三十海里的地方起飞攻击珍珠港的时候,美国有十八架机翼上涂有星条标志的SBD 俯冲轰炸机恰好也同时从瓦胡岛以西二百海里的航空母舰“企业号”上起飞,朝着珍珠港方向飞去。
  机动部队的官兵是怀着祈求神明保佑袭击成功的心情欢送攻击队出征的。但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美国航空母舰的舰上人员却怀着妒忌的心理送走那些比自己先一步返回夏威夷的飞行员们。
  “企业号”本来预定把十二架加强威克岛防御的海军战斗机运送到岛上后,便在这天早晨七时半(夏威夷时间)驶入珍珠港航线,并于八时前停靠到港内抛锚处。但从威克岛返航途中,由于遇到了恶劣的气候,耽误了航行时间,以致没有按预定时间返回珍珠港。“猛牛”司令哈尔西对此还大为恼火。
  我方第一批攻击队,开始攻击的时间是早晨七时五十五分,如果“企业号”按预定计划行动的话,恐怕就会遭到与其他战列舰相同的命运——被击沉在珍珠港内十二米深的浅海之中。
  多亏恶劣的气候帮了忙,才使“企业号”免遭灭顶之灾。这真是“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那时,我刚把各种报纸浏览了一遍,未发现什么特别消息。另外,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向东京报告。关于日本政府的对美备忘录和下午一时通知美国等事情,海军武官处则一无所知。因为这天是星期日,所以在武官处里,下午除值班人员外,其他人都在休假。我和寺井义守少佐决定到阿林顿无名战士公墓后面的美国陆海军俱乐部高尔夫球场去打球,于是,我们两人就先到威斯康星大街的中国菜馆吃午饭。
  当我们两人正在吃午饭的时候(东京时间八日凌晨二时四十五分),由岛崎重和少佐指挥的第二批攻击队一百六十六架飞机——水平轰炸机五十四架、俯冲轰炸机七十八架和战斗机三十五架——已从航空母舰上起飞了。
  机动部队一直到攻击队的全部飞机都起飞之后才安下心来,正如大石参谋在他的日记中所写的那样:“半个月来的呕心沥血,已经迎来了出头之日”。下一步就只是期待攻击队的奋战和析求神明保佑袭击成功了。这时,檀香山电台还在继续播送音乐,敌人的通讯联络也无变化,因此可以判断:我方的突然袭击无疑会取得成功。
  就在第二批攻击队的飞机刚刚起飞后,我和寺井少佐一边谈论着下午打高尔夫球的事,一边回到了武官处。当时,海军武官处的书记员告诉我说,大使馆的书记官好象有急事要找我。
  究竟是什么急事呢?
  顿时,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并急忙跑到楼下书记官室,走进去一看,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正是关于日本方面最后通牒和“下午一时通知电”的事情。我立即跑回二楼召集全体人员,向大家传达了这件事,我说:“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取消下午休假……”接着,便根据原定计划马上进行开战时的有关处理工作。
  海军武官处早在十二月初就已经在具体进行开战的准备事项了。为了在销毁最麻烦的密码机部件时不致张惶失措,我们曾作过一次“预演”,把一只存放军事机密的保险柜在美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地加以销毁:与此同时,我们连日来还把大部分机密文件都丢进大使馆的焚化炉里烧为灰烬。因
此到开战这一天,留下的文件只是执行公务时所必需的那一小部分了。
  这些文件和密码本已被丢进焚化炉里,密码机已被拆开,其部件也已搬到大使馆院子里的杉树丛中去了。

  一艘特种潜艇在攻击前一小时沉没
  在此之前,上午十一时,大使馆的电信课已译好了东京发来的“下午一时通知电”训令。野村大使当即按照训令的指示与美方约定下午一时会晤赫尔国务卿。但是,由于前一天傍晚以后,使馆人员玩忽职守,没有把对美备忘录这一重要文件及时打印出来。具有远见卓识的野村大使为此深感忧虑,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大使办公室和书记官室之间来回走动。书记官此时卷起衬衫袖子,满头大汗,以不熟练的指法在拚命地打字。由于这种情况,野村大使才不得不于中午十二时半(东京时间十二月八日凌晨二时半)[向美方]提出,要求将会晤时间推迟到下午一时四十五分。
  正当野村大使为对美备忘录未能在下午一时前打印出来一事感到焦虑的时候,夏威夷时间十二月七日早晨六时三十分(日出时间为六时二十五分),正在珍珠港口附近巡逻的美国驱逐舰“守护人号”发现了一艘潜艇的潜望镜和指挥塔。当时,这艘潜艇尾随在拖有一艘铁制平底船的拖轮“安泰勒斯号”后面,向着珍珠港入口处方向驶去。
  用双筒望远镜密切监视着这一情况的“守护人号”舰长奥特布里奇上尉断定,这艘潜艇企图穿过港口的防潜艇网,侵入珍珠港内,于是他就大声命令:
  “全舰人员各就各位!”
  舰桥上的全体官兵一听到命令立即紧张地行动起来。接着,舰内到处响起了“全舰人员各就各位”的紧急警报。六时四十分,“守护人号”以每小时五海里增至二十五海里的航速向这艘潜艇靠拢。当舰长再次拿起双筒望远镜观察时,发现该潜艇的潜望镜正露出水面,并沿着“安泰勒斯号”的航迹向着港口方向驶去。于是他立即命令:
  “右十五度,目标潜艇,深水炸弹攻击开始!”
  “守护人号”随之用一号炮和三号炮进行炮击,井开始投掷深水炸弹。一号炮的炮弹虽然没有命中,从潜艇指挥塔的正上方掠过,但三号炮在一百米内发射的炮弹却击中了潜艇指挥塔下部接近水面的船体。
  此刻是早晨六时四十五分。这次炮击行动比日本第一批攻击队开始攻击的时间——早晨七时五十五分——还要早一小时十分。
  接着,奥特布里奇舰长立即用无线电(密码)向第十四海军军区司令报告了这一情况。报告说:
  “本舰对一艘在防御水域内行动的潜艇进行了炮击,并以深水炸弹发起了攻击。”
  被“守护人号”击中的那艘潜艇①降低航速后便向左倾斜而沉没,附近海面上漂浮起一层油污。
  就在野村大使向美国国务院提出要求推迟同赫尔国务卿进行会晤的时间时,“日本海军的智囊团”成员全部聚集在东京霞关的大本营海军部作战室里,伸长着脖于等待着“预定时刻”的到来。
  作战室的中央放着一张大桌子,大家都把胳膊时撑在桌上,竖起耳朵听着。在一边的墙壁上并排挂着美国海军编制表和金梅尔上将的肖像,也许是心理作用,金梅尔的肖像今天看来似乎以悲痛的神情凝视着这些计划突然袭
  ① 我认为是一般特种潜艇。——原注
击夏威夷的人们。
  停泊于广岛湾柱岛停泊地区的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上,参谋人员们也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作战室里。这一大的值班参谋是佐佐木彰中佐。
  作战室的周围墙壁上挂满了整个太平洋海域的巨幅海图和东南亚海域的海图。桌子上放着一架大型地球仪和一张铺开的海图;旁边的小桌子上整齐地摆着作战命令和电报的译码本。
  正好在这个时候(东京时间十二月八日凌晨二时四十五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十二分,华盛顿时间七日中午十二时四十二分),在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威夷)值班的预备役军官卡明斯基少校看着一份已译好的密码电报。这份电报是在珍珠港附近巡逻的“守护人号”驱逐舰舰长拍给第十四海军军区司令布洛克的。电报内容是:
  “本舰对一艘在防御水域内行动的潜艇进行了炮击,并以深水炸弹发起了攻击。”
  卡明斯基想立即同第十四海军军区的副官进行联系,但是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于是,他就给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挂了电话,向上级报告了“守护人号”拍来的电报内容。
  布拉克少校接听了卡明斯基挂来的电话,他立即把电话记录转告值班参谋墨菲中校。当时,墨菲洗好脸,换上军装,他喘吁吁地问道:“第十四海军军区值班军官对此事的处理是如何讲的?他有没有说过已把这份电报向布洛克司令报告了?”
  布拉克刚回答说:“没有,”墨菲马上就关照他说:“趁我现在正在换军装的时候,你赶快同卡明斯基进行联系,问问清楚他是怎么处理的,是不是已经向布洛克司令报告过了?”
  墨菲刚换好军装,布拉克又匆勿地跑回来报告说:
  “挂了好几次电话,总是有人在通话,怎么也不通。”
  “那么你马上到作战室去准备好海图,查一下现在各舰艇所在位置。我想再挂一次电话试试看。”
  墨菲拨了好几次电话机上的拨盘,然而总是因为有人在通话而无法联系上。墨菲越来越着急,于是就指示接线员说。
  “告诉第十四海军军区的值班军官,除非最重要的事情,合则停止挂电话,立即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进行联系,传达下去!”说罢,咔嚓一声放下了电话听筒。
  就这样,墨菲急忙奔向作战室。
  在他奔向作战室途中,电话机响起了刺耳的铃声。这是弟二巡逻机部队拉姆齐中校挂来的电话。他在电话中报告说:
  “巡逻机在防御水域内击沉一艘潜艇。”
  在拉姆齐刚挂完电话后不久,卡明斯基也挂来电话。他在电话中报告说:已向布洛克司令报告了:为了支援驱逐舰“守护人号”并查明情况,已命令正在待命的驱逐舰立即出动。
  于是,墨菲就给金梅尔司令的寓所挂了电话,把迄今业已判明的情况扼要地向金梅尔司令作了汇报。金梅尔说:
  “我马上到司令部去。”

  “我奇袭成功”——托拉、托拉、托拉
  美国陆军在瓦胡岛北端卡胡库角附近的奥帕纳山冈上设置了雷达站(当时陆军设置在瓦胡岛上的五座移动式雷达站之一),在那里,此时有两名名叫洛克哈德和埃利奥特的士兵正在放哨。埃利奥特一边嘟哝着:“已经七点了,送早饭的卡车还没有开来,”一边则站在那里摆弄着雷达装置,进行操纵练习。
  就在这时,早晨七时零二分,雷达屏上出现大批飞机,方位北三度偏东,离该岛二百二十公里。这个庞大的机群渐渐接近瓦胡岛。
  埃利奥特大吃一惊,他好容易于七时零六分用电话同谢夫特堡的情报中心取得了联系。他在电话中急忙把雷达屏上出现飞机的情况告诉了上等兵麦克唐纳。
  麦克唐纳回答说:“怎么办好呢?我去找一个熟悉情况的人……”泰勒中尉正好在旁边,于是他就向中尉作了汇报。
  泰勒听罢汇报后并不打算采取任何措施,只是说“不用担心”。于是麦克唐纳就给奥帕纳基地回了一个电话,叫他们不用担心。
  洛克哈德在电话中表示不满地说:
  “这样行吗?至少有五十架飞机正朝着瓦胡岛方向飞来,七时零八分距离本岛一百八十公里,七时十五分距离本岛一百五十公里!你叫泰勒中尉来听电话,我要向他说明情况……”
  泰勒拿起电话耐心地听完洛克哈德的说明后,考虑了一会儿。
  他想起太平洋舰队的航空母舰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因此他认为雷达屏上出现的机群也许是从自己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飞机,也许是从美国西海岸向夏威夷飞来的一队 B17 型飞机。不管怎么说,他认为这些飞机肯定是自己的飞机。
  于是,泰勒在电话中对洛克哈德说:
  “不用担心,这是从自己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飞机,或者是从美国西海岸飞来的 B17 型飞机。”
  经泰勒这么一说,洛克哈德也就无意再继续用雷达监视这批飞机了。但是埃利奥特为了继续进行操作雷达的练习,就在这时,他发现刚才出现的那队机群离瓦胡岛上空已经越来越近,七时二十五分距离本岛一百公里,七时三十分距离本岛七十五公里,七时三十九分距离本岛只有三十五公里了。
  这时,第一批攻击队的一百八十二架飞机在朝阳的照耀下,银翼闪闪发亮。这些飞机已飞临瓦胡岛北端卡胡库角北部上空。驾机飞在最前面的指挥官渊田中佐拿起信号枪,朝机舱外发射了一颗信号弹。
  信号弹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烟尾巴划破长空。
  这是命令各攻击队进行战斗的信号。
  此时是东京时间十二月八日凌晨三时十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四十分,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一时十分)。
  云彩渐渐消散,视线也越来越开阔。随着距离的缩短,珍珠港上空晴朗异常。不一会,珍珠港的全景便展现在眼前。
  渊田睁大着眼睛一个劲儿地注视着港湾。
  啊,在那里!在那里!
  在珍珠港中部的福特岛周围,可以看到美国战列舰所特有的笼式桅杆。
渊田拿起双筒望远镜对着战列舰数了一下,果然是八艘,于是他便下令说:
  “水木中士,立即向所有飞机发报,……全队突击!”
  水木中士把手指掀在发报机的电键上反复地拍发出一个简单的略语:“托、托、托、托、托、托。”
  此时是东京时间八日凌晨三时十九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四十九分)。
  渊田从座机上一眼望见港内的军舰都静静地停泊在那里,他从耳机里收听到的檀香山电台所播送的节目中,也未发觉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突然袭击成功了。面对这种情况,航空队有信心施展它的本领。尽管还未看到战果,但胜利已经在望。好吧,现在就向上级报告!
  渊田回过头来望着水木说:
  “水木中士,用甲级电波向舰队发报,告诉他们,‘我奇袭成功’……”
  水木中士的手指按动了发报机的电键:
  ——“托拉、托拉、托拉……”
  正当渊田中佐指挥的第一批攻击队的机群飞抵珍珠港上空时,东京军令部作战室的决策人物正在等待着那“预定时刻”的到来。到凌晨三时十九分收到了命令“全队突击”的电报——托、托、托、托、托。
  由于是在极度紧张之余收到这份来电的,所以不只是作战课课长官冈定俊大佐一个人,而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一切已按预定计划顺利进行”,感到放心。
  作战课课员佐雍中佐在这一天的日记中写道:
  “决定皇国兴亡之一场对英美作战终于打响。大家全神贯注,伸长着脖子等待来电。至凌晨二时半,一点情况亦没有,有点焦虑。
  “难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
  “突然,传来了夏威夷远征队空袭珍珠港的电波,大家紧张万分,全神贯注地听了这一好消息。当电讯中连连发出‘托拉’、‘托拉’、‘托拉’(‘我奇袭成功’)的讯号时,大家都高兴得跳了起来。……”
  联合舰队司令部——设在停泊于广岛湾的旗舰“长门号”上——认为:隐匿我方作战意图和途中进行燃料补给,乃是这次作战取得成功的关键。而这两件事都进行得颇为顺利,根据夏威夷方面送来的敌情情报,直到预定进行攻击的十二月八日这一天,仍未发现敌人有什么特殊戒备的迹象。下一步只要满怀信心地发起航空攻击,那就可以认为,突然袭击无疑会取得成功。
  可是,由于机动部队严格遵守停止无线电通讯这一规定,所以从它那里得不到任何消息。虽然根据各种情况判断,可以认为机动部队正在按预定计划行动,但司令部总感到有点不安。
  这一天的凌晨三时左右,山本司令长官和他的全体参谋人员都聚集在作战室里,等待着拍来第一份电报。
  作战室的里首有一张大桌子,山本司令长官坐在桌前的一把折椅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们在接到陆军已先后在哥打巴鲁和菲律宾的巴坦群岛登陆成功的消息后,又缓慢地度过了一长段不安的时刻。
  室内除翻阅电报译码本和铅笔写字的声音外,没有一个人说话,寂静无声。
  作战室对面的房间是电报房,为了能直接收听到电报,从电报房拉线过
来的无线电收报机安放在作战室内的桌子上,以便能够直接收听电报。在收听中,首席参谋黑岛龟人大佐看了看壁钟,小声地说:
  “已经到开始的时候了,怎么还……”
  他一开口,室内就嘈杂起来了。这时,司令部的通讯兵跑进门来大声地说道:“值班参谋,这是连续拍发来的‘托’电报!”
  值班参谋佐佐木中佐接过电报,立即向司令长官作了报
  告:
  “这份电报的发报时间是三时十九分,与你所规定的时间一样。”
  山本司令长官睁大眼睛,嘴角向两边一咧,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四分钟左右,通过电波又连连传来了“托拉、托拉、托拉”(“我奇袭成功”)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报告。
  宇垣参谋长对当时的情况曾在其日志中这样写道:
  “据报告,三时十九分连续发出了‘托’电报。这就是说,已经对迫近夏威夷的机动部队所属第一批攻击队的大约二百架飞机下令对珍珠港进行突然袭击。当听完飞机上发来的这一电报时,大家都认为干得漂亮。此后,我们坐在作战室里又接连收到直接从飞机上拍来的电报:
  “‘我们以鱼雷攻击敌战列舰,效果甚大。”
  “‘我们空袭希卡姆机场,效果甚大。’
  “在收到我方电报的同时,还收到敌方拍发的明码电报,这些电报饶有趣味,将双方的电报一对照,便能对战况了如指掌。敌方的那副狼狈相绝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说起来(东京时间〕三时二十分左右,正是当地(夏威夷)吃早饭的时候,敌人意想不到会在这一时刻遭到日本大队机群的袭击,这完全是一个晴天霹雳。”
  凌晨三时,正当山本司令长官在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上的作战室里焦急地等候着攻击珍珠港的第一份来电时,东乡外相晋谒了天皇。
  当时,外相看了罗斯福总统拍来的那份亲自签发的电报,并上奏了事先同东条首相商量后拟定的一份复电稿,这份复电稿的内容十分简单,其中谈到:维护世界和平是陛下的宿愿;关于法属印度支那问题,日本政府已将它作为日美谈判的一项内容提出意见,这一意见希能得到同意。
  天皇听取了外相所上奏的电文稿。东乡回到外相官邸时,已是凌晨三时半左右了。

  愤怒而绝望的日子来临
  当联合舰队司令部的通讯兵向值班参谋报告收到前方连续拍来的“托”电报时(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五十分),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值班参谋墨菲中校又给在麦克拉帕寓所——从司令部坐汽车到那里需要五分钟——的金梅尔司令挂了一个电话,向他报告了在第十四海军军区值班的预备役军官卡明斯基少校于电话中汇报的一个新情况,即在珍珠港港口巡逻的驱逐舰“守护人号”拍来的第二份电报说:该舰在港外扣留一艘舢板,现正拖着它向檀香山港驶去。
  时针已指向七时五十五分。此刻停泊在港内的大大小小九十六艘美国舰艇正准备于上午八时正升起舰旗。
  在巡洋舰“海伦娜号”的后甲板上,琼斯少尉已指挥四名水兵朝着舰尾的旗杆跑去。
  在战列舰“内华达号”的后甲板上,两、三名军乐队员正在整队准备演奏美国国歌。
  就在这个时候,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一名下级军官喘吁吁地跑进作战室:
  “参谋,了望台报告说,日机正在空袭珍珠港,这不是演习!”
  墨菲听了大吃一惊,立即把这一情况用电话报告金梅尔,与此同时,他又命令司令部的通讯官员马上向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亚洲舰队司令哈特、大西洋舰队司令金、太平洋舰队所属各部队司令和所有舰艇拍发如下一份特急电报:
  “AirraidonPearIHarbour,This is no drill.”(空袭珍珠港,这不是演习。)
  从夏威夷拍发这份特急电报的时间是七日上午八时正
  (华盛顿时间下午一时三十分,东京时间八日凌晨三时三十分)。
  七时五十五分,卡明斯基听到从南方飞来的飞机引擎声。他跑到大楼南边的阳台上一望,清楚地看到飞机机翼上涂有“太阳”形的标志。他正在瞪着眼睛茫然不知所措时,飞机已向着战列舰停泊的地方飞去,不一会就开始了猛烈的攻击。防御珍珠港的海军负责人、第十四海军军区司令布洛克将军则在飞机已开始攻击后一会儿才来到司令部。
  在战列舰“内华达号”的后甲板上,麦克米伦指挥的军乐队已经整好队形,正在等待时针走到规定升起舰旗的时刻——八时正。就在这升旗前的五分钟,一队飞机已冲向附近的福特岛。接着便是一阵可怕的爆炸声,随着爆炸声一团硝烟腾空升起。麦克米伦看到这一情景,还以为这大概是一次特别演习。军乐队于八时准时奏起了美国国歌(The Star-SpangledBanner),一面舰旗则随着乐曲声从舰尾的旗杆上徐徐升起。就在这时,一架日军飞机擦着港内的海面飞来,向停泊在旁边的战列舰“亚利桑那号”施放了鱼雷,随后就从列队站着军乐队的“内华达号”后甲板上一掠而过。
  这天清晨,日本驻檀香山总领事馆的吉川,因开战前夕的连日劳累,正在呼呼熟睡。当他被日裔女侍芳江小姐唤醒时,已经是七时半多了。他刚把芳江小姐为他准备的早点放进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时间是七时五十五分左右。
  是地震吗!?接着又是第二枚、第三枚炸弹的爆炸声和猛烈的炮声。看
来好象是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出去看一看吧!吉川抱着这种想法走到室外,他看到在薄薄的晨雾中一掠而过的飞机机翼上有“太阳”形的标志。
  是日本飞机,一定是战争爆发了!
  为了把这一突然发生的情况告诉喜多总领事,吉川便飞快地穿过院子里的草坪,向着总领事的官哪跑去。这时,喜多也正向这里走来。
  “总领事,打仗了。”
  “没有搞错吧?”
  “没有错。”
  喜多紧紧地握着吉川的手,激动得含着眼泪说:“吉川君,终于打起来啦!……”
  “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吉川也仰望着天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紧握着喜多的手。现在他才感到以往那种冲天的干劲似乎已经逐渐消失。此刻,他心中感慨万分,是喜是悲,难以形容,只是发楞。
  金梅尔在电话中听到墨菲报告的“珍珠港遭受空袭”这一消息后,立即从麦克拉帕半山腰的寓所出来飞奔到院子里,向着珍珠港那边望去,这时展现在金梅尔眼前的是一幅美国太平洋舰队行将覆没的悲惨景象。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定睛注视着珍珠港所出现的那种象恶梦一样难以置信的现实情景。金梅尔的面部表情简直象绘画中的一个悲剧人物。
  这时,站在金梅尔身旁的第十四海军军区参谋长艾尔上校的夫人低声地说:
  “司令,鱼雷好象击中了战列舰‘俄克拉何马号’。”
  “是的,我也看到了。”金梅尔毫无表情地回答说。
  第十四海军军区情报参谋梅菲尔德中校,这时也身穿睡衣来到寓所后院的草坪上,用双向望远镜了望珍珠港所发生的情况。
  经常同金梅尔一起打高尔夫球的夏威夷方面陆军部队指挥官肖特中将,此时穿着高尔夫球衣,正站在谢夫特堡的寓所门口,仰望着天空。这里可以听到远处传来飞机的引擎声和低沉的爆炸声。
  当金梅尔来到设在珍珠港潜艇基地的司令部时,他所指挥的那支太平洋舰队的主力已被击沉或击毁——八艘战列舰中的“亚利桑那号”、“俄克拉何马号”和“西弗吉尼亚号”已被击沉;“加利福尼亚号”正在徐徐下沉,“马里兰号”遭到重创,“宾夕法尼亚号”搁浅在船坞中,剩下的“内华达号”也被一枚鱼雷和两枚炸弹所击中,看来已没有希望了。
  就在这个时刻(夏威夷时间上午八时十五分),取得赫赫战果的第一批攻击队,已经在从容不迫地返航了,朝着北方上空飞去。
  这是金梅尔一生中蒙受最大屈辱的时刻。
十八走向胜利和失败之日

  耽误时间的对美最后通牒
  当时,日本驻华盛顿大使馆不仅没有忠实地执行“事先做好整理文件等各项准备工作,以便接到训今后即向美方递交备忘录”这一极为重要的训令(其目的是在开始进攻之前务必通知美国方面),即使事到临头,也只是“严格遵守”“绝不使用打字员”这一训令,未采取符合东京意图的那种随机应变的措施。结果是书记官忙个不停,自己打字。
  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在使馆门口预备好汽车,一边不时地看着手表,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这份打印文件。他们同赫尔国务卿已经推迟了的会晤时间——下午一时四十五分———快要到了,然而文件仍未打印好。过了一会儿,总算把这份文件打印出来了,两位大使一拿到手就立即坐进轿车全速向国务院驶去。
  此时,作者正倚立在办公室的窗边,目送着两位大使乘车前去。谁能料到,他们作为大使,经过以往十一个月的辛勤努力,如今竟落到这样一个地步——这是他们最后行使自己的职权。体会一下大使的心情,不禁叫人感慨万千。
  十二月七日下午一时五十分(夏威夷时间上午八时二十分),华盛顿的美国海军部接到了金梅尔拍来的第一份电报:“珍珠港遭受空袭,这不是演习。”
  当海军部收到这份电报时,海军部部长诺克斯正在狄龙少校的房间里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和作战计划部部长特纳。诺克斯看完这份来电后大声叫喊说:
  “不得了啦!这不可能是真的。那一定是意味着菲律宾。”
  向总统报告这一情况时,罗斯福正在白宫二楼椭圆形书房里给他的挚友哈里·霍普全斯欣赏其自命不凡的集邮册。据事隔不久会见总统的一些人说:罗斯福要比人们想象的还要镇静,他给人的印象是轻松愉快。
  陆军部部长史汀生在这一天的日记中写道:
  “二时左右,我刚要进午餐,总统挂来了电话,他以略高的声调问道:‘你听到了什么消息没有?’我回答说,‘已接到日本军队进攻遏罗湾的电话报告。’总统当即指出:‘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日军已攻击夏威夷了,日本军队现在正在攻击夏威夷!’”
  下午二时零五分,两位大使走访了国务院。正好在这个时候,总统打电话给赫尔国务卿。罗斯福的声调虽然平平稳稳,但却说得很快:
  “我已接到日军攻击珍珠港的报告。”
  赫尔问道:“这份报告核实过没有?”
  “还没有。”总统回答说。
  赫尔认为这份报告大概是可靠的,他把自己的这一想法告诉了总统,后来由于考虑到接着就要会晤日本的两位大使,所以他建议总统对这份报告核实一下。
  当时在赫尔房间里的还有国务院法律顾问哈克洛斯和远东司司长巴兰坦。赫尔朝着他们两人说:
  “总统那里已收到一份未经核实的日本攻击珍珠港的报告。现在日本大使正前来与我会晤,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我是知道的,那就是为了拒绝美
国十一月二十六日的备忘录①。也许他们前来递交宣战书。我真不想会见他们。”
  赫尔虽是这么说,但考虑到总统手中的那份报告未经核实,报告内容万一有错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因此他改变想法,决定会见两位大使。
  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于下午二时二十分来到赫尔国务卿的房间里。赫尔流露出一副冷淡的态度,未让两位大使在椅子上就坐。
  会见时,野村大使说:“本来日本政府训令我于下午一时递交这一文件,可是由于电报的译读工作超过了原来估计的时间,以致推迟到现在才前来拜访。”说罢,就向赫尔递交了日本政府的最后通牒。
  赫尔问道:“为什么把原先的会晤时间规定为下午一时呢?”
  野村回答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是根据政府的训令行事的。”
  赫尔对野村递交给他的文件装出一副匆匆看一遍的样子。其实文件的内容,他早已知道了,当然这一点他并没有流露在表面上。赫尔看了两、三页后问道:
  “这个文件是根据政府的训令递交的吗?”
  野村回答说:“是的。”
  赫尔看光这文件后,转过身来两眼盯着野村说:
  “我想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在过去同你进行历时九个月
  的谈判中,从未说过一句谎话。这一点只要看一下记录就会一清二楚。我在五十年的公职生活中,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充满虚伪和狡辩的文件。到目前为止,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星球上,竟有如此牵强附会和说出这么多谎言的国家。”
  野村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赫尔挥手加以制止,并用下腮指向门口,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两位大使便默默地同赫尔握手后,悄悄地走出了国务卿办公室。
  野村大使离开国务院时态度虽然坚决,但眼里却含着泪水。
  ① 即所谓《赫尔备忘录》。——原注

  被搞得六神无主的“星期日”
  当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来到国务卿办公室后不久(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二时二十五分),在珍珠港方面,由岛崎少佐指挥的第二批攻击队一百六十七架飞机正飞近目标上空,七分钟后,便开始同第一批攻击队轮番进行袭击。可是,这时在檀香山却发生了一桩奇怪的偶然事件。这就是指前不久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拍给夏威夷地区陆军部队指挥官肖特中将的那份警告电报。这份电报到达檀香山美国无线电公司的时间,是在第一批攻击队的指挥官渊田中佐向一百八十三架飞机发出“全队突击”命令前的十六分钟,即早晨七时三十三分(华盛顿时间下午一时零三分),但由于公司经理斯特里特对这份电报没有进行“优先处理”,他是按加急电报的顺序来递送的,结果拍给肖特的那份电报就被放进卡里希地区的分送箱内。
  不久,按地区分送加急电报的分类工作结束了,分类员克雷恩这时才从邮箱里取出那份拍给肖特的电报,交给递送员日裔少年渊上忠雄,叫他“把这份电报送到谢夫特堡陆军通讯中心去”。而此刻正是野村大使离开国务院的时候。
  渊上驾着摩托车疾驰而去。当时檀香山大街上的大楼已燃起熊熊烈火,被炸坏的消防龙头正喷射出高达十几米的水柱。由于一路上交通混乱,摩托车无法称心如意地行驶,加上国家保安部队和警察的盘问、检查,渊上几次被拦住查明身分。特别是卡里希地区的秩序更为混乱,军人们一面高声吆喝,一面东奔西跑;零式战斗机在低空飞来飞去,引擎发出响亮的声音。渊上抬头一望,机翼上的太阳形标志清晰可见。
  渊上好不容易才赶到谢夫特堡陆军通讯中心大门前,当他飞快地跳下摩托车时,已是上午十一时四十五分了。值班班长接过电报后,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渊上这个看上去好象是日本人的孩子,眼神里充满着明显的敌意。而渊上也含着泪水向班长看了一眼。
  等这份密码电报经译读后送到肖特的副官丹洛克上校手里时,已是下午二时五十八分,即日军开始攻击后的七个小时零三分钟。
  肖特一言不发地看完了这份电报。电报说:
  “日本在今天华盛顿时间下午一时,将提出相当于最后通牒的文件。日本还下令立即销毁密码机。此时此刻会发生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必须戒备。这一情况也请转告海军部队。马歇尔。”
  肖特闭目思考一会后,马上发出下列命令:
  “将这份电报的抄本送交金梅尔司令……”
  华盛顿时间下午一时,也就是檀香山当天早晨七时三十分,这一时刻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不言而喻的。当送达这份电报的时候,美军早已一败涂地了。
  战列舰“亚利桑那号”和“俄克拉何马号”、靶舰“犹他号”、驱逐舰“卡辛号”和“道涅斯号”,已被彻底炸毁。战列舰“西弗吉尼亚号”、“加利福尼亚号”和“内华达号”、水雷敷设舰“奥格拉号”均遭重创,长期不能航行。战列舰“田纳西号”、“马里兰号”和“宾夕法尼亚号”、巡洋舰“海伦娜号”、“檀香山号”和“罗利号”、工作舰“贝斯塔尔号”、水上飞机母舰“柯蒂斯号”也都受到轻微损伤。
  美国空军的损失也很大。陆军夏威夷航空部队的二百四十三架飞机中有
一百二十八架飞机被炸毁。海军基地的航空部队也有一百零三架飞机被炸毁,剩下的飞机只有九架。
  死伤者达三千七百八十四人之多。详见下表:
  日本方面为取得这一惊人的巨大战果而付出的代价是微不足道的。它仅仅损失飞机二十九架(其中包括无法返回航空母舰的那几架去向不明的飞机)、飞行员五十五人、特种潜艇五艘。
  就在肖特看到马歇尔拍发来的“警告电”时,斯科菲尔德兵营里已经开始举行葬仪,为战死在希卡姆基地的许多英灵祈冥福。此刻下起了蒙蒙细雨,似乎大自然也在为今天发生的这出悲剧而恸哭。
  金梅尔司令拿到那份电报的抄件时,周围的参谋人员正在草拟给华盛顿的报告。钟上的时针此刻已指向下午三时刚过一点。
  金梅尔向参谋人员大声宣读了这份电报。由于紧张,他的声调有点抽泣,面对这种情况,大家都一声不响。
  不一会,金梅尔为一个不吉利的念头所激怒,他把那份电报揉成一团狠狠地往地板上一扔,接着,他的两眼便转向窗口(窗上的玻璃因“亚利桑那号”的强烈爆炸几乎全被震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珍珠港上已被击溃的太平洋舰队的那些凄怆残骸。
  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终于成了“最后一任大使”,不仅如此,而且他们对赫尔国务卿连自己都承认的那种“比任何一顿臭骂更为难堪”的侮辱,也只得甘心忍受。在他们两人尚在返回大使馆途中,美国的广播电台便预告将有特别重大新闻要发布,并且反复广播“pearIHarbourattacked”(珍珠港遭受攻击)这条消息。而爆发战事的紧急报道,使正在星期日欢度例假的美国人民受到莫大的冲击。紧张的播音员已失去平时那种沉着的语调,不时发出颤抖的声音。
  不久,大使馆的电话便被美国宪兵切断。同外界的来往,除特别许可者外,一律禁止外出。我们在美国长达六个月的拘留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当时,大使馆内由于大家都在忙于处理开战时的有关事宜,竟忘记了关闭面对马萨诸塞大街的那扇大门。结果有三十多名新闻记者为采访日本大使馆开战时的情况而擅自拥进大使馆的院子里。此刻,海军武官处“有经验的人”均出来帮忙应酬,而大使馆销毁密码机的工作却还没有结束。在销毁密码机时出现的一股股白烟正从院子里的杉树丛中往外冒。这股白烟不能不使这群记者感到奇怪。
  “那股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受托接待这群记者的海军武官处的佐佐木勋一(他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机敏地充当了大使馆的发言人。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回答了记者提出的问题。他说:
  “是那股烟吗?那是在烧情书。绿色的烟是在烧谈情说爱的信;黄色的是绝交(意指日美两国断绝外交关系)失恋的烟。”
  面对佐佐木这一随机应变的回答,这群久经锻炼的老资格记者也被弄得无话可说了。
  后来,大使馆的铁门好容易才被紧紧关上,这时为了实行戒备,使馆周围配备了美国宪兵。
  事到如今,在大使馆前面的那条大街上已挤满了爱看热闹的华盛顿人,这伙瞎起哄的人们发出了哇啦哇啦的叫喊声,回荡在十二月的华盛顿街道
上。一队警察为了整顿交通和驱散人群正在拼命地维持秩序。此时我和其他一些人对开战时的有关事宜已处理完毕,正闲得无聊,于是大家就跑到大使馆办事处的二楼窗口兴致勃勃地眺望着敌国开战时的情景。
  这时,只见一批群情激愤的群众为了对日军“偷袭”珍珠港的行动进行报复,正准备用装有汽油的燃烧瓶围攻日本大使馆。
  幸亏这时有五十多名警察在一位上尉的指挥下赶来解围。这位上尉嘶哑着嗓子喊道:
  “不要忘记格鲁大使等人还在东京……”
  这些警察好容易才劝阻住愤怒的人群,而我们也从危难中得到了解救。
  一度拥挤在大使馆门前那条大街上的一大批黑压压的人群,随着时间的消逝,三三两两地离去,直到命运之日的黄昏开始在美国首都降临的时候才好容易全部散开。

  “命运的序曲”开始了
  在东京,这时陆军省记者俱乐部的成员们为了听取八日拂晓发布的新闻而奉命前来记者室集中。记者们对情况一无所知——大体上已心中有数,脸上流露出一种紧迫感。
  陆军报道部部长大平咧着嘴,他和海军报道部工作人员田代中佐一起于清晨六时正来到记者室,发布了下列新闻:
  大本营陆海军部公告
  (昭和十六年十二月八日早晨六时)
  帝国陆海军于今天八日凌晨在西太平洋与美英军进
  入了战争状态。
  上述新闻的发布,三分钟就结束了。
  刹那间,记者室内的电话忙个不停,大家都在这同一时间里发出了开战的第一篇报道。他们的声音个个清晰洪亮。东京的新闻界在向国民报道开战情景时曾作了如下的描述:
  “啊,战争就在这一瞬间来到了。永远不会忘怀的这份公告,虽然字句不长,只是二十八个字的一篇短文,但它却象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敌国的心脏。记者们手中紧握着的铅笔,写起来在纸上唰唰作响,摄影记者们几乎在同一时刻打开闪光灯拍照,这一切仅仅花了三分钟时间,发布直战的新闻就这样结束了。”
  这次新闻发布工作是由陆海军的战争指导部和报道部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一起准备的。正如决定开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样,在海军报道部内事先知道这次新闻发布的也只有田代中佐等三人。海军报道部的其他工作人员则都是在听了电台的新闻广播后才知道的,他们象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样子,而且还笑咪咪地装出一副似乎事先已经知道的神情。
  早晨七时,广播电台把大本营发布的这一公告作为一条“临时新闻”向全体国民播送。电台在威武雄壮的《军舰进行曲》和《拔刀队》的乐曲声中,反复播送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此刻在永田町的首相官邱内,正在召开临时内阁会议。会上,岛田海相在紧张的气氛中对同美英两国军队迄今为止的作战情况作了说明,接着,大家又就采取谨慎态度来处理今后局势的问题进行了商议。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个重要的内阁成员没有出席这次内阁会议,他就是东乡外相。
  当时,东乡外务大臣正在外相官邸二楼的大会客室同美国驻日大使格鲁进行最后一次接见。外相首先把对美备忘录的抄本交给了大使。外相解释说:
  “这是今天在华盛顿向美国政府递交的文件抄本。为了郑重起见,也送你一份。”
  接着,外相又说:
  “由于美国政府采取不合作态度,谈判不得不中断。对此深表遗憾。”
  格鲁一页一页地迅速翻阅着这份长达十三页的备忘录,并以不安的神情回答说:
  “备忘录待以后再拜读吧。至于中断谈判,这倒是一件遗憾的事。……不过,即使谈判决裂了,我也要努力避免战争。”
  格鲁根本还未知道已经开战了。
  东乡外相接着对格鲁大使说:天皇对罗斯福总统的富有诚意地亲自签发
电报表示谢意。作为对这份电报的答复,天皇指示外相将下列情况转告美国总统:
  “关于日军在法属印度支那增兵问题,美同总统曾提出过质问,对此,天皇于几天前已指示政府作出答复。日军从法属印度支那撤兵已成为日美谈判的一个主要问题。天皇业已指示政府就这一问题向美国政府表明日本政府的看法,因此,希望总统看了这个答复后予以谅解。
  “在太平洋,迸而在全世界确保和平,这是天皇的最大心愿。为了实现这一心愿,天皇已要求政府继续作出最大努力。天皇确信总统是充分理解这一点的。”
  “佯装[驶往美国西海岸撤侨]”的“龙田丸”客轮于十二月二日从横滨启航,七日通过国际日期变更线(一百八十度经线——子午线)。就在东乡外相接见格鲁大使的时候,该轮已到中途岛北端,在以该岛为基地的美军巡逻机的飞行圈范围外缓慢地向美国驶去。
  当地时间七日上午十时(东京时间八日早晨七时)过后,船上的无线电通讯局局长打电话给事务长加藤祥说:
  “报告事务长,刚刚收到大本营发布的一条重要消息:‘帝国陆海军于今天八日凌晨在西太平洋与美英军进入了战争状态。’我再重复一遍:‘帝国陆海军……’”
  加藤大吃一惊,他连忙同船上的政府代表(由外务省、海军省和递信省①各派一人)进行联系,并当即就该轮应采取什么行动问题进行了磋商。商讨结果决定,该轮立即掉转船头火速返回日本。
  加藤将这一决定通知了木村船长。因为还没有接到海军省的命令,木村有点犹豫不定。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掉转船头返航。般上的引擎立即加快转速。就在这时,海军省发来了电令:
  “‘龙田丸’立即掉头,全速返回日本。”
  船长的责任是重大的。万一开战的实情和客轮已朝相反方向航行一事败露出去的话,那就会在外国乘客中间引起一片混乱,甚至还可能发生骚乱。船长现在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出现这种混乱局面,维持好船内的治安,顺利地完成赋予该轮的使命。
  因此,船长决定:有关开战问题只让船上的干部知道,至于乘客当然不用说了,就连一般船员也不让他们知道。可是,该轮过去一直是缓慢地朝东行驶的,如今却突然改变航向,开足马力朝西行驶,而这一事实则无法瞒得过富有航海经验的行家。
  乘客中一位意大利海军少校这时大声叫喊起来:
  “船正在朝着与过去相反的方向行驶呀!……”
  不一会,乘客中间爆发出一阵惊叫声:
  “奇怪!这艘客轮不是往目的地美国驶去,而是向着横滨驶去。”
  船内顿时骚动起来了。
  但是,由于木材船长和加藤事务长等人采取了适当措施,结果乘客中间出现的混乱局面没有酿成严重事件。而且他们在平息骚动时也没有动用在横滨启航前一天由大前海军中佐交给船长的礼物——手枪。
  就这样,“龙田丸”客轮“出色”地达到了大本营海军部策划的“佯装”
  ① 递信省,邮政省的旧称。——译者
的目的——美国方面是否真的上了这一“佯装”的当,则是一个疑问,于十二月十四日平安地返回了横滨港。

  美国捞到了“最好的外快”
  如同格鲁大使不知道开战实情一样,东乡外相也不知道由于日本驻华盛顿大使馆的工作拖拉,使递交最后通牒的时间比训令所规定的时间迟了一个小时二十分,从而变成了“事后通牒”。这不仅在日本外交史上留下了一个莫大污点,而且也给美国实际捞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最好的外快”。
  美国乘机从各个方面利用日本不宣而战所造成的这一意料不到的事态,它对日本“偷袭”的宣传和模仿当年美西战争而提出的“不要忘记珍珠港”的口号,很快就激起了美国人民同仇敌忾的心理,使他们为对日作战而联合起来。这样一来,发动这次战争的山本司令长官原来希望通过夏威夷一战使美国海军和美国人民士气沮丧,但结果完全适得其反。
  这一天,日本内阁召开的临时会议于七时二十分散会。接着所有内阁成员又出席了于七时三十分召开的枢密院全体会议。东条首相对政府处理重大局势的决心作了说明。
  这个时候,赫尔国务卿利用日本送上门来的意外“礼物”发表声明,号召美国人民为对日作战而联合起来。声明说:
  “旧本对美国背信弃义,发动了完全无理的攻击。
  “应日本政府代表的要求,我国政府代表和这位代表就实现和平的原则和政策问题进行了谈判。当时,日本表面上伪装和平,背地里却不断集结他们的军队,开往准备夺取的战略要地,以便对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国人民发动一场新的攻击和侵略。……
  “我要把日本大使今天交给我的日本对美国建议的答复公诸于众。日本对美国的背信弃义行为,早在日本大使递交此日本政府的答复文件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日本最近公开发表的那些希望和平的声明,全是无耻的虚伪和欺骗,这一点全世界现在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了。”
  上午八时,攻击珍珠港的南云长官综合了迄今收到的报告,先用电报向联合舰队山本司令长官拍发了如下一份战斗快报:
  “炸沉敌主力舰两艘,重创四艘;重创巡洋舰四艘——上述战果业已核实。炸毁敌机多架,我方飞机损失轻微。”
  第八战队参谋藤田菊一中佐在其日记中这样写道:
  “……机动部队终于完成赋予它之重任。未知指挥官心中如何想法,亦未知联合舰队司令长官闻此情况后又如何想法。不久(天皇陛下)闻此消息时,大元帅陛下与一亿同胞之喜悦心情又将如何?想必感到高兴!”
  与此同时,南云长官致电山本司令长官:“取第一航线返航。”接着,南云下令机动部队再度停止无线电通讯,一边严密戒备,一边飞速北上,朝着与补给队相会合的地点撤退。
  七日晚上八时三十分(日本时间八日上午十时三十分),罗斯福总统在白宫召开内阁会议。会上,总统首先指出:今天的会议是从一八六一年①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内阁会议;接着,他又就迄今业已判明的日军攻击珍珠港的问题作了说明。
  随后,罗斯福宣读了他准备亲自提交给国会的咨文。内阁会议大约开了
  ① 即美国开始南北战争这一年。——原注
四十五分钟便散会了。接着,他又同国会多数党和少数党的领袖共同召开一个会议,会议时间持续了两个小时以上。
  就在美国召开内阁会议的时候,日本于上午十一时发布大本营第二号新闻公告:
  “帝国海军于今天八日凌晨对夏威夷方面的美国舰队和空军断然进行了猛烈的大规模空袭。”
  十二月八日,东京上空万里无云。一清早,电台广播和叫卖号外的铃声一下子把开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日本。其实,遭到突然袭击的不仅仅是珍珠港的美军部队。
  上午十一时四十分,日本公布了天皇的宣战诏书:
  朕今向美国及英国宣战。(下略)
  ……帝国现为自存自卫计,惟有蹶然跃起,冲破一
  切障碍,岂有他哉!
  皇祖皇宗之神灵在上,朕信倚尔等之忠诚勇武,恢复
  发扬祖宗之遗业,迅速铲除祸根,确立东亚永久之和平,
  以期保全帝国之光荣。
  在此诏书中,有下面一段话不容忽视:
  今不幸与美英两国开启衅端,询非得已,岂朕之本志
  耶。
  这段话是根据天皇的谕旨将原稿加以修改后补充进去的。它不折不扣地反映了天皇希望和平之迫切心愿——这也是对冒险发动战争的一种对抗。
  在电台广播了天皇的宣战诏书后,东条首相使以“恭奉大诏”为题,向全体国民发表广播演说,指出“胜利永远在皇威之下”,要求一亿国民奋起作战。

  美国太平洋舰队日志
  金梅尔拍发的第一份电报:“珍珠港遭受空袭,这不是演习。”它充分暴露了太平洋舰队完全是“在睡梦之中遭到袭击”的那种惊慌失措的程度。作为进一步了解当时详情的一份资料,不妨将金梅尔在开战后不久发布的一些命令摘录如下(夏威夷时间)。
  ○八○○①命令所有舰艇和部队:珍珠港遭受空袭,这不是演习。
  ○八一六 命令所有舰艇和部队:由于日本开始空袭珍珠港,对日作战开始。
  ○八一七 命令第二巡逻机部队指挥官:搜索敌舰队。
  ○八三二 命令珍珠港内所有舰艇:港内发现日潜艇。
  ○九○一 命令中途岛方面:珍珠港被炸。敌下一步攻击方向不明。出动飞机搜索并击沉日本舰队。
  ○九○二 命令第三、第八、第十二特遣舰队指挥官和所有舰艇:对日本开始实施《WPL(作战计划)—46》。
  ○九○三 命令威克岛方面:日军已攻击珍珠港,作好戒备。
  ○九一一 命令珍珠港内各指挥官:别攻击飞近珍珠港的我方友机。
  ○九二○ 命令第一特遣舰队指挥官:战舰在未接到命令前,停止驶出珍珠港。出动全部驱逐舰击沉敌潜艇。巡洋舰尾随驱逐舰出港,与哈尔西率领的舰队相会合。
  ○九五○ 命令第八特遣舰队指挥官:据悉,敌航空母舰两艘正在巴巴斯海角(瓦胡岛西南端)西南三十海里洋面上。
  一○○二 命令珍珠港内所有舰艇:战舰停止出港,航道内似已敷设水雷。
  一○一三 命令观察所:报告驶离珍珠港的舰名。
  一○一五 命令第一特遣舰队指挥官:今后停止巡洋舰出港。
  一○一八 命令第三、第八、第十二特遣舰队指挥官:以珍珠港基地的十二架巡逻机在最大的飞行范围内进行搜索。敌舰队似乎在瓦胡岛的西北方向。各特遣舰队应在第八特遣舰队指挥官的指挥下搜索敌舰。敌舰队的编组情况不明。
  ① “○八○○”指上午八时,后面的“○八一六”指上午八时十六分,“○九○—”指上午九时零一分,余
  类推。——译者

  对命运之日的回忆
  为加强威克岛的防御而正在向该岛运送海军战斗机的航空母舰“企业号”,由于未停泊在珍珠港内,因而幸运地免遭日军的攻击。哈尔西将军对这天的情况作了如下的回忆:
  在令人难以忘怀的十二月七日早晨,待“企业号”上的十八架飞机向着珍珠港的福特岛基地飞去后,我(哈尔西)走下舰桥,跑进司令室,刮了胡子,洗了澡,并换了衣服,然后便同副官莫顿上尉共进早餐。当我刚要喝第二杯咖啡时,电话铃响起来了。副官立即拿起听筒,他问了一些什么后,旋即转过身来向我报告说:
  “司令!值班参谋收到了一份珍珠港正在遭受空袭的电报。”
  我一听不由得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怎么自己打起来了?你赶快报告金梅尔!”
  当时我非常紧张,以为由于我没有把这天早晨派飞机先行回去一事预先通知基地,所以防空炮台将这些飞机误认为敌机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通讯参谋杜少校走进来交给我一份电报:“珍珠港遭受空袭,这不是演习。”
  我当即用扩音器向全舰通报了这一情报,全体舰上人员马上进入战斗状态。此时是八时十二分。……
  当我们在珍珠港以两一百五十海里的洋面上晃来晃去等待舰队集合的时候,一艘旧式驱逐舰出现在东方的水平线上。该舰以惊人的速度迎面驶来,不声不响地从我舰旁边驶了过去……
  “贵舰驶往何处?”
  “不知道,只接到全速向西行驶的命令。”
  “向我舰靠拢!”
  我的旗舰同驱逐舰进行了信号联系。如果不予理睬的话,这艘驱逐舰就会在燃料够用的情况下跑掉……
  当航空母舰“企业号”驶入珍珠港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展现在我面前的只是一幅凄惨的景象。其中,靶舰“犹他号”被炸沉在我舰过去经常停泊的地方,情况很惨。我立即登上小汽艇,向着金梅尔司令所在的地方驶去。但是,当天夜里只要看到港内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就会受到机枪的扫时,所以子弹不停地落在我乘坐的那艘小汽艇周围。不过,由于天黑,我未被击中,这倒是一桩值得庆幸的事。
  金梅尔那里已收到各种各样的情报。有的报告说:“在巴巴斯海角出现八艘日本运输船。”也有的报告说:“日本滑翔机空降部队降落在卡内奥赫(海军航空基地)。”这个情报甚至还活龙活现地把空降部队队员穿的什么服装也都报了上来。我不禁笑出声来。这时金梅尔突然改变语调大声叫嚷道:
  “什么事呀!你们到底都在这里笑什么?”
  于是我回答说:“今天我听了不少非常荒唐的话,但要算这个情报最为荒唐。滑翔机根本不会从日本基地牵引过来.就是航空母舰也不可能把这些笨东西运过来。”
  ……金梅尔和他的参谋人员虽然身上都穿着星期日的白色制服,但它有了许多皱纹和污迹,而且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刮过胡子,显得憔悴,从旁边看过去,实在令人可怜。

  木户内大臣在十二月八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七时十五分上班。今天天气分外晴朗。我登上赤坂城门之坡道向三宅坂方向眺望。只见一轮火红太阳正从远方冉冉升起。我想到我国终于要在今天以美英两大国为对手进入大规模战争。我海军航空队已于今天拂晓大举空袭“檀香山”。我虽知此事,但对其成败与否表示担忧,不由得向太阳朝拜,闭目祈祷。七时半,与首相和两位总长会晤,听到突然袭击“檀香山”取得巨大成功之喜讯,深感神助之恩惠。
  怀有此种心情的决不仅仅限于木户一人。这也是一般国民的真实感情。
  但是,这一天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的心情,与欢呼攻击珍珠港取得成功的国民大众的心情完全形成鲜明的对照。
  中午,旗舰“长门号”从广岛湾出发,到了夜晚经丰后水道径直南下。舰上,负责制订突然袭击珍珠港计划的山本司令长官在自己的房间里,提起笔来伏案写下了这样一段心里话:
  述志
  此次恭奉大诏,堂堂出击,不难做到置生死于度外。
  只是此战乃空前未有之大战,亦当颇费种种周折,充分认识若有惜名保身之私心,怎么也不能完成此重任。
  既然如此,不妨吟诗一首:
  以身作御盾,
  忠心为天皇;
  名誉何所惜,
  生命亦可抛。
  山本五十六(签字)
  昭和十六年十二月八日
  在山本思想上反复盘旋着这样一个问题:战争将带来的是失去许多部下的那种痛苦,而且这场战争难以看到光明前途。山本早在任海军次官的时候就反对这种战争,并对必然导致太平洋战争危险的日德意三国同盟的缔结,一直拼命进行反对。如今太平洋战争业已爆发,他的心情可能是沉痛的。

  偷袭珍珠港前的三百六十五天大事记
  1941 年 1 月—12 月
  1.7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在致海军大臣及川古志郎的信中第一次正式表明了自己对美作战的设想,主张“开战之初,就猛攻猛打,摧毁敌主力舰队,使美国海军与美国人民的士气沮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在敌之主力舰只大部分停泊于珍珠港内时,用飞机进行袭击……”
  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理查森要求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改善珍珠港的防御状况。
  1.13  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在致金梅尔将军(太平洋舰队司令的内定人选)的信中写道:“说不定(敌人)哪一天会在我们的大门口埋下地雷,说不定我们在看到若干舰艇被炸后才醒悟,或者说不定我们会被卷入一场不宣而战的战争旋涡中去。”
  1.16  罗斯福总统召开首脑会议,讨论德国和日本对美国采取行动的可能性,并对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全球战略方针作了指示。
  1.20  美方从停泊在旧金山湾内的“日新丸”船上强行夺走《船用密码本》。
  1.23  新任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海军大将搭乘“镰仓丸”客轮由横滨出发赴美就任。
  1.24  美国海军部部长诺克斯就加强夏威夷的防御问题写信给美国陆军部部长史汀生。
  1.25  理查森在致斯塔克的信中指出:“日本说不定不予警告就开始攻击……也可能突然袭击珍珠港。”
  1.27  美国驻日大使格鲁根据从秘鲁驻日公使那里得到的情报,致电国务院说:“一旦日本与美国发生事端,日本试图突然袭击珍珠港。”
  下旬  山本司令长官为了使夏威夷作战设想具体化,命令第十一航空舰队参谋长大西泷治郎少将瞒着联合舰队参谋人员制订一个作战计划方案。
  2.1  由太平洋舰队、大西洋舰队、亚洲舰队编成美利坚合众国舰队。
  金梅尔将军取代理查森将军出任太平洋舰队司令。
  美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将格鲁大使一月二十七日的电报转发给太平洋舰队司令,并在后面附上了美国海军情报局的意见:“美国海军情报局认为这种流言蜚语不可信。并不认为它对珍珠港的行动已迫在眉睫,在可预计的将来也看不出有这种计划。”
  2.4  美国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威夷)司令和夏威夷方面陆军部队司令,为了加强夏威夷地区陆海军飞机的空战能力和提高对敌机的防御效果,建立了一个联合委员会。
  奉山本之命制订进攻夏威夷计划初步方案的
  大西,为了谨慎起见,他又委托第一航空战队参谋源田实中佐对此计划进行初步研究。
  2.7  史汀生在致诺克斯的复函中说,他要最优先地考虑珍珠港的防御问题。
  2.11  野村大使抵达华盛顿。
  2.14  野村大使向罗斯福总统递交国书。
  2.17  斯塔克命令各海军军区司令:“对使用防鱼雷装置来保护自己管
辖区内的港湾,特别是保护停泊在舰队主要基地的大型舰艇这一问题,要进行调查研究,并提出意见。”
  2.18  金梅尔在写给斯塔克的一份关于太平洋舰队现状的报告中说道:“我认为,对珍珠港的突然袭击是有可能的。为使这种突然袭击所造成的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并重创来犯之敌,我正在迅速采取切实措施。”
  2.25  斯塔克在写给金梅尔的信中,希望他在制订太平洋舰队作战计划时“不要忽视对日本城市(表面上是针对军事目标)进行空袭这一问题的研究”。
  3.8  野村大使和赫尔国务卿举行第一次会谈(至开战为止的九个月内,野讨同赫尔举行了四十五次会谈,同罗斯福举行了九次会谈)。上旬源田把初步研究的夏威夷作战计划第一方案交给大西。
  3.12  日本外务大臣松冈洋右离开东京车站,作访欧之行。金梅尔在写给斯塔克的信中说,“在操作简便,效果显著,既能适应紧急需要,又能迅速设置的那种设备研制出来之前,我建议你不向珍珠港供应防鱼雷装网。”
  中旬  为了遏制日本的南进行动,一支由四艘重型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组成的美国舰队,从珍珠港出发,驶向南太平洋。
  3.20  第十四海军军区(夏威夷)司令以珍珠港水深不到十三点七米为理由,建议不设置防鱼雷网。
  3.27  为了解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动静和搜集夏威夷方面的军事情报,外务书记员森村正,即海军少尉吉川猛夫抵达日本驻夏威夷总领事馆到任。
  美英两国参谋会议制订了一项《美英参谋协定(ABC—1)》。该协定规定盟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进行相互合作的基本指导方针如下:
  一、迅速打倒轴心国中实力最强的德国。因此,要把美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放到正面决战的大西洋和欧洲。
  二、一旦日本参战,在远东采取战略守势。
  三、为了削弱日本经济实力,使日军不敢进攻马来亚,从而以此来支援马来防线的防御工作,就要采取最稳妥的计算方法,以进攻的姿态使用美国舰队。
  3.31  夏威夷海军基地防空部队指挥官和夏威夷方面陆军航空部队指挥官草拟了一份《关于陆海军在敌人突然袭击瓦胡岛或夏威夷舰队时采取联合行动的综合估计》。它对形势发展的要点作了如下判断:“日本的潜艇和空袭部队也许有可能在我情报部门发出警报之前就侵入夏威夷海域。”至于“敌人可能采取的行动”,该文件估计:“极有可能是通过驶近瓦胡岛三百海里以内的航空母舰来进行空袭;特别是在拂晓前进行空袭说不定会取得完全成功”。4.1  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致电各海军军区司令,指出:“轴心国通常利用周末、星期日或国定假日开始行动,要求引起注意。”4.4  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下达作好临战准备的指令。③
  上旬  大西少将收到了对山本司令长官的夏威夷作战设想加以具体化的源田方案后,以此作为参考,又研究、提出了他自己的方案,交给山本司令
  ① 此估计与日本机动部队在夏威夷作战的实际情况非常相近。——原注
  ② 日本攻击珍珠港这一天,即 1941 年 12 月 7 日,正是星期日。——原注
  ③ 日本海军早在 1940 年 11 月 15 日就部署了“出师准备第一步的战斗行动”。——原注
长官。山本对大西方案略加修改后,就叫大西送到军令部,委托军令部保管。
  开始有明显的迹象表明,美国方面正在谋划制止日本海军在美国所进行的情报活动。
  4.11  夏威夷方面的陆海军指挥官制订了一个陆海军在夏威夷《沿岸海域联合防御计划》。它大大促进了以珍珠港为中心的夏威夷防御计划。
  4.13  签署日苏中立条约。
  4.14  夏威夷方面的陆军部队指挥官肖特在写给参谋总长马歇尔的信中说:“日本的潜艇部队和快速突击部队也许有可能在我国情报机关发出警告之前突然出现于夏威夷海域”。
  4.17  陆海军大本营订出了一个为日本的自存自卫,并通过和平手段迅速扩充国家总体力量的《对南方的对策纲要》。
  野村大使建议兼任外相的近卫首相以《日美谅解方案》为基础开始进行日美谈判。
  4.18  美国在西大西洋进行巡逻。
  4.21  政府和大本营联络会议大体上采纳了经过修改的《日美谅解方案》。
  4.22  松冈外相回到日本。
  5.3  联络会议批准了松冈外相的《日美谅解方案》的修正案,即所谓“松冈三原则”:一、要美国撤出中国;二、要不与日德意三国同盟条约相抵触;三、要阻止美国参战。
  5.4  美国陆海军联席会议通过了《美国陆海军联合作战基本计划》(《虹计划—5》)。
  5.9  野村大使向赫尔国务卿建议缔结日美中立条约,当即遭到赫尔的拒绝。
  5.12  松冈外相致电野村大使,训令他按《松冈修正案》(即根据胁迫美国这一对美基本方针制订的《日美谅解方案》)开始同美国谈判。由于这一修正案,葬送了《日美谅解方案》的原来意图。
  5.26  制订了《美国海军基本作战计划》。
  5.27  美国总统宣布“国家处于无限制的紧急状态”。这样一来,美国自欧战爆发后的一九三九年九月八日曾宣布“国家处于有限制的紧急状态”,进入了“准准战时体制”,现在终于过渡到“准战时体制”,从而促进了以防万一的各项准备工作。
  6.2  日本驻美国西海岸(西雅图)工作人员冈田贞外茂海军少佐被美国方面非法监禁。
  6.6  日本驻美国西海岸(洛杉矶)工作人员立花止海军中佐因间谍嫌疑被美国方面逮捕。由于美国方面的策划,日本海军在美国西海岸的“情报触角”完全被切断。
  大本营陆海军部通过《对南方的对策纲要》。
  荷属印尼拒绝日本方面的大部分要求;其结果,日本原来从美国进口石油,后来打算改从荷属印尼进口石油的意图受到挫折。
  6.11  大本营陆海军部通过了以迸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为核心的《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的文件。
  美国对石油出口颁发许可证。
  6.13  当地指挥官不在珍珠港设置防鱼雷网的意见并没有使海军作战部
部长斯塔克消除他对敌机进行鱼雷攻击的担心。斯塔克将一份题为《防鱼雷攻击装置》的文件分送给各海军军区司令,并将抄件送交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金梅尔根据珍珠港的水深程度判断:“(珍珠港)不存在受到鱼雷攻击的危险”。结果对防御飞机施放鱼雷攻击珍珠港的问题就此不了了之。
  6.14  美国冻结德国和意大利的在美资产。
  6.16  在联络会议上,松冈外相以违背国际信义为理由,建议重新考虑《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这一文件。
  6.22  德苏开战。
  6.23  大本营陆海军部就德苏开战后的帝国国策纲要问题订出一个方案。
  6.24  大本营陆海军部通过了《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案》。
  6.25  联络会议通过了《关于促进对南方的对策问题》这一文件(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
  6.27  美国驻日大使格鲁致电国务院,指出:“日本将在两周或十天内作出重大决定。”此时,在美国政府内部占压倒优势的判断是,日本利用德苏战争之行动不是南进,而是北进。
  6.30  联络会议采纳松冈外相的反对意见,对《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作了修改后予以通过。
  7.2  召开具有历史意义的御前会议,通过了《适应局势变化之帝国国策纲要》。
  7.4  美国总统罗斯福写信给近卫首相,遏制日本的北进行动。
  7.5  陆军为了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命令第二十五军进入戒备状态。海军也组成一支对苏作战的第五舰队。
  7.7  天皇批准动员八十万左右的兵力来准备对苏作战,并把第一个动员时间定在七月十三日。这就是所谓“关特演”(关东军特别演习)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动员。
  7.8  美国政府通过“魔术”(即通过仿造日本外务省的密码机破译日本外交电报)获悉七月二日在御前会议上决定的主要内容:南进第一;如情况容许,则北进;独立自主地参与德苏战争。
  7.12  联络会议对美国六月二十六日提出的修正案,通过了再次修正案。
  7.14  松冈外相只给野村大使发去了拒绝赫尔建议的训令电。
  7.15  对事态发展感到忧虑的美国局局长寺崎,在只取得大桥外务次官的同意而未经松冈外相许可的情况下,就把日本的建议电告野村。松冈和近卫首相发生正面冲突。
  7.16  近卫内阁总辞职。
  7.18  第三届近卫内阁组成,丰田贞次郎海军大将被任命为外相。
  7.19  日本政府要求维希政府在七月二十四日凌晨零时以前就(日本)进驻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问题作出答复。
  美国政府破译了一份日本驻广东总领事于七月十四日拍给外务省的电报。这份电报报告了日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计划。这份电报以其“发现了日本在东南亚的军事计划”,而成为美国最为重视的情报之一。
  7.21  维希政府几乎全部答应了日本方面的要求。
  美国方面通过“魔术”破译了新任外相丰田于七月十九日拍给日本驻德
大使的电报,从而获悉日本的政策是:对美政策不变,继续烙守三国条约所确定的原则。
  金梅尔司令制定了《太平洋舰队作战计划》。7.24 美国总统向野村大使暗示,近期内美国将断然对日本实行石油禁运:奉劝日本在进驻还是撤出法属印度支那南部问题上作出抉择,并建议法属印度支那中立化。
  7.25  饭田祥二郎中将率领的第二十五军的船队从海南岛的三亚港启程南下。
  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和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联名向当地指挥官拍发了警报电报,电报在预先通知要对日本在美资产采取冻结措施的同时,命令他们采取适当的警戒手段。
  7.26  美国政府冻结了日本的在美资产。
  美国在马尼拉(菲律宾)设立美国陆军远东司令部,任命麦克阿瑟将军为指挥官。
  英国政府冻结日本的在英资产(二十七日.荷属印尼也照此办理)。
  7.28  日军开始在法属印度支那南部登陆,二十九日“和平进驻”完毕。同月如果日美两国爆发战争的话,那么日本也许会先发制人,突然袭击停泊在珍珠港的美国舰队,这已成为美国海军的常识。随着日美关系的恶化,从一九四○年底左右到第二年的四月左右这段时间内,对这样一种可能性的担心颇为强烈。但是,随着日本南进可能性的日益增长,袭击珍珠港的危险性似乎被忽视。七月以后,由于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南方,美国方面对珍珠港的关心也就渐渐淡薄起来;突然袭击珍珠港的可能性逐渐成为一种观念的东西。
  8.1  美国政府禁止向日本出口石油。
  8.4  近卫首相同东条陆相、及川海相进行商谈,并告诉他们,决心直接会见美国总统罗斯福,以谋求一举取得政治上解决问题,近卫认为这是留下的最后一条出路。对此,海相表示完全赞成,但陆相则表示有条件地赞成。
  美国副国务卿书尔斯向若杉公使声明说:日本再南进的话,就是战争了。
  8.6  联络会议决定了关东军在统帅方面所采取的措施——在遭到苏联空军的进攻这一万不得己的情况时,可出动航空队向苏联境内发起进攻。
  8.7  丰田外相训令野村大使,指示他向美方建议举行近卫和罗斯福会谈。
  8.9  大本营陆军部对德苏战争的发展作了判断,决定了《帝国陆军作战纲要》,指出当前要丢掉解决北方问题的念头,专心致志于南方问题。
  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英国首相丘吉尔开始进行大西洋会谈(至十二日结束)。
  8.12  赫尔国务卿对陆军都部长史汀生和海军部部长诺克斯说:“太平洋的形势已不是什么外交问题了,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会发展成为军事问题。”
  8.14  美英两国首脑发表了规定第二次世界大战基本方针的《大西洋宪章》。
  8.17  罗斯福总统亲手把一份被看作为“最后通牒”的对日警告书交给野村大使,同时又暗示要恢复日美会谈。
  中旬  日本海军采取了以十月上旬为期限作好战争准备的方针,指令联合舰队在八月底以前结束训练和作战,预计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抓紧进行战备工作。

  8.26  联络会议通过了近卫首相致美国总统的复电。
  8.28  野村大使向美国总统递交《近卫信件》。
  8.30  大本营陆海军部通过《帝国国策施行要点》草案。
  9.1  海军下令全面实行战时编制。
  9.3  联络会议通过了《帝国国策施行要点》。
  美国总统亲手将致近卫的复信和美国政府的备忘录交给野村大使。复信的要点是,在举行首脑会谈前,有必要先进行预备性会谈。
  9.6  御前会议通过了《帝国国策施行要点》,其要点是:以十月下旬为期限完成战争准备;同时通过外交手段,努力贯彻日本的要求;至十月上旬尚若仍然不能达到要求时,决心对美(英、荷)开战。
  上旬  特种潜艇的艇上人员代表岩佐直治大尉向山本司令长官恳求用特种潜艇攻击珍珠港;但由于艇上人员在根据该计划发动攻击后没有希望获得营救,因而无法采用,并被退了回来。
  9.11  在东京目黑站的海军大学举行联合舰队的图上作战演习(至二十日结束)。至于复威夷作战,则作为一次“夏威夷作战特别图上演习”,仅由有夫人员在绝密的情况下进行了研究。
  美国总统声明:一俟发现德意两国的舰艇进入大西洋护航海域,便立即开炮。
  9.18  大本营陆军部发出准备对南方作战的命令。
  9.24  军令部和各舰队就采纳夏威夷作战方案进行了认真的讨论。虽然联合舰队持积极态度,但由于第一航空舰队持消极态度,加之军令部又持极其谨慎的态度,因此最终没有取得一致意见。
  军令部根据第一航空舰队的要求,向在夏威夷的吉川发出命令,要他将美国太平洋舰队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艇划分为五个水域进行报告。并要求附上战列舰和航空母舰的停泊位置和情况。
  10.2  赫尔国务卿以必须在事前达成原则性的谅解为由,拒绝了野村大使关于举行近卫和罗斯福会谈的建议。
  10.3 第一和第十一航空舰队的两位参谋长向山本司令长官转达了这两个航空舰队首脑的一致意见——要求取消夏威夷作战方案。但是,由于山本司令长官对断然进行夏威夷作战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所以两位参谋长决定全力以赴地贯彻山本司令长官的这一最初信念。
  10.4  联络会议在“日本必须对当前外交作出估计,但因为事关重大,务必慎重研究”这一点上取得一致意见,未对美国于九月二日提出的答复进行审议,便散会。
  10.5  陆军得出结论:“如果在外交上达不到目的的话,就必须上奏天皇迅速召开决定开战的御前会议”。海军方面决定“在首相的坚强决心下,明天与陆军大臣进行畅谈,要是尚有谈判的余地,就延迟决定开战的日期,并就放宽前次御前会议上所决定下来的那些条件问题进行磋商”。
  10.6  召开陆海军的局部长会议。陆军方面认为:“日美谈判已无达成协议的前景”,对此,海军方面却认为:“只要陆军考虑从中国撤兵,谈判还是有达成协议的可能”。由于双方意见对立,没有作出决定。
  10.7  陆海军两位总长举行会谈;陆相和海相进行两次会谈;陆海军主任课长召开会议:首相和陆相举行会谈。虽然两位总长的会谈在下列一点上取得一致意见,即“为了谈判而过于延迟日期,这会贻误战机,造成困难”。
但是在陆相和海相的会谈中,对谈判能否达成协议的估计上,两人的意见存在着根本分歧。在近卫和东条的会谈中,争论的焦点是从中国撤兵的问题,陆相表示不能让步,坚持“没有考虑余地”。
  第一航空舰队司令部向其所属司令官、参谋、舰长、飞行队长首次透露攻击珍珠港的计划。
  10.9  在旗舰“长门号”上举行联合舰队的图上作战演习(至十三日结束)。
  山本司令长官以对舰艇士兵的营救工作做到万无一失为条件,正式批准特种潜艇参加夏威夷作战。
  10.12  近卫首相在获外庄邀集了东条陆相、及川海相、丰田外相、铃木企划院总裁等人就日美问题,特别是和战问题召开最后一次会议。海相的态度是:“是和是战,海军方面完全由首相决定。”争论的焦点是撤兵问题。首相和外相认为,“只要陆军多少作一点让步,日美谈判达成协议是并非没有希望的。”对此,陆相不答应,他认为:“这是一个事关陆军士气的问题,故绝对不能让步。”
  10.16  近卫内阁总辞职。
  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向各舰队司令拍发了一份要求戒备的电报,指出:“日本的下届内阁很可能由一些强烈反美的国家主义者组成……。日本也有进攻美英两国的可能性,因此要采取适当的戒备措施。”斯塔克还对太平洋上的所有美国商船拍了电报,为它们指定航线,以防备日本的敌对行动。10.18  东条内阁组成,东乡茂德被任命为外相。
  美国方面通过“魔术情报”获悉近卫内阁垮台的原因是“内阁意见分歧,其焦点在于从中国撤兵的问题”。
  10.19  联合舰队首席参谋黑岛大佐就夏威夷作战问题向军令部转达了山本司令长官的坚定决心,并竭力进行交涉,最后得到了永野总长的批准。永野对黑岛说:“既然山本司令长官有这样大的自信心,那我作为军令部总长就有责任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去做。”这样一来,这个一再遇到阻力的夏威夷作战方案已由永野总长批准,总算按照联合舰队的希望被纳入了军令部的作战计划。
  10.23  为了搜集夏威夷的情报,军令部的中岛少佐化装成船上的工作人员,搭乘“龙田丸”客轮进入檀香山港。檀香山总领事馆的吉川少尉通宵达旦地对九十七项军事情报作了回答。
  10.24  召开重新研究国策问题的联络会议(除二十六日这一天外,会议连续开到三十日)。
  10.31  参谋本部召开部长会议,讨论的结果是:“立即丢掉同美谈判的念头,十二月初发动战争。今后同美国谈判是伪装外交”。
  11.1  联络会议连续开了十七个小时,就下列三个方案进行了讨论:第一方案是,不予开战,卧薪尝胆;第二方案是,决心当即开战,通过战争解决问题:第三方案是,在决心开战的前提下,进行作战准备和外交谈判齐头并进。讨论结果,决定采用“进行作战准备和外交谈判齐头并进”的第三方案。另外,决定将对美谈判方案分为《甲案》和《乙案》两种。如果谈判不成功,则于十二月一日凌晨零时(东京时间)停止外交谈判。
  旨在搜集情报的三名日本海军士官搭乘“大洋丸”客轮抵檀香山港。
  11.4  召开陆海军军事参议官联席会议。由天皇对《帝国国策施行要点》
中有关国防用兵的条文征求意见。
  东乡外相把对美谈判的甲、乙两种方案电告野村大使(美国方面于四日破译)。
  第一航空舰队的航空队以十一月十五日为最后期限继续进行紧张的训练,它们把停泊在佐伯湾(大分县)的联合舰队主力部队假想为是美国太平洋舰队,根据机动部队的夏威夷作战计划方案进行特别作战演习(至六日结束)。
  11.5  御前会议通过了《帝国国策施行要点》。
  大本营海军部向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下达《大海令第一号》,命令他于十二月上旬作好对美、英、荷开战的作战准备。
  来栖大使为了协助野村大使工作,从东京启程前往美国(从香港乘快速飞机,于十五日抵达华盛顿)。
  在内阁会议上,赫尔国务卿指出:“日本攻击美国迫在眉睫”,强调“我们必须经常保持戒备”。全体阁员都同意赫尔对紧张局势的见解。11.8  山本司令长官发布《联合舰队机密作战命令第一号》(十一月五日)和《联合舰队机密作战命令第二号》(十一月七日)。命令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应按其指挥官所指定的地点,“及时进入作战开始前的待命地区(择捉岛的单冠湾)待命”。并通知“Y 日(预定开战的日子)预定为十二月八日”。
  11.10  正式下令岩佐大尉等五名士官和五名下士官为攻击珍珠港的特种潜艇官兵,并指定了他们五人驾驶的潜艇。
  11.11  联络会议通过了由六条项目组成的《与帝国国策施行要点有关的对外措施》,其中第六条结尾的措词是:“……现在,大东亚前途告急,帝国之存亡濒于危殆。事到如今帝国不得不与盟邦共操干戈,粉碎一切障碍。”
  11.13  联合舰队在岩国的海军航空兵队举行了最后一次碰头会。
  11.17  山本司令长官访问机动部队旗舰“赤城号”,对即将从内地港湾出击的机动部队各级指挥官、参谋人员、飞行员作了激励人心的训话。
  特种潜艇的夏威夷特别攻击队的干部们在吴军港水交社举行出击前的最后一次碰头会。
  进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的舰船为了隐匿其意图起见,分别于十七日至十九日清晨三三两两地驶离内地港湾向着集结地单冠湾驶去。
  11.20  东乡外相训令野村大使向美方提出《乙案》,并通知说:“如果美方不接受这一方案,谈判就只得破裂。”
  11.21  大本营海军部以《大海令第五号》,命令“必要部队,为进行作战及时向待命的海面进发”。
  根据《大海令第五号》,山本司令长官下达了《联合舰队作战电令第五号》,发出“攀登富士山”(系第二开战准备的暗语)的命令。根据这一电报命令,机动部队决定按照预定计划于十一月二十六日从单冠湾出击。
  11.22  东乡外相训令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催促他们在十一月二十九日之前办妥谈判的一切手续。
  11.23  第二潜艇队最后于下午一时半驶入港内,至此集结于单冠湾的舰艇共计三十艘:航空母舰六艘、战列舰两艘、重型巡洋舰两艘、轻型巡洋舰一艘、驱逐舰九艘、潜艇三艘、加油舰七艘。
  南云长官召集机动部队各级指挥官和参谋人员在旗舰“赤城号”上进行训话,并下达了必要的书面命令,随后大家一起商量了有关作战事宜。

  11.24  南云长官召集飞行员进行了训话——向行将出发进行夏威夷作战之飞行员作了训示。
  11.25  中午,美国总统在白宫召开最高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国务卿赫尔、陆军部部长史汀生、海军部部长诺克斯、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和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罗斯福总统指出:“日本人素以不宣而战臭名昭著,因此美国有可能在下星期一(十二月一日)前后遭到攻击。”问题是美国对此应当采取什么措施。11.26   在白宫会议刚结束的两个半小时(二十六日早晨六时)以后,机动部队先后从单冠湾出击,踏上了远征夏威夷之途。
  此时(华盛顿时间二十五日),美国海军情报局对机动部队的航空母舰和战列舰的所在位置作了如下的推断:
  “赤城号”、“加贺号”在九州南部;
  “苍龙号”、“飞龙号”、“翔鹤号”、“瑞鹤号”在吴军港附近;
  “比睿号”(战列舰)在佐世保附近,
  “雾岛号”(战列舰)在吴军港附近。赫尔国务卿约见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拒绝
  了《乙案》,并把《赫尔备忘录》面交野村和来栖。11·27 联络会议得出结论,认为《赫尔备忘录》是美国对日本的最后通牒。
  赫尔国务卿对陆军部部长史汀生说:“我对日
  美谈判已束手无策,下一步要看你和诺克斯了,也就是说,要看陆军和海军的了。”
  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和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
  克,各自分别向菲律宾和夏威夷等地的陆军部队、太平洋舰队、亚洲舰队拍发“战争警告”电报。
  11.28  傍晚,进攻夏威夷的机动部队收到一份令人大惊失色的电报,该电报告说:先遣部队的旗舰“香取号”于下午五时左右在塞班岛以东一百六十海里的地方突然遇上由一艘美国巡洋舰护航的一支船队。
  当时,哈尔西司令率领的第八特遣队(以航空母舰“企业号”等为基干),正为向海军航空队运送战斗机而加速驶往威克岛。在业已作好开战准备的部队周围三百海里的范围内进行飞行搜敌。
  11.29  政府以对美关系问题为中心,同一些重臣(曾经担任过首相的人)进行恳谈,并就决定开战问题作了说明,从而取得了他们的谅解。随后,天皇花了一小时左右时间亲切地听取了重臣们的意见。大部分重臣认为,单凭《赫尔备忘录》就立即诉诸战争,未免操之过急。
  傍晚,东京中央电信局应参谋本部通讯课的要求,决定除同德意两国之间往来的电报外,对电报的收发工作暂停五小时。
  11.30  天皇的弟弟高松宫海军大佐说:“因为海军自顾不暇,如可能,则希望避免发生日美战争。”天皇听后忧心忡忡,并提出了质问。但由于岛田海相和永野军令部总长用“有把握取胜”的搪塞之言对此作了回答,因而天皇为祈祷和平所作的不断努力,结果也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12.1  凌晨零时,日本海军为了干扰美国无线电谍报工作并掩盖夏威夷作战企图,更换了舰队无线电通讯呼号。
  御前会议决定:“对美谈判最后未获成功,故帝国决心对美、英、荷开战。”
  御前会议刚散会,杉山参谋总长和永野军令部总长经天皇批准,向陆海
军第一线部队发布开始进攻的作战命令。
  大本营海军部发布《大海令第九号》(帝国决定于十二月上旬对美国、英国与荷兰三国开
  战……)和《大海指第一六号》(联合舰队对美国、英国与荷兰三国之作战行动应以所附之附件即帝国海军对美、英、荷三国作战方针为依据)。
  下午五时光景,进行夏威夷作战的机动部队越过东经一百八十度线,驶入西半球。
  12.2  东乡外相致电野村大使,指令他“除特别指定保存的东西外,销毁密码机、密码本和密码略语(美国方面于三日破译这份电报)。
  东乡外相致电驻檀香山总领事喜多,指令他“每天报告一次美国战列舰和航空母舰的动静,调查一下珍珠港上空有无阻塞气球,战列舰周围是否装置了防鱼雷网”。
  下午一时,“龙田丸”作为“第二次撤侨船”,从横滨启航,开往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
  下午三时五十六分(华盛顿时间一日下午十一时五十六分),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向亚洲舰队司令电告美国总统的命令:“迅速征用三艘小型船只(享有美国军舰的待遇),配备到南中国海供‘防谍巡逻队’使用。”
  陆海军两位总长获准于十二月八日开始作战。下午五时左右,大本营海军部根据《大海令第一二号》发布命令。
  下午五时三十分,山本司令长官向联合舰队下达《联合舰队作战电令第一○号》,即“攀登新高山一二○八”的电令(开战日期定为十二月八日,按预定计划行动)。
  12.3  山本司令长官晋谒天皇。
  12.4  攻占马来亚的陆军部队船队从海南岛的三亚港启航。
  联络会议批准了对美最后通牒的文稿。并决定,向美方递交最后通牒的日期与统帅部的要求相一致。根据军令部次长伊藤的提议,递交最后通牒的日期定为十二月七日下午零时三十分(华盛顿时间)。
  从这一天起,机动部队可以清楚地收听到檀香山的电台广播。
  下午,驻华盛顿的日本海军武官处收听到东京用日语对海外广播的“天气预报”——“东风,有雨”(指日美关系发生危险),于是就开始销毁密码本等之类的东西。
  12.5  内阁会议通过了四日联络会议所批准的对美最后通牒的文稿。
  应军令部次长伊藤的要求,向美方递交最后通牒的时间推迟三十分钟,改为七日下午一时(华盛顿时间)。
  横须贺的各海军学校学生和海兵团的水兵约三千人在东京参观游览(五日和六日两天)。
  12.6  傍晚,东乡外相向野村大使怕发了第九○一号电报,指示说:“以第九○二号电文,将对美备忘录分十四部分拍发。关于向美方递交对美备忘录的时间,另电告知,但要做好随时能够递交的准备。”
  晚上八时三十分至翌日凌晨零时二十分,外务省拍发了对美备忘录的第一至第十三部分。
  12.7  凌晨一时十五分,机动部队收到了山本司令长官于十二月三日晋谒天皇时陛下所赐予的圣谕及其奉答之电文。
  凌晨一时五十分,东京电信局将对美备忘录第一至第十三部分的电文拍
发完毕。
  早晨六时三十分,机动部队接到《联合舰队第一三号电令》(皇国之兴亡在此一战,各将士务必血战到底,以尽本职)。
  早晨七时正,机动部队突入最后一道难关,进入了敌机巡逻圈内。旗舰“赤城号”的桅杆上飘扬着一面“DG”信号旗(意即皇国之兴亡在此一战,全体将士务必倍加努力)。
  上午十时三十分(华盛顿时间六日晚八时三十分),美国陆军部和海军部接到美方破译的日本对美备忘录前十三部分的电文(总统于晚上九时三十分接到此件)。
  下午四时正,外务省发出对美备忘录第十四部分的电文。
  下午五时正,东京中央电信局拍发对美备忘录第十四部分的电文。
  下午五时三十分,外务省发出第九○七号电报(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一时,向美方递交了对美备忘录)。
  下午六时二十八分,东京中央电信局拍发第九○七号电报。
  晚上八时四十六分(夏威夷时间零时十六分),岩佐大尉驾驶的伊二二特种潜艇在离珍珠港大约十七公里的地方直向港口进击(在此前后,横山驾驶的伊一六特种潜艇、古野驾驶的伊一八特种潜艇、广尾驾驶的伊二○特种潜艇也分别向珍珠港港口进击;酒卷驾驶的伊二四特种潜艇因发生故障而推迟到晚上十一时零三分才出击)。
  晚上十一时三十分(华盛顿时间九时三十分),美国海军部接到美方破译的日本对美备忘录第十四部分的电文。
  12.8  零时(华盛顿时间七日上午十时),向总统报告了美方破译的日本对美备忘录第十四部分的电文。
  零时十五分,美国驻日大使格鲁会见东乡外相,要求亲自向天皇呈递美国总统亲自签发的电报。
  零时三十分(华盛顿时间七日上午十时三十分),美国海军部接到破译了的“下午一时通知电”的电文(国务卿和总统则分别在华盛顿时间上午十时四十分和十时五十分才接到此电文)。凌晨一时,巡洋舰“利根号”和“筑摩号”各出动一架水上飞机对珍珠港进行侦察。
  凌晨一时(华盛顿时间七日上午十一时),日本驻华盛顿大使馆对“下午一时通知电”译读完毕。
  凌晨一时三十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六时),第一批攻击队的一百八十三架飞机全部起飞完毕,并于一时四十五分朝着瓦胡岛方向飞去。
  凌晨二时十二分(华盛顿时间七日中午十二时十二分),陆军参谋总长马歇尔致电夏威夷指挥官,发出警报。
  凌晨二时十五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六时四十五分),美驱逐舰“守护人号”在珍珠港入口处攻击日本潜艇。
  凌晨二时四十五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十五分),机动部队命令第二批攻击队的一百六十七架飞机全部起飞。攻击队于三时正朝着瓦胡岛方向飞去。
  凌晨三时(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一时),这是日本政府训令野村大使对美国发出通知的时刻。
  东乡外相向天皇上奏美国总统亲自签发的电报和对该电报答复的文稿。
  凌晨三时十九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四十九分),第一批攻击队
的指挥官下达“托、托、托”(全队突击)的命令。
  凌晨三时二十二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五十二分),第一批攻击队的指挥官发回表示奇袭成功的信号电:“托拉、托拉、托拉。”
  凌晨三时二十五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五十五分),俯冲轰炸机队开始轰炸福特岛和希卡姆机场。
  凌晨三时二十七分(夏威夷时间七日早晨七时五十七分),鱼雷攻击机队开始对战列舰发起攻击。
  凌晨三时三十分(夏威夷时间七日上午八点),掌握制空权的战斗机队开始攻击希卡姆机场。
  这时,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向全军发出急电:“珍珠港遭受空袭,这不是演习。”
  凌晨三时三十五分(夏威夷时间七日上午八时零五分),水平轰炸机队开始轰炸战列舰。
  清晨四时左右(夏威夷时间七日上午八时左右),第一批攻击队的轰炸机队结束轰炸后返航。
  清晨四时零五分(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二时零五分),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来到国务院。
  清晨四时十三分(夏威夷时间七日上午八时四十二分),第二批攻击队的指挥官下令机队发起攻击。
  清晨四时二十分(华盛顿时间七日下午二时二十分),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会晤赫尔国务卿,递交了对美备忘录。
  清晨四时二十五分(夏威夷时间七日上午八时五十五分),第二批攻击队的指挥官下令“全队突击”,并于四时三十二分开始攻击。
  早晨六时,大本营陆海军部宣布:“帝国陆海军于今天八日凌晨在西太平洋与美英军进入了战争状态。”
  上午八时,机动部队指挥官综合了迄今收到的报告,用电报拍发了一份战斗快报。
  东乡外相向格鲁大使递交了对美备忘录的抄件。
  上午九时二十二分左右,机动部队结束对全部飞机的营救工作。
  上午十时二十八分(夏威夷时间七日下午二时五十八分),夏威夷陆军部队司令肖特将军收到马歇尔参谋总长拍发来的“紧急警戒电”(此时已是日军开始攻击后七个小时零三分钟)。
  上午十一时,日本发布大本营第二号新闻公告,“帝国海军于今天八日凌晨对夏威夷方面的美国舰队和空军断然进行了猛烈的大规模空袭。”

  后  记
  开战之初,山本长官用强大的航空部队杀向敌司令部的积极作战行动取得了出色的战果。
  但在评价夏威夷作战的战果问题上,各方面意见却未必都一致。
  日本海军中央本部认为:这一战果已为原先的设想——在攻下南方资源地带后作好迎击美舰的准备和确立永久不败的态势——打下了基础,而山本长官的看法却与此相反,他的作战意图是要把“占领东亚要冲作为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基本条件,因此,他要求“在开战之初,就猛攻猛打,摧毁美国主力舰队,使美国海军与美国人民的士气沮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并挡住美国舰队向西太平洋移动和进攻”——制止航空母舰对我国本土,特别是对帝都①及其他大城市的突然袭击,扫清我进行南方作战的障碍。现在,他对夏威夷作战所取得的成果,虽然大体上感到满意,但对美国航空母舰终于脱逃一事,却无法摆脱内心的畏惧。
  另一方面也有人提出批评,说“山本进行了一场十分愚蠢的作战”。提出这一批评的主要原因,似乎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认为夏威夷作战激起了美国人民对日本的敌视。
  的确,夏威夷作战使美国国内过去意见不一的舆论走向团结一致,并在推动美国人民积极进行对日作战问题上起到很大作用,这一事实是无可争辩的。赫尔国务卿回忆时说道:
  “日本人虽然为他们自身利益攻击了珍珠港,但由于他们的突然袭击却使美国人民马上团结起来。我们当中许多人确实感到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不聪明的。”
  陆军部部长史汀生则更加明确地说:
  “现在,由于日本人在珍珠港攻击我们,这就一举为我们解决了全部问题。……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对事情总是决定不下的那种状态已经结束,从此我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另外我还觉得:要是由我们用什么方法来促使美国人民团结一致,那是会带来危机的。……这样一来,我认为在促使人民的团结问题上,已经不存在任何令人担忧的地方了。以往不爱国的那伙人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淡态度和分裂行动,是很令人忧虑的,可是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
  然而,这里有一个潜在的事实不能忽略,这就是我国在开战前发出的最后通牒竟变成了“事后通牒”,结果给美国捞去一份“最好的外快”——“偷袭”。美国利用这一突如其来的“外快”,对内对外大张旗鼓地进行了宣传。
  本来天皇和我国政府、我国统帅部,对“战争要处处光明正大地进行,不要遭到任何方面指责”的问题,都特别注意。十二月六日,东乡外相在向野村大使拍发对美最后通牒的电文前,曾倍加谨慎地作出指示,要求大使在这个问题上切切注意。指示说:
  “关于向美方递交(对美备忘录〕的时间问题,另电告知,但要事先安排妥当,作好整理文件和其他一切准备,以便训令一到能够随时向美方递交。”
  另外,山本长官在机动部队出发前向干部所作的指示,也带有光明正大地开战的意思。他说:

  “美国是最强大的敌人。决不容许麻痹大意。我们的计划虽然是突然袭击,但不能在乘人睡觉时割对方的头颅,作为一个武士,即使遇到对方在睡觉的时候,也要把他唤醒后再去杀他。希望你们猛攻猛打,纵然遇到反击,也不要惊慌失措。”
  山本长官始终是重视国际信义的。他曾慎重地同军令部进行联系,要求在开始进攻的三十分钟前,一定要把最后通牒递交美国。所谓“唤醒对方”,就是将这剩下的三十分钟时间交给对方。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野村大使并没有按照东京训令中的指定时间行事,而是耽误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也就是说,那份最后通牒是在日本第一批进攻队开始进攻后过了五十五分才递交的。因此,它变成了一份“事后通牒”。这样一来,我国不能不长期忍受“偷袭”的坏名声。
  为什么最后通牒会耽搁时间的?
  野村大使虽然不得不作一番痛苦的辩解,说这是电报译读上的迟误,然而,美国方面反倒能在东京训令野村的递交时间前三小时半和两小时半,分别破译了最后通牒的电文和指定下午一时通知的电报,从这一情况来看,大使馆在指定时间内来不及处理这项工作,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大使馆违反东京训令的一个明显原因,是工作人员存在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玩忽职守和相互间的不合作态度,另外还有一个潜在原因,那就是大使馆馆员对时局缺乏认识和缺乏完成任务的热情。这方面可以举出一些情况。
  其次,在开战之初如果不进行夏威夷作战,那么,从纯战略观点来看,将会出现什么结果?
  金梅尔司令在一九四一年七月二十一日制订的《美国太平洋舰队作战计划》中,已把进攻马绍尔群岛的日程确定下来。这就是:
  “在开战第二天以两艘航空母舰和三艘战列舰为基干的强有力的部队由珍珠港出击,在开战后第六天到第九天对马绍尔群岛进行为期四天的侦察,随后暂时躲避起来,在洋面上,与开战五天后从珍珠港出动的、以一艘航空母舰和六艘战列舰为基干并配备有陆战队的主力部队相会合,从开战后第十三天起对马绍尔群岛发起进攻”。
  因此,日本方面倘若不进行夏威夷作战,那么,监视夏威夷海面的日本潜艇,可能在开战后的第一天到第五天报告那美国强有力的舰队从珍珠港出击的情况。另外,我马绍尔方面的部队,在开战后的第五天乃至第六天也会将出现敌舰的情况报告本国。这样一来,我海军部队就要把主力抽调到内南洋方面去,结果刚刚开始的南方作战便不可能按计划进行下去。
  还有一个问题,即日美两舰队围绕马绍尔群岛的攻守问题,会不会在海上发生战斗?这个问题虽然无法得知,但其可能性却相当大。倘若发生,它会经历一场什么样的海战?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不过,值得怀疑的是,这场海战未必对我方有利。因为在内南洋方面,对海上兵力的战备情况,特别是航空母舰的兵力优越情况姑且不谈,而单从陆上的战备来看,还是很不充分的,仍处于未完成状态。例如作战中枢的航空基地,在开战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个特鲁克机场,实在可怜得很。
  再说,根据情况,美国航空母舰说不定会果敢地采取一举轰炸日本本土、把东京等大城市化为灰烬的战术,因为罗斯福总统曾强烈要求美国海军通过航空母舰突然袭击日本本土,所以说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日本所以能在无后顾之忧和不担心侧面受攻的情况下进行南方作战,就
是因为大胆地进行了夏威夷作战。
  当想到美国企图在开战后不久进攻马绍尔群岛时,不能不使我深深感到夏威夷作战所起的作用。
  我认为在评价夏威夷作战时,要结合上述各点一并考虑。
  实松让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