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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统帅的传奇一生:拿破仑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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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统帅的传奇一生:拿破仑大传
《拿破仑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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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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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多年来,拿破仑一直是个热门话题,其传奇的一生在多数人心目中是一场辉煌的悲剧。爱之者将其比拟为公元前4世纪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转世再生;恨之者痛斥其为20世纪最大的恶魔希特勒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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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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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有时试图忘记历史,但历史却不会忘记我们。
  ——艾伦·肖姆
  ……我敢说我的灵魂在我(生命的)的朝圣之旅中完全是陌生的。
  ——弗朗西斯·培根
  当然啦,朋友,他真是像个巨人似的
  横跨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之上,而我们这些小人物
  就在他的巨腿之间徘徊,探头探脑地
  走向我们毫无光彩的坟墓
  人们有时候是他们自己命运的主人
  ——莎士比亚《尤利乌斯·恺撒》
  有过一个日子——有那么一刻
  大地是高卢的,而高卢属于你
  如果那时候,不等享受太多
  你就放下这无限的权力
  那一举给你带来的美名
  会胜过马伦哥传扬的英名
  而在一次悠久的晚霞里
  它会把你的没落镀上金色
  你的罪愆也只是浮云掠过
  ——拜伦
  他常常最感遗憾的一件事是,他无法接引正统的原则来作为他的权力的基础。很少有人像他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丧失了这种基础的权力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而又是容易遭受攻击的。
  ——梅特涅
  野心是他的心智的原动力和他的意志的永恒的实质,它是如此地密切,以致不能同他本身区别开来,甚至有时还达到了不知不觉的程度。
  ——泰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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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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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多年来,拿破仑一直是个热门话题,其传奇的一生在多数人心目中是一场辉煌的悲剧。爱之者将其比拟为公元前4世纪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转世再生;恨之者痛斥其为20世纪最大的恶魔希特勒的先行者。
  英国多勒姆大学博士、现任胡佛战争革命与和平研究所研究员的艾伦·肖姆曾先后在南康涅狄格州立大学、加州大学、牛津大学教授过法国历史,他在完成《特拉法加战役:1803~1805战前倒数计时》和《拿破仑的百日王朝》这两部有关拿破仑的重要著作后,意犹未尽,最后决定为拿破仑写这样一部“包罗一生”的全传。
  艾伦·肖姆在本书中确立了全新的观点,直言不讳地指出拿破仑鲜为人知的性格缺陷,也毫不掩饰拿破仑在作战规划上的经常性失误与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表象所形成的鲜明对比、以及那些无止尽的征战造成的毁灭性悲剧。艾伦·肖姆遍游历史故地,以一个美国人的眼光,以一个脱离利害因果所影响的后世评判的准则,给人们展现了一个与通常印象中不太一样的拿破仑:他睿智好学,有时一意孤行;他慧眼独具,有时好高骛远;他宽宏大量,有时刚愎自用;他任人唯亲,却遭致众叛亲离……他是一个伟大者,万众瞩目;他又是一个孤独者,茕茕孑立。艾伦·肖姆还寻找到了许多实证,揭开了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囚居时的神秘死亡之谜。
  应该说,艾伦·肖姆的这本书是第一部能够公平、公正地解剖拿破仑个人生平的全新传记。作为本书中国第一次引进出版的译者,我真诚地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够给其他人以帮助,帮助大家认识一段历史,认识一个人——一个真实的拿破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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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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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1年9月,我们抵达博罗迪诺前几周,一名赶马拉犁的农夫犁地时翻出了两具遗骸:一具是将军的遗骸,另一具是步兵的遗骸。”德·梅内瓦尔男爵在1996年2月26日给我的信里写道。遗骸面向俄国,将军不是孔佩尔(Compere)就是马特尔(Martal),两人都是在那次战役中阵亡的。步兵的骷髅双手仍紧握着朽烂的步枪和刺刀。博罗迪诺博物馆的向导告诉男爵,过去几十年里他们已经发现了几十具可以追溯到1812年9月7日的人类遗骸。1993年9月访问艾劳时,我的这位男爵朋友跨过了另一具新近发现的遗骸——所有这些遗骸都在提醒我们:过去的历史事件离开我们并不遥远;我们有时可能试图忘记历史,但历史却不会忘记我们。
  历史总是令我着迷,但历史不是指只有对国王执政、战役和条约年代等历史事件的毫无生气的编年陈述;这样的陈述包罗万象,却单单少了人的联想,缺少了对创造这些历史事件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他们身边整个氛围的关注。若要矫正这类缺乏辨别力的观点和陈述,必须注入现实感和理解力——也就是说,读者必须将拿破仑·波拿巴的一生视为自己同时代的人的一生,必须对他的个人价值、家庭、朋友、同伴、问题、个性和目标进行思考。
  10年前,我开始着手研究拿破仑时惊异地发现:没有一部传记是涵盖了他一生的所有方面的。我还发现大多数令人激动的传记都趋于集中在他生活中的某些“片断”——或是他的军事战役、或是他的外交政策、或是他的治国方略和政治改良——从而只揭示了这个人物的某一个方面。在过去的150年间,有过成千上万部这样的研究著述,其中大部分现在已绝版。此外还有成千上万篇有关拿破仑及其帝国的文章。不用说,决定花去我一生中的若干年时间去承担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即为一个有着大量一次和二次研究和来源资料的人物撰写一部全传绝不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
  我是1987年夏天开始着手研究拿破仑的,可以说,开始是间接的工作,我对他企图侵略英国、法西联合舰队在特拉法加海战中遭到纳尔逊舰队重创以及奥斯特里茨会战进行了研究。其后我写出了《拿破仑的百日王朝》,该书涉及拿破仑被放逐到地中海的厄尔巴岛;他在法国南部海岸登陆,向巴黎挺进;他重整旗鼓和反法联军的激战以及他最后的战役滑铁卢败绩。
  直到完成了《拿破仑的百日王朝》之后,我才不太情愿地决定为拿破仑的一生而不是某些片断写一部传记。我感到——现在仍然觉得——对拿破仑这样的人物非常需要有一部包罗他一生和性格的各个方面、融合所有新的研究和历史档案的全传。
  为此,我走访了欧洲、英伦和美国的图书馆和档案馆……
  我还遍游了埃及、意大利、西班牙和整个法国,包括其主要海港、从莱茵兰到哥本哈根、乘火车到柏林和波茨坦,穿过波希米亚到维也纳和萨尔斯堡,沿莱茵河到勒根斯堡和乌尔姆,然后到瑞士,最后到比利时的滑铁卢,旨在找寻拿破仑的踪迹。这是漫长而艰辛、一刻也不得停息,然而却是令人着迷的史诗般的旅行。
  对于一个欧洲人来说,对拿破仑持中立的观点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法国人来说,他几乎被普遍视为民族英雄,他的暴行被忽视了,避而不谈了;对于大多数欧洲其他国家的人来说,他们的祖先在拿破仑的征服之下深受凌辱,他们憎恨他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对拿破仑的观点则是在对他研究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我尽量做到不隐瞒任何真实情况,不偏不倚。作为一个美国人——当时他年轻的国家除了与法国有一些小的海上冲突之外,既不是拿破仑的敌人,也不是拿破仑的同盟——因此,我希望自己避免了在个人感情和民族情绪上对任何一边的偏向。
  利用一切我能够收集到的法国的文件档案和现有的回忆录,我竭力研究他个性和生活的各个方面,无论是有关他个人的家庭生活还是内政、外交、战役方面。我重新审视了他的许多战役、他对被征服国家和人民的态度、他与同事和下属的关系以及他的理想、动机和行为。我的目的是全面深入地发掘拿破仑和他的行为。
  我希望我的这部传记能对我年轻的同行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能更加深入地对这个十分值得、而且十分需要研究的题目展开多卷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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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炮兵上尉:他的祖国需要一个救世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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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9年5月15日,骨瘦如柴、个子矮小的拿破仑跨入了满地沙尘、植有一行行椴树的军校校园,这里将是他此后6年的家。高墙围绕的军校内,只有寥寥几栋石头建的旧房子,瓦上长满苔藓,左边是一座过去的寺院。拿破仑穿上了浅蓝色镶红色袖口的军装和深蓝色的马裤,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里将改变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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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险的岛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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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8年12月17日,32岁的夏尔·波拿巴在科西嘉岛上的阿雅克肖港登上了海船。在他身边是10岁的长子约瑟夫;9岁的次子拿破仑,又名“拿破里昂尼”;还有内弟约瑟夫·费舍。他们刚刚离开了那栋位于斯特拉达马勒巴的4层楼——年久失修的石头宅子,约瑟夫和拿波里昂尼是在那里和他们的母亲吻别的。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法国。约瑟夫将进入奥顿神学院,准备将来当神甫。拿波里昂尼将进入布里埃纳军校,学习对于大多数科西嘉人来说仍然是难以掌握的法语,此外还要学习历史、地理、数学以及为了进入巴黎皇家军校所必修的其他课程。孩子们和蔼可亲的年轻舅舅、他们母亲的异父兄弟费舍则要到位于埃克斯昂普罗旺斯的神学院学做神职人员。拿破仑的短暂的少年时代就此结束。
  1769年8月15日,莱蒂齐亚①·波拿巴离开阿雅克肖教堂的大弥撒匆匆赶回家,差点把拿破仑生在路上。在家具稀少的客厅里,孩子降生人世;如同她做其他每件事情那样,她将时间掐得太准了。她原名叫莱蒂齐亚·拉莫利诺,是国家道路和桥梁监察官的女儿;其父亲死后她母亲的第二个丈夫,也就是莱蒂齐亚的继父,是名叫费舍的银行家。
  她的家族原籍伦巴第,在14世纪从热那亚到科西嘉定居前几乎迁居了包括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在内的大半个意大利。莱蒂齐亚是个身材苗条、个子不高、肤色黝黑、鲜有笑容的女子。对于一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待字闺中、准备生儿育女的女子来说,生活是可怕的也是严酷的。1764年7月2日,年仅14岁的莱蒂齐亚与18岁的夏尔·波拿巴结婚。她的确生了不少子女,只有8个活了下来。她带有意大利口音的科西嘉语并不是毫无瑕疵的,她的语法和写作充其量也是够用而已——法国对她将始终是一个谜。至于书籍,无论是哪种语言写成的她都从来不读。但是,由于法国1767年5月15日从热那亚共和国手里买下了科西嘉岛(征服由帕斯夸莱·保利②领导的好斗的科西嘉人则是次年的事),尽管她憎恶法语和法国人,却命中注定要听人讲法语。她有着约7,000里弗赫③的嫁妆(这在当时是相当说得过去的嫁妆了)和一些土地。她是个坚忍不拔的女子,是动荡的科西嘉历史上严酷环境的存活者。她家所居住的楼下两层屋子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件家具,甚至连一块地毯也没有,预示着她以后也将是一位严酷的母亲。波拿巴家的住所很难说是个惹人喜爱的去处,她嗷嗷待哺的子女在那里很少得到慈爱。虽说她偶尔也会参加弥撒——她丈夫的叔叔吕西安是科西嘉的副主教——但她生来就不是“虔诚”的宗教信徒。她的世界就只限于她的丈夫——他很少在家、她的孩子——他们总是在家,以及她看家理财的责任。
  夏尔·波拿巴的家族是1520年由佛罗伦萨迁徙到阿雅克肖城的,此前他的家族成员曾经是佛罗伦萨的小“贵族”(虽然没有授衔)。夏尔家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显赫的先祖、贵族古里耶莫·德·波拿巴在13世纪时曾是当时由意大利皇帝党④成员控制下的佛罗伦萨市议会成员。但是随着教皇派⑤的胜利,他和他的整个家族被迫逃亡托斯卡纳并隐居于利古里亚和圣米尼亚托的萨尔察纳,他们变得越来越贫穷,最后,弗朗西斯科·德·波拿巴不得不于16世纪踏上科西嘉岛找寻新的出路。
  波拿巴的家人都不是精明的商人,虽然总能受到教育,并不时在法律界谋到这样或那样的职务,但身后总是清贫凄凉。的确,当夏尔和莱蒂齐亚于1764年成婚之际,他几乎身无分文。他在比萨取得的法律学位使他成为阿雅克肖法律管辖区内的“皇家法官”。虽然授予了侍从武官的官衔,他的年薪也只有900法郎。但是他有“指望”——他疾病缠身的叔叔吕西安,一个没有家室的牧师,答应将他的全部遗产留给脾气温和但办事杂乱无章的夏尔。正因为如此,现在他们在阿雅克肖才有了一栋在幽暗的客厅里挂着法国总督骄傲画像的大宅子。
  虽然夏尔·波拿巴(这个家族在任何情况下都从来没有使用过贵族头衔)是个杰出的科西嘉爱国主义者,但随着保利被法国人击败,他迅速改换了政治门庭。他是这样一种人:虽然生性疏懒,却不断为政府的发展设计新的项目、做新的规划,以期改善自己的地位。可是,夏尔除了因此得以跻身阿雅克肖市议会12名议员之列,之外一无所获,因为他的大部分规划都是失败的。尽管如此,至少在4代贵族门第中他的社会地位是稳固的,这为他带来了许多机会。随着他膝下子女日益增多——现在又有了玛丽亚·安娜(埃莉萨)、吕西安、路易、玛丽亚·阿纽齐亚塔(卡罗琳)、保利塔(波利娜)和热罗姆——夏尔·波拿巴需要得到他所能得到的一切帮助,因此,在法国奥顿将孩子送下船后,他匆匆赶往凡尔赛,为拿破仑1779年1月进入布里埃纳能获得全额奖学金而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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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险的岛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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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9年4月21日,约瑟夫和拿破仑第一次分道扬镳了。“我们分手的那天令我难以忘怀。”约瑟夫后来回忆道,“我止不住嚎啕大哭,而拿破仑只是偷偷地未能遮掩地流了几滴眼泪……”如果说约瑟夫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父亲的儿子的话,那拿破仑就是他母亲的儿子。
  1779年5月15日,骨瘦如柴、个子矮小的拿破仑跨入了满地沙尘、植有一行行椴树的军校校园,这里将是他此后6年的家。高墙围绕的军校内,只有寥寥几栋石头建的旧房子,瓦上长满苔藓,左边是一座过去的寺院。拿破仑穿上了浅蓝色镶红色袖口的军装和深蓝色的马裤,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里将改变他的生活。
  在军校,他作为享受“国王赐予的全额奖学金”的学生,并没有使他和另外109名学员有何不同,因为有一半学员都享有同等待遇。但是,他那矮小的个子、他那有限的并带有浓重科西嘉口音的法语、他那傲慢好斗的性格以及对占领他亲爱祖国的法国人的愤怒使他鹤立鸡群。由于骄傲、暴躁、有时凶悍并始终自知自己是圈外人,他没有真正的亲密朋友;连可以交谈一下的人也屈指可数,路易·德·布列纳⑥是其中之一。生性孤僻的拿破仑现在越发孤独,因此,不可避免地成了所有寄宿学校都能找到的那种备受欺凌的对象。考虑到在家时性情温和、谦逊、平易近人的哥哥约瑟夫总是让他三分,在这里他偶尔卷入恶斗就并不奇怪了。这是地地道道的军营生活。
  但是,撇开这些不尽如人意之处,布里埃纳军校的确为拿破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在科西嘉所无法企及的世界。除了数学、古代史、地理、拉丁文学(多半是法文译本)、德文和自然科学外,他还要学习社交礼仪和舞蹈音乐课,这是他感到最受拘束的课程。和军校的其他少年不同,拿破仑深知离开了自己的努力,他在这个世界上将一无所获,他的成熟远远超过他的年龄。虽说他父亲现在已经是科西嘉驻凡尔赛的代表,但依然囊中羞涩。
  幸运的是拿破仑对个人财富并无多大兴趣。相反,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决定回去将科西嘉从法国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甚至在那时我就相信我的意志力注定会使我成功的。”他这样说道,早在9岁时他已经是一个热情追随英雄保利的热忱的爱国者了。为了取得成功——他毫不怀疑自己将取得成功——他需要充分利用军校提供的一切优越性,无论多么谦卑也在所不惜。
  拿破仑的法语需要特别辅导,命中注定他的法语总是带有不协调的科西嘉口音,他沉迷于古代史,如饥似渴地阅读西塞罗⑦、维吉尔⑧、泰西塔斯⑨、斯维托尼亚⑩、贺瑞斯和普罗塔克生平的译本。“拿破仑和我分享他的读物。”他的哥哥约瑟夫谈道,“他读的总是有关古代和现代历史问题的书籍。虽然我读的书不如他的严肃,我还是在信中告诉他我读的书籍。”约瑟夫喜欢读史诗以及关于高卢之战和国内战争的《恺撒纪事》。拿破仑还热衷于两门学科:地理和数学,这两门成绩他都超过他的哥哥。拿破仑的一位数学教师是个严格的人,名叫让·夏尔·皮什格鲁,他没过几年就投笔从戎了(大革命期间,他指挥军队攻占荷兰,后来荷兰由拿破仑交给他的二弟掌管)。除了每年应邀到布里埃纳城堡庆贺国王的生日之外,拿破仑很少离开军校森严的石头高墙。在充满敌意的法国,他也无意外出。他只是埋头苦读。
  法国少年们奚落拿破仑,讥笑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包括他古怪的名字。拿破仑,在法语中其读音类似“lapaille-au-nez(鼻子上的稻草)”,于是他们一连这样叫了他好几个月。然而,他付之一笑,并不计较,却更加发奋苦读。他也不和抓住一切机会嘲笑他的少年们玩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法国人付出代价的!”他总是以牙还牙地挥动他小小的拳头,这只能使少年们更加起劲地奚落他。他在班上常常无礼而直率。有一次,拿破仑因不服从管教受到教官处罚,命令他脱下制服,换上一身褴褛的衣衫,当着109名嘻嘻窃笑的同学跪在地上吃晚饭。拿破仑不从。“我要站着吃,先生,绝不下跪!”他抗议道,“在我家中,我们只对上帝下跪!”他顽强地站着,一顿暴打使他顿时鼻青脸肿、浑身发抖、失去控制地呕吐起来。校方领导撤销了处罚,亢奋的拿破仑被带回了寝室。后来他又遭到过许多比这严重得多的袭击,特别是在他精疲力竭和异常紧张的时候。
  皇家军校的检察官一年一度检查每个学生的学科成绩,检查结果将决定少年们的前程。有关拿破仑的报告各说不一。一份报告称他“在数学方面……成绩不凡”但“社交技能奇缺”,并举荐他从事海军军官职务;另一份报告称他“专横、傲慢而固执”。1789年签发的最终的具有决定性的报告推荐拿破仑到陆军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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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险的岛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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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过去了,拿破仑和家里完全断了音讯来往,因为他没有钱回科西嘉度假,连暑假也不行。这是十分冷酷的现实。但是,1784年7月,当一直不闻不问的父亲带着他的妹妹安娜(现在叫埃莉萨)和弟弟吕西安路过这里前来看他时,这漫长的岁月记录被打破了。埃莉萨被送往圣西尔的女子精修学校,小吕西安则要在布里埃纳待上几年。这是拿破仑自在奥顿与父亲分手后又一次听到有人叫他“拿破里昂尼”,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父亲。
  夏尔来到位于蒙特皮拉的古老的神学院,在那里,他得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能再活几个月了。此间,他和来自科西嘉的朋友佩尔蒙一家一起度过了他最后的时日。1789年2月24日,他死于癌症,享年39岁。
  1784年10月19日,15岁的“拿破仑·德·波拿巴先生”进入了巴黎皇家军官学校,他脱下了旧制服,换上了袖口绣有银条纹并有红色衣领的新军装。现在,他是“军官候补生”并开始了真正的军训生活;两年后,这将使他成为为国王效忠的皇家陆军军官。
  巴黎皇家军官学校是由路易十六奠基,于1751年建成的。士官生被分配到各个不同的部门,富有的学生则被推荐为骑兵军官。拿破仑由于扎实的数学功底,成了14名精选出来的非贵族炮兵学员之一。
  军官学校是由陆军大臣指挥的,和布里埃纳相对松懈的生活比较而言,这里的生活确实严格。每一名军官学校学生在东方破晓之际便要匆匆离开修道士般的单间——勉强放得下一张铁床、一把木椅和一个衣柜——6点要在小教堂做祈祷和弥撒,每次用餐前则有更多的祈祷。晚上8点半,一天的活动结束后,学生才能回到寝室。这是多么艰难的一天啊!4名教官和8名操练军士使这些年轻学员得不到一刻喘息的机会。拿破仑发现每天在石头大庭院里的操练是最不堪忍受的事,教官和军士为了他的松懈惰怠和无精打采不时冲着他大声咆哮,他的思想却始终不在操练上。至于兵器教范,也令人生厌,每周拿破仑都要受到个别处罚。别的学员在做“举枪致敬”时,拿破仑会做“枪放下”,别人做“枪放下”时,他却在做“举枪致敬”。“驯化这个危险的岛民!”操练教官对拿破仑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亚历山大·德·马吉斯命令道。这是个难办的差使。
  拿破仑除了对德语厌恶到几乎学不下去的地步外,对其他课程则有相当大的兴趣。除历史、地理、文学和德语,他还要学习高等数学、物理、防御工事构筑和制图课程以及法律和哲学。在这些课程中,拿破仑最喜欢的是数学、防御工事构筑以及炮术。他的教官对他的评语也是各说不一:其中之一称他“从国籍到性格都是地地道道的科西嘉人”,同时承认“如果环境许可,他可以成材”;对他绝望的德语教官则采取了放弃的态度,将他划入了“坏蛋”之列。只有炮术主考官路易·蒙日——数学家、巴黎军校多种技艺的创始人加斯帕尔·蒙日的弟弟——的报告才透过这张少年的脸看到了真正的拿破仑:
  沉默寡言、勤奋好学,学习是他心甘情愿的惟一乐趣。他乐于读好作者写的书,对于抽象的科学他能够运用自如,其数学和地理知识扎实。他安静而孤独,反复无常、目中无人,令人吃惊地以我为本。在班上他积极地回答问题,在其他场合则具有巧妙快捷的应答才能。他最突出的特点是傲慢自大、雄心勃勃和抱负不凡。这个年轻人值得我们关注和帮助。
  好像生活对拿破仑而言还不够艰辛,1785年2月底,父亲夏尔去世的噩耗给了他异常沉重的打击。这是个他无法向亚历山大·德·马吉斯隐藏的悲剧。他不赞同父亲背叛科西嘉的独立运动、承认法国统治并与其官员完全合作的行为。父亲长期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也使他深受伤害。尽管如此,拿破仑深深地爱他的父亲,远远胜过爱他的母亲,尽管他终生都十分敬重她。
  在巴黎和在布里埃纳不同,拿破仑可以常常离开军校,例如和佩尔蒙家人待上一两天——他们已经从蒙特皮拉搬回了首都。佩尔蒙夫人和拿破仑的母亲是同乡和老朋友,他们在巴黎相当豪华的府第里专门为拿破仑准备了一间客房。佩尔蒙先生和夫人对拿破仑一直非常好,在后来的几年里,在逐渐认识了他们的儿子、特别是他们的女儿劳拉之后,这位思乡的少年享受到了真正的家庭温馨。尽管他的“微笑富有魅力”,劳拉承认道:“他那轻蔑的扭曲的嘴唇却令人不寒而栗。”而当他发怒时,“我从来没有敢于正视他那张值得崇拜的脸……而不感到寒气逼人的”。但是,当神情祥和时,他完全变了,变得的确“令人着迷”和“温文尔雅”。
  刚满16岁的拿破仑于1785年9月28日顺利通过毕业考试,提前毕业。他在皇家军校的庭院里接受了炮兵少尉军官的军衔,在包括他的朋友德·马吉斯和路易·德·菲利波在内的56名学员中他排列第42位。没有任何亲人和他分享这个不寻常的时刻,穿上了在脖子下面有银纽扣的新军装之后,拿破仑·波拿巴少尉匆匆来到佩尔蒙家以博得他们的赞赏。11月6日,他和德·马吉斯来到他们的第一个岗位、位于瓦朗斯的拉费尔炮兵团。拿破仑·波拿巴的军事生涯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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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险的岛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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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拉费尔炮兵团的军官制服更加漂亮的东西了!”成功地完成了入团头3个月的训练之后,拿破仑不无骄傲地说道,“由于我与生俱来的天才,我现在是军官啦!”的确,身着带有绣花袖口的蓝色上装,内穿有缎花衣领和袖口的平纹细布衬衣,下身照例是蓝色的马裤——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漂亮。特别是他现在已经佩戴上相当令人嫉羡的带有金流苏和鲜红丝带的肩章了。拉费尔炮兵团实际上是整个法兰西军队的炮兵学校,拿破仑完全有骄傲的资本。如今他每年的军饷是920里弗赫,比他父亲临死前最后一个职务的年薪还要高,不过,在法国的花销很高,而且在兵团里还有许多额外的但却是必须的花费。
  即使是在我完成了工作、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始终隐约感到时间在飞逝,我不能让任何一点时间白白流过。”他后来回忆道。确实,自少尉拿破仑来到瓦朗斯之后,他很少有时间看看兵团外的世界。在兵团紧张的5年期间,他的头脑里日夜考虑的只有4件事情:他炮兵军官的事业,自父亲去世后一直困扰着他母亲和家庭的经济问题,他的继续学习和深造将科西嘉从法国人的枷锁中解救出来。虽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社交场合花费几个小时,经人介绍周旋于想为自己的女儿找到如意郎君的贵妇沙龙之中,但只是偶尔为之而已。他的确追求过一位少女,结果是无功而返。于是,他打消了此念,致信母亲道:“母亲大人的花费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能再让您雪上加霜,我不能效仿我的同事在这里寻欢作乐的愚蠢行为。”从另一方面说,他没有合适的“前程”,贵妇们不可能选他作为将来的女婿。就这样,由于没有背景,他决定结束企图与富家千金结为伉俪的白日梦。拿破仑总是说到做到的。这样,除了炮术训练之外,从1785年11月到1786年9月,拿破仑在瓦朗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他居住的咖啡馆楼上那间吵闹的斗室里度过的。就他的经历而言,不时地,他的思想自然会发生病态的转变。“长年孤独,在深深的沉思之中,我想到了自杀。”他写道,想到的不是他父亲的死而是他自己。“是什么情绪竟使我想到了自我毁灭的欲念?”他扪心自问道。“无疑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看不到自己的位置吧?”这是许多像他那样的年轻人都会自问的问题,同时也是答案。但对拿破仑而言,对前程完全失望使他心灰意冷。作为贵族阶层的最下层,同时又是一个外国人,他深感自己在法国军队里的事业前程渺茫。“既然我早晚一死,何不结果了自己?”当他想到自己无力解救被法国人征服的祖国时,他下了这样的结论:“我的同胞父老尚在异族枷锁之下……我有何面目返回故里?当一个人的祖国不复存在时,对于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去死。”
  但是拿破仑没有向死神屈服,相反,他被自己内在的驱动力、过人的天资和追求问题答案的好奇心所拯救。接下来的几年,他不仅继续贪婪地阅读,写满了几十本读书摘要和心得,而且后来他还要将它们付诸行动。
  拿破仑废寝忘食地博览群书。考虑到他的家庭背景和缺乏正规的扎实教育,他反复熟读的许多书籍、写下的厚厚一叠读书笔记以及所涉及的科目也许是任何一个法国军官都望尘莫及的。他研究了18世纪英国首相沃波尔的著作,写出了对拉费尔军团彻底改组的意见;他写了4篇有关现代炮兵技术及其发展的论文,包括对他的指挥官的建议;他分析了柏拉图的《理想国》;他深入研究了古代波斯政府;他更多地研究了古希腊的地理、历史和政府,包括战役和其他。然后,他又不知疲倦地转而研究古埃及、迦太基乃至亚述,同时没有忘记写下了《欧洲在东西印度群岛的商业发展的哲学和政治历史》的论文。拿破仑对英格兰有浓厚的兴趣,对其研究的时间相当长,对其历史和立宪过程的了解和领悟令人惊叹(“英国人”和欧洲其他国家的人是多么不同啊——他这样记道)。他对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总是充满热情,对18世纪的著作如阿伯·马里尼(AbbeMarigny)的《哈里发治下的阿拉伯历史》和阿莫莱特·德·拉侯塞(AmelotdelaHoussaie)的著作《威尼斯政府》进行了分析研究,他详细地研究了马基雅维利,包括其著作《佛罗伦萨史》。拿破仑继续研究贵族历史,甚至研究梭尔邦一个设立于13世纪的古老神学院。由此得到灵感,他写下了一篇论文《我对原始状态的思考》,其中对“快乐”及其象征进行了分析。他似乎无止境的好奇心没有丝毫减弱,他又转而研究印加帝国以及科尔特斯对蒙提祖马的征服,读书笔记写满一本又一本,最后总是回到对希腊的研究,特别是希腊大政治家阿西比亚德的主张,当然还有亚里斯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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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险的岛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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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一度坠入爱河,”现在领悟爱情是极其荒唐的,事实上更糟,拿破仑强调道,“我否认有真正的爱情存在。”“确实,我甚至认为恋爱对社会有害、破坏个人幸福。”这位愤世嫉俗的少尉写道。“故而,简而言之,我相信爱情的弊多于利。”“爱情给人带来无可比拟的乐趣,”但是他又说,“(它)也许会导致更大的痛苦。”然后通过推断,拿破仑将爱情与对宗教的历史看法结合:“宗教的发展和形成起到了安慰世上不幸者的作用”,从而可以使宗教“永远奴役这个世上的人们”;拿破仑称之为“僧侣的王国”,他说这个王国“也许永远不会覆没”。
  拿破仑怀着忧郁而烦闷的心情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了大量甚至次日早上连他自己也难以辨认的手稿。在1786年到1791年期间,他写了无数文章,包括对诸如巴隆·德·泰尔等各级将领提出的有关改进炮位和弹道的有数学计算依据的详细建议。
  拿破仑还研究了降低军火库之间炮弹运输费用的方案。泰尔对这位与众不同的下级军官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对他再也不会忘记。
  就这样,当其他军官在楼下的咖啡馆里或是在军团驻地酗酒、赌博和嚎叫时,拿破仑却在挑灯夜读。他斗室里的灯光似乎从不熄灭,同时他第二天仍然有充沛的精力。他研究了瑞士的地理和土耳其的历史、印度的政府和阿兹台克的宗教。他对知识的渴求真是欲壑难填。
  拿破仑在此期间写下的所有笔记、信函和追思录中,最长、最有趣的文章是对暴政的论述,特别是对法国在科西嘉实施的暴政。拿破仑是个愤怒的理想主义者,抗议这个世界上遭受蹂躏者所施的弱肉强食的暴政。
  “使用蛮力是丛林中的法则,理性的力量才是人所具有的。”他这样开始这篇文章,“多少国家为此历经沧桑和盛衰变迁!……暴政、压迫和不公平正在弥漫全球……”科西嘉的命运就是“小国希望自由而其邻国想要压迫”的一个最好的例子。
  然而,国家领袖的任务是“使他统治下国泰民安、社会繁荣昌盛。为了达到此目的,在理性火炬的引导之下,他必须公正地平衡他所负责的人民的权利。要做到这点,他必须随时承担国家要求的一切义务……我们生来是为了享受生活的”。但是,现在处于“法国人的锁链”之下的科西嘉人在波旁王朝和派驻该岛的行政长官的专制统治下却毫无权利可言。“我拜读过所有君主主义者雄辩家的演说,其中不外是用蹩脚的努力来企图维护一个很坏的理由”——在现实中,它们都是滥用权力的借口,如同在他的祖国所发生的那样。“这世上一半的人都是抱负不凡的,并在获取荣誉中追寻快乐。对荣耀的热爱使他们希望得到权力、敢于冒险(如国家的领袖和行政长官)、他们被这种指挥的权力所诱惑。”但是,他论证道:“我们之中最警觉的人……却反对并扬弃了这种权力。”任何暴君或暴政的强权都是建立在“强力”——刺刀的基础之上的。“我们是否继续眼看(法国)军队在(科西嘉)为所欲为地执行他们的专横统治而无动于衷呢?我们是否继续在(法国)军队、总督和财政官员的三重枷锁之下俯首帖耳任凭他们对我们的祖国进行巧取豪夺呢?”“像法兰西这样一个经过知识启蒙的民族怎么会在我们的誓约及他们行动的直接结果面前完全麻木不仁呢?……在上帝的眼中,最大的罪恶莫过于对人施行暴政,其次的罪恶便是忍受这种暴政!……人类!人类!你受奴役的状态是多么可悲,但是,一旦燃起热情的自由的火焰,又是多么伟大呀!”“结束法国对科西嘉不公正的统治”,他的祖国需要一个救世主,“但是,是否会有另一个威廉·退尔再世”?
  既然眼下是在为掠夺其祖国的法国人服役,拿破仑少尉提出了休假5个半月的要求并获得了批准。
  1786年秋,他乘船从土伦出发,于9月15日抵达心爱的科西嘉,这是他6年来第一次回到故乡。他现在17岁。他的这次假期将延长到次年9月才返回法国。“科西嘉的威廉·退尔”(或者说差不多是)来啦!事实上,拿破仑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拯救科西嘉,而是通过办理他父亲临死前留下的、其后被朝廷授权批准的最后一个项目的文件,以资助他备受贫穷煎熬的母亲。由于父亲的这个排干沼地并将其改造成果园的计划,拿破仑获得了数千法郎。他母亲、舅舅费舍和哥哥约瑟夫用这笔钱购买了一两艘小船,结果成了反抗外国势力的海盗船,他们也因此被控有罪。拿破仑对此事了解多少不得而知,只知道几年之后事发时,拿破仑竭尽其一切影响力之所能将其化解了。
  在科西嘉逗留一年之后,拿破仑回到了军团,其目的只是为了解决家庭危机而继续申请告假。这样,1788年1月,他又一次回到了阿雅克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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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险的岛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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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法国也处于动荡之中,1789年路易十六召集法国议会时,法国在政治上优柔寡断、一团混乱。7月14日,发生了攻打巴士底狱和暴民屠杀守备队的事件。新组建的国民议会废止了封建贵族的特权,给君主政体敲响了丧钟。当年8月23日,拿破仑宣誓“效忠国家、国王和法律”。3天后,《人权宣言》发布,10月,颁布戒严法,11月,教会财产被收归国有。
  在正在起草新宪法的凡尔赛和巴黎,年轻的军官终于意识到法国正在发生可怕的政治动乱。但是拿破仑不但没有对这种动乱表示出惊愕,反而为其大声喝彩。“对于稍有勇气和智慧的士兵而言,革命是理想的时光。”他对兵团的一名战友这样说道。他深受所见所闻的鼓舞,1789年9月,他第三次动身返回科西嘉。然而,和前两次不同,这是他第一次“政治”参与:被猛烈抨击的君主政体正在改组,他希望新的正义理念能有助于改变科西嘉人的命运。长期流亡的保利第二年也回到了科西嘉,号召他的同胞利用革命之机以民主、革命俱乐部和新的国民卫队取代“十恶不赦”的封建专制。
  但是,当岛上的王室总督封闭了俱乐部之后,拿破仑向保利的国民议会递交了一纸抗议的诉状。1789年11月5日,在科西嘉首府,拿破仑支持群众冲击法国驻军,当局立即将其驱逐到阿雅克肖,将他视为害群之马。他在那里差点以谋反、叛逆和杀人罪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就在此时,国民议会恢复了科西嘉人民的公民权利。重获独立的人们痛哭流涕,可是领导这次运动的人——保利已经是64岁的谨小慎微的老者了。
  已经改变了原来当神职人员的计划、到比萨攻读法律(未完成)的约瑟夫·波拿巴也回到了科西嘉,与拿破仑并肩工作。但是,此时岛民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分歧:一派是支持国王反对革命和民法(该民法要求神职人员接受效忠革命的誓言)的天主教会,一派是法国大革命的拥护者,还有一派则要求完全独立。拿破仑和约瑟夫虽然倾向独立,但对法国大革命的许多原则大加赞赏,因此天主教派的暴徒无一幸免。科西嘉变成了一个险恶的地方。
  拿破仑和现在已经是独裁者的保利在政治上发生了严重分歧,拿破仑于1790年1月去法国之前,说服阿雅克肖的雅各宾俱乐部给该市驻国民议会的毫无作用的代表写一封抱怨信。“保利勃然大怒,”拿破仑回忆道,“从此以后我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
  自从拿破仑离开皇家军校来到瓦朗斯以来,他一直过着最简朴的军团生活。他要扶养现在带在身边的13岁的弟弟路易,还要给母亲寄钱——剩下的一点钱也统统花在了购书和文具上。至于一日三餐,面包和奶酪足矣。难怪劳拉·佩尔蒙焦虑地发现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苍白和瘦弱。但是,这并不妨碍拿破仑参加题为《论为使人类幸福所必备的真理和情操》的征文比赛。这是他最后一次花费他宝贵的时间进行哲学冒险了。他不再沉迷理论学说,他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青年时代”。
  1791年9月10日,拿破仑中尉(他在6月得到晋升)在5年内第四次回到科西嘉,这次是来支持约瑟夫竞选立法议会议员的。由于缺乏保利的支持,约瑟夫被夏尔·安德鲁·波佐·迪博尔戈(他家一直是阿雅克肖城波拿巴宅第三楼的房客)完全击败。拿破仑绝对不会饶恕或忘记这次“背叛”。
  波拿巴一家仍然住在阿雅克肖,只是其侧墙已经被涂成不同寻常的、在科西嘉有人赞成有人反感的黑白相间的颜色。科西嘉仍然有同情法国大革命的党派,而保利愈来愈支持日益发展的一主张投靠英国脱离法国而完全独立的派别,并反对一切忠于波旁王朝的神职人员。法国新近事态的发展也无助于改善科西嘉的状况:路易十六企图逃亡未成,6月,遭到逮捕;9月,解散制宪议会,成立立法议会;之前8月,奥地利向法国宣战,接着是全国战争总动员。
  拿破仑感到科西嘉的局势显然需要一个威廉·退尔。虽然由于巴黎的革命政府采取了包括关闭岛上修道院等反教会措施,激怒了法国大革命的许多支持者进而疏远了自卫队和革命党,使支持法国大革命的拿破仑处处遭到强烈反对,但他仍然成功地拉到选票当上了国民自卫队的中校副司令。其结果导致一场混战和冲突,拿破仑于1792年5月乘乱和国民卫队士兵一道试图夺取法国驻军留守的阿雅克肖城堡未果的事件使这种混战达到了最高潮。
  拿破仑完全错误地判断了局势,结果引火烧身。现在几乎人人都在反对他。保利(新近巴黎方面委任他为科西嘉城防司令和总督)、法国守军以及大多数支持教会派的阿雅克肖居民,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平静。处处都能听到“拿破仑是罪魁祸首”的声音。同时,使事情更加复杂的是,拿破仑忘记了假期到12月为止,1792年1月1日他应该返回驻地,他竟没有记得请求续假,从而被列入了“擅离职守者”的名单,后来他的姓名被陆军大臣从现役人员名单上一笔勾销了。就拿破仑在过去几个月里给阿雅克肖所造成的大混乱而言,当他于1792年5月登舟离去时,约瑟夫只能感到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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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险的岛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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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28日,拿破仑回到巴黎,立即为挽救自己在军内的职务而四处奔走。同时,他缔结政治关系,频繁地参加立法议会的会议。通过数周大量的政治活动,拿破仑不仅使所有指控他的罪名都得到撤销,而且顺利地回到了炮兵军团,并被晋升为上尉。
  整个1792年的夏天,拿破仑和他在布里埃纳军校的同学路易·德·布列纳一起目睹了在巴黎发生的奇异事件,包括6月20日以及8月10日民众两次冲击皇宫羞辱路易十六并屠杀他的瑞士籍卫队士兵的情形。拿破仑是在布列纳的兄弟在杜伊勒利王宫对面开的店铺里亲眼目睹这些事件的。眼看着成千上万杀气腾腾的巴黎人在皇宫里厮杀,他感到震怒,同时感到无可奈何。经验使他愈来愈绝对地惧怕和远离民众,他至死都是如此。
  这些流血事件也使拿破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取更高的地位和指挥权。为此,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革命广场(PlacedelaRevolution)求见新任的海军大臣加斯帕·蒙日,要求得到法国海军炮兵中校的职务。由于时值多事之秋,原本乐于助人的蒙日没有答应他的请求。经过长期擅离职守最后终于回到瓦朗斯第一炮兵团之后,拿破仑上尉再次立即申请告假,理由是小妹妹埃莉萨所在的圣克瑞寄宿学校因革命而关闭,他必须护送她回科西嘉。
  虽然拿破仑过去数年经常告假,他的请求还是被获准了。1792年10月5日,他带着埃莉萨乘船回科西嘉,绝对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作为一个热忱的爱国者返乡了。虽说他过去与保利多有不和,他还是恢复了科西嘉国民自卫军的中校职务,并在保利的命令下,当上了中将。在法国成功地攻占了萨瓦和尼斯之后,拿破仑参加了征讨萨丁王国的马达莱纳群岛的战役。
  1793年2月23日出海的这支科西嘉小舰队轻而易举地攻下了马达莱纳群岛附近的小岛圣斯特法诺,打乱了萨丁的防御部署,正要扩大战果时,这支远征军的指挥官突然胆怯起来,命令拿破仑停止进攻、登船返回科西嘉。这就是拿破仑第一次作战。
  与此同时,在土伦,18岁的亲法分子吕西安·波拿巴正在酝酿着一次更大的惨败。他在土伦的雅各宾俱乐部告发保利是打算将科西嘉拱手让给英国人的“叛徒”。雅各宾党人听信了这个充满恶意的告发并将密报送交到巴黎国民公会,国民公会将这个年轻科西嘉人的告发抖落出来。国民公会威严的大楼里一片喧哗,接着投票表决立即逮捕保利总督及他在公会的代表以及波佐·迪博尔戈。虽然;巴黎派出了军队到科西嘉执行这项命令,全岛还是掀起了反对“叛逆的波拿巴”的运动,民众包围袭击了阿雅克肖的拿破仑宅第。
  至于拿破仑,刚刚从萨丁岛的闹剧中返回,当得知他不在时所发生的事后,立即写信给国民公会要求收回逮捕令。但已为时过晚,现在甚至连阿雅克肖的雅各宾俱乐部也在反对拿破仑了。这正是保利长期等待的机会,他宣布科西嘉与法国彻底决裂。拿破仑写信相劝无效。“渣滓!”保利怒不可遏地咒骂吕西安。毫无疑问,他对拿破仑的咒骂更加凶狠。
  阿雅克肖对于拿破仑不再是安全的地方了。他不得不四处躲藏,先是躲进山洞,然后又躲到堂兄家和朋友家。科西嘉警方到处捉拿他。5月,公会特派员带法国军队来到阿雅克肖,恢复了岛上的秩序,重申了巴黎的判决,他们也遭到了顽强的抵抗。波佐·迪博尔戈猛烈抨击拿破仑,科西嘉地方议会指责巴黎、指控拿破仑一家“永远受到诅咒和唾弃”。
  备受惊吓的莱蒂齐亚带着孩子们在半夜逃出家门,1792年6月3日,拿破仑、母亲和兄弟一起逃亡到喀尔维,躲在朋友家。公会特派员也不得不逃离阿雅克肖以免遭到不测,而此时的巴黎正在起草另一份宣判“叛徒强盗保利”等人的判决书。
  1793年6月5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拿破仑全家乘船逃往土伦。拿破仑和舅舅费舍买下的新住宅和田地,连同他母亲的住宅、财产、葡萄园均被他的邻居洗劫一空。他们离开科西嘉时,毫不夸张地说只剩下身上的衬衣了。他们丧失了全部财产,现在只有指靠拿破仑的中尉年薪维持母亲和6个孩子的生活了。而这一切都是软弱无能而性情急躁的吕西安一手闯下的大祸,可他却仍然视自己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呢!这一家人从此不再回科西嘉了。此时,法国在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及其救国委员会的影响下愈来愈走向动乱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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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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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船抵达土伦时,拿破仑一家所受到的热情欢迎使他们大吃一惊。当地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首先在拉瓦里特郊外、后来又在马赛给这些流亡者租到了房子,权作栖身之地。要为这次逃亡负责的最年轻的雅各宾党人吕西安,在圣马克西曼附近的一家仓库找到了守夜人的差使。这次约瑟夫采取了敏捷的行动,到巴黎去游说有影响的朋友,9月回来时他已经当上了军需官——一个年收入6,000法郎加上可观的贿赂和黑市交易收入在内的美差,后来他还当上了执行委员会科西嘉分部的行政长官,年薪又增加了2,400里弗赫。此后,拿破仑一家不会再挨饿了。
  巴黎正在发生的重要事件使这个家庭和欧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路易十六于1793年1月21日在革命广场被处死。上一年的4月法国已经向奥地利宣战,1793年2月对英国和荷兰宣战,3月又对西班牙宣战。这个国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动乱之中:巴黎饥民暴动;保王党在布列塔尼、旺代和韦斯特发生暴乱;里昂的保王党发生暴乱,在教会学校社监出身的富歇①的命令下旋即遭到平民的血腥屠杀。拿破仑家人此时尚未有幸和这个有特殊身份的人结交,但是不幸的是,最终难逃他的魔掌。
  5月底,在巴黎发生了一起不祥的起义,政治家马拉在浴缸里被夏洛特·柯戴刺杀身亡。随着6月24日新宪法的通过以及7月罗伯斯庇尔成为救国委员会的第10名成员,新的更加厉害的政治恐怖笼罩了法国。随后颁布了一系列有关调整物价以及允许邻里相互告发“奸细”的严格法令,人们往往因为嫉恨和世仇而相互告发。8月,英国舰队进攻法国,攻陷土伦港。
  这样一个乱世为名叫拿破仑·波拿巴的24岁年轻军官提供了大量的契机,他真正的军事生涯马上就要开始了。
  1793年11月30日,陆军少校拿破仑(他又得到了晋升)研究着地中海上法国良港土伦的13个炮兵连。他十分疲倦,几乎一刻不得休息,他于9月17日调到这里就任尚存的两个炮兵连的指挥官时,这里只有8到10门破烂的野炮,一半以上不是没有弹药就是炮径不对。他的长斗篷和高马靴上沾满了污泥,潮湿的军装皱巴巴的,但是他在不到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创造了奇迹。
  当拿破仑离职22个月后于6月回到炮兵团时,弟弟在瓦朗斯当炮兵军团指挥官的让·杜·泰尔将军不愿接受他。但是,泰尔对这个年轻军官以及他反复无常、断断续续的军营生涯有所耳闻;将军还知道他的兄弟对拿破仑作为炮手的能力评价很高,于是接受了拿破仑,不过有所保留,指派拿破仑负责护送从阿维尼翁到尼斯的军需品,这常常要通过敌对的保王党领地。
  的确,那一年在法国普罗旺斯的反叛活动仍然十分猖獗,保王党的军队向南袭击了阿维尼翁和马赛,8月25日,革命军收复了马赛。8月27日到28日,土伦发生反叛,英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乘虚而入,在土伦登陆了约17,000名西班牙人、法国保王党分子、那不勒斯人、皮埃蒙特人②以及英国海军。英国海军是由威名远扬的海军上将塞缪尔·霍德指挥的,他因在美国革命时期击败法国舰队而声名远扬。霍德已经快59岁了,经过了30多年的海军生涯,他很快就要退休了。
  霍德只带来了2,000英国军队,显然不是来征服法国或土伦的。毫无疑问,这位海军将领是寄希望于法国发生反对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颁布严厉法令和残酷行为的起义。尽管如此,霍德还是做好了打仗的准备,在分离大小停泊场的狭窄海峡西岸的马尔格雷夫堡(新建的)、巴尔奎炮台和埃格莱特都布置了强大的炮位。在东岸从埃格莱特一直到法隆山顶的克鲁瓦要塞,围绕土伦布置了一系列的炮位。
  起初法国人手足无措地眼看英国人步步紧逼,恐怖的消息传到了巴黎。只有几千法国军队可以调遣,他们的指挥官卡尔托是个艺术家出身的纨绔子弟,只有六七门可以打响的野炮做他们的后盾。更糟的是正当拿破仑奉命前往尼斯的炮兵团路过马赛时,土伦炮兵指挥官受了重伤。在马赛停留期间,拿破仑拜访了由巴黎派来的两位没收保王党钱财的“特派员”,一个正是老乡萨利切蒂③,由于拿破仑的逃亡,萨利切蒂在科西嘉的使命也在灾难中结束了,另一个名叫加斯帕里。多亏了萨利切蒂,约瑟夫才获得了有利可图的美差,当上了军需官。事实上,拿破仑这次逗留就是要看看萨利切蒂并求他一件事,即让他的小弟路易当上候补军官。在这个关键时刻见到拿破仑,萨利切蒂十分高兴,反过来向拿破仑提出了要求,即要拿破仑临时调到他在土伦的炮兵团取代受伤的指挥官。只有不到半打野炮的兵团却要面对拥有数百门大炮的英军,派谁去都会耸耸肩膀,可是拿破仑却将它视为一生难得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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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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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在这个时候,拿破仑遇到了加斯帕里和巴拉斯④,他们也是由国民公会派来清理普罗旺斯保王党的。巴拉斯作为一名职业军官支持萨利切蒂的要求,于是拿破仑就走上了对于一个炮手来说非常富有挑战性的岗位。巴拉斯这个1793年1月投票赞成对他的国王执行死刑的变节的“红色子爵”,现在又在和弗雷隆一道为屠杀他的贵族同伴,特别是为了从马赛富有的布尔乔亚城堡和府第搜刮大量金银、首饰和名画忙得不可开交。自从军开始他就是个道德败坏的人,因侮辱陆军大臣,曾被军队除名。巴拉斯残酷无情,诡计多端,但被古雅、高尚的风度和温文尔雅的微笑所掩饰。他和粗鲁、残忍的弗雷隆是天生的一对,后者后来曾试图成为拿破仑的妹夫而未能成功。
  拿破仑对弗雷隆并无好感,但是和巴拉斯却一拍即合。这将会给他带来出乎意料的好处,因为巴拉斯是个正在风头上的人物,而且他很快就会成为取代公安委员会的“五人执政团”⑤中的一个成员。的确,多亏了这个道德败坏的酒色之徒,拿破仑的事业才有了平步青云的可能;同样感谢这个巴拉斯,拿破仑才得以遇到巴拉斯以前的情妇约瑟芬。
  于是,1793年,杜·泰尔将军得到通知,拿破仑临时调任围攻土伦的法国军团。拿破仑仔细勘察了土伦地区的复杂地形,又花了几个星期时间从阿维尼翁、尼斯和马赛收集各种火炮。巴拉斯和萨利切蒂看到这个24岁的年轻炮手每天从四面八方弄来了下级炮兵军官、弹药、火炮、崭新的大炮炮筒、以及300匹马、骡子和牛将那些军需品驮到工事上时,不能不流露出惊异而赞美的神色。数周以后,11月底,新晋升的少校军官弄来了90多门火炮,其中包括用来对付英军要塞和军舰的巨大的24磅重炮。“在这个星期结束之前,土伦就会回到你们手里。”拿破仑这样对总指挥官说。
  收复土伦比拿破仑预言的要复杂一点儿,因为不仅需要数百名的新炮手来编成13个炮兵连,同样需要一个新的炮兵指挥官。卡尔托因不称职已被调离。他的继任者多佩将军原来的职业是医生,也是个半路出家的,比他的前任更加糟糕。多佩也被撤职,换来了一个很好的职业军官杜戈米埃,他于11月16日正式接任指挥。
  杜戈米埃是第一位完全赞赏拿破仑的全部价值的指挥官,包括他的目的。当然,当时是一场围城攻坚战,炮兵是王,步兵的作用在其次。拿破仑的作战计划是切断土伦与海路和陆路的联系。为此,他仔细地针对英国和西班牙舰队的目标布置炮位,用强大的火力迫使他们撤出港口。
  自拿破仑到来之后所发生的戏剧性的变化,加之霍德上将发现他不但得不到法国的内应,反而,愈来愈多的大炮正在瞄准他和他的军舰,他意识到撤退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因此他在几个星期之前就向他的军官签发了撤退计划的命令。
  为了迫使英军撤离海港,拿破仑计划首先打掉位于内港入口处的埃格莱特要塞上的强大的炮兵阵地。一旦攻下要塞,他会将这些英国人的大炮调过头来打击敌人的舰队。下一步他要攻下马尔格雷夫要塞,然后是马尔波斯奎要塞。
  12月初,新装备的炮兵连已准备就绪,一共有38门火炮对马尔格雷夫要塞构成了致命的交叉火力。11月25日,杜戈米埃上将举行了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会上正式采纳了拿破仑的作战计划,决定付诸实施,只等马塞纳旅长带着援军赶来进行最后决战。拿破仑一刻也不离开大炮,尽管下着大雨,他整天站在大炮旁,晚上就睡在炮兵连。
  一切就绪,12月17日,杜戈米埃发出了总攻的命令,发动攻击用的是最具杀伤力的新式大炮。炮轰之后,缪龙将军率领的军队冲进了强大的马尔格雷夫要塞,马塞纳攻陷了德阿里鸠斯要塞,而拿破仑则攻陷了埃格莱特要塞和另一个要塞(英军火力很猛,他的战马被炮弹击毙,他的小腿也被击伤)。霍德的军舰拥塞在土伦狭窄的内港,仓皇撤离,由威廉·西德尼·史密斯——这个人拿破仑在此后的军事生涯中还会一再遇到——负责摧毁巨大的法国军火库、仓库和船只。虽然军火库连同10艘法国船被摧毁了,但由于西班牙海军没有执行命令,其余的都得以免遭浩劫。
  12月19日上午9点,杜戈米埃将军的革命军最终收复了土伦。拿破仑上校(10月18日晋升),这位当今的英雄,将大炮调头对准了被围困在土伦大广场的成千上万个“通敌者”(保王党),屠杀他们。这个海港城市的主要公共市政建筑被夷为平地,以此警告全国的保王党。拿破仑在9月中旬来到土伦时只不过是一个负责往尼斯运送军需辎重的少校,3个月后,1793年12月22日,他接到了进一步提升为旅长(准将衔)的命令。在拿破仑的军事生涯中,他的姓名第一次被人们在城乡广为传扬。“我难以用言辞表达拿破仑是多么值得赞扬,”在收复土伦后泰尔将军给作战部长写信道,“他对自己的职务具有扎实的科学知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拙笔无法详细描绘这位少有的骁勇善战的军官。现在他在阁下您的麾下,为共和国的光荣奉献他的才华。”此时的拿破仑年将2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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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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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在大败英军的战役中起到的关键作用现在四处传扬,甚至传到了专横的“特派员”耳朵里。这些的政治委员们是被派出来驯服和管理普罗旺斯的,从莱茵河到瓦尔,他们具有委任和更换高级军官的巨大权力。特派员弗雷隆和萨利切蒂写信给巴黎称“对公民拿破仑所表现出来的热忱和智慧深感满意”。对于现在位于尼斯新总部的拿破仑来说,更加重要的是,里科尔和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29岁的弟弟奥古斯丁是巴黎驻尼斯的最有影响和权威的代表,他们对当今的英雄有提携之意,奥古斯丁写信给他的哥哥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极力赞扬拿破仑,并称他“值得栽培提拔”。
  随着土伦的收复以及新的官衔得以确认,拿破仑奉命对法国从马赛到尼斯的整个地中海海岸的防务进行视察。他特别发现由迪马比翁将军领导的意大利方面军的士气低落,毫无戒备。这必须予以纠正,他报告了里科尔特派员和奥古斯丁。但是,更重要的是巴黎对这个地区所制定的军事政策。
  总部设在巴塞洛内蒂狭窄山谷里的阿尔卑斯方面军就在意大利方面军的北面驻扎着,两军对阿尔卑斯另一边的军事目标争执不下。原来的军事目标——尼斯和萨瓦公爵的领地——已经得到了巩固,只有皮埃蒙特是个例外。萨丁国王是奥地利的盟友,自然是法国的敌人。然后是热那亚共和国,必须使之保持中立。但是问题的复杂在于,不仅意大利和阿尔卑斯两军在巴黎人的权力走廊里争执不休,而且各个地区的妄自尊大的特派员也相互嫉恨。
  例如,萨利切蒂和弗雷隆就是危险的一对。对马赛的保王党进行搜捕并负责砍下了其中409人的头颅之后,他们的个人胜利因为推荐拿破仑而获得土伦大捷再添一笔。但是,由于拿破仑现在在尼斯,不属他们的管辖范围,尼斯是由他们的对手里科尔和奥古斯丁管辖的,因此就使形势出现了新的紧张的气氛。萨利切蒂和弗雷隆坚持拿破仑是“他们的人”,对这个新提拔的旅长过河拆桥表示愤然。“拿破仑几乎不愿屈尊看我们一眼,他现在真是高不可攀。”萨利切蒂对巴黎方面抱怨道。拿破仑毫不觉察一个新的、无耻的敌人正在伺机对他的傲慢和蔑视态度进行报复。
  拿破仑焦虑地期待着新的军事行动,他鼓励年轻的奥古斯丁·罗伯斯庇尔整顿意大利军士气。“你有责任让救国委员会了解我们这样按兵不动是不光彩的!”他劝说道,“按我的计划只需要给我12,000到15,000人马,我便能征服整个意大利。”(当然,与此同时,萨利切蒂所在的阿尔卑斯军也有其征服意大利的计划,该计划没有给意大利军留下任何施展拳脚的余地。)
  1794年7月,奥古斯丁·罗伯斯庇尔终于被拿破仑说服,命令拿破仑独自一人到热那亚共和国摸清该政府对法国的态度。于是,7月11日,拿破仑动身到意大利去了,对于几乎同时在巴黎发生的叛乱一无所知——这是一次对雅各宾党人及其恐怖的大屠杀、毁灭性的法令的强大反叛。这一切都是由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及其国民公会授权的。该新党派的领袖本身就是3个雅各宾党人,他们摆出一副寻求政治庇护的受害者的假象: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让·塔里昂、弗雷隆和巴拉斯(他们之中有两个要对普罗旺斯的一次以上的大屠杀负责)。就在拿破仑离开尼斯不久,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紧急将奥古斯丁召回到巴黎,那里马克西姆急需一切可能的支持。已经为时过晚了。正当拿破仑在和热那亚人谈判并评估他们国家的军事防御能力的时候,1794年7月27日(热月9日),“热月党人⑥”推翻了罗伯斯庇尔和奥古斯丁,罗伯斯庇尔在革命广场被斩首示众。国民公会的650名代表被分到13个委员会,包括弗雷隆、塔里昂和巴拉斯在内的、经过改组的国民公会解散了全法国的雅各宾俱乐部。
  7月29日,蒙在鼓里的拿破仑一回到尼斯即被捕,囚禁在面向宁静的昂蒂布港的卡雷要塞。实际上,他是被自己的同乡,报复心切的萨利切蒂出卖的,这位萨利切蒂宣称他获悉罗伯斯庇尔的死讯后“心中充满快乐”,而就是这个罗伯斯庇尔曾和他如此密切地工作过好几个月。他对拿破仑的告发也是一样的险恶:“这位军官在国外干什么?”他用天真无邪而又可怜无害的语气询问当局,他除了报复还有嫉妒,因为拿破仑的意大利作战计划比他的高出一筹。“他有通敌叛国和欺骗国家的巨大嫌疑。”萨利切蒂下结论道。
  然而在巴黎看来,最主要的罪名是拿破仑与恐怖的奥古斯丁过从甚密。当然,还有拿破仑的弟弟吕西安是个有名的狂热的雅各宾党人。在大革命时代的法国,执行死刑是件很普通的事。担心自己会丧命,拿破仑的指挥官本来对这位下属到热那亚的使命是一清二楚的,此时却为了避免引火烧身立即将拿破仑从军中除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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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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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最忠实的朋友朱诺热情地劝他逃跑。“我的良心是平静的,”拿破仑告诉朱诺,“不要为我采取任何鲁莽的行动,否则只会陷我于不义。”他相信无罪的事实自能证明一切,他知道他有真正的敌人弗雷隆,但他还有更加有影响力的朋友和盟友巴拉斯。在给另一位朋友的信中,拿破仑承认:“我有些为小罗伯斯庇尔的惨死而伤感,因为我喜欢他,我感觉到他是完全真诚的。但是……如果他当真要当独裁者,即使他是我父亲,我也会刺杀他的。”
  后来,和开始一样出乎意料,拿破仑的囚禁生活结束了。迪马比翁将军经过反复思考,下令释放了拿破仑,但他不能离开本地。他拒绝马上恢复拿破仑在意大利方面军中的职务,直到他“通过他对公众利益的热情和他的个人行动表示出他值得我们信任为止”。因为,他的前上司说:“我们相信他的军事才能还能够为我们提供服务……特别现在像他这样有能力的人尚不多见。”
  事实上,拿破仑是罗伯斯庇尔倒台后遭到逮捕的74名军官之一。后来,由于无法解释的原因,最初要求逮捕拿破仑的萨利切蒂,也许是经过他的好友约瑟夫·波拿巴的调解,不但撤回了所有针对拿破仑的不实指控,而且推荐他做解放科西嘉的远征军统领!不管怎样,英国人控制着地中海,法国想从海上增援是不可能的,而拿破仑则想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如果不能离开法国的话。于是1795年5月,他东山再起,又以旅长身份在西路军指挥炮兵部队了!
  尽管恢复军内的原职并获得新的任命,使他如释重负;但拿破仑对卷入法国内战并无兴趣,因为西路军的使命是消灭法国保王党以及一切敢于反叛法国政府的人。
  于是他和朱诺、军校同学马尔蒙以及他的弟弟路易一起动身去巴黎。一路上拿破仑尽可能地拖延,直到月底才到。此时发生了另一场革命(20日),雅各宾余党的暴动致使拿破仑有影响的朋友都逃离了首都。虽然拿破仑逃过了再次遭到囚禁的厄运,新政府竭尽全力激怒他,撤销了他在炮兵部队的一切职务,将他调到步兵旅,作为对他的羞辱……
  起初拿破仑很生气,然后他要求休假以便“恢复健康”,与朱诺和马尔蒙一起闲居于巴黎拉丁区一家偏僻的旅馆。拿破仑甚至想到过在奥斯曼帝国军中申请一个职务。然而,过了不久,他就在巴黎找到了一件差使,在救国委员会地形测绘局任职。同时,他向政府提交了一份进攻意大利的计划。他们对这个计划发生了兴趣。
  至于说到拿破仑的私人生活,仍和以前一样一筹莫展。1794年8月1日,哥哥约瑟夫与朱莉·克勒里在马赛城外的居斯村结婚,家里没有其他人参加婚礼,连当时在距离那里不远的尼斯的莱蒂齐亚和拿破仑也没有去。只有新娘的母亲和两个妹妹欧仁妮·德西蕾和奥诺莱出席了婚礼。
  通过约瑟夫,拿破仑和这个家庭有过早期的接触,并达成了一种他将和欧仁妮·德西蕾成婚的默契。虽然有过多次幽会,克勒里一家人对于在家中再增加一个身无分文的波拿巴的前景并不是十分高兴,特别是这个不善交际的旅长。因此,拿破仑和德西蕾在走着瞧的情况下分开了。直到1795年夏天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到了9月中旬,当拿破仑接到命令组织一个8人军事使团到土耳其帮助苏丹组建帝国炮兵的时候,他的这种不稳定的状态更加恶化了。拿破仑一直希望得到比这个任命更好的差使。获悉巴拉斯将军现在仍然在领导国防事务以及过去由于缺乏“共和精神”而被解职的军官又都官复原职的消息后,拿破仑仍然保持乐观,抓住这个机会在10月3日(葡月12日)到杜伊勒里宫去求见巴拉斯。
  同一天的午夜,成千上万的大多数属于工人阶级的巴黎人和保王党举着旗帜进军杜伊勒里宫。次日黎明时分,数万强壮的叛军已经就位,此时巴拉斯正在焦急地等待从郊区调来的援军。凌晨时分他召见了拿破仑,命令他调动炮兵保卫杜伊勒里宫。很明显,时间是非常紧迫的。拿破仑立即调遣身材魁伟、有着一头深黑卷发的27岁的骑兵军官缪拉来执行巴拉斯的命令。缪拉几乎像变魔术般地从郊区弄来了40门威力强大的火炮和弹药,拿破仑对这些兵力进行了精心部署,城边的街道上也由正规军筑起了街垒。但是,由于古老的街道过于拥塞,他将大部分重炮置于杜伊勒里宫的对面,构成了宽阔的火力网。
  叛军的第一次攻击击溃了在杜伊勒里还来不及部署的部队,但是正规军团用枪械守住了阵地,到下午两点双方仍僵持不下。到了3点,叛军发动了一次更加有力的进攻,突破了防御部队,威胁着国民会议的安全。防御兵团重新控制局面之后成功地将进逼的武装部队击退。正在守候的拿破仑下达了开炮的命令,于是几十门大炮将叛军炸得血肉横飞,对付他们仅用滑膛枪是不行的。叛军一片混乱、败下阵来。清理街上14,000具尸体用了数小时,正如拿破仑在给约瑟夫的信中所说的那样:“敌人在杜伊勒里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把他们消灭了不少。他们打死了我们30个人,另有60个人受伤……现在一切复归平静。如同以往一样,我没有伤到一根毫毛。我真是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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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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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役结束,杜伊勒里宫,政府的宝座安全无恙,巴拉斯比任何时候更加安全,叛军的最后一个据点在次日,即10月5日被消灭。
  几天之后,巴拉斯和包括拿破仑在内的将领们出现在充满感激之情的国民会议面前,但是巴拉斯没有提及他们任何人的姓名。尚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拿破仑对此当然十分气恼。这时,以前的马赛特派员、同意萨利切蒂在尼斯逮捕拿破仑的弗雷隆突然登上讲坛,向成千上万的群众讲话。他不是指着面带微笑的巴拉斯而是指着拿破仑;“别忘了,公民,”他粗声粗气地说,“拿破仑将军……仅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如此巧妙地布置了炮位,其幸运的结果你们已经亲眼目睹了,所以他才是今天真正的英雄!”拿破仑惊愕得目瞪口呆——没有想到一年前要砍掉他头颅的弗雷隆,现在却非常需要他活下去,因为弗雷隆疯狂地爱上了拿破仑的妹妹波利娜。“拿破仑”和“巴拉斯”的名字在热烈欢呼的人群中回荡。
  两个星期之后,拿破仑被晋升为少将,10月25日,拿破仑接替巴拉斯内防军司令的职务。拿破仑的名字传遍了过去的王国如今的第一共和国。他去歌剧院看演出时必定会受到观众的热烈欢呼,他从此不再被人忘怀。正是在这时,他将他姓氏Buonaparte中的字母“u”去掉:Bonaparte(波拿巴)来啦。
  其间,尽管拿破仑的事业有着惊人的上下沉浮,他却享受着社交生活,特别是在佩尔蒙家。他每次到他们家拜访劳拉、她的弟弟和妹妹,特别是她的母亲时,都是苍白而消瘦,马靴上沾满污泥,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圆顶帽,身披一件灰色斗篷。除了布列纳的住处外,这是他在巴黎惟一感到有家庭温暖的地方。在科西嘉,家庭比什么都重要。
  在佩尔蒙先生病重弥留之际一家人离开了巴黎,葡月事件之后刚刚回来,正逢拿破仑被任命为内防军司令。当佩尔蒙一家离开巴黎时,拿破仑的前途还吉凶未卜呢。他和朱诺以及马尔蒙共同挤在一家廉价旅馆的房间里。他出门没有钱叫马车或是骑马,由于他在法国首都大部分都未加铺砌的泥泞道路上长途跋涉,他的马靴上总是沾满泥浆。但是,根据劳拉·佩尔蒙的回忆,现在:
  满是泥泞的马靴再也见不到了。除了在漂亮的马车里,别处是见不到拿破仑的;他住在非常体面的宅子里,就在卡皮西纳路(RuedesCapucines)。简而言之,他已经成了显贵要人,而这一切都像在变魔术。他每天都来看我们,和以前一样的和蔼、亲昵。有时,很少的几次,他也会带上他的好朋友朱诺或马尔蒙,有时是他的舅舅费舍——一个举止非常温和、性格十分平静的人一起来。
  此时巴黎的形势十分险恶。工人没有工作,人民在挨饿。拿破仑每天都要用他的马车运来大堆的面包让佩尔蒙家分发,但是严格规定。不能说出这赠物是他送的。
  佩尔蒙夫人仍然在为丧偶而伤心不已,但拿破仑通常对别人的感情并不在意。在怂恿佩尔蒙夫人为劳拉的弟弟和他的妹妹波利娜安排婚事未成之后,他又试图让劳拉和他的弟弟路易或热罗姆联姻。佩尔蒙夫人认为孩子都还年轻,双方家庭都不富有(曾经非常富有的佩尔蒙家在革命中丧失了一切)而拒绝了这些建议。
  “的确,我亲爱的拿破仑,”她这样答复道,“你简直成了当今最棒的牧师。你给所有的人,甚至最年轻的人举办婚事。”她为此大笑。
  拿破仑感到困窘。他承认当天清晨醒来时,有一股“婚姻的微风”吹拂着他。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吻了吻佩尔蒙夫人的手,并建议“只要体面的礼仪允许”就由他和她成婚来实现两家联姻。佩尔蒙夫人先是一惊,后来就笑得前仰后合,连隔壁房间也能听到她的笑声。
  拿破仑继续看望佩尔蒙家,客厅里的谈话有时是尴尬的。终于有一天,一场真正的风暴永远摧毁了他和这个家庭维系了多年的密切关系。
  事情的起因实在非常平常,佩尔蒙夫人请求现在已经是重要人物的拿破仑为她在科西嘉堂弟的儿子狄莫在国民公会卫队谋个一官半职。拿破仑满口答应他会办理这件事。几周之后,佩尔蒙夫人问拿破仑是否考虑过她推荐的人?拿破仑回答说他已经得到陆军部长的许诺,还有一件细节要处理,他将在次日给她答复。
  第二日,当拿破仑来到时,才想起由于公务缠身,竟将自己的许诺忘得一干二净。“你这样对待我,太不应该啦!”佩尔蒙夫人对他大声斥责道。拿破仑则解释说周末所有的办公地点都关门。星期一早上,拿破仑将军照常来到佩尔蒙夫人家。他神态怡然地骑着高头大马,身边有大量的随从人员。而佩尔蒙夫人则气得发狂,因为她刚刚收到狄莫的信,关于为他安排卫队差使的事拿破仑什么工作也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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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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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拿破仑打算吻她的手时,她将手用力抽回,要拿破仑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拿破仑回答说他一直很忙,并再一次许诺“明天”。佩尔蒙夫人勃然大怒,训斥他一直在撒谎,更有甚者,骂他不知羞耻。“真该好好鞭打你一顿!”她怒斥道,“即使敌人也不会这样对待我!”
  他试图安抚她,但却徒劳。“已经做了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对于我来说,语言没有用,行动才能说明一切。”
  当拿破仑准备离去时,他向她伸出手。佩尔蒙夫人没有理睬,在他面前交叉着双手一言不发。
  拿破仑在自己随从面前受到了羞辱,就这样,他和这个他十分喜爱的家庭——这个将他当成自己成员的家庭的正常关系由此结束。“从此我们有几天都不见他的踪影,”劳拉说,“有一天晚上他知道我们去剧院了,到我家来过一次,此后就再没有来过。”
  在以后的日子里,拿破仑还将常常许下诺言而又常常将诺言忘得一干二净。当有人提醒他时,他只会矢口否认,绝不承认自己亏待了谁。他得到了一个“撒谎者”的坏名声。他曾当着证人答应给某某升官晋级,却数年没有下文。拿破仑在一生事业中将树敌无数,他毫不在意,因为他既不怕丢面子也没有负罪感。他的诺言一钱不值!他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态度使他失去了周围的人对他的尊敬——即使是那些对他的军事才能十分崇拜的人,直到有一天,会完全抛弃他而毫不感到内疚。
  拿破仑和佩尔蒙家的关系结束的同时,其另一个社会关系开始了。由于镇压葡月叛乱而一夜升任巴黎卫戍(内防军)司令的少将拿破仑遇到了一位他无疑经常听人提起的女人和她的有名的朋友,如塔里昂等。她和他们在巴黎郊区小屋的放浪形骸、饮酒狂欢的风流轶事是城里人谈论丑闻的话题。她现在是巴拉斯的正式情妇。1795年秋,她和前任情夫拉扎尔·奥什⑦的风流韵事随着奥什夫人怀孕、奥什拒绝和夫人离婚而几乎告终——尽管他仍然被这个情妇搞得神魂颠倒。这个女人就是约瑟芬。
  可以肯定的是,自从她的丈夫博阿尔内⑧在一年半以前被送上断头台之后,奥什并不是她的第一个情人。她还曾分别同一位爵士、一位伯爵和一位公爵以及一些军官有染,这些人像走马灯似的轮番登场。她和奥什的韵事延续到1795年,是年,奥什被任命为新建的西海岸军统领,准备进攻爱尔兰。巴拉斯对约瑟芬和拿破仑的生活和事业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巴黎的每一个妇人都发现巴拉斯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举止高傲而活泼,有着与众不同、令人难以忘怀的气派!”贵妇们对他这样评论道。
  约瑟芬出嫁前不叫约瑟芬。1763年6月23日,她出生在西印度的马提尼克岛上一个甘蔗园主的家庭,在家里她叫伊薇特,读书之后叫罗丝。她父亲是卢瓦尔古老贵族的后裔,在她18岁时,任职王室侍从的父亲离开了路易十六的宫廷,到加勒比海西印度群岛的赐封领地寻求发展。她的父亲既不很聪明也没有多大理财能力,加之飓风的侵袭和他对赌博、酗酒和美色的嗜好,他的庄园日益衰败。他最大的梦想是离开囚禁他的热带牢笼回到花都巴黎。伊薇特的母亲独自经营庄园并扶养3个孩子——全是女孩,伊薇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父母对此非常失望,他们需要儿子来管理庄园,也需要儿媳妇的嫁妆来恢复庄园、偿还债务。养育3个女儿不仅使这个家庭更加债台高筑,而且还得准备3份嫁妆而不是得到3份嫁妆。为此,罗丝的父亲终日酗酒,未老先衰。
  在殖民地家庭里,一般对女孩子的教育并不注重;但为了家族的声望,到10岁还目不识丁的伊薇特被送进了女修道会学校,那里舞蹈和音乐是主要课程。14岁时她回到家里。这个早熟的少女几乎像是一个妇人了,但是在知识方面却毫无长进,对数学、地理、历史、文学均一无所知。这个女孩是家庭的负担,务必将她早早嫁出去。
  这样,父亲和女儿(这时她叫罗丝)于1777年漂洋过海回到法国,在法国的姑姑同意照料这个孩子并为她找一个丈夫。罗丝和西印度群岛总督的儿子博阿尔内缔结了婚约——虽然博阿尔内最先看上的是她的大妹,但是由于大妹死于肺结核,所以由罗丝取而代之。1779年9月,父亲带着大女儿来到布雷斯特,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到了巴黎博阿尔内宅第。罗丝面前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她异常兴奋。
  经过数月的讨价还价,双方终于在婚约上签了字,罗丝的父亲同意筹备100,000里弗赫(直到1795年法郎才取代里弗赫)的嫁妆,并承担她结婚礼服的费用。就和他对付赌债一样,虽然身无分文,仍然签字画押。1779年12月,身材丰满的16岁的罗丝和自封的博阿尔内子爵结婚。事实证明这不是一桩匹配的婚姻。博阿尔内给他胸无点墨的妻子开列了一份长长的读书清单,劝她补习功课之后便去了布里塔尼军团——那里有他的许多贵族情妇在迫不及待地等他回来。与姻亲们留在家里独守空闺的罗丝过去是个懒孩子,现在也是个懒学生,并没有学到什么。她的丈夫也没有改邪归正,他的一个情妇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罗丝则为他生了两个孩子,1781年生下一个儿子欧仁,两年后又生下一个女儿奥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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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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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妇俩的关系迅速恶化,两人很少见面。浮滑的年轻丈夫最后给她寄去了几封尖刻甚至带威胁的信,骂她是“在我眼中最无价值的人”,指责她与人有染,并给他生了一个“私生女儿”奥坦斯,这一切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接着士兵拐骗了他的儿子并将他们所有的家具和他给罗丝的首饰全都卖掉了,留下罗丝不知所措,一文不名。博阿尔内受到起诉,他同意分居。他每年给妻子5,000里弗赫,并撤回对她的所有指控。这段荒唐的姻缘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突然剩下自己一人照看两个孩子,罗丝开始致力于读书和学习社交,这是她进入法国上层社会所必不可少的。她还结识了几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和蔼可亲的绅士,给她做伴并提供经济上的帮助。
  然而,她的经济状况终于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1787年,她借了一笔钱回到了马提尼克,在那里待了两年,享受当地驻军军官和种植园主为她提供的一切社交机会。即使在那个无钱可花的海岛上,她也在当地商人那里欠下了一笔可观的债务。好花钱是她一生无法克服的弱点。
  同时,法国革命爆发,很快波及到法国的殖民地。1790年9月的第一周,白人得到警告说,法国暴徒和反叛的黑人将要袭击他们的住地,罗丝感到有必要逃离。随着事态的恶化,她终于登舟回到法国。
  1790年的巴黎从感情上来说比她离开的城市更加难以忍受。大多数没有移民的贵族支持革命的改良。与她分居的丈夫也被选进制宪议会,而罗丝在政治上仍然摇摆不定。但是,事态发展很快,1791年,路易十六企图逃离未成而被押回。制宪议会改为立法议会,贵族的一切世袭特权均被剥夺。1792年4月20日,法国向奥地利宣战。
  战时的法国的确与以往不同。1793年,罗丝的丈夫——现已被任命为莱茵军团的将军——被击溃逃离美因茨,为此被捕入狱,罗丝企图为他说情,结果也于1794年4月被捕。也许是因为她想救她的丈夫,也许是因为她也是个贵族,而当时的群众对贵族是有偏见的。
  她被监禁在卡摩修道院,发现她的丈夫博阿尔内也关在那里。7月22日,他被送上了断头台,罗丝被告知她也要步其后尘、必死无疑。她在拥挤、恶臭、阴湿的牢房里等死。由于塔里昂的干预和1794年7月27日罗伯斯庇尔的倒台,她终于获救出狱。
  至此她有了确定的政治观点,那是她和她的同狱难友奥什共同的观点,他们之间开始了长期的来往。获释数月之后,她就和包括巴拉斯在内的巴黎上层沙龙有了密切往来。
  1795年10月中旬,拿破仑第一次应邀来到罗丝位于僻静郊区的小屋。从此以后,应她的邀请,他们频繁见面。此时的拿破仑已是首都巴黎的知名人物。他不仅马靴锃亮、而且有一辆4匹马拉的马车定时送他去剧院,那里有他的私人包厢。这对于罗丝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她仍然继续和巴拉斯以及奥什睡觉,但又和科西嘉的将军开始了新的罗曼史。
  当时的拿破仑和巴拉斯关系十分密切,自督政府于11月5日从杜伊勒里宫搬到卢森堡宫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去看巴拉斯。巴拉斯在那里领导卫戍部队和警察部队……尽管他过着放浪的夜生活,却仍然设法保持这一种高贵的气派,他身着老式的长军装,脚蹬锃亮的马靴,浑身发出一种“尚武精神”。他还非常聪明,是政治上的幸存者……罗丝几乎每天晚上都和她的形影不离的朋友塔里昂到卢森堡宫来,这自然逃不过目光敏锐的拿破仑,包括她和革命英雄奥什的藕断丝连的关系在内。
  但是,是罗丝于10月20日首先写信给拿破仑的:“你好长时间没来看喜欢你的朋友了……明天来和我一起进午餐……晚安,我的爱,拥抱你。”落款是“博阿尔内的遗孀”。
  “没有人比我更加需要得到你的友谊。”拿破仑当天答复道。但是在几个星期后,语气就改变了,他的回信中充满了激情:“我每天醒来脑海里只有你……甜蜜的无与伦比的约瑟芬哟,你对我有着多么神奇的作用啊!”拿破仑不喜欢罗丝这个名字——或者是与这个名字相连的过去的名声。他给她改了个名字。的确,拿破仑不顾这个女人的名声,很快就提出要娶她,但她对他的求婚没有当真。后来,当他得知她家虽在马提尼克拥有领地却深陷债务时不禁大吃一惊,决定每年给她提供2,000法郎。到了年底,拿破仑便开始和巴拉斯、奥什三人轮流分享她的夜晚。即使在法国,三人分享一个情妇也是令人头疼的事。
  与此同时,随着拿破仑的意大利作战计划在1796年得到陆军部长卡尔诺⑨的批准,他变得极其忙碌了。2月的最后一周,拿破仑被任命为意大利方面军总司令——这是巴拉斯给的嫁妆,幽默者这样说。长期踌躇不定的约瑟芬不顾亲友和自己子女的反对,终于同意了和拿破仑的婚事——她告诉她的朋友说,这仍然是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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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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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6日下午7点不到,在巴黎一个行政区郡长办公室,约瑟芬身着白色婚纱(拿破仑最喜欢女人穿着的颜色)和三色饰带,细长的脖颈上带着项链,纪念章上刻着“听任天命”。塔里昂、塔里昂夫人、巴拉斯以及她的公证人为新娘证婚。拿破仑只派来了一个才18岁的上校军官。到了10点,新郎仍未露面,郡长起身离去。这时拿破仑才心神恍惚地赶来,所有的证婚文件都在仓促之间完成。约瑟芬的结婚年龄少写了4岁,而拿破仑则多写了1岁,并将出生地(阿雅克肖)写成了巴黎。
  当将军携带着夫人向他们在尚特雷纳街6号的住所走去时,圣罗克教堂的钟声仍在敲响。两天后,马车载着新郎离开首都前往尼斯,踏上了进军意大利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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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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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的军事形势错综复杂。法国面对着由奥地利王国、萨丁国王、普鲁士国王和英国结成的第一次反法联盟的势力。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包括米兰公国、曼图亚、摩德纳公国、卢卡在内的北部意大利,同时,奥地利王室后裔统治着佛罗伦萨的托斯卡纳公国。西班牙的波旁王朝统治着半岛的南部,包括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同时也控制着北部的帕尔马公国。包括罗马和波洛尼亚在内的罗马教皇领地对法兰西极端仇视。在北方,萨丁国王已经割让萨瓦和尼斯给法国人,一心要报仇雪耻,眼下皮埃蒙特和伦巴第的局势岌岌可危。法国的战略是调动两支北方军渡过莱茵河,征服奥地利军,攻占维也纳,并计划和拿破仑率领的意大利军在扫平意大利北部之后胜利会师。法国政府将其主力集中部署在北部战场,而拿破仑率领的这支由社会渣滓、乌合之众组成的意大利军则只能算是做做余兴表演而已。当拿破仑于1796年3月末到达尼斯时,意大利方面军的确非常糟糕。拿破仑发现这支军队士气不振,其指挥人员——安德鲁·马塞纳②、奥热罗③、塞吕里耶、拉哈普和贝尔蒂埃④——情绪低落。当他们见到这个身材矮小、相貌严峻、无论年龄还是军内资格都没有他们老的26岁的外国人时,他们的精神并没有为之一振。大多数人说拿破仑又是一个政治将军,他的新婚妻子是“博阿尔内的女人”的传说在巴黎无人不知。事实上,拿破仑身边只有4个朋友,他的副官缪拉⑤、朱诺⑥、22岁的马尔蒙⑦以及拿破仑17岁的弟弟路易。拿破仑和这些人都没有意识到几年之后他们都要成为传奇式的军事人物,成为帝国的元帅,使欧洲乃至整个世界为之震颤。
  这些未来的元帅多半出身于劳动阶级的家庭,他们的背景五花八门。
  安德鲁·马塞纳1758年出生于尼斯。这个个子瘦小、肤色黝黑的孩子是个小商贩出身。从小在萨丁王稳定统治下的小康环境中生活,可是,6岁时父亲早逝使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他的母亲匆匆改嫁,弃之不顾,抛下安德鲁由他的叔叔扶养。此后几年,这孩子在叔叔的面食店里干活,学习制作意大利通心粉。上学读书是和下层劳动阶级的孩子无缘的。10岁时,安德鲁离家出走经瓦尔到法国,那里的亲戚为他在船上找到了一个当侍者的营生,后来他当上了水手,漂洋过海。17岁时,他发誓此生不再上船出海。他瘦小结实,已经完全长大成人。他的未来似乎并不光明;他仍然不识字,他对世界似乎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可是法国皇家意大利军团却接受了他,在军队他当了14年兵。他相当聪明,很快学会了读书写字。1789年,他要求自动退役时才当上个军士长。大革命的爆发挽留了这个济世之才:他被选为国民卫队的军官,1791年作为自愿兵参加了战役。到1794年,马塞纳已晋升为少将军衔了。
  他也许缺乏“教育或好的风度”,1796年,他被分配到的尼斯意大利军团的蒂博上校对他评论道:“他的那张脸反映了他的智慧和精力,同时他有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他深受同事的尊重,他们对他十分信赖。他的表现“异常威严、极富冒险精神,他举止果断……言简意赅”。马塞纳和身材同样矮小、讲一口意大利语的拿破仑相处并不容易,两个人都具有傲慢、强悍和独立不羁的天性。
  如果说马塞纳的青年时代显得没有灵气,那么奥热罗相比则犹如是名副其实的玫瑰花坛了。奥热罗1757年出生于巴黎,是仆役之子。他的童年是在巴黎的大街上度过的,完全没有双亲的照料和监护,其后果可想而知。17岁时征募入伍,不久,个子高大、缺乏教养的奥热罗因严重顶撞上司,在兵营里已再无立足之地。“土匪”奥热罗——他自己的军队里后来这样叫他——又改换门庭,投奔了私人兵团。他非但没有因被收留感激而改过自新,相反开小差去了瑞士。
  现在除了年迈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以外,谁也不要这个无赖了,条件是他作为列兵入伍。过了几年之后,奥热罗又一次开了小差——或许是被撤职的也难说。这个乐天的流氓无赖决定离开普鲁士灰暗的天空去享受意大利碧蓝的海水,到那不勒斯西西里王的麾下混了几年。这一次他没有开小差,脱下戎装后,他当上了栅栏工匠,并和一个希腊商人的女儿结了婚。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他回到法国参加了巴黎国民自卫队,两年后转入自愿兵团,又过了一年,这个过去的军曹摇身一变成了少将!在参加了西比利牛斯山脉的战役两年后的今天,在尼斯他见到了比自己正好矮一个头却同样傲慢的科西嘉将军。他们第一眼就互不喜欢(在一次激烈争吵中,拿破仑曾对他说:“将军,你的个子正好高出我一头,但假如你对我无礼,我会马上消除这个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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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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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塞吕里耶,是拿破仑手下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物。54岁的塞吕里耶出生于拉昂,是路易十五马厩的“皇家捕鼹鼠匠”的儿子,他在1755年的战役中因作战有功被授予军衔,并正式参军打了7年仗;此后,由于他并非贵族出身而一直未得晋升。多亏了大革命,1792年他当上了上校,一年前调到尼斯时他已经是少将了。他是拿破仑帝国中少数几个在革命前就是职业军人的将军之一。
  1753年出生于凡尔赛的贝尔蒂埃也是路易十五时代的职业军人。由于他父亲是皇家军队的工程师而于1763年被封为贵族。和奥热罗和马塞纳不同,贝尔蒂埃受过良好的教育,尽管他情绪激动,十分敏感,仍颇受沙龙欢迎。1770年他被任命为军事工程师,美国独立战争中在拉法耶特⑧军中供职。大革命后,他在凡尔赛国民卫队任少将,现在是拿破仑在尼斯的首席少将军官。他自此一直在拿破仑的身边,对他完全服从,尽管不断受到这位长官的辱骂,直到1814年春。但是,贝尔蒂埃从一开始就和大多数法国军事指挥官搞不好关系,他们也不喜欢他。
  级别最低的是拿破仑的老朋友、现在的副官马尔蒙。他1774年生于塞纳的一个贵族勃艮第家庭,1790年从皇家军校毕业后任少尉,然后进入位于夏龙的炮兵学校。他是在土伦战役中认识拿破仑的,从那以后就一直是亲密的朋友。
  缪拉的出身与其他人不同。他生于1767年,是一个财产管理人的儿子,因家境富裕,在教会学校受过良好教育,20岁离家当骑兵。革命使他在1782年当上了少尉,第二年又晋升为少校。葡月事件时,他服务于拿破仑的军队,1796年晋升为上校团长和拿破仑的高级副官。他个子高大,有着宽宽的肩膀,相貌堂堂,爱夸耀玩女人的功夫,对奇装异服有特别的嗜好。由于他曾勾引约瑟芬,和拿破仑的关系一度恶化;此后,缪拉和拿破仑的关系一直脆弱,他于1800年娶拿破仑的幼妹卡罗琳为妻。
  其余的一些和拿破仑共事的军官也将在以后被授予元帅的权杖。贝西埃,理发匠的儿子,1768年出生于洛特。他和缪拉一样幼时受过良好教育,后来进入蒙特皮拉医药学校。19岁时,父亲破产迫使他退学当上了一名兼任外科医生和牙医的理发匠。革命使他在当地小国民卫队里当上了副司令员,他是缪拉的好友,他全力支持革命。后来,他作为普通士兵参加西比利牛斯军,再度被选为军官,并第一次遇到了奥热罗,经奥热罗引荐到尼斯参加意大利远征军。
  让·拉纳很快就成了拿破仑最喜欢的军官。他1769年生于莱克托,他的农民父亲既没有钱也没有兴趣教育孩子,他似乎没有什么前程可言。幸运的是,他的一个哥哥是牧师,可以教他读书写字和算术,所以他与奥热罗和马塞纳不同,虽仅初通文墨,毕竟不是目不识丁。和大多数劳动阶级的孩子一样,他从小在染坊学徒,这工作使他深感寄人篱下之苦,便发奋自学。和拿破仑的大多数未来的将军一样——在以后鏖战沙场、多次负伤使他体貌变形之前——年轻潇洒的拉纳也是因为革命才从一个无名小辈成为风云人物的。他参加革命军队也只是想重返平民生活,他在织布车间一直工作到1792年。23岁参战后即被任命少尉,1796年春天晋升少校,那时他还不为拿破仑所知。
  这便是拿破仑在新近征服的尼斯所接管的新军队的状况。他随即对这支队伍进行了视察,他检查了每一个军官及士兵、每一门大炮和所有的弹药,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漫长而痛苦的折磨,他的副官飞快地记录着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这也不能完全怪罪他的下级军官,因为意大利军——法兰西共和国5个方面军中被认为是最无足轻重的一支军队——极其不受重视。士兵缺乏正规的军装,有些士兵只能穿老式的蓝色军大衣和老百姓的日常衣服,大量的军人甚至没有步枪和刺刀。军饷拖欠数月不发是司空见惯的事。火炮很少,而且破烂不堪;马匹由于饲料不足,饿得皮包骨,弱不禁风。
  在召开军官会议宣告了结论之后,拿破仑仔细询问了有关大炮的数量和状况及弹药、战车、马匹、骡子、军粮军装的供应等细节,军官们方才意识到他们对拿破仑的轻蔑也许显得过于幼稚。拿破仑着手解散叛乱的部队,只留下了37,000精锐人马,此举进一步显示了他的魄力。他的军官在这次会议上还得到了令他们困窘的教训:当拿破仑·波拿巴发布一道命令时,他希望得到雷厉风行的执行,不得有丝毫的拖延——当他手中的马鞭噼啪作响时,所有自命不凡和轻视的微笑都从这些军官的脸上消失了。
  就这样,在经过不到一个星期的整顿之后,迫不及待的拿破仑于1796年4月2日率领着意大利军从尼斯出发,向皮埃蒙特平原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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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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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们!你们缺吃少穿,”出发前他对士兵鼓动道,“共和国亏欠我们很多,却无力偿还……我是来带领你们打入天下最富庶的平原去的。丰饶的省份、富裕的城镇,全都任凭你们处置。在那里,你们将收获荣誉、光荣和财富。”拿破仑对士气低落的军队承诺了战利品的处置权并唤起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誉感,法国军人的军饷,即使是下级军官的军饷也是难以糊口的,战利品自然是军饷的标准替代品。他们将满载着财富和荣誉凯旋而归——拿破仑他对他们这样说。
  拿破仑自己只考虑两件事:新婚第三天就分手的令人心醉神迷的约瑟芬和即将到来的这次战役。进攻意大利的计划吉凶未料,但拿破仑将它作为此生的赌注。确实,事前几乎人人都反对由他而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来指挥这次战役,尤其是偏激的革命者,好怒的陆军部长卡尔诺更是处处与拿破仑争辩。但是巴拉斯否定了卡尔诺,所以拿破仑当上了司令。因此,当拿破仑给约瑟芬写信的时候他正行进在沿海崎岖的山路上,满心“思念着生命中的女人,决心战胜命运”。
  4月9日,部队到达萨沃纳,决定在萨塞洛附近集中兵力。就在那里,两军相遇了。拿破仑的愿望是速战速决——这将成为他军事生涯的一个特点。
  巴黎几乎不能给拿破仑任何帮助,他不得不边打仗边为自己的军队找到财源。为此,他派军队邀请热那亚共和国的议员和富商到法国为战争“出资”,同时要求他们允许自己的军队经过他们的领土攻打他们的邻国伦巴第(热那亚和伦巴第是相安无事的邻邦)。
  拿破仑面对的是约52,000人马的奥地利和皮埃蒙特联军。他的目标第一是切断联军的所有联络,然后将他们各个击破:先吃掉较小的、不太厉害的、由58岁的老将柯利将军率领的萨丁军;然后对付70多岁的老将军,比利时人博利厄⑨:统帅的奥地利军,柯利也属博利厄指挥。当博利厄听到拿破仑入侵的消息时,他非常吃惊,迅速动身离开米兰的总司令部来到诺维,命令两个师向北向西移动和他一起组成防线。奥地利军分成3个部分:右翼由柯利指挥,其任务是扼守斯图拉河和塔纳罗河一线;中路由阿尔热托指挥,其任务是猛击法军左翼,截断萨沃纳的沿海道路以绝法军后路;博利厄则亲自率领左翼军攻打沃尔特里。然而,从战役一开始,博利厄就吃到了军队过于分散的苦头:相互之间难以联络,甚至与总部的联络也成问题。山地对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帮助。
  当拿破仑和他的主力还在沿海崎岖的道路行进时,奥方中路军阿尔热托已经于1796年4月9日抢先占领了蒙特诺特,并在尼吉诺开始向法军先头部队发起进攻,未获成功。同时,在同一天博利厄赶到热那亚并向沃尔特里进发,在那里对拉哈普发起突然袭击,拉哈普被迫退守萨沃纳。
  本该发起攻击却反遭奥军攻击之后,拿破仑命令马塞纳和奥热罗立即于4月10日到11日奔向蒙特诺特。11日的黎明,阿尔热托的2,000人马被近万名法军包围,遭到前后夹击。阿尔热托招架不住,不得不突围后撤,向北朝斯皮诺落荒而逃。
  拿破仑在蒙特诺特首战告捷,考虑到他的军队的极大弱点——没有运输、没有大炮、弹药、钱粮,甚至没有鞋袜和靴子——他务必速战速决,在意大利决一死战。速度是至关紧要的,拿破仑决定乘胜追击。
  博利厄在海岸一带击败了法军,得知在蒙特诺特遭到小小的失利之后,于12日前往代戈。拿破仑则在萨塞洛稍事整顿、研究战局变化——特别将注意力集中到目前部署在米里希摩的柯利的皮埃蒙特军以及集结在代戈的奥军。这两个城镇对法国人至关重要,它们是从山地通向北面与伦巴第平原相接的皮埃蒙特平原的咽喉要道。博利厄决心在此阻击法军,地势对他们有利。另一方面,拿破仑同样决心在此击败奥军北上。他命令奥热罗率领左翼军进军米里希摩,马塞纳由中路进攻代戈;拉哈普则进军代戈南面的高地。
  这一仗开始还顺利,拉哈普和马塞纳在14日从奥军手里夺取了代戈;但他们的军队喝得酩酊大醉并将代戈洗劫一空,因此胜利得而复失。15日凌晨3点左右,从沃尔特里日夜兼程赶到代戈的奥地利援军轻易击溃了烂醉如泥的法军。正在床上和一名村姑睡觉的马塞纳也被他们发现,他来不及取佩剑和靴子就越窗翻墙狼狈而逃——他既没有留下卫队也没有设岗哨,他为此付出了代价。直到17日,代戈才被狂怒的拿破仑亲自率部夺回。由于马塞纳的失职,法国的进攻计划大大拖延。拿破仑计划的以24,000名法军与柯利的13,000名皮埃蒙特军决战的计划至少延误了两天。这使柯利得以有喘息的机会并从切瓦撤退。本来可以在数周内解决的战役延长了数月。尽管如此,由于切瓦的通路打开,法军得以进军皮埃蒙特平原,摆脱了博利厄的牵制。遥望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拿破仑感慨道,“汉尼拔⑩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我却要绕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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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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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莱泽诺一座古堡安营扎寨后,拿破仑看到塞吕里耶迫使柯利的军队退守芒多维。柯利退守芒多维正中法军下怀,使数日来损失惨重的法军得以轻易击败柯利。在其后的追击中,拿破仑的骑兵司令阵亡,缪拉取而代之。此后,法军挺进阿尔巴、福萨诺和凯拉斯科。4月25日攻占军事重镇凯拉斯科,缴获大量辎重、弹药、大炮和四轮马车。数周以来士兵第一次吃到一口饱饭,甚至拿到了军饷。
  被步步紧逼的法军吓坏了的萨丁国王完全丧失了抵御能力、锐气大挫,在都灵向可怕的拿破仑提出了休战媾和的要求,拿破仑4月28日同意谈判。萨军拱手让出科尼、切瓦和托尔托纳(或亚历山德里亚)3大要塞,法军控制占领的一切地方,有权在皮埃蒙特境内自由通行并有权在瓦伦察渡过波河。萨丁国王被迫退出奥国联军,其正规军改编成警备队,不得干扰法军。凯拉斯科停战协议使拿破仑在皮埃蒙特有了一个临时的——在奥军保持永久中立之前——远远谈不上是安全的立足之地。奥军现在和皮埃蒙特军一样被法军的神奇进攻搞得惊魂不定。
  不可一世的拿破仑拿着凯拉斯科停战协议在副将缪拉和随军高级政治代表萨利切蒂——也就是曾经要求将他逮捕下狱的那个萨利切蒂(这个转变是怎么发生的至今仍是个谜)的陪同下回到巴黎。不管怎么说,拿破仑仅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便取得了攻占一系列城池、击溃皮埃蒙特军、歼敌6,000余人,抓获战俘上万的辉煌战绩。但是,这一切主要是由于对手寡不敌众、领导不力以及士气、决心和信心远不如己所致;所以,拿破仑还有进一步证实自我的必要。获胜的法军装备仍然处于相当窘迫的境地,这使它的指挥官不得不请求政府大力增援,但这并不能耽搁他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正如他通知卡尔诺的那样,“我打算在你抽空给我回信之前就乘胜追击,一举击溃奥军”。
  拿破仑对他的军队讲道:
  士兵们!你们在15天内取得了6次胜利,缴获了21面军旗和55门大炮,攻克了许多要塞,占领了皮埃蒙特最富庶的地区,俘虏了15,000名敌军,杀伤敌人10,000多名〔原文如此〕……你们没有大炮却打了胜仗,没有桥梁却渡过了河流,没有鞋袜而急行军,没有酒食而空腹露营……但是,士兵们!别欺骗你们自己,你们仍然什么也没有获得,因为你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因为无论是都灵还是米兰都还不在我们手里!祖国有权期待你们取得重大成就!我们还有仗要打,还有城池要攻克,还有大河要渡过……朋友们,我敢说你们一定会获得所有的成功!
  然后他将话题转到皮埃蒙特军:
  意大利的人民啊!法国军队已经为你们砸碎了奴役的枷锁。法国人民是所有人民的朋友。对我们抱有信心,和我们一同工作吧!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宗教和你们的习俗将受到尊重。
  占领亚历山德里亚之后,法军继续追击奥军,迫使其于1796年4月30日退到波河北岸。经过补充,拿破仑的军队人数达到4万,他令塞吕里耶佯装主力要在瓦伦察渡过波河与北岸的博利厄决战。同时自己却率主力到波河下游出其不意地发起进攻。在奥军背后是伦巴第首府米兰,是拿破仑的下一个目标。
  5月6日,法军到达波河下游;次日破晓前,拉纳上校率3,600名掷弹兵、2,500名骑兵经过5个小时急行军到达皮亚琴察。虽说是疲惫之师,当拉纳率领4个营在这里渡过波河时堪称是斗志昂扬的队伍。西北几英里,在到米兰的中途处便是洛迪镇。奥热罗正在瓦热托渡过波河,塞吕里耶和马塞纳紧随其后。
  那晚,拿破仑军和博利厄军在柯多诺的激烈混战中,拉哈普将军被自己人的枪弹误伤,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代替他指挥。虽然博利厄的军队人数大大超过法军,这位73岁的老将仍然退守阿达河边的洛迪。9日,马塞纳和塞吕里耶的所有部队经过60英里急行军后渡过了波河。拿破仑决心阻止博利厄逃跑,在洛迪与这位奥军统帅决一雌雄。可是,博利厄已经渡过阿达河完成了退守柯利蒙那的部署,当法军5月10日逼近洛迪时,博利厄已部署的一万精兵固守桥头。
  一如既往,拿破仑在志在必得的战役中总是一马当先,攻克洛迪之后,他调集24门火炮攻打阿达河边的奥军。在马塞纳和贝尔蒂埃的凌厉攻势下,奥军迅速崩溃;顽强的奥军面对强敌仍退守布雷西亚,达到了拖住法军的目的。
  洛迪一战,奥军战死153名,受伤被俘者数千人,相比而言,法军的损失更为惨重。但是,洛迪现在已经在法军手中,奥军已经逃遁,到米兰的道路已经打开。“他们(指五人执政团,即督政府)至今还什么也没有看见。”拿破仑兴奋地对马尔蒙上校叫道。“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个普通的将军,而是一个决定人民命运的人物。”拿破仑后来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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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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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来自巴黎五人执政团的命令,通知他克勒曼将军将从德意志调来和他共同指挥意大利军。面临削权的拿破仑怒不可遏,当天给督政府回信:“我深信让克勒曼和我在意大利指挥作战对我们两个都将是毁灭性的。我不能同一个自认为是欧洲首屈一指的统帅共事……而且在战争中指挥的一致性是最为重要的。”对于这个雄心勃勃的科西嘉人来说,在他身边安排一个对手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督政府让步了:“征服洛迪是不朽的光荣。归根结底,你的计划是惟一可行的计划!”克勒曼将永远无法取代他。
  5月15日,米兰的城门洞开,欢迎他们的解放者——拿破仑作为将他们从奥地利长期奴役之下解救出来的英雄受到礼遇。但是,拿破仑没有理会这个繁荣的伦巴第首府的好意,却放任他的军官——包括萨利切蒂以及成千上万饥饿、疲惫、欲火中烧的得胜之师——对毫无戒心的米兰人民大肆奸淫抢掠和屠杀。拿破仑曾经对他的士兵做过让他们衣锦还乡的许诺,他们现在就要让他的诺言兑现了。
  对米兰的市民以“为战争做贡献”为由巧取豪夺一番之后,法军又从帕尔马公国和摩德纳公国的王公贵族手里勒索了1,000万里弗赫。大量的战利品——金银首饰和艺术珍品——源源不断地翻过阿尔卑斯山运到巴黎。此时濒临破产的法国国库,自然欢迎拿破仑这位救世主的行径。5月22日,拿破仑的军队离开后,米兰和帕维亚城的大规模反叛便是这些战利品的代价。拿破仑下令残酷镇压,接着便是威胁、监禁、行刑、奸淫和更加放肆的抢劫。他甚至命令拉纳将比安斯柯附近的村庄放火烧毁,将所有的男人和孩子杀光。(拉纳是一贯忠实执行拿破仑的旨意的,这次也不例外。)如此一来,拿破仑和法国成了这片焦土上谈虎色变的名字。“整个意大利都在瑟瑟发抖。”萨利切蒂在致巴拉斯的信中热情洋溢地说,“我们处处获得成功,军队的神勇、拿破仑的胆略和军事行动使他们吓破了胆。我认为你应该为这支以前被人人认为不中用而现在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成就如此伟业的军队感到高兴才是。”
  但是,拿破仑没有在月桂树下睡觉。5月28日,他带领3万人马从布雷西亚出发,决心将奥军彻底打垮。当然,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6月1日,他险些被一支奥地利骑兵抓获,全靠他贴身副官的高超剑术才得以死里逃生。为此,拿破仑决定成立自己的警卫队(即后来由贝西埃尔指挥的有名的帝国卫队)随时保卫他的安全。
  法军继续挺进,一路攻占佩斯基拉、卡斯特诺福和维洛纳,向下一个主要目标曼图亚要塞进逼。屡遭败绩的博利厄一路望风而逃,多次向上方表示他已经无力抵御法军。他在曼图亚留下12,000名守备队后,便北上进军通过罗韦雷托到达特兰托。此时,拿破仑对伦巴第的最后一个重镇曼图亚展开了围攻。这个坚固的要塞地形险恶,被两个大湖和烟瘴的沼泽包围和保护着,这对作战双方都是致命的因素。至于热那亚,现在已经被虚张声势的缪拉占领。
  拿破仑还从巴黎得到指令:征讨罗马教皇以便为干渴的法国国库送去更多的贡品。6月,拿破仑的骁将奥热罗和沃布瓦征讨罗马教皇领地和托斯卡纳成功,迫使23岁的罗马教皇庇护六世割地求和。条约规定教皇用梵蒂冈教廷的大量黄金和名画作为赔偿,并割让安科纳。惊恐万状而毫无防御能力的佛罗伦萨、弗拉拉和里沃那相继为法军打开城门。这些城市缴获的火炮被法军用骡马拉到了曼图亚。
  自拿破仑离开尼斯至今,他一直在哀求约瑟芬尽快前来和他相聚。占领米兰后,他更加执著地要求她前来,而约瑟芬一再以种种托词回避此事。“我恳求你,今天一定要和缪拉(被他派到巴黎去的)一起动身前来!”他在凯拉斯科停战协议签订后写信道,“知道你幸福是我的幸福、你高兴是我的快乐,我惟一的乐趣就是知道你也快乐。”接着他更加热情地写道:“没有任何女人被人如此专一、热烈和温存地爱过。”他说:“(如果)失去你的爱、你的心、你可爱的人,我将感到这世上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毫无可取之处。”
  拿破仑每天至少给约瑟芬写一封信,连续127天未曾中断过!有时候她甚至连看也不想看一眼他的信。当她看信时,常常给她的男的或女的朋友大声朗读他信中最热情亲昵的段落。“拿破仑真可笑!”她常这样称说他,她一周或两周才回一封信,有时两周也不写一封。“约瑟芬,你没有给我来信,”5月24日他在米兰责备她道,“我的好朋友音讯全无!她是否已经将我忘了呢?”“所有邮差送来的信里未见有你的一封信……我最亲爱的……显然你对我爱的誓言是言不由衷的……看来你作了选择,你知道应由谁来取代我。”拿破仑沮丧、嫉火中烧,认为约瑟芬和巴拉斯旧情复燃。“我过于悲伤,信里的话也许过于刺耳……”6月14日他从托尔托纳再次写信道,可是他的妻子以“怀有身孕”不能动身为借口再次拒绝前来(其实她没有怀孕)。他的心为她备受折磨。“我到托尔托纳等你到来。我每天都在等,可是不见你来。”他后来爬到了几英里以外的高山上翘首盼望她的马车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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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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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收到你告诉我你还是不来的短信……啊,我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痛苦、如此深受折磨……我为你送上100万个热吻,永远的吻……我感到了你的唇、你的心、那燃烧我的火……我吻你的芳心,然后再朝下吻,然后再继续朝下面吻。
  在拿破仑·波拿巴的一生中,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陷入狂热的爱恋之中,同时忍受着嫉妒和不知真情的煎熬。
  约瑟芬舍弃不下的不仅仅是巴黎的歌剧和社交聚会。其实米兰也是个重要的文明都市,斯特拉贝洛公爵为拿破仑安排下榻的城堡宽大舒适,仆役成群。同时作为法国占领军的神经中枢所在,这里也常常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但是,直到巴拉斯强迫约瑟芬前去和丈夫见面时,她才不得不去。“她离去时犹如是去赴汤蹈火而不是到意大利去享受荣华富贵。”她的一个朋友这样回忆道。
  6月底,约瑟芬终于来到米兰,陪她前来的是夏尔中尉——在和丈夫结婚约4个月后,她终于要和他度过婚后的第三天了。如果对他来说新婚久别重逢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那么军职在身,他却不得不与她分手几天。“我在这里厌倦死啦,”她给塔里昂写信道,“……我的丈夫不纯粹是爱我,他绝对地崇拜我。我想他简直要疯狂了!”
  事实上,拿破仑对约瑟芬的怀疑并不是妄想狂的胡乱猜疑,但是约瑟芬并未与巴拉斯重修旧好,却和比她小9岁的夏尔中尉有了私情。她每天都和夏尔中尉见面,没有任何人敢对拿破仑说起此事(此后两年都是如此)。的确,拿破仑对她的热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我的幸福,”他给她写道,“便是靠近你。夜夜在一起,我的爱人!……喔,但是你肯定在你的个性方面有一些缺陷……告诉我!”他其实并不知道他所追问的究竟是什么。
  且不说约瑟芬如何风流,战争仍在继续。6月底,年轻有为的维尔姆泽从莱茵一线带着25,000精锐部队前来接替年老力衰的博利厄。总共拥兵50,000人的维尔姆泽已经下令摧毁法军,将侵略者从意大利驱逐出境。说到做到的维尔姆泽从北部加尔达湖的两翼浩浩荡荡而来。马塞纳第二次遭到措手不及的打击,于7月29日舍弃军事重镇维洛纳而逃。同时在加尔达湖西岸18,000名奥军攻下了萨洛,继续南下直到8月1日才在布里西纳被奥热罗拦截。此时,拿破仑率领所有剩余的部队,包括全部塞吕里耶师继续围攻曼图亚。
  “一旦我们被打败,我必须采取认真的措施。”7月底,拿破仑向贝尔蒂埃透露道,“敌人从3个方面突破了我们的战线,切断了我们与米兰和维洛纳的联系。”接着传来了维洛纳、萨洛、里沃利和卡罗纳相继失守的消息。为了避免战线拉得过长的法军全面崩溃,拿破仑必须阻止维尔姆泽的几路军队的合围。
  8月5日,拿破仑将塞吕里耶师的25,000人马带到了俯视卡斯蒂里恩的高地上(塞吕里耶因患疟疾已回到法国)。对敌军发起突袭。通过整夜的急行军,马塞纳和奥热罗出其不意地将维尔姆泽逼退到明乔河一线。拿破仑的强制急行军又一次得到了回报。为了保住他的丰碑,他于8月7日夜晚夺回了维洛纳。维尔姆泽立足未稳便节节败退。维洛纳、罗纳托和卡斯蒂里恩又回到拿破仑手中。
  在平原争夺战中双方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法军伤亡10,000人,奥军伤亡17,000人。平民百姓死伤无数,被摧毁的民宅建筑以及被奸淫的妇女更是不计其数。拿破仑深知不仅这场战役鹿死谁手尚无定论,连他自己的事业也吉凶难料。他整日奔驰疆场,3天之内累死了5匹战马。此时,疲惫不堪、屡吃败仗的维尔姆泽退守巴萨诺,而拿破仑在维洛纳整顿队伍。在那里,为了重振法军士气,在充满敌意的意大利人面前显示他必胜的决心,自进入意大利以后,拿破仑第一次举行了阅兵式。退到北方的另一路奥军被马塞纳和沃布瓦穷追不舍,9月4日,在罗韦雷托将其25,000人马打得溃不成军。两天后拿破仑命令部队强制急行军到巴萨诺,在那里拉纳和缪拉两师于9月8日又一次大获全胜。
  现在维尔姆泽向曼图亚移动,拿破仑则切断了奥军与他们最坚强的特里雅斯特要塞的联络。尽管如此,拿破仑还是未能阻止维尔姆泽大军在卡斯特雷罗击败马塞纳并于9月12日安全抵达曼图亚。维尔姆泽及其23,000名守备队在曼图亚固守城池,并诱使拿破仑南移,挫败了他和莱茵以及莫塞勒的法军会师之后通过多瑙河进军维也纳的计划。9月19日,该军遭到查理大公的猛烈袭击,然而此时法军对哈布斯堡王朝形成了威胁。
  此时,疟疾和伤寒在两军军营流行。拿破仑的14,000名军人失去战斗力,仅剩9,000名士兵继续围困曼图亚、另外8,000人运动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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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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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攻占摩德纳之后,拿破仑想到了一着妙计。自10月10日与那不勒斯签订条约之后,那不勒斯军不能支持教皇;利用这个大好时机,拿破仑组建了内阿尔卑斯共和国等3个临时的共和国。他开始考虑逐渐巩固意大利北方被占领土的问题了。
  法国人有所不知,50岁的匈牙利籍奥军司令阿尔文齐从北方带领着46,000人马前来接应维尔姆泽,与现有的18,000名奥军一起对维洛纳进行夹击。如果他们在北方发起攻击,而维尔姆泽在曼图亚又牵制了法军主力,则拿破仑将陷于孤军作战的境地。
  奥军于11月4日对特兰托发起了进攻,使一小股法军向南而逃。虽然阿尔文齐的军队也遭到严重伤亡,但是马塞纳却无力阻止29,000名奥军继续进攻维琴察。所有的拿破仑的军事计划都成了惨遭屠宰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制定了第四份作战计划,他将在加尔达湖周围各个击破奥军(凑巧的是阿尔文齐也做了完全同样的针对法军的作战计划)。11月11日,拿破仑率领14,000人马冒雨从维洛纳出发,到达卡列迪耶罗时才发现这里已经被阿尔文齐占领。次日,在连绵大雨中马塞纳发起进攻失利,法军骑兵主力被俘。虽然阿尔文齐师遭到严重伤亡,却成功地击退了拿破仑,剩下的问题不仅是蒂罗尔,还有特兰托和阿迪杰河之间的全部领土。拿破仑损兵折将,手下只剩13,000人,不得不退守维洛纳。“我们已经不能再遭到打击了,”他后来承认道,“卡列迪耶罗一战以及蒂罗尔失利大大地挫伤了军队的士气……(此外)大量士兵在各种战役中已经受伤两到三次。因而士气降到了最低点。”
  “也许此时……我也死到临头了……”很少如此沮丧的拿破仑对督政府警告道,并让约瑟芬离开米兰到热那亚避难。但是,连日大雨过后天空放晴,拿破仑的精神又恢复原状。“我们只要再做一次努力,意大利就是我们的了。无疑阿尔文齐的人数大大超过我们,但有半数以上是应募征集的新兵……我们的部分援军已到,其余援军正在路上……你们只管打败阿尔文齐,”拿破仑鼓动他的士兵,“其余的事都由我负责!”
  11月14日,拿破仑趁夜幕率12,000人马悄悄离开维洛纳,渡过阿迪杰河兵分两路:一支人马经阿尔巴雷多到阿尔波尼,另一支人马黎明时分到达阿尔科拉村。在阿尔科拉和维拉诺瓦之间是大片沼泽地,完全没有道路,只有狭窄的堤坝通往村内。22,000人守在卡列迪耶罗的阿尔文齐显然认为自己是相当安全的。
  拿破仑的目标是绕开阿尔科拉而猛攻维拉诺瓦,切断阿尔文齐的进路和退路。“也许我们明天就会失去意大利!”行动前拿破仑给督政府写信道。尽管他言辞充满勇气,但是到达的援军很少。考虑到自己的力量处于极端的弱势,拿破仑知道自己只有两个选择:战败或进攻。拿破仑选择了进攻,在龙科村附近的阿迪杰河上架起了临时的木桥,奥热罗渡河北进。但是他们未能到达维拉诺瓦,河对岸阿尔科拉村奥军的猛烈炮火使他们遭到重创;如果不马上扭转这种局势,拿破仑出其不意切断奥军后路的计划就会告败。拿破仑当即抓起一面法国三色旗,奋不顾身地朝有重兵把守的阿尔科拉桥头堡冲去,奥热罗等人抓住他们不顾死活的司令官,用力将他拉回,劝他保持理智。奥军炮火十分猛烈,法军再次败下阵来。混乱之中,拿破仑失足掉下堤坝,陷入沼泽,差点灭顶;幸好两名军官赶来从沼泽中拉出满身淤泥水草和装了满靴泥水的拿破仑。几乎同时,马塞纳从另一条堤坝向阿尔科拉村发起进攻。拿破仑一次又一次地下令奥热罗攻下阿尔科拉桥,但是每次都被守桥奥军击退。刚从米兰养伤回来的拉纳冒着枪林弹雨,为保护拿破仑自己身中三弹。拿破仑的随从军官米尔隆为救司令自己被炸死。为了以防万一,阿尔文齐率部放弃卡列迪耶罗退过阿尔波尼河。虽说阿尔科拉仍然牢牢掌握在奥军手里,但维洛纳不再受到威胁,奥军合围的计划挫败。
  战役的第三天,11月17日,天刚蒙蒙亮,法军分纵队渡过阿迪杰河沿各个堤坝向阿尔科拉轮番进攻,搞得双方都疲惫不堪。现在,由于克罗埃西亚增援的到达,战斗进入决定性的阶段。由于一连几天未能攻下阿尔科拉桥,法军在阿尔波尼河上又建了一座桥,使奥热罗的9,000人马过河击退了奥军。中午过后,拿破仑对阿尔科拉村发起了最后进攻。马塞纳从堤坝发起进攻,同时奥热罗从阿尔波尼河东岸进攻,个子矮小的马塞纳最后用剑尖挑着军帽冲过桥去。虽然后来描绘这场战役的画中是拿破仑,但实际冲过桥的是马塞纳。阿尔科拉终于被法军攻下,阿尔文齐向北退至维琴察一线。法军又一次取得胜利。
  虽然后来拿破仑吹嘘说奥军死伤被俘者共有20,000人之多,实际的人数是将近7,000人,法军则伤亡4,500人。“在他从米兰城门神秘地离开3天之后,他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威尼斯门进入维洛纳。我难以描述人们的惊讶和热情。”拿破仑在阿尔科拉大捷,奥军从里沃利退败的消息到处传扬。“我最可爱的约瑟芬,我终于又一次在活着的人中间,”获胜的丈夫11月9日在维洛纳给妻子写信道,“我仍然保持着我的光荣和荣誉。敌人被我们在阿尔科拉打败……(虽然)我承认,我有点疲倦。”然而,如果说奥军的第三次进攻以失败告终,那么拿破仑决定性地击败阿尔文齐的计划也同样受到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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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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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和12月期间,拿破仑军和奥军都在恢复元气、养精蓄锐以待来日再决胜负。战地司令阿尔文齐将他在巴萨洛的人马扩充到45,000人,准备向曼图亚移动,而拿破仑,不算仍在围困曼图亚的10,000名士兵和80名骑兵之外,兵力已达34,500人。
  1797年1月8日,奥热罗报告奥军进攻阿迪杰河上的莱尼亚戈的消息打破了宁静,次日又有报告说另一支敌军回到了卡列迪耶罗。与此同时,在维洛纳的马塞纳也遭到进攻。但是直到13日拿破仑才搞清阿尔文齐的军事意图和兵力部署。一份最新报告称奥军主力在攻打拉科罗纳,显然正在朝加尔达湖西岸里沃利进军的阿尔文齐打算接应曼图亚的维尔姆泽。
  拿破仑立即下令向北进军。大炮和辎重在山地运动缓慢而困难,满载枪弹的步兵行走也举步艰难。骑马走在队伍前面的拿破仑于1月14日凌晨2点半抵达驻里沃利的儒贝尔师。经侦察,他发现山下部署有奥军的3个纵队,右面是阿迪杰河,河上没有桥。
  黎明时分,儒贝尔的10,000人马和18门大炮居高临下对12,000名奥军发动进攻。到了中午,法军增加到23,000人。但是奥军并没有被吓倒,卢津扬将军采用拿破仑惯用的军事招数迂回到拿破仑后方完全切断了法军与南路的联络。拿破仑只派了半个旅的人马对付从后面偷袭的奥军,而将主要兵力继续留在里沃利作战。
  儒贝尔的军队现在已经极度疲劳,但是拿破仑判断奥军也同样如此。他对儒贝尔的军队进行了整编。威力强大的山炮发射致命的榴霰弹对平射范围内的奥军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奥军的两车弹药被炸掉。法军的猛烈进攻、居高临下的炮轰加上步兵和骑兵的不断冲锋打得奥军丢盔弃甲。几乎同时,卢津扬将军的一个师在里沃利遭到马塞纳伏击、从南翼增援的奥军也遭覆灭,在这次战斗中拿破仑的两匹战马中弹牺牲。
  下午,拿破仑看到大局已定,便将指挥任务交给马塞纳,自己调头南下去阻止奥军增援曼图亚。极度疲惫的军队到达的时间比预计稍晚,但是当他们出现在曼图亚周围的沼地时,仍然使奥军吃惊不小。塞吕里耶师已经攻占了拉法弗雷塔和圣乔治镇,切断了曼图亚的南北通路。维尔姆泽从曼图亚突围的企图失败。拿破仑的到达迫使拉法弗雷塔的奥军投降。正如年轻的军官拉纳对朋友说的:“敌军又一次被摧毁。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浴血战斗。我们在雨雪之中打了3天3夜……我们决定进攻并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拿破仑的军事冒险大获全胜。此时,在里沃利,儒贝尔将军在缪拉骑兵的支持下,将阿尔文齐赶到阿迪杰河逃进了大山。
  1797年2月2日,里沃利胜利后,曼图亚的维尔姆泽率备受饥荒和瘟疫折磨的30,000人缴械投降。英勇的维尔姆泽被允许带领他的一些军官和他应有的尊严离去。至于阿尔文齐,回头打了两次之后就到教皇领地去寻求庇护了。于是疲惫的拿破仑带上少量部队直驱罗马逼迫教皇庇护六世投降。2月19日签订了托伦蒂诺和约,教皇同意不再支持奥军,并再为战争赔款3,000万法郎,这笔赔款经拿破仑及其同伙克扣之后大部分都送到了巴黎。拿破仑在过去几个月内创造了真正的奇迹,在敌众我寡、缺乏炮兵以及完全没有后勤支援的条件下一气击败了3位奥地利名将。
  眼看意大利的血光之灾,维也纳仍然拒不服输,相反,他们积极准备另一场战役。但是,得胜的法军缺乏人力和装备进军哈布斯堡王朝。在这场战争中得以从源源不断的黄金和成功中中饱私囊的督政府,终于认识到奇迹是由坚定的拿破仑一手创造的,同意增派30,000生力军使意大利军的兵力达到80,000人。
  然而,在生力军全部到达之前,在只有40,000人的情况下,拿破仑留下20,000人应付分散部署在蒂罗尔的查理大公的军队,其余人马由拿破仑和儒贝尔带领向维也纳进军。
  这是拿破仑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与查理大公交锋,查理大公是弗朗西斯二世的弟弟。大公是个优雅的绅士,可以说是个天才的军人和战术家;但是他在关键时刻有些优柔寡断,而且和所有奥地利军官一样备受新应募入伍的队伍士气低落的折磨,同时他也缺乏一群在这种时刻特别需要的果敢刚毅的指挥官。
  2月的最后一周,拿破仑的4个军团先后渡过了布伦塔河,3月在普里莫拉诺击溃一股奥军。奥军退守东北地区白雪覆盖的意奥通道。
  装备不良的法军受阻于严寒风暴,拿破仑和他的43,000名士兵采取最直接的路线进军维也纳。他们和查理大公的先头守卫队遭遇,但拿破仑靠炮兵掩护渡过了塔里亚曼托河,奥军向西撤退到乌迪内。
  拿破仑无情地追击逃跑的敌军,同时马塞纳向北面阿尔卑斯的塔尔维斯挺进,那里是打进奥地利的险要关口。扼守的奥军顽强抵抗,结果代价惨重,拿破仑俘虏5,000名奥军士兵、400辆军需辎重、32门大炮、大量弹药和整辆四轮马车的行李。新来的将军让·巴蒂斯特·贝纳多特继续追击奥军到莱巴赫,迪盖斯将军的骑兵稍后攻占了重要的弹药库和特里雅斯特港。儒贝尔攻占博岑附近的蒂罗尔,拿破仑命令他扼守布里克森的主要道路以防奥军增援。被打得四分五裂的奥军在法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1797年3月29日,拿破仑带领3个师打到了克拉根福。但是,由于他的部队过于分散,拿破仑不得不承认目前进军维也纳还为时过早。然而,他好冲动的天性占了上风,压倒了理智。由于他的目标近在200英里以外,拿破仑决定命令儒贝尔从布里克森、维克多从罗马纳前来克拉根福与他会合,加强这里的兵力。即使如此,拿破仑仍然缺乏攻克维也纳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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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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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争取时间,3月31日,拿破仑给查理大公去了一封信,提出休战;随即于4月7日出兵占领了累欧本,先头卫队抵达离肖恩布鲁恩宫只有75英里处。此时,拿破仑为他一时冲动将他的大部分精锐从后方抽调到前方的轻率决定付出了代价。威尼斯、蒂罗尔和维洛纳都发生了反法叛乱。拿破仑情急之下要求休战延长5天。“只有50,000人,你们肯定不能期望我既守住意大利后方又打败奥地利国王!”愤怒的拿破仑给督政府写信道。
  4月16日,法军向奥军正式提出条款。接到肖恩布鲁恩宫的指示之后,查理大公极不情愿地同意于18日在累欧本举行和谈。拿破仑又赢得了这场赌博。
  奥地利人的确同意付出很高的代价,比利时和荷兰以及莱茵河西岸、爱奥尼亚群岛全部划归法国;奥地利正式承认内阿尔卑斯共和国(包括米兰、波隆那和摩德纳)。拿破仑则撤离伊斯特里亚、达尔马西亚和弗留利地区,并将威尼斯共和国让给奥地利。
  于是,这场旷日持久、造成重大灾难的意大利战役到此告一段落,只等秋天在坎波福米奥正式签订和平条款了。拿破仑的身后留下了大片焦土,无以计数的平民百姓惨遭杀戮,成千上万的难民流离失所,本来是充满友善的城市横遭洗劫和占领。米兰、都灵、热那亚、帕维亚、波隆那、曼图亚乃至罗马被迫为战争赔偿,眼巴巴地看着无数战利品源源不断地流到巴黎和征服者的腰包里。拿破仑的党羽几乎都成了一夜暴富者。
  被士兵们昵称为“小伍长”的拿破仑在战争中得到的更多——威震世界的军阀、法兰西的英雄——除了五人执政团以外,他算得上是法国最强有力的人物了。带领着一支衣衫褴褛、常常光着脚的、形同乞丐的破烂军队,翻山越岭、越过阴冷的沼泽,战胜了装备精良却毫无斗志、缺乏训练、指挥不力的奥地利正规军。此外,未经巴黎同意,拿破仑便擅自决定将要影响到欧洲数国的和平条款,他还是个难以对付的谈判高手。葡月13日,在杜伊勒里宫前指挥炮兵的这位将军已是今非昔比了。
  “我需要休息,”拿破仑通知一位焦急的督政,“我可以肯定地告诉阁下,我此时惟一的愿望就是回到我的个人生活中去。”同时这位凯旋的英雄警告约瑟芬说:“小心,不知哪个晴朗的夜晚我将破门而入来到你的卧室里!”
  拿破仑的声望急剧上升也不可避免地招来了对手,马莱将军公然抨击道:“这个一头蓬乱头发、不可一世的小矮子……有朝一日会为他那自吹自擂的光荣付出代价的!”而克拉克将军则宣称拿破仑对督政府来说是“新亚历山大大帝”,这一说法不久就传遍了欧洲。
  当威尼斯人企图起来反抗这位新亚历山大时,他早已开拔到新的地区和城池去进行洗劫,使本来已经是望不到头的战利品车队更加没有止境,同时确保巩固他的领土要求。维也纳为之谈虎色变。
  1797年8月17日,28岁的拿破仑收到一封来自他从未听说过的法国战地军医的信,信封上写的是“公民拿破仑将军、意大利军总司令阁下启”。这封信使这位传奇英雄、意大利北方的征服者看到了战争的另一面。这是在其后鏖战沙场18年内收到的17封同类信件中的第一封。
  “在我提笔写信前我踌躇良久,”信的开头写道,“一个卑微的下级军医,无名如我辈,怎敢斗胆给阁下——意大利的征服者写信呢?”自1796年4月12日蒙特诺特战役后就随军征战意大利的图里奥几乎参加了其后所有的战役。他紧随的这位“胜利自由的英雄”,认为他“出征意大利的惟一目的是在这些仍然遭受奴役的人民之中传播革命的福音和平等”。他坚持认为要达到这项高尚而友善的使命,流血是难以避免的。
  但是,付出的代价何等高昂啊?这位军医亲眼目睹了一切:“我的灵魂在连续不断的浴血战斗的血与火中受到洗礼,我第一次看到了无名的军医是何等的克制和庄严!”图里奥指出,事实上所有的军医都遭到了苦难——其惨烈程度远远超过拿破仑将军所知。他们的大部分伤员由于几乎完全不存在急救药物、床以及衣服而死去。“2,000名伤员孤苦伶仃地躺在布雷西亚的街道上!”但是,一位名叫多米尼克·让·拉雷的医生却创造了奇迹——“此后的每次战役,如果说拿破仑将军的名字能够唤起军队火一般的激情,那么在身上有着弹片的伤员的苍白的脸上、在他们感激和希望的泪水里,我们可以看到拉雷医生所唤起的热情。”尽管如此,我们还需要很多。我们需要正规的、组织严密的、装备良好的野战军医院,需要大量受过良好训练的医护人员。我们曾经努力过,但是,“无能而专横的政府军政当局用谎言欺骗我们,邪恶的军政人员掠夺我们的军用物资,不予制止,我们无以见天日”。图里奥坚持,惟有拿破仑将军才能制止这种欺诈的行径,清除大量的腐败无能之辈,制止盗窃医疗物资和资金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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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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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月,在累欧本签订初步条款时,我们的医院仍然塞满了25,000名伤病员……大部分的疾病均是由恶劣的卫生状况、受到污染和不够的食物、肮脏的扎营地和周围烟瘴的沼地所引起的……如果不将这些伤兵塞进简陋的小屋,他们不得不躺在潮湿的地上而没有……床垫、没有被盖,甚至连基本的护理条件也没有……目前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么糟糕。由于我们的医院缺乏食物,我们眼巴巴地看着伤员活活饿死。在巴左拉一名医院的工人拿出自己的4个法郎买来一点食品……只为救活几个即将饿死的伤员。
  斑疹伤寒犹如野火席卷了我们的医院和兵营……对作战的军队来说,致命的斑疹伤寒都是由于驻地的污秽、缺乏新鲜空气、忽视军人的个人卫生和完全没有人关心而引起的……的确,即使是在米兰的时候,伤病员也被置于最阴暗的角落而得不到任何帮助,因为我们的军官(包括约瑟夫·波拿巴在内)将医院的物资乃至床垫都偷去卖掉了。
  拿破仑是否给图里奥回过信我们不知道,但拿破仑对信的内容做出过反应:负责给各路军队提供医疗供应品的军官的腐败行为向上直通陆军部司令和巴黎有影响的政治家,直到拿破仑事业的终点都在不断蔓延。尽管偶尔他也许下诺言,后来还为此立过法,但情况却日益恶化。图里奥不知道他所说的情况算是好的,以后的情况要糟得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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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十字路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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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7年6月1日,拿破仑在巨大的古堡芒泰贝洛宫金碧辉煌的大殿,而不是如我原以为的那样在通常接待我们的军事指挥部里接见了我们。”法国外交官梅利托伯爵回忆道。“他早已被身边的严格礼仪所支配。甚至连他的副官和军官也不再能到他的宫中受到接见,因为允许进宫的客人必须经过他苛刻的筛选。受到他的邀请是人人求之不得的殊荣,而且是很难得的……他绝对没有被这些过分的荣誉搞得困窘不安或手足无措,而是安之若素,仿佛是习以为常的事。他的接待室以及宫前的巨大帐篷里总是高朋满座,众多将军、行政长官和意大利的达官贵人如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只是为了能够被他垂爱短暂地接见一下。总之,人人都在这位胜利者的傲慢举止面前俯首帖耳。他已经不再是共和国的将军,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自己的法律强加于被征服者的征服者。”年仅27岁,拿破仑已经获得了比一般年轻人所能梦想的要多得多的成功。作为意大利军的总司令,他为法兰西共和国赢得了急需的胜利。奥地利成了可耻的手下败将,随着成千上万辆四轮马车满载着从威尼斯和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伦巴第的各个城市的古老宫殿和教堂里抢来的金银财宝和艺术珍品流向空虚的法国国库和督政府的腰包,法国的所有村庄、城镇和都市都在对拿破仑将军大唱赞歌。拿破仑将军自己的队伍也没有忘记分享战利品,将军、下级军官乃至军士都发了横财(马塞纳是其中最大的暴富者)。拿破仑给他的母亲莱蒂齐亚和弟弟吕西安留下了大量的赃物,而约瑟夫和路易则靠自己动手攫取。在拿破仑书房里的一张桌子上,由布列纳掌管着一个装满金币和银币、仅仅用来应临时之需的大保险柜。拿破仑在伦巴第平原上创造了他的天方夜谭,巴黎对此十分赞赏。共和派对他的业绩特别推崇,波旁王朝的同情者则表面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实际上秘密计划让路易十八重新登上国王宝座。尽管如此,督政府发现这柄新出炉的剑是柄双刃宝剑,因为在征服的后面是征服者自己——一个有着毫不加以掩饰的野心的人。
  拿破仑对于他此生第一次得到的荣誉、赞美和权力自然是爱不释手的。他生来就是为了获得这些东西的。整个意大利北方由他的军队统治,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一句话,大臣可以被贬为庶民、贵族可以被剥夺封号和财富,然后被监禁或处死——这就是权力。给拿破仑当机要秘书的布列纳逆来顺受,是祸是福都接受。多亏了过去在布里埃纳军校的这位身无分文的同学,他才得以同享荣华富贵。当他的这位同学闲居巴黎饿着肚子等待新的任命时,曾经在巴黎狭小的公寓里得到过布列纳年轻妻子雪中送炭的接济。可是,现在已今非昔比啦,游戏规则就是如此。弟弟路易和吕西安再也不用像当年在普罗旺斯那样靠军需后勤官的任职军饷糊口了。拿破仑也不会再饿肚子了。布列纳和他的妻子也再不能直呼其名,在没有得到特殊邀请时甚至不能和他同桌用餐了。现在,在拿破仑身边前呼后拥的只有高级将领、大使、公爵、侯爵和伯爵了。
  拿破仑从权力中发现了极大的乐趣,不愿放弃。这就有问题了。督政府催促他尽快同被征服的奥地利缔结和约。但是,一旦此事达成,大部分占领军就要撤回,征服英雄也要打道回府了。这是拿破仑第一次尝到独掌军权、大权在握的滋味,他对权力仍然饥渴;一旦回到法国,他就会恢复到一般守备军指挥官无聊的、受到制约的生活中,他的政治地位和在法国外交政策方面的发言权将被剥夺,芒泰贝洛宫中的独立与辉煌将变成淡淡的回忆。
  在与梅利托和德艾里尔长时间的会谈中,拿破仑毫不掩饰他对回到法国过无聊生活的厌倦。“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毫无用处了。”将军在芒泰贝洛宫的花园里和他们进行的两个小时的谈话中说:
  这只是我事业的开始。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我在意大利获胜是为了帮助督政府里像卡尔诺和巴拉斯之流的律师成就大业吗?多么可笑的想法啊!一个3,000万人口的共和国,这是法国今天所需要的吗?但是这种时尚和所有其他的时尚一样总有一天要烟消云散的。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用荣誉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至于说到自由,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拿破仑坚持说,一切的关键是军队,而军队将顺从他的意愿。“让督政府试着从我的手里夺走军队指挥权吧,他们会看到谁是军中之主。”他继续道,“国家需要一个首领,一个凭借功业和荣誉而不是凭借其管理学说、理想家的高谈阔论和人民听不懂的演说而闻名的领袖。给群众一个偶像,他们就会满足,他们会很高兴地让自己被牵着走,只要引路人能够聪明地将其真实目的掩盖就行。”然后,他转到军队撤离美因兹的话题,他说:“意大利将任凭我们处置……我们将在那里按照我们的意愿成立一两个共和国……”至于奥地利,拿破仑将抓住伦巴第和曼图亚不放,只把威尼斯让给奥地利,而实权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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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十字路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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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巴黎失策强迫我去媾和,因为我并不打算马上和奥地利结束战争,和平并不符合我的最大利益。你们亲眼看到了我在这里的地位,看到了我在意大利能够做什么。一旦和平确立,我就不再是军队首脑……我势必放弃我所得到的权势和地位……除非我在法国能够扮演和这里同样的角色。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但是那里的时机尚未成熟,梨子还没有熟透。
  但如果巴黎的政治形势明朗(此时是1797年9月4日果月政变前夕),并且“巴黎的傻瓜们坚持认为需要和平,那也必须由我来做这件事。因为如果我让他人来缔结条款签订条约的话,他将贪天之功,我将被人忘记”。
  当然,拿破仑靠赤手空拳是无法完成这项使命的。征服军队需要成功的将军,但是这些将军需要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不是窃取不属于他的荣誉。当知名的将军贝纳多特带着一个师从莱茵赶到意大利增援时,拿破仑很快将他送回巴黎——表面上是派他给督政府送回法军在意大利夺取的21面军旗,实际上是将他赶了回去。1797年8月,督政府要拿破仑回巴黎述职,意在让他回去执行9月4日的果月政变。拿破仑却派去了好大喜功、近来名声大噪的奥热罗——奥热罗及时镇压了保王党,因此被任命为莱茵方面几万大军的指挥官——拿破仑眼看桂冠和荣誉落入他人之手又深感不安和嫉妒。
  1797年7月中旬,第一次重权在握的拿破仑将军率领他麾下的5个师在米兰进行了规模空前的阅兵——表面上是庆祝法国革命,实际上是公开对巴黎炫耀武力,表示他是欧洲最有势力的人物。随后他又命令他的师团分别给法国政府中的君主主义小派系写谩骂恐吓信,矛头显然指向督政府。当成千上万的得胜之师,包括步兵、骑兵和炮兵接受总司令检阅时,所炫耀的已经不只是法国的力量,而且是拿破仑自己的力量。“我尝到了指挥的滋味,我不愿意放弃了。”从此以后他将一再如此,巴黎务必不能掉以轻心。
  8月的第三周,拿破仑在米兰悄然无声地庆祝了他的28岁生日之后就在约瑟夫、贝尔蒂埃和梅利托的陪同下出发到马基奥湖和伊索拉贝拉的可爱别墅去郊游。由于天气炎热,他们在夜晚动身,在昏暗的马车里,拿破仑的情绪特别好。“……对妻子也特别的殷勤,”正如梅利托所说的那样,“他会情不自禁地和妻子调笑,做过分亲热状,弄得我和贝尔蒂埃都很尴尬。”后来“愉快而活泼”的拿破仑又讲了“一些年轻时的轶事趣闻”。他们发现伊索拉贝拉是“湖上最美丽迷人的岛屿”,拿破仑在这里可以暂时摆脱作为占领军司令的工作压力。但是这只是短短两天而已,转眼他们的马车又回到了炎热而充满政治紧张空气的米兰。
  公开同情雅各宾而遭拿破仑恼恨的贝纳多特已经不再挡道了,奥热罗在去巴黎的路上,梅利托已去都灵与皮埃蒙特和萨丁王谈判新的条约。
  奥热罗将军一回到巴黎就成功地执行了果月政变。共和派清除了议会中的保王党及温和派分子,用雅各宾派的政治家取而代之。这加强了雅各宾派在五百人团和元老院中以及卢森堡宫和波旁王朝以前的王宫中的影响。(五百人团曾力图把不久即将成为拿破仑朋友和同盟者的加斯帕·蒙日选入督政府,但由于他人在意大利,而没有成功。)同时,带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这次成功的政变,巨大的压力落到了拿破仑的头上,因为克拉克将军要到乌迪作为督政府的谈判者与奥地利谈判。
  虽然4月15日在累欧本就已经签订了初步的和平条款,拿破仑设法使乌迪谈判推迟了数月,此间继续进行征讨。幕后的活动是错综复杂而紧张的。被拿破仑派到巴黎与督政府谈判的拉瓦莱特匆匆赶回乌迪向拿破仑通报反复无常的首都形势:新的督政府已经将克拉克解职,并且对拿破仑打算将威尼斯让给奥地利十分不安。更重要的是,拉瓦莱特透露新的督政府已经派密使到乌迪,不仅禁止拿破仑签署条约,而且下令要他立即回到法国。
  拿破仑只得认输,如果他要成为缔结和约者,他必须立即签字。1797年10月17日晚上10点,他很不情愿地召集了所有的谈判者签订了坎波福米奥和约。两个小时后,他派贝尔蒂埃和蒙日将和约送回巴黎。他们刚离开,督政府的特使到达并通知拿破仑他们“期待着再次见到葡月13日的英雄”。拿破仑与督政府周旋,然而他的未来吉凶未料,难以把握。
  根据这个重要的条约,奥地利正式承认割让比利时和荷兰以及莱茵河左岸,更不用提法国征服的伦巴第和威尼斯的3个岛屿。拿破仑也给了奥地利大半个威尼斯共和国,当然是在威尼斯圣马可的许多11世纪的拜占庭艺术品遭到洗劫之后(在蒙日的坚持下,法国从威尼斯的首都掠夺了大量名贵油画,并将威尼斯人从罗马凯旋门运到圣马可的4匹青铜马也掠到了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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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十字路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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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坎波福米奥和约以外,贝尔蒂埃和蒙日还带去了“军旗”。那是一面极大的三色旗,它的一面写着:“致意大利军,祖国赠。”另一面记载着拿破仑的战役、战场和战果,包括抓获150,000俘虏、缴获170面军旗、550门大炮、600门山炮、5个浮桥队、9艘备有64门炮的炮舰、12艘32门炮的三桅快舰……同时还记载着其外交上的功绩,包括成功地与萨丁国王、热那亚国王、帕尔马公国的大公、那不勒斯国王、梵蒂冈教皇以及奥地利国王的谈判。旗帜上还记载了所有被法军“解放”的地方和人民,包括波隆那、弗拉拉、摩德纳、伦巴第、布雷西亚、曼图亚、柯利蒙那、瓦伦丁、热那亚,以及一些国王的封地。接下来是现在正在运往巴黎途中的一些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大师杰作的清单——这些意大利大师杰作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偷盗了!
  10月25日,蒙日和贝尔蒂埃抵达巴黎,将条约和军旗献给督政府。督政府对坎波福米奥和约极为不满,同时督政们又颁布命令,召回拿破仑。命令的开头对拿破仑的卓越战果表示了一番感谢,然后宣布撤销他意大利军总司令的显赫职务,命令他回法国任英吉利海峡法国守军指挥官。
  被任命取代拿破仑的贝尔蒂埃拿到命令后匆匆赶回意大利。当他到达芒泰贝洛宫时,他不得不亲自向他昔日威严的主帅下达了解除他意大利军总司令职务的命令。狂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拿破仑只得派约瑟芬、布列纳和夏尔上校先回巴黎安排居所,他留下办理交接手续。“我再也不能听命于他们了,”次日在路过都灵做短暂停留时,内心骚动不安的拿破仑对梅利托透露道,“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我不能成为法国的主人,就离开法国。”他们继续赶路经巴塞尔到德意志。11月的最后一周,拿破仑在拉什塔特与帝国的使者讨论了关于执行条约的问题,最后渡过莱茵河抵达法国边境,12月5日回到巴黎。
  翘首期待拿破仑荣归的法国首都沉浸在狂喜之中,处于公众强大压力之下的督政府不得不在卢森堡宫为英雄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外交部长塔列朗①致辞欢迎为法国新争得两个省的“坎波福米奥和约的缔结者”。接下来是拿破仑致简短答词,在答词中他提出了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警告:“有朝一日,当法国人民的幸福得到最有实效的法律保障时,欧洲就获得自由了。”这句话的含义是十分深奥的,也许有少数几个人会微微吃惊,但是也被接下来的巴拉斯充满华丽辞藻的赞美词打消了——“法国人民悲壮的革命造就了一位跻身历史名人之列的新的天才。”
  几天之后,议会两院(元老院和五百人团)在卢浮宫画廊中摆设了更加盛大的欢迎筵席,画廊里又增添了一大批作为战利品从意大利运来的米开朗基罗②、提香③、维洛内塞④、葛雷基欧葛⑤、拉斐尔⑥以及达芬奇的珍贵油画。拿破仑对掌声和赞美辞表示出厌倦。他对将近800多人参加的盛宴并没有多大兴趣,倒是对和约瑟芬一起去看的歌剧十分欣赏,但每次他出现在剧院时追光灯就要射向他的包厢,并伴以雷鸣般的掌声。这使他很受困扰,他总是退后躲避追光灯的照射。而约瑟芬则处之泰然,她的钻戒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她面带微笑,频频鞠躬。拿破仑相信这些赞美不过是过眼烟云,他后来向布列纳透露道:“巴黎人从来就是健忘的……这个花花世界的大都市里,今天对某人赞美有加,明天就会将他置之脑后,代之以新的更时髦的英雄。”
  巴黎这次的热情并没有转瞬即逝,巴黎市政府命令将拿破仑住所所在街道由尚特雷纳街改名为凯旋街(RuedelaVictoire)。各种人物争相前来拜见,拿破仑这次采取了较为谦逊的姿态,一一回拜他们。尽管此间曾经有人企图对他下毒而未能得手,但并不影响欢迎的持续;一个又一个的欢迎宴会中只有一个真正让他感到有趣:1797年12月28日,拿破仑成为法国科学院院士。他将这个头衔视为极大的荣誉,说只有这次在授衔仪式上的掌声才“真正感动了我”。
  拿破仑将军立即走马上任,到法国北部海岸任准备突袭英国的军队指挥官。这是不同寻常的挑战,是拿破仑最喜欢的那种富有风险的挑战。如果成功,他拿破仑·波拿巴将是自1066年征服英国的威廉之后第一个入侵英国的军事指挥官。在意大利所取得的辉煌战绩和外交成功之后,如果一切顺利,拿破仑将为法国带回英国王冠上的宝石,并横扫执政的督政府,在万民拥戴之下一举夺取政权。即使拿破仑失败了,正如巴拉斯所预见的那样,他至少可以在海峡继续当个军官。这位野心勃勃的人物不会久居人下,有朝一日,他又会摇身一变成为另一支军队的司令。
  1798年2月10日,拿破仑在寒风凛冽之中离开巴黎,前往北部布雷斯特海岸考察海港、兵站和供法国士兵集结待命、准备入侵行动的兵营。他和当地的军官、水手、渔夫、商人乃至走私贩子交谈,全神贯注地倾听他们的意见,极其耐心地向他们求教。拿破仑将这次入侵视为事关夺权的功败垂成的大事。法国军队在英国的土地上可以迫使他们的政府坐到谈判桌上来。可是他的这次考察旅行只有匆匆的8天时间,因为塔列朗派人送信劝他火速回到巴黎继续拉什塔特会议,那里“我们的全权大使焦急地坚持请你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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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十字路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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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2月24日拿破仑到达法国首都时,得知拉什塔特的外交形势又突然改变。他将不去参加谈判。与此同时,他递交了一份对入侵英国持否定意见的报告,指出此时入侵英国从任何方面来说时机都不成熟:首先是季节不对,突然袭击需要夜长昼短,因此只有冬季才是渡过海峡进行突袭的好时机。此外,“不完全掌握海上的控制权,突袭英国是冒险和困难的行动……即使我们做出最大努力,也得花上好几年才能在海上占上风。目前入侵英国是万分冒险的……”他在给督政府的报告中虽这样说,但私下里他却告诉布列纳,“(欧洲)只是座鼹鼠丘。真正伟大的帝国和革命只有在东方发生。”对于督政们,他解释道,现在在布雷斯特只有10艘法国战舰,而且还没有配备水兵。在这种条件下,他不打算在海峡向整个英国海军挑战。尽管如此,迟早有一天是要入侵英国的,法国还得着手准备几年才能采取行动。
  和拿破仑一样,督政府也处于十字路口,举棋不定。他们已经签发了有利于入侵行动的法令,任命三人委员会,“准备并执行拿破仑将军要你们采取的有关对英国进行征战的措施”。但是,在一次专门讨论战略的军事会议上,督政府改变了主意,决定暂缓海峡军事行动。
  拿破仑又提出了两个可行的方案,一个是进攻英属汉诺威,一个是远征“东方”。拿破仑在塔列朗的全力支持下主张后者。早在1797年7月3日,塔列朗就主张在地中海以东开辟新的殖民地。事实上,1798年2月14日,在拿破仑从北部海岸考察回来递交那份否定意见的报告之前,塔列朗就已经向督政府递交了征服埃及的正式建议书。
  该建议书提醒五人执政团:土耳其是在16世纪初征服埃及的,埃及并非一直是土耳其的领地,法国现在有责任干涉那些难以控制的无法无天的省份,并以土耳其的名义对其执行管理。这一奇特行动的公开理由有两个方面:整个埃及对于法国商人的偏见,包括马穆鲁克⑦强行勒索“贷款”以及两次当众侮辱殴打法国总领事马嘉隆的事件。外交部长坚持认为这是不可容忍的。军事干预的结果法国必将获得足够的补偿,埃及可以为法国提供“世界上气候最好的地方”,更不用提丰富的物产了——“谷物和蔬菜是最丰富的”——包括水稻、藏红花、蔗糖、咖啡和棉花。至于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对法国宣战的问题,塔列朗加紧告诉谨慎的督政府:“他不会如此做的。”因为目前风雨飘摇的奥斯曼帝国,特别是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正在洪水泛滥,土耳其人自顾不暇。“同时英国人也不能恫吓我们,”他继续道,“因为我们和英国的战争为法国入侵埃及造成了绝好的机会。他们必须随时提防法国在海峡发动突然袭击的威胁,他们不可能将守卫海峡的海军战舰派到埃及去和我们打仗。”此外,一旦在埃及站稳脚跟,法国就能够从苏伊士派出15,000人的部队“将英国人赶出印度”。法国在埃及会遇到什么样的抵抗?他答道:“最多是8,000名马穆鲁克骑兵,而且完全不懂现代战术。”法国只需要25,000人便能占领这个国家,只要“5艘船和6艘三桅快舰就足以护送我们的远征军了”。至于统治埃及的马穆鲁克,会遭到被奴役的埃及人民的摒弃,“当我们将他们从压迫者的统治中解放出来时,他们会欢欣鼓舞的”。至于说到入侵,是“轻而易举的事……法国只需要花费少量的钱,不用多久共和国就会(从战利品之类的东西中)得到全部的回报的”。总之,外交部长论述道:“征服埃及将是对土耳其政府冒犯我们的错误行为的惩戒……埃及曾经是罗马帝国的一个省,现在它必将成为我们的一个省。”
  就这样,督政府决定暂缓执行进攻英国的计划,而集中兵力进攻埃及。为了获得光荣、财富、权力和可能与英国达成的和平,同时也为了除掉对他们具有极大威胁的拿破仑将军,这是惟一可行的安排。毕竟由于与奥地利签订了和平协定,目前欧洲只需要少量的军队,而且一旦英国受到震慑,天下就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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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决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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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将埃及列入殖民地并不是一个新计划,也不是荒谬的。因为荷兰人在远东,西班牙人在南美甚至南太平洋地区都有殖民地,当然还有英国,这个在坎波福米奥和约签订后惟一还在与法国为敌的国家,在世界几大洲都有殖民地。此外,法国的共和派感到他们有权利和义务将经过千辛万苦得来的革命果实传播到世界各地。
  早在1769年,法国外交大臣就向路易十五提议将埃及变成法国的殖民地,以便“一旦丧失美洲殖民地,可以用埃及取而代之”。但是,该主张遭路易十五否决。数年后,另一位外交大臣又向路易十六重提此事,同样遭到拒绝。
  日渐衰败的奥斯曼帝国已经失去了对偏远省份的控制。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仅在名义上是奥斯曼帝国的成员,而由马穆鲁克统治的埃及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早在1796年4月,从土耳其回国的法国公使谈到奥斯曼帝国内部分崩瓦解,俄国和奥地利对其大有野心时,拿破仑就酝酿侵略埃及的计划了。但是,对进攻埃及态度最坚定的还要数法国富商夏尔·马嘉隆,由于他是常驻开罗的法国领事,他和巴黎、法国外交部,当然也包括督政府,有着密切的联系。
  1797年8月,马嘉隆给巴黎递交了一份备忘录,指出占领埃及的必要性和利益。他建议法国选择5月登陆(以避开夏日的酷热和尼罗河的洪水期),他称“征服整个埃及可以并必须在9个月内完成。3个月的洪水季节可以用来巩固亚历山大港、塔米亚和罗塞塔”,为其后法军“进军印度和驱逐英国人”创造条件,至少能“切断英国商人和印度的来往”。而法国在埃及的新战略地位又会反过来使开罗、亚历山大和马赛一样成为法国新的世界贸易中心港口。1797年夏,马嘉隆的建议得到塔列朗的支持,蒙日鼓励拿破仑认真考虑征服埃及的冒险计划。然而,蒙日的出发点完全不同。他认为征服埃及是法国革命理想对愚昧和暴政的胜利——征服是法国的公民权。
  另外,1797年整个春夏,得胜的拿破仑给巴黎的督政府递交了一系列国际政治形势分析。例如5月26日,他鼓励督政府夺取马耳他,称“该岛对我们具有无上的价值,如果我们裹足不前,它迟早会落入英国人之手”。他进一步说明法国新近占领的包括爱奥尼亚群岛和科孚岛在内的岛屿“比整个意大利的价值更大”,不仅因为这些岛屿“资源丰富,商业繁荣”,而且对于支持土耳其盟军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但是,直到9月及10月和蒙日交谈之后,他的想法才得到进一步的充实,提出“为了真正摧毁英国,我们必须占领埃及”(他的冒险计划有点儿自相矛盾,一方面强调支持土耳其帝国的必要性,一方面又计划剥夺该帝国最富有的省份)。在与蒙日讨论之后,拿破仑决定派国库审计员秘密出使马耳他。
  拿破仑在拉什塔特的外交作用逐渐淡化之后,便集中精力埋头致力于制订征服埃及的计划。3月5日,他提交了一份长长的分析远征行动的正式报告,包括他认为需要的兵力配备——25,000名步兵和3,000名骑兵——他认为这就“足以占领埃及和马耳他”了。
  拿破仑的报告只是个形式问题,因为督政府早已和他商量并决定了这件事。同日,督政府颁发了一道法令,宣布发动一场新的军事行动,包括拿破仑提出的成立“地中海海岸军事委员会”指挥征战埃及的军事行动的主张。另一道命令授权对马赛、土伦和其他海港城市的军队进行补充,并组建护送远征军的舰队。同时授权陆军部长调拨100万法郎给新成立的军事委员会,并在此后每隔10天分别给陆军和海军拨款50万法郎直到完成备战为止。另外一道法令命令海军部长在土伦装备战舰,使它们能够胜任3个月的远海作战。督政府在同一天还发布了数道命令,指示驻意大利指挥官在热那亚征调所有船只准备运兵,并命令马塞纳将军立即启程到意大利契维塔韦基亚调兵遣将,同时命令在阿雅克肖的沃比翁将军整装待发。
  虽然这项军事行动的目的是绝密的,连拿破仑的高级将领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调兵和运兵计划却在紧锣密鼓之中付诸实施了。
  两天之后,即3月7日,督政府任命布吕埃斯海军中将担任舰队司令,同时继续为远征军准备兵力、弹药和大炮。几天后,贝尔蒂埃被解除其在意大利军的指挥官职务,调回巴黎任远征军参谋长。一周后,路易·德塞①接替了贝尔蒂埃在意大利契维塔韦基亚的职务。
  3月中旬,陆军部长通知法国东部和东南部守军,在他们的军事辖区内将发生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他同时命令全法国和法国占领地的所有军事总指挥官向里昂调兵,然后由波恩将军组织和装备这些军队,并用成千上万艘驳船通过莱茵河运到地中海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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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决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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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政府对军事行动的目的讳莫如深,以至于从来没有和拿破仑共过事,而现在是远征军指挥官之一的克莱贝尔②至今还不知远征的终极目的地。更让人吃惊的是,海军部长本人直到3月15日还没有被告知远征的真正目的!
  两周后,即3月30日,拿破仑通知法军总审计官(ChiefArmyOrdonnateur和军需司令官的地位、薪酬和重要性相当的一种官职)絮西宣布远征军将由5个师组成,需要两个月的食物和弹药,5个师的兵力分别从5大运兵口岸,即马赛、土伦、热那亚、阿雅克肖以及契维塔韦基亚集结登船,由多马丁将军指挥炮兵;医疗队由18名军医、300多名护士和药剂师组成,由医生德热内特和军医拉雷指挥。拿破仑于3月21日通知“地中海军事委员会”必须在4月9日以前将一切出发工作准备就绪,但各个海港都没有足够的运兵船,更不用说护送的舰只了,大部分船只是临时建造或修修补补的,此外,布吕埃斯海军中将尚在途中,实现计划谈何容易。
  反对这次远征以及心存疑虑的远征军军官大有人在,因此半官方的报纸《箴言报》在4月1日发表的一篇文章上险些泄露了天机,该文称一次“兼有社会和军事性质的远征”正在成行,“其目的地是埃及。通过埃及进逼英国殖民地印度,要在那里打击英国。”与此同时,大部分拿破仑的军官,甚至连政府的高级官员都仍然被蒙在鼓里。为了弥补这一破绽,并进一步迷惑英国人,4月4日,《箴言报》上刊登了政府公告,称:“拿破仑将军将在10天内启程到布雷斯特担任英格兰方面军指挥官。”
  海军舰队和护卫队显然没有能够按照命令在4月9日出发。在海上执行任务一年多的布吕埃斯的舰队已经离开科浮岛,但是还没有到达。此外,大部分军舰在经过数月的海上航行之后,都需要维修并对大量减员进行补充。尽管如此,当由6艘法国军舰、5艘威尼斯战船和9艘三桅快舰(其中6艘是法国的)组成的破烂舰队终于于4月2日在土伦抛锚停泊时,布吕埃斯仍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然而,布吕埃斯和他的舰队所受到的欢迎是短暂的。离家一年多的布吕埃斯刚刚登岸便接到拿破仑和军事委员会的命令:他所指挥的舰队经过补给和载兵之后,必须向未知的目的港,“立即起航不得延误”。雪上加霜的是,委员会还通知布吕埃斯,由于海军经费空虚,无力支付他拖欠舰队9个月的军饷!
  海军中将不顾坐镇巴黎的那些人的决定,坚持舰队需要修整的时间;更有甚者,舰队将补充在沿海强征入伍的士兵。这当然意味着大量未经训练的水手将进行这次远征,尽管有命令“尽量限制外国人”入伍也于事无补。此外,布吕埃斯还做出了非同寻常的决定:清除不称职和不服从命令的海军军官,包括5艘军舰的舰长。还有,布吕埃斯拒绝接受3个月的修整期,坚持要经过6个月的修整之后才能出海征战。训练成千上万强征入伍的水兵是一件麻烦的事。舰队的纪律必须得到维持,布吕埃斯据理力争,现有的对整个舰队中普遍存在的不服从军纪的军官和水兵的惩罚条例过于宽松。革命中诞生的军事法庭陪审团制度应予以取消,应赋予舰长更大的权力,“包括在战争中有权对怯弱者处死的权力”。至于临阵逃脱的水兵,必须“就地予以正法”。对动摇军心者更应严惩不贷。“我们面对着舰只数量3倍于我们的强大而训练有素的敌人,”他用非常逆耳的语言对巴黎的海军领导总结道,“我们打算进行的战役,对我们是有决定性的。要么我们的海军蒙受耻辱,要么我们成为欧洲最强大的海军力量。归根结底,整个远征的胜败取决于压倒对手的制海权。”
  除了海军舰队的组建混乱无序,还有一些非常奇怪的延误因素。例如:拿破仑总司令还要带上法文、希腊文和阿拉伯文的排字模板,远征军里还编入了大量学者,包括天文学家、数学家、博物学家、地理学家、化学家、建筑师、各种东方语的翻译、道路和桥梁工程师,甚至还有一位热气球专家以及一位才艺出众的艺术家。
  成千上万的队伍很快集结于马赛和土伦地区,他们大部分是从莱茵河乘船而来。当军队的主计官从巴黎寻找第一批数百万法郎的薪金支付时,在财政上身无分文的拿破仑下令瑞士占领军从瑞士国库强行提取300万法郎,用船护送到里昂。的确,除了最基本的军需物资,如鞋袜、步枪(在刚补充的12,000枝步枪中就有10,000枝是坏的)、大炮、炸药以及运兵船只等奇缺之外,影响、限制和延误陆军和海军战备的最大因素是没有资金(尽管拿破仑和塔列朗都曾当面保证过资金无虞),仅马赛军港一项就需要耗资5,837,377法郎。同时,刚从契维塔韦基亚过来督促备战的蒙日惊愕地发现调兵的工作几乎停滞不前,他要拿破仑立即拨给250万法郎。在科西嘉也是如此,当地军需部门拒绝合作,除非以前拖欠的经费得到立即支付。法国舰队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们仍然欠着过去9个月的180万法郎的军饷。布吕埃斯不得不向拿破仑恳求资金。尽管如此,布吕埃斯仍然百分之百地支持拿破仑,不仅对他大加赞扬,而且“保证全力以赴争取远征胜利……效忠共和国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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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决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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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授权数百万法郎的开支,购买大量军火武器,向地中海沿岸大规模集结兵力,抢修和建造船只,以及强迫征用200艘以上的民船;但是,直到1798年4月12日,督政府才正式签发命令。在卢森堡宫,督政府将这支军队定名为“东方军”,任命“公民拿破仑、现英格兰方面军司令”为东方军统帅;同时下达命令,确认拿破仑率领的这支军队将“进攻埃及并占领这个国家”;同时,命令他“将英国人从他们在东方所占领的地方或其他地方驱逐出去……摧毁他们在红海的商业基地”。他必须“切断(保障)苏伊士运河,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确保法兰西共和国在红海的利益”,同时“要和土耳其苏丹保持良好关系……”
  在对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作毫无理由的入侵辩解了一番之后,督政府抱怨控制埃及政府的马穆鲁克“与英国有着密切的联系”,并愈来愈依靠英国。其结果,马穆鲁克“对法国人民充满敌意并以恐怖和残忍的手段反对法国人民,每天都对他们寻衅滋事、掠夺和杀害”,因此法兰西共和国迫不得已,只有“全线追捕共和国的敌人”。命令最后说:英国已经完全控制了好望角,法兰西共和国别无选择,只有打开通向“印度”的另一条通道。第三道命令指示拿破仑:基于马耳他对法国人的仇视,以及5年前马耳他拒绝承认新成立的法兰西共和国导致法国在地中海的通航瘫痪,故而这次要占领马耳他。随着这3道命令的秘密“发布”,在督政府看来,整个军事行动已经完全合法,可以放手去干了。
  战争的策划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次日,拿破仑好像觉得远征军的备战事务还不够繁忙似的,又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杰出的战略远见,他向督政府献上了一份题为《对英作战的说明》的长长的形势分析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他告诫督政府:虽然入侵英国的计划被搁置起来,但绝不能取消。事实上,他将这个计划视为全球军事战略的重要部分,入侵埃及只是其另一部分而已——其目的都是为了迫使傲慢的英国人坐到谈判桌上来,与法国和平共处。
  东方军总司令的这份令人惊讶的报告,提出法国将在1798年11月从两地登陆:一方面,4万军队从波隆那乘400艘战船出发进攻英国;另一方面,一万军队从被占的荷兰岛屿特塞尔出发进攻苏格兰海岸;与此同时,远征军同时征服埃及。这的确是一个荒谬而不合逻辑的白日梦,为实现这个计划,使法国海军能与英国海军匹敌,拿破仑提出了一个耗资巨大的造船计划,经费高达“4,000万~5,000万法郎”。
  这是个看来显得疯狂的计划——就相对弱小的法国海军而言,要想在英国的殖民地印度、埃及和英国本土同时打击英国是完全不现实的——却不能不说是个十分激动人心的计划。拿破仑认为,只有通过这样一个全球性的军事行动才能挫败英国。但是,拿破仑忽视了英国的海军战略,同时严重忽略了法国海军的训练、军官和水兵较差的素质。这是他整个军事生涯中的一个主要弱点。他制订针对强敌的横扫千军的作战计划时往往以他的个人愿望为基础,没有也不想去了解或考虑对手的军事实力、自己的不利之处或战略上的问题以及他自己可能出现的失败。
  很难说拿破仑提出这样的冒险计划是多么蛮勇,或是多么不负责任,或是多么疯狂……说到底,他毕竟才只有28岁!考虑到动荡不安的欧洲,与奥地利刚刚签署的和平协定带来的尚不稳定的和平以及英国仍然在欧洲大陆企图组成新的反法联盟,法国没有可能抽回自己边境和海岸的军队和海军力量。拿破仑目前连凑够埃及远征军的38,000人都有困难,到4月15日还差9,000人,更不用说海军征募新兵的问题和运兵船、护卫舰和攻击舰奇缺的问题了。
  最基本的军事装备包括枪支弹药、鞋袜等,对于埃及远征军来说都一直是个问题(拿破仑的正式建议只提计划用兵28,000人)。甚至连面粉供应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都有困难:科西嘉由于遭到干旱,水磨房无法运转,大量的小麦无法磨成面粉装船。而且,由于木材缺乏,船只和今后在贫瘠的埃及所用燃料都将是个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也是成败的关键问题是——如同布吕埃斯提出的那样——法国海军缺乏训练的问题。逃亡、低廉的军饷、恶劣的条件、死亡的威胁和不合格、不守军纪的新水兵和军官,使法国海军形同虚设。军官并不比怕死的水兵可靠,士气低落的海军是全军的害群之马,这使得新上任的海军中将布吕埃斯伤透脑筋。他需要足够的战船、水兵和军官,否则如何能够像拿破仑所建议的那样同时进攻印度、埃及和英国?即使为埃及远征军征集1,000万到1,500万法郎(最高数额未曾透露过)已经是一场噩梦了,而按照拿破仑的作战计划则需要5,000万法郎,这简直是个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和平协定切断了法国国库的财路,虽然从被占的荷兰、比利时、瑞士和意大利的战利品源源不断运往法国,法国国库仍然濒临破产,由于和平协定的签订,法国断了战利品和“战争贡献”这两个财源。此外,拿破仑在他的计划中还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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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决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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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3月份,拿破仑第一次提出远征埃及的计划,正是考虑到进攻英国“在数年内”是不可能的,因为需要时间造船和组建新海军。但是,一个月后,他却谈论起要在1798年11月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仅造船所需要的木材、麻和帆布等其他材料的订购就需要数月时间,此后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造好;即使从最快的情况考虑,使用最大的资金,执行拿破仑的计划也需要两年到两年半的时间。但是,他却白日做梦般地建议在7个月内发动这场战争。
  拿破仑的这个梦自然没有成为现实。不幸的是,蒙日当时没有能够研究他的这个最新的建议,实干的贝尔蒂埃也没有。尽管如此,这项伟大幻想的计划向督政府证明了拿破仑将军有着令人害怕的天才头脑,能够应付一项错综复杂的全球性的战略问题。虽说他的计划是不可行的,但却是出自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的计划,这个人将来可以干出任何他们所期待的事,也可以干出令他们害怕的事——他很快就要出征地中海另一边的遥远国度,谢天谢地,这真是令督政府松了一口气。
  1798年春,已经被远征事务缠身的拿破仑又遇到一件先令他奇怪后来差点使他气昏的事情。3月,一名因与约瑟芬不和而被她解雇的使女路易·科姆波茵向他指控他的妻子与一名叫伊波利特·夏尔③的年轻英俊的军官私通,这个夏尔就是在意大利战役中陪同约瑟芬奔赴米兰的夏尔中尉。这名使女同时揭发他们还染指非法投资和投机活动。拿破仑深知下人的报复心和不诚实,下令大多数都是反对约瑟芬的波拿巴家族成员(包括哥哥约瑟夫)就此事进行调查。经过调查,3月9日,约瑟夫会见拿破仑并向他报告了调查结果,不仅证实了听到的一切,而且还有更多。
  约瑟芬于1796年与夏尔中尉初次相遇后便一见钟情,频繁往来。1796年~1797年的意大利战役期间,由于拿破仑或是其他人员的在场,使得这对恋人的私情受到障碍,但是,在坎波福米奥和约签订之后,就在他们回法国之前,两人在威尼斯找到了肆意放荡的机会。后来,当拿破仑在前往拉什塔特的路上时,约瑟芬和夏尔又得以有机会一起乘坐她的马车(用拿破仑的钱)旅行,花了数周时间翻越阿尔卑斯山,在马车越过国境时夏尔才与她分手。当妻子于1798年1月2日抵达巴黎时,已是数周之后的事,拿破仑虽然非常恼怒,但对于中尉竟敢与他平分秋色之事尚蒙在鼓里。还有,本身也染指各种投机活动和暗箱交易的约瑟夫告诉他的弟弟:约瑟芬、夏尔伙同巴拉斯和其他官员在专门与意大利军从事战争交易和欺诈的波丁公司投资,数额巨大,还涉嫌买卖国家财产,特别是北方被占领土的地产包括修道院等。
  拿破仑召见约瑟芬,和约瑟夫一起向她摊了牌。她痛哭流涕,声称这一切都是不实之词。“是啊,我的伊波利特,”事后她立即给她的恋人通风报信,“我恨他们所有的人。你,只有你能得到我的爱和温情的思念。真应该让他们知道我有多么憎恶他们……让他们知道不能如我所愿地经常见到你,我是多么后悔和失望……喔!我对这些怪物都干了些什么,使他们这样对待我?”她甚至提出了和拿破仑离婚的打算,但受到夏尔及时的制止。拿破仑和约瑟夫知道了她的不贞和放荡,但缺乏来往信件等真凭实据,只能警告她:如果再和夏尔在他的公寓或波丁公司的办公室里私下来往,或是再介入波丁公司的投机生意,她将承担后果。
  约瑟芬藐视所有的人,不但继续和伊波利特·夏尔公然约会(他现在已经退役回家专门从事兴旺的买卖),而且变本加厉地在波丁公司搞投机生意。与此同时,拿破仑情绪显然得到缓和,接受了约瑟芬的否认,告诫她今后好自为之,一周之后还为她在凯旋街买下了一栋豪宅。拿破仑日夜操劳各种政治和军事计划,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过问约瑟芬的贞操之事。可是那个夏天,当他远离法国海岸之后,拿破仑被告知约瑟芬与夏尔的私通已经达到了他想像不到的登峰造极的地步。
  此时远征军已经万事俱备。虽说拿破仑原计划的4月9日出征日期已经过去,但至少他的军事指挥团已经组成,包括土伦的克莱贝尔、马赛的雷尼尔、契维塔韦基亚的德塞、阿雅克肖的沃比翁和热那亚的梅纳尔,由多马丁指挥炮兵、迪马指挥骑兵、卡弗雷里指挥工程兵。4月17日,拿破仑命令布吕埃斯准备于4月27日启程。但是,一个突发事件耽误了预定的行程。
  4月22日,埃及远征军的出发日期已经临近。拿破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次,他要求一定按照预定的计划行动。他从巴黎通知布吕埃斯:“我定于明天晚上动身来土伦。我希望在我到达时能够看到舰队已经准备好起航。”这是一份直率而急躁的文书;他将不再容忍任何借口。无论是否准备就绪,舰队务必在5天之内出发。但是,拿破仑的生活中经常出现难以意料的事情——现在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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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决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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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3日,信使从维也纳传来的消息使拿破仑无法动身离开法国首都。消息说4月13日,刚吃了败仗的奥地利人将贝纳多特公使所在的大使馆门前的法国国旗扯了下来,撕成了碎片,这面旗帜是1796年贝纳多特公使按照督政府的命令在法国大使馆门前升起的。这个愚蠢的行动是由冲动的维也纳爱国者干的,但贝纳多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关闭大使馆并离开哈布斯堡以示抗议。
  巴黎对此事的反应强烈。督政府立即下令从海峡地区向奥地利边境调兵。战争阴云笼罩欧洲,卢森堡宫内的特使来往穿梭。拿破仑命令他的机要秘书布列纳推迟动身日期。卢森堡宫紧急召见拿破仑共同协商对策,并命令他留在巴黎待命。
  次日,一名奥地利王国外交特使从维也纳赶赴巴黎,带来了奥地利政府的正式道歉。督政府为此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欧洲在这个时候重新开战。同日,督政府再次召见拿破仑,通知他“准备立即动身前往拉什塔特与奥地利政府协商……以便解决两国之间的一切问题”,包括诸如法国干预罗马(法国人在罗马逮捕了教皇并成立了罗马共和国)、那不勒斯、托斯卡纳和瑞士问题。于是,拿破仑“全力以赴进行谈判和签订协议的工作”。
  对于拿破仑来说,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如果他能成功谈判并签订一项包罗万象的国际条约,他将名声大振。奥地利人最害怕的就是这位个子矮小的科西嘉人,而督政府里的塔列朗和巴拉斯正是要利用这一点使他们能够获得最大利益。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自然暂时将埃及远征之事搁在一旁。尽管如此,拿破仑并没有放弃他的埃及远征计划,而是告诉土伦的克莱贝尔——远征只是推迟数日而已。与此同时,他委托克莱贝尔临时代替他全权指挥,继续备战,随时待命出发。他给布吕埃斯寄去一份简短的说明之后便集中精力于他的新目标。
  有外交部长塔列朗的全力支持,有他军事生涯的发端人、现在仍是督政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巴拉斯作为后台,拿破仑自然有恃无恐、满怀热情地来回奔波于外交部和卢森堡宫之间,并致信奥地利高级外交官,称他不久即将前往拉什塔特,由于维也纳的致歉,他预计两国之间的问题能够得以和平解决。与此同时,法国继续向奥地利边境调兵遣将,使奥地利处于大兵压境的境地。
  不幸的是,拿破仑的身边缺乏可以给他忠告的人。显然,外交部长塔列朗无法制约这位科西嘉将军的虚张声势的要求。结果,在一次与巴拉斯私人会晤的情况下,拿破仑秘密地夸耀他有可能放弃埃及远征,但是,他没有向巴拉斯和塔列朗透露有关他个人目的和热望的任何想法。5月初,拿破仑向督政府公开了他的所有想法,他锋芒毕露、气势逼人地大谈如何利用奥地利的弱点在谈判桌上与他们讨价还价,以迫使他们割让更多的土地。作为对他的奖励,督政府里应该有他一把交椅(受到惊吓的巴拉斯早先就提出过28岁的拿破仑还不符合进督政府的法定年龄,即至少40岁)。督政们自然对他的权势欲大为震惊,更不用说他的目中无人和桀骜不驯了。他们需要和平,不能让拿破仑·波拿巴为所欲为。
  作为整个经过的目击者,巴拉斯认为拿破仑想在拉什塔特以法国的强大为筹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无望的牺牲者,“拿破仑不愿坐失如此大好良机”,而且“企图通过督政府独断所有欧洲事务,他不再掩饰对督政府的蔑视”,并且“以退出军界对我们进行威胁”。憎恶这个傲慢将军的督政勒贝尔立即拿出纸和笔——“将军公民,签字!”因自己这次的过分言行而受到羞辱的拿破仑,以“完全的沉默对此加以断然拒绝”。
  这次会见后,督政府五人执政团再次开会讨论,取消了拿破仑的外交使命和拉什塔特之行,然后令巴拉斯亲自将该决定通知拿破仑本人。
  当巴拉斯到达拿破仑在凯旋街的住所时,发现他的仆役正在朝马车上搬箱子,拿破仑正在打算动身去拉什塔特!他们的会晤只进行了15分钟,根据布列纳的回忆,他们两个人关在拿破仑的小书房里,巴拉斯要求拿破仑交出现在已经失效了的外交护照。“巴拉斯首先离开,穿过客厅,没有和拿破仑夫人打招呼。将军接着出来,将巴拉斯送到门口。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他的书房,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拿破仑对布吕埃斯口授了一封简函,命令他5月9日将部队装船,同时,告诉他的老朋友卡弗雷里将军:埃及远征将继续进行,他将于次日晚上动身到土伦去。
  拿破仑在法国最有权势的5个人面前蒙受的羞辱是他既不会宽恕也不会忘记的,他决心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他们完全不需要我了,”他对布列纳透露道,就像原来在布里埃纳军校时那样,“必须推翻他们……但是,时机尚不成熟……我还需等待……我将完全靠我自己了。也好,我们终于要去埃及了,那里有着获得荣誉的全部伟大机会……我将去获取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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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决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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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3日,拿破仑将军和约瑟芬以及布列纳一道离开了巴黎。匆忙之中,他竟未能注意到《箴言报》上刊登的一则公告,说的是一个战俘,名叫威廉·西德尼·史密斯的年轻的英国海军上校,靠拿破仑在皇家军校的同学路易·德菲利波的帮助越狱逃跑之事——有朝一日,这两个人都会在遥远的阿克海港与拿破仑狭路相逢。
  在赴土伦的5天旅途中,拿破仑一言不发地沉思着。但是,当他于5月9日早上6点钟到达土伦时,他已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了;最后的决心已定,现在就要促使其变为现实:他决定成功,去获取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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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军舰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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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千英里旅途、将近6天的车马颠簸,拿破仑将军已经疲惫不堪了,可是他却毫无倦容。抵达土伦后,他既没有休息,也没有在专门为他准备的、俯视熙熙攘攘的土伦港的石头宅子里陪伴约瑟芬或听布列纳汇报,而是立即视察准备登船的军队。他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他的下属一样毫不留情;他对待军事视察和对待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一样一丝不苟、严肃认真;他亲自检查士兵的战备状态,检查他们的枪支、刺刀、装备、大炮、由6匹~12匹马拉的两轮炮车以及弹药车等等。
  拿破仑发现这个法国地中海的海港被军舰、商船以及其他活动搞得异常繁忙,特别是部队的集结和调动。在这样一个通常相当平静的海港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活动,是很难逃过警觉的英国人和他们奸细的眼睛的。因此,务必使远征军尽快开拔。阿雅克肖、热那亚、契维塔韦基亚和马赛的东方军正在积极准备出发。但是由于重重障碍,拿破仑不得不再次将从土伦出发的时间推延到5月13日~14日。
  在土伦等待着拿破仑的是令人心烦的坏消息和问题成堆的报告,这使一贯精力充沛的拿破仑也感到应接不暇。铁面无私而办事高效的审计官纳雅克也送来了报告,报告中称他现在仍然缺乏付给海军的180万法郎的军饷,没有这笔军饷,海军拒绝出海打仗。他从哪里去搞到这笔钱呢?还有,仅海军就减少了2,049名人员(包括护航队的水手)。十分富有进取心的纳雅克说道,如果迫不得已,可以让平民和士兵充任巨大炮舰的水手!更糟的是,远征军的后勤十分困难,主要是由于缺乏资金,士兵和水手都没有足够的食物,于是军官不得不打开早已封存在运输船上准备在埃及使用的给养。远征军的马匹甚至连饲料也没有,纳雅克不得不将700匹马送回热那亚。
  来自马赛的雷尼尔将军的报告也不令人鼓舞。报告称他的13只运输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能意味着要推迟出发的时间。船上不仅缺乏水手,而且缺乏最普通的膳食用具、水壶、扫帚等,面临长期海上漂泊和数月作战的士兵们连起码的购买烟草等个人必需品的钱也没有。军队缺乏制服和被褥,数千桶储存在运输船上的淡水也“已经开始变质”。更有甚者,雷尼尔的炮兵军官和炮车驾车人一道从港口“失踪”了。马赛的海军军官报告他们那里有9艘船(包括护航队的2艘医疗船)不具备出海条件,原因仍然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钱”。同时,一位拿破仑十分器重的重要高级军官迪盖突然要求准许他辞去马赛的指挥任务,以便能回到巴黎在五百人团供职,这被拿破仑严词拒绝了。政治难道比军队更重要吗?!相反,他命令迪盖在马赛强征5艘大的民船送到土伦。现在,不仅是运输船、食物和供应品大量“失踪”,成百上千的士兵也“失踪”了。拿破仑抵达的那天下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所有离开兵团的军官和士兵——无论他们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必须立即回到所在部队。
  虽然有这么多令人头疼的事情,至少拿破仑在这里脱离了督政府的羁绊和干预,一切由他说了算。他将获得成功,然后回头对付巴黎。在这个黑暗的时刻,他意外地得到了最令人吃惊的安慰:脾气暴躁的克莱贝尔将军神秘地告诉他,他完全“理解”拿破仑的个人政治抱负并赞赏这位将军的“雄才大略”,克莱贝尔本人将“竭尽所能帮助他实现宏图大业”。
  此时,法国政府正在尽力使英国不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为了对这位受人瞩目的“由部长全权委任的拿破仑”从巴黎和拉什塔特突然消失以及对地中海沿岸明显的军事动向做出解释,他们在5月8日的《箴言报》上发表了一则声东击西的消息:
  据悉,拿破仑将军业已离开土伦,土伦港的舰队连同以前威尼斯海军舰队的一个海军中队打算打破英国人在卡地兹的封锁,解救出那里的西班牙舰队,然后一起进攻布雷斯特,会同那里的海军中队一道参加对英国的登陆行动。
  5月10日,负责在土伦装船的纳雅克,只装上了12,000军队和5,000匹战马,而雷尼尔的全部队伍都已经装船,准备从马赛出发了。尽管军事委员会力图制造一种井井有条的假象,但极其严格的拿破仑不断的责骂却导致了紧张和混乱。一切就绪准备从马赛开拔的东方军突然遇到了意外的8级大风,不仅打消了5月10日出发的计划,而且船只也遭到了不小的损坏。尽管如此,不敢违命的雷尼尔还是在11日出发,并于当晚抵达土伦。拿破仑是个不接受任何借口的人。
  12日凌晨5时,土伦港的天尚未亮,严厉的拿破仑登上了“阿尔塞斯”号听取雷尼尔的报告,马赛港被损坏的船只将尽快修复后立即赶来。同时,贝尔蒂埃命令骑兵在次日凌晨4点登上最后4艘运输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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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军舰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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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纳雅克又给他的司令官带来了更多的坏消息:“虽然我的愿望是恪尽职守,彻底执行阁下的命令和要求”,然而“单凭我个人的良好愿望是不能解决3万人马的巨大需求的”。他需要再增加53万法郎以解决各种港口的费用,120万法郎以解决拖欠的海军工资,145万法郎以解决食物储备、海军火炮和修理费——总计达318万法郎,如果要按时出海的话,这些钱就得在一夜间筹齐。拿破仑犹豫不决了。
  如果说他并不很担心钱的问题,那么每天有成千水兵和水手开小差的问题,他却不能坐视不顾。陆军的情况更糟,正如贝尔蒂埃向拿破仑报告的那样,军队由于开小差已经损失了25%的人员。
  更糟的是,布吕埃斯告知拿破仑,由于海上的风暴和风向改变,原定5月13日至14日的起航时间也许还要进一步推延5到6天。这些不协调的问题很难说是好的预兆。
  另一方面,这也给了深受爱情折磨的拿破仑能在港口和约瑟芬多待几天的时间;同时,给照常每周工作7天,每天从天亮一直忙到夜晚11点的布列纳一个机会询问拿破仑:他们可能会在埃及待多久?拿破仑对这位机要秘书的回答令人不安,他说:他将和他年轻的妻子和家庭分手,“或许几个月,或许6年,取决于那里形势的发展。首先,我要使那个国家成为殖民地”。而且,即使要待那么长,“我现在28岁(原文如此),6年后35岁,并不老;而这6年中,如果老天助我,我将有机会打到印度去”。
  埃及远征军尽管盔甲不齐,总算准备就绪,大部分资金也已经到位。现在万事俱备,只等顺风了。就在此时,海军谍报的密件送到了土伦总司令部。在马翁和米诺卡岛发现有27只战船组成的英国舰队,而在过去数月谍报一直称地中海没有发现任何英国海军的踪迹。另一谍报称:文森特海军中将和他的整个舰队仍然守在卡地兹。第三份谍报称:在突尼斯和萨丁之间的海域发现14艘船和三桅快舰。17日,布吕埃斯派出一艘船沿通往马耳他的方向侦察时,遭到3艘英国船和三桅快舰的追击。这令人不解。拿破仑如何处理这样错综复杂的数字和发现呢?从意大利海域也传来了一些发现英国海军的自相矛盾的不准确的消息,法国人必须有所准备。但对手的情况如何?他们究竟在何处?还有一份报告称纳尔逊①海军少将已于5月9日回到了地中海,但他只有3艘船和4艘护航的三桅快舰。无论敌人舰队的精确数量如何,总之,拿破仑知道越快启程越好。5月17日,风向终于变了。拿破仑命令布吕埃斯准备起航。
  5月18日下午5点,布吕埃斯下令鸣炮6响,这是命令所有还在岸上的人员立即返回战船的最后信号。拿破仑通知在契维塔韦基亚的德塞将军:他希望次日早上能够出海。遵照拿破仑的特殊指令,在契维塔韦基亚帮助德塞的蒙日回答:“在这里,我已经变成了亚尔古英雄②了!这是我们当今的伊阿宋③所创造的另一个奇迹……他将带着启蒙的火炬到长年处于黑暗之中的国度,他将去传播共和国的哲学思想,并在远离家乡的异国实现我们国家的荣誉。”尽管已经53岁,精力仍然充沛的蒙日抑制不住他的激动和乐观的心绪,这对拿破仑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鼓励,特别是因为蒙日是他在法国最崇敬的人物。
  一周的风暴过后,5月19日早上6点,天空放晴。布吕埃斯在拥有118门大炮的旗舰“东方”号上升起了信号,舰队起锚扬帆出航。拿破仑亲自下令,各军舰每晚要唱革命赞歌《向英国进军》。
  起航前,拿破仑在旗舰上向整个舰队发表了讲话:“好,让我告诉你们,你们还没有为祖国尽忠效劳,祖国也没有给你们多少报偿。”他又重提意大利战役的话题。他告诉他的远征军,他要带领他们到一个地方,他们可以在那里报效他们的国家,得到一切补偿。为此,他保证每个士兵回国时将得到5亩土地(这个诺言他没有能够遵守)。“你们将面临新的冒险,并和你们的兄弟,水手们一起分享……让陆地和海上的敌人在你们面前发抖吧!效法古罗马的士兵在平原和海上战败迦太基人的伟业吧!”当拿破仑从后甲板上步下时,“东方”号下甲板上集合的士兵们高呼:“不朽的共和国万岁!拿破仑万岁!”并高唱传统的革命歌曲。
  法国人克服了准备工作中遇到的重重障碍和困难,海军舰队终于从5大海港出发,整个舰队形成3个海军中队,每个中队有56艘不同等级的舰只和战船以及13,000名官兵。
  “维持严格的纪律,”在旗舰上的拿破仑要求布吕埃斯道,“并为我准备一张好床,就像是你给病人准备的那样。”曾经想当海军炮兵军官的总司令事实上并不善水性,无论海上是波涛汹涌还是风平浪静,他都要晕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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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军舰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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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和布吕埃斯都深知加强严格纪律的必要性,特别是每艘运输船的船舷上都装满了军需物资和人员。法国海军的“皇后”、有着三层甲板的“东方”号在这方面也许比其他船更加糟糕,因为它装着许多远征军的指挥官和舰队司令官,包括拿破仑的最得意的副官和布吕埃斯的副将,此外还有非军事人员、医疗队的军医官等。原来最多装载1,000人的军舰现在的人数达到2,000余人,几乎所有的角落和缝隙处都挤满了人、塞满了物品,包括拿破仑个人的4,800瓶葡萄酒。
  整个说来,远征军共有31名将军,其中16名在1789年之前就从军,在皇家军队受过正规训练,但11名是新近征募的军官,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还有5名只有不到9年的军龄。
  除了成千上万的军官和士兵之外,远征军还包括了各种在敌对国家能使军队自给自足的工匠,如铁匠、马具工匠、各种运货马车的车夫、上千名驯马师、面包师、厨师、裁缝和枪械师。
  在365艘海军舰只和运输船上,除了成吨的食物、酒、白兰地、淡水、服装和轻武器外,还有171门火炮、马车、四轮马车和757辆其他车辆,云梯、铁锨、10,000多柄锄头和斧头,不用说还有45,000吨炸药和12,000吨子弹。此外,还有1,330匹战马,将战船变成了临时的马厩。
  远征还具有理论上的学术使命,化学家贝托莱④和他的同事装了成百箱的天文学、化学、物理学、地质勘察、外科手术和医学方面的仪器以及成千上万卷科学、哲学、历史和地理文选组成的图书馆,以及久已过时的埃及地图。
  舰队由13艘主力舰护送,共有309艘运输帆船——以3个平行的队形犹如放牧的羊群一般分散行驶在数平方英里的海域上,主力舰的行进速度只是通常速度的一半。三桅快舰犹如训练有素的牧羊犬一般前后护卫着舰队,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运输船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旗帜,有法国、西班牙、力古利亚、托斯卡纳、拉古萨、马耳他、土耳其、威尼斯、丹麦和瑞士国旗。船长及水手也来自四面八方。连同水手、军队和非军事人员在内,舰队共有54,000人,理论上,食物和饮料能够自给,马匹的饲料也是如此。在登船的总人数中36,826名是远征军人。
  布吕埃斯在海图上为这群笨重的“羊群”画出了一条最安全和最直接的航程,土伦和马赛的运输船在海上会合之后,他们朝东向热那亚海湾的入口行驶,5月21日和热那亚的72艘运输船会合。
  在热那亚的会合完成后,布吕埃斯调头朝东南偏南方向驶向科西嘉海角。远征军人们仍然不知此行的终极目的地。绕过科西嘉海角最北端后,他们沿海岛东岸朝南行驶,5月27日,与沃比翁率领的科西嘉师的22艘运输船会合。
  现在,身负重任的海军中将布吕埃斯小心翼翼地指挥着地中海上今后数十年都不会再见到的壮观的舰队,他孤注一掷的事业可以说是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这支庞大的舰队还有一个任务:次日与德塞从契维塔韦基亚姗姗来迟的56艘运输船会合。完成这最后的会合之后,拿破仑终于可以向督政府报告:“我们已经全部会合,向我们的目标挺进。”
  如布列纳所说的那样,在如同2,000人的“浮动城市”的旗舰上,虽然“没有女人”,但生活却非常充实。布吕埃斯的船舱,以及总司令位于船尾的、有着眺望蔚蓝大海的舷窗的宽大船舱里,军官来来往往。拿破仑的这个船舱自然成了舰队的活动中心,那里,他一改在陆地上黎明即起的习惯,每天早上10点才露面。他一起身便由布列纳照料,他的身边当然还有副官、高级军官和经过筛选的仆役。除了偶尔和布吕埃斯和舰长在后甲板散散步,通常是讨论一些海军的特殊问题之外,他很少离开自己的船舱。用餐时,布吕埃斯和拿破仑慷慨地邀请大家豪饮美酒,但却必须和拿破仑一起长久激烈地讨论各种哲学和科学问题,辩论往往持续到凌晨时分,并且很少被音乐所打断,因为拿破仑不喜欢音乐。
  蒙日荣幸地成为拿破仑的座上客。蒙日是热情、外向和容易兴奋的科学家和数学家,他有两个十分溺爱的女儿,年轻的拿破仑成了他的养子。
  拿破仑·波拿巴最崇敬的蒙日原籍瑞士,是一个工人阶级家庭的长子,1746年出生在第戎南部。蒙日家的3个儿子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加斯帕尔·蒙日学习科学和数学,1764年考入里昂的学院学习。回到家乡之后在一所享有声誉的军事工程学校任教。
  蒙日的数学才能很快受到赏识。在这所军事学校他遇到了有才能的学生卡尔诺,后来与他一起参加了法国大革命。接下来的几年,他教数学、物理和化学,写了许多论文。正是在教书生涯中,他和31岁的寡妇赫本结了婚。由于他的妻子给他带来的一笔小小的财产,蒙日才有可能在社会和政治上崭露头角;同时,他也得到了更多从事实验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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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军舰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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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物理进行了更多的研究后,蒙日结识了当时有名望的一些科学家和哲学家,成为皇家科学院的成员。后来成为海军军官的校外主考官,并且是著名的法兰西研究院的成员。
  1789年大革命爆发后,蒙日成为雅各宾派的创始人,共和国思想的激进分子,主张摧毁一切封建等级制度,并处死国王。
  1792年8月,他被任命为海军部长。面对的是海上的劲敌英国和许多报复法国海军的叛变。蒙日进行了两次不成功的远征。到1793年4月,蒙日已经树立了不少的政敌——包括丹东,他强迫蒙日辞去部长职务。
  于是,蒙日又将大部分时间用于科学事业,包括为政府解决各种科学问题,诸如准备兴办大规模的钢铁厂、军火厂等,并建立了公制的度量衡制度。
  由于蒙日和他同事的努力,仅巴黎一座城市每年就能制造14万枝枪;法国铜炮制造厂由2家增加到15家;钢铁厂由4家增加到30家。蒙日是个热忱的爱国者,当他发现工人和劳工领袖破坏法国军队急需的军火生产时,他向当局告发了他们。
  1794年7月,随着罗伯斯庇尔的垮台,曾经为救国委员会工作过的蒙日也遭到别人的告发,被迫躲藏了几个月,直到他的逮捕令被撤销为止。
  如果说蒙日是以科学家的身份而著名的话,后来,他的名字就和巴黎皇家工程技术军校(1794年11月3日创立)的创始人的名字连在一起了。
  1796年5月,他成为新成立的法国科学院院士,并受命“访问被共和国的得胜之师新近占领的意大利,将你认为值得在我们的博物馆和图书馆里占有一席之地的所有艺术和科学的纪念品收集回来”。换一句话说,他被授予全权以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掠取战利品。
  正是在这17个月的漫长使命中,蒙日第二次遇到了意大利军总司令拿破仑将军(第一次是在1792年8月,刚升任上校的拿破仑在军中的事业受挫,曾求见当时任海军部长的蒙日,要求在法国海军炮兵中占有一席之地。虽然这位年轻人给蒙日留下的印象不错,但由于他于1793年4月辞去部长职务,因此未能助他一臂之力)。1796年7月7日,在米兰见面后,蒙日和拿破仑志同道合。当年7月23日,拿破仑签署停战协议时,蒙日在场。当时,拿破仑公开邀请蒙日到蒙泰贝洛宫,成为那里的常客。1797年8月,蒙日的政府使命完成之后,本欲告别拿破仑离去,但是拿破仑挽留他一起签署奥地利和平协定,因此他将行程推迟了数周。
  正是在这数周悠闲的日子里,拿破仑对蒙日谈到了未来的计划。其中特别吸引蒙日的是远征埃及的计划。拿破仑对这个计划特别注重,蒙日答应亲自为他收集有关的文献资料。
  他们的友谊现在已是牢不可破,他们形影不离直到签订坎波福米奥和约,10月8日,拿破仑委托他和贝尔蒂埃将条约原件送交督政府。回到巴黎后,作为一名有影响的人物,蒙日仍然和拿破仑保持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并于当年12月帮助拿破仑入选法国科学院的院士。
  从马耳他开始,蒙日登上了“东方”号;在船上除了布列纳之外,要数他和拿破仑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蒙日始终是他的座上客,”布列纳回忆道,“这位学者的思想充满活力,和总司令有很多相同的观点,并以他活跃的思想激起了拿破仑的想像。”但是,布列纳以及其他多数人都不了解蒙日对拿破仑决策的影响程度——特别是埃及冒险计划,蒙日曾经给拿破仑提供了大量的有关埃及的海图、统计、文章和地图。
  就这样,一位职业军人和一位平民科学家之间在一年前和平协定谈判时就建立的牢固友谊又得到进一步的深化。在以后的岁月里蒙日将一直是拿破仑的朋友和知心人。拿破仑始终信任和依靠他——他为人正直诚实、公正无私、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探险和挑战的精神,这正是拿破仑最欣赏的。蒙日是少有的实用数学家(对于他来说一切都要建立在公式和数学验算的基础上)和梦想家的二位一体。他生动的想像使他得以到达新奇而无人认知的彼岸,和拿破仑一样,他对身边的人完全不在意。对于拿破仑几乎一无所知的遥远国家的军事远征的策划,非蒙日莫属。
  海上航行中,拿破仑要花很多时间起草进攻马耳他和埃及的命令和计划,同时也有许多时间可以交谈。拿破仑最难以忍受的是海上生活的单调乏味和闲散。正如布列纳描述的那样:“法国的外交政策和政治是最常讨论的主题,但他特别喜欢谈论他刚刚获得的辉煌战绩。”当然,这是在他不晕船的时候。
  晚餐后,参加讨论的除了蒙日,还有贝托莱、布吕埃斯、冈托姆、卡弗雷里和其他高级将领。拿破仑从来不知疲倦,他的脑海里涌动着无数的问题和建议,他不断诱导他的部下思考各种政治和军事战役问题。之后,他又会将话题转到宗教,或是“其他行星上面是否有人居住”,或是“地球的年龄以及地球是否可能最后被大火或洪水所毁灭”之类的话题。他还对释梦兴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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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军舰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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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随着整个东方军的运输船和舰队在海上日复一日的航行,拿破仑必须考虑更为严峻和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那就是他这支庞大舰队的命运和远征计划的成败。拿破仑随时不忘英国人可能在海上发起的突然袭击,也没有忘记布吕埃斯提到过的法国海军舰队的命运对这次战役的成败将是决定性的。
  毫无疑问,拿破仑和布吕埃斯都不知道,当法国舰队还在土伦待命出发时,英国海军少将纳尔逊的舰队在5月9日已经驶抵直布罗陀海峡。纳尔逊的使命虽说是在地中海上摧毁拿破仑的法国舰队,但是他直到5月28日才得知法国舰队并未驶往直布罗陀而是在向未知的目的地进发,而此时两支舰队之间已经相隔800英里了。
  6月2日,布吕埃斯担心的事情似乎发生了,法国人发现远方的“英国船只”,他们确信无疑这是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先头部队。布吕埃斯立即下令4艘74门火炮的战舰和3艘三桅快舰前往侦察。
  惟恐运输船落入英国人的虎口,布吕埃斯下令船队形成攻击队形尽快驶向马耳他。布吕埃斯计划在数天内攻占马耳他,若久攻不下,马耳他就有可能召来英国人救援;那样一来,可能使远征埃及的计划推迟甚至永远无法实现。
  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又称马耳他骑士团,是1113年十字军东征时成立的。1187年耶路撒冷失落后,他们在具有战略地位的罗得岛建立了新的家园。1522年,中东奥斯曼帝国强大的土耳其苏丹占领了该岛。1530年,哈布斯堡王朝在马耳他岛为骑士团找到了一个新的避难所。他们在岛上修建了巨大的城墙,同时配有大量的火炮。1565年,土耳其人又对马耳他发起攻击,但很快发现这是个错误。虽然土耳其人用几百艘战船和上万军队对马耳他围困了233天,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只抛下了3万具土耳其人的尸体。
  1797年12月,在督政府授权远征之前,拿破仑曾经派出使者带着一箱金子秘密出使马耳他,对马耳他的守军和地形进行侦察,并用金子买通了守军人员。1798年3月3日,使者回到巴黎给拿破仑带去了详尽的军事报告。
  尽管马耳他有着数英里的城垛,但拿破仑对其详细军事布局已了如指掌。马耳他守军中有10,000民团(只在紧急情况时使用),大部分是未经训练和没有参加过任何战争的平民百姓。事实上,这里只有1,500名守备军和900门古老的大炮(多数大炮从来没有使用过)据守着城墙,守备军中仅有322名骑士,其中50名年事已高,只有272名尚能舞枪弄刀,而这其中就有200名事实上是法国人。基于这样的背景,加之数量可观的贿赂,1798年6月,拿破仑自然轻而易举地攻下了这个岛屿。
  6月8日,布吕埃斯的舰队终于见到了马耳他岛,他们发现来自契维塔韦基亚的德塞的小舰队和德克里斯的护航三桅快舰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他们了。次日,总计365艘战船的舰队经过21天的航行终于在瓦莱塔抛锚停泊了。
  不用说,6月9日,当马耳他人一觉醒来,在这个地中海上的古老海港发现眼前的大海上是一望无际的军舰和如同“浮动的森林”般的桅杆和樯帆时,不禁大惊失色。同样,法国海军军官在他们的望远镜里发现岛上貌似攻不破的城垛和要塞时,也是焦虑万分。
  既要攻占该岛,又不想以“征服者”姿态出现,拿破仑给瓦莱塔的守军发出信号,要求允许整个舰队进港补充淡水。10点,岛上回答:每次只准4艘船进港加水。这很好,为了攻击他们“总是需要借口的,无论是什么借口”。德塞将军得到命令立即登上“东方”号与总司令商量作战部署,决定从4个方向向该岛发起进攻。
  进攻之前,为了公众舆论和历史交代,拿破仑还要履行最后一道程序。6月10日,他命令法国驻马耳他领事向马耳他守军指挥官递交了一份正式抗议书,指出:舰队有权进入中立海港获取淡水,“拿破仑总司令”对于该岛守军的否定回答“十分震怒”。而且还指出:他熟知“阁下的前任(1793年马耳他拒绝承认新成立的法兰西共和国)所给予英国人的优惠待遇”。因此,拿破仑“决定使用武力来获取应该得到的礼遇……而我预料贵方没有阻挡的可能性。”
  事实上,法国舰队的突然出现对于马耳他岛的骑士团来说,并不应该感到意外;因为早在5月中旬,拉什塔特的奥地利外交官给他们的密件中就通报过形势:“卑职写信是提醒阁下:土伦之远征矛头直指马耳他和埃及……贵岛肯定会遭到袭击,但是,如果你们不战而降,你们将成为全欧洲的耻辱(并将得不到任何支持)”。
  在法国人面对的众多要塞中,主要是控制进入瓦莱塔港咽喉要道的3大要塞。但面对岛上漫长的阵线、1,000多人的守军和900门火炮、迫击炮和榴弹炮,拿破仑并不感到忧虑。他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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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军舰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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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一次被证明是正确的。开战后不到24小时,6月11日上午9点,一名马耳他信使前来“要求停战”。法国人很快答应了。当晚10点,6名马耳他人组成的全权大使团登上了“东方”号,经过几个小时保持面子的讨价还价之后,大使团于凌晨3点签字投降,割让马耳他给法兰西共和国。法方付出的代价仅为3死6伤,马耳他方面仅死了“几个人”,数百人被囚禁。
  在“东方”号甲板上签署的“条约”中规定:“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将马耳他岛的所有主权和财产无条件交给法兰西共和国。”法国则答应“依靠其在拉什塔特的影响”为骑士团的首领在德意志某地获得“一个适当的公国君主地位”(后来没有兑现)和30万法郎的年金。骑士团的其他骑士则每人获得700法郎的年金,200名法国骑士允许回到法国。结果诺言许下了,年金却从来没有给过。
  投降文件尚未签署,6月13日,拿破仑就向全军公布了法军大获全胜的消息:“我军公告——敌军已经投降!马耳他获得了自由。”去年签署了坎波福米奥和约和哈布斯堡王朝投降条约的28岁的将军,现在又在8个月内创下了第二个非凡功绩。拿破仑完全有理由为自己高兴: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实现。
  法军开始迅速而不流血地接管该岛的行政、司法和宗教事务,同时以传播法国的自由思想为由,没收马耳他骑士及其他人的公有及私有的财产甚至教堂的财产。
  6月13日,条约上的墨迹未干,拿破仑指派“公民贝托莱”为法军的监察官,命令他没收“金、银和宝石”——马耳他骑士团自12世纪以来积累在圣约翰教堂地窖里的宝藏。天黑前,第一车满载宝藏的车辆驶向瓦莱塔并装上了“东方”号——法兰西共和国又给了民主一记耳光。
  拿破仑正式通知督政府:从教堂所获得的战利品系价值总计为100多万法郎的金银,另有12万多法郎的物品取自骑士的宫殿和圣安东尼教堂等。拿破仑声称他留下了价值100万法郎的财宝“作为守军的费用”。事实上,从私人领地和公共建筑中所掠取的金银财宝总计价值达700万法郎,其中黄金占500万法郎,白银器皿占100万法郎。拿破仑和他的将领们在报告中打了个很大的折扣。至于拿破仑到底得了多少,忠诚的布列纳则始终守口如瓶。
  照说,征服马耳他已足以让拿破仑凯旋巴黎,再一次享受胜利的荣耀了;但他的主要目标是埃及,马耳他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已。在马耳他期间,拿破仑终日忙于起草法令、命令、决定和约见等,晚上他仍然睡在“东方”号上,只是在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时才登舟上岸。
  拿破仑之所以在马耳他匆忙行事,是害怕在这儿或去埃及途中与英国的纳尔逊将军的地中海舰队遭遇。他通知法国远征军“随时待命出发”。远征军在这儿换上了新的薄布军装;舰队和运输船添加了淡水、蔬菜、食物、劈柴以及草料和马匹,同时腾出地方装上了大约400只马耳他绵羊。6月18日晚,马耳他骑士团除了少数几个入选远征军之外都离开了这个岛屿,约有350名马耳他人参加了远征军。
  拿破仑在宣布马耳他执行法国革命的原则之后,许诺个人的宗教信仰自由,包括伊斯兰教,并为此解放了约2,000名在马耳他的北非和土耳其奴隶。他在指派沃比翁将军为马耳他的新统领之后,终于有时间给他的哥哥约瑟夫写信,通报他的最新战果和良好的健康状况了;拿破仑还要约瑟夫送约瑟芬到埃及与他聚首。发出这最后一封到巴黎的信后,拿破仑指示布吕埃斯准备一大早就起航。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顺利。
  “东方”号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价值连城的宝船了。到达马耳他后的第十天,即1798年6月19日,布吕埃斯向舰队发出了起锚开航的信号,航向东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周内他们就能见到他们那秘密的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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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炮兵上尉:他的祖国需要一个救世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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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是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的。凌晨2点30分,他亲自率领3个师约5,000人徒步向亚历山大港进发。尽管食物和水都没有来得及从船上卸下,他们还是在数小时内就来到了距开亚历山大港一英里半的地方。夜色中,法军遭到敌人骑兵的袭击,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和厮杀。从此时到3年后法军离开这里为止,马穆鲁克骑兵的这种神出鬼没的袭击战术从未间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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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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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止不住想……为了使我们摆脱法国强权的蹂躏,从而给欧洲事务带来一个新的体系,纳尔逊舰队的胜利是多么重要,此时此刻进行一定的冒险又是多么绝对的必要。”1798年4月,英国海军大臣斯宾塞给海军中将文森特的信中这样说。
  5月,纳尔逊的3艘军舰和4艘三桅快舰朝里昂海湾驶去。当他们离开耶尔岛75英里时,在5月20日至21日的夜里,纳尔逊的舰队遭到台风袭击,装载有74门炮的旗舰“先驱”号的横帆受风几乎倾覆,主桅和顶桅被飓风折断,旗舰几乎完全被毁。当文森特的舰队和纳尔逊在6月7日会合时已经为时过晚。法国舰队早已离去。
  纳尔逊年纪很轻,并在卡纳西会战中右臂受伤截肢。英国高级海军将领曾反对由他率领舰队追击法军,但海军司令部和海军中将文森特仍然认为39岁的纳尔逊是在地中海追击法国人的惟一正确人选。
  正是在6月7日,纳尔逊接到了文森特修正的命令。虽然文森特自己对于拿破仑的目标并不清楚(他估计拿破仑远征的目的地可能有那不勒斯、西西里、葡萄牙、西班牙和爱尔兰),但他命令纳尔逊“前往搜寻和打击在土伦和热那亚备战的敌人舰队”。当时,英国的陆军大臣邓达斯对此持不同的看法,他于6月2日写信给海军大臣斯宾塞:“文森特的作战指示中是否提到拿破仑远征的目的可能是埃及呢?或许是我的想法过于奇怪,但我却无法不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产生这样的想像。”
  直到5月28日,纳尔逊才得知法国舰队已经离开土伦,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战机。纳尔逊不得不在广阔的海域内进行了为时10天的搜寻,但仍然对法国舰队的目的地和他们眼下在何处一无所知。尽管如此,文森特给纳尔逊下达的命令是“在地中海、亚德里亚海、摩里亚群岛甚至进入黑海的任何地方”全面搜索敌人,一旦发现,“立即击沉、烧毁或摧毁”它们。现在,纳尔逊正在为此努力。
  于是,出现了海军史上最著名的追击战,英国舰队于6月22日驶抵那不勒斯,然后驶入莫西那海峡。6月22日,纳尔逊接到情报(错误的情报)称拿破仑已经攻下马耳他,然后离开了马耳他。“如果他们驶过西西里,”纳尔逊给邓达斯写信道,“我相信他们的目的是攻占亚历山大港。”于是,纳尔逊扬帆直驶亚历山大港。纳尔逊和拿破仑都不知道在6月23日那天,两支舰队事实上相隔仅78英里之遥!可笑的是:一心要追到拿破仑的纳尔逊过于性急,和拿破仑失之交臂,并于6月28日全速赶到了亚历山大港,却根本不见法国舰队的踪影。性急的海军少将也许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情报,又立即率领舰队朝东北方向的君士坦丁堡驶去。纳尔逊又一次和拿破仑失之交臂。他们谁也不知道,在6月29日那天,驶离亚历山大港的英国舰队和驶向亚历山大港的法国舰队曾经相隔得比6天前更近,只有74英里,仅数小时航程而已。
  纳尔逊是在3周之后才得知这次失误的,他咒骂自己倒霉的运气和拿破仑奇迹般的脱险,叹道:“魔鬼的孩子自有魔鬼的好运!”纳尔逊决定一直追到“天涯海角”。在君士坦丁堡匆忙补给之后,他再次调头驶回亚历山大港。
  6月27日深夜,由于风力减小,舰队的航速减慢,此时舰队位于埃及西北海岸180英里处,布吕埃斯海军中将命令三桅快舰“朱诺”号先行驶入亚历山大港,与那里的法国领事联系,了解有关形势的详细报告。两天后,就在英国舰队从水平线上消失后数小时,“朱诺”号到达亚历山大港,将领事马嘉隆(就是夏尔·马嘉隆总领事的侄儿)带上船,带到焦急等待着的拿破仑身边。
  马嘉隆登上“东方”号后告诉拿破仑:“一支由14艘炮舰组成的英国舰队在‘朱诺’号抵达亚历山大港前离开了亚历山大港……他们可能随时再度出现。”此外,气候突变,“海上掀起了狂风巨浪,船只失去了控制,军舰和运输船乱作一团,如果此时敌舰出现,将带来毁灭性的后果”。虽然这个消息给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一层阴影,但是,“我在将军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惊恐”。“现在,英国舰队已经靠近阿布基尔湾,正是英国海军突然出现的消息使拿破仑将军决定在马拉布特海湾登陆,”克莱贝尔将军说,“因为,拿破仑将军的计划是在3个月内同时占领尼罗河三角洲和亚历山大港。”
  根据领事的报告和拿破仑的决定,7月1日早上6点45分,布吕埃斯命令舰队驶近海岸、准备登陆。早上8点,舰队离阿布基尔湾还有数英里,布吕埃斯便命令战舰离开运输船先行驶向海岸。舰队在靠近海岸处抛锚准备登陆。11点,旗舰上发出了放下小艇登陆的命令。拿破仑命令远征军分3路登陆,但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很快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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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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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狂风大作,加上军队缺乏登陆训练,整个舰队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幸运的是此时此刻没有英国海军在场。登陆行动持续到了次日凌晨。一般不愿意提到大海的贝尔蒂埃这样描述:“狂风在海上掀起巨浪,我们根本无法驾驭小艇,执行登陆的指令遇到了巨大的障碍。”事实上,飓风常常将一只小艇掀到另一只小艇上面,有的小艇被撞碎,有的被巨浪掀翻,许多人溺死海中。布吕埃斯曾经劝拿破仑推迟登陆的计划,但遭到拿破仑的断然拒绝。一些载着尸体和伤残者的小艇被海浪冲上海岸。终于,首批2,500人率先登上了马拉布特海滩。拿破仑命令大炮和马匹登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根本无法将大炮和马匹从运输舰卸下。
  拿破仑是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的。凌晨2点30分,他亲自率领3个师约5,000人徒步向亚历山大港进发。尽管食物和水都没有来得及从船上卸下,他们还是在数小时内就来到了距开亚历山大港一英里半的地方。夜色中,法军遭到敌人骑兵的袭击,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和厮杀。从此时到3年后法军离开这里为止,马穆鲁克骑兵的这种神出鬼没的袭击战术从未间断过。
  拿破仑在亚历山大城下将军队分成3路向敌人发起进攻。亚历山大城守军的大炮缺乏弹药,守军本身更缺乏斗志,经过轻火器的一阵交战,上午11点,法军攻破了城门,亚历山大落入了拿破仑之手。根据贝尔蒂埃的报告(他的报告通常是由拿破仑口授的,因而值得怀疑),法军死21人伤60人,登陆时有20名士兵溺死。事实上,包括溺水在内的伤亡人数为数百人,其中梅努将军在城下被石块击伤,克莱贝尔头部中弹受重伤。午后,亚历山大派出代表到拿破仑的司令部正式投降。
  “我是来恢复你们的权利和惩罚那些篡夺者的。”7月2日,拿破仑用阿拉伯文向当地居民发布公告。“我比马穆鲁克更尊敬真主,尊敬他的先知和《古兰经》。”拿破仑决心打消埃及人的疑虑,表明他的友谊,以避免造成传统的征服者的表象,他对自己的军队下达了一系列的禁令和惩罚令,包括对“任何掠夺百姓和强奸民女者执行枪决”。另一方面,下令逮捕所有的马穆鲁克并没收他们的一切财产。拿破仑下令埃及人在24小时内放下武器并由各个区域的代表送交法国军队,法军保证友好相待并保护他们的利益。任何拒绝交出武器并“敢于对法军进行反抗的村庄将被烧毁”。法军所到之处将征用一切可以用来进行运输的牲畜,包括马、驴子、牛和骆驼。除此之外,对于拿破仑来说,埃及人民(马穆鲁克统治阶级的对立面)在理论上将是不可侵犯的。埃及的宗教、宗教领袖和寺院都将受到法国军队的尊重。拿破仑宣布:“每一个埃及人都应该为消灭马穆鲁克而感谢真主,并高呼:‘光荣归于苏丹!光荣归于法兰西军队!把马穆鲁克逐出教门,幸福属于埃及人民!’”
  对于法国人来说,这是一场新的战事,被征服者将受到保护;事实上,拿破仑经常感到在这方面难以维持他的军令,也难以对违令者实施惩罚,他们的行动常常破坏他的政策。问题是违反军令者常常是高级将领,他们有时是明目张胆地违抗命令,不断地损坏着他的权威。尽管如此,他的政策是很明确的:他要赢得埃及人民(马穆鲁克除外)的人心,按照法兰西的模式重新组建这个国家的政府,尽可能用和平征服的手段使之成为法国的殖民地。
  有些法规,例如他要求埃及人将所有的武器上交法军,是合乎情理的;但有些命令却是极其荒谬的,例如,要求“亚历山大的每一个居民使用三色包头巾”。更难以执行的是,拿破仑要求法军对“所有佩戴法军三色肩章的高级穆斯林长官致敬”。这些命令都在全军进行了宣读。所有的穆斯林寺院必须受到尊重,拿破仑宣布:“任何法国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都不准擅自进入清真寺……凡违令者均枪决。”军队也没有以往的那种小小的自由了,拿破仑特别提醒军队在市场上“拿任何东西都必须付钱……不得抢夺和辱骂埃及人。我们必须和他们交朋友,我们的战争矛头只能对准马穆鲁克”。在拿破仑宣布了一系列的法令和公告之后,亚历山大的伊斯兰教法典说明官和酋长签署了一份表示支持法国新政权的庄严声明。拿破仑征服埃及的宏图大业正式开始了。
  安全地占领了城池,守住了城门之后,法国人才看清他们周围是个什么状况。“可怕的沙漠,四处都见不到有生命的东西,白天骄阳似火,夜晚异常寒冷。”后继登陆的军队在马拉布特海滩露营,形势更加严峻。“我们缺乏所有的东西。既没有食物(除了从法国带来的干粮之外),也没有水壶和炊具,何况我们也根本找不到水。”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欧洲人都顿时陷入了像《一千零一夜》所描述的神秘境界之中。食物的问题需要待法军的后勤部队在数周登陆之后才能解决,但埃及这片土地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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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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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历山大港是埃及惟一的一座大海港。它实际上是坐落在一系列沙丘形成的长条形的土地之上,只有1.5英里宽,数英里长,城市面对地中海,后面是干枯的马里奥提斯湖的湖床和两个咸水湖——阿布基尔湖和埃迪库湖。这些咸水湖又将这座城市和内陆完全隔离,只有阿布基尔湖和马里奥提斯湖之间的窄窄的堤道和一条大运河将亚历山大和尼罗河上的拉马尼亚相连,成为这个海港通往尼罗河和开罗的惟一通道。
  这片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形并没有使担心伏兵的法国人松一口气:湖泊的周围全是沙漠,埃迪库湖周围则是大片的沼泽地。继续向内陆行进几英里之后,沿亚历山大港到拉马尼亚的运河(一年有半年是干枯的)边,偶尔可以找到一些棕榈树和田野、村庄和部落,包括比尔凯特和达曼胡尔。亚历山大港朝东40英里,沿埃及海岸便是尼罗河的支流罗塞塔的入口。朝西除了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别的。亚历山大港的地形十分险峻,只要扼守住海港后面的堤道和运河便切断了埃及惟一通往地中海的出口(1801年,英国海军就是这样从法国人手中夺取亚历山大港的)。
  当法国军队进入这座由亚历山大大帝创建的、曾经因其文化繁荣而盛极一时的古城时,发现几个世纪的沧桑岁月已经使这座古城衰败凋零了。当陆军上校洛吉尔通过庞贝门时,在他缺乏想像的眼中,看到的是:“很难想像还有比这座城市更加丑陋的地方了,没有任何往昔的辉煌和天才创建者所遗留的任何痕迹……几乎每所破烂房屋的大门上都留下了只知破坏不知保护的专制独裁者的印记。民房破败,无人修缮……另有一半就完全是废墟了。”
  由于害怕英国海军的突然袭击,拿破仑命令剩下的军队尽快登陆;但由于天气恶劣,计划执行得很不顺利,几乎一半以上的人和大部分马匹、大炮、装备和食物都暂时无法登陆。在开始登陆24小时内,上岸的部队处于极其混乱的状态;由于缺乏良好的组织,这种混乱状态延续了数日甚至数周,大量人员死于饥渴。
  7月3日早上5点,还有两个师尚未登陆,拿破仑召集了所有的炮兵军官和工程兵军官。他们从亚历山大的指挥部出发进行考察,在全城检查了水源和食物供应情况、堡垒和新建的法国守军兵营。尽管困难重重,拿破仑还是决定尽快完成这里的工作以便进军开罗;如果要一鼓作气打败马穆鲁克,时间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他在贝尔蒂埃的得力帮助下对这个城市进行组织,同时在到达埃及的第6天他就委任马嘉隆和普西格(Poussielgue)负责征税的事务。他安排过去的穆斯林首领重新回到传统的职位上,同时这座城市要由军事法律监管。军队完成登陆和整编,防务做了新安排,但由于拿破仑没有进行有效的侦察、收集情报和做好后勤计划,远征军所遭到的损失比与敌军对阵更为惨重。
  由于拿破仑的匆忙和大意,不仅登陆计划而且整个埃及战役计划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混乱。登陆行动突兀而不负责任,远征军的每一个战士都深受其害。实际上,拿破仑对于埃及的主要城市所在位置并不熟悉。在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他对其征途上的食物储藏、钱财、水井和储水地点却也一无所知。别说在异域作战,这样草率的作战计划就是在欧洲战场也是行不通的。何况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漠,与富饶的欧洲有天壤之别。在运输方面也缺乏足够的准备,远征军只带来了数百匹战马,必须在本地寻找马匹、驴子和牛(后来还有骆驼)以供骑兵、炮兵和运输之用。但不仅在亚历山大及其附近没有这些可供运输的牲口存在,而且使他万分懊恼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些牲口。结果,直到数周后到达开罗以及其后数月,拿破仑的骑兵仍然没有坐骑,从而毫无骑兵的作用可言;他的车辆、弹药车、辎重、军官、工程师和行李车都缺乏动力和坐骑。
  由于事前缺乏情报,几乎导致全军崩溃。拿破仑没有确定哪些地方是谷产丰富的地区(他们曾经到过罗塞塔和达米亚塔,但恶劣的天气使他们无法在那里登陆);他也没有考虑何处有磨坊可以为他的军队磨制成吨的面粉,还有烤面包的烤炉——别看这只是一个烤面包的问题,这个问题差点使拿破仑的整个远征计划功亏一篑。
  正常情况下,在政府授权军事行动之前数个月,贝尔蒂埃就应该收集这些基本的情报。但是,这次海军和陆军方面都没有派出情报人员到埃及了解有关后勤支援的情况。考虑到这次入侵的独特性,整个失败的责任完全应该由拿破仑一个人承担。事实上,他所得到的惟一的“情报”来源是夏尔·马嘉隆和普西格;他没有要求,也没有派遣或收到任何一个军事情报官员提供的情报。
  就这样,孤立无援的拿破仑军队在茫茫沙漠上,既没有面包也没有水;成千上万的士兵死于干渴、饥饿、疟疾、中暑和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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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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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征军司令的另一个疏忽是手上没有最新版的埃及地图。在这个几乎没有道路可供车辆行驶的国家,拿破仑实际上对于军队的行军路途和沿途情况一无所知,覆盖整个尼罗河三角洲的复杂的运河系统令他特别头疼。这个国家的桥梁奇缺,令人吃惊;这些运河,无论是干枯的还是有水的,都成了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拿破仑的队伍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不断跨越运河,其中有的大运河有120英尺宽。在埃及期间,他的军需运输车辆、炮车、弹药车以及步兵都不得不在极其困难的道路条件下艰难行进。
  由于使用的是过时的老地图,对于沙丘问题也不能很好地处理。一旦在行军路途中遇到沙丘,只有翻越过去,这从登陆一直到开罗近郊都给军队的人员和物品运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埃及的部落和贝都因人①反抗拿破仑的事情发生。拿破仑相信自己的宣传,即:他是伊斯兰和埃及阿拉伯农夫的朋友,马穆鲁克统治下的土耳其政府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原本估计最多会遇到8,000~10,000名武装的马穆鲁克的抵抗,打上一两仗的拿破仑,实际上从亚历山大到开罗的途中一直遇到凶狠的武装抵抗,直到名义上攻占了这个地区之后仍然如此。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而且这种情况是发生在距离巴黎较近的地方的话,如此不称职的司令官很可能不仅被革职,而且早就送到军事法庭受审或枪毙了。可是,拿破仑没有为此受到巴黎政府的传唤(那里的政府对埃及作战的情况基本上是被蒙在鼓里),正如纳尔逊说的那样:“魔鬼的孩子自有魔鬼的好运!”
  同时,克莱贝尔将军尽管脑部严重受伤,仍然可以指挥,至少每天可以离开昏暗的病房工作数小时(因脑震荡和颅骨挫伤,他还需要几个月的康复期)。由于缺乏高级将领的指挥,即使是严重受伤的人仍然要留在军中尽职。拿破仑给克莱贝尔6,500名守军留守亚历山大和已经投降的省份,直到他的伤痊愈为止。克莱贝尔带伤恪尽职守,非常称职。
  拿破仑下令准备继续开拔。洛歇·德达马斯将军负责攻占并驻守阿布基尔湾和那俯视停泊在海湾上的法国舰队的小小要塞,迪盖将军进军罗塞塔,由缪拉的骑兵作为先头部队。目标达到后,由另一名受伤的军官梅努作为驻守罗塞塔的总督,迪盖则回到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布吕埃斯中将负责组织一支由炮舰和小船组成的小舰队装上步兵,弹药和给养随拿破仑的部队沿尼罗河逆流而上,他的主舰队则留在阿布基尔湾“保护我们在那里建筑的炮台”。
  7月3日~4日,最后完成了登陆,到达亚历山大的德塞将军和雷尼尔将军接到拿破仑的命令,作为进军开罗主力部队的前锋。他们先于主力朝距亚历山大港37英里的达曼胡尔和拉马尼亚进发。虽然有一些大炮和弹药送上了岸,但剩余的还需要数周才能送到。在出发前,拿破仑告诉德塞:“你必须将大炮留待今后对付四五千敌人的骑兵时使用。”
  德塞是个乐观、自信、有时稍显鲁莽的军官。他带领队伍按照命令出发,但无情的酷暑骄阳使白天的气温高至非常,沼地、运河、咸水湖上瘴气蒸腾,沙丘上闷热难当,从一开始就耗尽了部队的体力和斗志。再加上呼啸而来的小股贝都因骑兵神出鬼没的袭击,用阿拉伯弯刀对他们凶狠砍杀,或是躲在沙丘后向他们开火,使法军成了惊弓之鸟。德塞的部队仅带了少量的食物和弹药,甚至连水壶也没有配备;他们很快发现在这样的条件下行军是可怕的生死搏斗,队伍走了仅仅20英里就有不少人死于干渴。
  根据贝利亚尔的叙述,这支开路先锋在成群的蚊虫之中露营时,发生了“一件怪事”。半夜时分,不知是什么东西抑或是什么人使拴在一起的战马受惊了。一匹马挣脱缰绳朝营地狂奔而来,营火已经烧成余烬,哨兵正在打盹。疲惫的士兵被突然惊醒,慌乱中端起滑膛枪胡乱射击。突发的枪声和喊叫声使其他的马匹也相继受惊,全都挣脱了缰绳,冲过营地,消失在黑夜中。等到将灯点亮,恢复正常后才他们发现打死了三四个自己人,同时有100多匹宝贵的战马丢失。“我不知道这样的惊吓是如何引起的,”贝利亚尔承认,“肯定是什么人有意制造混乱、散布谣言。队伍是如此混乱,如此惊魂不定,当时只要有25个~30个阿拉伯人前来袭击,我相信我们都会溃不成军的。”
  7月5日,雷尼尔将军的队伍赶上了德塞的队伍,海军上校佩雷率领着几十只船驶向罗塞塔;7月6日,迪盖的队伍(克莱贝尔的部队)紧接着出发。同一天,维亚尔将军临时指挥梅努的队伍向开罗进发,第二天下午,拿破仑和他的随从率部踏着通向拉马尼亚的干枯运河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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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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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塞的先头部队所遇到的问题也落到了后继部队头上,包括迪盖部队,贝利亚尔记道:
  离开亚历山大港朝罗塞塔进发还不到3个小时,军队行军的秩序就大乱。离开亚历山大港仅1.5英里,我们就进入了沙漠,到了上午10点,天气热得让人受不了,我们在沙丘中行走,口渴难耐,没有水,每走一步都有人倒下……后来我们得知已经有3个人活活渴死了。
  到罗塞塔的一路上都是如此。由于缺水,军队行进极其艰难,一路上的水井不是被投毒就是被毁,泉水也被掩盖起来。
  尽管如此,缪拉和达马斯的骑兵还是最终到达了罗塞塔,和所有人一样,军官洛吉尔的精神为之一振。“我们是在中午入城的。”他在日志中记道,“这个城市似乎相当不错。所有的居民都站在他们的屋子跟前,所有的店铺都开着门……尼罗河和尼罗河上的许多船只使我们兴奋不已。这是自我们踏上埃及土地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高兴。”事后证明也是最后一次。罗塞塔是埃及少有的几座有着平静的花园和田野、老百姓和店铺开着门欢迎法国人的城市之一。
  受伤未愈的将军梅努到达罗塞塔,他将成为这里的军人总督;迪盖将军继续向南行军,沿着尼罗河分水陆两路逆流而上,到33英里远的拉马尼亚和拿破仑的主力会合,挺进开罗。
  拿破仑的队伍7月7日出发,第8天早8点到达达曼胡尔。一路发生的是许多悲惨故事,其一是米瑞尔旅长之死。米瑞尔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军龄不到9年,但还是很快升到了旅长。他最近曾经和德塞发生争执,他认为整个远征军的计划安排是十分愚蠢的,并坚持认为应该鸣锣收兵、班师回国。那晚,他在达曼胡尔的营地徘徊,后来人们在沙土中找到了他的尸体。萨瓦里上校认为他是被阿拉伯人杀死的;但他的武器钱财和衣物都完好无损,而阿拉伯人通常是要对尸体断肢和剥光衣服的。事实上,绝望的米瑞尔是在沙漠上用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自杀的。这事不能声张,拿破仑对他的死没有表示同情和理解,而是对他的这种背叛自己和军队的行为十分震怒。
  在许多人眼里,离开亚历山大港后的第一站达曼胡尔似乎并不是个吉地,而是个孕育着凶险的地方——首先是马群受惊,然后是米瑞尔的悲惨自杀,接着是拿破仑的副官发生的事。当他们在达曼胡尔扎营之后,阿拉伯骑兵杀死了哨兵,直接朝拿破仑的营帐而来。拿破仑立即命令他的副官克鲁塞召集人马将他们赶走。年轻的克鲁塞纵身跃上战马,迅即召集了15名卫兵向阿拉伯骑兵冲去。双方交火的时候,克鲁塞处于劣势,拿破仑大声吼道:“抓住他们,妈的!冲啊!”但克鲁塞显然过于谨慎,让阿拉伯人从眼皮底下不慌不忙地跑掉了。“将军大发雷霆,”布列纳回忆道,“当克鲁塞回来时,拿破仑指责他对自己不忠,并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拿破仑当着众军官的面骂克鲁塞是个胆小鬼。克鲁塞不禁泪流满面、羞愧难当,后来,他对布列纳透露道:“我不能这样活下去了。我要战死疆场。我不能在他的眼里做一个忍辱偷生的人。”尽管后来的几个月克鲁塞参与了所有的大小战役,死神一直没有光顾,直到次年他才倒在了阿克城下。
  惧怕阿拉伯人袭击的情绪与日俱增,特别是他们的狙击手和骑兵使拖得过长的法军队伍中的掉队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割断落伍者的喉咙,抢劫其仅有的一点财物。但最令法国人毛骨悚然的还是少数几个被阿拉伯人轮奸后死里逃生的人诉说的故事——阿拉伯人在杀死法国人之前先将他们鸡奸。对于惯于在欧洲征服的城镇奸淫妇女的法国军人来说,这个消息令他们哭笑不得。当一个士兵报告这件新鲜事时,拿破仑只是挥手一笑了之:他不是还活着吗,那又怎么样呢?对法国掉队的军人进行鸡奸和斩首的事一直延续到部队抵达开罗,如果说这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使法国军人再也不敢掉队了。
  7月10日,德塞和雷尼尔的部队抵达了拉马尼亚,完成了从亚历山大到尼罗河57英里的艰苦跋涉,走完了进军开罗的第一段路程。
  当埃及人的船队从尼罗河到罗塞塔帮助法军增援急需的食物和弹药时,法军遇到了马穆鲁克第一次有组织的反抗。约300名被法军误认为是“贝都因”的马穆鲁克在拉马尼亚将法军搞得疲惫不堪。尽管随时可能遭到敌人骑兵的突然袭击,第一次见到尼罗河水的法军仍然兴奋不已,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危险。贝利亚尔旅长形容道:“快乐的叫喊声……每一个人都欢呼雀跃。”他们不顾指挥官的警告,冲出队伍,扔下滑膛枪和沉重的背包,兴奋地跳进混浊的河水里。“士兵们跳进水里,像牲口一样大口饮水。转眼间整个师团的人都来到了河边,河岸的一片西瓜地也瞬时被吃得一干二净……我完全相信我们在埃及的最大敌人就是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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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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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4个先锋师在拉马尼亚得到了48小时的宝贵休息时间,但是,人们发现尽管这里的大麦供应不成问题,却无处烘烤面包。当仍然没有面包可吃时,大家不免牢骚满腹。7月12日下午4点,德塞率部继续向前赶路,同时,安德列奥西将军接到命令将数百名炮兵和装备装上沿尼罗河逆流而上的随军小舰队。他们刚刚出发,拿破仑就接到报告:埃及最强大的马穆鲁克军事指挥官穆拉德贝伊率大军在开罗城外挡住了南去的通道,并正在朝他们的方向逼近,随他们而来的还有尼罗河上的一支舰队。
  拿破仑为终于有机会和敌人决战而心情愉快,他命令德塞快速沿尼罗河挺进到舒布拉希特,并做好黎明时发起进攻的准备。
  法国远征军踏上埃及土地12天之后,双方即将展开一场决定胜负的战役。
  这天凌晨2点,拿破仑命令部队拔营,向舒布拉希特进发。据探子密报那里已经有约4,000名马穆鲁克骑兵在村庄到尼罗河一线摆开阵势,部署了大炮和炮舰,严阵以待了。法军在抵达舒布拉希特之前攻占了两个村庄,在那里将其5个师组成了5个大方阵迎战马穆鲁克骑兵。法军刚刚将寒光逼人的刺刀上好,穆拉德贝伊的骑兵团就嚎叫着开始发起冲锋了。
  法军用榴弹炮和火炮还击。马穆鲁克几次冲锋都被打退。在法军强大火力的逼迫下,马穆鲁克不得不避开和法军的正面交锋。
  与此同时,尼罗河上的法国舰队因遭到马穆鲁克舰队的拦截,处境十分危险。一艘军舰被炸沉,马穆鲁克登上了两艘法军的帆船,经过激烈白刃拼杀法军才将其击退。但马穆鲁克顺流而下的舰队来势很猛,佩雷的舰队几乎招架不住了。正在此时,法国炮舰一炮击中马穆鲁克旗舰上的弹药库,整个旗舰顿时灰飞烟灭,敌军大乱。佩雷舰上的科学家和平民也拿起了滑膛枪参战。正如后来贝尔蒂埃说的那样:“当和祖国的敌人作战时,每一个法国人都是战士。”
  战斗结束后,拿破仑抓住战机,命令他的骑兵和步兵立即发动追击,在舒布拉希特将敌军围歼。
  结果,法军在舒布拉希特遇到的是12,000敌军,他们是由农民、奴隶和马穆鲁克骑兵组成的混合队伍。尽管敌军人多势众,法军在舒布拉希特与埃及敌人的第一次真正较量中很快取得了胜利。从贝尔蒂埃的报告看出法军伤亡很少,而马穆鲁克军死伤300多人。但是,一支强大的劲敌还在前面等候着这支侵略军。
  在舒布拉希特进行了一番抢劫之后,法军稍事休整;7月13日,拿破仑命令继续行军。炮兵和车队很快就陷进了沙丘和干枯的运河河床里,对于一支自埃及登陆以来一直缺乏食物和睡眠的疲惫之师,“这次行军是最艰难的”。每天都有大量的士兵相继死于饥饿、干渴、暴晒和劳累。但拿破仑不顾军心动摇、士气涣散甚至反叛,毫不犹豫地强行命令全军日夜兼程挺进。“将军是在拿军队赌博,”贝利亚尔说,“眼下军官多有不满,任其士兵在沿途的村庄偷走他们需要的一切物品。”甚至连担心遭到贝都因人的袭击的恐惧也不起作用了,掉队的士兵愈来愈多。由于拿破仑匆忙而草率的“计划”,仍然无法为疲惫的部队找到食物,军队完全没有能力提供后勤给养。结果导致愤怒到半疯狂的法军完全不顾拿破仑的禁令(包括违者就地处死),在他们经过的一贫如洗、毫无自卫的村庄里肆无忌惮地疯狂砍杀。除非军队得到食物和饮水并能躲避难以忍受的炎热,否则是无法维持军纪和秩序的。
  最疯狂的抢劫是由维亚尔师进行的,该师所到之处都导致一片恐怖。“很难想像还有比他们的军纪更加糟糕的军队了。”洛吉尔上校不止一次地伤心说道。“村民的哭泣和他们妻子的叫喊声交织成一片可怕的喧闹”,妇女爬上泥巴房子的平屋顶上,大声嚎哭,发狂般地挥动着她们的头巾,而“总司令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当他看到这些场面时,他愤怒地命令迪盖将军负责恢复军队的秩序和理性”。背负着沉重的背包,在这片荒漠上日复一日地行军,在地狱烈火般的7月酷暑下,他们的喉咙渴得冒火,黄沙的灼光减弱了大多数人的视力,他们的脚被沙和鞋(如果他们还有鞋的话)磨出了血泡,这一切都使得士兵和军官的忍受力超过了极限。更糟糕的是,“指挥官当着士兵的面,公然对抗拿破仑的命令”,洛吉尔悲哀地记述道。当迪盖发现了一处可供几个旅食用的储藏大豆的地方时,军需官拒绝将它们分配给部队食用;军官们抗议时,军需官说:“他不是他们(指士兵)的奴隶!”
  由于缺乏食物,饥饿的军队开始杀死他们绝对需要依靠的、运输用的牲口,包括驮弹药和行李的驴子,甚至烹吃军官带在身边的狗。德塞的炮兵队伍已经死了数百人,而贝都因人仍然不断地从他们的两肋进行袭击和包抄。沿路发现的麦田,已经被因没有磨面工具而愤怒的德塞士兵在田里放火将麦子烧熟吃尽,给后继的维亚尔和迪盖部队以及种地的农民留下一片灰烬。“当我们到达时,我们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喂马的草料。”拿破仑在给巴黎的报告中照例没有提到这些破坏性的混乱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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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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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军已经逼近瓦丹,前一战役落荒而逃的穆拉德贝伊已经在他们前面重新集结队伍。如果拿破仑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和他的敌人交锋,他将不会再有足够的军队面对敌人。拿破仑毫不怜悯地命令军队前去与敌人交战。他认为,在攻打埃及首都之前打一个大胜仗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不管怎么说,这是惟一的出路,除非退回地中海,承认失败。
  开罗已经遥遥在望,但又一片一望无际的沙丘使得法军灰心丧气。由于尼罗河的雾气蒸腾,夜晚仍然非常潮湿和寒冷。“这段行军更为艰难……”贝利亚尔报告道。
  7月18日,离开瓦丹3英里时,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富饶的山谷,覆盖着一丛丛的棕榈树和无花果树。”这使得军队悲愁的士气为之一振。但是,由于长时间在没有水源的荒漠上行军,来到瓦丹并再一次见到尼罗河后,军需官仍然拒绝给部队收集和分配食物。饥饿的士兵开始反叛。正如贝利亚尔所说:“虽然经过长途行军,部队已经十分疲惫,但这不妨碍他们一路抢劫并留下纪念。”此时,在瓦丹,拿破仑亲眼目睹了士兵不顾他的威胁,给众多的村庄造成灾难,这次他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他对抢劫的事大发雷霆。”萨瓦里在他的个人日记中记道,“而且,由于部队忍受不了炎热,掉队的愈来愈多,如果此时马穆鲁克来袭击,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大炮也陷进了沙丘,动弹不得。
  终于,拿破仑不得不违背自己的禁令,下令征用当地的羊群和谷物——他别无选择。也正是在瓦丹,军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们行军的目标,“在遥远的沙丘之上,我看到了吉萨的金字塔……以及我们充满希望的目的地开罗城的伊斯兰寺院的尖塔。这给了军队新的勇气。”萨瓦里上校说。但这并没有打消众官兵内心深处的绝望,一名愤怒的骑兵军官走过拿破仑身边时怒气冲冲地说:“嘿,将军,接下来阁下您打算带领我们去印度了,是吗?”拿破仑回敬道:“是,但肯定不是带像你这样的人!”
  是瓦丹广阔的田野、大片的绿洲带来的凉意,是在这里和尼罗河岸发现的丰富的食物拯救了拿破仑和他的军队。队伍终于能够吃到东西了,怒气也得以平息。但还没有等部队缓过气来,拿破仑又命令现在已变得不服从和敢于顶撞的军官让士兵清理满是沙尘的滑膛枪和大炮,为即将展开的战役做好准备。据密探报告,穆拉德贝伊军现在正在开罗城外的尼罗河两岸严阵以待。左岸是穆拉德贝伊军,右岸是易卜拉欣贝伊军。拿破仑24,000人马和穆拉德贝伊18,000人加上易卜拉欣贝伊的10万人部落军(大部分是没有正规武器和未经训练的农民)的一场大规模的厮杀在所难免。如果拿破仑要占领开罗或者想活命的话,他必须背水一战。
  经过一天的休整,瓦丹的5个师在凌晨3点整装出发。7月20日上午9点,拿破仑亲自跨上了战马,离开了沙丘。他们来到被阿拉伯人称为“牛腹”的地方,这里是尼罗河的分叉点,罗塞塔和塔米亚两条支流在这里形成了一片长长的无数的岛屿。“我们经过的平原非常可爱、富饶,有几个村庄。”萨瓦里记道。下午5点,法军抵达阿尔夸拉塔恩。
  次日,佩雷海军上校的河上舰队抵达,而尼罗河对岸的扎约翁谢克(Zayoncheck)将军的队伍也在兼程行军。
  尼罗河右岸的德托耶(Detroye)少校发现行军的条件令人失望。“没有比进军开罗更困难的了,”他在日志中记道,“天空在燃烧,大地被太阳烤得灼热。我们日夜兼程。扎营的沙丘常常移动,夜晚由于河水蒸腾,闷热难当。”虽说尼罗河解决了饮水问题,而且水牛、鸡和鸽子解决了肉食问题,此外还有西瓜和豆类,但“没有面包和酒”。他在日记中忘了提到毒蛇和无处不在的蝎子。如果说食物和饮料对这个旅来说不成问题的话,那么,他们的领导却是个问题。
  扎约翁谢克将军很难说是这样一支军队的理想军官,至少根据德托耶少校的看法是如此。“将军……看来是个有诚实品质的人,但却不是个好军官。缺乏性格、精力和基本的预见能力,他让他的队伍在食物丰富的地方挨饿。”他们的周围有食物,却没有安排人收集和分配。“由于惩罚不严,加之实际需要,导致了抢劫的发生,我军(指扎约翁谢克旅)路过的所有村庄都惨遭蹂躏,白天行军秩序极其混乱。”但拿破仑和他的高级将领喜欢扎约翁谢克,在贝尔蒂埃给督政府的报告中,照例隐瞒了真相,却赞扬扎约翁谢克是个“极好的领导者”。在罗塞塔和塔米亚两条支流交汇之处,沙漠起伏的热浪、荒漠的阴霾和沙丘渐渐被一望无际的田野、西瓜地、甘蔗田和黑葡萄园所取代。在隆起的山丘上是橘树和柠檬树果园围绕的村庄。虽说有1/3的村庄破败不堪,村民居住的泥棚“污秽并散发着恶臭”,法国人最终还是看到了“个子高大、身体健壮的人”,他们的女人“身材矮小、骨瘦如柴、极其丑陋”,那些孩子直到七八岁都光着屁股到处乱跑。尽管如此,法军发现这些村庄“非常好客”;然而,他们的音乐——由铃鼓、钹和竖笛演奏的埃及音乐,却“十分难听”——法军宁可不听这种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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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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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着蒙日、贝托莱和布列纳以及其他平民的佩雷海军上校的河上舰队,由于几艘大船在河上搁浅,战士人数也在渐渐减少。等他们驶抵尼罗河的主河道时,佩雷发现他只剩下8艘三桅帆船和8艘炮舰了。
  对于只有数百名骑兵、战术处于劣势、士气涣散的拿破仑来说,严阵以待的穆拉德贝伊大军是以逸待劳。看来,穆拉德贝伊军是要在开罗前面的一个叫做伊巴巴的村庄与他们决战。拿破仑一往无前。下午4点,风尘仆仆的绵延数英里的拿破仑远征军抵达了离开穆拉德贝伊军一英里半的地方。
  穆拉德贝伊军和尼罗河对岸的易卜拉欣贝伊军杀气腾腾。但法国人有所不知,舒布拉希特一战法军获胜已经造成了开罗城的恐慌。据埃及历史学家阿拉曼记载,法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加剧了人民的恐慌……尼罗河两岸都是我们的大炮和军队……尽管做好了这些准备,马穆鲁克王室仍然怕得要死”,开罗的富人“已经收拾家当准备一旦我军抵挡不住便逃之夭夭,政府竭力阻止人们逃离城市”。同时,伊斯兰教圣族后裔领袖埃芬蒂从城堡扛出先知的绿旗,“在数千手持棍棒的教徒护送下,大声诵读着经文前去助战。整个埃及处于混乱之中……”阿拉曼继续写道:“每个人都祈求真主保佑他们战胜法军。”首都开罗只留下了女人、孩子和老人,他们躲在泥屋后面。“杀人暴徒控制了这座城市”,愤怒的暴民抢夺了大部分欧洲人、基督教阿拉伯人、埃及基督徒、希腊人和犹太人,从他们的教堂、寺院以及他们家中抢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他们要杀死所有犹太人和基督徒”,在留守的马穆鲁克当局强烈干预下,才阻止了一场大屠杀。“他们每天都知道法国人离开罗愈来愈近了,但当局在部署抵抗时仍然举棋不定。埃及军队对自己缺乏信心,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措施对抗法军。”
  在有着一条干枯运河的开阔的平原上,德塞的师团摆开方阵,形成法军的中军部队。左翼和右翼师团各在一边,两翼之间是小型机动野炮。总共5个师团,每个师团组成一个方阵,面向敌军一字排开,共约24,000人,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刺刀的城墙”。随着鼓点和军号声,德塞师团首先向前缓缓移动,接着其他师团也迈步前进。
  刹那间,沙土飞扬,马蹄声大作,数万名马穆鲁克骑兵发出狂野的呼喊,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法军方阵。战场上顿时枪炮齐鸣,人喊马嘶。马穆鲁克军遇到了精心布阵的法军的滑膛枪和榴弹炮的致命打击,成片的骑兵被扫倒。骑兵奋勇冲杀,想从不同方向突破法军阵线,但是法军“方阵”的布局可以击退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少数冲进方阵的马穆鲁克骑兵也死于刺刀丛中,法军方阵岿然不动。残存的马穆鲁克骑兵不得不后撤,中央的德塞师团截断其退路,马穆鲁克骑兵死伤约3,000多人。左翼法军突入敌步兵军团阵地,越过土垒,夺取了60多门笨重的大炮。右翼的法军击溃了穆拉德贝伊军的部落兵,慌不择路的部落兵成群跳入尼罗河中,约1,500人溺死水中。来不及跳河的均遭法军杀戮,如同贝尔蒂埃所说,这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
  右岸的易卜拉欣贝伊军乘船渡河欲援救穆拉德贝伊军,但大势已去,他们遭到佩雷的炮舰轰击。与此同时,狂风大作,河上浊浪翻腾,黄沙漫天,易卜拉欣贝伊军什么也看不见,只得退回右岸。两岸的大炮一刻不停地轰击着。“我们的耳朵被炮声震聋,”阿拉曼报告道,“大地在颤抖,苍穹仿佛要落到我们头上……”弥漫的黄沙“给世界带来了黑夜”。
  不到一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穆拉德贝伊带着残存的骑兵向南朝吉萨金字塔逃跑,易卜拉欣贝伊军则向东逃进荒漠,像变魔术似的从视线中消失了。为数不多的法国骑兵朝吉萨金字塔方向穷追穆拉德贝伊军直到当晚9点才停止。
  此时,近在咫尺的开罗城内一片恐慌,难民如潮,他们携带着能够带走的财物朝城东门蜂拥而逃。一旦逃出城外,他们面对的是偏远村落里贫穷的埃及人。“不幸的难民遭到这些阿拉伯人的袭击,他们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他们的女人遭到奸污。”阿拉曼悲叹道。同时,在开罗城和尼罗河的另一边,得胜的法军在清理战场,从马穆鲁克人的尸体上搜索值钱的战利品。留在开罗的埃及人洗劫了穆拉德贝伊和易卜拉欣贝伊的宫殿以及其他王公贵族的宫殿,并放火焚烧。荒漠的大风顿时将火势蔓延全城甚至殃及河上的船只。“开罗有史以来尚未见过这样的夜晚,”阿拉曼叹道,“从未有人见过这样的惨景。”
  就这样,在1798年7月21日,金字塔大战就此告终。据贝利亚尔将军的统计,埃及人死伤1,000人,法军死伤仅30人。然而,更加实际的统计是,埃及人死亡和溺水者2,500人,法军死伤总计100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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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法老的领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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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拿破仑命令修建一座连接开罗和吉萨的浮桥。凌晨3点左右,穆斯林宗教领袖在幸免于屠杀的重要欧洲商人和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土耳其大使的陪同下,在都城冲天的火光下来到拿破仑设在吉萨的司令部。
  接受开罗归降后,胜利而疲惫的拿破仑签发了《告开罗人民书》,他告诉开罗人民自己是作为他们的“救世主,来摧毁马穆鲁克”,并保护埃及人和他们的贸易的。“不用担心你们的家庭、你们的住宅和你们的财产,特别是你们信奉先知的宗教信仰,这一切将受到我的尊重。”他坚持道,“法国人是来拯救埃及人而不是来毁灭埃及人的。”与此同时,拿破仑命令邦将军进驻开罗城。傍晚,开罗已在法军的有效控制之下。法国人克服了各种障碍和后勤补给的极大困难,达到了他们的目标——人人都对此感到惊异,除了拿破仑·波拿巴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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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深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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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8年8月1日,停泊在亚历山大港外的装载有80门炮的“弗兰克林”号上,海军上尉沙里耶在航海日志上记道:“海上风和日丽,风向西北偏北;微风拂面,海上波涛不兴。约一半水手今日上岸打井找水。”一切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当天下午2点,‘幸运’号打来信号,西北偏西方向发现12艘船……十分清晰,不用多久就确认了那是12艘战舰。旗舰立即升起紧急集合信号。阿布基尔要塞对面,海港入口处的小岛上,有两门臼炮的炮台立即做好了御敌准备。3点,布吕埃斯命令舰队各就各位,准备战斗,同时派出两艘双桅横帆船出海侦察。
  敌舰队顺风扬帆迅速朝法国舰队驶来。4点,又增加了两艘——它们的确是英国舰队。双桅横帆船“警戒”号靠近敌舰,在火炮距离之外试图将敌舰引向海湾的暗礁,但英国舰队对这种海战中惯用的手法了如指掌。沙里耶上尉记录道:
  5点,敌舰队将航向右转向阿布基尔直接驶来……这一对抗性动作使我确信敌舰队意在当晚对我舰队发起攻击。我海军司令布吕埃斯已经下令全体集合上船准备出海迎战,但很快发现我们人手太少,无法出海,他撤销了这道命令。事实上,我们每条船上都缺少20名最好的水手。他只得发出就地停泊迎战的信号。
  布吕埃斯的舰队之所以至今还停泊在这个易受攻击的开阔海湾,是有原因的。布列纳和贝尔蒂埃之所以能和拿破仑成功合作,是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对拿破仑察颜观色,琢磨他多变的念头。布吕埃斯则不然,他对总司令了解不深,也不善于应付复杂易变的形势。作为一个缺乏想像力的职业军官,他只知道执行确切的命令和具体的目标。他是个诚实、勤奋、彻底的人。他亲眼目睹他所属的贵族阶级是如何在1793年和1794年的大革命恐怖中垮台并被大批处死的。同时,也看到路易十六一手精心创建的法国皇家海军是如何沦为一支只有少数几个高级将领指挥的、军纪涣散、指挥不力、管理混乱的部队的。这几个在共和国铁腕下幸存的高级将领,虽目睹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因贵族血统而被处死,仍然愿意为共和国效劳。现在的法国海军就是由他们指挥的,他们——包括舰队司令布吕埃斯在内——都终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随时可能飞来的横祸和斥责。布吕埃斯不会忘记1793年他曾经因其贵族血统而被革命政府视为“嫌疑分子”;直到1795年才官复原职,次年11月升任海军少将,指挥爱奥尼亚群岛和科孚海峡战役。革命造成的混乱使他感到迷茫。现在,在埃及,在一个他尊敬但却不甚了解、而且永远无法理解的年轻人手下,他更加迷茫。拿破仑对于控制自己身边的人有一套诀窍,他将布吕埃斯打造成了一个听其摆布拍他马屁的人、一个受到大革命震慑的人、一个他可以随心所欲加以支配的穿号衣的仆人,布吕埃斯和难以对付的海军部长布律克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后者有一副伶牙俐齿、极其自尊、不向任何人低头。
  从舰队到达埃及水域并在阿布基尔湾抛锚停泊起,倒霉的布吕埃斯没有遇到过一件顺利的事:首先,他在错误的地方进行了组织得很糟糕的登陆行动;接着,在7月3日,贝尔蒂埃告诉他,拿破仑对于他“在法军进攻亚历山大时,没有封锁亚历山大新港,导致4艘巨大的埃及商船逃到海上,感到非常不满”。布吕埃斯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让他离开阿布基尔海湾去拦截商船,再说,他必须在大风暴中维持庞大的舰队不被吹散,并将人员和装备尽快登陆。7月4日,拿破仑又命令布吕埃斯将舰队驶进亚历山大旧港,条件是“如果风力减弱,水深允许的话”。
  由于拿破仑在战前没有认真收集研究地质水文资料,他不知道自己的舰队是否可能驶入这个重要的海港。他要求布吕埃斯测量水深,明确报告舰队能否进港,或是能否在阿布基尔海湾停泊并抵御敌舰的攻击,如果敌舰力量甚为强大,则将舰队撤至科孚海峡(据报告,纳尔逊的舰队实力和布吕埃斯的旗鼓相当,法国舰队载有1,287门火炮,英国舰队载有1,012门火炮,因此撤往科孚海峡的理由不充分)。
  和以往一样,拿破仑下达命令时从不考虑别人如何执行,或是否有可能执行。用手工探测海港水道的水深确定又大又重的战舰是否能够通过,即使对最熟练的水手来说,也是个费时的工作。这工作往往需要数周的时间,而不是如拿破仑认为的那样只要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后来,拿破仑对布吕埃斯的命令改为舰队暂时停泊在阿布基尔,除非遇到实力甚为强大的敌舰队。
  7月1日,开始混乱的登陆行动,7月3日,布吕埃斯给拿破仑送信,祝贺他攻占亚历山大,称之为“继续获得成功的令人愉快的先兆”。他告诉拿破仑虽然初步的探测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他将立即着手进行探测水深的工作(结果同样不令人满意)。但是,他提出,他的舰队不能继续停泊在阿布基尔湾,因为,如果“同等实力”的敌人海军舰队此时到达的话,他们“完全能够摧毁我们的整个舰队……如果我不幸仍然停泊在这里坐以待毙的话”。然后,他又自相矛盾地告诉拿破仑:“然而,目前我找不到别的地方,没有可供选择的锚位……离开你会使我感到不安,我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至少能够对你们的行动有所支持。”拿破仑没有对布吕埃斯的结论做任何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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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深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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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吕埃斯对自己的处境是清楚的:由于没有找到适当的水道使舰队进入较为安全的亚历山大港,他只能继续停泊在阿布基尔湾,直到舰上的货物卸完为止。虽然他也惧怕在那里遇上英国舰队的袭击,他却并不想离开拿破仑——因为那样会使整个法军处于没有海上保障和遇到意外情况失去海上退路的境地。他对拿破仑和法国军队的一片忠心老天可鉴。
  当然,还有其他因素使布吕埃斯无法断定他在此停留的时间长短,包括将部队的人员、弹药、马匹、大炮以及成千辆战车全部卸下送上陆地所需要的时间以及补充舰队两个月航海的给养,如绳索、船帆、木料、新鲜食物和水所需要的时间,这些补给品是任何一支准备出海的舰队都不可缺少的。
  海军拨款审查官若贝尔在7月9日给海军部长布律克斯发出的一份密报中指出,亚历山大港“缺乏海军停泊的条件,连最基本的设施都没有”,诸如干船坞、仓库和车间等,如果建立这些设施“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他认为小船是否能进港都难说,何况大船!在这种情况下,“总的感觉是一旦完成登陆,我们必须立即驶往科孚海峡,因为英国人离这里不远,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他还说,“布吕埃斯的决定完全与此不同……其结果造成了这里浓厚的宿命论气氛,甚至使我的原则也发生了些微动摇。”
  早在7月6日,布吕埃斯的第一份正式勘测报告就说明整个亚历山大港“是无法使用的,充其量是危险的海港”。布吕埃斯将这个结果报告了拿破仑,并附带说:“相信我,将军,我最大的愿望是支持你的军事行动。”拿破仑当天向督政府做了报告:“这个结论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在他次月给督政府的报告中却称他已经命令布吕埃斯在24小时内驶入亚历山大海港(这是他掩盖证据而虚构的谎言)。
  在亚历山大和拨款审查官若贝尔度过了几天时间之后,布吕埃斯回到了阿布基尔湾。由于水浅和暗礁的原因,他仍然将他的舰队一字排开,停泊在离海岸4英里的开阔海面上;因此,岸上的防御设施,包括阿布基尔要塞上的8门加农炮、和阿布基尔岛上的臼炮对舰队都无法起到有效的保护作用。布吕埃斯打算在7月为舰队获取新鲜食物和淡水的计划也完全不可能实现。因为阿布基尔湾一带的水井随时会遭到阿拉伯人的袭击,食物储备地则远在罗塞塔和塔米亚。甚至对布吕埃斯特别反感、竭力主张舰队在英国人到达之前驶向科孚海峡的若贝尔也认为舰队的形势十分危急,布吕埃斯目前没有条件出海航行。
  7月中旬,舰上的食物供应十分短缺,以致舰长们不顾以前下达的一系列命令,秘密给梅努将军(他不是拿破仑的朋友)写信,请求他增援食物供应。一位舰长泰弗纳愤怒地说道:“真正的饥荒开始了。我真不该到这个倒霉的国家来。”远征军一向不动感情的司库普西格乞求拿破仑:“舰队需要紧急的粮食增援。”他的手上已经没有可支配的经费了,尽管法军在马耳他掠得大量财物,拿破仑却拒绝发放使用,因此无法给舰队征集食物;埃及人拿不到现钱是不会将食物卖给他的。据普西格估计,布吕埃斯紧急需要275吨大米、330吨木材(舰队燃料)以及80头牛和150头羊。当布吕埃斯得知梅努准备派6条小船装运救急的食物增援他们时,他感激地说,这是解救了“因饥渴而濒临死亡的人们”。事实上,在出征前,海军部门为布吕埃斯的舰队提供了充足的给养,但大部分被拿破仑运到岸上给他的陆军使用了。
  布吕埃斯在7月26日发出了最后一封求救信,信中他提醒拿破仑:“我们是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漂浮着。”他们的面包和水都已经没有了。而且,整个舰队一旦遇到攻击将处于完全没有防御的境地。即使不遭遇进攻,目前至少已有3,000人离舰住院或是在岸上四处打井找水,还有的是擅自离船上岸,包括许多反叛的军官。“没有食物,军舰得不到维修,”他告诉拿破仑,“舰队处于瘫痪状态。”尽管如此,在两天后,收到法军金字塔大捷的消息时,兴奋的布吕埃斯从病中挣扎起来对舰队发布了公告:“共和国万岁!拿破仑万岁!我们英勇的兄弟部队已一举攻克埃及首都开罗!”他命令所有舰只鸣放24响礼炮以示庆贺,当天定量配给的食物和水比平时多了一倍。
  6月30日,拿破仑终于给他发来了回音,称他已经命令:“50条装运小麦和大米的船在亚历山大等待他们的到来,他必须尽快驶入亚历山大港。”事实上,拿破仑是在当天才命令塔米亚和罗塞塔的守军将粮食装船的。同时,拿破仑警告说:英国人进攻的危险仍然存在,“英国人的整个行动使我相信他们是要封锁马耳他”,因此暂时还不会进攻埃及水域。
  这封信和50船供应物都没有能够送到不幸的布吕埃斯手里。这是个残酷的骗局,拿破仑使海军司令相信他马上就能得到粮食。正如拿破仑经常提到的一句妙言那样:“在这个世界上,人必须表现得友好并许下许多诺言,但却完全不必遵守任何诺言。”事实是,布吕埃斯只收到了由6艘三桅小帆船运来的仅够舰队食用一天的大米和少量的淡水,此外一无所获——既没有肉和蔬菜,也没有小麦和面粉。周末时,舰上的定量比前两个星期又减少了一半,大部分在船上的人都受到疟疾的折磨。布吕埃斯本人也大病初愈,法国舰队也仍然停泊在毫无防卫设施的开阔海湾上。就在此时,即8月1日,海军上尉沙里耶报告发现英国舰队正在全速向阿布基尔海湾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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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深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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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敌舰后,海军少将谢拉和维尔纳夫不等命令就匆忙登上了“东方”号。布吕埃斯在“东方”号上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讨论如何对付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军官们群情激愤。只有一名军官主张出海迎战,较为谨慎的维尔纳夫和冈托姆则支持同样慎重的旗舰司令提出的停泊在原地御敌的计划。如果当初他们能够迅速派出三桅快速帆船出海迎战,而不是在这个挨打的海湾上坐以待毙;如果大量擅自离船的人员能够紧急回船的话,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但不管怎么说,全舰队挤在没有防御能力的海湾是无法御敌的。为了防止英国人传统的突破防御线的作战方法,布吕埃斯命令用缆绳将军舰捆绑在一起,使英国军舰无法突破。但是大多数舰长没有执行这个命令,只是抛下了第二主锚,以稳住自己的队形。
  “我一旦发现法国舰队就会对它们采取行动。”下定了决心的纳尔逊不止一次这样说。7月25日,听说法国舰队到了埃及,他的14艘战舰便从锡拉丘兹出发,第二次驶向亚历山大港。约驶了700英里之后,8月1日黎明,接近埃及海岸时,纳尔逊派出两艘74门火炮的战舰在舰队前面侦察。它们在中午时分到达亚历山大港。但在旧港仅发现几艘法国船,而且不是战舰。它们又向东行驶,很快就发现了法国舰队,并向纳尔逊发出了信号。“敌舰队在阿布基尔湾。”这是纳尔逊自5月到达地中海以来苦苦等待的时刻。此时是下午3点,这意味着如果他们要在当天采取行动,离天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纳尔逊既没有当地的海图,也没有当地的领航员。但他决心这次不能让追逐了大半个地中海、行程约2,600英里才好不容易找到的法国舰队再次漏网。
  因此,纳尔逊在他的双层甲板的旗舰“先锋”号上升起了信号:“抛尾锚,准备战斗……攻击敌舰的船首和中央。”5点,英国舰队逼近阿布基尔湾,纳尔逊命令舰队,每两艘战舰从两侧或首尾夹击一艘法国军舰。虽然他们没有足够的军舰攻击所有的法国军舰,但至少可以用这样的战术将敌舰各个击破。30分钟后,纳尔逊发出了全舰队期待已久的“以战斗队形进攻”的命令。6点多钟,法国舰队最终升起了彩旗,对率先驶入海湾的两艘英国军舰开火。
  纳尔逊的进攻计划是大胆而近乎冒险的。他是在自己不熟悉的海域、在既没有海图也没有当地领航员的情况下发起进攻的。他实际上是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即使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线上,也务必当日发起攻击。本以为英国人会在次日发起攻击的布吕埃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纳尔逊乘着顺风,扬满风帆继续进逼,一半舰只插入法国舰队的停泊线,对法国军舰形成夹攻态势。装有74门炮的英国军舰“卡洛登”号驶入浅滩搁浅。随着太阳迅速沉入海里,英国军舰选择了他们的攻击目标,并在目标前后或左右抛锚定位。正在闹头疼和牙疼的纳尔逊和被几个星期的疟疾和发烧搞得十分虚弱的布吕埃斯都决定要在阿布基尔湾上决一雌雄。
  13艘法国军舰和14艘英国军舰在阿布基尔湾上展开了海战史上极为惨烈的大拼杀。
  可怜数周来一直靠配给的食物和淡水维持生命、被疾病折磨得虚弱不堪的法国水兵(大部分还是新征募的第一次面对炮火的新兵)所做出的顽强抵抗堪称悲壮,其结果惨不忍睹。9点,英国军舰击沉一艘法国军舰,而另一艘英国军舰则被装有36门炮的法国军舰击中,成了在海上漂浮的废墟。大海战的高潮是在夜晚10点之后,法国海军的骄傲、布吕埃斯的旗舰“东方”号爆炸,全舰将士阵亡,连远在15英里之外亚历山大港的克莱贝尔将军司令部也听到了震耳的爆炸声,感到了大地的震颤,并看到夜空中“一团耀眼的巨大火团冲天而起,火越烧越大,最后化作一团黑色的、夹着火星的烟云”。这场悲剧的幸存者、海军上尉马辛(Massin)回忆道:“旗舰爆炸后紧接着是一阵悲哀的沉默,因为双方都被这恐怖的场面惊呆了,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火。”那天深夜,克莱贝尔接到了他派往现场的一艘小船的报告,报告人亲眼目睹了法国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悲惨场面。
  凌晨4点,月亮仍然高挂在海上,法国舰队收拾残部,再次开火;船桅被完全炸掉的战舰并没有被征服,这使得纳尔逊大为震惊。人类究竟有多大的承受能力呀?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海战的确一直延续到上午,炮声方才沉寂,两艘几乎没有遭到夹击的主力舰“勇敢者”号和“纪尧姆”号以及快速舰“正义”号和德克里斯的“黛安娜”号在11点得以顺利朝北逃脱,疲惫之极的英国舰队没有顾得上去加紧追击。
  这次海战的伤亡和损失在整个海战史上是骇人听闻的。13艘法国军舰,一艘爆炸,一艘被自己的炮火击毁,9艘向英国舰队投降。无论人们的看法如何,法国舰队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条件下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是令人敬佩的。三层甲板的主力舰“雷鸣”号上的大火一直燃烧到8月3日,英国人在该舰甲板的残骸上发现了200名官兵的尸体,而该船的定员总共也只有608名。5艘法国军舰的船桅全部被炸断,另有两艘的主桅被炸掉。英国人将这些军舰残骸中的6艘经临时处理后,驶到直布罗陀进行大修,然后投入皇家海军使用(其中有名的一艘“斯巴达”号在7年后的特拉法加海战中被英国人用来攻打法国人)。舰上存活的均被英国人抓获,死亡的则被英国人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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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深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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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次海战中,英国人也不可避免地付出了代价。“伯雷勒芬”号上的船桅被法国军舰的炮火完全炸掉,另一些舰只也被炸毁。英国海军共有218人阵亡,678人受伤。头部受伤的纳尔逊由于这次海战功勋卓著,被封爵位。
  考虑到法国舰队的状况,遭到惨败也不奇怪。法国人战死或溺水者共计1,700人,受伤1,500人,被擒获者3,000人。18,000人的法国舰队,只有1,800人死里逃生。除布吕埃斯英勇阵亡外,法国舰队共伤亡9名舰长,包括卡扎比昂卡和他9岁的儿子。尽管拿破仑在事后对布吕埃斯颇有微词,但这位45岁的海军中将在海战一开始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开战不久,他的头部和身上就多处受伤,半小时后,他的左腿被英国人的加农炮弹炸飞,他仍然不肯离开后甲板的指挥台;但没过多久,他就断气了。
  法国舰队被纳尔逊的舰队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对拿破仑无异于晴天霹雳,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在他一生的军旅生涯中,他从来不愿意承担任何错误的责任,不论是陆战还是海战,拿破仑很快会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在给巴黎的报告中,他指责这是布吕埃斯的过错。如果布吕埃斯“服从命令”,按照他的旨意在“24小时内”驶入亚历山大港,这场惨祸就不会发生。当然,布吕埃斯中将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命令。“如果说在这场重大的事件中他犯了错误的话,”拿破仑下结论道,“他的英勇阵亡已经补偿了他的错误。”
  根据拿破仑的命令,布吕埃斯曾经对亚历山大港的水深进行过勘测;勘测结果表明水深不够,拿破仑后来也曾经向巴黎如此报告过。但在海战后4个月,拿破仑命令接替布吕埃斯的海军少将冈托姆告诉巴黎,舰队可以驶入亚历山大港!这一次,软弱的冈托姆没有从命,公然对抗他的上司。“我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才会接受如此重大的责任,我的意见是:驶入这样一个港口对于任何吃水超过20英尺的船只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法国舰队中最小的舰只的吃水也接近22英尺。
  拿破仑的确提出过让舰队驶往科孚海峡的方案,但这也是不可行的,因为舰队尚未完全卸载,并且没有食物和淡水可供补给。再说,拿破仑所谓的驶往科孚海峡的指令不够明确,有些模棱两可;况且他说过,如果无法驶入亚历山大,也可以在阿布基尔湾停泊。即使布吕埃斯希望出海,如同在发现英国舰队的时候他曾经想到的那样,也是无法实行的,因为当时还有3,000人在岸上。船上的淡水桶已近告罄,储备的食物也仅够在海上航行数天之用,没有哪一个有责任心的舰队司令会命令他的舰队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海航行的。
  尽管如此,在后来给督政府的报告中,拿破仑继续指责布吕埃斯违抗了他的命令,没有将舰队开进亚历山大的旧港,而他的舰队是可以驶进这个港口的。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他指责布吕埃斯将舰队停泊在阿布基尔湾而不加任何防范措施,这一指责还有一些道理。阿布基尔湾没有进行适当的防御,海滩上也没有,布吕埃斯也没有派出护卫舰在海湾地区巡逻以便及时发现前来袭击的英国舰队(虽然拿破仑自己也以为英国舰队是在封锁马耳他)。最后,拿破仑又向督政府重复了他过去的论调:“7月5日,我离开亚历山大时曾经命令海军司令在24小时内驶入那座城市的港口,或者,如果他发现无法驶入港口的话就将舰上的大炮和货物卸下,然后驶向科孚海峡。”拿破仑还认为,他离开亚历山大时以为他的(并不存在的)命令已经执行了。正如布列纳所说的那样:
  在拿破仑给政府的战报中从来没有将整个事件的真实情况全面报告过,即使是对他稍有不利的事实,他也会掩饰真相。在可能的时候对事实进行伪装、篡改和隐瞒,他是很内行的。当别人的观点和他不同时,他常常更改别人写的战报,或是加进一些毁谤别人的内容,然后将其付印。为了自己的荣誉他不惜隐瞒事实——他认为不这样做是很愚蠢的。
  因此,拿破仑当然没有告诉督政府,布吕埃斯以及其他海军军官曾经无数次地向他请求给舰队补充军粮;他也没有向他们报告,在海战发生前不久,舰队官兵是在靠很少的定量食物和淡水维持生活,因而大家的身体都十分虚弱;他更没有报告,布吕埃斯几乎死于疟疾、在海战爆发前仍然十分虚弱。拿破仑自然不会向巴黎承认他是在战前没有为自己的海军司令提供充分的海军情报资料的情况下,就将这支舰队送到一个连是否能够驶入这个国家惟一一个港口的安全水域都不清楚的境地了。
  法国舰队失败的影响,他们很快就感觉到了。失去了海军、失去了重要的高级将领(布吕埃斯阵亡、维尔纳夫和德克里斯已从海上逃离),拿破仑和他的远征军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海上的退路已被断绝,在他们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剩下的惟一离开埃及的通路是在东北方叙利亚的土耳其海岸,但是大量的土耳其守军封锁了通往阿克、大马士革和阿勒波的通道。拿破仑在7月就告诉过他的哥哥约瑟夫,一旦攻下开罗,他希望“回法国去过几个月”。现在,随着法国地中海舰队的覆灭,已经不可能了。英国皇家海军牢牢地掌握着海上的控制权,他们可以在海上随心所欲;而且,东地中海上的另外两支舰队,俄国和土耳其舰队也开始与法国作对了。这意味着英国海军成功地封锁了埃及海岸,不仅阻止拿破仑从海上逃脱,而且封锁了法国从海上送来的眼下极其需要的增援、弹药和其他供应物。到达埃及后一个月,拿破仑和他的远征军成了埃及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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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深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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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4日,拿破仑给布吕埃斯的父亲写了一封信:
  阁下的儿子在后甲板指挥海战时不幸被炮弹击中。我现在怀着悲哀的心情通知将军(布吕埃斯的父亲也是海军中将)阁下您的儿子阵亡的消息。但是,他死得没有痛苦而且死得光荣——这是惟一能够使悲痛的父亲得到安慰的。我们远征军全体将士都有可能遭到同样的命运。战死疆场者是幸运的,他们将永远活在后代人的记忆中。
  这是拿破仑难得的充满哀思的时刻,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要应付——他必须从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埃及大灾难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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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失败的阴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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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远征军在埃及陷入了完全孤立无援的境地。英国巡洋舰大摇大摆地在埃及水域巡逻,封锁了亚历山大港,仿佛在随时提醒法国人:他们在埃及的处境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法国再派一支舰队前来援救的可能性也愈来愈小。这种情况可能没有谁比亚历山大港的卫戍军司令克莱贝尔将军更清楚的了。
  “我们必须放弃任何从海上与法国取得联系的进一步努力,将军阁下,”他于8月15日告诉驻守罗塞塔的梅努将军,“除非英国舰队撤离……因此,将你们的港口关闭,耐心等待形势朝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变化……我们这里随时可能遭到炮轰。”罗塞塔是尼罗河的两个入海口之一,也是海军和陆军的重要补给地。失去了法国舰队的保护,仅有600名守军,“既没有大炮、弹药,也没有钱”,这个要地显然是朝不保夕的。处于这种境地的梅努将军可以说是如坐针毡、焦虑万分,他恳求让自己回到“他的师团,离开这个使他发狂的鬼地方”。但是,即便如此,后来信奉伊斯兰教改名阿布杜拉的梅努仍然不顾自身难保,却为身在亚历山大港、直接面对英国舰队威胁、处境更为艰难的克莱贝尔打气。他在8月4日的信中写道:“你必须振奋精神,不要被问题所压倒。”
  阿布基尔海战前在舰队流行的那股不服从命令的风气现在已蔓延到了陆军。8月18日,贝尔蒂埃命令梅努将他指挥的炮舰和战船交给新提升的海军少将佩雷指挥时,梅努大声反驳他的上司道:“我在这里已经是一无所有了,现在你又要我交出我惟一的能用于自卫的炮舰和战船……我正式表示拒绝。”
  拿破仑在开罗的司令部尽可能将远征军面临的严峻形势和遭到的破坏程度秘而不宣。在得知布吕埃斯的舰队被击溃的消息后不久,拿破仑给法国驻科孚海峡总督沙博将军写信,命令他协助海军少将维尔纳夫(拿破仑相信他已经顺利逃往科孚海峡)“着手组建一支新的舰队”,以解救埃及远征军。同时,他却若无其事地告诉总督:“这里一切安好无事。”
  拿破仑7月22日胜利夺取开罗后,便立即着手组建埃及新政府和行政机构,包括在新近攻克的省份任命军人总督。拿破仑住在厄尔费的宫廷里,指挥着埃及新政府的组建工作。宫廷里有热带植物的花园、马赛克的喷泉水池和精致的土耳其游廊。宫廷的高墙坚如城堡,其后院一直延伸到尼罗河畔。宫廷所处的地势易守难攻,占据开罗地区最险要的战略位置。在宫廷周围有许多建筑物,贝尔蒂埃和拿破仑的精锐卫队就驻扎在宫廷周围。
  作为占领军的首领,拿破仑决定用3种手段统治这个国家:用军事手段“安抚”尚未攻占的地区,然后靠军人总督加以巩固;通过宗教和穆斯林首领管理地方和宗教事务;直接由拿破仑控制的法国人的行政机构进行管理。
  这其中最难的是降伏穆斯林教徒,拿破仑一手建立了由9名伊斯兰长老组成的埃及国务会议,又称行政会议,处理首都开罗日常行政事务和30万人口的公共秩序、税收、公共卫生和粮食供应问题——这使开罗人感到他们是在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开罗行政会议于7月25日即法军开进开罗城的第三天下午3点举行“宣誓效忠”法国人的仪式,保证“不做任何有损军队利益的事”。拿破仑再三强调要尊重埃及宗教信仰和建立良好的公共关系。行政会议立即开始运作,此后每天下午举行日常工作会议。开罗的新卫戍司令迪皮将军由土耳其人协助负责城市街道和市场的治安。埃及治安机构在该国新近征服的省份逐渐建立起来,不同的是,事实上是任命埃及基督教徒的监督官协助军人总督对埃及人进行管理和开展征收税费等工作,然后又由一名法国籍的替补人做他的助手,以便有朝一日可以顶替军人总督。一共有16名这样的省监督官在开罗总监督官的领导之下工作,总监督官直接受法国人的控制。
  除了对国家的军事管制之外,拿破仑在开罗建立了强有力的三人行政委员会,由蒙日、贝托莱和夏尔·马嘉隆组成。他们负责查封马穆鲁克的财产并征收国民税收。与此同时,拿破仑授予他们任命各级官员和委员会分会包括指定监督官的权力。他们三人都因这项耗时的工作而获得了特殊的丰厚报酬,蒙日除了这项工作外还要负责筹建科学院和兼任科学院院长的工作。该委员会十分有效地执行了组织和财产管理以及监督官的任免工作。
  法国占领军没收了马穆鲁克的财产,包括他们的成千上万的奴隶,一概作为“国家财产”处理。拿破仑使埃及人民相信:他的政策是尊重埃及的宗教和历史,包括其传统的民事法庭体系;他还保证他们的私人地产将受到尊重,但是要进行一些必要的改良。
  法国人目前迫切需要的是现金。蒙日的管理委员会接受了这项压力巨大的工作,对所有政府仓库进行查封,将其中的货物出售换成现金,如果是有用的物品如食物或服装,则充公后在法国军队中发放使用。此外,拿破仑加强征收税费,并大力铸造新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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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失败的阴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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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由于易卜拉欣贝伊和穆拉德贝伊已经在7月31日携带着大部分城市的财产逃出,拿破仑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要求首先从这个国家的首富那里征集300万法郎的现金。这些钱还不包括从马穆鲁克手上没收以及从开罗富商(开罗肥皂、白糖和服装市场的垄断商)那里勒索的大量钱财以及日常税收的收入。
  拿破仑也没有忘记给法国驻军修建新的兵营,更重要的是,在开罗地区修建4所新的医院,总共有600张病床。随军工程师设计建造了大型的面包烤炉以解决军队的燃眉之急。拿破仑坚持要为军队烤制“质量上乘”的面包。他认为,只要军队能够吃好,就不会再有那么大的牢骚了,也不会在外面欺骗和盗窃了。军中的盗窃之风十分猖獗,最头疼的是他们甚至偷盗马匹,法国骑兵仍然急需大量的战马。有些高级将领的坐骑也被偷走,无处可寻。
  拿破仑将德塞的师团部署在吉萨南方的尼罗河上游扎营,准备进攻穆拉德贝伊军;邦将军的师团则镇守开罗,梅努和迪盖的师团在“老开罗”和尼罗河港口布拉克保护开罗;雷尼尔的师团越过荒漠向东面的苏伊士跋涉。其他军团则分散在四面八方。贝尔蒂埃则正在尼罗河边的吉萨建立庞大的中央军营,包括医院、炮兵营、运输营、工程部和弹药库。
  贝尔蒂埃不断听到各种抱怨,如法国军人甚至军官不守规矩等,包括密报有人煽动军心以及军官私分军用物资。现在,甚至对军队的日常管理也变得困难起来。迪盖、雷尼尔和德塞不断送来伤感并令人灰心的报告,令贝尔蒂埃对军队现状深感困惑和不可捉摸。
  军需官索西负责为分布在方圆上万平方英里的军队提供军需品。总司令部接到报告说有人抱怨军需品和食物没有运到他们的驻地,特别是在塔米亚和亚历山大海岸一带。几个月之后,索西非法私吞军用物资以及将军用物资送到黑市上出售的事实才得以完全暴露于众。
  同时,在开罗对军队进行整编之后,拿破仑必须进一步征服整个埃及,尽管他在给督政府的报告中称埃及已平安无事,实际上,连罗塞塔和塔米亚也不平安。从亚历山大到开罗一线的法军武装运输部队处处遭到袭击,甚至连来往于总司令部的若干军使也遭到杀害,其中一名是拿破仑最钟爱的副官朱利安——为此,拿破仑不得不用重兵护送军使。与此同时,梅努将军要对付罗塞塔周围以及从罗塞塔到拉马尼亚一带的埃及敌对分子;维亚尔则被派往塔米亚去驻守港口和极其重要的粮食储备仓库;扎约翁谢克被派往梅努夫和尼罗河三角洲扩大法军影响,做好向东扩张的准备。
  换句话说,虽然拿破仑在金字塔大战取得了胜利,但除了亚历山大和开罗之外,这个国家仍然在继续和法军作战。没有一个地区可以免于小规模袭击的骚扰。此外,残余的马穆鲁克军仍然具有一定势力,易卜拉欣贝伊军在开罗的东北面,穆拉德贝伊军则分布在尼罗河沿线的法尤姆以南地区。
  拿破仑带来的32,000人的远征军,目前只剩下2万人左右可供调遣(另有6,000人在医院,或驻守各地)。8月18日,贝尔蒂埃将这个令人吃惊的数字报告了拿破仑。拿破仑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损失了7,000人。不用说,在给巴黎的报告中,这一点儿也没有提到。
  尽管入侵和攻占异国的残酷现实不容置疑,但是拿破仑却为后代做出了法国人在落后的法老王领地执行“文明使命”的先例。拿破仑带来了现代的机器,他研究埃及的人文地质。1799年,布沙尔上校发现了“罗塞塔石碑”①,艺术家德农在底比斯、卢克苏尔和卡纳卡发现了大量古代神庙的遗址(包括法国军队后来带回法国置于杜伊勒里宫花园里的方尖塔)。但是,也许拿破仑最伟大的创举就在于他创建了埃及科学院,他将其视为传播文明的最有力的手段。
  埃及科学院建立于1798年8月22日,此举在督政府和法国人民的眼里,在历史上以及在埃及人的印象中都被认为是一件好事。但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这得益于蒙日、贝托莱和他们的同事们的积极参与。特别是蒙日,他现在每天都在开罗与拿破仑见面,得以逐渐影响拿破仑,使其认识到以知识分子而不是政客作为组建政府以及政府执政方向的指导力量的重要性。拿破仑一贯喜欢视自己为“公仆”——当然是有学问的公仆(他甚至在发布军事命令时常常签上“科学院院士”的字样),他在业余时间通常和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在一起,而不是和粗鲁的士兵在一起。这些科学家的非凡创造力使法军不必依赖欧洲本土的后方,而在埃及自给自足地生存下去。
  严格说来,科学院有3大目的:一是在埃及传播知识和技术;二是研究埃及的博物学历史、工业和人文历史;三是“为政府出谋献策”——最后一项实际上是其主要的功能,它是埃及第一个完全有组织的科学智囊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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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失败的阴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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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院分成4个部门:数学部(包括蒙日和拿破仑)、物理和政治经济部(包括解救过约瑟芬的前督政塔里昂)和文学艺术部(包括德农,未来的卢浮宫艺术馆馆长)。拿破仑还亲自在缺乏人才的埃及从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中选拔合格的科学院成员。
  科学院院址设在被没收的马穆鲁克宫廷,离厄尔费宫仅数英里路程。蒙日、贝托莱和其他院士就居住在这两个宫廷里面。同时,在那里还有植物学、物理学和化学实验室、科学资料和埃及古玩以及拉丁文、希腊文和阿拉伯文的图书馆。
  科学院于8月23日在院长蒙日的主持下举行了成立仪式,但其实际的院长无疑是副院长拿破仑。拿破仑给科学院的第一个课题是立即为法国军队改良面包烤炉,以提高效率和生产量;研究啤酒花的可能的替代品,以便为军队提供啤酒;用最好的办法净化取自尼罗河的饮水以及适于埃及使用的风磨和水磨;建立铸造厂和制硝厂以生产机器、工具和火药。此外科学院还研究适用于埃及的民事和刑事司法制度和教育制度。拿破仑每周都要亲临科学院数次,能摆脱司令部来到这里,他总是很高兴。
  科学院的设立为帮助拿破仑解决军队面临的各种技术难题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同时,确立了蒙日在他心目中的无可辩驳的地位。蒙日作为政治行政委员会的高级成员控制着埃及大部分的“本地”行政手段;现在,他又主持着在这个国家进行的一切科学研究工作。
  回过头来说,在阿布基尔海战失败后不久,8月15日,拿破仑的29岁生日聚会很少有喜庆的气氛;甚至他的9名副官以及他的养子欧仁·博阿尔内和愁眉苦脸的弟弟路易·波拿巴也只是敷衍了事地对他道了一句生日快乐而已。海军失败的阴影似乎笼罩了一切。拿破仑的远征军在中东的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埃及被地中海上强大的英国海军封锁,迫使拿破仑放弃了他原来制定的进攻印度的计划。
  拿破仑曾经想过,在攻占了马耳他和埃及后,回到法国以当代英雄的身份推翻督政府。这在目前看来也是不可能了,法国舰队的失败抵消了他前面所取得的一切胜利。拿破仑需要在返回巴黎之前进行新的征服,还有什么样的征服比征服圣地(巴勒斯坦)、大马士革和君士坦丁堡更有影响的呢?
  拿破仑开进新征服的开罗时忧心忡忡,完全不是一个征服英雄应有的模样。只有蒙日和布列纳知道其中缘由。拿破仑发现埃及所面临的问题比他原来估计的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包括对埃及人民的反抗情绪的错误估计。当备受相思折磨的贝尔蒂埃被准假回欧洲投入他意大利情妇维丝孔蒂(Visconti)的怀抱时,拿破仑也急于回到法国去见约瑟芬。
  拿破仑年轻的副官朱诺曾对拿破仑报告说:约瑟芬和夏尔的风流韵事仍在继续。这对于本以为噩梦已经过去的拿破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贝尔蒂埃和朱利安都对拿破仑承认:在意大利战役期间经常看到约瑟芬和夏尔厮混在一起。“一切都昭然若揭,”拿破仑给他的哥哥写信道,“对心上人产生如此复杂的感情,真是一件可悲的事。”在海军舰队覆灭的消息之外又加上这样一件事,对拿破仑无疑是雪上加霜。不过倒霉的事还在后面。
  拿破仑已经断了自己在巴黎的政治后路,在督政府里没有了朋友。至少他们不会急于前来营救这位被困的英雄,拿破仑悲叹道:“他们嫉恨我,恨不得我死在这里才快活。”即使他们打算组建一支新的地中海舰队前来营救他,建造和修理军舰也不是朝夕能够成功的事。即使督政府有条件派出军队和舰只前来埃及救援,难道法国海岸就不需要保护吗?事实上,拿破仑应该承认由于他的不可一世和(他历来厌恶的埃及政治家似的)自我炫耀,埃及战役是失败了。他没有能够像一个成熟的职业军人那样精心策划对埃及的远征战役。
  拿破仑认为在埃及战役中已经被歼灭的马穆鲁克军实际上只是暂时退避三舍而已,东北的易卜拉欣贝伊军和南面的穆拉德贝伊军随时会卷土重来。拿破仑被遍布埃及的大约2万多贝伊军包围着。德塞已经被派到了尼罗河上游,克莱贝尔在海岸地区。在三角洲的最东面,迪盖和扎约翁谢克率领着总共4,000多人的部队在平定梅努夫地区。东北部沙尔黑耶(Salheyeh)周围地区的雷尼尔力争和迪盖协调配合,扫除那个地区的强大的贝都因军,同时确保尼罗河一线的安全。所有这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向叙利亚进军做好准备。在达米亚塔和罗塞塔之间的大片三角洲地区也需要平息。迪马的骑兵现在只有1,677人(包括骆驼兵和步兵),在这片广袤的荒原上南北征战。在埃及荒漠上,骑兵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在欧洲的战场——这又是拿破仑的一个重大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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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失败的阴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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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不服从、失败、牢骚和绝望的情绪在战地各军中油然而生,他们拒绝执行下达给他们的不可能执行的任务;他们的兵力过于分散,无法有效地对敌作战;弹药缺乏和后勤支援几乎没有;补给物和增援无法送到,因为缺乏精确的地图。
  “谁能否认全军弥漫着一种厌战的情绪,军官和士兵的最大愿望就是回国,请求离队的人多得令人胆战心惊。”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布列纳悲叹道。不满情绪继续加剧。贝尔蒂埃带头不满。骑兵军官迪马当众公开与拿破仑对抗,实在有些过分。反战的军人究竟有多少不清楚,按照布列纳的说法是“普遍不满”,估计数量应该不少。这自然蔓延到了下级军官和士兵,结果是军纪败坏,拒绝执行命令,一片混乱。除了拿破仑,军队没有更高的首领可以恳求,仅由于士兵在荒漠中无处可去,才没有公开叛乱。漫长而难熬的岁月,无休止的军事任务;骇人听闻的生存条件……
  士兵吃不惯大米。面包在几周之后开始供应,但没有酒。有咖啡和糖,但没有法国人离不开的奶酪。士兵饮用的尼罗河水当然比不上法国葡萄酒,而且患疟疾的人有增无减。同样糟糕的是这里缺乏欧洲的娱乐。上万士兵中仅有很少几个未婚的欧洲女子。所以,当官兵闲来无事时,除了坐在咖啡馆里赌博和发牢骚之外,别无事情可做。士兵们都知道增援部队在几个月、也许几年内都不可能到来,不祥的气氛笼罩全军。“焦虑、忧郁和怀乡病几乎侵袭着每一个人……远征军的光辉前景几乎从一开始就烟消云散了,眼前只有无情的现实,实在可悲。”布列纳悲叹道,“军中充满怨恨和牢骚,却一筹莫展、无计可施,这使拿破仑十分烦恼……”
  埃及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对拿破仑拉开序幕。他无法和正在忙于科学院事务,特别是为军队解决日益缺乏的弹药问题的蒙日商讨军事方面的事情。法国人实际上要在埃及自己动手解决一切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这是在海上封锁之前拿破仑没有预计到的。和一贯乐观的蒙日不同,陷入孤立无援深渊中的拿破仑有时陷于极度的苦恼之中——辉煌的厄尔费宫廷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然而,从外表上看,拿破仑仍然对未来充满信心,他以热烈的方式检阅队伍,庆祝节日,以鼓舞士气。拿破仑的一项重要活动就是研究埃及的穆斯林传统和宗教节日,包括尼罗河洪水季节开始时的古老庆典活动,这项活动可以追溯到法老王的时代。从亚历山大仍然不断传来人员伤亡和军队遭到损失的消息,拿破仑很难说有什么庆祝节日的心情,但在8月18日清晨6点,就在他回到开罗后第4天,拿破仑带着路易·波拿巴、欧仁·博阿尔内以及3个师团的将军、军官和一支卫队,随同开罗穆斯林的显贵来到马德加斯,这里暴涨的河水即将冲过堤堰涌进灌溉渠道。拿破仑及其随员在场时,法国炮舰和城堡里的大炮齐放礼炮,伴随传统的埃及乐曲和穆斯林的祈祷,庆典开始,埃及人挖开堤堰将当年的第一次洪峰放入干枯的田地。全身披挂的拿破仑身披毛拉②的传统黑袍,将一把把钱币抛入成千上万的人群之中,然后向38名穆斯林官员赠送了长袍。
  两天后,在厄尔费宫举行了纪念先知穆罕默德的仪式,夜晚在开罗城举行了火把游行,教徒通宵祈祷,活动持续了几天。无法忍受的少校德托耶称庆祝活动造成了“恶魔般的喧闹声”。8月24日结束那天,耍猴的、耍熊的和耍蛇的江湖艺人为拿破仑和开罗市民做了表演,妇女、儿童不停地唱歌,法国驻军的骑兵和步兵在军乐队的伴奏下列队经过艾兹拜基耶广场表演队列操练时,礼炮齐鸣。接着在宫廷里举行了盛筵,成千上万的市民观看了随军工程师研制的焰火,可惜由于火药的质量太差,常常出现咝咝冒烟的“臭弹”。看来这些活动对埃及人民具有一定的吸引力,拿破仑决定进一步赢得埃及农民和穆斯林的支持,继续竭尽一切努力表示他对他们宗教信仰的尊重。
  早在庆祝活动结束前,18日,拿破仑就命令海军少将佩雷将马尔蒙准将送到尼罗河下游去负责确保亚历山大、罗塞塔和开罗一线的物资运输通道的联络和安全。运河沿线的运输虽然有法军的武装护送,仍不断遭到贝都因军从陆上和水上的袭击,十分危险。而且,阿拉伯人四处毁坏堤坝使得卡弗雷里将军率领的法国工兵穷于应付。马尔蒙是个很有能力而且精力旺盛的年轻军官,拿破仑曾经对他面授机宜(他对拿破仑的忠心仍然一如既往)道:“你要将情况尽量详细地写给我……让我知道英国人的情况和我们的舰队在阿布基尔湾海战中表现情况的一切细节。”
  同时,拿破仑向督政府提交了一份关于纳尔逊击败法国舰队的个人报告,报告中几乎没有提到这场灾难本身,却称法国人在这场战役中受伤的有“800人”(在亚历山大的正式报告中已经列出的是1,700人),并称他尚不知道在这场战役中法军牺牲者的人数,“但我估计人数相当多”(虽然已经发现了1,200具法军尸体)。他赞扬海军少将维尔纳夫率领两艘军舰和两艘三桅快帆船逃离,以及“勇敢的”托阿尔斯(Thouars)和卡扎比昂卡(Casabianca)舰长“在炮火中平静而勇敢的死去”;但却通过赞扬冈托姆大力贬低布吕埃斯,声称前者曾经“反对布吕埃斯的战术”。尽管如此,拿破仑无法否认这场海战的结果所造成的事实——他要求督政府“集中在土伦、马耳他、安科纳(Ancona)和科孚的一切战舰组建一支新的舰队”并满载军需物资和生力军立即赶赴埃及——这就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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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失败的阴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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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稳定前线的军心,两天后,拿破仑给克莱贝尔将军写了封信,说:“我的健康状况比任何时候都好,这个国家已经开始顺从于我们的规则……由于我们对军队所采取的适当措施以及我们建造的防御工事,我们的处境每个月(他们到埃及才不到两个月)、每一天都在好转。”他最后写道:“向你致敬并热情拥抱你。”
  这是作为亚历山大总督的克莱贝尔最后一次受到拿破仑的“热情拥抱”。随即在两人之间便发生了一系列关于棘手问题的通信。“英国人不允许我们离开或进入港口;商业来往停滞,海关完全形同虚设。”克莱贝尔告诉拿破仑,并道出了关键的问题:缺钱。根据拿破仑的原则,占领军的费用,比如征服亚历山大的占领军的费用,应该由被征服者掏钱。由于严密的封锁,一切财源都被切断。现在,英国人又有意增加法军给养方面的困难,将法国战俘都遣送上岸归队,他们需要营房、衣服,要吃饭。而且,法国海军目前接受海军少将冈托姆的指挥,拒绝接受克莱贝尔的命令。克莱贝尔描述他们是如此的粗鲁、不守纪律并骄傲自大——“他们习惯于过无序的生活,他们是一些惯于作恶的人”,他将法国海军比喻成是一具“腐败发臭的死尸”。此外,克莱贝尔告知拿破仑他们的军费已经告罄:“我们发现自己处于最可悲的、一贫如洗的境地。”然而,他仍然要负担陆军和海军的费用以及修筑工事和疏通河道的费用。“将军,如果您认为我们提出我们的问题和处境是我们软弱无能的表现,那就太不公平了。”克莱贝尔说,“至于我自己……你可以完全信赖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全力支持你并服从你的一切命令。”拿破仑立即为他从当地富商那里“贷款”50万法郎。克莱贝尔十分惊愕。由于亚历山大缺乏食物、药品、钱粮和设施,他不得不将1,000名伤员转移到位于罗塞塔的梅努将军处,结果遭到梅努的拒绝,因为梅努的财经状况也是捉襟见肘。为此,克莱贝尔叹息道:“只有运气和我们国民的天赋才能将我们从这片神秘的土地中解救出来。”
  埃及医院里的药品奇缺,更不用说军队日益增加的口粮和服装的需求了,欠当地富商的账单愈来愈长。绝望的克莱贝尔只得自作主张,从拿破仑拨给的用于海军军舰维修费中提取了10万法郎。一周后,克莱贝尔告知拿破仑:“将军公民,如果你对我试图向你说明的我们这里的形势是如何紧急继续不予理睬,那么,我对你命令的违抗将无疑使你感到不快。”此外,他还指出,海军少将冈托姆管理不善的陆上水兵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在亚历山大大肆掠夺,使埃及人民备感恐怖;幸运的是,其中数百人已经整编成一支称为“航海军团”的步兵队伍。最关键的是,部队至今没有得到日常需要的面包,工程指挥官卡弗雷里的亚历山大防御计划也不令人满意。没有一个得力助手可以为他分忧,不断受到头部创伤折磨的克莱贝尔,已经感到力不从心。最后,于9月3日,他给拿破仑写信道:“我明白我的行动不符合你的命令。因此,我请求你允许我回到我的师团担任指挥官。”
  这一切对于拿破仑来说是太沉重了,他要面对整个埃及的问题。在他给克莱贝尔的答复中,他抱怨亚历山大的治理所花费的钱财比所有其他师团加起来还多一倍。这当然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指责,而且是在暗示:克莱贝尔是整个法军中最无能的人。他命令克莱贝尔:“将私自挪用的10万法郎立即归还海军,从此不得违抗我的分配。”接到这份谴责后,克莱贝尔反驳道:“我希望为还我清白,您让主计官将这个地方所发生的费用收据呈上供您研究,我不相信您会不赞成其中任何一项开支。”他最后说:“我必须坚持您让我立即回到我的师团。”在受到财务无能的又一次指控之后,骄傲的克莱贝尔愤怒地反击道:“当您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将军公民,您忘了在您的手上拿着的是历史记录,您也忘了您是在对克莱贝尔讲话……为此,我恭候您的回音,等待你的命令,这命令应该是不仅解除我在这里的职务,而且解除我在阁下军中的成员资格,直到阁下您对事实有更加清楚的了解为止。”在得到拿破仑不置可否的答复之后,克莱贝尔未经许可便将亚历山大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无能的副官芒斯科,接着便做出了令拿破仑震惊的请求(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今天,我的健康状况和我伤口的情况使我无法继续为您光辉的事业和这里的战役效劳,因此,我拜托卡弗雷里将军前来从您这里得到恩准,让我返回法国。”克莱贝尔的辞职要求最后被远征军司令拒绝,拿破仑并对他做出了从未向任何人做过的道歉:“我诚挚地希望你尽快恢复健康并珍视我对你的友谊。恐怕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些误会……我对你起码的尊敬和你偶尔对我表示的尊敬是一样的。”结束时,拿破仑表示希望几天内在开罗见到克莱贝尔。和往常一样,拿破仑的语言是可以做广义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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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失败的阴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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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两个骄傲的将军之间的意见不和得到了部分的解决,忠实可靠的克莱贝尔确实收回了他离开远征军的要求,但他们之间的个人关系和职业关系都不同以往了——正如拿破仑所说的,他们再也无法驱散“他们之间的相互嫌弃了”。克莱贝尔对拿破仑一直持有的不可动摇的信任被彻底击碎了。次年,拿破仑放弃埃及战役回国时对此进行了报复,他指定克莱贝尔为自己的接任者,但却没有事先通知他自己将要离开埃及的消息。拿破仑可能尊敬过一些敢于和他对抗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真正的科西嘉人,他是既不饶恕也不忘怀的。至于敢顶撞拿破仑的克莱贝尔,最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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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蒂沃利花园和其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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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将军的举动在伊斯兰教会内部引起了惊恐。拿破仑准备召集埃及16个省份的所有头目召开第一次全国大会,目的是对埃及的民事和刑事法律体系进行改革,并对全国的财产进行重新登记以利于执行新的征收税费的体系。当人们听说自17世纪埃及信奉伊斯兰教以来第一次要对清真寺、宗教设施和伊斯兰兄弟会征收税费时,惊慌很快就转化成了埃及首都各个地区的公开不满。
  埃及人毫不掩饰他们的愤怒和敌意。在10月16日发布了取消传统的神圣宗教财产税收豁免制度之后,谣言变得越来越险恶。为了使新建的、有加农炮和臼炮的法国要塞炮台对阿拉伯区域能够有更清楚的视野,法国军队按照拿破仑的命令将城堡周围的建筑包括两座清真寺夷为平地,这更激怒了当地的教徒。拿破仑对待埃及的穆斯林和他当年对待意大利的天主教徒一样,他毫无顾忌地毁坏并亵渎了他们崇拜的宗教寺院,并希望阿拉伯人对他们的行动能够表示默许。这使他铸成了大错。
  当地酋长和古兰经学者诵读奥斯曼土耳其皇帝在君士坦丁堡制定的法令对拿破仑的行为表示抗议,并宣布要发动一场讨伐异教徒的圣战。宗教领袖号召“将奥斯曼帝国所有省份的军队组织起来”,“在先知的有力保护下”,“消灭”这些野蛮人,并“愿真主保佑让他们全部毁灭”。拿破仑,作为法兰西共和国意见的主要发言人,显然没有将这些威胁看在眼里。他控制着首都惟一的一支军队,这些没有武装、未经任何训练的乌合之众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呢?显然,拿破仑已经将他亲自参与过的法国大革命的喋血岁月忘得一干二净了。
  10月21日黎明时分,开罗城各个阿拉伯区的群众开始聚集,高喊:“他是暴君!愿真主赋予虔信者胜利!”并袭击了与法国人合作的穆斯林官员的宅第。8点,开罗卫戍司令迪皮带领着一队骑兵外出查访时遭到群众袭击,当场死于长矛之下,他的随员也尽死于非命。在狭窄弯曲的街道上,至少有1,000多“手持棍棒和步枪的土耳其人”开始横冲直撞地大肆抢掠和袭击遇到的所有法国人——大起义开始了。
  此时拿破仑在卡弗雷里和多马丁的陪同下正在旧城和鲁达岛上巡查新的炮台和火药库,直到10点才接到通知。得知城里的骚乱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且迪皮已经遭到了杀害,拿破仑立即丢下了一切事务,返回开罗,根据德托耶少校的叙述,当他们行至布拉克城门时,“迎接我们的是冰雹般的石块”。“城里处处可以听到枪声,在我们前进的路上死尸越来越多。”后来,他们总算到达艾兹拜基耶广场,安全地回到有15门大炮保护的拿破仑总部。
  不远处的卡弗雷里指挥部,同时也是工兵的仓库并储藏有远征军的科学仪器。暴动的群众冲进去,抢掠一空,守卫的官兵被杀害。虽然埃及人的寺院和厄尔费宫也遭到袭击,但激战的中心是在阿扎清真寺周围,那里有5,000多名武装的穆斯林将寺院当做要塞使用。拿破仑立即向位于高地俯视开罗最大的清真寺的城堡增派了炮兵和大炮。清真寺庭院由巨大的高墙保护着,由于法国军队的懒散和纪律涣散,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将一切准备就绪。这当然是一个伟大的决定:拿破仑第一次下令对阿扎清真寺进行炮击,这将结束穆斯林和法国人之间的一切善意来往。
  次日,剧烈的战斗在持续。期间,拿破仑最得力的副官絮尔柯斯基上校所护送的33名来自贝尔贝伊斯医院的伤兵遭到袭击和杀戮,整个纵队被杀得一个不留。现在清真寺周围的弯曲街道全都设置了路障,法国人发现“骑兵甚至步兵都无法进入”。但是由于一些不清楚的原因,对清真寺的炮击直到当天中午才开始,从那时起,炮声一直延续到夜幕降临。根据阿拉伯历史学家阿拉曼的记述,大炮的轰鸣将居住在清真寺周围的埃及人吓得要死,成千上万守在路障上的阿拉伯人被炮火击毙。“炮弹犹如雨点一样从天而降,”他记述道,“炮声震耳欲聋,房屋的地基被震得跳动起来。”经过数小时的炮击,法国人终于成功地冲进了清真寺的高墙大院。骑兵挥舞着马刀冲进来,接着是步兵,他们毁灭所见到的一切,包括书籍、灯、古兰经和宗教的供奉物品,这一切都和拼死抵抗者一道被打翻在地,遭到践踏。正如阿拉曼所记述的,整晚和次日一整天,法国军队“像魔鬼一般在街上乱跑”,而怒气未消的拿破仑命令邦将军(他接替不幸的迪皮将军成了开罗城的卫戍司令)“将大清真寺夷为平地”。接着便开始了对暴动的清理工作和公共关系恢复工作。有罪的人被严厉处罚,但正如邦将军所说的那样,拿破仑“要显示他是个既恐怖又仁慈的人”。贝尔蒂埃指示迪盖,“我希望你能注意,将军公民,这个国家里的一些聚众闹事的头目应该为这次起义负责”,“我们对这些渣滓要毫不留情的镇压”以便“恢复开罗的秩序”。事实上,拿破仑有意放任他的军队采取报复行动,大肆屠杀平民,包括妇女和儿童——受到惊吓拼命逃跑的孕妇甚至将婴儿生在了大街上。到了下午4点,法军来到达艾兹拜基耶广场,随之而来的是一些驮着胀鼓鼓大麻袋的驴子。当麻袋打开时,血淋淋的阿拉伯人头滚到广场上。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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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蒂沃利花园和其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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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阿扎清真寺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时,拿破仑要用恐怖的手段惩戒敢于反抗的暴民。他命令贝尔蒂埃“将一切手持武器的囚犯予以斩首”,然后“将他们的尸体扔进河里去”。10月27日,拿破仑告诉雷尼尔将军“开罗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每天晚上我们都要砍掉30颗人头”,其中包括煽动这次起义的15名在开罗城非常具有影响的宗教领袖和国民委员会成员。
  光靠残酷镇压是不够的,拿破仑增强了城堡的守军和加强构筑工事,大量储备弹药和粮食。他还新建了3座堡垒用来监视城里可能发生麻烦的地方,他用这次被杀害3个军官的名字卡明、迪皮和絮尔柯斯基为这3个堡垒命名(最后一个堡垒就建筑在一座大清真寺内,大炮就架在寺院的尖塔上,数百名守军的战马就养在寺院内)。如果说埃及人民开始的时候被拿破仑假意赢得穆斯林人心的手段所感动,现在他的野蛮和残忍使他们醒悟了过来。
  这次暴乱引起的伤亡,根据拿破仑给督政府的报告称法军死亡57人,但给雷尼尔的信中却说只有8人。根据德托耶的统计,估计法国军队至少伤亡了250人。拿破仑从来不提供一个正确和修改的报告。至于说到埃及人的损失,拿破仑认为至少有2,500人,而根据贝尔蒂埃的统计埃及人的伤亡至少有4,000到5,000人。“我无法表达我所感到的恐怖,”布列纳写道,“但我必须承认这次的大屠杀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了社会的平静。”
  埃及各地的一些战斗十分激烈。英国舰队封锁引起的焦虑和由此造成的孤立无援是一个严酷的事实,10月21日至23日所发生的埃及人民起义使开罗增加了大量新的工事和堡垒,让人对这次流血事件记忆犹新。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应该说特别是在这种不确定和充满压力的情况下,法国的士兵和军官更加需要放松和娱乐(至今为止拿破仑的个人活动也只是到金字塔去游玩了一天,他看着兴致勃勃的蒙日冒着酷热爬到了金字塔顶)。
  虽然在开罗的欧洲人并不多,但一些大胆者很快就想到了要用咖啡馆、音乐会、法国式的洗浴、烟店,甚至剧院来填补这里的空虚。女人当然是不可缺少的,虽然大多数法国军官不喜欢阿拉伯女人,但他们也得为他们的士兵着想。1798年11月底,连通常脸色阴沉、不善社交的拿破仑也参加了蒂沃利花园的开幕式。
  这件杰作的策划人是一个名叫达格瓦的法国人,他要将这个花园建成开罗“最大的、最美丽的”公园和娱乐场所。这片位于开罗广场附近、占地数公顷的芳草萋萋的绿洲“覆盖着橘树、柠檬树和其他果树”。在喷泉、石桌、石椅、音乐和女人中间可以发现一栋古老的官邸,在里面“可以找到各种形式的娱乐消遣,凡是人们能够想到的以及开罗能够提供的这里应有尽有”,不用说“还有有着大量杂志和书籍的阅览室”——总之,“所有可以给社会提供娱乐的东西,在这里都一应俱全”。只要每月缴30法郎,便可以使用这里的一切设施;但是,每天下午4点到晚上10点才开放——过了晚上10点为了保障安全,所有的军官都必须回到自己的岗位。
  有一天夜里,邦将军的师团正在开罗广场附近游行,并成功地将一只热气球升上了250英尺高的天空。拿破仑本人带着他的副官贝尔蒂埃等人,身着戎装在蒂沃利花园露面了,仅有的几名欧洲女人很快就被他们邀请去跳舞或是在芬芳的果园里散步;而在官邸里,有更多女人陪同的赌博活动颇具吸引力,此外便是餐厅和咖啡馆。但对于半年来没有接触过女性社会的法国军人来说,那二十几个身着盛装的妙龄女子才是最富有吸引力的。焰火表演同样受到欢迎,包括两个打扮成小鬼身上发出火星的土耳其小丑的表演。
  显然,正是在这些场合,拿破仑遇到了令人销魂的20岁的波利娜·富雷丝,22岁的中尉沙瑟尔的妻子。虽然拿破仑身边有几个年轻的阿拉伯女子,但他感到她们缺乏情感,他只和其中一名年轻女子有过一阵来往;直到遇见波利娜,此后一个星期他和她形影不离。由于对妻子约瑟芬不贞的愠怒,拿破仑决定将波利娜·富雷丝作为自己的情妇,让她在厄尔费宫附近的一栋小房子里住下。
  “有丑闻传出,说一法国军官年轻美貌的妻子讨得了总司令的欢心。”沉着的德托耶在日记中写道,“丈夫已奉命回法国出差,这样的安排使大家各得其所。人人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他占有她的细节。据说这个少妇现在每天都乘坐将军的马车。”很快“整个军队”都知道了这件风流韵事,并称富雷丝是总司令的‘克里奥帕特拉①’。“这一外号很快就在司令部传开了,成了每个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布列纳讲述道。最后,这事反使得拿破仑不显得那么可怕了,对下级军官也有了笑容。布列纳还说拿破仑本希望波利娜·富雷丝为他生个孩子。“但我无能为力,”拿破仑说道,“这个傻女人不会生孩子。”这一讥讽后来传到富雷丝的耳朵里,她当着布列纳的面对拿破仑反唇相讥道:“天呐!那不是我的过错!”当波利娜·富雷丝的丈夫又突然出现在埃及(在海上被英国人俘获又放回)时,拿破仑很生气。富雷丝很快和她的丈夫离了婚,拿破仑又非常高兴——但这桩离婚案后来在法国受到了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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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蒂沃利花园和其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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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除此之外,东方远征军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这场战争是无法忍受的:男人没有女人,没有希望,既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蒂沃利花园也不能挽救直线下降的士气。高级军官公开咒骂拿破仑,甚至当着军队的面;结果导致拿破仑最忠诚的年轻副官朱诺为维护拿破仑的名誉和倒霉的诽谤者拉尼斯(Lanusse)之间一场生死决斗,幸好没有致命。
  贝尔蒂埃继续思念他的意大利情妇,变得憔悴不堪。拿破仑起先感到可笑,后来不得不引起注意。同时,亚历山大的卫戍司令芒斯库特(Manscourt)将军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被证明是个极其无能的总督。最后拿破仑不得不将他革职,让梅努取代他(芒斯库特因祸得福,凭着医生的证明,得以回到法国,受到批评他无能者的嫉妒)。迪马将军也批评埃及战役的荒唐和指挥的无能,结果遭到拿破仑一顿谴责。“你在背地里对别人说了许多动摇军心的话,”他训斥这位身强力壮的骑兵军官道,“当心,你可不要逼得我把你军法伺候啊!你那血肉之躯救不了你受枪毙的惩罚!”后来,迪马也被允许回国,从此再没有在法国军队里服役。拿破仑从来就不会轻饶“背信弃义者”。拿破仑的副官、他的弟弟路易,本来在军中应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却变得十分忧郁,患上了慢性抑郁症,成了一个对谁都没有用的人。为避免精神反常的弟弟在军中造成的不利影响,拿破仑也将他送上一艘安全通过英国人封锁的帆船回国去了。
  要求遣返的军官数量变得越来越多,正如布列纳说的那样:
  所有落到总司令手中的信件(他截获军官的家信从来不受良心的谴责)都是异口同声的抱怨和悔恨……在埃及的人没有一个会否认他们的悲惨处境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在整个法国军队的历史上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所有的军官都后悔来到这里并要求回家。这成了拿破仑军事生涯中的一个转折点,使他越来越不信赖自己人(他们也不信赖他),其影响在数年后都没有消除。拿破仑竭力阻止这种情绪的蔓延,拒绝了所有军官的回家要求。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稳定军心。如果说他当初恩准克莱贝尔将军回国的话,整个远征军无疑会发生反叛或解体。
  拿破仑这种维持军心的行为得罪了不少人,大部分军官都聚集在具有同情心的医疗队军官德热内特医生周围——他现在和大家一样非常蔑视拿破仑,若不是医生的职责需要他留下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埃及。主医官拉雷的情况也是如此,在和拿破仑为医院的条件以及为退役回家的伤残士兵发放医生证明方面的问题大吵一架之后,总司令部和医疗队的关系迅速恶化(次年,拿破仑离开埃及时将德热内特医生和拉雷留在埃及,以此作为报复)。
  尽管拿破仑严令不准退役回家,一位有才能的炮兵军官格罗伯特还是在医生的帮助下成功地获得了回法国的医生证明,拿破仑痛斥这个想逃脱自己魔爪的军官为“懦夫、叛徒和毫无责任感的人”。于是,拿破仑加强了发放准许回家的医生证明的控制。同时,拿破仑绝不允许自己的军队里充斥着满腹牢骚和游手好闲的人,他说这样的人是“不愿以军人为荣者。让他们离去吧。我甚至会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但我绝不允许他们以装病的手段来试图摆脱在这里和我们大家同甘苦共患难的命运”。正因为拿破仑的这种观点,在发现军需官索西贪污欺诈的罪行之后,拿破仑立即将他遣返了。拿破仑还将索西的情况通报了全军,认为这有利于使士气低落的军队为之一振。至于已经将行李运到亚历山大的格罗伯特团长,拿破仑亲手撕碎了他的医生证明,将他发配到多马丁将军驻守的凄凉的萨尔赫亚边远前哨。
  当得知拿破仑亲手撕碎了自己开的证明时,德热内特医生执意要到司令部去见拿破仑,结果导致一场激烈的争论,这是拿破仑很不习惯的。正如他在处理克莱贝尔和迪马将军的问题时一样,医疗队的军官和拿破仑之间的关系也再不能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了。总司令每天都在堵死自己的后路。
  虽然拿破仑继续信任蒙日,但他在自己可能带上少数心腹离开埃及回法国的问题上,还是对蒙日有所保留的。拿破仑将这件事对蒙日透露了多少,我们不清楚。无疑,蒙日非常清楚地知道约瑟芬与夏尔闹得满城风雨的丑闻使她的丈夫成了东方军中许多下流玩笑的目标。他也知道将军之所以要炫耀他和波利娜·富雷丝的关系是为了报复(和他后来将情妇秘而不宣大相径庭)。法国舰队在阿布基尔海战失败后,拿破仑于9月1日通知了冈托姆,要他将三四艘逃进亚历山大港的战船重新武装起来,随时准备出海。接着,他给亚历山大拨款,将这件事视为头等大事,因为不管怎么说,拿破仑毕竟还是希望回到法国去对付约瑟芬和督政府;但问题在于法国舰队失败的影响越深,他越是认识到需要建立新的功勋以便确保在他推翻法国政府时获得必要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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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蒂沃利花园和其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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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舰队被击溃后,拿破仑也对封锁亚历山大海岸的英国舰队进行过谨慎的通信联系,企图达成某种停战协定或和平协议,但遭到负责封锁开罗的高级海军军官塞尔·霍德的拒绝。蒙日还鼓励拿破仑与土耳其政府维持和谈,同时,拿破仑还从水路和陆路向奥斯曼苏丹派出信使,旨在表明法国人在埃及有助于土耳其反对奥地利、俄国和英国。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双方心里都很明白;再说,在埃及也找不到一个英国或俄国的士兵。
  8月22日,拿破仑命令他的少校军官卡尔梅·博瓦辛取道阿麦特帕斯卡到叙利亚和外号“屠夫”的土耳其首领德加查会谈。但是,到达雅法时,德加查的儿子对待少校傲慢而粗暴,甚至不准许他上岸。9月11日,博瓦辛回到开罗告诉拿破仑这个坏消息后,他又派出上校马伊·德夏托布里昂只身一人去同土耳其军队联络。可悲的是,这个年轻的军官在阿克被土耳其人用铁链锁上后投入了阴暗的地牢,不久就被德加查斩首。
  12月,拿破仑第三次派出一个名叫博尚的使者,旨在与君士坦丁堡建立直接的外交关系。这次,拿破仑的态度比较强硬,他在信中要求君士坦丁堡与“我们的公使一道……释放一切被关押在叙利亚的法国人”。同时,“你们要通知土耳其政府,我们愿和他们成为朋友,我们埃及远征的目的是惩罚马穆鲁克和英国人,是为了阻止奥斯曼帝国”被奥地利和俄国“瓜分”。他限令苏丹释放关押在君士坦丁堡的法国公民,“如果不这样,便将视为对法国的宣战”。但拿破仑真正需要的还是妥协。此时,土耳其政府已经对法宣战,法国公使也已被捕。这些博尚完全不知。
  不幸的是,博尚直到1799年2月13日才得以成行,而且他的帆船在富德(Phodes)被拦截,博尚被关进监狱。拿破仑的信直到4月14日才被送到君士坦丁堡。
  事实上,当奥斯曼苏丹在1798年9月得知法军入侵埃及的消息之后,他就将法国公使和君士坦丁堡的大部分法国侨民逮捕。拿破仑是在10月9日从一艘开往达米亚塔的希腊船上得知土耳其政府的这一举动和他们已经对法宣战的。连塔列朗也认为是法国入侵埃及使得与土耳其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拿破仑7月在埃及成功登陆的消息直到9月10日才传到巴黎,人群为此欢呼,巴黎军校鸣礼炮以示庆贺。当天晚些时候,当礼炮还在法国首都回响,信使飞马来到海军部长布律克斯的房间,通报布吕埃斯的舰队在阿布基尔湾遭到纳尔逊重创。
  法国海军在阿布基尔的惨败很快就波及地中海:同一个月,驻科孚岛守军遭到英国皇家海军的袭击(该岛1799年3月3日向英国投降),沃比翁将军亲自下令马耳他向英国投降,且待1800年9月4日再在马耳他向英国人报仇雪耻不迟。如此一来,法国先后失去了两个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岛屿。此时,拿破仑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从阿布基尔海战死里逃生的维尔纳夫和德克里斯在企图逃离马耳他时也被英国人俘获。随着阿布基尔海战的失败,法国人在地中海地区无论是外交还是军事上都满盘皆输。因此,拿破仑企图与叙利亚的土耳其人或是君士坦丁堡和谈的努力纯属徒劳。
  曾经向拿破仑表示要全力支持埃及远征的塔列朗给督政府的特雷亚尔(Treilhard)写信,后者将该信于1798年11月4日转寄给了拿破仑并批写道:“你可以想像督政府是多么后悔,以及他们是多么难以理解你远征的详情。”他继续写道,“由于海战的失败,法国在地中海处于腹背受敌的窘境。一切国际问题皆应归咎于这个可怕的事件。”这次“舰队的灾难”削弱了法国各种外交政策的基础。马耳他遭到封锁、意大利出现麻烦、英国和奥地利联合俄国和普鲁士正在形成新的反法同盟。此外,督政府不得不紧急征募20万新兵,由儒贝尔将军前去担任意大利军司令,儒尔当将军整编莱茵军。特雷亚尔强调,如果战争爆发,肯定是爆发在意大利无疑。尽管如此,“外部之敌终将被征服……通过政府所有成员团结一致,坚强无比的、不朽的共和国将战胜一切敌人……因此,你必须准备完全依靠你自己的力量,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如此。”最后特雷亚尔督政指出拿破仑有3种选择:他可以留在埃及等待时机;他可以进军印度;或者,他可以进军君士坦丁堡。最后,他对几个月前曾在他面前出言不逊的拿破仑挖苦道:“无论你做何决策,我们期待靠你的天才和运气;你最后能力挽千钧,取得辉煌胜利。”特雷亚尔(以及明显参与起草此信的塔列朗)终于(也许不是最后)看到了拿破仑的笑话。收信人拿破仑直到1799年3月25日在阿克再次遭到军事挫折时才收到这封信。
  从军事观点看,拿破仑攻占开罗有几个目的,这些目的他希望同时达到:他要巩固亚历山大沿海一线的安全;占领和巩固尼罗河支流上的两座城市罗塞塔和达米亚塔在开罗沿线的安全;平定从开罗到阿斯旺和瓦迪哈勒法的尼罗河上游地区。此外他还要追歼穆拉德贝伊军和易卜拉欣贝伊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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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蒂沃利花园和其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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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拿破仑的战线很长,而且军队减员严重,他仍然决定进军叙利亚。这要求不仅巩固尼罗河三角洲地带,而且要巩固开罗东部连接开罗和叙利亚的贸易通道的大片沙漠。令拿破仑吃惊的是,他发现在达米亚塔东部沙漠上的人充满野性和敌意,需要大力加强兵力和驻守设施才行。只有巩固了这片大后方,他才能发动入侵叙利亚的战争并长驱直入攻占阿克、大马士革和博斯普鲁斯。
  8月25日,德塞将军带着4个营,约3,000多人从吉萨溯尼罗河而上,找寻穆拉德贝伊军的残余人马并平定尼罗河上游地区。10月7日,德塞首先在萨迪曼遇到了穆拉德贝伊军的9,000马穆鲁克,将其击溃并驱逐到大漠之中。但马穆鲁克仅损失了420人,而德塞则损失了110人。10月底,德塞的部队由于眼炎②和疟疾,人员大量减少。身材高大而不屈不挠的德塞仍然继续在荒漠追击马穆鲁克,直到4月份,共歼敌2,000多人。神出鬼没的马穆鲁克从此销声匿迹。
  同时,埃及北部的战役仍在继续。11月28日,梅努将军接替了亚历山大的芒斯库特,将亚历山大地区和罗塞塔地区全部纳入他的责任范围。10月中旬,迪盖将军率4,000多人马到达米亚塔,执行拿破仑“追击阿拉伯人,严厉惩罚他们”的命令。安德列奥西被派往曼扎拉湖执行打通进军叙利亚通道的特殊使命,而迪马将军、缪拉和声名狼藉的拉尼斯则征服了埃及的东北部。
  早在9月份,拿破仑就在认真考虑入侵叙利亚的问题了,当时他要求雷尼尔将军探明进攻的路径并命令毫不留情的骑兵军官缪拉对那个地区的阿拉伯人进行“一切可能的打击”。“我的意图是,”他说,“毁灭他们。”拿破仑命令迪盖将他的整个师团向前推进,通过“杀头、抓人……焚烧村庄,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手段,树立法军的威名。
  12月3日,拿破仑命令邦将军向苏伊士进军,攻占海港,控制红海的海上商业通道,同时与红海对岸杨布和吉大的阿拉伯人建立友好的联系,防止他们暗中帮助马穆鲁克。12月7日,到达苏伊士后,邦将军迅速完成了使命。
  同时,在埃及最远的东北部,拿破仑得到了雷尼尔的报告,称约有2,300人的易卜拉欣贝伊军挡住了他们向大马士革进军的道路。与此同时,邦和卡弗雷里的部队继续在佩鲁斯和开牙修筑要塞,以巩固向北推进的道路。拿破仑命令冈托姆准备海上运输船只、火炮和军需,以备远征叙利亚之用。
  一切准备就绪,埃及被牢牢控制之后,开罗又一次平静下来,拿破仑向开罗市民发布了告别书,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宽恕了他们的血腥起义和骚乱。“真主要我以宽大仁慈为怀。有朝一日,人人都会证明我现在所遵循的是更高的使命,为此,无人能够阻挡我!”然后,他对穆斯林发表了一通模棱两可的言论,这是他以后希望从历史上抹掉的言论。他宣称在伊斯兰的敌人被击溃之后,“当伊斯兰击败十字架后,我将从遥远的西方前来完成真主交给我的使命”,即他将成为伊斯兰教的领袖。
  宣言结束后,拿破仑在贝尔蒂埃、多马丁、卡弗雷里、冈托姆、蒙日、贝托莱及其他人的陪同下,带着300多人的队伍离开了开罗,越过东部的沙漠,于12月27日到达苏伊士。经过3天的匆匆考察,他又出发了,顺路到苏伊士古运河做了一次旅行,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修复古运河。然后,在1799年1月6日回到了开罗。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尽快地进军叙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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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通往大马士革之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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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战叙利亚将是拿破仑在中东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远征,而且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最后得到拿破仑的许可,可以回到欧洲投入意大利情妇怀抱的贝尔蒂埃,现在却改变了主意,要留在拿破仑的身边再次试一下运气。此外,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了。士气继续下降;成千上万的士兵感染了几乎无法治愈的眼炎,住在医院里;此外,从开罗到亚历山大全国蔓延鼠疫(仅此一项就又夺去了2,000法国远征军的生命)。恐惧、困乏和冷漠席卷了全军。1798年9月9日,奥斯曼苏丹对法兰西共和国宣战,是对法国的最后一击,有效地困死了在埃及的法军。但是,拿破仑手中虽然没有可以和英国人在埃及海湾抗衡的海军,他至少还有陆军。现在,他手上的人马不足2万,而且1.3万人正在准备对杰扎尔的军队发起进攻,对方的兵力超过了4万人,正在北方凭借着巨大的堡垒和强大的骑兵严阵以待。拿破仑在这种情况下发起进攻虽说鲁莽却显得大胆而有魄力。
  1799年1月31日,第一批4个军团从开罗出发由陆路向叙利亚进军。克莱贝尔指挥他自己的军团以及雷尼尔的军团。基本的粮食储备和弹药已经备齐,雷尼尔率领队伍在沙漠上顶着埃及的骄阳于2月4日到达卡提亚,16日离开卡提亚向沙漠上的绿洲阿里什堡进发。2月11日,拿破仑和拉纳(拉纳取代维亚尔)的师团离开开罗向北挺进。
  11日,拿破仑坐在他的轻便旅行马车里,口袋里装着英国人在2月3日炮轰亚历山大的报告,驶向大马士革,投入一场可能使他成功也可能使他失败的战争。敌人就在他的周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拿破仑打算在阿克将奥斯曼苏丹派出的、由英国海军协助从水陆两路前来收复埃及的杰扎尔军击败。
  雷尼尔将军到达阿里什堡时发现法国谍报人员又一次搞错了情况。他在这里看到的是由武器精良、供应充足的2,300名马穆鲁克和阿尔巴尼亚人坚守的巨大石头城堡。城堡的包围战一直持续到2月16日拿破仑到来,3天后,城堡中的900名幸存的守军缴械投降。22日,法军继续沿着海边的荒漠向加沙进发,并在两天后占领了加沙。3月1日,法军攻占阿尔拉姆勒(al-Ramleh),3月3日,向雅法挺进。
  3月7日黎明,贝尔蒂埃将军派了一位军官去见雅法的司令官阿巴德·阿拉·阿加:“真主是善良和仁慈的。”他的信以传统的伊斯兰方式开头,告诉对方——拿破仑已经包围了这座海港城市,随时可以发起进攻;如果守军投降,则可以保全身家性命。土耳其军官不但没有投降,反而将这个不幸的法国军官斩首示众,贝尔蒂埃得到的回信是挑在长矛上的血淋淋的人头。法军立即开火,后来拿破仑向督政府报告道,在当天下午5点,“我们控制了这座城市,我们对这座城市进行了24小时的洗劫,它经受了战争中最隐蔽的恐怖方式”。
  投降时,4,000人的守军被解除武装,在拿破仑的两名副官博阿尔内和克鲁塞的押送下走出城来,法国人向战俘承诺将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们被带到拿破仑的帐前。拿破仑走出帐来,只见战俘黑压压一片,他转头质问博阿尔内和克鲁塞:“你们要我拿他们怎么办?”由于粮食匮乏,法军的给养还不够自己吃,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水,甚至没有足够的人力押解战俘回埃及。拿破仑召开了军事会议讨论这个问题,会上意见分歧,僵持不下。3月10日,拿破仑将他的最后决定通知了贝尔蒂埃:“命令已经下达,将这批战俘就地枪决。”战俘被押到海边,枪毙或是用刺刀刺死(为了节省弹药)。“海面上漂浮着死尸……我还是不去详细描述我亲眼所见的那种恐怖场面为好……至今想起这残暴的一幕仍然令我发抖……那是浴血的一天。”布列纳几年后这样回忆道。与此同时,法军也遭到了他们无法控制的灾难的折磨,鼠疫迅速在法军中蔓延开来。
  离开雅法后他们向海法进军,3月1日,克莱贝尔轻而易举地攻克了海法。但是海法只是控制这个小小海湾的两个要塞之一,海湾另一端的要塞是阿克。
  还是由于谍报的错误,次日到达阿克城下时,法军发现阿克城墙十分坚固,并有250门火炮严阵以待,迎接从海上或陆上来犯的敌人。尽管守军只有5,000人,但是法军缺乏海上的支援和攻城的重炮,而且驻守城堡的杰扎尔,这个波西尼亚奴隶出身的军人虽然已经有70多岁了,却是个十分难以对付的、无所畏惧的老头。此外,两天前赶来的西德尼·史密斯部队更增加了守军的炮火威力并截断了拿破仑从亚历山大运往海法港的辎重后援。事实上,史密斯为守军提供了上千训练有素的炮手和数十门火炮。同时,拿破仑在布里埃纳军校的同学,现在是史密斯舰队的一名军官的菲利波,也帮助土耳其人和法国人为敌。由佩雷少将从达米塔运来的大炮还需要数周甚至一个月才能到达,太晚了,也太少了。更糟的是,史密斯护送奥斯曼帝国的运兵船前来增援杰扎尔,使法军的兵力更加处于优势。如果拿破仑如同原来计划的那样提前10天赶来,赶在史密斯的前面,而不在阿里什耽搁的话,攻占阿克可能要容易得多。而目前攻占阿克的形势不容乐观。尽管如此,拿破仑率领着4个师团开始了一场用挖地道的方法对城堡展开中世纪式的围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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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通往大马士革之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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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担心在阿克城外遭到从大马士革向阿克逼近的土耳其军队的钳制,他于3月30日派他最信任的副官朱诺带领着500人去内陆侦察。4月10日,他们遭到了人数大大超过他们的数千敌人的包围,好在克莱贝尔率领的1,500人的小分队及时赶到将阿拉伯人击退。4月15日,缪拉率领的骑兵纵队越过约旦河,有效地拦截了大马士革的援兵。但是,法军的谍报和时间表再一次发生错误。由大马士革出发的约25,000人的骑兵和10,000人的步兵越过白雪覆盖的塔博山,出其不意地来到了克莱贝尔军队的面前——无论人数、弹药还是装备都远不及对方的克莱贝尔军一时束手无策。此时,拿破仑亲自率领着步兵师团翻过多石的山丘前来为克莱贝尔解围。虽然土耳其的兵力仍然是法军的9倍,但拿破仑出其不意的炮火将人数众多却纪律涣散的阿拉伯骑兵打得一败涂地,向大马士革的方向落荒而逃。这就是1799年4月16日的塔博战役,该战役成功地击退了大马士革的援兵,并且使法军能够集中兵力围攻阿克城。拿破仑的出击拯救了数千法军,不仅扭转了可能使法军陷入钳制包围的不利局面,反而对阿克城形成了钳制的态势。
  但是,阿克城久攻不下,形势逐渐恶化。加之,卡弗雷里将军因手臂中弹在简陋的条件下截肢后于4月18日去世的消息使拿破仑深受刺激——他不仅失去了一位无人能够替代的军事工程师,而且还失去了一位在军中难得的他真正喜欢、尊敬和信赖的军人。而且,蒙日到达阿克不久就患上了疟疾,生命垂危,有几次险些死去。拿破仑常常数小时地守在昏迷不醒的蒙日的病床旁,不时地给他盖好毛毯。直到4月底,这位不屈的几何学者才得以死里逃生。
  除了这个令人宽慰的消息外,没有任何可以让这位法军司令官高兴的消息了。4月15日,运炮的船终于到达雅法港,并于4月底运到了阿克城下,使拿破仑得以向杰扎尔的城堡发起猛攻。从5月1日到10日,攻城持续了10天,虽然一座塔楼被部分摧毁,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突破口,但由于瘟疫的流行和大量的伤亡,法军拒绝踏着自己同伴腐烂的尸体攻城。在最后的进攻中,拉纳受了重伤,5月20日,邦将军和拿破仑的副官克鲁塞阵亡。
  由于高级将领死的死、伤的伤,德热内特率领着由2,300伤病员组成的弹药和军需都十分匮乏的军队,对付由于受到来自罗得岛的援军和史密斯舰队火炮增援而变得更加强大的阿克守军。5月17日,拿破仑宣布他决定放弃围攻阿克返回开罗。但和以往一样,拿破仑必须挽回面子,这一次他的做法甚至使他的士兵都哑然失笑。拿破仑在塔博山发表了一份公告,宣称他对土耳其获得了伟大的胜利:“我们人数不多的军队经过过去3个月在叙利亚的炎热下作战,缴获了40门大炮,抓获了6,000名俘虏,加沙、雅法和海法的要塞已被夷为平地,我们现在要返回埃及了。”拿破仑宣称目前放弃攻城是为了防止土耳其人在亚历山大进行大规模的登陆。
  法军将阿克城下的大炮撤下,由雷尼尔将军形容枯槁的师团断后,拿破仑于5月20日离开阿克,和大病初愈的蒙日一道乘坐着他的轻便马车,由克莱贝尔将军的师团开路返回埃及。从卡梅尔山到雅法的4天行程中法军历尽磨难。“法国军队遭到难忍的饥渴的折磨。饮水极其缺乏,加上沙漠的炎热,士兵在灼热的流沙上行军,军心涣散,士气十分低落。”布列纳记述道,“我亲眼看到一位被截肢的军官被抬担架的人抛弃在路上……我看到被截肢的重伤员和无数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士兵被遗弃。经过的村庄、城镇和农田被愤怒的士兵放火焚烧。整个村庄一片火海。”法军借一切机会发泄心中因军事失利和受到的磨难而郁积的悲哀。
  我们完全被垂死的人、瘟疫患者和纵火者包围了……大火熊熊,浓烟遮天蔽日。我们的右面是大海,我们的左面和后面是沙漠和我们沿路留下的废墟。
  5月24日,到达雅法,拿破仑发现没有船只给他运送伤病员。事实上,海军少将佩雷已经抛弃了陆军,在将大炮运送到之后就返回了埃及。拿破仑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将大量的伤员运回埃及的,但是又不愿意将他们留给土耳其和阿拉伯人的屠刀;他命令德热内特将伤员用鸦片毒死,医疗队的军官拒绝执行这项命令。拿破仑到医院探视了伤残者、瘟疫患者和眼炎患者。然后,他命令将重伤员留下,他命令在离开时将城墙炸掉。
  拿破仑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开罗并发布了他最新的《陆军公告》,声称他“带回了许多战俘和军旗。我已将杰扎尔的宫殿和阿克城的堡垒彻底摧毁。我杀得敌人片甲不留,阿克城的市民全部从海上逃离。杰扎尔受重伤”。谎言!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谎言。“我必须承认,记录拿破仑口授的这些军事报告是件痛苦的事。”布列纳说。但当他对此提出异议时,拿破仑只是一笑了之,说:“Moncher(我亲爱的),你真是个傻瓜。你实在是什么也不懂。”布列纳不得不同意,他的确不理解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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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通往大马士革之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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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率领着残兵败将回到开罗前,拿破仑就已经计划着放弃远征军回到法国去。他将要使用的借口是法国又一次与奥地利和俄国开战——法军犹豫不前,需要他回去收拾残局、重整旗鼓。拿破仑在围攻阿克城时就从报纸上得知了法军在欧洲战场失利以及巴黎政治局势不稳的消息。拿破仑在叙利亚战役中使尽浑身解数,却惨遭失败,损兵折将,损失约3,000人,加上在埃及战役中损失的7,000人,共损失约10,000人。他的3名副官和数名将军阵亡,大量其他军官不止一次受重伤。他的许多军官公开违抗他的命令,对埃及战役强烈不满。甚至连他的亲弟弟路易也背弃了他。全军的总军需官竟是个可耻的大骗子,已被他革职查办。尽管沿路抢劫,军需仍然匮乏,军费比来时减少了1/3。被征服的国家不断发生反叛,开罗成了灾难的起点,大瘟疫每天都夺去埃及人和法国人的生命。他的舰队被击沉。他的貌似辉煌却构思拙劣的远征完全失败了。
  希望幻灭的拿破仑·波拿巴于6月14日回到了开罗的艾兹拜基耶广场上的宫殿。在开罗拿破仑也没有得到任何他希望的、出乎预料的好消息。相反,奥斯曼帝国的小舰队在西德尼·史密斯率领的皇家海军分舰队的保驾下,现在已经来到了海上,据报告正在向亚历山大进发。拿破仑不得不再一次靠他的军队和大海来抵御敌人的进攻,然后,他将从海上回到法国。拿破仑早已事先秘密安排了三桅快帆船,6月21日,他命令新任命的海军司令冈托姆赶紧备妥船只和粮食。拿破仑将把一支所剩无几的残破军队留在埃及,同时,由于6月埃及科学院的第一次重开的结果,他还要将那支医疗队也留在埃及。
  拿破仑要求组成一个委员会报告叙利亚战役中法国军队所遭到瘟疫的影响程度,以便通过这样的统计说明大量人员伤亡的原因。通过这个报告他将推卸自己的责任,而医疗队将承担军队减员的主要罪责。这对于德热内特医生来说是太过分了——他跳起来指责拿破仑亲自命令他毒死了成千的伤员和瘟疫患者,而不将他们带回埃及治疗——他只愿为医疗队本身的责任负责,他指责拿破仑是要将罪责“加到每个人的头上”。他当场提出辞职,要求退役返回法国。拿破仑则当场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将这个医生留在了埃及,虽然拿破仑以后最不愿意在埃及见到的就是他。
  返回巴黎后首要的也是最头疼的事情是如何解释当前的形势,拿破仑在报告中说:“叙利亚战役的最大的成功是,我们完全控制了整个沙漠地区,其结果我们在这一年内挫败了敌人侵略我们的计划……我们在这里建立了牢固的基础。”事实上,拿破仑在阿尔拉什的前哨基地并未得到巩固,整个埃及,包括埃及南部占全国2/3的领土都还没有在法军的控制之下,因为驻守这些地方需要军需后勤的供给和足够的军队。拿破仑承认瘟疫流行已经波及亚历山大和雅法,但他报告督政府瘟疫并没有影响开罗和埃及的其余地区。事实上,几个月来开罗的医院里收容的瘟疫患者已经是人满为患。拿破仑承认法军损失了5,344人,为此,他提出急需补充至少6,000人的生力军。他说如果给他15,000人的话,“我们便可以打到任何地方,甚至打到君士坦丁堡”。他要求增加100名医生和外科医生。他指出目前的人数不足于对抗敌人发动的海陆联合进攻,“如果不能按照我的要求派来援兵,那么我们这里只能求和”。
  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一名阿拉伯使者带来了驻守亚历山大港的马尔蒙的一份紧急报告。这天,1799年7月11日,土耳其军在英国和俄国舰队的保护下,已经抵达阿布基尔湾,穆斯塔法·帕萨的15,000人马已经登陆上岸。阿布基尔要塞和阿布基尔后面的一处堡垒都已经落入敌军之手,驻守的法军全部被俘,亚历山大遭到猛烈的炮轰。易卜拉欣贝伊军在加沙重新集结,南面的穆拉德贝伊军正在威胁开罗。拿破仑必须刻不容缓地率领他的10,000多人开往前线。
  拿破仑于7月15日指示德塞:“如果登陆行动果然十分重要,你应该放弃整个上埃及,只留下少数人据守那里的要塞”,“将我刚才从亚历山大得到的消息立即转告雷尼尔,命他立即集结队伍”。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立即将同一消息填报克莱贝尔将军(现在在达米亚塔)和其他人,同时拿破仑带领军队向亚历山大进发。他命令迪盖将军将关押在开罗的数千战俘秘密处决,尽量不要引起公众的注意。同时,拿破仑命令马尔蒙将军在阿布基尔和罗塞塔一线构筑防线,在比凯特集结,以威逼敌军两翼。
  7月16日凌晨4点,拿破仑率部出发,连对他高度不满的布列纳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临危不惧、刚毅果敢和快速反应。3天后,他赶到阿拉马尼亚。他命令马尔蒙据守亚历山大,克莱贝尔保卫罗塞塔,拿破仑自己则在中路据守比凯特,缪拉的骑兵则在阿布基尔和防线之间做后援。拿破仑告诉克莱贝尔,他并不认为敌人的兵力会比自己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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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通往大马士革之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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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0日和22日,消息传来,第二批敌军登陆。敌人来势凶猛。法军方面,拉纳的师团已经靠近阿拉马尼亚,迪盖抽调了大量的开罗守军,约12,000人已经上路。开罗医院里只要能够站起来的人都重新拿起了武器。贝尔蒂埃要“给土耳其人一个教训,最后确保法国在埃及的地位”。
  “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拿破仑提醒马尔蒙,“军官,特别是高级军官,晚上睡觉不能脱下军装。夜间加强巡查,务必确保人人知道自己的岗位所在。”他命令带狗守夜以防偷袭。只有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拿破仑才会调集全埃及的兵力来对付土耳其的登陆。拿破仑令德塞进一步调集兵力对付易卜拉欣贝伊军,他告诉德塞,他将在阿布基尔“攻击敌人并将他们全部赶进大海”。拿破仑是在只有很少的炮兵以及他将面对的敌人的总兵力究竟有多少尚不清楚的情况下制订出这些军事计划的。
  7月22日,拿破仑命令拉纳将军的师团和拉尼斯的师团在比凯特做好迎敌的准备,梅努将军和克莱贝尔将军攻占马地亚湖地区。7月24日晚上9点,拿破仑抵达比凯特附近的战地指挥部时,命令缪拉由4个步兵营配合作战的骑兵在4小时内进攻土耳其登陆部队,拉纳和拉尼斯从左右两翼策应,命令马尔蒙进攻西面阿布基尔和亚历山大之间的地区,命令克莱贝尔从罗塞塔向阿布基尔推进。
  7月25日凌晨2点,法军仅有的几门大炮突然发起了猛烈的轰击,向势均力敌的穆斯塔法·帕撒军发起了全线进攻。缪拉首先冲破了敌人的由壕沟筑成的第一道防线,随即又向敌人的第二道防线攻击,该防线有30多艘炮舰做后盾。
  “骑兵是我们决胜的因素,”事后拿破仑向督政府报告道,“骑兵突破了土耳其人的右翼,展开了一场可怕的屠杀……敌人纷纷跳海,向一英里开外的英国炮舰游去,但几乎全部溺水而死。这是我平生所见的最恐怖的一幕。”
  拿破仑只花了11个小时就打败了土耳其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在该战役中2,000土耳其人被杀死,4,000多人溺水死亡或被俘。侥幸逃脱的土耳其军队躲在半岛顶上的阿布基尔要塞顽抗,一周后向梅努的军队投降。土耳其军队在转瞬之间几乎全军覆没。而法军牺牲了仅不到1,000人。这是拿破仑自到达埃及后的第一场真正的胜仗。
  两天后,拿破仑将他的主要指挥官派回原来的位置,将德塞派回驻守上埃及,拉尼斯回到梅努夫,克莱贝尔回到达米亚塔。通过对土耳其战俘的审讯,拿破仑得知土耳其的一支生力军正在从大马士革赶往开罗途中。因此,拿破仑将雷尼尔派回到萨尔黑亚加强防御。1799年7月27日,拿破仑高度赞扬缪拉将军“在阿布基尔战役中取得的辉煌胜利”,这是拿破仑少有的一次对下属的高度赞扬。由于土耳其军队的不堪一击,英国和俄国海军支持下的土耳其军联合作战宣告失败。在这次战役中拿破仑失去了第四名高级副官吉博特,缪拉等将军受伤。拿破仑将亚历山大要塞以他牺牲的科西嘉朋友卡弗雷里的名字命名。
  “在这次战役之前,阿布基尔的名字受到每一个法国人的憎恨;7月25日的战事赋予了它无上的光荣。”8月1日,拿破仑对准备开拔到开罗的军队演讲道,“就此一战,我们就迫使英国人不得不与我们的共和国达成体面的和平,尽管他们以前在海上取得了胜利。”
  8月11日,拿破仑班师返回开罗。虽然他打了胜仗,但是情绪仍然很糟。从英国军舰那里得到的报纸上,拿破仑得知在他远征埃及期间,欧洲又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反法同盟——儒尔当将军在莱茵河地区一败涂地;舍雷尔的意大利军在里沃利和其他地方都吃了败仗;英国海军成功地封锁了法国和西班牙;科浮岛已经丢失;马耳他遭到英国海军封锁,即将失守。远征军虽取得辉煌胜利,却远在异国,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成了“自己征服的囚徒”。
  与此同时,土耳其正在从陆路和海路调集兵力,埃及大部分地区仍未征服。拿破仑和他的高级将领之间的关系恶化。克莱贝尔仅出于对共和国的爱和责任感才勉强为拿破仑服务,但是德塞看来没有服从拿破仑早先下达的放弃南部向巴尔拜斯进军的命令。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拿破仑怒斥道:“得知你的行为后我一点都不高兴,将军公民……不论你的地位如何,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拿破仑还第一次抱怨他最喜欢的扎约翁谢克将军无能。
  最令拿破仑不安的是,尽管有蒙日在埃及科学院,但那里却仍然在酝酿着新的危险,公开的反叛情绪日益严重。因此,在得胜回到开罗后的第二天,拿破仑秘密地通知冈托姆将他最近在叙利亚和阿布基尔取得的战利品装船。拿破仑告诉冈托姆,他很快就会回到亚历山大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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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通往大马士革之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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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拿破仑离开埃及的计划是绝对机密的,不允许走漏半点儿风声,但在亚历山大港准备船只的蛛丝马迹还是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除了布列纳、冈托姆和贝尔蒂埃之外,拿破仑连对蒙日也没有透露此事——因为蒙日不善于遁词,怕他被人追问吐露真情,所以直到离开的那天才通知他。8月17日,迪盖对拿破仑抱怨道,“他们说您要离开埃及回法国,说您要带走蒙日、贝托莱、拉纳和缪拉”;尽管这只是谣传,但是“大大动摇了军心,希望您立即对此予以驳斥”。
  为了掩人耳目。拿破仑派人放风说,他要去上埃及考察尼罗河三角洲。“我明天一早就要到三角洲去视察民间究竟有些什么不公正的情况,并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他在17日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这样说。对迪盖,拿破仑含糊其辞地说他要去地中海“研究敌人在地中海海岸的形势”。蒙日在埃及科学院受到同事追问时十分尴尬,假装糊涂,吞吞吐吐。他现在已经肯定传说是真的了。面对满腹狐疑而且很不想留在埃及的诗人格拉德梅森的再三追问,蒙日回答:“我的确一无所知。我想我们是要到下埃及去。”
  8月17日晚10点,拿破仑的马车停在了埃及科学院门前,蒙日、贝托莱和德农匆匆带着行李上了车,向他们被出卖的同事说再见——尽管有些尴尬,但无疑有些脱离苦海的感觉。蒙日离开了他亲手创建的科学院,并从此不再回来。在厄尔费宫拿破仑的驻地,拿破仑向他的情妇波利娜·富雷丝随意地吻别,拿破仑告诉她他只出去几天就会回来的。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再见到她了,他从此也再没有见到她。
  午夜时分,拿破仑带着他精心挑选的随从,包括布列纳、迪洛克①、拉瓦莱特、儒贝尔和法国未来的元帅:拉纳、缪拉、贝西埃尔②和贝尔蒂埃一行前往亚历山大。格拉德梅森要求同行,在蒙日的说情下,拿破仑勉强同意。
  拿破仑一行四五百人抵达亚历山大港后,会见了梅努将军,命令他继续留在埃及。拿破仑又安排了一场明知自己不能赴约的约会,他邀请克莱贝尔将军到罗塞塔来,同他会商极为重要的事情;他留给克莱贝尔一封信,任命他接替自己,为埃及远征军总司令,负责指挥这支面临土耳其军再次进攻的军队。
  在信中拿破仑说由于法国的形势危急,他不得不抱着深深的遗憾离开埃及,他有责任回去挽救祖国的命运。他还留下命令,让朱诺和德塞于秋季回国。拿破仑向克莱贝尔保证一旦回到法国,他会给埃及军补充必要的武器弹药和军需以及“能弥补最近几次战役损失的足够的生力军”。但是,如果埃及的形势继续恶化,拿破仑指示克莱贝尔:
  你有权在允许你们撤离埃及的原则基础上与奥斯曼帝国签订和平条约……因为我乐于以后世的好评作为我一生中艰难困苦的报偿,我是抱着深深的遗憾离开埃及的。国家的利益、国家的荣誉、天职的责任感和国内发生的非常事态使我决定冲破敌人的舰队的重围,回到欧洲。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委托给你的军队是由我的孩子们组成的……他们给了我他们的爱。
  拿破仑相信这封信到克莱贝尔手上时,自己已经到海上了。正如布列纳说的那样,拿破仑没有勇气面对面地将信交给他的继承人克莱贝尔:“他想以此方式逃避克莱贝尔的责备和他倔强憨直的脾气。”拿破仑给克莱贝尔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让克莱贝尔收拾由于自己的失算造成的埃及残局。克莱贝尔与拿破仑早先发生冲突之后,一直对拿破仑心怀不满;他在收到这封信后说了些什么,无从考证。
  就在23日起锚之前,拿破仑给迪盖送去一封热情的信,信中说“一项紧急任务”要求他立即回法国去,并允许他回法国去担任立法院的职务。在其后的一封信中他告诉督政府:“我离开埃及前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尼罗河比过去50年的任何时候都更加美丽。”可是,事实上,他留下的是焚烧的村庄、空虚的财政、一支受到战争、气候和瘟疫重创的士气十分低落的军队,随时可能遭到充满复仇和敌意的穆斯林的打击。在军中拿破仑的名字遭到众人的诅咒,除了德塞和已故的卡弗雷里之外,几乎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提出过辞职和返回法国的要求。一支3万多人的军队,现在只剩下了不到12,000人。接替指挥的克莱贝尔在次年的6月,在他的花园里被身藏利刃的阿拉伯人刺杀身亡;而德塞后来的确回到了拿破仑的身边,在马仑戈战役中帮助拿破仑转败为胜,自己则饮弹身亡。接替克莱贝尔的梅努皈依了伊斯兰教,改名为阿布杜拉,娶了一位年幼的阿拉伯少女为妻,他以叛国罪逮捕了忠实的雷尼尔将军并于1800年投降英国。埃及的大灾难就此告一段落。或者借用布列纳的说法:“损失惨重的远征就此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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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通往大马士革之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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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拿破仑来说,远征埃及是他生活和事业的转折点。他对自己曾经热情爱恋的约瑟芬的信任动摇了,特别是后来证实她没有能力生儿育女后,他们的婚姻就此破裂了。对于法国军队,这场远征也是个十字关口。大多数军官后来都被英国人遣返回国,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会忘记并宽恕拿破仑在关键时刻抛弃和背叛他们的行径。后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晋升高位,有的甚至当上了法国元帅,但他们都知道拿破仑·波拿巴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他在关键时刻是会为了保存自己而舍弃别人的人。拿破仑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和观念都是有限的。当法国在欧洲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时,远征埃及显得毫无战略意义。再者,这场战役的轻率构思和草率的执行使2/3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法兰西共和国远征军命归黄泉,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场惨遭失败的远征可能是拿破仑一生中最伟大的事件之一。当他经过40多天的艰难航程,成功地躲过英国舰队的拦截,于1799年10月9日回到法国南海岸在圣拉菲尔海湾登陆时,30岁的拿破仑·波拿巴受到了人们的狂热欢迎,他们并不知道他在埃及遭到的巨大灾难,却只知道他是率军攻克了马耳他、金字塔和埃及的英雄,是法兰西共和国从异教徒手中夺取开罗的十字军战士,是在阿布基尔大败土耳其军的总司令。这为他作为一名征服英雄回到巴黎扫清了道路。
  拿破仑又一次获得了成功,这是克莱贝尔永远无法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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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政变的前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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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8年5月3日,在路易十五的统治年代,在宁静的弗雷瑞斯(Frejus)海港的一个邮政局长和忠顺的皇家收税人家里,一个男孩呱呱坠地。这个男孩有朝一日会动摇波旁王朝的根基并成为国王的葬送者。
  出身微贱的西哀士①很幸运地出生在一个注重孩子教育的家庭。他被父母送进了弗雷瑞斯的耶稣会学校,后来进了德拉吉尼安的由基督教义派办的学院。17岁时,他被送到在巴黎都享有盛名的圣絮尔皮斯小修院继续深造(年轻的塔列朗当时在其姊妹学院圣絮尔皮斯神学院学习)。5年之后,学业平平的西哀士突然提出了离开了学院的要求,原因没有公开。牧师只是说他们并不希望有这个荣幸将西哀士视为自己学院的产物。于是,两年后,1772年7月28日,西哀士作为一名牧师离开了圣菲尔曼天主教遣使会神学院。孩童时代的西哀士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军人,但是由于身体孱弱、慢性疾病和近视眼,他只能在教堂找到一个差使。这时他已经24岁而且天生就对教会的权威具有反叛情绪。虽然如此,由于他天生的能力和毅力,加上一些有权势的朋友,包括弗雷瑞斯主教的帮助,他获得了成功。担任教堂执事对于一个出身贫寒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一个顺利的开端。他孩提时代的英雄——亚历山大、汉尼拔和恺撒——渐渐被有头脑的巨人所取代,从此以后,卢梭、孟德斯鸠、笛卡儿、孔狄亚克和爱尔维修等政治家和哲学家的书籍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他对英国17世纪的哲学家约翰·洛克特别感兴趣。西哀士的日常生活和他所读的书籍都反映出他绝不是一个虔诚的信仰宗教的绅士,他希望出人头地而不愿碌碌无为,不久他当上了特雷吉尔大主教约瑟夫·德·吕贝尔萨克的秘书。这个冷酷的牧师并没有将牧师誓言当一回事,偶尔偷享着与情妇幽会的乐趣,并频繁地到大主教位于布加瓦的幽雅田庄休息。这个孤僻严肃、很少交友的年轻人的真正兴趣并不是这些世俗的乐趣。在主教的大力提携下,他从偏远的布列塔尼调到了有着田园诗般环境的夏尔特尔——法国最富有和最有名的主教辖区——负责管理30名教区牧师。这一新职务使他不知不觉地开始卷入了法国的政治旋涡,因为他的新职务要求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躁动的巴黎度过。
  西哀士的天性好隐居,性格并不温和可爱,很少和家人通信来往。他的相貌也谈不上潇洒。身高适中、凹胸、有点儿鹰钩鼻,脸色苍白、秃顶,两边的长发齐肩。这个枯燥无味、毫无幽默感、笨拙的年轻人回避一切社交乐趣。更糟的是,他一生都受到慢性疝气的折磨并常常因眼疾而近乎失明。对于这样一个内向的西哀士来说,美食、衣着、漂亮的家具、幽雅的环境、美丽的女人,甚至金钱,都不能引起他长久的兴趣,他在巴黎租用的寒酸小屋里只有两三把残破的椅子、堆满书籍和手稿的桌子和挂在钉子上的大衣。在他的青春年代,也很少涉足巴黎的贵妇沙龙。他只去过斯塔尔夫人②标新立异的沙龙,这位夫人赞赏这位神父,还说:“人类使他感到不快,他也不知道如何和人类来往。”斯塔尔夫人发现他的思想很有趣,但对他的个性却不敢恭维;她认为他有“非常情绪化的个性……不是那种善于和别人交流的人,他非常容易被他们的观点所激怒。”毫不奇怪,在1789年大革命前夜,脾气乖僻、仅热衷于如何使法国和法国人民摆脱困境的政治哲学和理论的41岁的大教区牧师,摇身一变成了法国政坛的重要人物。他对波旁的独裁和无孔不入的教会影响痛恨已久。他将自己压抑已久的哲学和政治思想宣泄而出,写就了《什么是第三等级》和《论特权》。“什么是第三等级(即不同于第一等级僧侣和第二等级贵族的普通人民)?”他问道。“是一切!”他回答。但是他们在政府中却没有发言权,他坚持认为这种情况必须改变。“如果我们的宪法不正确”,他据理力争道,“那么我们就应该重新起草一份新的宪法”,使人民对管理他们的政府具有发言权(有趣的是,事实上西哀士是在他和他的父亲竭尽全力要证实他们西哀士家是贵族后裔而未能成功之后才写出这些册子的)。
  西哀士自己都感到吃惊。不久之后,他就脱去了黑色法衣,官袍加身,成了法兰西大革命的发起人以及雅各宾俱乐部的最早成员之一。随着他名声四扬,他的熟人也日益增多,其中一些,如路易国王财政大臣的女儿——叛逆的斯塔尔夫人、著名的数学家和哲学家内克尔(Necker)、富裕的农业税务官和哲学家爱尔维修的寡妇等都成了他的密友;但是,他们之间的友谊仍然限于政治的范畴。人际的温情和来往对于西哀士来说仍然是陌生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郁郁寡欢的神父实际上仍然没有任何社交生活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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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政变的前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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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偶尔发表演讲、文章和谈话,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西哀士往往躲在后台,从来不敢做出任何决断。的确,他的一生都是躲在幕后,胆小、优柔寡断,几乎像个懦夫,回避任何政治领导作用和责任,借口通常是他的体弱多病。只是在特别的场合,他的身后有多数的支持者时,他才会挺身而出,如1793年1月,他和塔列朗、巴拉斯、卡尔诺等大多数大革命的领袖一起投票赞成将路易十六处死。虽然他不止一次参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工作,但都不是抛头露面的工作,而是埋头于诸如国家教育体系之类默默无闻的事。
  因此,当1795年5月28日国民公会宣布逮捕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要成员时,在长长的名单上居然没有西哀士的名字——因为早在一个月以前,他就使自己成为了国民公会的主席。
  1795年夏秋之际,热月党解散国民公会,成立了第一任督政府,并组成了五百人团(有500名成员)和元老院(有250名成员)辅助督政府执政。西哀士虽然并不欣赏《共和3年宪法》(他希望自己制定宪法)仍勉强接受,他没有像机会主义的巴拉斯那样在当年10月就屈就加入督政府。但西哀士却乐意成为新成立的法国科学院的一员,此外,他理所当然地被选为五百人团的成员,并在该院对新成立的督政府在因农业歉收而十分艰难的法国采取压制行为而展开了一系列的攻击。
  法国大革命的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革命使不同的人走到了一起,包括在性格、价值观、外表和目标都大相径庭的西哀士和拿破仑·波拿巴。颇具洞察力的斯塔尔夫人在对拿破仑将军投桃报李之后,说她发现拿破仑“自我感觉好的时候,在他身上有些蔑视他人的东西;当他完全放松的时候,则显得非常平庸”。同样的蔑视和怀疑在西哀士身上以及当时的许多政治领袖身上都有。1797年12月,当拿破仑在莱奥本(Leoben)谈判并临时占领威尼斯、手上捏着与庇护六世签订的多伦提诺(Tolentino)条约以及与奥地利人签订的坎波富米奥和约从意大利凯旋归来时,西哀士曾对这位征服英雄充满了敌意。接着,西哀士又不得不出席了为这位凯旋将军举行的3个庆祝会,包括由政治家弗朗西斯·德·纳夏托举行的邀请了科学院成员的盛大晚宴(两周后拿破仑被选为科学院成员)、可爱的斯塔尔夫人举行的私人晚宴,以及两院为庆贺拿破仑签订新的和平条约而举行的盛大宴会。就是在这次宴会的演讲时,拿破仑对法国人提出了警告并说:“有朝一日,当法国人民的幸福得到最有实效的法律保障时,欧洲就获得自由了。”当时只有一个人对这句话表示了特别的关注,他就是西哀士。1798年,为了摆脱督政府面临的政治困境,在塔列朗的全力支持下,虽然神父西哀士既没有外交经验也不会说德文,却被突然任命为革命政府驻柏林大使。可是将弑君者西哀士派到激烈反对共和国的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的普鲁士宫廷,对于这两个对抗的国家恢复和睦邦交毫无益处。
  此时,法国的形势十分不妙:1797年12月,法国的宿敌英国和俄国联手;1798年3月25日,儒尔当将军在斯德哥尔摩打了败仗;1799年4月27日,莫罗③将军被俄国和奥地利联军击败;而拿破仑此时正在埃及的流沙中艰难地跋涉。雪上加霜的是,1798年9月,沙皇保罗一世又向法国宣战;由于西哀士的无能,法国和普鲁士的关系恶化。可是,在西哀士不在法国的情况下,1799年5月16日,他被选为督政官。他立即离开柏林,回到巴黎。
  从一开始就用铁腕统治督政府的巴拉斯在政治上和人格上都十分憎恶西哀士,但其他的“共和派”人士,包括斯塔尔夫人最近的情人本杰明·康斯坦都寄希望于西哀士能够扭转共和国的局面。西哀士是在国家处于为难之时离开的,现在又在宪法危机的情况下回来。当他还在返回法国的路上时,也就是6月5日,五百人团向督政府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督政府对其国内外的行动和政策的合法性进行证明。3天后,当西哀士宣誓成为督政府新成员的时候,督政府仍然没有对五百人团的通牒做出答复。
  正在策划回国的拿破仑对于此时法国的形势尚一无所知。宪法危机、元老院和五百人团与督政府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6月16日,发出最后通牒的第11天,两院仍然没有得到督政府的任何答复。于是两院宣布召开紧急会议。作为报复,督政府在次日成功地解除了特雷亚尔督政的职务,原因是他的选举因技术上的缘故而无效,由更易控制的原司法大臣戈耶取代他。巴黎的政治局势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
  6月18日,五百人团开始发动进攻,他们公开指责督政府“废止了共和精神、压制了自由、迫害了共和派”,督政府中的穆兰和勒维韦尔被迫辞职。西哀士作为穆兰的朋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既没有表示抗议也没有对他表示帮助。督政府人员的撤换,导致内阁部长的全部撤换:塔列朗由雷亚尔取代,康巴塞雷斯当上了司法部长、富歇当上了警察局长、坎特当内政部长、贝纳多特当上了陆军部长。令人不解的是:正是西哀士取消了原来的派遣布律克斯到埃及去调查拿破仑将军及其东方军的情况并将他们带回国的决定。但是,尽管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更迭,却无法挽回法国上层社会的道德腐败,公共官员的夫人被暗娼和妓女所取代,巴黎的两大腐败的根源是金钱和权势。与此同时,巴拉斯仍然“是新时代的典范:从公事到玩乐,从玩乐到政治,再从政治到公事”。西哀士在听到大革命时代的称呼“公民”被“先生”和“夫人”所取代时,这位神父深感震惊地说:“这简直是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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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政变的前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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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军部长贝纳多特的新职务不是个令人羡慕的职务。国外的法国军队全面败退,莫罗将军在意大利的失败导致了法军全面撤离意大利,在德意志的儒尔当将军也是如此,加上马塞纳将军被俄军击败,结果直接威胁法国边境。法国国内,雅各宾派的领导权虽然已经大大削弱,但仍然在施加自己的政治影响。“红色”将军儒尔当要求“富人”为国家提供一亿法郎的“贷款”。最令人恐怖的是元老院和五百人团提出的《人质法》,该法规定对于反叛贵族的亲族可以作为人质执行逮捕,每当一个共和国的官员遭到暗杀时便可以将其放逐。该法还规定在反叛、粮食被盗、纵火、抢劫和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时均可捉拿人质。对此,西哀士都予以了默认,重复着他在罗伯斯庇尔时代所起过的作用。“我们需要采取强有力的共和国的行动,”西哀士警告道,“不要忘记敌人就在我们的大门口,我们必须将他们击退。”1799年的整个夏天,法国的形势越来越糟,土伦和法国的西部,新生的保王党分子发生叛乱,西哀士的好朋友儒贝尔在8月15日的皮埃蒙特的战役中牺牲;10天后,英国的军队在荷兰登陆,同时里昂发生叛乱。
  较为保守的元老院在7月26日对雅各宾派采取了行动,解散了他们的俱乐部,西哀士宣称:“罗伯斯庇尔时代的灾难性的岁月将不会再发生了。我们和你们一样,憎恨一切违抗国家法律和秩序以及扰乱公民平静生活的行为……我们的政府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正义。”尽管如此,在8月5日,雅各宾党人仍然采取了盛气凌人的新步骤,要求废除所有与宪法相抵触的现行法律,并要求对富人和中产阶级的财产进行“重新分配”,给无财产的贫民以资产。
  督政府如果不想被根深蒂固的雅各宾派推翻,就必须采取激烈的行动才行。因此,他们任命了过去的恐怖分子、雅各宾党人、有着“里昂的刽子手”和“弑君者”之称的约瑟夫·富歇当国家的警察局局长。8月13日,西哀士在巴拉斯的全力支持下要求政府对雅各宾俱乐部采取镇压措施。由于贝纳多特受到人民的支持,巴拉斯和西哀士也需要将他除掉——贝纳多特为了重振军威,曾大力充实兵力、钱财和军需,并使法军在国外转败为胜;但是,陆军部长贝纳多特也同样可以将得胜之师掉转头来威胁督政府——因此,西哀士要将他除掉。
  拿破仑在从埃及返回法国的途中时,法国的紧张局势越演越烈。9月14日,西哀士要求贝纳多特隐退,同时督政府的地位也岌岌可危。9月23日,五百人团的主席在庆祝法兰西共和国成立的纪念会上赞扬督政官西哀士是“共和国的第一奠基人”。这真是一场超现实主义的噩梦。
  随着局势的持续恶化,西哀士和巴拉斯也感到需要采取拯救自己的措施。西哀士想到了推翻现行的宪法和督政府以及暴虐的议会,用新的、由他设计的宪政共和国取而代之,用强有力的将军辅助——没有军方的支持是不可能成功的。“我在寻找一把利剑,”他曾经这样坦率地说过,“但这把利剑越短越好。”他的首选是儒贝尔将军,但是他在8月中旬死于战场。西哀士转而想到莫罗,莫罗拒绝了他,但推荐了拿破仑,他说:“拿破仑会比我更好地执行你的政变计划。”莫罗不想介入这种吉凶难料的政治事件。
  10月13日,拿破仑奇迹般地回到了法国,消息传到了督政们的耳朵里,此时法国的形势仍然没有得到控制。法国政界没有人比矮小、秃顶、面容猥琐的西哀士更有能力为法国政府带来决定性的变化,更不用说政变了——正如埃德蒙·布尔克开玩笑说的那样,在西哀士的脑子里好像堆满了新的宪法。没有人像他那样缺乏精力、效率和在这种不同寻常的时刻所需要的不同寻常的领导品质,也没有比拿破仑更加傲慢、粗暴、缺乏耐性、自负、苛刻的合作者和同盟者了。一心想要推翻现政权和现宪法、为自己掌握政权铺平道路的西哀士——这个优柔寡断、缺乏勇气的人,在强有力的“利剑”的配合下将为他在10年前亲手缔造的共和国敲响丧钟。
  在革命同伴中没有人比骄奢淫逸的保罗·弗朗西斯·德·巴拉斯子爵与西哀士在性格、道德、决定和行动上有如此不同的了。
  巴拉斯在1755年出生于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其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字军,从那以后便没有离开军队。他的事业是从在法国骑兵团服役5年开始的,然后,离开马赛到东方和南非的法国殖民地驻军服役。1783年回国述职时他不但不像通常应该做的那样向路易十六的陆军大臣报告,相反与之吵翻,作为一名下级军官,其结果可想而知。巴拉斯不仅被革职,而且被逮捕下狱,这个年轻人设法逃脱了厄运。4年后,他又辗转回到首都,虽然既没官职又无钱财,身边却不乏如云的美女。由于他的人人皆知的出轨行为和风流韵事,他的父母为他娶了一位普罗旺斯富商的千金佩拉热·泰尔米埃。婚后的生活不愉快是预料中的事。夫妻俩一直很少见面,“不可救药的享乐主义者和情色骗子”巴拉斯积习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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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政变的前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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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的家庭不同,当大革命到来时,巴拉斯不仅投身政治,而且拥护雅各宾党,参加了极左翼的政治势力,摧毁了自己的阶级和法国的君主政体——和西哀士一样,他赞成处死自己曾经宣誓效忠的国王。
  1792年,巴拉斯被选入国民公会,任意大利军的政治代表,负责维持军队对共和国的忠诚。1793年,土伦被英国人占领之后,巴拉斯负责整个土伦地区的军事和政治指挥,并任命拿破仑指挥土伦包围战。他曾亲自下令用大炮轰击手无寸铁的土伦人民以对他们涉嫌支持英国人的行为进行报复。在大肆搜刮了民财之后,巴拉斯回到巴黎,逃过了罗伯斯庇尔对他的报复,进而参与了1794年推翻罗伯斯庇尔的谋划。
  1795年是巴拉斯事业的转折点,随着罗伯斯庇尔的垮台,他掌握了军事大权,对首都的武装叛乱进行镇压。当年,法国国民公会通过《共和3年宪法》,同时葡月13日法国王党在巴黎暴动,巴拉斯派他在1793年提升为旅长的拿破仑作为他的副官前去镇压。巴拉斯使拿破仑在法国一举成名。年轻的拿破仑之所以得以脱颖而出,首先应该归功于巴拉斯。后来,作为卫戍司令的巴拉斯再次提拔拿破仑。10月26日,巴拉斯选入督政府后,他将拿破仑作为他的继承人。6个月后,拿破仑被任命为意大利军总司令,巴拉斯还是他昔日的情妇约瑟芬和拿破仑结婚的证婚人。多亏了巴拉斯在督政府内对拿破仑的支持以及拿破仑在意大利靠自己的本事取得的胜利,拿破仑的事业方才得以蒸蒸日上。
  巴拉斯的选择是有道理的:他的政治野心需要军队的支持,他之所以选择拿破仑作为他的被保护人是因为拿破仑在军官中是和王室宗亲关系最为疏远的。拿破仑是个科西嘉的局外人,在他的血管里没有任何法国的血缘关系,也和法国的政治派别毫无瓜葛。同时,拿破仑的杰出军事才能也使巴拉斯对他刮目相看;而如果没有巴拉斯这个后台,拿破仑的军事生涯可能不会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就。所以拿破仑应该对巴拉斯感恩戴德,作为回报,他甘当支持巴拉斯政治作用的“利剑”。巴拉斯的最大错误是他低估了这位年轻的将军,他以为他可以像操纵别人一样为自己的利益来操纵拿破仑。
  1797年果月政变,拿破仑派奥热罗从意大利回到巴黎,帮助巴拉斯清除了议会中的保王党。保王党仍然企图推翻法国政府,其领导人之一、皮什格鲁将军(拿破仑过去的数学老师)曾经警告政府——对共和国的真正威胁不是他而是拿破仑:“告诉他们(政府)不要信任他们的拿破仑,这个矮个子的先生……督政们相信他们是在利用他,但是在一个晴朗的早上,他将会把他们一口吞掉,他们将坐以待毙。”看来,皮什格鲁将军是少有的几个真正理解这个科西嘉将军野心的法国人。
  1797年9月危机开始了。巴拉斯代表督政府命令奥热罗将军带领他的军队和大炮回来保卫首都的主要桥梁和政府建筑,接着在9月4日(果月18日)督政府下令以叛国罪逮捕皮什格鲁将军。此外,大量左翼阴谋者被警察追捕,雅各宾派遭到镇压。163名“阴谋者”被送上断头台,31家反对党的报纸被查封。
  果月政变,巴拉斯清除了政敌,局势得以暂时缓和。直接的威胁去除了,保王党和雅各宾派都偃旗息鼓,但却没有根绝。此间,巴拉斯通过塔列朗作为中间人,曾经和路易十八进行过秘密会谈——从他的品质来看,这样的事情也不足怪。果月政变的成功,使他得到了完全的独立。
  此时,拿破仑作为英雄从意大利凯旋归来。接着,拿破仑将军要求成为政府成员,遭到巴拉斯的拒绝。拉什塔特协议未能奏效,进攻英国的计划也未能付诸实施,于是拿破仑率远征军横渡地中海远征埃及。巴拉斯和其他的督政官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至少,这个野心勃勃的将军有几年不会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但是,1798年到1799年期间,法国的政治和社会继续土崩瓦解。“雅各宾派的影响继续渗透各个阶层和阶级。”昔日的雅各宾党人巴拉斯抱怨道。同时,在他的政敌中间关于他在卢森堡宫内的性放荡的传闻不绝于耳。堕落和腐败取代了当今的政治。据警察局长富歇的报告,巴拉斯涉嫌带头违法盗卖马匹和军需物资。政治腐败的同时,法国军队也在意大利和德意志连吃败仗。拿破仑在意大利打下的江山几乎丢失殆尽。
  正是在这种形势下,5月9日,西哀士被从普鲁士召回法国,取代勒贝尔进入了督政府。巴拉斯并不喜欢西哀士这个道德理论家,巴拉斯需要一个有影响的军人来支持他。这个原本身材高大、年轻潇洒、精神抖擞的陆军军官,现在已经是疲惫和倦怠的政治家,被他不断的政治图谋和放荡的生活搞得心力交瘁了。他已经完全变了,身材臃肿、未老先衰,无法适应剧变。他担心野心勃勃的西哀士会成为左右督政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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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政变的前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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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政府内部矛盾加剧,新上任的特雷亚尔和另外两名如同前面提到的那样。6月15日,五百人团和元老院由于没有得到督政府关于法国外交和军事事务的说明而公然宣布两院召开紧急会议,元老院和五百人团同督政府的矛盾公开化。当新选入督政府的左翼督政官特雷亚尔被以虚假理由逐出督政府后,危机加剧。6月18日,巴拉斯又采取了进一步的措施,驱逐了左翼督政官穆兰和勒维韦尔。勒维韦尔对这位放荡的子爵气愤万分,拔剑刺向巴拉斯,因被人拦下才未造成血光之灾。
  法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盗贼蜂起;雅各宾派威胁着整个诺曼底的政府;工业城市里昂动乱严重;在西部,英国用金钱和弹药支持的保王党发生暴乱。法国最可怕的敌人始终是法国人自己。
  巴拉斯扫清了督政府中的异己之后,又回到了奢侈逸乐的夜生活享乐之中;而西哀士自7月回到法国参加督政府之后,和巴拉斯一样积极寻找能支持他自己政变的“利剑”。“他一刻不停地在议会中密谋策划……他培养党羽,栽培他们,然后让他们相互敌对,他在一旁尽收渔翁之利……他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多年前罗伯斯庇尔在自己行将垮台前曾经这样评论过西哀士神父。10月13日,当拿破仑出乎人们预料地突然出现在法国南部的圣拉斐尔港的消息传到巴黎时,对西哀士的这种评论是再确切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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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一执政:连上帝对他也无能为力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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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3天夫妻之间的对峙”,拿破仑的卧室门才终于为约瑟芬打开了,尽管约瑟芬欠下一屁股债的问题仍然困扰着拿破仑,“夫妻俩又重归于好”。两人虽暂时和解,但已经不可能心心相印了,在埃及战役前对约瑟芬一片深情的拿破仑已经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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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雾月政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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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9年10月8日,就在拿破仑离开埃及之前,报告拿破仑在阿布基尔湾获胜的最后一封急件送到了巴黎。督政府立即下令全城鸣放礼炮以示庆祝,同时所有教堂的钟声齐鸣。可是5天之后,当督政府发现这位他们认为远在地中海对岸的大英雄已经回到法国并正在回巴黎的路上时,他们的喜悦心情顿时被惊愕所取代。拿破仑沿路受到了群聚之民众的热情欢迎,他们跟在他的马车后面绵延数英里,连布列纳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拿破仑报以一致热烈的鼓掌,他们的热情难以想像……完全出于发自内心的赞美和感情……这种热情的迸发以后绝不会再看到了。”法国人民出于对英雄的崇拜,在街上载歌载舞,举行火把游行,他们用鲜花编织成凯旋门,上面还扎着三色旗,这样的凯旋门从马赛、里昂一直到巴黎沿途皆是……疲惫不堪、风尘仆仆的拿破仑经过一夜的旅行终于于10月26日回到他位于巴黎凯旋街的宅子。约瑟芬却不在家,她仍然在里昂,家里只有一名仆人。拿破仑上楼奔进他的卧室,和衣倒头便睡。
  几个小时后拿破仑便起身梳洗更衣,动身经过塞纳河到卢森堡宫向督政府报告。马车刚驶入卢森堡宫的庭院,他便跳下马车,匆匆踏上长长的石头台阶,向督政府的现任首席督政官戈耶致敬。他的心情与其说是胜利者的兴奋不如说是焦虑不安——因为他不仅面对着擅自离开埃及在那里遗弃了12,000人,包括武器、大炮、马匹的耻辱;而且他不忠的妻子约瑟芬与漂亮的夏尔中尉的风流韵事甚至传到了地中海的彼岸。特别是在路上,他的哥哥约瑟夫已经对他证实了他所听到的一切关于约瑟芬的传言都是事实时,拿破仑感到极其气愤和烦恼。
  尽管这次会晤只是礼节性的拜见,但拿破仑所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接待”。由于他擅离埃及战场并违反了入境40天的检疫期①,事实上共和派已经组成了代表团强烈要求将他逮捕法办;他们还要求政府委任贝纳多特将军为巴黎所在的十七军事区域的指挥官,以防绝望的拿破仑发动政变。尽管群众对拿破仑的回国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上层的重要人物却谁也不知道拿破仑回国的真正目的。但督政官巴拉斯出于害怕贝纳多特和他的雅各宾同党得势,也害怕警方每日报告上所报道的国家日益动荡不安的情况进一步恶化,压下了代表团的过激要求。
  虽然政治上压力重重,拿破仑离开卢森堡宫后,心思全被约瑟芬的事情占据了。当晚,拿破仑又到卢森堡宫对他的保护人巴拉斯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访问,在巴拉斯面前他忍不住对妻子进行公开的指责,并威胁说要马上和她离婚。“但是,我告诉他应该对这件事采取冷静的态度。”巴拉斯说。巴拉斯花了很长时间才使拿破仑冷静下来,并认识到离婚只会有损于他的事业和荣誉。尽管如此,拿破仑仍然在巴拉斯面前大骂约瑟芬,列举了她过去的不检点行为:首先她是博阿尔内的妻子,接着公开和奥什将军同居,后来又与奥什的副官以及更下级的军官鬼混。当然,拿破仑没有提到约瑟芬在和自己结识前和巴拉斯的关系,这在巴黎也是家喻户晓的。拿破仑称约瑟芬是个比妓女还不如的女色情狂。
  尽管约瑟芬的行为极不检点,但既然她嫁给了拿破仑,那么他们两人都必须接受婚姻的约束。巴拉斯指出,他们必须遵循新的原则:“人人都必须遵循这个原则,婚姻受义务的约束,没有这种约束,社会就不能存在,这种原则比军事原则更不容置疑,违背了这个原则,就会导致社会的混乱。”
  虽然大革命时代已经有了离婚的法律,巴拉斯继续说道,他却不认为有社会地位、有自尊的人会从离婚中受益,因为这会导致社会和政治的不良结果。“就拿我为例,我并不是个天使……但我却不赞成离婚……他会使你在社会上流人士的眼中留下永久的污点。”喝了大量的白兰地和继续深谈了一阵之后,闷闷不乐的拿破仑离开巴拉斯的府邸时已经变得比较顺乎天意了。
  在拿破仑离开法国去埃及之前,巴拉斯和他曾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会见,现在已然和好如初,这是因为巴拉斯认为他还可以利用拿破仑。正如他在私下承认的那样,“在拿破仑从埃及回来之后,我就认为他仍然会站在我这边;正如他在早期军事生涯中和结婚时那样,他仍然对我抱有特别的信任。”当然,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巴拉斯不久就会从这种看法中省悟过来,不过目前拿破仑仍然需要他的保护,至少在起诉他开小差的问题上,少不了巴拉斯的帮忙。
  第二天早上,拿破仑又回到了卢森堡宫,这次不是礼节性的拜访,而是面对督政府的5名督政官递交他关于埃及形势的述职报告并面临可能危及他的荣誉甚至性命的起诉威胁。两个半小时之后,双方达成了理解。拿破仑离开卢森堡宫时感到自己得到了暂时的解脱。这次又是巴拉斯从中斡旋使他免于遭到擅离职守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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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雾月政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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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约瑟芬乘坐旅行马车从里昂赶回后发现自己被丈夫锁在了卧室门外。约瑟芬在门外敲门、哀求并嘤嘤啜泣了一夜,以感动丈夫。陪伴母亲而来的继子欧仁和继女奥坦斯,甚至布列纳都劝说拿破仑:重任在身,不能因家庭琐事授人以柄。据布列纳说,经过“3天夫妻之间的对峙”,拿破仑的卧室门才终于为约瑟芬打开了,尽管约瑟芬欠下一屁股债的问题仍然困扰着拿破仑,“夫妻俩又重归于好”。两人虽暂时和解,但已经不可能心心相印了,在埃及战役前对约瑟芬一片深情的拿破仑已经不复存在了。约瑟芬发现现在的丈夫更加苛刻、更加固执了,她对他的诱惑力也不如以前了,他的心情也不如以前那么欢快了。拿破仑没有立即离婚,只是出于政治和荣誉的考虑罢了。
  次日,拿破仑开始了他的政治活动,在家中和皮埃尔·路易·罗德雷②进行了会谈。会谈对拿破仑非常有利。罗德雷同意帮助拿破仑夺取政权,这次政变对拿破仑将是非常重要的;而罗德雷不仅是杰出的共和派人士,而且在巴黎享有崇高的威望。
  罗德雷的父亲曾是国王的法律顾问,罗德雷自己享有著名的经济学者和议会法规专家的美称。他最初支持国王,后来转向共和国,成为塞纳地区的地方行政长官。他赞赏英国的君主立宪制。1796年,他被选为法国科学院的院士,比拿破仑还早一年。1798年3月,他在塔列朗的介绍下和拿破仑结识。自此以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罗德雷之所以支持拿破仑是因为他希望看到腐败无能的督政府垮台,法国重新回到法律、秩序和国家稳定上来,以维护真正的共和国民主。拿破仑对民主作了热情的承诺。罗德雷公开支持拿破仑不仅是将军帽上的一根羽毛,而是整个时代的主流象征。正如拿破仑所说:“人们总是容易相信他们所希望的事情。”“雾月政变受到社会各个阶层和社会舆论的一致拥护”,罗德雷希望拿破仑的雾月政变能够使他的理想得到实现。
  此间,拿破仑几乎每天和所谓的“秘密委员会”的成员包括塔列朗、罗德雷、布莱、贝尔蒂埃、约瑟夫·波拿巴和另一个有影响的政治人物沃尔内会晤。
  拿破仑刚回到巴黎的日子是热情而有分寸的,他冷静地分析政治形势,并权衡自己要达到的最大目标:是在督政府中占有一席之地呢,还是用新政府取而代之?为此,他一方面忍辱负重继续到卢森堡宫拜见督政官,一方面让他的哥哥约瑟夫加紧工作,甚至让约瑟芬拜访巴拉斯和她以前的老友督政官戈耶夫妇——约瑟芬也乐于为丈夫出点力,将功补过。
  拿破仑出人预料地回到巴黎之后,冷静而有心计的塔列朗(直到这个夏天为止,他都是督政府的外交部长)和海军上将布律克斯以及罗德雷到拿破仑位于凯旋街的住处拜访。在拿破仑出征埃及前夕,他曾经答应亲自出访君士坦丁堡与土耳其宫廷谈判,以利于拿破仑的埃及征战;然而他没有这样做,结果导致奥斯曼苏丹向法国宣战,并从海陆进攻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军。
  拿破仑有所不知的是,塔列朗和巴拉斯、西哀士一样,也在和他意气相投的儒贝尔一起酝酿着改换政府的计划,可是儒贝尔于8月死在了战场上,因此,10月17日塔列朗前来拜访拿破仑,并带上了布律克斯和罗德雷,以便拿破仑发怒时有人圆场。然而,拿破仑此时心中仍然没有一个确定的计划,他需要所有的帮助,包括足智多谋而鲜廉寡耻的塔列朗。正是在这个时候,拿破仑透露了他的兴趣不仅仅是成为政治伙伴的军事后盾。塔列朗深信自己具有卓越的左右人事、外交和把握事态发展的超凡能力,并不反对与这个年轻有为、野心勃勃的科西嘉将军合作。接下来的几天,塔列朗和拿破仑在对国际问题的看法上达成很多一致之处,他们之间的一切分歧烟消云散了,成了亲密的伙伴。同时,塔列朗使拿破仑对目前法国的政治形势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在督政府内,戈耶和穆兰将军是要维持现政府和现有秩序的;敏感的西哀士和较有责任感的督政官罗歇·迪科则持不同观点,希望改变现状。至于巴拉斯,则自成一派,始终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结伙。在拿破仑和塔列朗结成新的关系之前,拿破仑本想和巴拉斯合作,挤掉可憎的西哀士,甚至考虑过争取更加柔顺的戈耶或穆兰将军。
  虽然首都的政治局势特别是在卢森堡宫内的形势十分紧张,戈耶仍然邀请拿破仑和约瑟芬前来参加他们举办的晚宴。身高4英尺11英寸的美妇人约瑟芬身着令人着迷的晚礼服,拿破仑将军则剪去了革命的长发,穿着时髦的披风,马靴擦得锃亮。宴会上,西哀士不掩饰他对这位逃离埃及的“金字塔征服者”的鄙视,而拿破仑起初也并没有将西哀士看在眼里,这不能不说是政治上的失算。西哀士在法国的名声远比臭名远扬的巴拉斯要好。拿破仑很快意识到没有西哀士这样一位饱学之士、一个诡计多端的阴谋家的支持,他是不可能取得政治成功的。而被这位骄傲的军人激怒了的神父,竟怒斥道:“这个矮个子的家伙早该被枪毙了!”在新古典主义及路易十四、路易十五时代的高雅情调的卢森堡宫举行的聚会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进行的。在这里,拿破仑可以和比较友好的来客交谈,包括塔列朗、布莱、贝托莱、蒙日、拉普拉斯、沃尔内,以及拿破仑第一次见到的莫罗将军。更重要的是,这次宴会表示督政府已经接受拿破仑的回国,不再追究他擅离职守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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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雾月政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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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风云突变,更感到自信的拿破仑再次回到卢森堡宫分别拜见了戈耶和穆兰,以试探他们对将西哀士逐出督政府的态度,得到的反应是震惊、怀疑和恐惧。于是,拿破仑在塔列朗的劝说下改变了他的方针。西哀士才是他举事成败的关键人物。“你要的是权力,”塔列朗以少有的坦率对拿破仑指出,“而西哀士要的是新宪法。所以你们应该联手。”虽然这意味着他要放下架子,但这样的语言是拿破仑惟一能够理解的语言。
  “我的任务是(与罗德雷的好友西哀士)商谈政治上的安排,”罗德雷后来回忆道,“我传达他们各自对新宪法的观点,来回传递。”加上塔列朗的名声和努力,拿破仑和西哀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了。通过一系列在深夜偷偷摸摸进行的会晤,罗德雷终于说服了神父,西哀士和拿破仑相互进行了拜访。两人之间看似无法逾越的障碍排除了,他们在通向政变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塔列朗的外交手腕起到了作用。
  同时,约瑟夫也加紧拉拢巴黎有影响的政治家和军人,将他们请到他位于巴黎埃尔朗西斯街的时髦公馆里或是在周末将他们请到他位于巴黎北郊的价值248,000法郎的莫尔丰塔尼③庄园。而吕西安也积极在巴黎政治圈子里活动,特别是在五百人团里,偶尔也同西哀士会见。10月25日,吕西安进行了自己的小小“政变”,使自己被选为五百人团的主席(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年龄,他只有24岁,而进五百人团要30岁以上)。至于在元老院,西哀士仍然具有较大的影响力。
  10月28日,督政府正式召见在两星期前还参加过盛大宴请的拿破仑。会上的形势几乎无法控制,到了差不多吵翻的地步,督政府指责他在1797年到1798年任意大利军司令期间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换句话说他被指控对法国政府有诈骗行为。拿破仑怒气冲天——从来没有任何人当面骂他是个窃贼,今后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再这样骂他了。可以肯定地说,拿破仑财富的骤增是人人有目共睹的。吕西安新近在韦特大道上购置了豪华的宅第。拿破仑自己则耗费成千上万的法郎将约瑟芬在凯旋街的宅第装饰一新,她的首饰盒里装满了从意大利抢来的宝石;接着在1799年,她又购置了马尔梅松庄园。约瑟夫也购置了地产和豪华的巴黎住宅。拿破仑对此并不否认:他的家族的确发了财,但他愤怒地抗辩道,他从来没有从军费开支中动用过一分钱;实际上,这些都是从意大利劫获来的战利品!每一个高级军官,甚至中下级军官都发了战争财,这是当时的传统,无可厚非;如果说拿破仑得到的财富比别人多,那是因为他作为总司令,自然有权这样做。但是,偷窃法国政府的财富?绝没有!激烈的会议最后圆满结束,拿破仑又一次被证明无罪。但是他和督政府之间又增加了一道新的裂痕。督政府为了驾驭这个野心勃勃的拿破仑,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军事指挥官的职务,但遭到拿破仑的拒绝。
  从表面上看,督政府这次试图使拿破仑名誉扫地的企图未能奏效。实际上,拿破仑在私下和巴拉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巴拉斯的政治影响对他极为重要,特别是巴拉斯和塔列朗、罗德雷有着密切的交往。加之,现在警察局长富歇已经公开表示支持拿破仑-西哀士的政变计划,并频繁地出入凯旋街拿破仑的宅第,与常来常往的贝尔蒂埃、布律克斯、巴黎警署行政长官雷亚尔、沃尔内和罗德雷过从甚密。
  11月1日(雾月10日),吕西安特别宴请了西哀士和拿破仑,加强两者之间的联系。晚餐后,他们到书房休息,密谈到次日凌晨,他们的谋划已经成熟,将要发生政变:《共和3年宪法》将被新的宪法所取代,督政府、元老院和五百人团将被统统取消,挖法兰西共和国墙角的腐败势力残余将被彻底清除干净。前来吕西安家赴宴时,两人还相互有所提防,离开时已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了:西哀士答应将尽其所能赢得议会的支持,拿破仑则尽可能争取高级军事将领的同情。至于政变的细节,他们将另找时间商议。
  随着拿破仑和西哀士的关系得到确定,他们私下不能再多接触,罗德雷继续充当他们之间的传声筒,同时,欧仁·博阿尔内则通过军中的熟人控制巴拉斯。警察局长富歇两面讨好,通过雷亚尔为拿破仑工作,同时秘密地向巴拉斯透露有关推翻他和督政府的政变的计划。但是,富歇和巴拉斯都没有决定采取行动,显然是感到自己没有力量和拿破仑抗衡。出于对戈耶和穆兰的反感,巴拉斯和富歇自然不愿意向他们透露拿破仑的秘密计划。
  11月6日(雾月15日),推翻政府的政变计划已经日趋成熟。富歇宣布坚定地站在拿破仑这一边。当日,拿破仑同莱茵战线的指挥官莫罗将军一起参加了两议院在卢森堡宫举行的盛大招待会。实际上这是由吕西安精心安排的,旨在使两院与拿破仑的计划能够协调一致。按照布列纳的说法,这是一个“古怪的宴会”,会上大家都悄声说话,颇多保留,会上“没有自由……没有公开的言论……没有欢乐……人人相互提防,很少说话”。虽然来客平时都是两院的议员,可是在宴会上却没有同志式的亲密。大家都噤若寒蝉,不知道拿破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使拿破仑很生气,他匆匆用过餐,在贝尔蒂埃的陪同下向250名贵客一一致意之后,便突然穿上大衣离去了。尽管如此,这次宴会还是达到了它的目的,至少使大部分议员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接近拿破仑了,这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西哀士近来的工作。在军界,只有3个人拒绝和拿破仑合作,他们是儒尔当将军、奥热罗将军,还有一个当然就是贝纳多特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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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雾月政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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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纳多特始终对拿破仑和西哀士存有戒心,他与拿破仑有着非常特殊的关系:他是拿破仑哥哥约瑟夫·波拿巴的连襟(他的妻子是约瑟夫妻子的姐姐),又是拿破仑先前恋人的丈夫。而西哀士曾经在夏天解除了他陆军部长的职务。贝纳多特这个人性如烈火,在拿破仑从埃及回来之后,曾经建议立即逮捕“这伙擅离埃及战场的逃兵”,并交付军事法庭审判。但是通过约瑟夫的努力,拿破仑和贝纳多特的关系表面上有了改善。因此贝纳多特一家也为拿破仑召开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同时请来的还有莫罗将军和他的妻子、罗德雷和他的妻子、塔列朗和沃尔内。但是,即使在这个美女如云、美酒不断的颇为别致的晚宴上,仍然不能使拿破仑和贝纳多特之间的敌意完全消除,拿破仑私下里说贝纳多特是个“热诚的共和主义者”,这正是拿破仑担心的事。“这个贝纳多特是个奇怪的家伙,”他对布列纳说道,“他固执……是个制造障碍的人……他不喜欢我。我敢说他有朝一日会反对我的……”所以,他们那晚见面时各怀戒心,离开时依然如此。
  在巴黎,只要慷慨款待宾客,就没有化解不了的怨隙。随着将政变定在11月7日(雾月16日),约瑟芬在6日于凯旋街摆下宴席,朋友和敌人济济一堂、摩肩接踵,包括督政官戈耶和他的夫人。
  但是,最后将政变的时间推迟了,因为要确保成功,还要采取两个步骤:将两院从巴黎的中心撤离,那里的雅各宾派势力随时可能毁掉拿破仑的计划;撤换第十七军事区的指挥官勒菲弗将军,由拿破仑本人控制一万左右的巴黎守军。
  11月8日,拿破仑的党羽在积极做好最后的准备,包括研究诸如事成后封官的细节等。政变决定在次日进行,当晚在康巴塞雷斯宽敞的住所匆忙举行了晚宴。当晚深夜,西哀士和莱莫西尔主席安排元老院在黎明举行紧急会议,以执行政变前的最后两项事情。
  拿破仑政变的圈子不断地扩大,包括了康巴塞雷斯和银行家科洛,他同意确保拿破仑政变所需要的经费。花了两个夜晚,调任巴黎区指挥官的勒菲弗的骑兵团进驻了香榭丽舍大街和主要大街,同时富歇和雷亚尔命令警察占领主要政府大楼的位置。
  1799年11月9日,即共和历雾月18日,星期六,天刚亮,莱莫西尔主席便签发了召集元老院在杜伊勒里宫的皇家骑兵学校马内奇大厅(SalledeManege)开会的通知。与此同时,塔列朗、罗德雷及其儿子秘密聚会起草巴拉斯的辞职信。完成后,7点他们动身去凯旋街,他们发现所有忠于拿破仑的人都集结在他家。因为房间太小,连院子和通道都站满了人。连“缺乏冒险精神的温和的”莫罗将军也来到了凯旋街拿破仑的府邸。约瑟芬按照拿破仑的吩咐,把督政官戈耶夫妇邀请到家中共进早餐,戈耶在督政官中为首,邀请他是为了诱他入网。戈耶似乎有所觉察,只让其夫人前往探听虚实。
  布列纳到来时,看到的是“大量忠于拿破仑的将军和高级官员(包括贝尔蒂埃、布律克斯、勒克莱尔④和缪拉)。我从来没有见过凯旋街有这么多人……他们全都穿着整齐的制服,人们挤满了房间、院子和过道”。至于拿破仑,布列纳发现他“冷静,犹如他面临一场战役前通常表现的那样”。接着,约瑟夫·波拿巴带着贝纳多特(穿着便服)来了。人都到齐了,贝纳多特直到此时才被告知政变的整个细节,接下来,在拿破仑和具有影响力的贝纳多特之间发生了冲突,贝纳多特谴责任何对政府的“反叛”,拒绝参加政变。“他称之为反叛!你能想像吗?”拿破仑后来对布列纳这样说过,对这个完全确切的说法深感震惊和不习惯。“一群傻瓜!”尽管如此,拿破仑还是说服了贝纳多特,告诉他他们的行动是合法的,绝不是反叛,是在元老院的直接命令之下指挥政府的军队,这命令随时会下达,但是,拿破仑私下对布列纳说,他不可能赢得贝纳多特,他说贝纳多特“冥顽不化……可惜”。
  与此同时,元老院正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会议,另一位拿破仑的党羽、“监察委员会”成员、议员科内特正在用颇具煽动性的语言宣布:可怕的“雅各宾阴谋”正在进行,揭发他所发现的“令人震惊的征候”,这些“暗杀者”使共和国处在危险之中。并警告如果“不采取立即的措施”离开首都,后果不堪设想。然后,政变的参与者、议员代表雷尼埃随即引证《共和3年宪法》第102条,建议通过两项提案:把立法会议迁到巴黎郊外圣克鲁小镇的王室居住地去开,以及任命拿破仑取代勒菲弗接管巴黎地区武装部队,包括保卫督政府和两院的卫队的指挥权。莱莫西尔接着命令对两个议案投票表决。因为许多被吕西安拉拢过来的议员没有接到开会通知,所以,这两项议案以虚假的多数获得通过。会议最后决定次日早上和五百人团一起在圣克鲁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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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雾月政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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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内特带着任命书乘车来到拿破仑府邸,将这一新的军事任命授予拿破仑,他命令拿破仑“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确保国家代表的安全”,并要他立即赶到杜伊勒里宫宣誓就职。贝纳多特最后采取了识时务的态度。“我不会和你为敌,”他告诉拿破仑,“但是,如果督政府命令我采取行动,我会和一切制造麻烦的人为敌……”这当然也包括拿破仑。
  拿破仑在一批威武显赫的将领簇拥下乘马车来到元老院。他在元老院宣誓效忠共和国,宣誓的结尾是:“我们要的是基于自由、平等、人民代表制各项原则的共和国。我以我的名义和我的同伴们的名义发誓,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这样的共和国。”没有任何人指出对拿破仑的任命越过了宪法的授权,在场的许多律师也无一表示反对。
  法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政变的钟声已经敲响,拿破仑骑马来到杜伊勒里宫的院子里,向早已集结在那里的一支数万人的庞大的军队发表讲话:
  共和国两年来的治理工作很糟糕,你们曾经希望我的回国将会结束这么多的灾难。你们一致祝贺我的任命,我正在完成这一任命所给予我的那些任务。你们将完成你们的任务,你们将以我经常在你们中间所看到的那种毅力、坚定和信仰来协助你们的将军。自由、胜利与和平将把法兰西共和国重新放在欧洲所占有过的位置上,只有无能和背叛才能使她失去这个位置。共和国万岁!
  中午时分,塔列朗怀揣着巴拉斯的辞职信和数百万法郎的银行支票出现在卢森堡宫。巴拉斯一向善于见风使舵,在这次事件中,他估计自己无疑会被列为拿破仑派,所以当督政官戈耶和穆兰前来同他商量如何对付拿破仑的阴谋时,他曾避而不见。现在,他见拿破仑迟迟不来向他报告,也焦急起来。这位“红色子爵”对首都几周来的动态有所察觉。多亏了他的密友富歇和社会上的无数“耳目”,他当然已经知道他过去的被保护者拿破仑将军正在准备政变。塔列朗到来时,他正在准备宴请客人。餐桌上放了30套餐具,但只来了一位宾客——巴拉斯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塔列朗讲话,走到窗口看见一群士兵,又走回来,迅速在塔列朗交给他的辞职信上签了字,并欣然接受了巨额的贿赂。
  下午3点,莫罗将军护送着剩下的两位督政官戈耶和穆兰到杜伊勒里宫签署由元老院事先起草好的辞职书——他们见大势已去,只得宣布辞职。同时前督政官巴拉斯也在一排龙骑兵的护送下,搬离了卢森堡宫,前往自己的领地,去过平静的乡村生活。巴拉斯从此永远消失于政治舞台。过去,他一直成功地欺骗所有人,这次自己却被别人骗了。督政府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地解散了。
  雾月18日的夜晚,吕西安、约瑟夫、罗德雷、西哀士、缪拉、雷亚尔、康巴塞雷斯和其他一些将军最后一次在凯旋街集会。两院的立法会议的行政人员也都到了圣克鲁。拿破仑在政变中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即没有一鼓作气,这使雅各宾党人有了挽回颓势的可能。但拿破仑对当天的进展颇为满意。睡觉前他对秘书布列纳说:“今天的事情进行得不坏,且看明天如何。”
  由于驻有大量的军队和警察,首都的夜晚尚平静。11月10日,即共和历雾月19日,星期天的早上,天气寒冷,下着小雨。拿破仑命令在巴黎和圣克鲁之间部署军队,军队很快行动起来,军队的将领多半是拿破仑统率意大利军时的部下。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两院中虽然有不少拿破仑的支持者,但还不能左右议会;特别是五百人团,那里有很多雅各宾党人。所以,拿破仑才派重兵进驻圣克鲁。拿破仑自己也乘着一辆敞篷马车,由骑兵护送着从巴黎来到了圣克鲁。
  到达圣克鲁后,西哀士和罗歇·迪科立即住进了圣克鲁宫二楼没有火炉采暖的房间里。这个曾经一度辉煌的王室宫殿,在大革命期间被暴民洗劫一空,只剩下一片狼藉。这里成了政变的临时指挥部。另外,在由言行谨慎的银行家科洛安排的一所私人宅第里,塔列朗、罗德雷和其他人聚在一起,监视着当天事态的发展。塔列朗和以往一样仍然躲在幕后。当两院的代表发现自己的会场被重兵包围时,他们由惊奇转为愤怒,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突然莫名其妙地将他们的会议从巴黎搬到圣克鲁,他们更不能容忍这样多的军队包围了他们的会场!下午一点,在圣克鲁宫的两个会议厅里分别举行着两院的会议。在五百人团的会议上,议员们失去了控制,大声喊道:“打倒暴君!”“打倒独裁者!”“我们不怕刺刀!”雅各宾党人甚至要求重新宣誓效忠共和国宪法。
  好在在城堡的阿波罗画廊(Galeried’Apollon)里召开的元老院的会议没有这么混乱。会上,莱莫西尔宣布了督政府的辞职书。但是,在会上占多数的雅各宾党人要求对强迫议会到圣克鲁来一事的合法性做出解释。后来,议员们又提出了将拿破仑增选为督政官的议案。会议争执不下。拿破仑、西哀士和罗歇·迪科在旁边的大厅里等候两院通过有关成立新政府的决议。拿破仑焦躁地来回踱步。然而两院不仅没有做出成立新政府的决议,而且对昨天元老院通过的两项提案表示怀疑。最后,会议厅的大门打开了,出来的是奥热罗和勒克莱尔。拿破仑不禁吼道:“我们自己酿出的酒,我们必须将它喝下!”然后,他又一言不发,继续踱步。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仍无结果。到5点时,拿破仑忍不住了——显然情况不妙,没有人出来称他为国家的救主或宣布成立以他为首的三人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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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雾月政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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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突然冲了出去,在门外找到了贝尔蒂埃和布列纳。当他匆匆赶到元老院会议时,刚刚休会。拿破仑与莱莫西尔进行了一场按照他的秘书的说法是“既不高尚也无尊严的谈话”。拿破仑宣称:“你们是坐在火山口上!五百人团已经四分五裂了;现在一切全看你们的了。我的权力是由元老院授予的。你们必须采取行动!请你们快下命令吧!我在此地等候去执行你们的决定。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保卫我们的自由!”拿破仑的这番话有点儿语无伦次,但他感到他必须说些什么以便打破眼下的僵局。“用宪法吗?”一位议员反问道,“宪法已经被你废止了呀,没有人再尊重它了。”当被迫回答关于他的这次政变阴谋的合法性问题时,他说:“巴拉斯和穆兰给我提出了一些建议。”事实上,雅各宾派和保王党都和拿破仑秘密接触过,但遭到了拿破仑的拒绝。拿破仑有他自己的主张。拿破仑解释道:“他们希望回到国民公会的年代,回到罗伯斯庇尔时代,回到革命委员会和断头台的时代……可别忘了我是在胜利之神和战神的陪伴下前进的!”他威胁道:“如果这里有什么拿外国人的钱的人企图宣布我不合法……那么他们要小心自己成为不合法的人!”他转身面对周围保护他的军官说:“我将召集我最勇敢的军官……”拿破仑不连贯的讲话不断被愤怒的叫喊声打断。布列纳着急地说:“离开吧,将军!你越说越离谱了。”可是拿破仑不假思索,毫无逻辑地说道:“凡爱我的人,都会追随我的!”(看来他的讲坛还是在炮兵部队前才对,而不适合在议会讲话)将军将事情搞糟了,布列纳和贝尔蒂埃将他拉出了会议厅,他的秘书评论道:“我清晰地感到他明天不是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睡进卢森堡宫,而是在革命广场结束他的事业”——革命广场是路易十六被砍掉脑袋的地方。
  拿破仑退出元老院大厅,大步穿过花园。当他走过向他欢呼的士兵时,他说:“我们必须采取一切手段。”他手持军帽和马鞭在几个掷弹兵的陪伴下前往五百人团大厅,此时那里刚刚宣读巴拉斯的辞职信:
  光荣伴随着著名的勇士的归来,他的光辉事业我有幸为他开头。由于立法者对他的信任和国民公会的法令,使我深信:不管国家要求他占据什么样的位置,对自由的威胁都会被解除,军队的利益都会得到保障。为此,我愿愉快地回到普通公民的队伍中去。
  巴拉斯辞藻华丽的辞职信并没有给“著名的勇士”带来多大转机,当拿破仑出现在会议厅门槛上时,迎接他的是五百人团议员们怒不可遏的喊声:“打倒强盗!打倒暴君!他违反了神圣的国家法律!打倒这个克伦威尔⑤!”“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立即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宪法万岁!”一群身着白袍腰系蓝色腰带的代表向他涌来,有人要拉他的衣领,有人要扼他的喉咙……掷弹兵推开议员,将拿破仑救出大厅。
  惊魂未定的拿破仑回到园子里向西哀士讲述了刚才的遭遇,同时将他的将领召集到他的身边。他决定用公开的暴力,毫不犹豫地解散五百人团。他和五百人团主席吕西安一起检阅军队——怎样同军队说话,他是有经验的——他高声喊道:“阴谋家聚集在五百人团,他们用手枪和匕首威胁我,实际上是在威胁共和国。士兵们,我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吗?”士兵们迟迟没有肯定地回答。吕西安在五百人团尽了一切努力避免他哥哥的行动被宣布为非法。他告诉拿破仑和西哀士:“如果你们不在10分钟内制止他们。我们就功亏一篑了。”接着,吕西安跳上马背,对士兵喊道:“议会的大多数人受到恐怖者(雅各宾)的威胁……你们必须将反叛者逐出议会,他们不再是人民的代表!”然后,他将剑指向拿破仑的心脏高声呼喊道:“如果我哥哥胆敢损害法国人的各项自由,我誓把这剑插入他的胸膛!”士兵们闻此言,疑虑顿消,脸上露出了笑容。
  “吕西安,”布列纳说,“表现了少有的机智、灵活、勇气和坚毅。就我所看到的而言,雾月19日的成功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他。”拿破仑脸色苍白而镇静,转而对士兵说道:“士兵们,我过去曾经领导你们夺取胜利。我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吗?”除了一些欢呼声外,士兵中仍然有一些犹豫的情绪。在意大利军中跟随拿破仑征战的老兵以及缪拉骑兵团的老兵,想要走到将军身边,又止住了脚步——他们害怕向政府合法选举的代表进军。拿破仑一时无计可施。他手持马鞭站在那里,苍白而无言。这时缪拉将军拍马离开拿破仑和吕西安,来到士兵面前,挥舞着他的长剑,号召他们行动。他的这一豪迈的举动反倒奏效了:鼓声突然大作,士兵高呼:“将军万岁!”缪拉和勒克莱尔率领掷弹兵跑步入宫。身着白袍的议员一片怒吼,誓死反抗。缪拉愤怒的喊声压倒了他们,“该死的,统统给我滚出去!”掷弹兵持枪冲入大厅,代表们如鸟兽散,10分钟不到,便全部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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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雾月政变(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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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阿波罗画廊,元老院得知五百人团解散的消息后,紧急开会。由于西哀士和罗歇·迪科的控制,会议保持了秩序和方向。在圣克鲁宫一个灯光暗淡的大厅里,元老院终于顺利地通过了建立执政府的法令,将共和国的权力从已经解散的督政府手里移交给3位执政,即拿破仑、西哀士和罗歇·迪科三人执政。这次合法的移交十分重要:因为尽管拿破仑被迫采取了一些非法的手段,但他要给共和国和历史留下合法的记录。
  稍事休息和吃了点儿东西之后,吕西安召集了五百人团剩下的61名代表。他们在点着蜡烛的冰冷的大厅里召开了会议。雾月20日凌晨一点半,拿破仑圈内的另一重要成员莫泰(Meurthe)在会上宣布法国到目前为止“既没有公共的自由也没有个人的自由”,有的只是“一个幽灵政府”;必须根据一部全新的宪法成立新政府。为了确保今后左派不再闹事,现在两院中的雅各宾派成员将永远不能参加政府,凌晨2点,拿破仑、西哀士和罗歇·迪科宣誓忠于共和国。在新宪法颁布之前,由一个25人委员会取代两院帮助管理国家、警察和协助执政府执政。会上只有两人投反对票,议案顺利通过,《共和3年宪法》被废止。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称为“策划和执行都糟糕得超乎想像的”的政变就这样结束了。
  夜晚的会议“进行得顺利而平静”,布列纳记录道:
  凌晨3点,一切都安排妥当,圣克鲁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呈现出一片空旷无人的景象……我和拿破仑一起乘坐马车回巴黎。几天的焦虑和紧张使拿破仑面容憔悴,疲惫不堪。面对新的前景,他完全陷入了沉思,一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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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人执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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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职认为法国的新政府是在力图改变过去的弊端,至少部分地改变。”美国国务卿约翰·马歇尔于1800年在致总统约翰·亚当斯的信中写道。他认为,如果法国的新政府,即三人执政,愿意进行改良并赔偿大革命年代使美国公民遭受的财产损失,那么美国与法国的战争就可以避免。美国派出首席法官埃尔斯沃思、默里和戴维作为全权大使与约瑟夫·波拿巴为首的法国代表进行谈判。几个月来谈判一直处于僵局。首先,由于分歧较大,拿破仑一直采取拖延战术;其次,第一执政拿破仑·波拿巴远离了巴黎的会议桌,前往奥地利战场。严谨的美国外交官与随和的约瑟夫之间的谈判并不顺利。埃尔斯沃思和默里不止一次处于绝望状态。但最后谈判有了突破,因为即使再拘谨的人也是可以做出让步的。因此,在1800年9月30日,他们就条款达成了一致,法国和美国之间签订了新的条约。
  10月3日,星期五下午4点,约瑟夫在莫尔丰塔尼的别墅里贵客如云,来的全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重要政府官员。约瑟夫和朱莉·波拿巴夫妇作为东道主,忙碌地招呼着来客。门前的马车近千辆,排了整整20英里。当执政卫队的骑兵突然出现时,号角刺破长空、鼓声震耳欲聋,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新近赠送给拿破仑的6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和随员的马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马蹄声使大地为之震颤。
  法国和美国缔结和约是约瑟夫一生事业中的一件大事,此后,法国又和奥地利签订了吕内维尔和约,和英国缔结了亚眠和约。但是,这个和约是第一个在他的住地签订的和约……全国,不,全世界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默里和戴维站在约瑟夫的身边,甚至连因肾结石发作而被迫卧床的埃尔斯沃思也带病前来。默里终于发现约瑟夫·波拿巴是个外交家而不是激烈的竞争者,现在还发现约瑟夫是个懒散但热情的人,而且具有深厚的文学知识。
  3,000多名显要和贵客使莫尔丰塔尼府邸宽敞的沙龙、宽阔的花园显得狭窄。府邸的花园周围是村庄、磨房和方圆1,000多英亩的农场。约瑟夫的弟弟拿破仑不主张采用英国花园的风格而希望这个花园的风格像杜伊勒里宫、凡尔赛宫和枫丹白露。湖上有长满树木的小岛、石山、庙宇,还有孔雀,园内栽种着栗树、橡树、榆树和橙子树。在花园里,第一执政拿破仑的政府部长们看着外交部长塔列朗将和平、通商和航海条约呈交给拿破仑。所有的部长、参政官、外交官、法国陆军和海军的高级将领、最高法官、社会知名人士都出席了会议,在他们的后排是身着争妍斗奇的盛装、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们,她们身上的珠宝首饰正是拿破仑战役的收获品。在场的人士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对于法国人和美国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的,他就是拉法耶特侯爵和他可爱的夫人阿德里安娜,他们吸引了到场每个人的注意和评论。
  1800年10月1日,由约瑟夫·波拿巴和美国3人使团签署的条约等待两国政府最后批准生效。该条约避免了美国和法国之间本来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战争,结束了两国之间的敌对状态,建立了两国的自由贸易关系,两国之间的军火走私得以禁绝。法国成功地打破了英国和美国结成联盟进一步孤立法国的企图。
  和约签字后,礼炮声震撼大地,向全世界宣布这次外交胜利,人们举起法国香槟酒表示祝贺。然后,约瑟夫的仆役长宣布请客人用晚餐,约180名特别来宾进入装饰着法国和美国主题图饰的3个大厅。
  主大厅名为“联合厅”,墙上有交叉放置的法美两国国旗和一些题字,如“1776年7月4日,美国独立”以及美国革命时期一些著名战役的发生地等。另外两个大厅分别叫“华盛顿厅”和“富兰克林厅”,并置放着两位美国独立先驱的半身雕像。大厅里一片祝酒声,拿破仑举杯祝酒道:“为在争取独立而战的战场上牺牲的法国人和美国人干杯!”
  晚餐后,贵宾们在花园里观赏附近湖上色彩斑斓的焰火表演,湖上有军舰的模型,军舰栩栩如生,有白帆和两国的微型国旗。然后,客人们又回到大厅,举行了音乐会,欣赏法国和意大利的音乐和两出轻歌剧。此后是通宵达旦的舞会,但是,拿破仑、约瑟芬和美国朋友提前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不知疲倦的第一执政就起身前去打猎并带回了一只母鹿。后来他和默里在院子里散步,这是默里第一次单独和拿破仑在一起。拿破仑给这位美国外交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严肃,若有所思,偶尔显得严厉——并不得意忘形,也不傲慢无礼——他的举动精确地表示出他焦躁的内心和有系统的头脑——并不是特别能言善辩,但十分精于自我保护……他说话坦率,毫无畏惧,没有保留——他是不可能注意生活细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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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人执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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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埃尔斯沃思和戴维准备带着新缔结的和约登舟回美国时,拿破仑赠给他们每人一袋新近在罗马出土的古罗马金币。他们将金币带回驻地,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之后,又将礼物送了回来,向十分困惑的第一执政和惊讶得发呆的塔列朗解释道:美国政府是不允许他的官员接受外国人的礼物的。
  这3个美国人不知道的是,10月4日这天,有一个人没有在场,他就是贝尔蒂埃将军——他正在马德里与西班牙签订秘密协议,西班牙将所属北美殖民地路易斯安那割让给法国。作为交换,法国将托斯卡纳公国送给西班牙国王的女儿玛利亚·路易莎和女婿帕尔玛公爵路易·德波朋。后来,虽然美国人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但讲究实际的美国人还是认可了这个条约,他们也别无选择。后来的历史证明,美国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克制,使他们的政府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免去了许多麻烦。
  这个星期六的下午,第一执政拿破仑在回巴黎的途中舒服地靠在马车的椅子上,此刻他可以暂时摆脱一下他的参政官、部长、家庭和其他事务的无休止的打扰,为他自雾月政变以来的成绩而暗自微笑。他已经于2月从卢森堡宫的暂住地,搬进了杜伊勒里宫,这里给他和他的工作人员提供了更加宽敞的空间,另外两个执政官也已入住此宫。他和约瑟芬占据了杜伊勒里宫中最宽敞的部分,充满豪华贵族气派的杜伊勒里宫显示了拿破仑新的权柄。宫内各种侍从和仆役成群,一度简陋的拿破仑家居一夜之间变得充满王公贵族气派,享受着和路易十六一样的礼遇,这使第一执政和他亲密的军中的同仁和高级政府官员变得疏远了。
  拿破仑掌权的头几个月获得了显著的成绩。首先,他废除了腐败的督政府及其议会和宪法,用西哀士1799年起草的新宪法取而代之,确立了以拿破仑为首的三人执政为法国的最高权力机构。接着,西哀士和罗歇·迪科辞去执政之职,由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接替他们成为第二和第三执政。三人执政取代了原来的元老院和五百人团。由非公正选出的参议院负责立法,授权100名护民官负责讨论通过立法的提案。
  第一执政拿破仑控制并操纵了整个立法过程。惟一的障碍来自护民官,因此,拿破仑取消了护民官体制。政府部长由拿破仑亲自提名。成立了以拿破仑为主席的参政院。参政院分陆军、海军、财政、立法和内务5个部门。它的任务包括按照第一执政的意见起草法律。参政院定期召开会议,由拿破仑主持。参政院成了拿破仑最好的智囊团。参政院还负责对国家官僚的渎职行为进行起诉。参政院是拿破仑对法国政治体制的一大创新,它在拿破仑死后依然存在,并一直沿用到今。
  拿破仑任命的各部部长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只有少数后来做了调整。拿破仑长期不在国内,对日常政治事务和国家的行政管理缺乏直接的经验,但他却能知人善任,包括他选中的第二和第三执政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都能够在拿破仑帝国时期继续担任他的重臣和司库,他们的职务一直维持到最后。
  除了部长和参政官之外,在拿破仑执政的头10年,虽有意见不和但却十分依靠的另一个人是他的哥哥约瑟夫。
  约瑟夫在莫尔丰塔尼签订了法美条约,两年后又签订了亚眠和约。此时,他的心境是比较平和的,尚没有被复杂的嫉妒心理和日益增大的分歧将他和他的弟弟之间的关系疏远,并使整个拿破仑家族遭到破坏。
  在波拿巴家族的所有孩子中,约瑟夫所受到的教育和文化程度无疑是最高的,而且他对文学和艺术十分爱好,尽管其中夹杂着好色的成分。
  如果当初波拿巴家族没有被迫离乡背井,约瑟夫本来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司法官或高等法官过上轻松愉快的生活。作为家中的长子,他要对弟弟吕西安、路易和热罗姆、妹妹卡罗琳、波利娜和埃莉萨以及他的母亲负责。和吕西安一样,他曾经在圣马克西曼忍辱负重当过仓库的保管,这是个只能使一家人勉强糊口的低贱的临时工作。由于结识了一名马赛的富商,约瑟夫很快就和他的长女朱莉·克勒里订了婚。他们在1794年8月举行了婚礼。此时,由于拿破仑在军事上崭露头角,26岁的约瑟夫当上了为法国军队提供给养的军需官,这个职务收入颇丰,而且有利可图。
  婚姻改变了约瑟夫和他家庭的处境,朱莉带来了值钱的嫁妆,她对约瑟夫忠贞有恒,为自己年轻的丈夫和家庭的未来默默奉献。她不仅给约瑟夫提供了他后来变得富裕的本钱,而且是能够和他一起同甘共苦的、可以信赖和依靠并值得尊敬的伙伴。和家中的姐妹一样,朱莉·克勒里虔信宗教、为人极其诚实、固执而聪明,因此与波拿巴家族的价值观常常发生冲突。“太夫人”,即拿破仑的母亲莱蒂齐亚,喜爱并尊敬朱莉,波拿巴家族中的这个新来的媳妇给大家带来了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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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人执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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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不到一年,约瑟夫成了地道的好丈夫,如同波拿巴家族中过去的男子一样,他为自己在家中的长子地位感到骄傲和快乐。多年来,他一直掌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甚至连拿破仑也要将自己的薪水和“外快”交给约瑟夫进行投资或分配。“不管命运待你如何,”当时拿破仑给他的哥哥写道,“你完全知道,我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是我,我对你最亲,最真心地希望你幸福。生命在我们的眼前稍纵即逝……如果你要长期出门在外,请给我寄一幅你的肖像。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心相印,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多么喜欢你。我是充满着真切的情感写下这些的。”
  这的确是拿破仑在青年时期,在他即将在全国名声大噪、手足之情淡漠之前难得的真情流露。这种真情只延续了一年,到1795年10月,救国委员会任命拿破仑为卫戍司令时,这种情感就逐渐冷却了。
  并不是只有拿破仑一个人发生了变化。虽然约瑟夫作为一个商人日益富裕,但却越来越嫉妒拿破仑在国家和家庭中的地位,特别是拿破仑在政治上的成功。拿破仑将约瑟夫介绍给了包括巴拉斯在内的巴黎的社会名流,约瑟夫离开了马赛温暖舒适的位置来到巴黎,追逐财富、女人和地位。拿破仑使他相信只有巴黎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好运、权力和影响。
  年轻的拿破仑将军曾授权约瑟夫用两艘全副武装的海盗船(现在受到政府的保护了)在科西嘉海域和科西嘉岛到法国海岸的90英里的海域内对敌人的商船发动袭击。这种海盗行径比起拿破仑疯狂梦想中的伟业来说算不了什么,拿破仑的鸿鹄之志是约瑟夫无法想像的。而拿破仑的确非常了解约瑟夫,他在诱惑面前意志异常薄弱,财富和美女的诱惑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约瑟夫身为波拿巴家族的长子,福星高照,但缺乏拿破仑的远见和才能;他没有意识到随着他弟弟的光彩日益辉煌,命中注定他这颗星要永远围着拿破仑转。这是约瑟夫永远无法承认和接受的。
  在约瑟夫和朱莉结婚之前,拿破仑曾经和朱莉的妹妹德西蕾①有过短暂的幽会。两个人之间有过好感,只是缺乏家庭的认可。后来这位年轻的将军便被调回了巴黎。
  拿破仑和克勒里家之间的裂痕,在他爱上约瑟芬、抛弃他们的女儿德西蕾之后是最明显的,而约瑟芬和拿破仑家的裂痕才是永久性的。她是个有孩子的女人,而且她是贵族出身。
  拿破仑抛弃德西蕾,损害了克勒里家族和波拿巴家族的关系,使身为长子的约瑟夫心里很不舒服。约瑟夫是个头脑比较简单的人,他总是喜欢和大家和睦相处,并希望大家都喜欢他,而拿破仑对此全然不关心。从这时开始,约瑟夫在母亲和家族成员的怂恿下开始毫不留情地攻击拿破仑的婚姻,处处反对约瑟芬和她的孩子。这是约瑟夫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向拿破仑挑战。
  但是,这种家庭内部的纷争并没有损害他们的社交生活,约瑟夫开始介入巴黎的政治生活,并在1797年选入五百人团。他很少参与议会的事务,后来又转为从事外交工作,被督政府任命为驻帕尔马的法国领事。但是,对于拿破仑来说,这样的职务对他只是一种羞辱。由于巴拉斯的斡旋,约瑟夫一夜之间就被提升为法国驻罗马全权大使,其任务是到那里去“推行民主”。
  带着6万法郎的年薪,约瑟夫和妻子离开法国来到意大利,于1797年9月初抵达罗马,将国书呈交给了罗马教皇庇护七世,教皇完全不知道大使的来意是要推翻教皇统治,在罗马建成法兰西式的“罗马共和国”。约瑟夫被秘密授命采用贿赂、收买等手段来执行这项使命,并寻机煽动制造“事端”以给法国军事干预以可乘之机(贝尔蒂埃的军队正在曼图亚等待着随时行动)。
  一切进展顺利:贿赂秘密地分发了,反对教皇的共和派已经站在了约瑟夫一边,约瑟夫的军事同僚迪富特(现在是德西蕾的未婚夫)已经安排了“事端”,他将教皇的警察引诱到法国领事馆制造了一起枪杀事件。迪富特不幸死于混战之中,但事端已经造成。
  约瑟夫和妻子在次日,即12月29日黎明,离开罗马回国。巴黎因他在短短4个月内就完成了预定的计划而十分满意,1798年2月15日,贝尔蒂埃将军开进罗马,宣布成立“独立的罗马共和国”。约瑟夫的第一项“外交使命”成功,只是德西蕾为此不得不再次费力另寻一个未婚夫了。
  和波拿巴家族中的其他人不同,约瑟夫现在安全地隐居在巴黎,全力置办莫尔丰塔尼的家产。因为尽管他在罗马时间不长,却绝不是空手而回。他置办地产就花去了25万法郎,此后8年他又置办了一些地产,加上室内装修、家具和其他用度,花费相当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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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人执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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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瑟夫对艺术的热爱使他的房间里满是名画和雕塑、稀有的家具、豪华的地毯以及色彩斑斓的绣帷。他有自己的小型交响乐音乐厅和满是法国和意大利文学书籍的图书馆。在不追逐女人时(和波拿巴家族中的大多数男子一样,他有追逐女戏子的嗜好),他尽情地阅读和欣赏这些文艺作品。每周设宴、看歌剧、玩牌、在社交界混,约瑟夫是波拿巴家族中社交能力最强的一个。此外,他还抽出时间写点儿小说。
  在约瑟夫接待美国特使的时候,也许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未来的外交使命还在等待着他,如果成功,将使法国和欧洲得到和平,法国会对他感恩戴德,并在历史上给他留下一笔。如果他和他的妻子、孩子单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会为此而满足。但他不是一个人,甚至在波拿巴家族里他也只能位居第二,弟弟拿破仑始终在他前面,迫使他不断向上,因而,约瑟夫的地位越来越高,在家族中的政治地位也越来越重要。怀有嫉妒的约瑟夫对拿破仑在法国的最高地位垂涎三尺。如果拿破仑当上了永久的君主,那他需要指定一个继承人。由于约瑟芬没有生育能力,继承人必须在波拿巴家族中寻找。作为家族中的长子,约瑟夫自然坚持自己应被列为首先考虑的人选。这样的念头使得在政治上处于劣势而显得无能的约瑟夫陷入了追逐世袭王位的痛苦角逐之中。
  “显然你对我完全不理解,如果你认为我缺乏捍卫自己荣誉的兴趣的话,”约瑟夫就继承人的问题对拿破仑说道,“我要提醒你我注定要得到的地位和我的决定,否则,你可能会对我在这个问题上的节制态度做出错误的估计。我在这个问题上无须多费唇舌。”拿破仑知道必须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一些适当的决定,但是,他苦于在目前无法为不高兴的约瑟夫想到一个满意的位置,至少在共和国制度下是如此。
  在此后的数年中,继承人的问题使拿破仑和他兄弟姐妹的关系日趋紧张,使得兄弟姐妹反目,相互勾心斗角,而大家的矛头一致对准拿破仑。在拿破仑未来计划中最薄弱的环节要算是他自己的家庭了,他的弟弟吕西安很快就会证实这一点。
  内政部长和外交部长、陆军部长一样,对新政府,即三人执政平稳过渡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职务。他要控制和管理国内的全部政治机器,从任命市长、地方行政官员到维护国家安全。他还要下达执行法律和法令的命令,监督大选,并负责一年一度的征兵活动。
  这样一个内阁成员的候选人应该是年长的、经验丰富的、身手敏捷、在意外情况下能够保持全国稳定的人;这个人必须是坚定的、有决断的、充满智慧的;他必须了解民意,对近代的政治历史有广博的知识;他必须得到大众的政治认同;总之,他必须是大众信赖的人。拿破仑忽视了以上一切政治要素,任命他24岁的弟弟吕西安为内政部长。这看似荒诞,实则不可避免。没有吕西安的帮助,雾月政变不可能成功。拿破仑欠他弟弟一笔情,而真正的科西嘉人是最讲情义的。
  人人都说吕西安为人殷勤而温和。他十分健谈,从来就能赢得妇人和绅士的欢心。然而,由于缺乏正规的教育,他的社交方式远不够标准。他对学习既不热爱也毫无兴趣,在布里埃纳军校和拿破仑生活了两年后,他和舅舅费舍在神学院待了一段时间,这就是他的全部受教育史。此外,由于他对军事、宗教和经商全无兴趣,他是波拿巴家族里的男孩子中惟一被吸引到政治竞技舞台上来的人。他在罗伯斯庇尔时代激进雅各宾党人的统治下成长,特别倾向于大革命的左翼政治势力,将自己视为“天生的共和派”。
  吕西安在马赛参加了雅各宾俱乐部,虽然年龄很小,但却敢于发表自己的政治见解。在1795年的整个夏天,吕西安一直热情追随雅各宾政治势力,甚至在雅各宾被视为反革命时仍然不改初衷。毫不奇怪,吕西安和成千上万的左翼一样,在当年7月被关进了监狱;幸运的是,他的哥哥拿破仑将军有足够的影响力在9月将他不争气的弟弟搭救出狱。
  当年秋天,拿破仑因平定巴黎暴乱有功,得到巴拉斯重用。因为哥哥拿破仑的关系,吕西安当上了法国军队的政治训导官或称政治代表,这也是一个有利可图的职务。他从被起诉被咒骂,一夜之间成为法国军队的训导长、一个真正的爱国者。自然而然,他后来被选为五百人团的主席。
  此时,吕西安和他年轻快乐的妻子克里斯蒂以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搬到了塞里斯附近的高贵的普莱西夏蒙别墅。这里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树木,惟一的优点是离约瑟夫家很近,吕西安非常喜欢他的大哥约瑟夫。
  吕西安到法国后不久,当他和约瑟夫在仓库做保安时,他遇到了克里斯蒂,当地一位共和派的女儿。尽管她家世代为农,缺乏基本的教育,长得也不好看,但却十分招人喜爱。她的个子很高,体格丰满而苗条,如洛尔·朱诺所描述的,她的“体格和仪态带有南方的乡土风味”。虽然她的脸上有些微的麻子,眼睛小、鼻子大,“但她和蔼的表情、甜蜜的微笑和可爱的嗓音都使她非常讨人喜欢”。总之,“她可以和天使媲美”而且对自己三心二意的丈夫十分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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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人执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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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在1799年10月任命吕西安这个年轻人为政府的内政部长,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除了在五百人团当过一段主席之外,吕西安没有任何从政的经验。这不是件好事。
  即使是天使也无法改变吕西安的基本价值观、行为和毛病。他天性机敏、也不缺乏自信,但要胜任部长的要职仍然显得过于轻率。现在,他的手上控制着成百上千的官员,但他只将这当成儿戏。在经历了经济拮据的岁月之后,手中握有重权,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钱财,是一件多么舒心的事啊!政府的金钱源源不断地流进他自己的腰包,他的新任情妇也拿到了新宅邸的金钥匙。随着大量钱财的流失,他的部下和会计师绞尽脑汁为他填补空洞,这没有逃过警察头头富歇的耳目。
  波拿巴家族的密友洛尔·朱诺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吕西安。她将他描述为“高高的个子,体形难看,四肢细长,小小的脑袋……眼睛非常近视,看东西时不得不屈身弯腰,眼睛斜视”。尽管如此,她认为他的微笑“是柔和的”,而且:
  尽管他的相貌平平,却能给人好感……他在石榴裙下非常得意……他天生具有很多才华。他的头脑缜密,富有想像力,足智多谋……他的心地仁慈,虽然有时候他受到热情的支配,却无懈可击(除了政敌欲加之罪外)。他对他哥哥拿破仑的行为是无可指责的……但我对他的判断力却不敢恭维。
  在她对吕西安的许多评论中,这个评论是最中肯的。缺乏判断力将成为吕西安的致命弱点。这就是吕西安,第一执政拿破仑任命了一个奇怪的内政部长。但他有自己的理由:除了报答弟弟对他的忠诚之外,吕西安担任该职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即可以通过他控制全国大选和公民投票。吕西安在摈弃旧督政、成立新执政的《共和8年宪法》的公民投票中证实了自己的价值。投票结果有300多万人拥护拿破仑的新宪法,只有1,000多人反对(合法选民总数为900万人)。事实上有500万人弃权,吕西安抽掉了35,000反对票。在其后的终身执政和接受帝制的人民表决中,吕西安照此办理,富歇也操纵了投票,这就使拿破仑的整个事业建立在投票作弊的政策之上。吕西安又帮了他哥哥一次。这一行径遭到了拿破仑许多对手的反对,酿成了法国历史上最大的投票丑闻。这成为执政府时期腐败和不安定的另一种形式。
  此后,内政部长吕西安的一切作为都不是名正言顺的了。由于他在行政管理方面的无能,吕西安掌管的部门出现问题和混乱是理所当然的了。他厌恶文件和细节,这个情况以及财政方面的问题很快传到了拿破仑和富歇的耳朵里。拿破仑认为人们夸大其词,新上任的部长需要扶持,需要一个终身的秘书保护和辅助;至于财务问题,拿破仑可以帮助他解决。
  吕西安在政治上问题成堆之外,他的个人生活也是一片狼藉。这是没有秘书能够辅助和保护的。当他妻子再次怀孕时,他以自己的情妇成群为荣;他那纨子弟的公众形象以及他过度奢侈的花费,不像他在内政部的暗箱操作能逃过人们的眼睛。拿破仑虽然也为约瑟芬花费了上百万法郎,但至少他在公众场合穿着朴素,而且在自己身上花的钱相对较少,再者他一般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引人嫉恨。第一执政最讨厌的就是他和他的家庭引人注目,因为法国人民还在艰难度日。
  吕西安则完全无所顾忌地沉迷于酒色,继续频繁出入于公开场合,他一掷千金的慷慨气度在杜伊勒里宫、立法院、护民官和参政院中以及在巴黎的街头巷尾传为“佳话”。最引起民愤的是吕西安给他最近的一个情妇、著名的女戏子米丽花费的金钱。她不仅在手腕和脖项上戴满了吕西安赠给他的金银首饰,而且还得到了吕西安为她购置的一栋豪宅。这一切都是他妻子怀孕9个月而且十分危险的时候发生的。而吕西安却可以置妻子的生命于不顾,继续沉迷于美色,因为他不仅是吕西安,而且是波拿巴族人。很快,他的投机和非法出售专卖权活动的消息就在巴黎剩下的13家报纸(拿破仑查封了其余的47家)上不胫而走。这位年轻而好炫耀的波拿巴在他担任公共职务的头几个月就染指犯罪活动,并不奇怪。
  富歇暗中将吕西安的所有活动一一记录在案,这是重要的材料。他可以有助于富歇将吕西安从政治舞台上撵下来,并破坏波拿巴家族的团结,从而破坏拿破仑在国家中的领导地位。富歇为这位新上任的内政部长的所作所为暗中高兴。
  毫无节制、不知满足的吕西安显然还觉得不够:他现在相信,在全国大选中,共和党人会拥戴他而击败右翼的拿破仑。他已经在想像取代拿破仑成为法国的领袖了(特别是拿破仑没有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选自己作为第二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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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人执政(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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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巩固自己的地位、确保他的新政府能够被法国人民所接受的拿破仑,对吕西安的这种念头自然有所察觉,他当然不能容忍。事实上,第一执政不止一次地警告过他的弟弟,但是毫无作用。
  到了1800年夏,吕西安的任职成了一场真正的噩梦(即使是拿破仑最凶恶的政敌也不可能起到吕西安的作用)。他继续胡闹,显然觉得没有任何人敢加罪于他,最后竟犯下了鲁莽的错误,他用政府的费用匿名出版一本对拿破仑极为不利的小册子,名为《恺撒、克伦威尔和拿破仑》,并在全国有名望的政治家和地方行政官员之间广为散发。
  拿破仑这次遭到了来自自己亲人的攻击,警察局长富歇对怀恨已久的吕西安的材料记录又添上了新的一笔。吕西安自恃在雾月政变中为拿破仑做出了重大贡献却身居拿破仑之下,怨言颇多。仗着拿破仑对他的宠爱和保护,他常常顶撞拿破仑,有时还当着富歇或其他人的面让拿破仑下不了台。吕西安对拿破仑的副官朱诺和他年轻的妻子洛尔·帕蒙说:“我要一直这样对他说话,他的威胁不会使我离开我的道路。如果政府里围在我哥哥身边的人用压迫国家为代价替他服务,我拒绝参与;一旦共和国没有个人自由可言时,我将去找寻其他的国家。”
  富歇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他在1800年11月1日安排第一执政与吕西安见面。内政部长吕西安被召到拿破仑在杜伊勒里宫二楼的小办公室。25岁的吕西安走进办公室见到的是拿破仑、布列纳和面带奸笑、手上拿着档案的富歇。
  拿破仑开门见山地命令富歇宣读他的报告。那是一份调查报告——当吕西安发现他过去数月的言行举止全都被富歇秘密记录在案时,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了。他强辩、大声喊叫,丢下公文包,冲出了房间,也离开了法国政府。8天之后,已经是身披黑纱的鳏夫的吕西安,带着他的4个小女儿登上了一辆载满行李的马车作为赴马德里的使节前去上任了。
  “鉴于欧洲之现状,”拿破仑致信西班牙国王,“窃以为有必要派遣一名外交使节和新任大使,公民吕西安·波拿巴,我的弟弟前来向陛下面呈有关征服葡萄牙之重要事项。”吕西安的降职问题就这样迅速而平静地解决了。他从此没有再回到法国政府中来。对于拿破仑来说,让令人憎恶的外人富歇当着自己的面揭发他弟弟不体面的事是十分丢脸的,但他不能不这样做。
  迟疑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很快就被吕西安的魅力和谦恭和蔼所折服。吕西安于是开始了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三国之间和平条约,即有名的巴达霍斯条约的谈判。而拿破仑曾经指使西班牙通过入侵并占领葡萄牙以达到进攻英国海军和商船的目的。拿破仑对吕西安送回的已签字的条约文稿很不满意。而且对于对法国贫乏的战争赔偿也不高兴。在谈判过程中,卡洛斯四世贿赂了吕西安价值500万法郎的钻石和20幅名画,才得以签订这个对西班牙有利的条约,同时卡洛斯四世也不想和拿破仑为敌。
  可是,拿破仑不仅不承认吕西安送回的条约而且对他进行了尖锐的指责。这使吕西安十分气恼。如果他对西班牙国王的许诺不能兑现,那么国王所送的礼物必须全部归还。但是,波拿巴毕竟是波拿巴,特别是吕西安·波拿巴——他将所有珍宝藏进箱子里,秘密地装上了他的马车。然后,他收拾行李,带着他的孩子们在半夜不辞而别,逃离了西班牙。五百人团的前主席、前内政部长、现在又是前驻马德里大使的他,离开法国后一年,即1801年11月19日,又令拿破仑吃惊地回到了法国。这个暴发户、骗子、伪造者和盗贼又回来了。“吕西安完全缺乏判断力、缺乏任何道德意识,使他的野心和追求财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几乎近于纯粹的抢劫。”历史学家路易·马德林评论道。至于与西班牙,最后终于与法国签订了第二个条约,该条约成功地将西班牙纳入了拿破仑的外交轨道。
  1803年,当拿破仑通知赋闲在家的吕西安,他准备修改《共和8年宪法》以使自己能够成为“终身”第一执政时,新的问题发生了——不用说,这遭到了吕西安强烈的反对。事实上,拿破仑给吕西安封了个在政治上无所作为的参议员之职以示对他的安抚。但吕西安对自己在政治上的无力和虚弱深感难堪,他宣称:“我要得到真正的政治自由,所有的独裁政治都令我感到压抑。”但是,他当然没有希望改变他的处境。
  吕西安和拿破仑之间关系最后摊牌是在1804年春,即拿破仑准备脱去第一执政的蓝色制服换上皇帝的紫袍并绕过了吕西安的继承权问题之时。最后决裂的借口是吕西安选择的第二个妻子亚历山德鲁·儒贝东,一个在巴黎早年声名狼藉如约瑟芬的绝代美女。她原来的丈夫西波莱特·儒贝东因在银行犯罪逃亡到西印度群岛,从此没有消息。她先是勾引了一些“艺术家”后来又成了年轻的亚历山大·德·拉波德公爵的情妇并遗弃自己的孩子而成为市井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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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三人执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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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无法容忍这件事,特别是当吕西安将这个女人带到普莱西夏蒙别墅金屋藏娇之后。1803年5月,吕西安和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叫朱莉·洛朗·吕西安;接着,两人便匆匆地在乡间举行了婚礼。当这个消息传到拿破仑耳朵里时,他对约瑟芬大声咆哮道:“背叛!这简直就是背叛!”
  1804年4月4日,吕西安及其妻子被终身放逐到意大利。这对于拿破仑事先设想的他的家庭成员在征服欧洲的计划中的作用是个打击。不过,他还有其他3个兄弟,只是这3个兄弟还会闹下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天才的负担从来都不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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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外交部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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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来,在拿破仑的部长中,他觉得最意气相投、值得尊敬的贵族就是塔列朗。事实上,除了偶尔要研究诸如司法和教育改革、财政和商务上的问题或宗教事务等重要的事情之外,拿破仑和他的外交部长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其他政府内务部门的部长要多得多。当然,至于战争则另当别论;他为此召开过无数次的会议,但那只是讨论具体战争的战略战术问题,而不是长期的国策。
  拿破仑对外交事务的兴趣从来都不是临时或短暂的。外交是他执政的核心,外交事务研究的结果,通常是相应的军事行动。拿破仑总是盘算着对英国、西班牙、俄国、普鲁士或奥地利等国采取行动,包括外交行动、商业行动和军事行动。他不停地在考虑着向东欧、中东、远东、西印度甚至北非扩张的可能性。但无论是对付哪个国家,或是进行哪一场战役,拿破仑都要和他的外交部长协商。
  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德的个人历史是法国大革命造就的。
  他于1754年出生在巴黎,作为一个古老而有名望的家族后代,塔列朗和他的两个兄弟都有希望成为法国社会的上层人物。但由于塔列朗的脚有天生的残疾,他的前途受到了限制,无法胜任诸如从军之类需要强健体魄的事业。于是他的没有多少钱和土地的父亲夏尔·达尼埃尔·塔列朗-佩里戈德公爵和母亲公爵夫人艾莱奥诺考虑到孩子的生理缺陷和天生的气质。给他安排了牧师的工作。
  塔列朗的青年时代身体柔弱,带有女性气质。每天早上他要和他的贴身男仆一起花上整整一个小时对着镜子细心梳理和打扮。他在散发着幽雅香水芬芳的房间里比在充满烟草气味的台球房里要轻松自如得多。由于任性和恶习的长期浸染,他纤细的身材和细致优雅的面孔最后在镜子中变成了一个矮胖而难看的形状。
  由于塔列朗在巴黎的生活经历,可以设想他在从事牧师的工作中肯定会有许多困难。1775年,他20多岁时就当上了副主祭,曾经帮助主持路易十六的加冕礼;4年后,任职神父,成为享有声望的主教教区的教堂执事。当他还是个神学院学生时就开始的性来往,继续加速发展。1785年,当塔列朗成为牧师会的秘书时,他的私生子夏尔·德·弗拉华特出生。
  34岁时,他被提升为奥顿的主教。1789年,塔列朗就作为牧师的代表被选入新成立的国民会议,一年后,成为牧师代表的主席。1791年,他辞退了主教职务,虽然他曾经宣誓作为第一个“宪法主教”,他只效忠法兰西共和国而不效忠教皇。
  1792年,38岁时,他出发到伦敦,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外交使命。他作为一名贵族革命者,在英国被当成背叛者而受到规避。当他不在法国期间,国民会议开始转而反对一切贵族,签发了对在英国首都执行外交使命的塔列朗的逮捕令。次年,他被作为逃亡犯遭到革命政府在英伦三岛和法国的通缉——身无分文的逃亡者只能在40岁时亡命美国。
  前途渺茫,生命处于低谷,但塔列朗不是一个轻易绝望的人。1795年12月,当国民会议最后撤销了对他的通缉令后,他于次年的9月回到了法国。1797年12月,督政府任命他为外交部长,正是在此时,他第一次认识了年轻的拿破仑将军。
  塔列朗对这位个子矮小的科西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外交部长,他在理论上支持了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和其后的雾月政变。1799年7月,他辞去外交部长的职务后,于11月又被拿破仑重新任命为外交部长。塔列朗在45岁时终于找到了他真实的位置。
  在后来的岁月里,在王政复辟时期,塔列朗因为早年支持拿破仑而遭到批评,但他不是个懦夫,他赞扬拿破仑的“崇高使命”。“我喜欢拿破仑,”他坚持道,“虽然他有错误,但我仍然喜爱他这个人。最初,我之所以喜爱他是因为在他身上散发着天才的气息。他为这个国家挣得了无可争议的利益,为此,我对他深深感激。我何必害怕说明这一点呢?”这是傲慢、自负、冷漠超然、愤世嫉俗的塔列朗第一次对一个人赞扬到如此程度。虽然他后来成为国民公会的成员后,为人狡诈阴险(处死当甘公爵就是他策划的),但在维护拿破仑的问题上他是忠贞不渝的。塔列朗和拿破仑都是天才,他们的价值观和政治原则也十分相近。他们都尊重学者,对历史有浓厚的兴趣。塔列朗在法国建立了极好的私人图书馆,仅次于国家藏书馆(BiblithequeNationale)。当然,在埃及远征的问题上,塔列朗没有对拿破仑信守诺言(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有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意思),但拿破仑对这个问题采取了宽容的态度。拿破仑意识到塔列朗不仅是个非同寻常的天才人物,而且具有实干的能力。在拿破仑一生的事业中只有很少几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他最赞赏的就是塔列朗。他需要这个才华横溢的政治家辅助他建立新政府。尽管如此,拿破仑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他认为他是两者中的智者,因而可以像他左右别人一样左右塔列朗;所以,他任命塔列朗为他的外交部长。他们两个人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看来两个人能够很好地相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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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外交部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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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列朗是个绅士,在拿破仑的眼里,塔列朗代表着老贵族的优越和才华。同时,他看到塔列朗和他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能为了达到一时的目标,敢于随时采取行动,无论有多么无情、残忍和暴虐也在所不惜,完全不会感到一丝不安,而且能够做得无与伦比的内行甚至优雅和精细。在另一方面,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拿破仑的人格中具有塔列朗所缺乏的一些重要素质。说到底,拿破仑是佛罗伦萨人,深受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崇尚武力的政治家和历史学家的影响,从而造就了他的帝王性格。这就是拿破仑和塔列朗的不同之处,包括他们在这方面的价值观以及对军事掠夺和征服的看法。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不同的。说到底,塔列朗虽然希望达到他恢复家族财富和地位的个人目标,但他也追求法国能够国富民强。拿破仑却不然,他首先追求的是财富、权力和个人的最高地位以及他家族的地位。法兰西,他所选择的祖国,这个在他幼年求学时期曾深恶痛绝的征服者对他来说始终是次要的。拿破仑自我第一的个人成就仅在表面上反映了国家的胜利、国家的目标、国家的制度和国家的光荣。
  虽然他们两人的目标有很大差异,但两个人都需要对方的帮助以便达到自己的目标。现在,第一执政需要塔列朗在他的政府内阁中辅助他。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在他的身边,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像这位外交部长那样具有超乎寻常能力的人能和他紧密合作、达成默契。至于塔列朗,他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限操纵拿破仑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他们就像受过严格训练的驾驭同一辆马车的两匹马。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只有一条道路可供他们选择;但是,前方有一个不可预见的岔路,到时候,一匹马会朝右跑,而另一匹马会朝左跑。如果不能及时将马具分开,就意味着有一方将遭到灾难或是两者同归于尽。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无论在法国还是在国外,塔列朗都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但拿破仑为何如此依靠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塔列朗漫长的一生中始终没有改变的一个特质就是他外在的古雅和智慧的魅力。他脸上始终挂着的“傲慢的表情”,使和他打交道的人——包括女士,特别是在他社交圈内少有的纯洁的女士——感到不安。由于他跛行的右足,他看上去有时“就像是个半人半蛇的怪物”,他的一个同时代人曾经这样描述过。
  塔列朗的对手富歇也非常爱慕的一个女人维克托里娜·德·沙特奈(Chastenay)认为外交部长“极富智慧……有超凡的能力”。女侯爵昂里埃特-吕茜和她的父亲认识塔列朗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他们对塔列朗的声名狼藉、他放荡的舞会和他的风流韵事深感厌恶,但仍然不得不承认:“他对我始终和颜悦色,那种愉快的交谈对他而言是十分难得的……人们会有许多理由不得不对他表示尊敬。”她叹息道:“但是,和他分手后,一切便成过眼云烟。”不那么博爱的奥坦斯·德·博阿尔内①,她同塔列朗的私生子夏尔·德·弗拉华特有过恋情,并也同他生下了一个私生子,评论塔列朗则是“生活放纵”。莫莱则尖锐地评论道:“他像个封建领主,具有女性的条理、偷偷摸摸的本性,外带一点儿牧师的习性,又像具有支配欲的封建领主。”因此,“只要塔列朗乐意,可能没有人比他更能使你着迷。”吕茜还评论道:“我必须承认,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魅力,是我从别的男人身上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甚至连敌意的奥坦斯有一次也承认道:“如果他有一天屈就与你交谈,你感到他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如果他再问候你身体安康,你简直就要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了。”尽管人们对他有所了解,他却仍然具有如此魅力——“他对你具有魔力,就像鸟儿见到蛇就不能动弹了一样”。
  塔列朗当外交部长时的工作习惯也是十分古雅的。他公开露面的时间是从上午11点到晚上11点,在此期间他接待室的沙龙大门总是开启的。作为外交部长,他对战争没有多少好感,他认为战争作为解决人类分歧的手段是既幼稚又具有破坏性的。虽然他能够理解拿破仑的个性,理解他作为一个伟人对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强烈征服欲,但他对此并不赞赏。他认为用利剑来执行外交政策对法国和欧洲都没有好处,只能造成争端、仇恨、猜忌、愤怒以及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动荡。他和拿破仑一样藐视英国人——他不会忘记他是如何被逐出英国的——但同时他觉得对付英国人可以用更加文明有效的手段而不必大动干戈。
  塔列朗从事工作似乎采用的那种缺乏效率甚至疏懒的方式,导致许多外交进程的重大延误。他时常嘱咐下属的“谨慎小心”、“明辨是非”和“不要受外界的影响”,这些是他在外交上一贯遵循的重要原则。“一个人能够代表自己的国家是一种高尚而神圣的使命感”,这种升华了的感觉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塔列朗的行动使他的上述表白显得言不由衷,因为尽管他主张公正无私,但他的主要兴趣常常表现在追逐金钱和权力方面,特别是当时一个高级外交官的薪水只有其他高级政府官员的1/10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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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外交部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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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拿破仑不同,塔列朗不认为自己对日常工作的细枝末节都要事必躬亲,他完全可以交给他的下属去办理。“我始终让别人工作而避免事事自己动手。”他承认道。可结果始终是很好的、令人满意的、可以达到他预期目标的。此外,他还受到他的下属,包括他后来的继承人若古和科兰古②的尊敬甚至赞美。
  在谈判桌上,塔列朗能巧妙地运用古老的谈判技巧避免对具体问题做出官方的正式答复。“作为一名谈判者或部长……不加认真思考、随心所欲、匆匆作出确定的答复,会对他的事业和国家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所以他认为不仅应尽可能避免做出过早的承诺,而且理应如此。这种办法十分简单,特别是在外交对手的压力下。
  “尚未得到上级的指示”、“需要和自己的政府商量”,始终是在政治事务上采取拖延的正当借口……不要对任何提议匆忙做出答复,也不要对任何申诉或突然的建议表态……必须始终留有余地,对于当天无法妥善处理的事最好留待明天,这远胜于贸然行事。
  如果说多年来拿破仑发现了塔列朗对他不忠的蛛丝马迹的话,他仍然继续对他委以重任。“他的自我利益,而远不是他的性格,”拿破仑坚持道,“能确保他对我的忠实。”
  而塔列朗的态度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政治体制可以不断变化,但法兰西始终是法兰西。有时候,一个人过于热情地效忠于某一个政治体制,可能会背叛祖国的利益,但这样做至少可以确保这种背叛仅偶有发生而已。”
  后来,当拿破仑将塔列朗革职之后,便开始攻击他的人格和能力,有时是莫须有的,多半是歪曲事实的,推翻了自己原来对他的评价。“我甚至不认为……他很聪明,肯定不是特别的聪明。”有一次,当他谈到塔列朗个人生活的无序和给他造成灾难的婚姻时,这样抱怨道。可是,正是拿破仑自己应对他的婚姻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正是拿破仑逼迫他结婚的。“他的名气与其说是因为他的优点不如说是他的运气造成的”——这正好是拿破仑终身的诋毁者用来诋毁他的军事事业的话。“他的出身和阶级注定他应该是个高尚而称职的神职人员,可是他竭尽全力地毁了自己。”尽管拿破仑有意贬低他,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正如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偷盗的都多,但他自己的名下一个子儿也没有。”的确,塔列朗每夜通宵打牌赌博,常常输掉大笔钱财,不得不靠拿破仑的营救。拿破仑提醒大家:“我有义务用我私人的钱来帮助他,并为他偿还最新的债务。”虽然塔列朗常常挣得或“收到”巨额的可疑款项,他仍然不断地到拿破仑面前求帮他摆脱困境。拿破仑为这个放荡的外交部长花费了1,600万法郎在贝里购买了占地55,000英亩的法国最大的文艺复兴式的瓦朗斯(Valencay)庄园。
  塔列朗是公认的很富有的人,他的主要财富来自他和各国外交使节或外国王公贵族谈判时,公开向他们索取贿赂或要求他们给点儿好处。但即使是塔列朗也无法与欧洲最大的强盗拿破仑相比。拿破仑从西班牙、意大利、荷兰、奥地利和德意志整车整船地运回战利品,一部分是上缴国家、一部分放进了自己的钱柜以及留给他的家人。他们购置了十几处庄园,拥有价值数百万法郎的首饰、艺术珍品和黄金白银。然而拿破仑却厚颜无耻地宣称塔列朗比他还要富有。拿破仑历来习惯于对唾弃他的人进行人身污辱。
  当然,法国的外交部长塔列朗的确获得了大多数不法的贿赂。其数量使整个欧洲为之瞠目结舌,但塔列朗却十分心安理得。地位越尊贵的王公贵族,搞起违法勾当来越是无法无天,塔列朗深知这一点。但并不总只有法国的“敌人”对他进行贿赂,法国人自己也干同样的勾当。例如缪拉元帅就为了确保他在意大利的利益对塔列朗施行巨额贿赂,包括他从被占国家搜刮的80万法郎的黄金。巴登侯爵给法国外交部长100万法郎;那不勒斯国王给他370万法郎以便保住他所需要的领地的封号。在法国吕内维尔的谈判中,塔列朗体面地得到了700万法郎的贿赂。黄金就像潮水一样有规律地流进了他的腰包。不幸的冯维博格亲王为了保住巴塔维亚的王位给了塔列朗500万法郎,后者收下钱后却没有兑现诺言。塔列朗从来就不保证兑现,当然也从来不退还一个子儿。德意志的亲王和莱茵地区的各国诸侯(不久后都并入“莱茵同盟国”)担心自己的前途,为了确保他们的利益,竟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将由重兵护送的满车黄金送到塔列朗的府上。德意志外交官巴龙·加格内德抱怨这位法国外交部长要用他的政治影响交换“现金”并“将自己的外交地位视为一座金矿”。他的确如此,他的职务也的确是座“金矿”。在莱茵同盟的结盟过程中,由于收到了冯雷乌斯亲王的黄金,塔列朗在条约的空白处写道:“法兰西共和国非常高兴能结识冯雷乌斯亲王殿下。”塔列朗的确有拿破仑无法相比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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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外交部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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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列朗和拿破仑之间是相互尊重的。塔列朗很少将个人喜怒露于言表,特别是在政治世界里,他脸上露出的也多半是轻蔑的表情。几年以后,即1805年,他变得好开玩笑时,在离开拿破仑(他要上战场)时,他说自己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拿破仑也是一样,他承认“有两个人(塔列朗和约瑟芬)是我最爱的,离开他们是最痛苦的”。这两个天才之间的爱恨情仇使许多人感到兴趣也感到困惑。
  在外交事务上,拿破仑和塔列朗在政府眼前的对手问题上的看法多半是一致的,他们都能不择手段地达到他们的目的。如荷兰最终遭到了塔列朗和拿破仑采取的残忍手段进行的军事、经济、社会和政治的蹂躏。但两人在外交事务上的终极目标却又大相径庭。两个人都憎恨大英帝国,但却只有塔列朗能够明智地采用让步的办法,最后结束了两国之间长达几十年的敌对关系。拿破仑始终是个不做任何妥协的军人;而塔列朗轻视军事,愿意忍让以求得欧洲的长久和平。这两个人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
  自然,塔列朗反对拿破仑的欧洲扩张政策,特别是将法国的传统边境向外扩张。“我简单的头脑很难信服我们在莱茵河地区的所作所为能够持续多久。”在奥斯特里茨战役和其后的欧洲征服战役之后,塔列朗对梅特涅③说。他坚持认为这是“愚蠢的步骤”,并预言拿破仑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后来,当塔列朗私下和英国以及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秘密通信反对拿破仑的欧洲扩张时,塔列朗引用了柯奈④的有名台词:“‘对暴君的叛逆是高尚的行为’……我一生中的首次密谋,”塔列朗巧妙地说,“是在大多数法国人都是我的同谋的时候,是在祖国的利益需要的时候。”这当然是多年以后的后话了。尽管如此,拿破仑对于塔列朗的狡诈和隐秘、可疑的外交联系却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
  很久之后,塔列朗和拿破仑之间将会出现完全失和的局面,或者应该说是拿破仑将反对塔列朗,指控他的一切,特别是在一系列战役之后,拿破仑拒绝建立持久的欧洲和平。塔列朗逐渐得出这样的结论,法国要获得和平的惟一途径是“驱逐篡权的拿破仑,恢复法制原则”。结果塔列朗被紧急召到杜伊勒里宫,拿破仑在富歇、康巴塞雷斯、勒布伦和德克里斯的陪同下,对塔列朗严厉指责,破口大骂道:
  窃贼……懦夫,无信用的小人……你一生都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你欺骗和背叛了大家……对你而言没有什么是神圣的!你会毫不迟疑地出卖你自己的父亲!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击碎!……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将你吊死!
  连当时在场的老贵族出身、最强硬的德克里斯海军上将也被这番痛骂吓倒了。“可惜!你不认为吗,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却如此没有教养。”塔列朗虽然这样自我解嘲,但实际上,他确实感到震惊,此生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羞辱过他。但他知道自己是正确的。法国最终是需要和平的,而拿破仑毕竟是靠战争起家的。
  “并不是我不了解他的才能,”塔列朗解释道,“他的才能超乎所有其他人……他既有黄金般的才华也有狗屎不如的品性。”
  “塔列朗在职时,我的公事进展一直很顺利,”后来拿破仑也承认道,“说到底,他是个最了解法国和欧洲的人。”
  但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后话了。在1800年的时候,拿破仑和法国的冒险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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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富歇的警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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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1年5月21日,法国历史上最残酷成性而又多才多艺的政治演员、投机取巧者约瑟夫·富歇出生在卢瓦河边南特西面不远的佩尔兰。他的家庭是从事海上贸易的富裕商人,身体虚弱的富歇没有能力继承海上漂泊的父业,他在南特接受了很好的自然科学和古典文学的教育,在这方面颇有专长。他曾经考虑过在教堂当神职人员,但后来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他和天主教会还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只是选择了教授自然科学作为自己的职业罢了。
  1782年,他在南特尼奥脱(Niort)的一所天主教学院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5年后,他转到朱利(Juilly)的天主教学院,一所供贵族子弟就读的学院。在学生和同事中,有不少在几年后成了富歇自己政治事业中的同仁,包括欧仁·博阿尔内①、奥热罗·波拿巴、艾蒂安·德尼、帕基埃、莫尔和阿尔诺,所有这些人都和拿破仑的政体有着密切的关系,特别是莫尔部长和司法官帕基埃。尽管富歇在该学院的时间不长,他却在那里结识了不少终生的朋友,并给他们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象:因为1783年他在里昂郊外将第一个热气球升空,不到10年之后,富歇就在同一个地点屠杀了大量里昂的著名人士。他在这个学术天堂的朱利天主教学院待了没有多久,就又一次转到了阿拉斯的天主教学院。
  就是在这个北方的工业城市,富歇开始了政治教育并结识了当时还是个穷困潦倒的军队工程师的卡尔诺,同时,更重要的是,他还结识了同样穷困潦倒的本地律师、日后鼎鼎大名的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富歇成了他们家的座上客。虽然罗伯斯庇尔的妹妹拒绝了富歇的求婚,富歇这个教师仍然借钱给罗伯斯庇尔,使他能在1789年前往巴黎开始他血腥的事业。1790年10月,富歇回到南特学院,不久就被提升为校长。
  此时,富歇对革命政治比对教育更感兴趣,特别是在对于他来说是个重要分水岭的1792年,当时政府关闭了他的学校和成千上万所其他学校。他当上了南特市的代表并被选进公会,宣称自己“忠于宪法”,获得了他很快就背弃的地位。同年,富歇的父亲去世。离家前往巴黎之前,富歇与南特最有影响的革命政治家科卡德(Coiquaud)的女儿结婚。这将是能够给他带来成功和快乐的联姻,富歇对自己的婚姻感到骄傲并得到了保障。33岁时,富歇开始了新的事业和新的生活,他进入了国民代表大会,发誓“维护自由、平等,为捍卫自由、平等而死”,并很快成为左派甚至是极左派的雅各宾党人,投票赞成将国王路易十六处以极刑,谴责贵族阶级和教养过他的教会。
  在他参加了罗伯斯庇尔的派系后不久,富歇便被委任执行一项特殊使命,此时,大革命的原则在法国不少地方仍然遭到挑战。法国人民对大革命带给他们的利益还没有充分赞赏,富歇的使命是帮助人民改变他们的思想。宗教和罗马天主教教堂必须摧毁——要用“对理智的膜拜”取代对“基督教义”的虔信,同时要摧毁贵族、大部分的制造商、商人、地方行政长官和富有者。在大革命期间,60多万法国人民在军事行动或非军事行动中遭到屠杀,另有14万多贵族和受过教育的法国人流亡国外。留下的不幸者遭到监禁、拷打或其他形式的残忍折磨。
  富歇这个时代潮流的宠儿,出身中产阶级的教师,摇身一变,下令亵渎内韦尔和穆兰的天主教和基督教教堂的神圣人员——弗朗索瓦·洛朗主教和30多名神甫被迫脱去法衣和长袍游街,当众受到羞辱,市民们高声欢叫,仿佛他们是一帮马戏班的小丑。他们焚烧牧师的长袍和弥撒书并砸碎神龛和圣像,乘乱抢劫值钱的物品。富歇煽动民众,谴责“这些骗子固执地每天重复演出他们的喜剧”,他说“正是他们在过去的1300年来一直奴役着我们”。他后来在里昂亲自指挥民众袭击主教拉默雷特的住宅,让主教骑在驴子上,将主教冠用绳子捆在驴子的脑袋上,将圣经和十字架捆在驴子的尾巴上游街,沿途愤怒的群众不断踢打并朝主教吐唾沫。在富歇的命令下,里昂的一切宗教物品全被摧毁。几周后,他可以骄傲地向巴黎报告宗教势力“已经被永远打垮了”。
  作为国民公会驻里昂的全权代表,富歇在里昂将他怪异天性中的黑暗一面暴露无遗。他和驻里昂协调员科洛·德奥比翁一起签署命令摧毁了该城1,600座最好的住宅,并处死了1,900个公民,而且都是以新成立的第一共和国的名义进行的。
  “刺刀刺进人的心脏令我战栗,”刽子手富歇说,“然而这刺刀是无罪的,只有小孩子才会希望折断它。”他用最扭曲的语言说道。
  “恐怖,有益的恐怖是当今的需要……我们令大量不纯洁的血流淌。”他下结论道:“但我们有义务这样做,这样做是为了博爱。”这是不折不扣的西班牙16世纪宗教裁判所的语言,显然,他找到了达到自由、平等、博爱这一革命目标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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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富歇的警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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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富歇的热情有一些过头,由于在里昂市中心行刑使街上多是头颅和尸体,城市下水道被堵塞,血水的恶臭弥漫整个居民住宅区,愤怒的市民对富歇提出抗议并要求他对此付出赔偿。富歇不得不将行刑场从里昂城转移到洛纳河边的布鲁提奥进行。从1793年秋冬到1794年春,一批又一批银行家、学者、贵族、牧师、富商以及他们的妻子、情妇和子女被从城市监狱带到这里,捆在木柱上,由军人或群众执行处决。屠杀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而私人书房里堆满了古希腊和拉丁文著作的昔日校长富歇则操纵着这一切。每天晚上,这个富歇,模范丈夫和父亲,面带和蔼的微笑,回到家中的妻子和孩子的身边——那里,温暖的壁炉和干净的床铺在等待着这个在历史上被称为“里昂的刽子手”的人。
  但事情的进展并不总是按他所希望的那样。一天下午,对一位26岁的修女的行刑没有能够按照计划进行,因为里昂工人阶级的家庭主妇们用手中的切肉刀对这个修女乱砍,行刑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将这个修女的头砍下。而她惟一的罪过是在“人民”要求她停止对上帝祷告时,遭到了她的拒绝。民主和自由在继续向前进军。“我们必须勇往直前,”富歇说,“让我们像闪电一般凶猛,让通向自由之路上的敌人灰飞烟灭。”他著名的“恐怖、有益的恐怖”现在果真成了里昂“当今的需要”。富歇尽职地向巴黎报告。在任何国家,像富歇这样的人都会被当作精神病患者被收容或杀人狂被处决;但在大革命时代的法国,他成了英雄。
  的确,巴黎对他的演出十分赞赏。“公民富歇创造了奇迹……弱者得到了救援、穷人得到了新的尊重、(宗教)狂热主义已经被摧毁……嫌疑者遭到逮捕、重罪受到严惩……这就是人民的代表富歇所取得的成绩。”正如勒让德尔在给救国委员会的一份特殊报告中所确认的那样:“共和国的精神已经明显地得到传扬……富歇所采取的有力措施使自由、平等的敌人受到致命的打击,而共和国则不断取得胜利。”大革命的信条成了法国新的福音,而富歇就是他们的“基督十二使徒”之一。
  然而,随着潮流的变化,富歇也变换着他的脸谱。到了1799年的夏天,督政府受到以陆军部长贝纳多特将军为首的军人以及五百人团中的雅各宾派势力的威胁。在解雇了前面9个警察头头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需要一个能够无情粉碎所有敌人的强有力的铁腕人物来充当他们的警察头头。被辱骂为“里昂刽子手”的富歇被督政府看做是惟一能够胜任这项任务的人选。富歇向督政府保证他能够恢复秩序、使政府控制国家的局面。让昔日的雅各宾分子来镇压雅各宾派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但督政府没有意识到的是:富歇不但要镇压督政府的敌人,而且还要帮着给督政府挖掘坟墓。
  1799年7月22日,富歇当上了督政府第10任警务大臣。他首先对雅各宾发出警告,他给雅各宾派的主要发言人、陆军部长贝纳多特发出威胁信,“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记住,明天如果我发现你还在俱乐部,我就要你的脑袋搬家。我是严肃的,说到做到——我警告你。”贝纳多特将军明智地收敛了。警务大臣又亲自部署了对五百人团中雅各宾派成员住所的袭击并临时查封了五百人团。然后,富歇“将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心平气和地将它交给了吃惊不小的督政府”,他果真说到做到。
  作为警务大臣,富歇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恢复国家秩序的过程中,其政策有时往往是自相矛盾的。例如,在查封报社的同时,他又将一些有名的记者从监狱中释放出来。同时,他还说服督政府允许长期流放在国外的贵族回国。他还成功地从政府的逃亡者名单中去掉了一些拒绝宣誓忠于革命宪法的牧师,而这些人正是他在里昂时期大肆搜捕的对象。结果,富歇成了他们在圣日耳曼郊区残留的少数款式别致的沙龙,包括居斯蒂纳侯爵和埃斯帕伯侯爵以及社会名流和宗教领袖沙龙中的常客。他们也得以有机会了解这个口袋里揣着逮捕令却和法国最古老的家族来往的心灵扭曲的政治投机分子。
  阴谋成性的富歇一方面努力制止保王党的极端分子企图推翻督政府的行动,一方面努力寻找一个“坚强的军人”以便实行自己推翻刚刚委任他为警察总监的督政府的政变。如果一切顺利,他将成为国家的首领!为了进行这次政变,他需要物色一个灵活多变、个性坚强而又对政治具有兴趣的军人,一个将来不会和他争夺政府控制权的人。
  当富歇开始拜访住在凯旋街的美丽贵妇约瑟芬·波拿巴时,他已经酝酿成熟了他的人选。奇怪的是,将军的妻子认为这位警察头头是位令人“愉快的”伙伴。当然,始终十分忠实于自己妻子的富歇只是在政治上向约瑟芬献殷勤。约瑟芬致命的弱点就是贪恋钱财,富歇投其所好,用金钱换取有关拿破仑个人行踪和意向的情报。约瑟芬成了出卖自己丈夫的警察头头的眼线。这样,富歇很快就掌握了拿破仑将军早已准备推翻督政府的意图,并盘算着自己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富歇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计划,同时约瑟芬不断地给他提供她所了解的情况、文件甚至她丈夫的信件。由于潮流对他不利,富歇决定顺水推舟,迎合吕西安和约瑟夫·波拿巴,但没有得到他们的理睬。如同督政官戈耶所证实的那样,富歇目前的目标是成为“阴谋集团的共谋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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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富歇的警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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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拿破仑抛弃埃及远征军回到法国巴黎之后,富歇曾经求见这位将军,结果遭到冷遇,让大名鼎鼎的警察首脑在候见室里和其他等待接见的人一起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富歇心里很气恼,但外表心平气和;不过,他不会忘记这次羞辱。他端坐在那里,帽子拿在手上,像一个等待校长训话的四年级学生。然而,拿破仑接见他后对他十分满意。“他正是我们的事业所需要的那种人”,拿破仑后来对同事承认道,并让富歇成为他的所谓“核心人物”。
  在和富歇深入交谈,特别是就目前的政治局势交换意见之后,拿破仑认识到这位他久有耳闻的警察头头正是他以后的警务大臣的最合适的人选。此外,富歇从警察局的基金中抽出90万法郎的巨款给拿破仑用于准备雾月政变,同时,在政变期间他帮助拿破仑维护法国首都街道的安全、防止任何可能的变故。和塔列朗不同,拿破仑和塔列朗虽有分歧,但却尊敬他;可是对于富歇的每次出现,拿破仑都感到厌恶。很少有人能对拿破仑产生如此强烈的影响的。富歇对拿破仑的感觉也是如此,但富歇需要他,眼下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富歇对政治局势、政治暗流和政治领导人物(他每个人都认识)有着深刻的理解,更不用说国家的形势以及对各种政治程序的了解了。他手下早已经拥有了大群鹰犬,他具有自己的重整朝纲的治国方略。不论好坏,世上毕竟只有一个富歇。
  现在,在拿破仑执政的初期,富歇开始全面整顿警察局。他决定洗刷他“里昂的刽子手”的恐怖恶名:首先,秘密地销毁了大部分有关他早期活动的文件,包括公文、演讲和给巴黎的报告;同时,在公众面前,他强调新政策的温和性质,声称他的新政策比起以前的政策来是“温和而坚定的”,听起来又是自相矛盾的两个字眼。为了树立他的新的公众形象,他赦免了一些被政府放逐的重要人物,包括莫里斯·巴泰莱米和拉扎尔·卡尔诺。同时,他力图缓和一些他以前要置于死地而后快的贵族、牧师和雅各宾派的矛盾,他安排一些逃亡国外的贵族,包括在奥地利监狱的拉法耶特回国。富歇竭力将自己扮演成一个伟大的、乐于施惠的保护人,越来越多的有着古老头衔的贵族的大门为他敞开或是小心翼翼地寻求他的庇护。但这并不妨碍这位警察头头全力支持第一执政拿破仑的强有力的平定君主主义者内乱的政策。富歇只接受对新政权俯首称臣的贵族,包括定期向警察局报告并将他们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权力真是极其神妙的东西。
  然而仍然存在着矛盾,当拿破仑为树立三人执政的国际地位以及恢复与被放逐的波旁王朝和路易十八本人的关系时,富歇却在暗中进行破坏(后来,他又反其道而行之,与波旁王朝结盟以反对拿破仑)。但在他牢牢控制局面的情况下,他和雅各宾派的后台人物,包括贝纳多特和莫罗,保持了一种比较友好的关系。作为一名政治上的投机分子,他始终将自己的政治利益放在第一位。
  富歇还调整了他对教会的政策。除了和较温和的教会人士和解外,他遵循拿破仑的协议精神,努力使他曾经亵渎的罗马教皇和法国的关系正常化。昨天还遭到谴责的,今天受到了政府的支持,最卖力的还是富歇本人。同时,最严厉的镇压也是这个政府采取的。例如,根据拿破仑的命令,富歇着手查封首都的报纸,通过政府的检查制度和警察的行动,报社由原来的60家减少到13家。这是一个多变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国家。
  富歇改组警察局的政策符合第一执政拿破仑的要求。为了达到监控整个国家的目的,他必须具有横扫千军的权力。为此,富歇要求每一级地方行政官员里都要配备警察的官员,和新的第一执政的地方官员平行。拿破仑对这个建议相当令人吃惊,他看到了这样做的弊端:一旦警务大臣反对第一执政,后患无穷。此外,内政部长吕西安·波拿巴,按照法国传统的政体,要负责对全国各省的地方警察的管理,极力反对将本应由他掌管的权力拱手让出。但富歇坚持己见,并通过改变官职的名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全国的主要海港和城市,富歇都安排了自己的官员,他们从吕西安的内政部分离出来,直接受富歇的指挥;从而,富歇的警察部门现在牢牢地控制了全国的重要海港和城市。
  整个警察总署的日常行政事务由富歇的朋友和亲密合作者、秘书长隆巴尔·塔迪厄负责。在他之下富歇主要依赖3个高级官员:巴黎过去的警察长,丹东的朋友皮埃尔·弗朗索瓦·雷亚尔,他几乎负责全国一半省份以上的地方警官,另一个是国家法律顾问佩尔蒂·洛泽尔,他负责另一半的省份。所有的地方警官都直接向他们二人报告。第三个是夏尔·德马雷,一个品性不端的牧师,他负责将法国秘密警察的触角伸向全国各地。所有这3个头目加上巴黎的地方警官,每星期三在富歇的办公室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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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富歇的警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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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全国各地不同,巴黎有自己的地方警官,成立于1800年2月17日。巴黎地方警官的权力和影响力远非各省地方警官所能比,在理论上他们的地位和雷亚尔、洛泽尔同等。但在事实上,他们日益成为警务大臣的一块心病,富歇很快发现曾经和他密切合作过的巴黎地方警官路易·迪布瓦逐渐开始公开与他争权夺利。的确,在某些情况下,迪布瓦确有功高盖主之嫌,例如由迪布瓦侦破的极其复杂的阴谋刺杀拿破仑的爆炸事件,富歇曾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事发之后才知道他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常常有这样一些人物,他们在上层和政府中颇有名气,但公众对他并不了解。对他们的私人生活很少有人记载,甚至和他们有过公事往来的高级官员事后对他们过去的经历也并不清楚。他们往往就此销声匿迹,很少给我们留下回忆。拿破仑的第一任巴黎地方警官路易·尼古拉·皮埃尔·约瑟夫·迪布瓦就是这样的人。
  迪布瓦1758年出生在法国里尔,他后来在那里活到将近90岁,1847年在路易·菲力普的七月王朝崩溃之际,他默默无闻地离开了人世。拿破仑是在1800年3月8日任命他为巴黎地方警官的,他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干到1810年秋。虽然他在大革命时期当过法官,但在此前显然没有当地方警官直接的经验。
  幸运的是,富歇和迪布瓦得到了拿破仑的信任和全力支持。的确,拿破仑对迪布瓦十分敬重,对他的活动十分满意并非常高兴地倾听他的报告、他的警察故事,越可怕他越爱听。事实上,正如后来拿破仑的同事、朋友和家人所知道的那样,巴黎所发生的一切,拿破仑很少有不知道的。
  迪布瓦是除了他的上司富歇之外惟一可以在拿破仑愿意时接近他的人。迪布瓦和所有由拿破仑任命的官员一样,都是虚荣的、在金钱交易上不审慎的,然而在维护欧洲最不稳定的都市方面却是卓有成效的行政管理者。此外,地方警察官迪布瓦还肩负着保卫拿破仑和他的整个家族以及政府其他成员的安全和利益的重任。这是个崇高的使命,如果第一执政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有什么人图谋刺杀他或推翻他的政府,要由迪布瓦而不是富歇负责事先粉碎这些阴谋活动。因而,地方警察官的权力和责任不仅不次于富歇,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显得比富歇更加具有权力,为此引起了嫉妒和谩骂。虽然迪布瓦首先是由富歇雇佣的,但随着迪布瓦的权势日重,富歇不能不感到担心,最后决定除去迪布瓦。可笑的是,在几年后,当迪布瓦失去权势时,富歇也失去了权势。
  富歇作为法国的警务大臣,肩负着包括搜捕凶手、管理监狱和保护老百姓日常生活安全的全国性责任。每天的报告和情报从共和国的“四面八方”汇总到雷亚尔或洛泽尔手中,他们将资料传递给秘书长塔迪厄,然后由塔迪厄亲手呈交给他阅示。富歇和他的职员对送来的材料进行认真的研究、审查以便编入由富歇亲手创办的法国警察的秘密报纸《警察公报》(BulletindelaPolice)上。该公报每天早上只印两份,每份约15页到20页。一份由富歇锁在他的办公室里,另一份用拿破仑最喜欢的颜色——绿色的丝带系着送到杜伊勒里宫国务大臣于格·马雷手里,由他决定哪些内容可以呈交给第一执政过目。马雷亲自将每日的公报送交给拿破仑阅示。
  公报上刊登着在过去24小时到48小时内,法国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的有趣事件,拿破仑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阅读和研究公报。当他在离开巴黎几百英里以外的地方作战时,公报有时送到他手里已经很晚了,他会发脾气地说:“这简直是难以想像的疏忽!”的确,他已经几乎到了离开公报无法治理国事的地步。在第一执政初期,拿破仑严禁邮政人员中途截获他的邮件,并公开指责督政府的邮件检查政策,可是不久之后,拿破仑就允许邮政局长扩大他的权力范围了。同时,警察局也具有同样的检查邮件的权限。习惯于这种羞辱性的干涉个人隐私的做法的法国老百姓只能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事实。由于大部分法国人都是文盲,受到政府对国家邮政干预的人口比例极小。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大革命年代的动乱、扭曲和残杀要好得多。人民在任何时候都要付出代价的。
  拿破仑每天上午11点和富歇会面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在公报里所发现的问题以及这位警务大臣的各种建议。同时,警务大臣富歇和杜伊勒里宫保持着频繁的书信往来,在拿破仑执政的14年间,他共计写了1,100封信。
  在执政的初期,依然乐观的拿破仑曾经宣称富歇和他的警察总署在新的执政政体的成功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希望你能将有关警署的一切细节都告诉我,并且每天至少和你见一次面,必要时,见两次面。”第一执政拿破仑这样指示他的警务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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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富歇的警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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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歇也不敢怠慢,向全国发表了有关他的警察政策和解释他的行动的告示:
  所有必须采取的镇压手段都已经有效地采取了(用来反对破坏拿破仑的雾月政变和破坏他的新政体的阴谋)。闹事者、保王党的煽动分子,总之,所有可能危及公众和个人安全的人都被抓获并遭到起诉。所有共和国的拥护者应保持平静,因为他们的愿望正在实现。
  这是典型的富歇式的宣言,它告示天下他的警察政策。法国还在受到国外流亡者和国内的雅各宾党人和保王党分子的威胁,他富歇要保卫国家的安全,这意味着要采取严厉的措施。
  “警察机关,如同我所感觉到的,必须预见并阻止犯罪的发生,以便处理甚至连现行法律也未能遇见的问题。”富歇这样警告道。这正是大革命年代的回音。在第一执政的支持下,富歇为自己随时可以执行法庭职权以外的行动做好了舆论准备。只要他怀疑任何人有可能危及国家安全,他就可以采取“防范措施”执行逮捕而不需要充分的证据。同时,他指出“仁慈的行为不能和公共的利益相冲突”,为了公共利益可以采取非常的预防措施将某些可疑的人关押起来。但是没有人敢对什么是“与公共利益相冲突”的定义做出明确的说明。
  在上任几个月后,富歇向第一执政报告道:
  很有可能,甚至是毫无疑问,有一些自由的敌人尚未被捕,仍然隐藏在法国。但在一致的努力下他们很难逃脱应得的惩罚。他们的行踪、言论和秘密计划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我们准备打入他们的组织内部并逮捕他们。警察局具有一切监视手段,其对任务的执行是雷厉风行和绝对可靠的。
  在这份新的警察政策宣言中用了多么有力的词句,同样有力的是行动。难以想像此人原本不过是个学校校长,一个放飞热气球的热情的自然科学家?现在,他豢养的秘密警察横行天下,并在全国的监狱里塞满了“国家的敌人”。是谁创造了欧洲有史以来最残忍而又最有效的警察系统呢?舍约瑟夫·富歇其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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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一执政:连上帝对他也无能为力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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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拿破仑的第一帝国期间的政策而言,富歇可以说是处处与拿破仑背道而驰:拿破仑喜欢战争,富歇总是寻求和平。拿破仑统治了法国,富歇对他心怀嫉恨。富歇对此并不掩饰,只是在他和欧洲各国特别是英国缓和关系时隐藏了自己的各种图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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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富歇其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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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瘦高个儿,背稍有些驼,发红的头发稀疏,谈不上漂亮,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灰色的眼睛表情冷漠,目光呆板。他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偶尔吐出几句刻薄的言辞,他的姿态傲慢而冷漠——这就是警察局长富歇给世人提供的肖像。
  然而,有时候他也会滔滔不绝地议论法国的高级官员,包括他最亲密的同事,津津乐道于他们的逸闻趣事。他外表装出的平静隐藏着过人的精力,晚上他一般只睡几个小时,除了简单的用餐之外,他从来不在任何其他事情上浪费一分钟时间,他甚至在起床穿衣服时还要接见来访者。他身着黑色的简陋外衣,和法国政府和军队高级官员的镶满金银饰物的制服成了鲜明的对照;他站立时,除了那双细长的、骨节棱棱的手之外,很少有其他动作;交谈时,他狡猾的眼睛和警觉的耳朵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富歇的名气和他遭到人们憎恶的程度是同等的。
  拿破仑对这个在大革命中冒出来的古怪人物仍然有着深刻的印象。在法国还没有任何一名警察局长能够取代这位外表阴沉的警务大臣。他的间谍遍布所有的沙龙、政府部门甚至军队内部。奉拿破仑之命,他已经查封了47家全国性的报社,监狱里关满了被他的手下抓来的疯狂袭击旅行者、驿车甚至国家仓库和银行的土匪和罪犯。巴黎的犯罪率仍然很高,每天都要发生抢劫和凶杀,男子出门不得不带上武器以便自卫。
  富歇是以喜怒不形于色著称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甚至在拿破仑勃然大怒的滔滔指责下,他始终能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现在,他已经41岁了,但他仍然固执地遵循和世人保持距离的哲学,他仿佛是在另一个星球上俯视世人。在他的命令下,男人和女人被逮捕、审讯、拷打、监禁或处决,他却若无其事地生活起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完全无动于衷,对他而言这只是执行任务(拿破仑在看到他战死或伤残的士兵时,至少还会流下伤心的眼泪)。和外交部长塔列朗不同,富歇每天是最早来到办公室,最晚离去的;同样和塔列朗不同,他从不放过工作上的任何细节,而且他的记忆力也非常惊人,他对自己主管的部门和政府的其他部门情况了如指掌。一切都记录在他的秘密卷宗里,这些材料是连拿破仑也无法看到的。
  虽然富歇的生活简朴、服饰简单,但他绝不拒绝穿他最喜爱的、带银饰的蓝丝绒制服。他也不拒绝乘坐由骑兵护送的马车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疾驶而过。他将自己视为一个政治家、一个伟人,而不仅仅是个警务大臣;而且,他内心十分羡慕外交大臣的交椅。
  但富歇天生就是当警察头头的材料,在他的主持下,警务搞得有声有色。富歇是个事无巨细都要关心过问的人,正如塔列朗所说“从他感兴趣的事入手,一直干到哪怕是他毫无兴趣的事情也不罢手”。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不断查获新鲜的丑闻、阴谋、不光彩的行动、不谨慎的言论,并找出借口到巴黎各种家庭,包括雅各宾派(他仍然有一些雅各宾派的朋友)、牧师(他总是保护他在教会里的朋友)、共和派以及贵族的客厅里做客。无论社会和政治环境如何,他都习惯于时刻保持警觉。富歇还诙谐地说:“如果你们要说皇帝或政府的坏话,等我来了再说,因为我的耳目见到我就会离开的。”连自己具有许多鹰犬的拿破仑对富歇的众多耳目也不得不提防。对于富歇来说,搞秘密活动是他生命的组成部分,如同呼吸一般必要。
  这个在工作中毫无情感可言的人,在另一方面却是个忠实的丈夫和慈祥的父亲。和他的大多数同僚不一样,富歇很少允许公事打扰他位于巴黎的奢侈而宁静的家庭。只有最亲密和特殊的朋友才有幸被他邀请晚上到家里去做客。和其他自命不凡的高级官员不同,他很少携妻儿出入社交场合。他的妻子很少在上流社会的沙龙露面。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妻子害羞,事实上他的妻子并不是一个心肠很软的妇人,她对她丈夫的血腥事业并没有丝毫的反感或忌讳,相反,她在各方面都和她丈夫有着一致的看法。
  和当时所有的法国高级官员不同的是,富歇不仅是个骄傲的父亲和丈夫,而且是个心满意足于一夫一妻生活、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我惟一的希望是使我妻子和孩子生活愉快。”他坚持这样认为。
  “跟我学吧!”他这样劝告他的老朋友拉乌尔·加亚尔,“对你的妻子口授你要写的信件——能够亲吻你自己的‘秘书’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的确,和家人在一起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在家中,他和他的4个孩子嬉戏玩耍。在当时的法国,家中来客人时,一般来说孩子是要回避的,可是在富歇的家里则不然。他让孩子在客人中间来回奔跑、开怀嬉闹,常使初来乍到的朋友暗暗吃惊,而富歇则感到其乐无穷。“也许你们听到有人说我把孩子溺爱坏了,但他们是可爱的,是我生活中的最大快乐。”他这样承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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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富歇其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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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克托里娜·德·沙特奈夫人是常常光顾富歇家的贵族妇人之一。她对这位警务大臣并不是没有看法,但并不妨碍她的造访。她从内心感到富歇的自负中有某种“骗子”的成分,他总是冷漠地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仿佛只有他才是法国的主宰”。富歇总是以傲慢态度让他的朋友感到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当今事件的信息是他对他们的信任,而过后才知道富歇并没有对他们透露任何重要的事情。
  富歇吸引女性崇拜者(和塔列朗一样,他的大部分崇拜者是女性)的一个原因毫无疑问是他对他妻子的忠实,特别是在当时那个年代,有地位的人拥有情妇是件司空见惯的事(连伟大的民族英雄拉法耶特也是以征服女性著称的)。此外就是他对孩子的挚爱,他在孩子身上倾注了他本人从来没有从自己父母那里得到过的感情。富歇夫人对丈夫的忠贞也给沙特奈夫人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印象。
  富歇绝不能容忍放纵的女人,他劝告他的妹妹对他的侄女要严加管束:“要让她们在公共场合行为举止得体。要让她们认识到女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是由她自己的坚定原则、精神和道德价值确立的。”和拿破仑一样,他对法国日益放纵的社会现象很是反感。所以,警务大臣、后来被封为“奥特兰托公爵”的富歇很少让他的妻子在公共场合露面,即使是拿破仑坚持邀请也不例外。
  尽管约瑟芬由于放纵在社会上声名狼藉,富歇却真诚地喜欢她而且常常能从她那里获得情报信息,包括拿破仑从埃及给她写的私信。当然,富歇为此也是出手大方。约瑟芬这种给警察当内线的行为并不光彩,但富歇却真诚地赞美她的风度、温柔和慷慨,他甚至给自己的一个女儿起了约瑟芬的名字。富歇从来不邀请拿破仑的高级官员到自己家里去做客,他们也无意到他家去;但约瑟芬和少数几个拿破仑的人,却有幸偶尔被邀请去做客。也许在他家出现的最令人吃惊的客人是巴黎的大主教贝卢瓦,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拜访的是法国昔日牧师的屠杀者和教堂的亵渎者。
  虽然沙特奈夫人可以在富歇身上找到某种值得她赞美之处,但在他的同事,包括塔列朗眼里却不然。塔列朗对富歇的看法是:“一个没有心肝和眼泪的人。”
  如果说富歇在追求女人、美酒佳肴方面没有明显的弱点的话,他却经不起金钱的诱惑。虽然他在大革命期间的公开宣言表示要视金钱如粪土,虽然他的一些财富来自非常隐秘的“礼物”,大部分是用警察强征的“税收”中饱私囊,但拿破仑本人也在过去数年里给了富歇数以百万的钱财。富歇用这些钱财和他商界的朋友一起投资,或者当他们的顾问。但他真正的财产来自恐怖时期从寺院、教堂和城堡里低价收买或巧取豪夺的价值连城的珠宝和艺术品,包括在里昂时期聚敛的财富。
  富歇的财富包括他不久后在巴黎购买的豪华公馆(位于奥坦斯在巴黎住所的隔壁)以及离巴黎不远的两处田庄:费里埃和蓬卡雷;法国南部两座大的庄园;在埃克斯、土伦和尼斯的幽雅的乡间别墅;他还买下了贡比涅的两个教区,包括所有的房产、商店、磨房、田地;以及从埃克斯到瓦尔一带上千英亩的田产。在拿破仑征服德意志和意大利的省份之后,富歇又得到了有大量进账的田地,以及他继承家族在圣多明各的甘蔗田、靛青田以及大片农场。除了他个人的投资外,他还作为政府部门的部长、参议员等每年获得223,000法郎。尽管维持他的巨大产业需要庞大的开支,但作为一个简朴的布列塔尼人,他十分节俭。和嗜赌成性的败家子塔列朗不同,富歇为自己聚敛了1,500万法郎的财产,在一个普通工人如果一年有1,000法郎的收入就很幸运的当年,这不啻是个天文数字。富歇一生的两大爱好就是政治投机和聚敛财富,很难说他更喜欢哪一个。
  除了和教会的朋友多年保持密切关系之外,政治上,富歇几乎背叛了一切人,包括罗伯斯庇尔、西哀士、巴拉斯、塔列朗、拉法耶特、卡尔诺,当然还有拿破仑。奇怪的是,虽然他有着极其饥渴的权力欲,但他并不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只要不干扰他工作上的计划和目标的实现,即使反对他个人,他也并不在意。这个怀疑一切人类行为和价值的人,却对一切都能坦然接受。“我原谅人类的一切弱点。”他这样表白,有时候他甚至会帮助处于困境中的政治敌人。富歇总是标榜他的“温和”政策,但与他在大革命中的血迹斑斑的历史相去甚远。正如路易·马德兰使人信服的理解那样:
  他……研究过他的邻居。他掌握着人类各种肮脏交易和重蹈过去暴君的堕落行径的第一手资料……警务大臣个人经历了各种类型的可耻的行为并揭示过人性中最丑恶的部分。他对于人性的可悲比任何人更了解。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是由天生的恶棍和可怜的低能儿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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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富歇其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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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现在负责维护全国的道德和治安的人曾经默许里昂的渔村主妇们用手中的切肉刀将一个无辜的修女活活砍死,还是这个道貌岸然、宣称主张“温和”政策的人在自己家中摆满了偷盗来的国家的文物和艺术品。现在富歇在他每天重复见到的罪恶中可以看到他自己的杀虐狂和心理病态的影子。他知道像他这样一个人一旦真正握有权力,就能无所不为。正如他对他的教会朋友拉乌尔·加亚尔透露的那样:“当我能够左右一切时,我必须成为真正的主人。”这就是警务大臣的为人。
  至于政策和目标,他究竟有没有呢?他和拿破仑一样,是个公共安定的破坏者。他是个阴谋家、一个扰乱一切政府秩序的人。“他兴风作浪、制造复杂事端,目的只是要满足他平息和解决事端的乐趣,正如一个演员将剧情写得适合他的戏路那样。正因为如此,他特别满足于对付凶悍的对手”,在对付对手时“他有时大胆和凶狠到了愚蠢的地步”。他以谈论有关他同事,甚至有关拿破仑的最具侮辱性的话题为乐,因为他知道不用一个时辰,这些话就会传到他们的耳里。“拿破仑不喜欢我,”他微笑着承认道,“他也知道我不喜欢他。”自他在里昂初涉政坛,剥夺了无数公民的生存权时起,他就将自己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了。他可以无所不为,他洗劫教堂,屠杀年轻的修女和年老的妇人。他是口是心非和邪恶的化身,他始终有将自己在周围人们的心目中神秘化的要求,他将别人不能理解他视为乐趣。“他的身上充满了各种矛盾,”夏多布里昂①写道,“宗教和无信仰、德行和恶行,保王分子和革命者的矛盾……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自相矛盾的人。”
  我们还是要问:这位警务大臣的政治目标究竟是什么?他是为革命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雅各宾党人吗?他是温和的共和派吗?他是伪装的君主主义者吗?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是又什么都是,一切取决于当时的需要。他除了自己什么也不相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轻视宗教、民主、群众和一切权威(当他自己没有运用这种权威时)。他认为政治游戏是不择手段的。他最关心的是使自己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风云人物,这就是他在各种政体之下都能得宠的原因。“他是一个在现政府手下就为自己在下届政府中的地位未雨绸缪的人。”马德兰这样评论道。他自己也对帕基埃承认道:“每一块蛋糕都必须有我的份儿。”也许基佐对他的总结最入木三分:
  没有人比他更加充分地表现出这种固执、挖苦、愤世嫉俗、冷漠,这种泰然自若的临危不惧,同时又无节制地需要行动、需要承诺去进行一切成功所需要的行动——并不是为了去完成某种事先预定的计划——却是简单地抓住眼前稍纵即逝的每一个机遇。
  就拿破仑的第一帝国期间的政策而言,富歇可以说是处处与拿破仑背道而驰:拿破仑喜欢战争,富歇总是寻求和平。拿破仑统治了法国,富歇对他心怀嫉恨。富歇对此并不掩饰,只是在他和欧洲各国特别是英国缓和关系时隐藏了自己的各种图谋而已。但在法国,也许除了迪布瓦之外无人能够取代富歇,而迪布瓦的巴黎地方官的职务也是须臾不可少的。拿破仑深知自己对这个古怪人物的依赖性。1802年,富歇反对拿破仑终身执政,并揭露了吕西安·波拿巴在私生活方面和作为内政部长的各种腐败、犯罪和轻率行为以及拿破仑的官员的轻率行为。这进一步激怒了拿破仑,他最终以120万法郎的代价革去了富歇警务大臣的职务。然而,看来拿破仑不能没有富歇。他又任命富歇为终生议员(并付以高薪)并任命他为国家法律顾问(同样享有高薪),经常在杜伊勒里宫召见他,就各种国家事务征求他的意见。自富歇不再当警务大臣之后,犯罪率直线上升,也许有些是富歇在幕后指使的也说不定;特别是在地方各省,保王党的匪帮再次掀起了阴谋推翻拿破仑统治的风潮。从当警务大臣的能力和经验来说,的确没人能比富歇高出一筹。
  所以,毫不奇怪,在拿破仑称帝后的两年内,又一次委以富歇警务大臣的重权,让他负责恢复国家的秩序。但这并不排除两人之间不时重新出现的摩擦。富歇和拿破仑都是不肯让步的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贯倨傲和独立不羁的富歇用他的沉着和耐力使拿破仑啼笑皆非。偶尔拿破仑甚至故意以饵引诱富歇,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好笑的反应,因为拿破仑希望他会出洋相。而富歇也同样有当众让拿破仑下不了台的嗜好。例如,拿破仑有意揭富歇在大革命初期曾经是狂热的雅各宾党人和恐怖主义者的老底,这是富歇十分忌讳的话题。
  “奥特兰托公爵阁下,大人您是否曾经投票赞成处死路易十六?”拿破仑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错,回阁下话,的确如此。”富歇大声而清晰地答道,“事实上,那是我第一次得以为阁下您尽在下的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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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富歇其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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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闻言不禁仰天哈哈大笑。后来,在1815年,当发现他的警务大臣背着他私下和英国人商谈建立同盟以避免狼烟再起时,拿破仑骂他是个叛徒。
  “奥特兰托公爵阁下,我应该将你处以绞刑。”
  毫不生气的富歇不眨眼地答道:“我却并不想这样对待您,我的阁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办理他的公事。
  另有一次,当拿破仑从战场未受损伤地归来时,他的科西嘉似的幽默使他禁不住对富歇提出了一个可能使任何大臣都感到十分狼狈的问题:“如果我在战场上不幸以身殉职,你将会做些什么?”
  富歇镇静自若,不动声色地答道:“阁下,在下将为自己攫取尽可能多的权力,从而使自己不会成为事变的牺牲品。”
  拿破仑听后赞许地微笑道:“妙,妙!这正是最好的游戏方法!”
  富歇的确一言道出了他此后继续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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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圣诞夜的密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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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0年平安夜,即拿破仑·波拿巴雾月政变成功后13个月的一天下午5点45分左右,日头西斜,余晖中一匹老黑马拉着一辆双轮破篷车缓缓前行,赶车的3个人身着蓝色长罩衫从天堂街23号出发,向卢浮宫的方向而去,他们穿过克雷利大街,又走过胜利广场,最后到达圣尼凯斯大街,在这里可以看到杜伊勒里宫。这3个人将车停在了利福里街(RuedeRivoli)一家布店门前,车里放着两满桶炸药和大块的石子。他们用一块硬币雇来一个14岁的小女孩,吩咐她守住横在大街上的马车,看好马,不要让它移动——然后,这3个人便躲在了一旁。
  快8点时,一个人点燃了火药桶边的干草,然后迅速离去。正在此时,第一执政拿破仑的马车离开了执政府,马车没有像往常那样通过圣尼凯斯大街,而是转进了拉罗伊大街。拿破仑将军是要前往卢瓦宫的歌剧院参加海顿的大型圣乐《创世记》(LaCreation)的首场演出。当拿破仑的车马卫队刚刚经过圣尼凯斯大街的街口,那辆装着两桶炸药的马车爆炸了,炸死炸伤了许多人——阿波隆咖啡店的女主人,她的前胸被飞来的金属桶箍严重砸伤;看车的小女孩被炸成了碎片,路上和街边的公寓里特别是街头的咖啡店里满是尸体。炸弹是在拿破仑和约瑟芬的马车之间爆炸的,拿破仑和他的同僚却毫无损伤。拿破仑下车审视了一下之后,命令车马卫队继续向歌剧院前进。一刻钟后,拿破仑在歌剧院接受了全体观众和演奏者的起立鼓掌欢迎,正是在这家歌剧院,几个月前曾经有人企图刺杀拿破仑,幸好刺客下手前几分钟被及时捉拿。但这次,警察没有能避免灾难的发生。拿破仑和约瑟芬之所以没有遇难,完全是偶然的运气。因为本来约瑟芬的马车应该紧随拿破仑的马车的,可是,约瑟芬出门前因为换首饰耽误了一会儿,因而拉大了距离,而炸药正是在拿破仑和约瑟芬的马车之间爆炸的——如果约瑟芬的马车紧随其后,她可能已经被炸死了——虽然大难不死,约瑟芬却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富歇和迪布瓦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爆炸事件。事先曾经有过一些流言,隐隐约约暗示着要发生什么事;在拿破仑到达歌剧院之前,警方曾对歌剧院进行过全面的搜查,未发现异常。由于每天都接到一些警告,所以放松了警惕。
  当拿破仑在欣赏海顿的新作《创世记》时,杜伊勒里宫的警官肖佐开始着手对圣尼凯斯大街的案件进行调查,在这次爆炸事件中有60多人受伤,其中20多人先后丧命。肖佐盘查了过往车辆,警察在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臂中搜寻遗物和马车残骸,并对事件的目击者进行询问。肖佐直到次日凌晨才回到杜伊勒里宫,他分析从现场收集的遗物和残骸,并起草报告,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拿破仑谴责雅各宾党人、热月党人和左翼革命党人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因为他们对拿破仑的雾月政变和其后的独裁政府一直不满。为了镇压恐怖活动,拿破仑在全国范围内采取了坚决的措施,逮捕、审讯、枪决、流放大批的雅各宾党人。巴黎的市民又陷入了紧张气氛中,如同在罗伯斯庇尔恐怖时代一样,邻里之间因长期的猜忌和仇隙而互相告发。在事件发生后的头72小时内,迪布瓦收到了30多件这类告发,使30多个无辜的市民被列入了警察的黑名单。最后连迪布瓦的首席检察官也看不过去了,他认为如果让这种怯弱的匿名告发继续下去,会使诚实守法的公民受到极大的伤害。
  虽然富歇认为这次事件的主谋是保王党分子及其军事领袖乔治·卡杜达尔,拿破仑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坚持认为是雅各宾党人指使的,对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流放和驱逐。48名警官带着他们的队伍在全城搜寻、审讯罪犯。130名雅各宾党人和革命者在审讯无果后遭到放逐。大量疑犯被关进监狱。
  迪布瓦认为无论是雅各宾还是保王党分子所为,都需要证据才能定案。在圣诞这天,他集中精力对现场收集的马车和马的尸体残骸进行研究,以期找出一些哪怕是和铁匠或车主有关的蛛丝马迹。他找来了兽医帮助鉴别。他们在警察局大院将马的残骸拼凑起来,很快就对那匹马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描述,他们立即通报全国各地的警察局。在一个有成千上万匹马的城市里,这一材料似乎没有多大作用,但毕竟找到了入手的线索。
  同时,对当晚护送拿破仑的车队去歌剧院的国家卫队人员进行了严厉的讯问,其中一个队员透露当晚在那辆致命的马车附近曾有一个人向他借火点烟斗。了解了那个人的相貌特征和口音之后,迪布瓦命令在当街的所有存活居民中进行盘查。
  案情的首次真正突破是在12月26日,一名检查员报告在普瓦松尼郊区曾有一辆和“恶魔的机器”(法国当时的报纸这样形容那辆爆炸的马车)相类似的马车在那里存放了三四天,车主是左眼上方有一道大伤疤的人。警方对此进行了调查,并询问了一个来自圣马丁港名叫朗贝尔的粮食商人。据他讲,几天前,他曾经卖给一个自称是个卖布的货郎一辆类似的马车。巡查员喜出望外地将朗贝尔带到警察局大院,让他辨认摆在鹅卵石地面的马车残骸。朗贝尔认真辨认了马头、皮马具和马车的残骸。他是在12月20日用200法郎的价格将这辆马车出售给那个货郎的,付钱的是另外一个名叫“公民布律内”的人。布律内甚至还给了他6法郎的小费。朗贝尔还邀请这两个买主喝酒,对他们的相貌记忆犹新,只是买主拒绝说出他们的姓名。朗贝尔向警方详细地描述了两个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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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圣诞夜的密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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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布瓦福星高照。当晚,在酒店的一个铁匠出于好奇来到警察局要求看看马车残骸。他肯定地说马蹄铁是他在4年前为这匹可怜的牲口打的。“这匹马的主人是谁?”警官询问道。“是朗贝尔。”铁匠很肯定。
  迪布瓦将注意力集中到曾经租用过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车库的“货郎”身上,该车库距离马尔蒙将军所拥有的车库不远。迪布瓦亲自对车库的业主公民梅纳热、他的看门人女公民罗歇以及他们的20名房客进行审讯,通过审讯其中一个承租人,迪布瓦得知她曾经觉得货郎的行踪诡秘,因此曾通过墙洞看到他和另外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约会。于是,警方第一次认定此事至少可能有三人参与。看门人罗歇以巴黎人传统的热心生动地描述了另外两个人的细节,包括他们的口音和服饰。至于马车本身,她说车上装着的是满满两箱炸药,而不是布匹,并说那辆马车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车库里一直停放到12月24日下午5点45分。看来案情有了眉目。接着,地方警官又发现他们曾经在此前雇来一名箍桶匠用铁箍将两桶炸药加固。后来,他又发现这同一个人是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购买的木桶。证人都确认疑犯是在当地叫做“弗朗索瓦”的人以及另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
  打听到弗朗索瓦的老家在圣德尼和圣马丁港之间的地区,警察迅速找到了他的姐姐,她住在圣马丁街一栋老公寓的7楼。虽然当地人称她为瓦伦太太,可她的真姓是卡尔邦,而眼睛上方有伤疤的货郎的真名是弗朗索瓦·卡尔邦。
  在离开1801年还有两个月时,又有了一项新的突破。在搜查瓦伦太太肮脏的房间时,警官发现了半桶火药、雷管和一些男人的衣服。迪布瓦逮捕了瓦伦太太和她的两个小女儿,将她们连夜押送到秘密监禁地进行审讯。毫无疑问,卡尔邦是揭开案情的钥匙,瓦伦太太和她的女儿被逮捕的消息通过公报传遍了法国首都和政府部门。
  警方加大了对瓦伦太太和她的女儿的审讯力度。女儿承认她们的舅舅弗朗索瓦曾经在她们家待过,现在藏在巴黎圣母院街的两个前修女的住处。两个女孩说他曾经会见过一些朋友,但是她们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迪布瓦惊异地发现卡尔邦、一个布列塔尼的士兵居然参与了保王党领袖卡杜达尔的阴谋,事实上是在为一个完全由贵族妇人组成的保王组织效力。显然,这次事件不是雅各宾党人所为,富歇的判断完全正确。于是,在元月16日早上7点,警方突击搜查了前修女的豪华住处,在顶楼他们发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弗朗索瓦·卡尔邦。
  迪布瓦亲自对面带伤疤的卡尔邦进行严刑拷问,但他顽固地一言不发,整整一天的拷问没有结果。歇息之后,在当天晚上9点,警官又继续拷问;经过通宵连续审讯,在次日凌晨4点,卡尔邦崩溃了。他不仅承认了他就是购买马匹和马车并将其藏匿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车库的“货郎”;而且供认了他的同谋——“皮埃罗”,真名圣里让;以及“博蒙”,真名叫里蒙朗的贵族。
  迪布瓦简直不敢相信案子破得如此顺利,因为圣里让和里蒙朗都曾经是声名狼藉的卡杜达尔贵族军队的重要首领!这次爆炸案件是保王党的图谋已经肯定无疑。其他同谋的名字也被一一招供出来,圣里让很快就被抓到,但其他嫌犯都逃之夭夭。
  富歇可以高枕无忧地品尝“他自己的奥斯特里茨”,并指责迪布瓦没有在他的行政管理范围内制止这次卑鄙的阴谋。迪布瓦十分生气,既生富歇的气,也生自己法网有漏的气。好在拿破仑并不这样看,他高度赞扬巴黎地方警官的工作,并给予慷慨的重奖。1802年,迪布瓦被选入参政会以表示对他“维持首都治安有功”的奖赏。
  这次保王党分子阴谋刺杀第一执政拿破仑的事件标志着保王党贵族和拿破仑之间的长期战争的开始,他们的指挥部设在海峡对岸的英国。
  圣诞夜爆炸案事实上是由卡杜达尔将军本人操纵的。当年夏天,在伦敦的命令下,给圣里让下达的使命是绑架(或杀死)拿破仑,一切费用直接由伦敦政府提供。“我将为你提供到达首都的交通工具,我会告诉你一些人的名字,你要和他们取得联系。”卡杜达尔对圣里让布置道,“你用这些经费购买马匹、武器和衣服,我今后用得着。”由路易十八亲自领导的卡杜达尔将军将亲临巴黎指挥。
  然而,圣里让要采取更加激烈的轰动行动代替单纯的绑架。于是,一回到法国他就和他的朋友保王党领袖里蒙朗取得了联系,并在一个工程师的帮助下制造了最后在圣尼凯斯大街爆炸的炸药桶。
  还在英国的卡杜达尔——虽然被富歇指控为企图杀死第一执政的幕后策划者——事实上是在事后才了解到爆炸事件,而且和别人一样大吃一惊,也以为是极端的雅各宾党人干的。在迪布瓦提供案情的证据之后,愠怒的拿破仑极不情愿地释放了他在爆炸事件后逮捕的233名雅各宾党人和他们的同情者——但是,是在卡尔邦和圣里让被处决之后才释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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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圣诞夜的密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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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材高大、刚健有力的叛乱首领,布列塔尼农民的儿子——45岁的卡杜达尔,虽然和圣里让同样顽固,但比缺乏耐心的圣里让要聪明狡猾得多。他立志要为法国王权的合法继承人路易十八推翻篡位者拿破仑,为此,他做出了在1803年再次回到法国的计划。
  卡杜达尔一直谨慎从事,但现在有了皮什格鲁将军的支持,卡杜达尔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皮什格鲁之所以现在同意支持他,是因为皮什格鲁错误地认为莫罗将军也全力支持卡杜达尔。一名保王分子的信使肯定地告诉皮什格鲁,莫罗支持卡杜达尔——事实上,是莫罗的那位激烈反对拿破仑的老岳母派信使到英国的。“如果莫罗和皮什格鲁同意,我将很快返回法国。”阿图瓦公爵(即路易十八的兄弟,即后来的查理十世)过早地宣布了波旁王朝的计划。
  卡杜达尔虽然身体肥胖,却精力过人,急不可耐地要回到法国孤注一掷;于1803年8月21日和他的同谋者们(包括圣诞夜爆炸案的主谋)从伦敦出发。英国政府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充裕的经费。他们的船驶到了离迪埃普不远的地方,那个名叫加亚尔的保王分子(富歇的老朋友)接待了他们并为他们安排到巴黎的旅程。
  回到法国首都之后,一切都要倚赖皮什格鲁和莫罗的协调和安排。至于卡杜达尔,在两位将军最终同意会见他并和他采取联合行动之前只能是一筹莫展。几个星期过去了,由于各种理由,皮什格鲁和莫罗之间没有能够达到协调一致。最后,他们终于在1804年1月25日秘密会见了。直到此时他们才了解了莫罗的真实想法:莫罗强调他一如既往地忠诚于共和国价值观,虽然他十分憎恶拿破仑,但他绝对不支持波旁王室或任何人重登王位。卡杜达尔和皮什格鲁目瞪口呆——如果莫罗将军真的不愿为波旁王王室服务,保王党的军事起义计划就会落空。
  就在1月下旬,拿破仑派到保王党内部的密探了解到了保王党分子密谋举行军事起义的全部计划,并得知计划的核心是绑架和除掉拿破仑本人。
  富歇和迪布瓦立即张网搜捕阴谋集团成员。2月份,他们逮捕了一名重要成员,他供认了“莫罗—皮什格鲁阴谋集团”的背景。
  于是,拿破仑亲自下令逮捕莫罗和皮什格鲁。2月15日,莫罗将军在自己的住宅中被捕,被关进了巴黎一座中世纪的塔楼。5天之后,拿破仑在布里埃纳军校的老师皮什格鲁因其房东为了30万法郎的赏金向警察当局告密而被捕。在这种情况下,卡杜达尔决定为自己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他躲进了一个过去为波旁王室制造香水的商人家里。他的手下为他找来了篷车,但卡杜达尔不知道他的手下已有人被警察局买通。3月9日,篷车如约来接,卡杜达尔和他的3名军官匆匆登上了篷车。就在此时,4名身着便衣的警官突然冲了上来,卡杜达尔的朋友将他们打倒后,驱车而逃。途中又遭到警察拦截,卡杜达尔开枪打死其中一个上来抓马缰绳的人,并将另一个用棍棒朝自己袭来的警察打伤。当卡杜达尔跳车逃跑时,受伤的警官突然起身猛击卡杜达尔的头部;在两个过路平民的帮助下,这个共和国的头号敌人束手就擒。
  除了承认到巴黎来是为了抓住拿破仑并将他关进监狱之外,卡杜达尔拒绝承认任何其他事情。
  “你在巴黎住在哪里?”迪布瓦问。
  “没有住处。”
  “皮什格鲁是你的同谋吗?”
  “我不知道。”
  “莫罗呢?”
  “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是在什么地方被捕的?”
  “在篷车里。”
  “你是否知道你杀死了一个警官?”
  “下次再多派几个来。”囚犯露出嘲讽的微笑。
  迪布瓦在他嘴里没有得到任何口供,经过几天审讯后,卡杜达尔也被关进了塔楼。
  审判结果是卡杜达尔被判死刑,莫罗只判了两年监禁并驱逐出境。其他阴谋分子也都判了刑。至于皮什格鲁将军,根据警察局官方的报告,他“自己用领带勒死”在塔楼监狱的地牢里。这样,保王党第二次反对拿破仑的阴谋活动宣告失败。
  这些不断威胁第一执政生命的阴谋事件对拿破仑不能不产生影响。尽管他采取了专制的手段巩固他的新政府,但一切还是过于理想主义了。他真心地希望法国的形势能够好转,希望国家能够在法律和秩序中得到稳定和繁荣。他想将大革命和恐怖时代的惧怕永远从法国消除,永远被法国人民忘记。拿破仑对法国抱有美好的梦想,但是来自保王党、共和派或雅各宾派的叛国集团的恐怖谋杀活动使他在心理上产生了变化,逐渐背离了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理想。他开始加强出版和言论的审查制度,只要稍有叛国的端倪就要坚决镇压。报纸要取缔,就连巴黎著名的剧作家的新作也必须由拿破仑亲自审定才能公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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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圣诞夜的密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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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拿破仑对保王党的势力进行了坚决的镇压,他曾经命令:“抓住那个该死的乔治(卡杜达尔),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一旦抓住,在24小时内枪毙。”他指示:“对反叛分子要坚决打击,如果必要可以将他们的村庄烧毁。”拿破仑最不能原谅的还是他自己的容易受骗,因为在1800年3月5日,他本人就曾经在巴黎和这个卡杜达尔单独会见过,并希望卡杜达尔能够改弦更张,加入他的军队和外国人作战。
  但是,拿破仑绝不是个为过去失去的机会或犯过的错误而失眠的人。加之,富歇对法国王党分子的监视是如此的成功,此后只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保王党人阴谋。那时,卡杜达尔余党的活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后来的拿破仑皇帝会时常打断富歇的警告性的报告,有时甚至称他是庸人自扰。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的事,他们拿皇帝的俸禄就该去应付这些事。“好吧,那就让我们走着瞧吧。”有一次,当富歇又来报告一项新的阴谋时,拿破仑打断了他。“这是你的事,你是警察,该采取什么措施就采取什么措施吧。”经过多年的风风雨雨,拿破仑对危险已经见惯不惊了。他在1808年时说:“我敢说,除了造物主希望我死以外,任何人也别想夺去我的生命。”他不仅逃脱了各种暗杀阴谋,而且身经百战,身后尸横遍野,无数战友战死沙场,可是他在多年之后,仍然毫发无损。和受到失眠痛苦折磨的朱诺不同,拿破仑的睡眠也是不会受到任何干扰的。
  除了阴谋集团的谋杀活动之外,还有许多个人的刺杀行为。曾经有过一个德意志的学生为报复法国占领德意志领土,身藏手枪,只身刺杀拿破仑,被巴黎警方抓获而未遂。拿破仑只是将他关了起来而没有将他处死。“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拿破仑这样认为,“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为冥顽不化的罪人……给他读一些好书,让他给自己的家人写信并让他和法学家康巴塞雷斯谈谈,想必会对他有所教益。”1814年,拿破仑重新回到巴黎的100天期间,这个不幸的年轻学生又冒了出来;这次他使用的是一枚藏在腋下的自制炸弹,可惜在他下马车时绊了一跤,炸弹爆炸了。他又被拿破仑抓获,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星期之后,他在1815年被路易十八释放;后来他投塞纳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着拿破仑的消失,他也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要找到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一次刺杀未遂事件之后,拿破仑对达武①元帅透露道,“我没有固定的日常习惯,没有确切的生活作息时间。我的活动时间变化无常,难以捉摸。”“在随时可能有被暗害的危险之中,他从来没有采取过任何防范措施,至少我没有看出他有任何防范措施。”秘密警察头目德马雷抱怨道,“当他要在剧院露面、外出狩猎或出门旅行时,我们甚至不得不对他隐瞒我们所采取的一些防范措施。”但有一件事又揭开了1800年12月保王党分子所留下的伤疤,这件事是拿破仑很难忘记的。
  1808年3月11日上午11点,拿破仑正在仔细阅读富歇刚刚送到他手里的警察公报。公报中有一则关于保王党分子普里热新近在布列塔尼海岸登陆的消息。当拿破仑对富歇提到这则有关普里热的消息时,富歇耸耸肩,觉得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拿破仑凭着他在关键时刻的直觉,感到这里面有鬼。他向富歇询问了一些细节,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于是指示富歇密切关注此事的进展,每天向他报告。
  富歇立即为此事增派了人手,令他们前往发案地圣马洛。从大革命开始以来,这一带海岸就不断有英国人和波旁王朝的人登陆。这次,富歇向拿破仑报告说,在1808年1月,一艘小渔船在这一带将4个人送上了岸。据当地人报告,4人都是“农民模样”并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让、诺诺特、富希诺和布隆代尔,当然都是假名。他们的头目布隆代尔是揭开这个谜的关键。他大约45岁,身强力壮,说话带乡下口音,很有可能就是圣马洛人。当总指挥官雷亚尔将圣马洛水果商的儿子普里热的细节说给报告者听时,他立即确认此人就是布隆代尔。雷亚尔追捕普里热已经有好几年了。普里热是直接受皮萨耶领导,由英国政府提供经费的波旁王朝的重要特务。拿破仑得到消息后命令立即追捕这几个偷渡者。
  不时有报告传到巴黎,称布列塔尼、旺代和诺曼底一带海上经常发现英国船只向法国海岸和那里潜藏的特务发信号,或企图送人或给养上岸。1月,法国警方抓获一艘船,从船上搜到一包神秘的文件。通过文件提供的线索,一些特务在南特斯落网;一艘悬挂美国国旗的船只在海上被抓获;在阿姆斯特丹、伦敦和亨瑞克公司的秘密通信被截获;另一封送往伦敦的密件也被警方截获,信中称巴黎的保王党分子在“继续努力推翻法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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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圣诞夜的密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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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在1808年2月21日,一部剧名为《柯柯里》(Kokoli)的戏在帕维龙剧院上演,剧中主角柯柯里对国王说:“重振你的军威……减少苛捐杂税……寻求和平。”矛头显然针对拿破仑,因此被警方禁演。当地警方告知巴黎:“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证明这出戏可能改变公众对保王党分子的态度,因此我们立即禁演。”法国内地不断发生叛乱和动荡,富歇的警察局务必随时保持高度的警觉。
  3月10日刊登在公报上的另一则消息,使警方加强了对搜捕上面所说的普里热的努力。来自伦敦的一封致保王党特务的密件被截获,信中写道:“我告诉过你,约一个月前,普里热和他的几个同僚已经离开伦敦潜回法国。”拿破仑担心的是,信中提到的事发生在3个月前,这意味着敌人已经有了足够的活动时间来达到他们的目标,这和圣马洛报告发现普里热的事件是相互联系的。于是,拿破仑命令富歇加大破案的力度。
  富歇增加了海峡沿海地区的宪兵和警官的人数。但直到5个星期之后,即4月27日,圣马洛的警官才报告说他们找到了普里热1月份时在法国圣塞万的最早潜藏地——但这仍然是3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警方将网撒得更大,发现普里热在过去一年一直在和保王党的重要领袖布荣亲王(PrincedeBouillon)以及另一个保王党的特务联系。此外,他们发现假名叫“富希诺”的“农民”其实是普里热手下的一名尉官,真名叫德尚的知名保王党分子,他的母亲早在1803年就窝藏过他(她后来为此坐了3年牢)。现在必须抓住这些线索追查到底。富歇对拿破仑保证,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呢?谁将是他们首先袭击的目标呢?他们将如何动手呢?是用枪、刀还是炸弹?显然,必须及早破案。
  最后,在6月7日早上,富歇紧急求见拿破仑,向他报告:普里热已经于两天前在圣吉尔和德尚、勒克莱尔一起落网。警方早些时候已经将集团中那名叫让的成员捕获,他的真名叫布夏——事实上是他供出了普里热,才使得警方能一举破获这个集团。富歇知道拿破仑对这个案子的细节一定具有浓厚的兴趣,他报告道:
  装扮成宪兵模样,他(布夏)给由吉利率领的宪兵队带路。当天晚上,3队宪兵包围了谷仓后面的房间。双方展开了枪战,一个宪兵的腿部受伤,勒克莱尔被击中两次,受了重伤。这全是圣马洛地方警官在过去7个星期中采取严密措施所取得的成果。
  富歇继续夸耀自己的成绩:
  根据普里热这个人物在过去所表现出来的可观的活动能量和胆量,他的落网应该被认为是一个重要的进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在过去15年里在法国海岸有过200多次秘密的偷渡活动。正是他负责安排保王党主要领袖的登陆活动、提供武器弹药并保持两岸通讯的畅通。
  普里热承认了自己是皮萨耶的特务,皮萨耶则受英国政府和波旁王朝的指挥,负责法国西海岸的特务活动。从1月份起已经向法国派遣了一些其他特务,他们就在法国内地成立保王委员会,和英国保持着秘密的联系,这些情况和富歇安插在伦敦的特务密报的情况完全吻合。
  在警方的严厉审讯之下,富歇说,普里热招供了大量的材料,包括重要的文件和内部情况。所有文件都掌握在雷恩的警方手里。普里热承认他和巴黎的特务有过书信来往,虽然他无法提供具体的人名,但可以提供他们的地址。于是,警方又抓获了在巴黎的马尔斯先生。案子的进展使富歇十分兴奋,他已经命令将普里热押解到巴黎接受审判。他告诉杜伊勒里宫:“已经采取了防止他逃跑的适当措施。”
  对富歇手下的人的工作进展十分满意的拿破仑对揭示出来的案情兴趣浓厚,他要求将普里热的所有材料都拿给他看。他说:“他有没有记录日常生活细节的日记,诸如在哪里吃饭、在哪里睡觉之类?我很难相信事情就如你告诉我的那样简单明了。他必须彻底交代,包括在巴黎和在沿海地区的特务名单。”
  4天之后,6月11日,富歇带着每日公报和进一步揭示有关“普里热案件”的材料的长篇报告回到巴黎。他报告拿破仑:普里热负有一般和特殊使命,并掌握着法国26名保王分子领袖的密码名单,但已经被他事先烧毁了。其秘密使命包括在布列塔尼、在帝国海军以及在整个法国建立保王党的委员会。
  看来,拿破仑在3月份对普里热问题的直觉是完全正确的。如果他依了富歇的看法,不对此事做彻底的调查,保王党的地下组织将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来。幸运的是,富歇的手下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这个阴谋计划,事实上,普里热在法国煽动保王党人造反的活动并没有收到多大的效果。由于拿破仑对保王党采取的分化瓦解和收买拉拢的政策,使一些保王分子没有理睬普里热的活动,另一些人则认为他的计划是有勇无谋成不了气候。的确,甚至连住在奥恩的皮萨耶的弟弟也拒绝和他联络(富歇还是将他逮捕了,并进行了审讯,不过后来将他无罪释放了)。至于被普里热烧毁的另外26名同谋的名单,他只记得其中很少几个人的名字和地址;他向警察招供了这些人,他们大多数分布在雷恩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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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圣诞夜的密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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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普里热,警方掌握了大量分布在法国西海岸地区的保王分子特务的情况。拿破仑很高兴,但对富歇并不满意。警察局至少掌握了100多个保王分子的名单,他们之中有些还是产业的业主。拿破仑命令富歇“起草一份他们的名单,并送到他们所在地的地方官以及产业登记办事处,命令扣押他们的财产包括他们妻室的物品,将他们的亲属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拿破仑对于一个疯狂刺杀他的年轻学生可以大发慈悲,但绝对不能对企图推翻他政府的阴谋集团心慈手软。所有有牵连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都必须受到惩罚。
  6月16日,富歇将审讯记录送到了杜伊勒里宫中拿破仑手里。富歇解释道:皮萨耶早在1807年10月就决定了他推翻拿破仑的计划。1808年的1月18日,普里热在法国海岸登陆,使命是在雷恩建立保王党的委员会。富歇进一步告诉拿破仑:普里热手上有3,000金路易——相当于6万法郎——作为布列塔尼和诺曼底委员会的基金,用于将逃亡的保王党分子送回法国举行反对拿破仑的武装起义。
  虽然警察当局已经镇压了这起阴谋,但6月22日的公报上还是登出了一则消息,称有3名更加重要的保王派特务将随时可能在诺曼底沿海登陆,因此富歇的警察局必须随时保持警惕。普里热现在已经是热情帮助政府当局的人了,他以撤销对他的起诉作为交换条件,提供了截获敌人和法国沿海通讯的最好方法;他还提供了和派来接他的船联络的信号。富歇认为,普里热对于这个案件的贡献是“相当突出的”。
  这个案件最后有63人被捕,其中10名被判枪决,29名被宣告无罪开释。至于普里热和出卖他的布夏,由于他们在此案中的良好合作,富歇决定不予追究。但是,当此消息传到公众耳里时,引起了相当大的民愤,因此在10月11日普里热还是没有逃过行刑队的枪口。
  拿破仑对普里热案件中警察部门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心存感激。“他们为我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我感激他们。”他命令富歇用24,000法郎作为奖金分发给他们(这笔钱是从被捕的保王党分子那里搜来的)。这样,这个由伦敦直接领导的保王党反对拿破仑的阴谋计划彻底告破,但几年后马莱的阴谋计划同样令拿破仑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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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革命已告结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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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拿破仑登上第一执政的宝座之日起,他周围的人,特别是他的机要秘书布列纳的生活就成了一场噩梦。在拿破仑的脑海里涌动着无数个治理法国这样一个伟大国家的想法和目标,而且它们如果同时涌现出来,一般是令人难以招架的。
  自从1799年11月12日向全国宣布废止《共和3年宪法》及其腐朽的不民主的政体之后,拿破仑立即着手从各个方面建立新的政体来取而代之。“人人都在我面前大谈仁慈、抽象的正义以及社会的正常法律,”他说,“首要的法律是需要,首要的正义的原则是确保公众的利益。”然而,拿破仑所考虑的需要和建立并维护公众利益的要求是不同于诸如西哀士、拉法耶特、塔列朗等同时代人所预想的那样,也不同于托马斯·杰斐逊。法国需要的是剧烈的变革,以便为这个国家奠定坚实的历史基础——在两个世纪后的今天,法国仍然在这个基础之上蹒跚而行。
  “我倾听来自各方的忠告,但归根结底,要由我自己的头脑做出决断。”拿破仑在新成立的参政会上说,“治理国家的艺术,只不过是运用常识来解决重大的政治问题而已。”他给自己和受到巨大压力的布列纳(他现在每天早上7点开始工作,直到晚上11点或者深夜,一周工作7天,月月如此)所规定的工作步伐使他们极度疲劳。每天都有大量的文件、决定和命令送到参政院、参议院、部长和各个部门。“至高权力拥有者的最大的弱点就是有可能降临到人民头上的最大的灾难。”拿破仑竭尽全力避免这种灾难的发生,为此,他以铁的手腕牢牢地把握着手上的权柄,这权柄直到多年后才被全欧洲联军迫使他交出。“拿破仑不仅想在法国建立专制政体,他是要建立军事专政。”布列纳这样指出——他的这个看法不久就被事实证明了。
  尽管法国在大革命中经受了10年动乱、自相残杀和蓄意破坏,拿破仑首先想到的除了命令财政部长戈丹立即着手整顿全国的财经并组建法兰西银行之外,便是军队和战争。例如,法国仍然在和奥地利交兵,奥地利占领了法国人手中的一些前意大利省份。拿破仑决定将它们夺回来。
  在他成为第一执政不到7个星期时,拿破仑便动员民众准备战争,为莱茵军和意大利军准备军需仓库、大炮和部队,包括从仍然在埃及的东方军中抽调4名最好的指挥官(德塞、达武、维亚尔和拉尼斯)回到法国,同时指示剩下的东方军继续控制法国在埃及占领的省份。在对莱茵军和意大利军的讲话中,拿破仑提醒他们已经征服过荷兰、莱茵和意大利,而“胜利将给你们带来面包”。
  “我发誓,在那些日子里人人都如此惧怕,他们宁可让魔鬼来统治他们,如果魔鬼能够许诺使大革命的动乱一去不复返的话。”罗德雷这样评论。的确,人民最害怕的就是战争,哪怕战场是在国外。拿破仑很快就使人民相信新政府和以前的政府是不一样的。他向又惊又喜的法国公民发布公告,宣布:“大革命已经回到它当初借以发端的原则,革命已告结束。”
  那是在1799年12月15日,当时拿破仑宣布:“我为你们起草了一部新宪法……它是以有代表性的政府的真实原则为基础的,是建立在保护私有财产、平等和自由的基础上的……宪法所赋予的权力将是强大而稳定的权力,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障公民的权利和国家的利益。”这里的关键提法是“私有财产”,在大革命时期遭到浩劫的私有财产,如今有了保障,并加上了个人的平等;具有强权的政府将确保国家的安宁和利益,包括繁荣的商业和农业。
  拿破仑宣告革命结束后,取消了革命的节日(除了7月14日庆祝攻占巴士底狱和纪念法兰西共和国成立的日子之外)。他再次赦免流亡海外的贵族,允许他们回国,并归还他们被没收的财产。然而,这些政策遭到了公众的抵制,让群众摆脱大革命年代形成的偏见是需要时间的。拿破仑下令对曾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阶下囚、于数年前死于瓦伦丁监狱中的罗马教皇庇护六世举行公开的葬礼。全国的教堂重新开放,神职人员允许重操旧业。他宣布犹太教和基督教具有同样的信仰自由。拿破仑着手改善与梵蒂冈的关系,并不是他本人的信仰使然,而是为了赢得人民的支持,从而维护国内的稳定。因此,在1801年7月15日签订了教务专约,使罗马天主教和法国在大革命之后第一次恢复了正常关系。“宗教……”拿破仑对布列纳说,“在所有国家都是对政府有用的。我们必须利用它来控制人民。在埃及的时候,我是个伊斯兰教徒;在法国,我则是个天主教徒。”
  拿破仑的政治旋风对于波旁王朝来说不啻是一种灾难,因为他们一直将梵蒂冈的支持视为手中的一张王牌。一旦被罗马天主教廷抛弃,他们还能投靠何人呢?年轻的当甘公爵悲叹道:“连上帝对拿破仑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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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革命已告结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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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作为恢复国内稳定计划的一部分,第一执政宣布要对西部地区的保王党分子的武装起义进行镇压,内战必须予以制止。同时,拿破仑要和这些在伦敦和其他地方的波旁王朝分子支持下长期与革命为敌的叛乱分子“和解”。拿破仑命令取消督政府对他们采取的严厉措施——不再向他们摊派“贷款”;不再关押他们的人质;也不再焚毁他们的村庄,并立即取消一切宗教限制。拿破仑鼓励他们“回到新宪法的身边来”,在爱国的统一基础上实现和解。
  当和平的橄榄枝遭到朱安党人①的拒绝时,拿破仑发表了《告军队书》,命令军队坚决肃清西部省份的反叛匪帮,给予他们毫不留情的打击。1800年1月5日,拿破仑派遣了6万大军前往西部省份扫清叛乱。
  拿破仑从来都是希望别人绝对服从他的,无论是法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一样。意大利人很快就尝到了早先被征服的丹麦人、瑞士人所尝到的滋味。1799年12月18日,拿破仑告诉利古里亚共和国的人民: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希望利古里亚成为法国的附属国;如果他们不愿和法国签订此项条约,他将“授权马塞纳将军从热那亚商会强征数百万法郎的献金”,如同他在瑞士和荷兰所做过的那样。
  拿破仑一开始就对欧洲发出了清晰的警告。法国能够并将要以她希望的时间和地点进行扩张,战争将继续下去。虽然拿破仑在1799年12月25日分别致信给英王乔治三世和奥地利国王呼吁和平,但拿破仑不但不指望得到他们积极的答复而且等不到信发出,而且就在同一天,他已经签发了有名的《致法国士兵书》——拿破仑向法国士兵宣布:“军人们,对于你们,我不仅要求你们保卫疆土,而且还必须进攻敌人的国家!”
  1800年元旦,拿破仑的新政府成立之后,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敌人之前采取了保障新政府安全的措施。为了向世界特别是向法国显示,他的政府不是另一个软弱无能、腐朽的督政府而是一个坚决的独裁专政,在1月19日,拿破仑率领整个政府包括内阁、议会,在3,000军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从督政府的所在地卢森堡宫搬到了杜伊勒里宫。拿破仑终于取代了波旁王室住进了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妮特曾经住过的宫殿,开始了对法国的统治。
  个子矮小的第一执政拿破仑,在其他方面也很快证实了自己是一个巨人而不是一般的革命政治家。根据财政部长戈丹的建议,拿破仑创办了法兰西银行以整顿和稳定大革命时期混乱的金融秩序。他下令起草新的法典,保障私有财产,同时起草了民法、刑法和商法,在1803年3月公布,1804年1月生效。拿破仑参与了立法委员会对每一条法典条款的讨论。这也许是第一执政对法兰西的最大贡献,正如拿破仑自己所说:“我引以为荣的不是我所打赢的40多场战役……而是我那部永远不可否认的不朽的民事法典。”
  1802年5月,拿破仑不顾过去的雅各宾党人和拥护共和的护民官的反对,创立了荣誉勋位。他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们不要皇帝、不要独裁统治、也不愿意看到人们被分为不同等级;他们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人都有同等的才能和能力——所有人都有同等的价值,不应该人为地将他们分成不同的等级。连由拿破仑一手扶植起来的参政院也发出了同样的反对声,24名参政员中只有14名投票赞成拿破仑的主意。拿破仑顶住了来自护民官的强大压力,使他的提案最后得以投票通过;后来在1807年8月,拿破仑撤销了保民院。
  在立法进程中拿破仑没有忘记教育,他创办了公立中学、重建了国立大学,包括法律、自然科学、艺术、军事科学专科学校以及3所女子学校。他创办了一万多个国家奖学金(年轻的维克多·雨果②就是享受该奖学金的学生之一)以便为国家发掘人才,使他们不因经济困难而埋没(第一执政拿破仑自己如果不是当年享受了类似的奖学金,也不会有今天统治法国的光耀)。
  此外,法国第一次将教育纳入统一管理,这一体系一直延续至今。所有公立中学的学生要穿上统一的制服(以便从外观上消除学生间的贫富差距),并随着鼓点,用整齐的步伐走进学校。年轻学生被灌输了士兵的服从意识,他们将随时接受拿破仑的命令为国效力。这又被同样的价值观和知识所强化:每一个人都必须接受同样的观点,这种观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容置疑的。拿破仑坚持认为:“教育必须授予生活在同一社会里的每一个人相同的知识和相同的原则,以便使他们成为一个有着相同理解的整体,在统一观点和愿望的基础上为公共的利益服务。”
  在拿破仑统治下的学校里不允许有不同观点;只允许持有由杜伊勒里宫发出的官方观点,凡有怀疑者以敌人论处。在拿破仑的新法兰西没有个人或独立思考者的立足之地,也没有不正确的政治思想和行为的立足之地。当然,在拿破仑看来是不可接受的著作,包括孟德斯鸠、卢梭和泰西塔斯③都要从教室和图书馆剔除,“要让青年人读恺撒的《战场纪事》和高乃依④的著作。”他命令道。只有拿破仑自己知道什么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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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革命已告结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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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国所有学校的教科书的内容都集中在如何将孩子们教育成好公民、未来的军官和政府各级官僚机构的官员。历史被改写,凡有贬低拿破仑的地方均被进行了删改,政治上的丑闻、败仗等不光彩的史实被隐瞒了。法国的光荣被用真理为代价加以赞颂,法兰西的领导们宁可将他们的公民当成小孩加以蒙蔽,让人民生活在虚假的梦中。这种做法是具有很大破坏性的,它窒息了人民对完整性的要求;而缺乏完整性的国家是不成熟的、是得不到尊重的。
  这种教育审查制度反映在日常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如同我们已经提过的,报纸被查封,匆匆出笼了拿破仑官方政策的喉舌——《箴言报》,此还有《争鸣周报》和其他几家官方出版物。拿破仑命令出版物宣扬新的法兰西历史,反映他的国家发展观点。学者的独立工作必须置于他的审查之下(通过警察局和巴黎的地方行政官员)。审查还涉及戏剧,拿破仑认为给大众上演“历史悲剧”的题材过于危险,在这些剧中很容易找到反政府的倾向;法国人民需要轻松愉快的作品,“让他们看喜剧”。新剧上演前,剧作者和主要演员要接受杜伊勒里宫或圣克鲁宫的审查。如果某个剧作家不能得到拿破仑的欢心,那他的事业就结束了——他的作品既不能出版更不能上演。只有拿破仑才是法国的最高审查官,只有他能够决定什么是适合人民大众的口味。偶尔有少数剧本在外省上演没有得到他的事先恩准,也最终逃不脱富歇的眼睛。
  1802年,第一执政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圣克鲁宫度过的,他投入了600万法郎将大革命时期遭到浩劫的圣克鲁宫整修一新。圣克鲁宫的庭院和宫殿的布局比任何地方都更加能够反映拿破仑的品位。此外,在圣克鲁宫还可以俯瞰在远离巴黎喧嚣的森林中流过的塞纳河。和杜伊勒里宫不同的是,在这里,公众无法接近拿破仑和约瑟芬坐着聊天的大房间的窗户往里张望。拿破仑鄙视并害怕群众,并采取得体的措施使自己和他们能够保持安全的距离。圣克鲁宫戒备森严,没有人能够像在卢浮宫那样前来打搅他。后来,拿破仑用灰绿色烫金的栅栏将杜伊勒里宫、枫丹白露、圣克鲁宫和十几栋政府大楼都围了起来,栅栏上都有帝国的徽记。
  拿破仑对于埃及的雕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早就有心改变一下巴黎的面貌。他不仅修缮了巴黎的大小宫殿,而且大大地发展了巴黎的市政建设,修建了临塞纳河的凯道赛④,宽阔的林阴大道,包括帝国大道,兴建纪念碑,将方尖塔树立在革命广场靠近杜伊勒里宫的地方;当然还有凯旋门,那上面刻有他最有名的将军和海军将领的名字。“所有这些工程的目的,”拿破仑向布列纳坦言道,“是为了确保我的名字永远和法兰西连在一起。”尽管巴黎没有罗马和埃及那些震撼人心的建筑,拿破仑功利性的计划还有不少,如拓宽圣康坦运河、修筑穿过沼泽和森林通向梅斯和美因茨的军事要道等。但是拿破仑最感兴趣的还不是这些用石头建的纪念碑而是纸上的——说到底,载入史册的光荣才是真正的“纪念碑”。为了确保他的伟大业绩能够永垂青史,拿破仑和在埃及时一样对过去军队的报告和简报进行了篡改,同时采用了他在过去事业中在《箴言报》发表的大量文章。他对后世比今世更加看重。
  拿破仑显然和法国或其他地方出现过的统治者或政治家截然不同,他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活力具有很大的感染力,影响了他周围的所有人,甚至连政府雇员也不例外。在拿破仑执政的早期,人人都为重建法兰西而同心协力,全国被一种新的精神所激励,人人都要为新法国多做一份贡献。拿破仑坚持道:在法语里没有“不可能”的字眼,他个人的意志力量左右着人民的命运。早在1799年尚帕涅就说过:“我们需要一个钢铁造就的人。”现在法国终于有了这样一个人。
  由于这种令人鼓舞的力量,使法国恢复了自从大革命恐怖时期以来就失去的稳定和自信。长期埋藏的金币又重新露面,商业又重新活跃起来,新的工业逐渐发展起来,小小的巴黎股票交易所的大门重新打开,政府债券和投资基金迅猛发展。拿破仑不主张人们相互称“你”或“您”,也不主张用革命年代的“公民”或“女公民”,而主张恢复大革命前的称谓:“先生”和“夫人”。人民开始意识到法国的确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革命已告结束,”拿破仑通知了朱利党的领袖德昂第纳,“革命的法律不会再回来破坏法兰西美丽的土地了。”
  巴黎的剧院和音乐厅昼夜开放。11年来法国人民第一次能够自由地唱歌跳舞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新的法典——民事法、刑事法和商法不但能确保人民眼下无虞,而且能保障他们安享太平。但是,拿破仑没有将将近6亿法郎的国家年度预算用于重建在大革命中被毁坏的成千上万座房屋,修复海港,修建商船队以及全国急需的政府机构设施、学校和医院,而是擅自决定将大部分预算用于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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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革命已告结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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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自处决路易十六以来就一直处于内外交困的战争之中。拿破仑意识到,尽管他对欧洲甚至北非的扩张充满了野心,但人民需要和平,目前他不能进行长期的战争。因此他打算先动手收复在意大利北部的省份,然后,着手和英国签订和平条约,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拿破仑首先要对付的是奥地利国王。他委任莫罗为莱茵军总司令,命令他进军德意志南部;命令贝尔蒂埃作为新预备军司令,做好参战准备。但军队还是缺乏所有需要的东西,1799年11月拿破仑开始执政时,国库里只剩下了67,000法郎。他一如既往地采取了勒索的办法,他向巴黎、里昂、马赛和波尔多的商人勒索了大量的钱财。这还不够,他又凭借刺刀向荷兰、瑞士、意大利,甚至葡萄牙商人强征了数百万法郎,光从葡萄牙就征得了八九百万法郎作为他征战意大利的费用。他命令法军驻巴塔维亚的新指挥官奥热罗要求海牙为法国准备在德意志进行的战争提供“经费津贴”。在意大利的马塞纳也是一样。莫罗则依照命令对瑞士进行威胁。
  几个月后,3月8日,拿破仑又从阿姆斯特丹的市民和官员手里勒索了1,000多万法郎。他仍不满足,不到3个月,他又问他们要更多的钱,同时征用成千上万的丹麦军队参加对奥地利的征战。拿破仑命令奥热罗无情讨还该国政府欠法国的债务——葡萄牙和荷兰都没有欠法国一分钱,而是相反;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的战争,而是和他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拿破仑对瑞士政府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法国人自己也没有逃过拿破仑“借贷”的要求。拿破仑命令财政部长号召巴黎最有实力的12个商人为法国军队提供援助,同样的命令也下达到了里昂和马赛的12个商人那里。当征集的钱仍然不够时,拿破仑开始对个人下手,他甚至逮捕了富有的金融家乌尔拉夫⑤,要他“归还”政府6,200万法郎。与此同时,拿破仑拒绝归还他从另一个银行家手中“借来”的2,400万法郎,当时这钱是资助拿破仑雾月政变的,如今不仅不还,还将他逐出大厅。
  正是通过了这样的强征和勒索,拿破仑终于凑够了发动两场主要战争的经费:跨越莱茵河和通过大圣伯纳德山口。1800年5月5日,拿破仑从巴黎出发了。出发前,第一执政将巴黎交给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命令:无论是谁,只要敢于破坏巴黎的平静,就坚决予以打击。
  拿破仑命令莫罗的12万莱茵军在8月中旬前去和奥地利将军克雷的10万人马作战,同时命令贝尔蒂埃(他刚刚被解除陆军部长一职,该职由卡尔诺替任)带领一支新建的6万人的预备军团于5月30日越过了大圣伯纳德山口,事实上他的军队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才将马匹、辎重和大炮运过积雪的山道。马塞纳的人员较少的意大利军已经在热那亚的西北发起了攻击,在那里他遇到了梅拉斯将军的97,000人马的奥地利军。
  战争一开始就险象环生,让拿破仑感到吃惊。首先,莫罗拒绝执行越过莱茵河上4个桥头堡的命令,随后他接受了命令但过于小心谨慎,裹足不前。莫罗对于执行年轻的科西嘉将军的命令很是不满,特别是他非常讨厌拿破仑,这样一来就使战局受到了损害。同时,马塞纳的军队遭到梅拉斯将军出其不意地拦击,也使拿破仑大吃一惊。梅拉斯旨在迫使马塞纳投降,以便大军西指,直捣尼斯,围歼絮歇⑥。马塞纳和絮歇的部队在意大利和其他法军失去了联系,迅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拿破仑发现梅拉斯的奥军后方(即瑞士)空虚,便命令马塞纳死守热那亚要塞,造成等待拿破仑前来解围的假象,拖住奥军;同时私下通知被围困在要塞内、弹药和给养缺乏的马塞纳准备弃城。马塞纳的确拖住了大量的奥军,使拿破仑和贝尔蒂埃的预备军团得以从后方袭击梅拉斯的军队。马塞纳很快就放弃了热那亚,但是以“率守军全部,不解除武装”为条件退出该城的,絮歇的军队则顶住奥军的强大攻势,坚守尼斯。而缪拉和拿破仑的法军主力则得以于6月2日长驱直入地占领了米兰。拉开了马伦哥战役的序幕。
  在拿破仑的坐镇下,预备军团总司令贝尔蒂埃在意大利摆开阵势,准备和梅拉斯的主力决战。拉纳和维克多在蒙特贝洛击败了奥地利将军奥特,后来拉纳被授衔蒙特贝洛公爵就是为了纪念此战役。拿破仑也离开了米兰,抵达斯特拉德拉,组成司令部,调整战斗力。此时,贝尔蒂埃的85,000人(只有41门炮)里只有30,000人是真正的野战兵力。6月11日预备军团渡过波河。同一天,从埃及回到法国的德塞将军赶到现场。法军向前推进,搜索奥军;拿破仑错误地认为,奥军是在躲避战役,遂下令维克多军团孤守马伦哥村。
  错误的情报使拿破仑相信奥军主力在避开法军,梅拉斯已经放弃决战意图。可是,在1800年6月14日星期日一大早,他们在亚历山德里亚附近遭遇了梅拉斯的31,000人和100门大炮的猛烈袭击。起先拿破仑还认为这只是奥军的侧翼行动。可是3路奥军并驾齐驱,直扑法军,将其逼退到马伦哥。拿破仑不得不派拉纳和缪拉援助马伦哥的维克多。贝尔蒂埃的预备队也投入了战斗。拿破仑命令德塞的军队支援马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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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革命已告结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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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3点,正当法军接近崩溃的时刻,德塞的生力军赶到,接着克勒曼⑦将军(早在1796年意大利战役中,拿破仑对他的才能就十分赏识)的重骑兵也赶来支援。几小时之后,拿破仑发动了致命的反击。经过12小时的浴血奋战,法军转败为胜。
  双方的损失都十分惨重:法军伤亡7,000人,德塞将军当场中弹身亡;奥军损失14,000人,差不多是在马伦哥平原作战的总数的一半,此外还损失了40门大炮。在24小时内,梅拉斯不得不派出使节向拿破仑求和;结果签订亚历山德里亚条约,整个北部意大利回到法国手中(历史上的一个有趣的巧合,在马伦哥平原上阵亡的德塞和在开罗被阿拉伯人刺杀的法军留守司令克莱贝尔是在同一天,即1800年6月14日遇难的)。如果说和维也纳还没有能签订和平协定,这可以说是谈判的开端,并使得胜的拿破仑能在6月17日离开意大利,凯旋巴黎。拿破仑一回到法国首都便命令他在内政部的弟弟吕西安安排“6名最好的艺术家”为利沃里战役、莫埃克絮(Moekirsch)战役、塔博山战役、金字塔战役、阿布基尔湾战役和马伦哥战役作画(这些画,他自己大多数都没有看到)。
  1800年12月3日,莫罗将军的莱茵军在霍亨林登战役中大获全胜,最终迫使奥地利国王承认战败并于1801年2月9日和法国缔结了吕内维尔和约。吕内维尔和约的确是法国的一大胜利,它确认了坎波福米奥和约的条件(割让北部意大利、莱茵河左岸和比利时给法国)。奥地利承认法国庇护下的黑尔维谢(瑞士)、巴达维亚(荷兰)、利古里亚(热那亚)等共和国。在莱茵河左岸法兰西的国旗取代了哈布斯堡的旗帜,拿破仑结束了统治欧洲已有数千年的神圣罗马帝国⑧,有效地开始了欧洲的新纪元——仅在一年之后就形成了由法国控制的莱茵同盟国。
  由于取得了这些令世人瞩目的外交上和军事上的成功,加上绝大多数法国人民希望和平,拿破仑决定和法国剩下来的惟一敌对国英国签订和平条约。但是,和英国的条约直到埃及问题解决之后才得以落实。
  1799年8月23日,拿破仑抛弃了他在埃及的东方军回到法国之后,在埃及的法国士兵的士气一落千丈,结果在1800年1月28日,德塞将军不得不在奥阿里什投降了英国分遣舰队司令西德尼·史密斯。史密斯给法军提出了相当宽大的条件,允许法国军队保留武装返回法国,但却遭到英军地中海舰队司令基思勋爵的拒绝——他提出法军必须无条件投降,这次又遭到德塞的回绝——于是狼烟又起。3月21日,克莱贝尔将军以他率领的10,000人和土耳其的75,000人在赫里奥波利斯的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但是,早已对埃及失去兴趣的拿破仑对埃及的未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先后将4名留守埃及的最好的将军(包括德塞)召回了法国,埃及军只剩下克莱贝尔和梅努指挥。土耳其军乘势大举进攻,1801年3月21日,土耳其军占领阿布基尔。6月14日,克莱贝尔遇刺,13天后,开罗被土耳其军占领。9月2日,梅努将军率领他所指挥的11,000人投降了英国人。拿破仑的埃及惨败到此结束。
  甚至在得知克莱贝尔被刺和梅努投降的消息之前,拿破仑就意识到他的这支自1798年在埃及初次登陆以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增援,而现在将军死的死,回欧洲的回欧洲——东方军的全军覆没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次难忘的远征的结果是什么呢?”布列纳回首往事,“是我们最好的一支军队的毁灭,是失去了我们最骁勇的将军,是我们的海军遭到灭顶之灾,是我们失去了马耳他,是英国人彻底控制了地中海。今天在那里还剩下什么呢?科学院吗?”
  1801年3月21日,法国在阿兰胡埃斯条约上签字,确认了圣埃尔德枫索(SanIldefonso)条约的条款,使西班牙和法国抱得更紧了。1801年9月9日在马德里签订的另外一个条约使法国军队获得了越过西班牙领土前去攻打葡萄牙的特权。1801年3月,那不勒斯国王和西班牙王室一样,也在法国的威胁之下屈服,同意将他们的港口对英国海军关闭,并将一个名为厄尔巴的岛屿割让给法国。当年早些时候,拿破仑得知丹麦海军在1801年4月2日的哥本哈根的战役中覆没,纳尔逊和海德·帕克结束了他们的“武装中立”的立场。马耳他当然也落入了仍在处处高奏凯歌的英国人之手。1801年4月12日,坏消息传到了巴黎,法兰西的同盟沙皇保罗一世去世。拿破仑立即抢占了波罗的海、地中海和加勒比海(勒克莱尔远征圣多明戈遭到失败)。
  当拿破仑在意大利进行马伦哥战役的时候,塔列朗在1801年6月6日签订了法葡条约,该条约是由吕西安·波拿巴草签的,在10月19日进行了修订、批准和交换。该条约不仅将大片南非的葡属新几内亚给了法国,而且大大地抑制了依靠英国支持的葡萄牙海军力量。法国在意大利的胜利为它与英国人的谈判增加了新的筹码,马伦哥战役的胜利和吕内维尔条约的签订使英国失去了奥地利这个同盟国,以英国为首的反法联盟宣告崩溃。1802年2月5日,威廉·皮特辞去了首相职务,由较为顺从法国的阿丁顿接替该职。阿丁顿一直反对前首相仇视法国的战争政策,上任后立即在亚眠开始了和拿破仑政府的谈判,终于在1802年3月25日签订了亚眠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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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革命已告结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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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眠和约清楚地表明了英国政府对和平的渴求,虽然英国取得过伟大的军事胜利,尽管该条约不仅使英国丧失了大片领土而且名声也受到损害,英国仍然承受。随着美国、葡萄牙、奥地利先后和法国媾和,加之比利时和荷兰都在巴黎的控制之下,新沙皇也承诺不和英国人来往——英国人也别无选择。
  亚眠和约是1802年3月25日在法国东北部的亚眠由法国、荷兰、西班牙和英国的全权代表签字的。和约规定:英国将马耳他归还给马耳他骑士军团,埃及归还奥斯曼苏丹;英国除了特立尼达和锡兰岛上的荷兰属地之外,必须将法国大革命以来所占领的一切殖民地归还给法国以及附庸国(荷兰、西班牙)。好望角归还荷兰,其港口向全世界开放;英国退出它在地中海和亚德里亚海所占领的所有港口和岛屿;法国则应从罗马和那不勒斯王国撤军。亚眠和约宣布英国和法国握手言和。
  虽然法国和英国之间长期敌对形成的疑云未消,但当劳里斯顿将军将草签的亚眠和约初稿送回伦敦时,狂欢的群众卸下了拉他马车的马匹,将他和他乘坐的马车拖了2英里,一直拖到他的寓所。巴黎同样处于普天同庆的气氛中,布列纳高兴地说:“亚眠和约是法国历史上最值得自豪的事件。”
  1803年5月6日,亚眠和约被交给护民官批准。就在同一天,感激的国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法国议会做出了执政任期再次延长10年的决定。然而,拿破仑对此并不满意,他的目标是要成为终身执政(包括他50万法郎的年薪)。
  “我活着是为我的国家服务的。”在他向参议院提出终身执政的要求,但遭到参议院的否决后,拿破仑这样答复道。他要求将此事提交人民公决,这使得护民院十分为难,他们对此保持沉默。到1802年5月10日,法国议会顺应了拿破仑的愿望,决定将终身执政和是否有权指派继承人的问题提交全民公决。
  全民公决由内政部长吕西安主持。统计结果表明:3,568,885名法兰西公民赞成拿破仑荣任终身执政官,反对者仅8374人。1802年8月2日,拿破仑终于被任命为终身执政,两天后拿破仑颁发了《共和10年宪法》。吕西安、富歇和其他一些拿破仑的密友在这次公决中将数百万张反对票剔除,成了法国历史上最大的作弊事件。对自己的新地位充满信心的拿破仑在11月2日采取了一个大胆的步骤,将对他的家庭秘密了解过多的窥探者富歇革职;同时,他查禁了警察署(到1804年7月,他又重新恢复警察署并重新启用富歇)。
  1799年至1804年初是多事之秋,拿破仑在此期间建立了非凡的业绩,但也种下了悲剧:他播下了大量的种子,但在这些种子生长成熟之前,他就将它们扼杀了;他此后对欧洲各国的穷兵黩武,使他自己的军队践踏了他如此温情地播下的幼苗,这是他自己的悲剧也是欧洲的悲剧。
  尽管拿破仑声称:“我不是以发动战争为职业的,事实上没有谁比我更加热爱和平。”但拿破仑其实对和平毫无兴趣。所以毫不奇怪的是,不到一年以后,即1803年的5月中旬,欧洲就重启战端。战争的直接原因是英国人拒绝按照亚眠和约从马耳他撤兵;英国人则指责法国人破坏亚眠和约和吕内维尔和约,在欧洲扩张;特别是法国的塞巴斯蒂亚尼将军当年春天在《箴言报》上发表的强烈的反英报告使英国人大为不安——他在君士坦丁堡和北非的访问中竭力说服土耳其将埃及让给法国保护。
  英国和法国各有各的理由,但拿破仑却在寻找发动战争的借口,他要将他在1802年春天就酝酿的战争计划付诸实践。拿破仑决定向曾经藐视过他的英国开战,征服英国是他的目标,显然他忘记了他的“正义的首要原则”——“确保公众的福利”。他告诉布列纳:“我的确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征服了开罗、米兰和巴黎……如果我明天死去,200年以后,世界历史上就只有我半页的地位。”显然这是过于低估了自己,谁也不会忘记征服者威廉1066年的壮举。拿破仑深信不疑的是:只有不断地征战和胜利才能保持住他在法国的地位和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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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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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3年春天,拿破仑已将埃及远征的教训置之脑后,盘算并积极着手准备一场更加危险、更富有空想和假定色彩、而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冒险战争——入侵英国。
  现在,拿破仑将法国全国的力量和包括荷兰、比利时、意大利以及不久之后的西班牙等国在内的欧洲势力全部集中起来,准备圆他多年来以梦想为基础的固定观念——征服英伦三岛。拿破仑横征暴敛数亿法郎、掏空法国国库、强征民夫民徭的骇世之举使日不落帝国也大为震惊。1803年,正当法国人民准备安享自法国大革命以来难得的稳定政治和太平盛世之际,拿破仑打破了人民的美梦,也打破了欧洲的和平,并导致法国国库空虚到了几乎破产的边缘。
  早在1798年,拿破仑就萌生了攻打英伦三岛的念头;但在审时度势之后,他明智地放弃了这个打算。没有雄厚的实力,不掌握制海权,这种大规模的渡海作战是很难成功的,但在拿破仑看来并不是不可能的。在拿破仑的眼里没有做不到的事,正如他说的那样:“在法国只有做到不可能的事才是值得赞美的。”现在,法国有了稳定而富饶的欧洲作为后盾,只要决策正确,攻打英国是可以成功的。英法之间区区25英里的海峡算什么。诺曼人①不是用最原始的航船在7个世纪以前就创下了这样的奇迹吗?再说,他自己也进行过横渡地中海的远征呀!显然,在他看来,反对这场战争的人是受到他们的情绪和政治见解的左右,或者是缺乏远见而不是缺乏知识。
  然而,这场战争将远比拿破仑所经历过的陆上战争要复杂得多。1796~1797年,他率领着共和国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征服伦巴第平原时就体验过千辛万苦,埃及远征又为渡海作战积累了经验——尽管犯下了许多错误,但埃及远征证明法国人可以在敌手如林的海域远航数千英里。当然,那次的人数相对较少,只有38,000人,而且拿破仑每次出征总能遇到好运气。
  1798年1月和2月,拿破仑将军对海峡的考察揭示了后勤上的弱点,特别是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将遇到的问题。英国和法国在海峡上距离最近的地方是加来和多佛,但在加来却没有合适的港口,最近的港口也在南面的勒阿弗尔,但拿破仑不喜欢那个位置。如果要考虑由泰晤士河直取伦敦的话,离泰晤士河口最近的渡海点应该是布伦,但那里没有现成的海港,而且沿岸20多英里都没有。此外,无论海峡的距离如何都要考虑来回,因为法军还要安全地回到法国才行。
  1797年和1798年,督政府曾匆忙命令组建过一支由1,130艘战船组成的海岸舰队,目的是保卫海峡港口的安全,但是到了1801年春天,仅剩下167艘还在服役。在拿破仑执政后的第二年春天,他仍然将这支舰队视为保护法国海岸、免受英国人炮舰入侵的盾牌。1801年3月10日,拿破仑下了一道密令,命令制造450艘小型战舰作为海岸防御之用。
  拿破仑的第一任海军部长皮埃尔·富法特并非水手出身,而是海军工程师和建筑师出身,他负责新战舰的修造。虽然他在任期间也做出了一些贡献,但却不受水手出身的海军将士喜欢——不仅因为他没有在海上服役过,而且因为他设计了一种用于内河航运的平底船来充当近海战船;他的想法像个内河航运的船夫,而不像漂洋过海的水手。1803年春天,拿破仑开始寻找真正具有远洋航海经验的有才能的水手,他找到的人是德尼·德克里斯。
  德克里斯1761年出生于上马恩的维兰城堡一个贵族世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17岁入海军服役,在德格拉塞上将的舰队服役;1786年提升为中尉,开始在三桅快舰和驱逐舰上服役。但在1792年到1795年横扫法国的反贵族风暴中,由于雅各宾党人对贵族血统的偏见,大多数贵族出身的军官遭到了逮捕、驱逐和处决,尽管这类军官大多数都是忠心耿耿保卫祖国的军人——结果全法国只剩下了42名职业舰长。
  德克里斯虽然忠贞为国,仍然在1794年遭到逮捕,次年秋天随着雅各宾派的垮台,重新被起用,服役于维尔纳夫海军少将的舰队,先在地中海后来到了布雷斯特。1798年提升为海军少将之后,他被派往布吕埃斯海军中将的舰队为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军护航。他是阿布基尔海湾法国海军大惨祸中的少数幸存者之一,他和维尔纳夫一起逃亡到马耳他,在那里指挥“纪尧姆”号与英国舰队周旋。虽然他力图冲破英国舰队的封锁,但遭到了3艘英国军舰的包围;在激烈的海战中德克里斯多处受伤,一直坚持到他的人死伤过半,军舰上的桅杆全部炸掉为止。他被英国人关押了数月,1800年被释放,同年3月德克里斯被任命为洛里昂的海军地方官,并荣获第一执政拿破仑授予的荣誉宝剑。这是海军难得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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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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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克里斯正是拿破仑要找寻的人。的确,如果法国海军中多有几个像德克里斯这样的军官,就不会处于如此狼狈的境地了。他是个精通航海、熟悉各种军舰、勇猛的将领;此外他不仅出身高贵,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1801年10月,43岁的德克里斯应召进入杜伊勒里宫,被任命为海军和殖民地部长。该职务他一直担任了13年。
  生硬而不善社交的德克里斯对拿破仑俯首帖耳,他可以接受拿破仑的任何命令而从来不表示任何异议。他有忠于拿破仑的美名和钢铁般坚定的意志,这正是拿破仑所喜欢的。同时,他是个不知疲倦的工作者。德克里斯是少数几个屡屡没能达到目标而又没有遭到拿破仑报复的军官之一。
  这位海军少将在未来的失败是有原因的。他周围多半是唯唯诺诺的人而不是真正的内行。他的气量狭窄、嫉妒心强;而且他希望别人完全服从,如果有所不从便要倒霉。如此一来,许多有真才实学但和他性格不合的良将便遭到排挤。不幸的是,这些人还多半是很有前途的高级将领。
  另一方面,如果德克里斯感到自己欠别人什么,这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受到保护,无论他是庸才还是闯下了多大的祸事都无妨。一个生动的例子就是维尔纳夫,年轻的德克里斯曾在他的手下服役多年,包括1798年的阿布基尔湾战役,维尔纳夫是个临阵逃脱的将领;可是海军部长德克里斯后来对这个不称职的将领却照顾有加,结果导致了法国海军的更大灾难。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多亏了德克里斯的海军才能和组织管理能力,法国海军的舰队、港口和机构都能井井有条;而且,德克里斯主持执行了大规模的造船计划,包括12艘炮舰和16艘驱逐舰。这使英国人也感到恐惧。
  照说,像德克里斯这样一个在性格上有缺陷的将领应该充当副手,在他的上面应该有一个更加成熟老练的人当部长才行,可是拿破仑对此视而不见。
  也许法国海军此时的最大弱点是它的行政体制和缺乏适当的授权渠道。英国虽说没有设海军部长一职,却有海军大臣,他在唐宁街的会议上占有一席之地,并且要对皇家海军的一切行动负责。他在政治上自然是由英国首相领导,但海军事务却完全由海军大臣领导的军事委员会决定,只有军事委员会才有权对各舰队发布命令。但在法国,海军部长具有独断专行的权力,包括决定重大行动、委任、提升或辞退海军军官等都全由海军部长一个人说了算;而海军部长的许多决定又被证实是灾难性的,更糟的是,拿破仑还不时地要干预海军事务,常常不通过德克里斯而直接给舰长、舰队司令甚至海军将领下达命令——这样的多重领导使问题更加复杂化了。
  “如果,如同我现在在这里说话那样,你们被告知英国人在我们的海岸大举登陆,你们中间有谁会无动于衷呢?”皮埃尔·安托尼·达鲁,拿破仑的发言人1803年5月23日在护民院的讲话中说,“那么,想像一下,当英国人得知法国人入侵英国的消息时他们又该多么惊慌……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征服欧洲的英国势力范围,一旦我们登上他们的岛国,我们将永远彻底粉碎英国的势力。”拿破仑在5月17日已经向法国和世界正式宣布他将入侵英国,亚眠和约已经废止。
  在48小时之内,位于布里塔尼海岸的英国舰队被告知:法国和英国再次恢复敌对关系,凡法国军舰和商船,一经发现立即摧毁。
  命令是由英国的海军上将,英国在海峡上最大的一支舰队的司令威廉·康沃利斯发布的。经过一年的休战,英法两国之间狼烟再起。
  为了赶在欧洲大陆封建国家联合向法国进攻之前战胜英国,拿破仑开始了上台后最紧张、规模最大的对英战争准备。他在法国西部海岸布伦港建立了庞大的军营,几万工人集中在那里,夜以继日地建造新军舰、运输船、驳船以及横渡英吉利海峡所需要的一切。这里还集中着准备在英国登陆的几万大军。拿破仑不顾海军中将布律克斯和德克里斯的反对,主张用富法特设计的平底船渡海直接驶入泰晤士河。这遭到所有专家的反对,因为一旦遇到强大的英国炮舰,这些平底船即使配有大炮仍然不堪一击。
  目中无人的拿破仑并不愿意听取专家的意见。当年他们也说不可能将大炮运过白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但他却成功了。别人对他说要将整个远征军送到地中海彼岸的埃及是天方夜谭,但他又成功了。他征求了那个爱献媚的水手冈托姆的意见,冈托姆的答复是:用平底船渡海是很危险的,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正是拿破仑所需要的答复。他决定在冬季考察海峡,研究海上在冬季仍然捕鱼的渔船,看它们是如何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的。富法特和冈托姆都建议在冬季利用漫长的冬夜掩护、在风暴之后的平静时刻对英国发起进攻。但是,尽管冬夜的确漫长,但却有着可怕的风暴,连渔船也不敢出海,更不用说平底船了。拿破仑冒着寒冷的冬雨,站在布伦的峭壁上,手持望远镜,感到有些茫然了。尽管天气恶劣,英国人的军舰仍然在海上巡逻,毫不松懈。事实证明用2,000多艘平底船同时乘一次潮水渡海作战,即使在天气好的情况下也是行不通的。何况拿破仑坚持这些平底船应装配大炮,以减少护送的军舰的数量,并掩护法军登陆。但即使不装配大炮,这些船一遇风浪也有倾覆的危险。加上大炮数量不足,海岸和海港的守卫需要大炮,哪里有富余的大炮用来武装几千艘平底船呢?拿破仑忽略了这个问题。更难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指挥官来指挥这支庞大的船队;再说,这样一支如同羊群一般的船队需要庞大的舰队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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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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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经过反复思考还是选择了富法特的“不可能”的计划,因为,如果说拿破仑有什么爱好的话,那就是接受别人都不敢接受的挑战——执行这个计划需要港口、船坞、人力、材料、住所和大量的钱。
  虽然后来拿破仑放弃了进攻英国的计划,只是将它作为蒙骗奥地利人、俄国人和英国人的佯攻和假象;但实际上这是件严肃的事,因为这一严重失算的入侵英国的大规模备战活动,已经给法国人民和法国的同盟国带来了惨重损失。
  拿破仑挑选了44岁的海军中将布律克斯作为国家舰队的司令官是十分明智的举措,虽然布律克斯有迷恋炼金术和偶尔写一点轻歌剧剧本的古怪嗜好。
  布律克斯比拿破仑大10岁,出生于法国殖民地圣多明各的世代军官家庭,他最爱的是大海。他在法国受过良好的教育,16岁时便参加了法国海军。他在大西洋、加勒比海服役,参加过攻占多巴哥的战役。1793年被晋升为舰长,由于出身贵族于当年被捕入狱,1794年回到海军服役,组织过1796年的爱尔兰远征,1797年晋升海军少将。1789到1799年间任海军部长,在任期间他全力以赴地集中财力建造了16艘炮舰和18艘驱逐舰,主要目的是重建法国海军以保卫法国海岸和法国的利益。1799年他晋升为海军中将。
  这位旧学校培养出来的文雅绅士,不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当德克里斯在拿破仑登上第一执政的宝座时问他送什么“捐赠”以及他认为这个伟人应该穿什么衣服时,布律克斯大声斥责道:“让他什么也别穿,这样你吻他屁股时不是更加方便了吗!”德克里斯从此再也不敢问这类问题了。尽管这位海军中将性格有些独立不羁,拿破仑还是任命他为国家舰队司令,除了拿破仑喜欢他的其他原因外,很重要的是布律克斯曾经支持过拿破仑的雾月政变——拿破仑很少忘记他的政治和军事义务。
  1803年7月30日,第一执政拿破仑正式宣布开始建造入侵英国的“国家舰队”,但直到两个月后,他才命令布律克斯和富法特制定详细的入侵计划,包括需要的船只数量。事实上,拿破仑在没有计划和蓝图的情况下已经订造了成百上千艘船只,他计划运送11万多人(不包括海军的人员)和7,000匹战马,这些数字在今后可能进一步增加。为了运送这些队伍和马匹,需要建造平底炮舰和驳船等4种不同类型的船只;但现在所有的船都是平底的、无龙骨的,最大的三桅平底炮舰总长110英尺,可以输送120名士兵和一些马匹。单层甲板上装着12门24磅的大炮。较小的驳船理论上只能载70多人和几门榴弹炮。多数这类船都不适合海上航行,但是拿破仑没有对各种类型的船做任何实验就急不可耐地开始大动干戈,这个错误使他和海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有这些船即使在抛锚的情况下,都是很容易沉没的;而且由于没有龙骨,也不容易把握航向。惟一的优点是建造这种船比建造传统的在海上航行的船只要省钱省时。此外,这种船的优越性是可以在很浅的水中登陆,从理论上讲适合于在英国肯特海岸和泰晤士河泥泞的河岸登陆。
  在宣布官方的计划和确定所需要的船只数量之前,拿破仑就急着订制了1,050艘第一批平底船,并要求其中310艘在7个月内、也就是在12月23日前交付使用。同时他还订购了大批木材、焦油、大麻和帆布,搜罗了大量的熟练的造船工人,兴建了大量船坞。在船坞还没有收到订货时,也就是5天之后,他又通知海军部长这310艘船要在4个月内交付使用。他还命令现在变得恼怒的富法特“争取在9月底之前建造出一倍于这个数量的船只来”。拿破仑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记住,每一小时都是极其宝贵的。”他提醒富法特。第一执政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又说:“钱不成问题。”
  为了建造这些船只,拿破仑命令在法国各地凡是有河流可以将船只下水的地方都兴建船坞。新征服的国家和领地也得到了同样的命令,于是在德意志的美因茨、莱茵河流域和比利时全境都开始了造船之风。
  到哪里去找造船工人呢?“征募他们!”拿破仑命令德克里斯,“在比利时境内和莱茵河沿岸进行征募。”同时在法国也进行征募。结果,在理论上是独立的小国荷兰最后却承担了为法国船队造船的大部分重任。
  1803年6月25日,被法军占领了近10年的荷兰政府在法国政府的胁迫下,不得不签署了法兰克-巴塔维亚公约,条款由拿破仑亲自口授,强迫荷兰成为法国的全天候的军事伙伴。荷兰的海港长期以来就是欧洲和英国通商的良港,荷兰本身就是有名的商贸国,有着庞大的商船队。通过控制荷兰,拿破仑可以给英国海上和欧洲贸易以致命的打击。荷兰一直是拿破仑可以“借钱”的欧洲财经中心;而且,荷兰的西北部和德意志接壤,法国军队从那里可以发动入侵战争。在法国军事占领下,没有法国的许可,荷兰是动弹不得的,荷兰成了事实上的被监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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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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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法兰克-巴塔维亚公约的规定,荷兰人不得不被迫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首先,他们要为法国提供5艘炮舰和5艘驱逐舰以及足够的运输船来运送25,000法国部队和2,500匹战马渡海。另一方面,他们被迫提供350条船运送另外36,000人、他们的装备和大炮以及他们的1,500匹战马。他们总共承担了运送61,000法国军队及其装备到英国海岸的任务。不仅如此,拿破仑不顾公约的规定,坚持所有这些费用全部由荷兰人自己承担。对于人口少于200万的荷兰而言,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这个负担加上和英国终止贸易使荷兰的海上贸易(荷兰的生命线)面临破产的境地。
  拿破仑对此仍不满意。法国政府接着又要求荷兰人将他们的海军全部交给法国人指挥——这又是完全违背公约的。这样一来,荷兰海岸实际上除了一艘法国老军舰之外,完全没有海军保护。法国还是不满足,拿破仑接着又提出了要求,这一次是违背欧洲曾经签署过的所有公约了,就是将荷兰海军军官全部交给法国。法国征战英国的船队的一半要由荷兰提供,此后拿破仑又要求荷兰派出部队和提供大量的黄金。
  荷兰的外交发言人对法国的横蛮要求提出了抗议,指出法国的要求使荷兰处于极其困难的境地,而且剥夺了荷兰仅剩的280名海军军官;再说,荷兰不像法国那么好战,到哪里去搞几百门大炮给法国呢?拿破仑不顾荷兰的抗议,坚持他的要求。在法国的威逼下,荷兰外交事务发言人只有答应:
  为了执行阁下的命令,我们只有不顾困难和麻烦了……但是,我的政府希望第一执政真正感激我们长期承受巨大的牺牲所做出的努力……我乐意再次向他禀告我不幸的祖国的财经状况实在令人寒心。
  外交部长塔列朗根据拿破仑的命令,警告荷兰如果不服可能招致的“不幸后果”。结果,到了1803年底,整个荷兰海港的海军都不见了,只有3艘小的海岸船,最大的也只有60名水手。德克里斯亲自前往荷兰港口考察后,报告拿破仑:荷兰海岸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卫能力,这里什么也不剩。
  拿破仑仍然无动于衷。塔列朗抱怨最近交付使用的船只“状况极差……又没有水手或大炮”,使他“非常失望”,“你们不会知道第一执政对此是多么的烦恼”。
  在对荷兰人民采取高压手段的同时,拿破仑继续在法国进行准备,首先他给了海军部长德克里斯也许是法国历史上数值最大的海军预算,即1.3亿法郎(国家总预算仅为5.89亿),占法国财政年度收入的1/4。接着,他从各个银行借支2,000万法郎。当这样似乎还是无法满足他的备战要求时,拿破仑便采取了“爱国捐助”的老办法。
  拿破仑通知了在意大利的欧仁·博阿尔内,他希望意大利人能够“捐助”建造船队的钱,结果便得到意大利捐赠的12艘炮舰。塔列朗接着向荷兰外交官发出威胁信称:第一执政希望荷兰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很快就得到了荷兰的答复,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钱为法国提供30艘炮舰。接下来就是“爱国捐赠”,对第一执政充满感激之情的法国各阶层人民都争相慷慨解囊。截至10月,便收到了约2,400万法郎的捐赠。同时,法国将路易斯安那以8,000万法郎的价格出卖给美国(扣掉美国早先的赔款,实际上是5,400万)。第一执政拿破仑认为这笔钱已经足够了,便下令停止捐款。拿破仑虽然解决了钱的问题,但海军承包商却发现向政府索取付款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结果导致了船只交付的拖延。
  例如,在1803年的秋季,拿破仑估计可能交付2,000多艘船,可是实际上只完成了1,000多艘(其中170多艘还是由渔船改装的,还有几十艘是荷兰提供的)。这与拿破仑的估计有50%的出入。
  这是怎么回事呢?惊异的拿破仑询问德克里斯和新上任的检查总长富法特。海军部长的答复是船坞的业主不诚实,他们接受了付款却不开工造船。一直和海峡海岸的造船厂主有着密切联系的富法特坚绝不同意德克里斯的看法。他坚持认为造船厂主压根就没有收到过一分钱的付款,德克里斯的海军部应该对此负责。
  得到两个相互矛盾的报告后,拿破仑派遣他最信任的蒙日前去对此事进行调查。最后发现富法特的报告是有根据的。拿破仑宣布所有未能在1月份前完成订货的承包商必须在3月前完成。尽管延期的时间有限,也多少表示了政府有过失。的确,由于拿破仑不能及时支付承包商和银行应付的钱款,致使在此后10年内国家改革和军事战役遇到不少挫折。有时,第一执政拒绝按照合同如数支付款项。有时,政府和军方官僚的无能和腐败使大量国库支付的钱款流失。情况的确很糟,到了1804年5月,皮特接任英国首相时,法国订购的2,000多艘船只中只交付了1,200多艘,而且其中只有149艘是配备完善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备受法国奴役的小国荷兰却及时交付了370多艘武装的战船,并配备了完善的荷兰水手和军官,小小的荷兰为法国船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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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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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3年5月重启战端之后,法国显然没有能力对英国发动渡海远征。不仅由于大量的船只还在订购之中,而且发动进攻的基地也没有能够建立。
  眼看亚眠和约即将成为一纸空文,拿破仑命令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做好应付不测的准备。早在1803年4月18日,将军就计划了5个宿营地(一个在荷兰,一个在德意志,还有3个在法国)。然而其后半年,营地的计划改变了不下5次,拿破仑最后定下了第6次改变的计划:在布伦建立庞大的营地。到1804年3月,在贝尔蒂埃的努力下,布伦和其他两个营地总共已有7万多部队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长。
  伟大的远征越来越占据了拿破仑的心,他每天都要花好几个小时来研究远征出发港口、护送舰队以及横渡20多英里的海峡的各种问题。尽管十分棘手,他却感到无穷乐趣。
  拿破仑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在寒风呼号的海峡边上,除了渔村之外没有什么可供居住的房屋。以圣奥梅尔的营地为例,一次从全国各地来了13,000人的部队,急需过夜的地方;后来,在那里修建了兵舍和茅屋,为16万多人提供了半永久性的营房。建造营地的一切活动拿破仑都交给贝尔蒂埃管理,包括采购、运输、储存和分配堆积如山的食品、衣服、武器、弹药以及成千上万匹战马(需要在马厩中喂养)。这里是在荒无人烟的海边,没有任何现成的设施可以利用,运送军需的四轮马车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
  海军也有同样的问题,港口的设施尚未完工,成千上万的水手就和他们以后要负责运输的所有部队在那里扎营了。需要的经费令人吃惊,加上拿破仑不断干预,常常在这些营地间巡视、查看账簿、催促进度;由于陆军部长贝尔蒂埃的才干,才建立了效率和秩序。
  1803年贝尔蒂埃全面负责远征军的组织工作时,他已经55岁了。1796年和年轻的拿破仑见面之后,他作为拿破仑总参谋长为其远征埃及效劳过。他还会作为拿破仑的总参谋长度过他剩余的军旅生涯,正是在这个职务上,他超过了其他任何人。
  贝尔蒂埃总的看起来是个平凡的人,是他的大部分同事军官(包括拿破仑)常常取笑的对象;身材消瘦、紧张、神经质、常常咬手指的贝尔蒂埃其实是个出色的数学家和第一流的组织者和管理者。贝尔蒂埃的杰出才能使拿破仑从胜利走向胜利。如果没有贝尔蒂埃,拿破仑也可以赢得一些战争;但有贝尔蒂埃在拿破仑身边,他赢得战争的机会要大得多。
  贝尔蒂埃作为拿破仑的总参谋长要负责为即将展开的战役协调部队的调动;他要在部队调动前先做好军需、武器弹药的调配工作,等拿破仑想到这些问题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他要负责所有应拿破仑召唤和调遣的官兵在战役前到达指定地点。贝尔蒂埃将这些工作做得有条不紊。
  尽管拿破仑常常拿贝尔蒂埃开玩笑,但他对贝尔蒂埃的依赖胜过法国军队中的其他任何人(贝尔蒂埃惟一没有参加的战役是滑铁卢战役)。贝尔蒂埃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他是个孤僻的人,他的生活中惟一的情人是阿尔卑斯共和国首领的妻子朱塞帕·威斯康提,他和她公开在巴黎同居。他和拿破仑的关系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虽然拿破仑和贝尔蒂埃的关系不如和蒙日那样亲密无间,但却是一种密切的同事关系,他们每天都要见面商讨军事问题。由于远征英国的事情有贝尔蒂埃为他操劳,拿破仑可以放心地关注其他的国家大事。
  海军少将德克里斯面临两个在入侵英国之前必须解决的问题:海港和海军。其中最困难而拿破仑又最少关心的问题是成千上万艘船只赖以出发的海港问题。海峡沿岸没有现成的军港,拿破仑被“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这一挑战所吸引,反倒忽略了这种现实的问题。由于没有适当的出发港,法国海军的人士普遍认为从海上发动进攻是不可能的。
  可以容纳大量船只的军港从一开始就是制约拿破仑计划和成功的重要因素。由于这项工程耗资巨大、需要漫长的工期,因此一拖再拖,并造成了财政危机。但是,由于整个欧洲都在注视着这项冒险计划,拿破仑骑虎难下。如同在埃及远征时那样,拿破仑被自己的天才和想像束缚了,而没有能够正视人的极限这一事实。
  决定从哪个港口出发是至关紧要的事情。正如我们已经提到的那样,拿破仑原想以远在南部的布雷斯特作为船队的出发基地,但是由于平底船的缺陷,这样长的横渡距离显然是行不通的。勒阿弗尔和迪埃普距离较近,而且有现成的港口设施,但都不够大。最后,拿破仑选中了大多数海军军官都不会赞同的、完全没有现成港口设施而且自然条件也不甚理想的布伦。一项工程报告中披露:“这是海峡地带最糟糕的一个港口。”这样的决定只有一个普通士兵才会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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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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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3年5月,3,000多工人在布伦港开始打桩和开挖工作,拿破仑坚持必须在10月份完工。“绝不会缺钱的!”拿破仑对负责这项工程的塞加奇说,并承诺了工程所需要的200多万法郎。他指出: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临时性的港口,目的就是供船队出发之用,他对这个海港的未来毫无兴趣。
  虽然劳动力的价格十分低廉,包括附近的驻军参与,但布伦港的建设费用很快上升到每月39万法郎。而且,这项工程不但不能在当年10月完成,而且到次年10月也成问题。总的费用可能比预算的要增加一倍,仅炮台一项就增加了300万法郎。需要建造大量的码头和平底船的停泊场,而且为了使港口保持足够的水位也需要耗费巨资。
  拿破仑亲自视察了整个海峡的西北沿岸。“我发现了一个建造新海港的重要位置。”他热情洋溢地宣布。他新发现的地方是维桑附近海边的大片“沼泽地”,这次他遭到了塞加奇据理力争的反对。
  在安布勒特这个小得多的港口建造项目里,使用了600名劳工,每月耗资18万法郎,原计划1803年秋完工;可是,后来劳工人数增加到3,300多名,日夜赶工,到1804年1月仍然没有完工。其他一些工地也发生同样的情况。
  拿破仑是否完全疯狂了?尽管他有着深厚的数学功底,显然他没有把住有关工程可行性、合理工期和预算之类等现实问题的脉络。拿破仑只是将他的白日梦变成了一场噩梦,不仅是他手下承受巨大压力的工程师们的噩梦,而且是法国人民的噩梦。
  雪上加霜的是英国海军大臣基思的舰队开始炮击布伦和沿海其他工地。有些炮击是从离开海岸不到一英里的海上发起的,工地上手无寸铁的工人被大量杀伤,四散逃命。
  英国伦敦的海军部门在1803年以前就发现了法国海岸的动向。他们认定法国是在海峡准备对英作战。海军大臣基思认为布伦是法国的征战基地。1803年秋,普茨茅斯的报纸警告读者:“有消息表明法国正在准备从海岸向英国发起突然袭击。”流亡英国的法国将军迪莫里兹在给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私人备忘录中说:如果法国发起远征,肯定是突袭性的,“战争的命运将在8天内决定”。
  受到战争威胁的英国开始紧急武装历来比较弱的本土军队,采取了一系列的防御性措施,沿海的肯特和埃塞克斯加强了防御,数千英里的海岸大量囤积着木材、干草和焦油,准备在敌人登陆时点燃。此外,在沿海修建了74座圆形小石堡。英国人还在沿海设置了3道防线。军队迅速调集到了沿海地带,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投入战斗。同时,即将爆发战争的传言使海岸居民纷纷携细软逃往内地。
  1804年5月18日,当威廉·皮特再次吻过英王乔治三世的手、回到唐宁街任英国首相时,英国的防御活动达到了高潮。就在这同一天,海军大臣纳尔逊率领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开往土伦。英国成千上万的男人踊跃参加“志愿军团”,因枪支弹药所限,实际接收的只有275,000人。另有民兵99,411人,英国正规军116,000人,爱尔兰正规军55,000人。军队集结在伦敦和沿海军营里,其余则分布在全国的16个军区。每个人,包括王室成员均踊跃参军。“我亲爱的儿子,”英王乔治三世给王子威尔斯的信中写道,“倘若不能安抚的敌人果真登陆成功,你将有机会在你率领的军团中显示你的热诚。”
  与此同时,英国海军也加强了战备。皇家海军的舰只数量在1803年到1805年期间由原有的469艘增加到551艘。海军的战时预算也由1804年的1,000多万英镑增加到1805年的1,800多万英镑。英国海军对沿海的防御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以对付法国海军的入侵。尽管法国正在大兴土木,建造船只,但仍然无法和强大的英国海军力量抗衡。
  不仅英国官方积极备战,而且英国公众也热情支持政府的爱国举措。和法国严格的新闻和剧本的审查制度不同,在英国人民有表达言论的自由,没有英国政府政治干预的色彩。伦敦设计精巧雅致的剧院每晚观众如潮,如海马克特的皇家剧院、斯特朗的桑斯索斯剧院以及在威斯敏斯特桥附近的皇家圆型剧院等地上演的都是以赞扬保卫自己家园的海上英雄儿女为主题的戏剧,如《加来港的投降》、《军舰起航》、《女骑兵》,并配以抗击敌人的爱国歌曲如《保家卫国的志愿兵》、《平底船》、《目中无人的皇帝》、《阿尔比恩(指英格兰)将赢得海上的胜利》。
  满街的告示也来逗趣,其中有一张悬赏捉拿拿破仑:
  兹悬赏捉拿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和骚扰者、惯犯拿破仑·波拿巴,绰号“雅法·波拿巴”、“鸦片·波拿巴”……该犯犯有强奸、凶杀等暴行,知其下落者立即将其擒拿归案并与其他残忍凶手一起关进我们的野兽监狱,不得有误。此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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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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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敌当前,整个英国同仇敌忾;一首《入侵者》唱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这首歌提醒大家:“为了荣誉,真正的英国人加紧武装起来,敌人入侵的警钟已经敲响!”
  随着1803年5月英国和法国之间恢复敌对关系,英国海军大臣文森特派遣炮舰到英吉利海峡封锁法国海岸,并炮击新港口建设工地和海岸炮台。即使像基思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被送到旗舰上的报告所震惊,报告显示法国人夜以继日地在建造海军港口,估计在布伦又增加了2,400名工人。关于其他工地赶工的报告纷至沓来。基思不得不承认:“我一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戒备森严的海岸……我已经命令我的舰队尽快各就各位。”
  在此后两年时间里,英国舰队对土伦一带海岸进行了轮番的攻击。1803年6月29日,拿破仑亲眼目睹了一次英国军舰的猛烈炮击。他对于敌人如此猖狂而不受惩罚感到震怒而无奈,因为法国海岸的炮台多半尚未竣工,而且即使竣工的炮台,其臼炮的射程有限,对于海上的英国军舰也是鞭长莫及。
  布伦处于挨打的地位使开始持乐观态度的富法特也灰心丧气了。“这些港口和城市如何躲过敌人的炮轰?”他质问拿破仑,“一边作战一边动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于是拿破仑命令在布伦建筑一系列要塞,并对原有的进行改造。几周之后,十几个经过加固的要塞便屹立在布伦海岸了;同样的炮台和要塞在沿岸两英里的地带建立,形成了一道基思和其他英国海军将领从来没有见过的攻不破的火力墙——但这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150名泥瓦匠和成千上万不熟练的工人被派往布伦修筑炮台。工程浩大,进度缓慢。“在这里的主要感觉是惧怕,”德克里斯在视察一个工地后报告拿破仑。“惧怕英国的炮轰……工作受到干扰。”布伦炮台的军官这样对巴黎报告道,“更有甚者,法国射程短的臼炮使英国军舰得以逼近要塞,他们的火炮不仅能达到射程而且绰绰有余,我们的炮台却无还手之力。”恼怒的拿破仑回答道:“要塞的工作务必继续进行下去,不计任何代价,必须进行。在码头和炮台上点起通宵的火炬,让我们的海军人员每晚都出来干活……”他自己在土伦就曾经这样干过,他们为什么不行呢?
  结果就像早潮一般不可避免。拿破仑亲自四处巡游、检查、口授命令、纠正错误、解决问题;有时乘坐他那辆黄绿色的旅行马车,座位上堆满了工程师的图纸、计划、地图和炮兵军官的报告,有时他骑马出巡。他是冷酷无情的,他到处走动,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他下一次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法国军官对于他闪电般的巡查怕得要死,不下于他们对英国海军大炮的惧怕。
  布伦炮台自然逃不过拿破仑的仔细检查,第一执政到达那里之后的第一反应很难说是高兴的。“在收到英国国王的信件(两国关系再度破裂的信)之后4个月,我发现这个海岸仍然毫无防御能力,真让我奇怪。”他在布伦给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发了一份急件,“工程军官的报告称这里的炮台可以投入使用并不完全正确。我在这个炮台上待了4个小时,就没有听到一次发射!”此时,陆军部长仍然负有修筑和管理新炮台的全责,神经质的贝尔蒂埃将过错一古脑地推到了海军头上,而拿破仑则怒斥道:“这不是海军工程师的过错,是陆军工程师和陆军部长的过错。”
  可是,就是拿破仑也不可能整日在海岸巡视。他还要治理国家和他的欧洲卫星国,要批阅每天送进杜伊勒里宫或圣克鲁宫的文件。贝尔蒂埃和德克里斯遭到了严厉的批评,他们每天要收到四五封信,责令他们向第一执政如实报告炮台的修筑进度。
  拿破仑一旦发现法国海岸的问题,便以他一贯的作风采取了果断的措施。他命令贝尔蒂埃从内地调遣6万正规军到海岸设防。当第一批崭新的炮舰下水后,他派骑兵和炮队护送这些炮舰到海岸;为此,专门修筑了通向海岸的道路。整个海岸都处于戒备森严的状态,尽管如此,英国人偶尔还是会乘隙偷袭法国的海岸炮台或截获几艘新下水的炮舰甚至军舰。拿破仑会对失职的军官严加惩罚。他会在举着火炬的年轻副官的带领下,于深更半夜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狂风之中;而当海峡风和日丽的时候,拿破仑却不见了踪影。
  拿破仑的苦心得到了报偿,几个月后,威力强大的火炮已经就位,炮口对准了现在不得不退避三舍的英国军舰。拿破仑的目的慢慢地达到了,但是法国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拿破仑在积极准备入侵英国的同时,似乎还嫌麻烦不够,又介入了一些个人和政治上的改变。1802年5月,拿破仑宣布打算在法国殖民地恢复早在多年前就被法国革命政府废除了的奴隶制。同月,拿破仑被定为终身执政,约瑟夫、吕西安和莱蒂齐亚都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1804年5月,当拿破仑黄袍加身、晋升皇帝尊号时,他们的反对更加激烈。虽然拿破仑目前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准备对英作战上面,他还是顽固地否定了他的整个家族对他称帝的强烈反对,决定要建立拿破仑国际朝廷以与欧洲群雄一争高下。此外,他要求罗马教皇庇护七世主持他准备在1804年年底举行的加冕典礼。无论战争与否,拿破仑的长期计划是主宰整个欧洲大陆,这不但要改变他的生活,而且要改变欧洲今后几个世纪的版图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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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法兰西皇帝:一个人伟大的智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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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4年5月18日,拿破仑一手促成参议院在圣克鲁宫正式宣布法兰西帝国的成立,11月6日,全民投票以压倒多数通过。拿破仑合法地登上了法兰西皇帝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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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加冕典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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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4年12月1日傍晚6点,巴黎练兵场、荣誉军人院、市政大厦礼炮轰鸣一直持续到深夜。尽管对庆典的费用大大地压缩了,礼炮仍然震耳欲聋。人们的谈话声和室内乐的演奏被完全淹没,历尽沧桑的古老的中世纪建筑根基在礼炮声中震颤;5月18日,拿破仑一手促成参议院在圣克鲁宫正式宣布法兰西帝国的成立,11月6日,全民投票以压倒多数通过。拿破仑合法地登上了法兰西皇帝的宝座。
  投票结果:3,572,329票赞成成立法兰西帝国,仅2,569票反对,这意味着全法兰西6,000多个城镇乡村中少于一半的地方每处只有一张反对票,而57%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反对拿破仑称帝。总计约99.993%的法国人民赞成皇帝,这种统计数字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拿破仑控制着国家的军队、警察、新闻、出版和剧院,不存在对选举的程序和结果进行澄清和质询的独立的手段。因此,皇帝的加冕典礼得以顺利进行——拿破仑笑了,因为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志在发展着。
  在不祥的灰暗天空下,十分的寒冷和潮湿,法国的首都巴黎面临着更多的风霜雨雪。原来计划在荣誉军人院举行的加冕典礼,由于拿破仑邀请了罗马教皇庇护七世主持加冕,而改在了巴黎圣母院。
  宫廷仕女和帝国新贵的夫人们通宵赶制着新衣,进行发式的设计和梳妆打扮,据洛尔·朱诺说,有些贵妇的发髻盘得如此之高,以致她们不得不通宵端坐到天亮。12月2日黎明,84名参议员身着蓝天鹅绒长袍、头戴插有白色羽毛的黑帽,在他们的主席、为人圆通的内夫夏托的带领下,几乎完全重复着5月18日在圣克鲁宫所举行的仪式,出发到塞特岛和正义宫(PalaceofJustice),去进行效忠帝国的宣誓仪式。7点,他们在成千上万身着礼服的军队夹道注目下来到了巴黎圣母院。与此同时,士兵、水兵、国民卫队组成的5,000人的代表团来到多菲内。8点,立法院、国会、护民院、法院的成员分别在28名骑兵和100名步兵护送下从各自所在的地点乘车或步行出发。一小时后,在军队护卫下,外交使团,包括土耳其大使和德意志各国亲王(欧洲强国大不列颠、俄国和奥地利没有人参加)也出现了。
  教皇庇护七世在龙骑兵的护送下从卡罗塞尔(Carrousel)出发。教皇身后的车队里乘坐的是红衣主教、主教和其他神职人员,总计100多人。蒙西尼奥·斯帕罗尼骑着一头系着饰带的灰色驴子,在教皇的仪仗队前列开道。“这是教皇的驴子,”一些无礼的巴黎人叫道,“你们应该去亲这头驴子!”教皇没有加以理会,他身披金银斗篷,车上放的是皇帝赐予的价值18万法郎的镶嵌有上千颗宝石的镀金青铜三重冠。对于教皇而言,这是个奇怪的时刻——这座城市在几年前还是反教会的,这里的教堂寺院曾遭到过毁坏,牧师和修女遭到过羞辱、折磨和处死——一路上,罗马教皇的心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当教皇得知拿破仑要他前往巴黎主持加冕典礼的消息时,极为惊恐和气愤,到9月15日仍未接受。拿破仑先是好言相劝,继而威胁:如果教皇不听召唤,“我要将他贬为一个普通的罗马主教”。经过几番推延,考虑到拿破仑对恢复法国教堂的新的作用做出了承诺(他对大部分这些承诺都没有遵守),教皇庇护七世才勉强动身翻越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前往致使他的前任教皇庇护六世不久前死于牢中的国家,同时也是他自己有朝一日将作为阶下囚再次回来的地方。
  对于拿破仑来说,请教皇前来主持加冕有着重大意义,这无疑是向整个文明世界表示:拿破仑王朝得到了梵蒂冈的支持,这种影响是任何伟大的军事胜利都无法比拟的。
  10点整,礼炮轰鸣,拿破仑本人从杜伊勒里宫出发,开路的是皇家卫队和鼓乐队,仪仗队的气派不下于当年的罗马皇帝。保安措施十分严密,马路两边是3排士兵总共约8万人。巴黎的军事长官缪拉元帅在队伍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官员和4个骑兵方阵及4个步兵方阵、一个团的帝国卫队步兵团、一个班的身着埃及服饰的马穆鲁克兵;然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传令兵领着11辆乘坐着国家重臣(包括塔列朗、贝尔蒂埃和富歇)的马车,其后是其他高官车辆,再后面是卡罗琳、波利娜和埃莉莎,最后是皇帝的马车。
  拿破仑乘坐的是一辆黄金装饰、车门上镶有帝国徽记和夏勒马涅王冠的华丽马车。车后站着侍从武官,这辆由拿破仑最喜欢的车夫塞扎尔(他在1800年圣诞夜的爆炸事件中救过约瑟芬的命)驾驭的马车在8匹覆以白色马衣、带着鲜红色摩洛哥真皮马具和青铜色马嚼的浅栗色高头大马的牵引下,在森严的帝国卫队的夹道护送下,朝圣母院缓缓驶来。
  衮冕盛装的拿破仑皇帝身着镶有宝石的西班牙红天鹅绒大袍和金搭扣短外套。陪伴皇帝身边的是身着镶有金银装饰的白缎子礼服的皇后约瑟芬。按照西班牙的习惯,仅有的两个愿意参加拿破仑加冕的兄弟约瑟夫和路易坐在他们的对面。前来加冕的一路上,约瑟芬难以抑制自己的笑容。而拿破仑的表情和他的几个兄弟一样十分冷漠。毫无疑问这是计划已久的日子,法兰西被装在一个金盘子里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他将要为此付出代价直到他的最后一日。整个波拿巴家族,特别是约瑟夫和路易对拿破仑称帝表示了强烈的敌意和嫉妒;当马车驶过新桥和塞特岛时,他俩的眼里闪着愤怒的光。在拿破仑和他的兄弟姐妹之间展开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围绕新王朝的政治继承权的争斗。谁将是他的继承者?自从约瑟芬和拿破仑成婚之后,她就是整个家族的头号“敌人”,这个家族以科西嘉人的固执不断反对她,常常使她伤心流泪。尽管她可能并没有当王后的奢望,可是既然事已至此,她不能不保护自己的权益,甚至不惜为此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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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加冕典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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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波拿巴的事业是随着拿破仑1796年至1797年征战意大利而开始的,到了埃及远征的时候,已经开始出现危机。后来,路易和大多数法国军官一样,开始叛逆,要求退役回法国,使拿破仑处于十分狼狈的境地。这个原来文静、讨人喜欢的年轻人由于长期而痛苦的淋病治疗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开始丧失了对军事的兴趣,转而喜好文学。他变得忧郁、内省、疑虑重重、离群索居,脾气暴躁。偶尔,他表现出他的家族其余成员中少见的正直和理想主义。尽管由于拿破仑的缘故他已经是将级军官,但却很少在军中露面。他对波拿巴家族,特别是拿破仑感到绝望,他和脾气温和的约瑟夫、乐观而外向的吕西安以及爱捅娄子的奥热罗如此不同,他们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年轻人。后来,当他对约瑟芬的侄女埃米莉·博阿尔内表示出兴趣之后,整个家族都惊慌不已。一个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约瑟芬的家族当然不会同意波拿巴家族和博阿尔内家族再次通婚,于是埃米莉只得和拿破仑的副官拉瓦莱特匆匆成婚了。
  约瑟芬早已放弃了为自己的第二个丈夫生儿育女的希望,心中害怕由于拿破仑需要继承人以及波拿巴家族的压力,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拿破仑抛弃,从而想到牺牲自己温顺的女儿奥坦斯,将她嫁给郁闷孤僻的路易,以此作为巩固自己和拿破仑婚姻的代价。当奥坦斯听到母亲的这个命令时,“颓然啜泣起来”。
  此时的奥坦斯实际上正在迷恋拿破仑的心腹副官热拉尔·克里斯多夫·迪洛克将军。迪洛克后来也发现奥坦斯是个迷人的女孩,但他认为拿破仑要为他的继女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以便使拿破仑王朝更加兴盛。可是,这次拿破仑却没有反对他们的联姻;1800年,他表示他们的婚事是可能的,并愿为迪洛克提供50万法郎的嫁妆。但迪洛克还是冷静地拒绝了这门亲事,而回到他的几个女戏子情人身边寻求安慰。拿破仑在1802年为他安排了婚事,这次的女方是奥坦斯的校友、德阿梅拉侯爵的女儿、年轻富有的玛丽·德·拉·尼维斯。可是,这场婚姻和其他由拿破仑做媒的婚姻一样,对双方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于是,迪洛克再次回到女戏子的怀抱。
  1802年4月,路易和奥坦斯在凯旋街约瑟芬的府邸成婚,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悲剧,勉强答应和路易结婚的奥坦斯在婚礼上和婚后都以泪洗面。加上波拿巴家族毫不掩饰的敌意,特别是太夫人认为要路易和一个“娼妓”的女儿结婚是不能容忍的。可是,奥坦斯却是一个甜蜜、温柔、活泼的女孩,她不可能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拿破仑对其弟弟的精神疾病视而不见。拿破仑在法兰西地位的日益增高使得家族的矛盾日益激化。由于他自己没有子嗣,“继承人”的问题成为日后数年的矛盾焦点。家族内部为财富、头衔和荣誉相互攻讦,以便拿破仑一旦死于沙场,自己能够占尽优势。随着皇帝加冕的临近,家族的矛盾达到白热化,这不但危及家族的稳定而且危及新王朝自身。
  拿破仑竭力平息自己兄弟姐妹之间的这种不正常的矛盾。“我要将我和大家分开。我不依靠任何人,只依靠我自己——看他们闹个什么?”与此同时,他决定要保护自己、保护他的权力基础和他划时代的计划——如果他连自己的家族都不能依靠,波拿巴家族也就完蛋了。因此,拿破仑排除了不善履约的吕西安和难以捉摸的奥热罗继承王位的可能,剩下就只能在路易和约瑟夫之间进行选择了。
  拿破仑事实上已经取代了约瑟夫在家族中的长子地位,现在他又认为约瑟夫也不适合当他的王位继承人。当约瑟夫听到这个消息时,勃然大怒,对着他弟弟拿破仑的画像开了一枪:“我的弟弟不让我当王位继承者,他不能如我期待的那样……那么,牺牲了个人的一切嗜好和个人的抱负却一无所获,忍受了一切为的只是权力,结果是徒劳,这种人不是疯了就是天生的阴谋者……”约瑟夫这么说,他也这么做了——为了获得他在拿破仑王朝的权力,他使用了各种手段。
  令人难堪的家族权势之争,到1804年10月12日终于爆发大战,当日,拿破仑召见兄弟约瑟夫和路易以及大臣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拿破仑坚持在进行国事讨论中要有证人在场,哪怕是他自己心怀怨恨的兄弟。异常激烈的争吵当场爆发,手足之间恶言相对,用粗俗的语言大声对骂,圣克鲁宫顿时为之哗然。约瑟夫怒斥拿破仑给约瑟芬以皇后冠冕并指定路易和奥坦斯的儿子为他的直接继承人,却没有赐给约瑟夫的女儿任何封号。约瑟夫提醒拿破仑自己才是家族的长子,然而毫无结果。“他竟敢告诉我他的权利和他的利益!在我的面前,在他的弟弟面前,如此嫉妒和自命不凡,这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我将不会忘记!”在分手时,拿破仑怒气冲冲地说,“他好像是在谈及他充满激情的情妇。哼……我的情妇是我的权利,不容许任何人强夺甚至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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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加冕典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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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全力支持拿破仑称帝的罗德雷试图为他的好朋友约瑟夫说情时,拿破仑脱口而出:
  你忘了,如果不是我,我的兄弟什么也不是,他们之所以伟大完全是因为我使然……法国有成千上万的人为国家做出了比他伟大得多的贡献。让我们面对艰难的事实吧!约瑟夫不适合掌管政权。他的年纪比我大;我会活得比他长,而且我的身体也很好。再者,他出身的社会地位不够高,不能保证他自己的梦想能够实现……他和我一样,出生于一个社会地位极其普通的家庭。但我通过自己的能力使自己的地位得到了提升。而他却依然故我。要统治法国,你要么出身显贵……要么有超群出众的才能……为了使王权得以继承延续,我们必须使自己的子女出生在这样的崇高家庭。再说,约瑟夫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不顾拿破仑的所有解释,约瑟夫仍然固执己见,他的怒气随时可能爆发,以致最后竟威胁说:如果他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他将不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愤怒的拿破仑回答道:
  如果你不来尽到你作为一个亲王的职责……你将立即成为我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与我抗争呢?你发动进攻的军队在哪儿?你一无所有,而我将消灭你……我的天职是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所以,安于当我的第一臣民吧,成为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第二个重要人物吧,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啊……满足于做一个亲王吧,不要为这一头衔可能的结果烦躁不安吧。有朝一日你继承了我的王位,你可以根据你自己的政策做你愿意做的事,我将不可能再对你加以阻拦。
  事情最后总算平息了下来。约瑟夫将在欧洲的其他地方得到自己的王冠。由于路易的精神问题日益严重,拿破仑不得不排除了他作为自己直接继承人的可能,而将路易的长子拿破仑·夏尔作为法国王位的继承人。
  奥坦斯和路易对于这种安排都很不满意。“我做了什么,使你剥夺了我的继承权?”路易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愤愤不平地问道。“不,我绝不能答应!这等于要我声明放弃继承王位的权利,这等于要我在自己儿子面前低头,我将离开法国……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从父亲手里绑架他的儿子!”最后,两家达成妥协,可是路易现在对拿破仑非常憎恨,他不会宽恕他的哥哥了。5月13日,拿破仑主持通过了《元老院法令》,其中确定了路易的子嗣作为自己的王位继承人。拿破仑又赢了,但却多了一个难以和解的敌人。满腹怨恨的路易现在就坐在皇帝加冕典礼的马车上向巴黎圣母院行进,眼睛瞪着拿破仑。他和约瑟夫现在都成了年薪100万法郎的“法兰西亲王”,路易对此却无动于衷。此外,路易还是骑兵团的将军(另加年薪3万法郎)和荣誉军团的军官,并提名为参议员和国家议员,另加年薪总计333万法郎——所有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已经近乎疯狂的边缘。
  路易找到了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牺牲品,那就是温和的奥坦斯。他嫉恨她的一切行动,一心要将她彻底孤立起来,特别是要将她和她的母亲隔离,因为显然“她们”是在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在家里安插了武装的男仆作为他的奸细,随时监视妻子的去向。他还命令奥坦斯(并且不准她告诉任何人)不准到她母亲约瑟芬家里去过夜!几年来,奥坦斯实际上是处在软禁的地位。路易仍然还不满意,他写信威胁他怀孕的妻子:
  如果你花我的钱支持你母亲的利益的话,我发誓我会让你后悔莫及的。我会将你和你的儿子分开。我会将你囚禁在没有人知道的高墙内,没有任何人可以搭救你,你会因为你藐视我和我的家庭而在那里度过你的余生。你还要特别小心不要让我对你的威胁传到了我哥哥的耳朵里!即使他也不能保护你。
  原本无忧无虑、活泼可爱的奥坦斯变得苍白而可怕,多年来生活在恐怖之中,独守在作为结婚礼物赠送给她的位于凯旋街的小宅子里。不清楚奥坦斯是否对她所处的危险境地有过透露,但她明显的身体上的变化以及由约瑟芬和拿破仑一手为她操办的这件婚事的悲剧性的破裂是无法隐瞒的。如果拿破仑能够稍微了解一下路易的个性和他可能成为一个多么危险的人,他就不会将这桩婚事强加到奥坦斯的头上了。但是,这位26岁的路易亲王现在身着白色的加冕礼服,端坐在马车中。新诞生的帝国从根子上就出现了问题。
  另一位皇族约瑟夫虽然心里充满了嫉妒,但至少还没有恶意。当然,他对权力的渴望并不亚于路易,尽管拿破仑为了安抚他也给了他大量的头衔和财富:除了亲王的100万年薪之外,其他头衔给他带来了33万法郎的年收入,在加冕前,拿破仑赠给了他免税的35万法郎。约瑟夫还是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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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加冕典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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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的拿破仑兄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拿破仑的御车驶过新桥,进入加冕典礼的场所。
  坐在拿破仑前面一辆马车里的妹妹波利娜、埃莉萨和卡罗琳对自己的哥哥的加冕也不高兴。自从宣布拿破仑当皇帝之后,她们对约瑟芬的嫉恨和敌意更加深了。因为这几个妹妹现在必须以晋见皇后的礼仪对待约瑟芬,有时还要为她撩起拖地的长裙——因为她是皇后啊,而她们只是公主——多么不公平啊!她们也不会原谅拿破仑对她们早期生活的干预,特别是波利娜和卡罗琳。
  任性的波利娜16岁时便宣布自己爱上了雅各宾的弑君者、政治家斯塔尼斯拉斯·弗雷勒。拿破仑身边好像都是一些热血的女子:一开始是放荡不羁的约瑟芬,在香榭丽舍大街茅草屋顶的别墅里和塔里昂等新贵终日狂饮厮混,而且还是巴拉斯在卢森堡宫的正式情妇,后来又和花花公子伊波利特·夏尔中尉混在一起。现在是拿破仑自己的妹妹波利娜,当她还是一个孩子时就一头扎进她所一见钟情的每一个男子的怀抱。“我将尽一切可能阻止她的这件婚事。”作为哥哥,拿破仑这样说道。
  但是,还没有等拿破仑对弗雷勒下逐客令,波利娜又投入了年轻潇洒的军官勒克莱尔的怀抱。看来,要当机立断。拿破仑决定尽快促成波利娜和勒克莱尔的婚事,因为至少勒克莱尔很讨他的喜欢。这样,在和弗雷勒分手不到一个月,即1799年6月17日,他们在米兰的蒙特贝洛宫举行了婚礼。现在,波利娜必须好好约束自己了。拿破仑对于这个选择十分满意:他和勒克莱尔第一次认识是在土伦保卫战,他发现这个小伙子诚实、勇敢而且是个很有潜力的军官。不幸的是,事实证明这桩婚姻也是短暂的;勒克莱尔在1802年11月入侵圣多明各的战役中和大多数军人一样死于黄热病。波利娜于1803年回到法国,从此数年一蹶不振,未老先衰,后来有名的艺术家在为她绘制肖像时,不得不将她的外貌做了美化。
  1803年11月6日,波利娜嫁给了腰缠万贯但缺乏教养的罗马王子卡米罗·博格斯。曾经年轻貌美的波利娜在这个十分一般的婚姻下度过了她的余生,这桩婚姻并没有阻拦她继续过着十分淫乱的生活,其荒淫程度只有她的妹妹卡罗琳才能和她相比。长久以来,波利娜对于拿破仑早年干预她的婚事耿耿于怀。
  拿破仑最小的妹妹卡罗琳在这方面不仅不亚于姐姐波利娜,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虽然和波利娜一样无知,但却比她聪明,后来成了拿破仑政治生涯中的一块心病。高大健壮、为人和蔼的骑兵军官缪拉是卡罗琳的惟一选择。可在拿破仑看来,这是不能再糟糕的事了(这反而使卡罗琳更加高兴)。这个甚至宣扬自己早年曾经征服过约瑟芬的缪拉,其出身的社会地位比波拿巴家族要低得多。他的父亲是地产管理人和旅馆老板,可是,他却受到了极好的教育,1787年从学校毕业,20岁参军。的确,在1804年册封的新元帅中,他的教育程度是最高的(除了贝尔蒂埃和达武之外),甚至可能比拿破仑还高。缪拉对制服和衣着有着特别的鉴赏眼光,布列纳发现卡罗琳的丈夫缪拉“气质高雅、彬彬有礼,在战场上,缪拉率领20个人便可以敌过整个军团”。
  缪拉和卡罗琳似乎处于相互迷恋之中,这使拿破仑十分担心。“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小情侣的婚姻,”他说,“这些卿卿我我的热情伴侣考虑的只有自己的狂热感情……当然,她找到了一个勇敢的男子,但在我看来光有这点是远远不够的。”尽管拿破仑不满意,婚事还是于1800年1月18日在巴黎举行,主婚人正是拿破仑自己。“缪拉讨得了我妹妹的欢心,我只注重人品,现在不会有人会说我是个势利的人了。如果让我的妹妹嫁给一个贵族,所有的雅各宾党人都会骂我是反革命的。”拿破仑的自我解嘲表示了他对妹妹这桩婚事的无奈。
  所有这些女性的问题对拿破仑来说是过于烦恼了,其费心程度不亚于一场场战役。好也罢坏也罢,使他戴绿帽子的缪拉现在是波拿巴家族之一员了。在拿破仑的妹妹中,卡罗琳是最具有独立性的一个。她是拿破仑和他的王朝的极大障碍,她不惜用自己的私房钱甚至她丈夫的钱在政治上公开反对哥哥拿破仑。在加冕典礼的时候,她已经是拿破仑的公开对手了。
  最后是埃莉萨,虽然她完全缺乏迷人的外貌,但却并不妨碍她讨得年轻军官的欢心。一开始,她似乎钟情于年轻的军官巴乔基(Bacciochi),在母亲的完全赞许下,于1797年5月1日在马赛和他轻率成婚,拿破仑甚至连他们何时订婚都不知道。巴乔基出身于科西嘉一个古老而没有贵族头衔的家族,还是波拿巴家族的政治世仇,而且他本人也是个无能的军官,多年来只提到了上校军官,为人既不诚实也不聪明——总之,几乎毫无可取之处。拿破仑很不满意这桩婚事,而且事后很快又证明这件婚事是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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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加冕典礼(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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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当拿破仑在这天上午11点准备前往登上祭坛时,可以说是陷入了深深的、难以解决的家庭矛盾之中。“皇帝陛下对他的家人的确非常生气,”德瓦斯内斯夫人向蒂博德将军透露道,“他们像一群魔鬼故意折磨他。”
  拿破仑的母亲莱蒂齐亚·波拿巴在拿破仑的加冕典礼前,出人意料地突然离开首都。她宁可前往罗马,和被拿破仑“放逐”的吕西安——她最疼爱的儿子在一起以表示对他的支持,也不愿意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这使得家庭矛盾进一步恶化。拿破仑和他的母亲之间的爱已经所剩无几,她早已搬出来在塞纳桥自己居住,离开杜伊勒里宫很远。她宁可将大部分时间和自己的弟弟——待人处世温和的红衣主教费舍在一起度过,费舍在他自己巴黎的府邸里为她提供了一套单独的住房。在这里,他们至少可以用科西嘉土语聊天而不受任何拘束。此外,莱蒂齐亚对于拿破仑没有赐予她任何封号,也很不高兴;最后,她接受了“太夫人”这一称号。她和约瑟芬以及她的孩子之间的仇恨与日俱增,拿破仑处身于期间,既不能原谅他母亲对约瑟芬的恶意也不希望她干预自己的生活。
  但是,现在拿破仑必须将个人的生活琐事抛在脑后:
  我是应参议院、人民和军队的共同要求登上王位的,我的心中充满了对我们人民命运的感情,我要说我惟一的快乐和痛苦是和人民的快乐和痛苦息息相关的……我的子子孙孙会将这一王位长久地继承下去。他们将为捍卫我们法律的尊严,为我们的社会稳定免受由于君王统治不力而受到的侵害,而始终保持高度的警觉性。
  拿破仑是绝不会效法波旁王朝的:是他将法国从大革命的动乱中恢复到今天的秩序之中,是他使法国国家稳定了将近十年;尽管对英作战准备耗费大量财力,但由于数量不断增加的欧洲卫星国的新市场开发,经济开始复苏;拿破仑还建立了全国性的新的教育体制并订立了第一套系统的新法典,同时将多年来腐败无能的司法系统整顿一新;而且,长期困扰法国南部和西部的反叛活动已经得到平息。
  但是,为此稳定付出的代价是君主集权和大规模征兵活动:拿破仑起草了一项法令,决定在次年要征兵8万人;国家的言论和新闻自由受到严格审查制度的限制;首都的30家剧院很快萎缩到只有8家,他们的剧作都要受到拿破仑的亲自审查,结果导致法国舞台上的作品平庸无奇;凡是敢于在公开场合批评拿破仑的人都要身陷囹圄,而且通常是不加审判便秘密处决;个人通信也没有保障,邮件要受到警察局的检查,这常常导致拿破仑的批评者被从首都放逐,包括有争议的直言不讳的德斯塔尔夫人也难逃此厄运(此时,她已逃亡到瑞士科佩特的深山中躲藏)。
  然而,眼下国民对于今后日益严格和猖獗的检查制度和征兵活动还了解得不多。另一方面,人民赞许和平,特别是法国边境的和平。毫无疑问,为了建立布伦的海军基地,法国国库自1803年起就遭到洗劫,但是战功卓著的拿破仑自有动用国库进行备战的本钱,而且他的两支军队在侵略战争中几乎全军覆没——埃及远征军只有1/3的人回到了法国,另外,勒克莱尔1802年11月入侵圣多明各的战役,34,000人的军队只剩下了3,000人(即使拿破仑已经下令在殖民地恢复奴隶制度也于事无补)——所以,他务必采取决断措施使入侵英国的战役立即获胜,否则他的命运和福星就会发生根本的改变。
  拿破仑1804年处决孔代家族①的后裔当甘公爵,招致了国内外一片谴责声。他还不明白人们为何如此不满,在他看来,当甘公爵参与了谋杀自己的阴谋,自己处决当甘是天经地义的行为。他本人在圣诞前夜险些遭到暗杀,英国和卡杜达尔势力一直在伺机对他下手,直到卡杜达尔被抓获并处决为止。拿破仑有充分的理由对当甘公爵进行反击(尽管俄国大使以及其他一些国家的大使为了这件事没有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不管公众如何反对和震惊,他还是处决了当甘公爵。“我将当甘公爵逮捕并进行了审判,”拿破仑后来在流放圣赫勒拿岛时回忆道,“因为这是符合法国人民的安全、利益和荣誉的……即使在今天,我还是会采取同样的做法的。说到底,我难道是一条任何人都可以当街宰杀的野狗,而我的刺客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吗?他们只要敢于对我们发难,我就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要拿破仑还在统治法兰西,他就不允许这个国家有任何弱点和任何优柔寡断的行为存在。
  上午11点05分,皇帝和皇后穿过在皇宫和圣母院之间搭建的哥特式的木拱廊。身穿深红色天鹅绒大袍和金搭扣短外套的皇帝,脚穿高帮皮鞋,腰佩镶嵌璀璨宝石的宝剑,戴着雪白的手套的手持着夏勒马涅的节杖和前波旁王室曾经用来象征权力的标志“正义之手”。皇帝这一身的总价值达99,000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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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加冕典礼(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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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穿黑绿色号衣的宫廷侍从走在前面,后跟着手持节杖、身穿紫罗兰色外衣的传令官,再后面是穿着绿色和金色外衣的男仆;然后是身穿紫罗兰色和银色外衣的加冕典礼的司仪德塞居尔伯爵②及其助手;接着是皇帝的家眷,另有3名元帅——塞吕里耶手持放加冕戒指的托盘;莫塞的手中是托载皇帝裙裾的金篮,缪拉手持皇帝的皇冠。
  当皇后约瑟芬在她的第一内侍和侍从武官护送下缓缓步入鸦雀无声的教堂时,她成了万人瞩目的焦点。她春风得意,洛尔·朱诺认为她显得更加妩媚动人了——她的全身服饰和钻戒宝石的总价值达到101,000法郎。
  如果说约瑟芬的朋友和赞美者为她今天的光荣而感到高兴的话,在她身后的几位公主——埃莉萨、卡罗琳和波利娜,却是另一种心境。约瑟芬的惟一盟友是她的女儿奥坦斯。王室的女眷们对约瑟芬的敌意已经达到了拿破仑不得不出面干涉的地步——他给她们下了最后通牒:她们要么接受约瑟芬作为皇后的事实,要么就和她们的丈夫一起被流放,从而失去她们的头衔和财富——这才使她们今天能够和子民们一道在这里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当元帅和帝国将军的长长队伍最后到达时,已经等待了近两个小时、现在成了人们瞩目中心的教皇登上了祭坛,开始了弥撒。隆重的仪式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皇帝和皇后走到祭坛前,跪在祭凳上,教皇过来为他们履行礼仪。教皇正准备将皇冠戴在拿破仑头上时,拿破仑却伸手接过皇冠,自己戴在头上。接着,他又拿起一顶小皇冠戴在了约瑟芬的头上,约瑟芬戴上皇冠后抬起头来,满眼含泪向拿破仑微笑。教皇将皇帝的戒指交给拿破仑戴上,拥抱了皇帝之后,转身面向群众高呼:“皇帝陛下万岁!皇后万岁!”接着,拿破仑宣誓即位:
  我发誓保卫共和国国土的完整;尊重并完善法律、信仰自由;尊重平等的权利、政治和民事的自由,以及国家财产的神圣不可侵犯;除了法律规定的捐税之外,一切其他苛捐杂税都将减免……以维护法国人民的利益、快乐和光荣为治国之本。
  宣誓之后,传令官大声宣布法兰西皇帝拿破仑正式登基,万民高呼:“皇帝万岁!”沿塞纳河两岸直到巴士底狱,万炮齐鸣,加冕典礼在教皇的主持下顺利结束;拿破仑在梵蒂冈的认可下当上了皇帝,他为此感到十分满意。
  据警察当局统计,法国首都各界共计200多万人参加了加冕典礼。整个巴黎的大小教堂钟声齐鸣,接着,是焰火表演,狂欢持续了两周。全国从马赛到布伦成千上万门大炮每隔一个小时鸣放一次礼炮,直到午夜。
  12月3日清晨6点,在巴黎的部队全部集合在马耳斯广场上,等待拿破仑给他们分发鹰旗以取代共和国的旗帜。在雄伟壮丽的检阅台上,皇帝一身戎装,坐在宝座上。随着一声令下,各路纵队向宝座靠拢。拿破仑起立,下令分发鹰旗,并向众军团发表了如下演说:“士兵们,看看你们的旗帜吧!这些鹰旗永远是你们的集合地点。鹰旗永远在你们皇帝认为保卫他的宝座和他的子民所必需的地方,誓为保卫鹰旗而牺牲生命吧!誓为能够永远将鹰旗保持在胜利的道路上而鼓起勇气吧!”演说后,军中欢声雷动,士兵们举枪向新皇帝欢呼跳跃。接下来的10天,全法国沉浸在节日的狂欢气氛中。根据财务部长戈丹的估计,加冕典礼,包括国宴、请教皇、公众庆祝活动、服饰等,共计耗资800多万法郎。
  拿破仑认为花这笔钱是值得的,特别是天主教首领教皇的亲临,使自己的王权得到了国际承认、合法性和可尊重性。这使他进一步考虑到他以前可望不可即的新的家庭联盟——王室联盟和新的国际协议。为了确保加冕典礼的意义不被淡忘,拿破仑令其宫廷画师绘制了4幅记录这一历史事件的巨幅油画(后来只有两幅完成了,即《加冕典礼》和《分发鹰旗》)。
  最后,首都庆典的欢歌和礼炮的硝烟终于平静下来了。毕竟财政大臣戈丹、大臣康巴塞雷斯和外交大臣塔列朗晋见皇帝时都道出了新王朝已经面临的令人不安的严重迹象。皇帝拿破仑不得不再度风尘仆仆地回到海峡地带,亲自督察对英作战的备战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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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可耻的事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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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头脑里有着全盘的侵略计划,但显然是个在不断改变着的计划。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定下了作为渡海作战的大本营。然后,在1803年4月到12月间,他选择了军港的位置。他的计划是逐渐成熟的,随着蓝图变成现实,大炮运到布伦港的炮台,他开始意识到:面对强大的英国海军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护卫舰队是不能贸然渡海作战的。
  拿破仑极不情愿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他可以派出舰队对苏格兰和爱尔兰进行攻击,以便将英国海军上将威廉·康沃利斯的舰队从布雷斯特和海峡引诱开来;但即使如此,他仍然面对着海军大臣基思驻守家门的肯特舰队。1803年到1804年间当拿破仑逐渐领会到这些问题时,康沃利斯在布雷斯特以外海域成功地拦截了整个法国大西洋舰队。有21艘战舰的布雷斯特舰队司令弗朗索瓦·特律古海军中将以及其继承人海军少将冈托姆似乎完全无法从布雷斯特港突围,只有少数人逃离。法国海军缺乏足够的战船和康沃利斯抗衡。虽然海军上将德克里斯在海军部积极设法,但他和拿破仑都陷入英国舰队的威胁之中。
  法国海军上将布律克斯尽管才刚刚40多岁,健康状况却开始恶化,并在1805年壮志未酬而逝。另一个有能力的海军将领拉图什·特雷维尔,土伦地中海舰队的司令,也于1804年舰队出海作战前生病去世。另一名重要的海军将领,海军中将特律古在布雷斯特掌管着法国最强大的舰队,却由于政治上的原因在1804年夏天被革职,原因是他力图劝阻拿破仑取消称帝的计划。这样一来,在不到9个月的时间里,法国就丧失了3个高级海军将领,而且都是无人可取代的。
  勇气远不及布律克斯的海军少将拉克罗斯在1805年3月接替布律克斯在布伦坐镇指挥。拿破仑最喜欢的水手、溜须拍马的冈托姆则在布雷斯特取代特律古,结果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42岁的维尔纳夫被提升为中将,在土伦港接替指挥。这个维尔纳夫在阿布基尔湾的战役中曾经不开一炮就弃布吕埃斯中将而逃,后来被证明是个最无能、最无耻的指挥官。可以说他是法国海军历史上的一个耻辱。
  简单说来,从1803年到1805年,经过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的整整两年时间的备战,拿破仑对渡海对英作战“以雪6个世纪的耻辱”仍然丝毫没有成功的把握。没有任何高级海军将领或陆军军官支持他的计划。“如果你没有70%的成功把握,战役就不该打。”拿破仑多年后自己也承认道,但他又说,“然而,即使在显然没有取胜机会的情况下,也要敢于铤而走险,因为战争的性质决定了战争的胜负是从来不可预测的。但是,一旦决定要打,就要打到底,不成功便成仁。”即使拿破仑成功地将一些部队在肯特和泰晤士湾登陆,但距离攻击伦敦还有相当的路程,一定会遭到英国人的顽强抵抗。拿破仑倾全国的财力和资源、掏空法国国库的对英作战计划备受挫折,他要成为征服者威廉二世的雄图大略势必难以得逞。
  拿破仑制定海军方略的方式让人不敢恭维。他的目的是要入侵英国。他知道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建造军港、海岸炮台、全新的舰队和远征军,但是,他在将领的选择和其他方面的所作所为,却常常和他的目的背道而驰。他制订的战略也被证明是有缺陷的。他的计划一变再变,总共变动了9次,可以说是达到了朝令夕改的程度,这使得军中最有才能的将领也感到莫衷一是。
  同时,英国政府早在1803年就对法国可能的入侵严加防范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时拿破仑的新舰队还根本没有组建,海岸的基地也还没有着落。的确,尽管拿破仑发誓要建立强大的国家舰队,但直到次年,即1804年7月2日,他和海军上将德克里斯才向高级将领秘密宣布了他的第一套入侵计划。
  除了第一个计划之外,其后的计划都是要求法国具有庞大的海上力量能从欧洲驶往爱尔兰或加勒比海,将部队在法国殖民地登陆以便进攻附近由英国占领的岛屿并控制英国人的海上贸易通道。其目的是声东击西,将大部分的英国海军力量从法国海岸和英吉利海峡引开。但是,法国的主力舰队却被康沃利斯强大的舰队困在布雷斯特无法动弹,英国海军大臣基思也绝不会放弃英国水域,他们的首要目标仍然是保卫“家园”。海军上将德克里斯最大的疏忽就是没有把这一点向拿破仑解释清楚。加勒比海是英国进行白糖、香料、靛青商贸的黄金水道,英国商人和伦敦对于拿破仑进攻加勒比海极其关注。但他们仍将保卫英国海岸视为首要的目标。由小型英国舰队在安的列斯保护自己的远洋商船队。更加有利可图的黄金航道是从印度和远东经过好望角沿非洲西海岸到英吉利海峡,直抵泰晤士河。如果这条有着成千上万艘英国商船的航道遭到法国人的攻击,伦敦就会破产。经过反复分析,伦敦下达了海军战略,重点仍放在英吉利海峡的防御,强大的英国海军仍然留在海峡。拿破仑无法理解英国人的这类基本概念,他始终没有理解英国人,他也不打算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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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可耻的事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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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的第一个入侵英国的计划可能是最好的计划:计划由海军上将特拉维里率领由10艘军舰组成的舰队从土伦出发前往大西洋,和西班牙的舰队会合,然后前往布伦集结。但是,由于1804年8月14日长期生病的拉图什上将去世,计划没有实施。拿破仑自我宽慰地表示:“任何重大事件中变更总是难免的。”
  从那以后,接下来的计划就越来越糟;也许是拿破仑忘记了两点之间以直线为最短的定律,反而舍近求远,而且主观地考虑了过多的可能性。更糟的是,9月29日,他宣布第二个计划时,委派维尔纳夫接替拉图什的职位——这可以使任何最好的计划都最终成为泡影。
  10月12日,维尔纳夫按照拿破仑的命令,从土伦出发到加的斯收编西班牙军舰归他指挥;然后驶向南美和苏里南,登陆5,600人的部队,然后继续驶向马提尼克岛与从法国来的海军少将米塞司的小舰队会合。他沿途还要攻打一些英属岛屿并登陆一些部队。同时,从土伦将开出另外一支小型舰队向南直驶非洲海岸,摧毁英国在那里的贸易港口,最终目的是攻占南大西洋的一个名叫圣赫勒拿的热带小岛。
  “英国人将会发现自己在亚洲、非洲和美洲四处受敌,”拿破仑雄辩地论证道,“在他们全球商贸水道上的频频出击将使他们感到腹背受敌、难以招架。”通过加勒比和非洲的海上扫荡行动,他们“肯定会忘记这里的防御。这会很容易使他们惊慌……布伦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攻占肯特”。
  这毫无疑问是个大胆的计划,按照计划要在大西洋两岸登陆19万部队。这无疑会给那些地区的人民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拿破仑至此仍然对维尔纳夫的不可靠程度一无所知,而有才干的特律古却仍然待在布雷斯特原地不动,拿破仑盲目地对成功抱有乐观的希望。但预想不到的事又一次发生了:10月8日拿破仑接到报告说英国人截获了他的全套计划。于是,整个作战计划宣布作废。
  随着新的一年的到来,1805年1月,维尔纳夫舰队仍然待在土伦港,踌躇不决。他对拿破仑的整个冒险计划表示反对,并直言不讳地告诉德克里斯他不想再在这种危险的指挥岗位上出头露面了。可是,由于1804年10月的时候西班牙的3艘商船有两艘被康沃利斯的英国舰队截获,其中一艘被击沉,西班牙已经于1804年12月12日向英国宣战。这两个月中,拿破仑感到了沉重的压力。结果,1805年1月4日,塔列朗和西班牙驻巴黎特使唐费德里科·格拉维亚在巴黎签订了法国和西班牙防御协定。西班牙派密使到巴黎向法国承诺将“尽其所有热情”支持法国新盟友(西班牙人说到也做到了)。从此,西班牙舰队跟随法国全力以赴地投入了对英作战。
  维尔纳夫借口缺乏补给、缺乏人员和英国舰队的威逼等,继续采取拖延的办法违抗命令,拒不带领舰队出发执行拿破仑的计划。数周后,1月16日,拿破仑修改了整个作战计划:由米塞司的舰队驶往加勒比海(实际上他已经按照第一个计划到达那里了),维尔纳夫的土伦舰队则运送部队到马提尼克岛登陆进行增援,同时前去增援的还有布雷斯特和罗切伏特的舰队和来自西班牙埃尔费罗尔的舰队。他们的目的是对英国的殖民地进行“报复”,然后根据布伦的命令回到欧洲或是加纳里群岛。
  1月18日,维尔纳夫终于率领由10艘运输船和7艘三桅快帆船组成的舰队,运载着6,000多部队从土伦港出发了。可是,3天后,他的舰队就返回了土伦:他的舰队在海上遭到了风暴的袭击,由于害怕英国人的凶猛拦截,他觉得除了逃命回来之外,别无出路。“如果当时遇到纳尔逊的舰队,”他对德克里斯直言不讳道,“我们是绝对不可能逃脱的。”可是,当时海上并没有一艘英国军舰的影子。
  自维尔纳夫接替了拉图什的指挥权后,土伦港海军的士气就一落千丈。维尔纳夫给德克里斯的秘密报告的确道出了他的苦衷:“请您回忆一下,本人并没有主动请缨,要求掌管土伦海军的指挥权。”他这样开头道,他说这里海军的状况令人寒心:
  我愿意向您指出:一个人可以对今天的法国海军期待的所有一切就只有耻辱和混乱,任何人否认这一点,我认为就是胆大妄为、极端盲目、头脑极其简单……因此,我衷心希望皇帝陛下果断决定不要让这样的舰队再去冒如此的危险,否则,法国的国旗将要受到连累而蒙受耻辱。事实是:如果我们和我们的敌人势均力敌,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击败他们的。而且,在我看来,即使敌人的力量稍弱于我们,他们也能击败我们……我绝不愿意再在这类冒险的失败中成为全欧洲的笑柄……因此,如果皇帝陛下开恩解除卑职的指挥权,卑职将感激不尽。
  德克里斯将这份秘密报告扣下,没有呈交给杜伊勒里宫。倒霉的维尔纳夫继续待在舰队司令的岗位上,但是,德克里斯却无法向皇帝隐瞒维尔纳夫不战而逃的真相。拿破仑对他以前的副官,现在派到维尔纳夫旗舰上去了的劳里斯顿将军说:“我的确相信你的将领不知道如何指挥自己的部下,如果我们斤斤计较几艘船的得失,我们就根本不要出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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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可耻的事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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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拿破仑又废止了1月16日的第四个计划,以3月2日的新计划取而代之:维尔纳夫虽然还是土伦舰队司令,但降级为副指挥官,他的老朋友冈托姆取代他成为司令指挥官。维尔纳夫率舰队前往马提尼克,而冈托姆率领较大的布雷斯特舰队前往埃尔费罗尔和那里的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会合。最终目的仍然一样,然而6月10日到7月10日之间,冈托姆要回到布伦,拿破仑将亲自在那里等候。
  3月22日,正当维尔纳夫准备8天后扬帆出发,变化莫测的拿破仑又推翻了自己在20天前才制定的第五个计划:维尔纳夫将不前往马提尼克,而是直接驶向爱尔兰然后回到布伦,而由冈托姆前往马提尼克然后回来护送布伦的船队。但是,这个第六次修改计划在4月13日又进行了修改:拿破仑决定维尔纳夫不仅要前往马提尼克,而且在法国和西班牙的舰队与米塞司和冈托姆的舰队会合后,由维尔纳夫担任总司令,进行全面的指挥。
  试想,在海军通讯完全靠快帆船的那个年代,如此朝令夕改会导致怎样的混乱是可想而知的:命令常常不能及时送到,即使是最好的海军将领也会感到对巴黎的命令莫衷一是。譬如米塞司就只收到了第三道命令,他3月28日正按照命令从马提尼克驶往法国的拉罗歇尔。两天后,拿破仑的第五道命令,即命令他留在马提尼克等待会合的命令,送到了马提尼克空无一人的海港。同一日,维尔纳夫出发前往西印度群岛。“我走了,亲爱的将军,”维尔纳夫在13日写道,“我的命运女神在朝我微笑,因为我十分需要离开。”
  这次轮到指挥较为重要的布雷斯特舰队的冈托姆给拿破仑带来麻烦了。理论上讲,按照拿破仑的这套计划,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在海上会合并击溃英国的封锁后,可以形成一支具有极大威慑力的由50多艘运兵船和10多艘军舰组成的舰队,回到海峡和英国的舰队决一雌雄。但是结果,尽管拿破仑从杜伊勒里宫屡次严令冈托姆从布雷斯特出发,但他均未能打破英国海军的封锁。几次出海均被英国舰队打了回来。由于风向、强风暴、部队开小差、缺乏有能力的指挥官、军舰需要维修以及英国海军的严密封锁,冈托姆自己说自己简直成了被英国人软禁在布雷斯特的囚犯。
  于是,恼怒的拿破仑几乎每周亲自写信给冈托姆,要求他详细报告问题的所在:“要对我讲老实话,你那里究竟有多少艘船可以准备出海……我究竟能够相信你有多少艘船?”惶恐的冈托姆答道:“我们的船的状况十分可悲,合格的人员数量简直让人感到可怕……如果我们不得不在坏天气航行,我们将处于十分狼狈的境地。”冈托姆抱怨他的人员“都缺乏意志、力量和成功的勇气”——这当然应该归罪于他们的领导,也就是他自己,因为他的职责就是保持自己部下的高昂士气和作战能力。“你不能要求不可能的事情,”无可奈何的拿破仑回答道,“我也不能制造奇迹。”拿破仑仍然不断地催促冈托姆,3月2日他命令道:“尽快扬帆出发,攻击并截获封锁布雷斯特的7艘~8艘军舰,然后直接驶向埃尔费罗尔。”但是冈托姆却无动于衷,他的舰队仍然待在布雷斯特原地不动。
  船已装好舱,他却没胆量,
  将军下令将船帆扬;
  沿布雷斯特海岸遛一圈;
  再回到布雷斯特港把锚下。
  布雷斯特海港的酒店里,他的水手们夜夜唱着奚落他的歌谣,冈托姆再也没有面目在公开场合露面了。
  雪上加霜的是,英国舰队发现土伦的维尔纳夫舰队失踪后在海上展开了追击。当他们发现维尔纳夫的舰队已经越过大西洋时,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即使追到天涯也要将之消灭在海上。
  5月16日,维尔纳夫的舰队驶抵马提尼克。维尔纳夫还是表现得十分消极,他甚至拒绝执行海军部长的命令将劳里斯顿和他的一万多部队送上岸。直到5月30日,顽固的维尔纳夫的军舰仍然停泊在港口外风平浪静的热带海面上。就在这天,一艘快帆船由法国驶来,带来了拿破仑4月13日制订的第七个入侵计划的命令。接着,6月4日,海军少将马贡的另外两条船来到马提尼克与维尔纳夫这里的法西联合舰队会合;而维尔纳夫不知道就在这天,纳尔逊的地中海舰队开到了巴巴多斯的卡莱尔湾。直到一周后,即6月11日,维尔纳夫才得知这个消息,那时他已经率领着舰队朝空旷的大西洋和埃尔费罗尔方向驶去。
  维尔纳夫逃脱了纳尔逊的追击,但没有逃脱另一场灾难。7月22日,在距离埃尔费罗尔还有90英里的地方,维尔纳夫的舰队遇上了英国海军司令考尔德指挥的15艘战舰的舰队。借口没有风和浓雾迷茫,维尔纳夫14艘战舰中有11艘成功地逃出了英国军舰的大炮射程之外,而让格拉维拉和西班牙舰队首当其冲和英国舰队展开了激烈的海战,损失了两艘西班牙战舰。考尔德是个喜欢自吹、在英国议会有个颇具影响力的亲戚的、出色的舰队政治指挥官,虽然他有15艘战舰,却放过了法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一马,让它们逃回了费罗尔港。为此,考尔德后来受到了军事法庭审判,并被撤销了司令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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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可耻的事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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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尔纳夫于8月1日逃回自然的避风港费罗尔,而7月26日,拿破仑发布了他对第七道命令作出修改后的第八道作战命令,他亲自指示维尔纳夫:“驶往加的斯。”
  在卡地兹和费罗尔集中西班牙军舰后应回到布雷斯特港外,从那里开往布伦。只要你能够控制海峡3天,则凭上帝的帮助,我将断绝英国的生存……仅凭你的行动就能使我们成为英格兰的主人。
  8月1日,维尔纳夫接到了拿破仑的第八道修改命令。至少朝北驶往布伦的计划没有变。维尔纳夫在马提尼克长期停留期间居然一直没有给自己的舰队增加淡水和给养,不得不在接到拿破仑的这项命令后才做这件事。现在他已经集中了27艘战舰,当成千的水手和一些高级将领正在忙于准备航行之际,维尔纳夫将自己关在他配有80门火炮的双层甲板的旗舰的整洁船舱里开始给海军部长写信。8月10日到11日,27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开始起航回到布伦,拿破仑这才接到有关7月22日海战以及维尔纳夫在马提尼克表现的详情的密报。
  “为什么这个维尔纳夫在他自己的报告中对这些事只字不提?”受到愚弄的拿破仑惊呼,“他还竟敢将责任推到西班牙人身上?他们在这场海战中像狮子一样勇敢!”直到这时,已经从巴黎赶到布伦的拿破仑才知道不仅费罗尔海战法国吃了亏(起先他还命令在海峡鸣放礼炮以表示对法西联合舰队致敬),而且维尔纳夫拒绝执行将12,000人的部队在马提尼克送上岸交给劳里斯顿的命令。拿破仑称维尔纳夫使他的马提尼克岛计划受到了破坏,而且率领着庞大舰队在海战中逃之夭夭——这一切都是由于这个“不可信的维尔纳夫”造成的。拿破仑称维尔纳夫是个“斗鸡眼”——在他看来敌人的力量总是实际存在的一倍。雷耶对拿破仑的妹夫缪拉抱怨道:“这就是我们的海军,本来可以给英国人以致命的打击,可是结果却一事无成。”维尔纳夫的法西联合舰队始终没有在布伦出现,如果维尔纳夫的法西联合舰队能够按照拿破仑的计划、哪怕晚一个月赶到布伦,由47艘军舰护送渡海船队入侵英国,将会使英国人难以招架。拿破仑只有眼睁睁地扼腕叹息:“(现在,英国人留在海峡)只有24艘军舰……多好的战机啊,如果我手下有一个真正的将才的话!”
  早在1804年7月20日拿破仑到达布伦时,就对平底炮舰能否经受海上风暴产生怀疑。在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之际,拿破仑命令舰队司令布律克斯举行渡海演习。布律克斯拒不执行命令。皇帝龙颜震怒,将布律克斯召来质问:
  “你为什么拒不执行我的命令?”
  “陛下,您自己就可以看出此中原因——您总不会在这种气候条件下,毫无必要地用士兵们的生命去冒险吧?”
  “先生,我已经给你下了命令,后果如何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陛下,恕我不能从命。”
  “先生,你太无礼啦!”拿破仑手持马鞭,恫吓地走向布律克斯。
  “陛下,请您克制一些!”布律克斯后退一步,手按剑柄。拿破仑身边的人起先还乐得看热闹,现在都吓呆了。
  拿破仑扔掉手中的马鞭,说:“24小时内你必须离开布伦,去荷兰报到。马贡副司令将会立即执行我的命令的。”
  于是在风暴中进行了演习。许多炮艇被海浪掀翻,落水的水手在恶浪中挣扎,向礁石和海岸游去。据官方报道有30艘炮艇损坏或沉没,31人溺水死亡。但拿破仑的官方报道的损失总是大大缩小了的数字,实际上,据英国人第二天的观察,至少有400多名水手和士兵死亡。
  在拿破仑致约瑟芬的一封信中,我们可以读到拿破仑对海上事故完全不同的描述:“场面真动人,警报轰鸣,信号灯将海岸照得通明。在波涛汹涌、风浪怒号的海上,人们紧张地通宵抢救遇难者……在海洋和黑夜之间,人们怀着善意祈祷,没有人死亡。黎明时,人艇全部得救,我才上了床……目睹了这场浪漫、诗意的情景,简直就像一场悲壮的梦。”显然,拿破仑的宇宙观是和别人不同的。
  随着拿破仑入侵英国计划的屡受挫折,法国人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要进行这场战役。1805年夏天,一直对法国入侵严加防范的英国人也开始怀疑法国皇帝的意图。《泰晤士报》上还登载了一首嘲笑法国人的打油诗,题名为《拿破仑在布伦的独白①》:
  入侵还是不入侵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是默默忍受英伦三岛射来的毒箭
  还是挺身率领我的部队打过彼岸
  结束这无涯的苦难
  进攻,粉碎他们——入侵——战斗
  战斗,我就完了,法国的光荣
  万民的祝愿就全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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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可耻的事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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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正中英国人的下怀
  战斗——等于宣布失败
  哼,障碍就在这里
  因为当我们失败时,将会是一场怎样的噩梦
  ……
  8月11日,拿破仑34岁生日的前4天,在费罗尔港抛锚的维尔纳夫给他的朋友德克里斯写了一封毫不留情的信。他认为这次冒险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在巴黎的‘水手们’(指拿破仑等)的指挥是盲目的、愚蠢的并应受谴责的。”此外,他坚持法国也不能依靠西班牙,他们缺乏基本的海上指挥要素;而他自己的人也由于缺乏海上作战经验而不比他们强多少:
  没有任何时候比我离开土伦后感到的不愉快更加不愉快的了……我不想隐瞒,我相信我们根本没有赢的可能……老天,请让这一切结束吧!
  关于要求他向北驶往布伦的命令,维尔纳夫说:“我就要起航,根据情况,我将驶向布雷斯特或者加的斯。”8月14日,维尔纳夫率领法西联合舰队开向布雷斯特港。途中,他接到情报:因英国舰队正在前方拦截联合舰队。优柔寡断的维尔纳夫惊慌失措,急令舰队退往西班牙的加的斯港暂避。等他得知这一情报不实时已经为时太晚,英国舰队真的赶到了,将加的斯港严密封锁起来。维尔纳夫的法西联合舰队再也无法出海了。
  维尔纳夫的报告在8月22日完成,9月2日送到巴黎,直接交到了德克里斯手里,德克里斯未敢拆封就交到了杜伊勒里宫拿破仑在二楼的书房。
  “什么海军!什么将领!一切牺牲都白费了!”拿破仑咆哮道,“这简直就是叛变……维尔纳夫是个最坏的无赖。他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不惜牺牲一切……不要再对我谈到这件可耻的事情!绝不要再让我想起那个可悲的懦夫的存在!”
  接下来,在10月21日,英国海军在特拉法加海战中重创法西联合舰队,英国海军司令纳尔逊在这次海战中弹身亡。在海战中毫发无损的维尔纳夫被英国人俘获,关进了英国监狱。从此,法国海军一蹶不振,不再对英国海岸构成威胁,从1803年到1805年持续了29个月的海峡紧张局势结束。在这场海峡拉锯战中功勋卓著的英国海军上将康沃利斯也遵照命令从他的旗舰退休,他的名字很快就被历史和不知感恩的英国人遗忘了。
  拿破仑得知法国海军史上的惨祸时已经不在巴黎,而在奥地利的战场上了,但是早在8月26日他就对维尔纳夫和他的舰队失去了任何希望。29日,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拔营,向东进发。拿破仑在盛怒之下,朝英国海岸最后凝望了一眼,率领大军前去获取可以补偿10个特拉法加败绩的一系列辉煌的军事胜利,只是他的“断绝英国的生存”的梦想再也没有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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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波拿巴的插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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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嫉妒约瑟夫1800年10月签订法国和美国通商和友好条约的盛大场面,且更加羡慕约瑟夫的那座可以骑马打猎并招待各国来宾的广袤庄园,这是他在吕埃-马迈松无法做到的。为了补偿这个缺憾,他买下了与马迈松毗邻的一片叫比塔的林地。几乎对一切生活乐趣都感到麻木的拿破仑对这片林地十分喜爱,并不是因为这里有黄金、首饰、陶瓷、名画或是女人,而是因为他在这里可以成为一个这片领地的领主,这是他以前所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拿破仑带上了约瑟芬、洛尔·朱诺和布列纳,乘坐着敞篷四轮马车前往这片新的领地。这片领地位于马迈松城堡和塞纳河之间,要越过小河和深邃的山涧。即使在平坦的道路上乘坐马车也会感到紧张的约瑟芬,在马车朝深谷山涧飞驶而下时吓得尖叫起来。拿破仑对约瑟芬因一点小事就神经紧张的毛病感到十分头疼,他命令车夫继续赶路。含着眼泪的拿破仑夫人则命令车夫在山涧前停下。车夫看了一眼正在骑马趟过山涧的拿破仑,又看了一眼已经在大哭的约瑟芬,感到莫衷一是。发怒的第一执政见状又回过头来再次命令车夫前进,车夫犹豫不决时,愤怒的拿破仑挥鞭朝他打去。
  约瑟芬仍然全身发抖,无论怎么安慰都不起作用。急于要带大家去看看他的新领地的拿破仑对于他的妻子败了他的兴十分气恼。结果那天他们一行很晚才赶到林地。不过,这一路上的不愉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几周过去了。“我们过着愉快的生活,夏天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只有17岁却快要当母亲的洛尔·朱诺这样说道。他们在一起玩纸牌,当然从来不是为了赌钱,拿破仑自然总是赢家。他有时也下棋,他的棋艺很差。当他们在玩一种以吃牌和得分最少为胜的纸牌reversis(一种纸牌名)时,拿破仑会吵吵闹闹地作弊耍赖。一旦赢牌,他会像个孩子似的开怀大笑——“鱼都在我的手里!谁要到我这里来买鱼吃?”其实别人为了讨好他故意输牌,但第一执政很满意。
  夏日显得漫长,特别是约瑟芬离开领地到波洛比尔山治疗神经衰弱的6个星期更是漫长。马迈松有女主人在时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现在变得寂寞难耐。特别是朱诺将军(他是拿破仑的副官,但人在巴黎)的年轻新娘,这里只剩下奥坦斯、她自己和第一执政,日子过得枯燥无味。她想离开,但拿破仑不同意。洛尔感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镀金的笼子里了。
  在约瑟芬回来之前几个星期的一天黎明。“一天早上,我正在熟睡,突然被我身边的声音吵醒,并看到第一执政在我的床旁。”洛尔·朱诺回忆道。“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揉了揉眼,这引起了他的大笑。”“我们聊一聊。”拿破仑在床旁的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说道。他将一卷信件和报纸放在她的床上,整理起来。他和她聊了一些她并不了解的人。一个小时之后,大厅里的钟敲了6下。他站起身来,收拾好文件,在被子里捏了一把她的脚,笑了笑,唱着歌离开了。他唱歌的声音又长又尖,和平时说话的洪亮的声音截然不同——
  不,不,那是不可能的
  我可爱的小女孩
  难道你不可爱吗?啊,是,你的确可爱!
  这是拿破仑的诱惑。但是这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这只是偶尔一回?仅仅在早上?一天之中的其他时间平安无事。
  第二天早上,洛尔又被敲门声吵醒,第一执政走了进来,和昨天一样手里拿着信件和报纸。赞美了她那“如同珍珠般洁白的牙齿”后,他坐了下来开始读报纸。看完报纸后,“第一执政又隔着被子捏了捏我的脚,唱着歌离开了我的房间”。洛尔决定要制止拿破仑的这种行为,叫来了自己的侍女,没有做任何解释就禁止她的侍女再给任何一大清早就来敲门的人开门。当侍女问倘若来访者是第一执政又该如何是好时,她回答:“我不愿意一大清早就被任何人——包括第一执政——吵醒。按我说的做!”
  又一天过去了,拿破仑没有提到他前两晚上的事情。洛尔变得焦虑和不安。“我发现在马迈松森林没有乐趣……我每晚都悄悄流泪。”度过了难以入眠的第三个夜晚之后,她撤回了外面一道门的钥匙,将钥匙藏在她的卧室。过了一会儿之后,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了,满面怒容的第一执政站在门口。
  “你是否害怕遭到暗杀?明天我们要到比塔林地去打猎,”他提醒她道,“我们一大早就要出发,我将亲自前来叫醒你,你又不是生活在一群鞑靼人中间,别将你自己锁得这么严实……再见!”她后来发现拿破仑是用他的备用钥匙将她卧室的房门打开的。
  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在此时,她的丈夫从巴黎因公赶来晋见拿破仑,这使她感到惊喜并如释重负。拿破仑请朱诺一起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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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波拿巴的插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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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执政情绪非常好,整个晚餐时都和蒙日开玩笑,让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贸易风的性质……”晚餐后,他们和以往一样玩撞球,然后洛尔和拿破仑下棋。
  但是,当朱诺准备离开他们回到巴黎总部的时候,洛尔将丈夫叫到一旁,要求朱诺将她带回去。开始,“他还以为有人欺负了我,他大发雷霆使我害怕”。后来,朱诺渐渐冷静了下来,洛尔给他解释只不过是她想回家去看看妈妈,她有点儿想家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事。夫妻俩谈了很长时间,但朱诺还是拒绝将她带回去。失望之下,洛尔又要求朱诺陪她过一夜;朱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同意了。
  次日凌晨,她卧室的门又被吵吵闹闹地打开了,脚步声朝她的床走来。“什么,还在睡懒觉吗?朱诺夫人?今天要去打猎呀!我不是告诉过你——”当他撩开帘子看到朱诺时,他惊呆了。睡眼惺忪的朱诺用一个胳膊肘从床上撑起来惊异地看着第一执政:“怎么,将军!您这么早闯到一个女士的卧室里来干什么呀?”
  拿破仑急中生智地说:“我来叫醒朱诺夫人去打猎的……可是……”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和瞥了一眼洛尔之后,“可是,我发现她有一个比我更好的闹钟在身边。”随之进行了一场随便的闲聊,朱诺被邀请参加打猎。等拿破仑离开卧室后,头脑简单的朱诺说:“这是一个值得赞美的人!”
  在打猎的过程中,拿破仑将洛尔乘坐的马车挡住,他在坐骑上弯下腰冲她生气地嚷道:“你认为自己很聪明是吧?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留你丈夫在这里过夜?”
  “我的解释清楚而明白,将军。我爱朱诺,我们已经结婚,我认为一个丈夫和他的妻子在一起过夜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他们之间的谈话变成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她直言不讳地指出:“昨天早上,你到我房间来的方式是很不恰当的。”
  “够啦!”当他们接近大伙儿时,他用力拍打着车身,打断道。“闭嘴!”他对她大声吼道。
  当他们接近打猎的人群时,拿破仑坚持要她向他保证不让朱诺了解他们之间“愚蠢的事情”。“老天爷!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对你这样一个了解朱诺的人?他动起怒来就是个奥赛罗呀……”她明确地告诉他,朱诺如果得知这件事肯定会和他决斗并杀死他的。当拿破仑准备骑马离去时,她向他伸出了手,可是“他拒绝和我握手”。“将军,我已经要朱诺将我带回家去,”打猎回来的路上,她告诉拿破仑,“所以,你可以收回我占用的那个房间,我不再需要了。”
  尽管后来朱诺对拿破仑忠心耿耿,可拿破仑一开始就对朱诺抱有复杂的感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着扭曲,朱诺绝对不可能被册封为元帅了,不论他是否够格;而且从此以后,拿破仑和朱诺夫人之间的关系也处于彬彬有礼而冷若冰霜的微妙境地。
  马迈松的氛围十分特别,有点儿像世外桃源。拿破仑在这里居住时,时间仿佛停顿了,正如拿破仑年轻的新秘书梅内瓦尔①说的:“他感到自己在这里的家长地位十分有趣而新鲜。在这里,拿破仑像所有其他做父亲的人一样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能让拿破仑感到在战场上一样的满足感的惟一地方就是马迈松的花园。”布列纳这样说。在这里,约瑟芬的表现也最受到她丈夫的喜爱,在她喜欢的花园里,她采折花朵或是画画。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忘记她耗费巨大的轻松歌舞剧,至少是暂时的忘记——包括埃及战役中欠下的1,200万法郎的债务(拿破仑只为她偿还了30万法郎)和25万法郎的珍珠项链,为了不让拿破仑知道了生气,这笔款子由贝尔蒂埃挪用军队准备在意大利建造医院的款子予以偿还了。
  “除了对快乐的希望之外,他拥有他所需要的一切……所以他也算是一个快乐的人。”布列纳评论道。“然而,他过于凌驾于别人之上,使人敬而远之,”他的秘书兼读书时的老朋友接着说,“我能保证拿破仑一旦离开政治世界,能够十分敏感,能够表示出同情心。他非常喜欢孩子……他能够十分亲切并且对人类的弱点表示出宽容。”
  洛尔·朱诺和马迈松的另一个事件也有关系,这件事她的丈夫是见证人,它揭示了拿破仑复杂性格的另外一个方面。
  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步行来到庄园的大门口,要求晋见第一执政。在和拿破仑的3名副官,即德拉居、迪洛克和朱诺谈过之后,他仍然受到怀疑;由于他执意要求见到拿破仑,因此终于惊动了拿破仑本人。
  从这个年轻人的外表和谈吐举止看显然是个有教养的绅士甚至是个贵族,他要求进新近扩建的巴黎综合工科学校,但缺乏入学需要的正式课程记录。负责审查入学申请的博絮没有录取这个年轻人,因为他事实上几乎没有上过学,他的知识完全是他知识渊博的父亲传授给他的。这对于自己就是在大革命的课堂中成长起来的博絮来说却是不可接受的。年轻人没有完全放弃希望,他徒步跋涉来到马迈松请拿破仑本人裁定。“我相信如果他能亲自问我一些问题的话,他就会做出正确判断的,他会发现我是符合入学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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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波拿巴的插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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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这事仍然感到有点儿怀疑的迪洛克还是将此事通报了拿破仑。“这么说来这个热情的年轻人要我亲自考考他吗?”他摸着下颌,微笑道,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考虑着这个不寻常的请求。然后他问迪洛克:“他有多大?”“大约17岁到18岁,将军。”“让他进来。”几分钟后年轻人被带到了拿破仑的书房。
  “好吧,年轻人,你希望我考考你,是吗?”这个年轻人由于过于激动竟一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拿破仑见到这个孩子过于激动,就让迪洛克将他带到隔壁房间冷静一会儿。半小时后,他再次来到拿破仑的书房。这次这个年轻人可以说话了,他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是欧仁·德克瓦勒内,他的父亲是个数学家,他从小受到父亲的教养。接着,拿破仑开始考问他一系列较有难度的问题。这个年轻人竟毫不吃力地一一作答,拿破仑十分满意。于是,第一执政挥笔写下了一张条子,他嘱咐年轻人将这张条子亲手交给博絮先生。不知说什么好的年轻人对拿破仑千恩万谢之后便离去了。“你们看到这个年轻人了吧?”拿破仑对朱诺说,“如果我的手下有1,000个像他这样的年轻人,那么征服世界就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容易了。”
  匆忙回到巴黎,这个年轻人回到了综合工科学校。他走进博絮的办公室,默默无言地将拿破仑的条子交给了博絮。傲慢的博絮读了条子之后,张大了嘴巴,条子上写的是:“博絮先生应准许欧仁·德克瓦勒内入学。本人亲自考查过他,认为他完全可以入学。拿破仑亲笔。”
  没有人可以和拿破仑争论。事实证明,德克瓦勒内是个极好的学生,后来成了一名事业有成的桥梁和道路工程师。
  无论是在杜伊勒里宫、圣克鲁宫还是在马迈松,拿破仑都在日理万机之余可以得到充裕的睡眠。
  “他是个永远不知疲倦的人,无论是在马背上还是在战场上,或是在他的办公室或花园里都是如此,他有时可以不知不觉地走上五六个小时。”他经常在这种漫长的沉思过程中将布列纳叫来,口授他最重要的计划、命令和决定。
  当他在马迈松城堡工作时,布列纳每天早上7点准时将第一执政叫醒,在侍从的服侍下进行洗浴。他常常要花2个小时进行洗浴(在即将签署亚眠和约时他在浴缸里泡了6个小时),布列纳会给他读新近英文和德文报纸的翻译稿。然后,他的侍从为他剃须并梳理他稀疏的棕色头发。
  在他的书房里,拿破仑会专注于工作,阅读秘书头天晚上准备好的信件、请愿等文件。然后他会接见请愿者,尽管能够在马迈松得到他接见的请愿者很少。不安定的拿破仑有时会坐在他秘书布列纳的桌旁,使他的秘书手足无措。偶尔,第一执政兼法国海陆军总司令拿破仑会和布列纳开一些恶作剧的玩笑。他后来的秘书梅内瓦尔也有过同样的感受。一般情况下,拿破仑会让他的秘书自己工作,他会用假声唱上几句他最喜欢的歌剧的调门(虽然他对音乐没有多大兴趣),同时用一把小刀在木椅子的扶手上刻画。到了10点,仆役长会来通知:“请将军用午餐。”他通常和蒙日、贝托莱以及他的副官们在一起用餐。拿破仑最喜欢的菜是普罗旺斯式的童子鸡。晚餐也很早,一般在下午5点。
  在拿破仑执政的早期,他通常在马迈松度过周末,星期日是娱乐的日子,尽管拿破仑讨厌和约瑟芬一起开音乐会。约瑟芬和她的丈夫不同,有一副美妙的歌喉,喜欢歌剧;她最喜欢的乐器是竖琴,虽然只能拨弄一两首曲子,但却经年不厌其烦地弹拨着。1802年春天,那不勒斯的作曲家乔万尼·巴塞罗应第一执政之邀请来到巴黎,虽然巴塞罗每周周末都在马迈松城堡为拿破仑和他的宾客演奏,而且在法国逗留期间还写下了一部名叫《太平盛世》的歌剧;虽然他从拿破仑手里得到了丰厚的俸禄,但不久他还是回到了宁静迷人的意大利故乡。另外一名从意大利来到巴黎的艺术家是安东尼奥·卡诺瓦,他为拿破仑制作了许多雕塑作品,包括拿破仑和波利娜的大理石雕像,但他也很快就离开了法国。拿破仑的法国和他们的气质不合。
  马迈松最盛大的活动就是演剧,每个人几乎都要直接或间接地参与进来。约瑟芬授意建造了一座能够容纳200人的剧院,拿破仑就是座上客之一。看演出是拿破仑和约瑟芬能够共同享受的少数爱好之一。他当然不会同意她和他讨论政治问题。“让她做做针线活儿。”他会这么说,并挥挥手。
  看戏剧还是全家喜爱的活动。拿破仑对于巴黎剧院的演出有着严格的审查,法兰西剧院、法兰西喜剧院甚至歌剧院的每一部演出作品他都要严格审查,特别是伏尔泰的悲剧,拿破仑认为严肃的剧本会对观众起到鼓动的作用。而戏剧或是滑稽剧则没有多大的思想危险性。拿破仑最欣赏的剧作家是高乃依,拿破仑认为他的作品既有严肃性又有感知性。“他对人的心理有着深刻的理解,他的政治观点也非常深刻。”拿破仑这样评论道,“如果像高乃依这样的人能活到今天,我会让他当我的首相。”在马迈松就经常上演高乃依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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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波拿巴的插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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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马迈松演出戏剧经常请当代有名的戏剧家做导演,演出者包括约瑟芬的孩子欧仁(他最喜爱的角色不过是个侍从而已)和奥坦斯、布列纳、劳里斯顿将军(拿破仑有野心的副官之一)、德农(卢浮宫的侍卫长)、将军的夫人们,偶尔还有拿破仑的妹妹,甚至包括骄傲自大的埃莉萨。
  1802年,梅内瓦尔接替布列纳成为拿破仑的机要秘书,第一执政赞扬他“工作作风简练……我发现他具有耐心、宽容、很好相处、不苛求……”(年轻的梅内瓦尔可能是惟一被拿破仑赞扬为“好相处”和不苛求的人)。
  虽然拿破仑在马迈松过着悠闲的生活,散步、观赏由约瑟芬收集的稀有的植物花草和动物,包括有名的埃及瞪羚(他习惯给它喂鼻烟);但是,只要他一离开,大家都特别高兴。布列纳和大家一样,觉得和优雅、柔弱、和蔼的约瑟芬在一起要容易和快乐得多。主人不在时,大家也要欢快得多;拿破仑一回来,一切立即不一样了。拿破仑也对此心知肚明。“哎,伴君如伴虎啊!”布列纳说,他在拿破仑身边度过了11个旋风般的年头。
  拿破仑有一天问丰塔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他们会怎么说?”这位建筑家无言以对,拿破仑于是自己回答道:“哼,我来告诉你。他们会这样说,‘啊!我们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这就是他的下场,我们终于解脱了。’”
  拿破仑常常喜欢滔滔不绝地发表长篇大论,连很有耐心的布列纳有时也说他“话太多了”。当然他的表达能力有时也有一定的问题;但有时候,他蓄意出口伤人,特别是对女人。“他很少说女人的好话。”布列纳说。拿破仑会说她们的手臂太红或是她们的发式太难看或是他不喜欢她们的服饰等等,他有时会突如其来地询问房间里每个女人的年龄,他经常当众说出她们丈夫的情妇来羞辱她们。他从来不愿承认自己的错。发怒时他会捏着拳头,以拳脚相加相威胁,他对贝尔蒂埃就不止一次动粗。他会用鞭子教训不服从命令的车夫。事后他会后悔莫及对受到伤害的人赏以黄金,而且十分慷慨(例如贝尔蒂埃就因此成为法国的首富),但这样做大大地损害了爱、友谊、尊重和忠实感。
  拿破仑对于比他更出风头的人十分嫉妒。克勒曼将军在马伦哥战役的转败为胜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拿破仑很少提及此事,也没有像提拔一些不该提拔的军官那样提拔他。达武元帅在奥尔斯塔特战役中的功劳也是在多年后才得到奖赏。战功卓著的热罗姆和莫罗也经常在公开场合遭到贬低。
  拿破仑对布列纳抱怨道:“我知道我没有真正的朋友。”然后他又说:“‘友谊’是个毫无意义的词语。我不爱任何人。不,我甚至不爱我自己的兄弟;当然,约瑟夫是个例外。”但是,却有人狂热地愿意为他献身,开始是拉普和马博特,后来是梅内瓦尔和拉纳,而无出其右者非朱诺莫属。
  拿破仑总是不时地使人感到困惑,他不断地发动战争:和朋友的战争、和邻国的战争。他多年来命令无数男儿开赴前线,马革裹尸;这个人在同一场战役中会对自己的将领下达多道自相矛盾的命令;这个人会对自己的部下拳脚相加;这个人会去解救一个贫穷的家庭,但也会对一个无助的怀孕女子如热罗姆的美国妻子大肆侵扰,或是对一个荷兰小国进行毫不留情的压迫。“有流言说皇帝陛下疯了,虽然没有人真正相信,但却没有人对此说法感到真正的吃惊。”当传言说拿破仑请了维也纳著名的精神病医生给他看病,沙特奈这样评论道。
  拿破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伙伴的叛变,他对这样的人会疯狂地加以打击。他的同班同学、秘书布列纳就遭到了这样的厄运。布列纳十年如一日地为拿破仑效劳,现在却宣布因健康原因辞职。
  1801年春天,他首次告诉拿破仑自己身体不好。拿破仑打趣道:“布列纳,医生说你活不到一年了!”但是,一切并没有改变,布列纳仍然终日操劳过度,没有自己的家室和家庭生活。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
  1802年2月27日,拿破仑命令布列纳给塔列朗送一封信。宫廷里有的是信差,但布列纳接受了这个任务。第二天当塔列朗来到时,说他没有收到拿破仑的信(事实上他星期六晚上没有在家里过夜)。拿破仑当着塔列朗的面召来了布列纳,要他对此作出解释。布列纳作了解释,拿破仑对塔列朗出门不给自家仆役说明去向的做法十分气恼,但他却将满腔怒气一古脑发在了布列纳身上:“滚出去!你这个白痴!”这时,并非由于自己的过错而遭到谩骂的布列纳也火了,他当场提出辞职。
  拿破仑后来叫迪洛克通知布列纳同意他辞职。布列纳很高兴,但是当迪洛克陪他在晚上8点到第一执政面前时,拿破仑又一次对他破口大骂:“好吧,他妈的,既然这样,你就滚吧!”布列纳气得发抖,离开了拿破仑,在外找了公寓临时住下。次日,拿破仑恢复了理智,召回布列纳与他告别,问他今后想任什么职务。当布列纳表示想当护民官时,遭到拿破仑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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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波拿巴的插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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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星期三,当布列纳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杜伊勒里宫时,下午4点又一次被召见。接见他的有拿破仑、约瑟芬和奥坦斯,气氛非常友善,两个女子苦苦恳求他留下继续为拿破仑工作,但是布列纳决心已定。后来,当布列纳正准备离开杜伊勒里宫时,迪洛克来到他的身边。“亲爱的朋友,他要你留下。我请求你,别固执了,看在我的面上。”布列纳勉强接受了他的请求,回到了拿破仑的身边。这是他一生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得胜的拿破仑邀请他和他们全家一起共进晚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于是布列纳的如牛负重的生活又开始了,他“发自内心地后悔”自己真不该吃回头草。他后来才知道,拿破仑是找他回来接着工作直到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没有任何人可以随便离开拿破仑扬长而去的。拿破仑最后物色到了梅内瓦尔。“他是一个出身很好的年轻人,工作努力,处世温和且言行谨慎。”布列纳这样评论道。拿破仑找到梅内瓦尔之后就赶走了布列纳。“他绝不会忘记他曾经胆敢离开我……我在等待着君子复仇的一天。”但是,背离拿破仑而去的人是从来无法轻易脱身的。他现在就在煽动布列纳身后的邪恶谣言,有人指控布列纳挪用了政府的资金用于股票交易所——布列纳投资股票交易所是事实,但说他动用政府的钱则完全是捏造。
  1803年4月20日,布列纳被突然召进圣克鲁宫,迪洛克被迫指控布列纳盗窃政府资金,从海军金库挪用10万法郎!布列纳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怒火中烧,给拿破仑写了一张条子要求立即见他。迪洛克拿着条子离开了,过了不久他回来了。
  布列纳:“怎么样?”
  迪洛克:“冷静点儿。他要我告诉你这是一个错误。有人在他面前诬告了你。事情过去了——别再为这事烦恼了。”
  事实上,布列纳在经济上是清白的,从来没有动用过政府或国库一分钱。而且,他有权动用的也只有他办公室里的那个拿破仑的钱柜。拿破仑自己也清楚,布列纳是一个诚实的人。但是,更糟的是,布列纳被指控和贝尔蒂埃、约瑟夫·波拿巴以及其他人一起利用职权操纵证券市场。事实上,布列纳对这种复杂的经济行为毫无兴趣;他的问题充其量不过是由于缺乏经验和指点,他的投资往往是不明智的。
  拿破仑在有些时候是非常健忘的,他忘记了他的这个朋友在自己尚是一个年轻的贫穷军官的那几个月里曾经给了他多少无私的帮助。
  他仍然没有放过布列纳。拿破仑派人到他送给布列纳的在鲁埃尔的宅子里,将原来送给布列纳的所有家具全部搬走,布列纳夫人只能伤心流泪,拿破仑也没有信守给他的前任秘书找一份工作的诺言,布列纳只有携妻离开法国,最后在德意志安家。没有拿破仑这个靠山,他是找不到工作的,因为人人都要看这个伟人的眼色行事;而没有工作,布列纳既不能偿还债务也不能给家庭提供衣食温饱。拿破仑继续对布列纳施加压力,直到多年以后,他才被任命为法国公使。居住在多雾而阴冷的德意志北方城市汉堡,布列纳健康恶化,一贫如洗,十分潦倒。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拿破仑给布列纳委任的这个差使,因为在1800年第一执政从自由帝国城汉堡强征了400万法郎,理由是英国人在这里逮捕了两名持有法国护照的爱尔兰奸细。汉堡出于害怕法国的军事报复支付了这笔钱,但是这笔款子没有到达法国国库。拿破仑将这笔钱全部私吞了,用来为约瑟芬还债和他的家人私分——而这个人却称布列纳是贼!
  拿破仑一生的事业中,还残酷地虐待了其他几个不幸的牺牲者和他们的家人。包括前海军部长皮埃尔·富法特,他不断地给他降级;他的科西嘉政治宿敌和以前家中的客人,普佐·迪博格,被不断地调换职务,最后任命他为驻沙皇亚历山大治下的俄国的大使(这是一个不会受到拿破仑威胁的差使)。拿破仑对荷兰的蹂躏也从另一个侧面体现了他的乖僻性格。多年后,他的第一侍从康斯坦由于拒绝抛妻别子随拿破仑背井离乡而遭到他的报复也是一例。皇帝在公开场合也是将他称为“贼”,而“赃款”的数额也和布列纳的不谋而合,而最典型的还是他对伊丽莎白·帕特森的仇视。
  拿破仑19岁的弟弟热罗姆于1802年参加了法国海军,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恶少”的名声。次年,他在西印度群岛服役时,私自离开舰队前往美国,在弗吉尼亚的诺富克登陆。在他访问华盛顿期间,法国代办皮雄给了热罗姆一大笔钱并将他介绍给社交界。不久,他应邀前往巴尔的摩,在那里热罗姆结识了当地社会名流以及当地富商威廉·帕特森的女儿,美丽可爱的19岁少女,号称“巴尔的摩美女”的伊丽莎白·帕特森,以及他的爱尔兰妻子多卡斯·斯皮尔。吉尔伯特·斯图亚特为伊丽莎白画的肖像证实了她本人实际上比肖像更美,她的身材迷人、容貌高贵、秀外慧中,有着棕色的眼睛和黑玉般的秀发,更不用说她那人见人爱的迷人性格了。两人一见钟情,热罗姆向她求婚。她的父母同意了,并定于1803年11月3日签订婚约。然而,皮雄指出,根据新颁发的拿破仑的法典(1803年3月27日颁发)未到结婚年龄的热罗姆需要得到他母亲的同意。被溺爱坏了的热罗姆从来不喜欢有任何约束,他将此事拖了下来。作为一名海军军官,他的薪水很少,他的哥哥每年给他6万法郎的津贴。但是败家子热罗姆在美国的头3个月就花去了8万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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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波拿巴的插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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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热罗姆悄悄地准备自己的婚事。12月25日,皮雄收到一封信:“先生,在热罗姆·波拿巴的要求下,我荣幸地通知您,他与帕特森的婚礼已于昨夜举行……”信上要求再支援几千美金的现金。
  参加婚礼的只有少数几个证婚人,包括伊丽落白·帕特森的父母、她的哥哥罗伯特和巴尔的摩市市长。婚后,罗伯特亲自到巴黎向波拿巴家族送交结婚的文件,受到了吕西安的友好接待——他正在准备的第二次婚姻遭到了拿破仑的强烈反对。事实上,吕西安、约瑟夫、路易和太夫人都对热罗姆的婚姻给予了良好的祝愿。只有拿破仑不同意。他希望自己的兄弟姐妹和欧洲最有势力的贵族联姻以建立他自己新的王朝,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不得不接受“旅店老板的儿子”为卡罗琳的丈夫,而吕西安则娶了一个“淫荡的女人”为妻;而热罗姆的妻子不仅是个平民的女儿,而且是个“新教徒”。“告诉帕特森先生,我们的母亲和我们的整个家庭都一致同意这件婚事。”吕西安写道,“第一执政目前不同意我们的意见,但他必须考虑整个家庭的意见……我们大家对这件婚事都感到非常高兴和骄傲。”
  “我希望你同意我的选择,”热罗姆给家里写信道,“你知道,我亲爱的母亲,我们必须服从命运的安排,而命运是既不能避免也不能预见的……我期待着将我的妻子带回来让您看看,现随信附上她的肖像一幅……”
  4月20日,德克里斯在拿破仑的授意下命令热罗姆登上前往纽约接他的快帆船。拿破仑拒绝让帕特森随热罗姆一同回到法国。“如果他将她带回来,她将不能踏上法国的土地。如果他单独回来,我将饶恕他的过错。”
  1804年6月1日,性子比拿破仑和吕西安都要暴躁和固执的热罗姆宣布拒绝登上任何法国船只。外交部长塔列朗通知他:他的婚姻将得不到法国的承认。拿破仑还亲自在《箴言报》上撰文声明热罗姆“只是找了个情妇而并没有结婚”。
  热罗姆相信只要他的哥哥见到他的妻子,就会心软并接受她作为家庭的一员,拿破仑对吕西安的第一个妻子(工人阶级出身)就是这样的。于是,这对年轻的夫妻雇了一艘双桅横帆船,满载着结婚礼物和价值数万美金的黄金于1804年10月25日起航回法国,决定赶回来参加拿破仑的加冕礼。可是,他们刚刚离开港口,帆船就遇到强风暴而沉没,全船的财宝沉入海底,热罗姆和帕特森侥幸死里逃生。他们又另外雇了一艘船,当他们即将抵达法兰西海港时,被英国军舰截住——他们终于没有能够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
  决心破坏这桩婚事的皇帝拿破仑于1805年3月2日和11日分别签发了致“皇帝的民事官”的命令,严禁他们在法国登记婚姻或重新举行婚礼,任何民事官员违背了这条法令将判处6个月的监禁。他还宣布拿破仑家族的任何“亲王”如果发生类似的“非法”婚姻,将被从家族和国家驱逐出去。
  辗转回到巴尔的摩的备受挫折的新婚夫妻于1805年3月3日又登上了一艘由威廉·帕特森购买的双桅帆船驶向法国。4月8日抵达里斯本时,怀孕的伊丽莎白得到官方的通知说她不能踏上欧洲的土地——拿破仑的手一直伸到了里斯本。她只得驶向阿姆斯特丹,狂怒的热罗姆于3月17日出发到米兰(拿破仑已经在那里自封为“意大利国王”)。热罗姆告诉焦急的伊丽莎白他不会有什么事的:“我的好妻子,对你的丈夫充满信心吧。我们最坏的结果不外是在外国的什么地方安静地隐居下来……我会尽一切努力的。”
  皇帝拿破仑给在意大利的爱奢侈的热罗姆发布了一道严厉的最后通牒:如果热罗姆继续违抗他的意旨,拿破仑将不再为债台高筑的他偿还其债务并将剥夺他的一切封号、头衔和继承权。热罗姆将不再能从法国或是从他家族的任何成员手里得到一分钱。他将不能生活在法国或法国控制下的国家,包括荷兰、比利时、法兰西、莱茵河以西的地区、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对于法兰西皇帝来说,热罗姆将不复存在。但如果他能够解除这件婚事,他将会得到头衔、荣华富贵,最后是继承皇冠。
  5月6日,热罗姆·波拿巴同意抛弃他的妻子,不再见她,并命令她不得姓波拿巴。“我亲爱的弟弟,”高兴的哥哥回答道,“你的悔悟解除了你的一切过错……你的婚姻在你自己的请求之下被解除了,我愿意给你我的友谊。”
  伊丽莎白的苦境却没有结束。在法国占领的阿姆斯特丹,她的登陆遭到了拒绝,身怀六甲的她只得渡过海峡来到多佛,在海上漂泊了将近14个星期之后,5月18日终于能够在那里踏上陆地了。1805年7月7日,热罗姆和伊丽莎白的孩子在英国诞生了。孩子的名字叫热罗姆·伊丽莎白·波拿巴。此后不久,母亲就带着婴儿回到了美国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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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波拿巴的插曲(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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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相信,你的丈夫绝不会真的抛弃你的。”热罗姆写道,“我的生命只属于你一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但伊丽莎白·波拿巴从此再也没有见到她的丈夫。
  拿破仑还感到不够。他给教皇庇护七世写信,要求他在罗马天主教教堂主持仪式,撤销这桩婚事。在拿破仑加冕典礼上受到拿破仑羞辱的教皇很不愿意服从,他答复说在他看来这桩在教堂里举行的婚礼是有效的、有约束力的。由于教皇的表态,没有任何牧师或主教愿意接受拿破仑的这一要求。拿破仑对教皇怀恨在心,几年之后,当时机到来时,他将使教皇庇护七世和他的前任一样成为法国的阶下囚。
  在接下来的15个月内,被拿破仑称为“好孩子”的热罗姆很快就晋升海军少将、法国亲王,他的年薪金也增至100万法郎。
  拿破仑很快就给热罗姆找到了第二个“妻子”——符腾堡国王的女儿。婚约很快就确立了。一个月后,热罗姆离开海军,成为陆军军团(包括4个德意志师)司令,一年后成为威斯特伐利亚的国王。这对不愉快的新人的婚礼在杜伊勒里宫举行,而他们的孩子没有一个成器的。
  拿破仑非常喜爱孩子,包括婴儿。他对自己的侄儿和侄女都疼爱有加,喜欢他们跟他绕膝玩耍。
  约瑟芬偶尔会同意做她朋友孩子的教母,可是拿破仑很少做过别人孩子的教父——洛尔·朱诺的那个可爱的仅15个月大的孩子是个例外。
  洗礼时,拿破仑和约瑟芬一起走上前去,拿破仑伸手道:“把你的孩子给我,朱诺夫人。”可是孩子却大哭起来。“这个小鬼!”拿破仑眨眼笑道,“让我抱好吗?我的小魔鬼小姐!”可是小女婴瞪着他说:“不!”最后孩子被他抱着施行了洗礼,拿破仑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两下。几分钟之后,当洛尔准备将孩子抱回去时,孩子已经不愿意离开拿破仑的怀抱了。“她是我的教子,”当时没有自己孩子的拿破仑微笑道,“……是我的孩子。”
  第二天,约瑟芬送给洛尔·朱诺一副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并附上了为朱诺买下的一栋位于香榭丽舍的住宅收据。拿破仑送出的光是洗礼的礼物就价值20万法郎,几周之后,又是10万法郎的现金,供朱诺一家装饰新家之用。显然,拿破仑对于谨慎的朱诺夫人是放心而且心存感念的。至于朱诺,则被提升到巴黎军事长官的重要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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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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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被塔列朗称为“欧洲最强有力的君主”的拿破仑声称“和平是我最大的心愿”,可是实际上他却热衷于领土的扩张。为了粉饰历史记录,使自己的行为合法化,拿破仑不得不在历史上留下一些和平的言论,这些言论显然是言不由衷的。因为,与此同时他在继续进行更大规模的扩张计划。拿破仑同时朝东朝西两个方向渗透,由于法国和美国在1802年10月签订的路易斯安那条约,加之勒克莱尔将军的军队在圣多明各遭到惨败,他才不得已而放弃了入侵美洲的计划。
  法国对美洲的入侵行动突然停止,使美国总统杰斐逊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拿破仑对欧洲的控制却加强了。他不仅拒绝从巴塔维亚(荷兰)和赫尔维提亚(瑞士)撤军,而且侵占了德意志的领土,甚至绑架了英国驻汉堡的外交官朗博尔德,不远千里将他押回巴黎监禁。为了彻底激怒奥地利人(这样法兰西可以找到自卫的理由),1805年5月26日,拿破仑建立了意大利王国,他自己在米兰加冕为意大利国王,他还兼并了热那亚、皮德蒙特和萨瓦。很难相信一个真心要建立欧洲和平的人会做出这样一些举动。
  拿破仑的对手在其米兰加冕以前就做出了迅速而激烈的反应。1805年4月,英国和俄国为恢复“欧洲和平”签订了军事同盟条约,形成了第三次反法联盟。8月,瑞典和奥地利加入了同盟(6个月前俄国和奥地利秘密签订了防御条约,规定如果拿破仑侵略意大利或是威胁土耳其帝国,两国将联手向法国开战)。由于拿破仑占领了英属汉诺威并四处扩张,英国在组织新的同盟过程中十分积极。虽然英国人不会从仍然受到威胁的海峡对岸的本土派出一兵一卒,但在经济上积极支持组织联军,同时在波罗的海也部署了海军舰队。而奥地利是在拿破仑占领了古老的伦巴第并于5月在米兰大教堂加冕意大利国王继而于6月4日兼并了利古里亚共和国后,才被彻底激怒而加入同盟的。
  原则上奥地利、俄国、瑞典和大不列颠要求法国军队立即从汉诺威、荷兰、比利时和意大利撤军(萨丁王要求退还他的北方领土)并采取措施防止拿破仑的军队进一步入侵。“这个人是贪得无厌的,”沙皇亚历山大在得知拿破仑加冕为意大利国王后这样评论拿破仑,“他的野心是没有止境的;他是这个世界的灾星。他要战争,不是吗?那好,他迟早会遇到战争的。”
  拿破仑这才发现他煽动战争的行为有些过火了。拿破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1805年8月中旬,他还在布伦等待维尔纳夫的法西联合舰队归来和康沃利斯的海峡舰队作战并护卫法军对英国海岸的入侵。他对英国作战的声势造得太大,很难收场,长时间的渡海作战准备工作已经使他丢了面子;如果现在就这样不了了之,他将成为全欧洲的笑柄。另一方面,他的欧洲邻国对他虎视眈眈,也不可轻视。如果他们果真像情报所表示的那样准备西进攻打法国,那么一旦维尔纳夫的法西舰队到达,法国倾全力调动整个法国大军发起对英国的进攻的话,联军就可以从完全没有自卫能力的法国后方长驱直入,法国很快就会被占领,拿破仑也将被废黜。在拿破仑过于夸大的图谋中,他恰恰没有预料到这一点,退一步说,即使他入侵英国的行动在几个月内及早完成,他的手也伸得过长了,他最近对一系列异国的兼并就是个例子。
  到8月29日为止,仍然没有维尔纳夫的消息,拿破仑只得命令他的舰队转入防御,部队转移前进。事实上直到9月2日海军部长德克里斯才得到消息说维尔纳夫并没有按照命令驶向布伦而是朝南向卡地兹逃跑了。可以肯定地说,当拿破仑看到他庞大的远征军不得不从西掉头向东时,他的心情肯定是复杂的。可是,当大军向法国边境移动时,拿破仑也无暇考虑他和整个法国因他自己的失算而陷入的苦境了。
  危机到来得实在不是时候。过去两年里法国的大部分财政资源源源不断地耗费在布伦侵略军的缔造上了,拿破仑没有能力支付造船商的钱,也没有能力支付他的海军和陆军,更没有能力偿还银行的贷款,法国出现了经济危机的恐慌。巴黎的主要金融家对拿破仑对法国和邻国的强令性的贷款要求是刻骨铭心的。一开始法国金融圈对拿破仑政变后采取的治理法国商业界的腐败、破坏并重建欧洲和平的做法是十分欢迎的。但是自从撕毁亚眠和约、与英国重启战端之后,又变得忧心忡忡了;因为英国的舰队控制着大海,法国的海上贸易大大受阻。更有甚者,尽管国外的黄金源源流入法国国库,法国的财政仍然不堪重负,只剩下1,800万法郎了。如果现在向第三次反法同盟国发动战争,拿破仑一方面要还债一方面要维持庞大的军队,将更加捉襟见肘。法国军队的军饷已经拖欠了数月之久,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拿破仑是不可能得到军队的全力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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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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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到1805年8月时,拿破仑和他的帝国政府在国内外都丧失了信誉。没有人愿意步那些银行家的后尘——他们为拿破仑筹措了巨额的资金,现在不但要苦苦哀求偿还,而且遭到警察的袭击;并受到将被逮捕下狱的威胁,如果他们继续讨债。拿破仑的攻击性言辞使股票交易所谈虎色变,科洛、瓦布德伯格、德斯普雷斯或乌尔拉夫①之流的命运可为商人之鉴,他们不但被强迫“偿还”上千万法郎,而且面临长期铁窗之苦。
  拿破仑的新帝国政府处于内外交困的境地:他不仅面临着英国在海峡进行报复性登陆打击的可能性,而且缺乏采取军事行动所必不可少的资金。财务大臣戈丹和首相康巴塞雷斯都对拿破仑提出了这一类的警告。
  拿破仑还面临着自相矛盾的最后通牒:要么立即和英国、奥地利和俄国进行谈判以缓和国际紧张局势,恢复欧洲的持久和平(将法国军队从荷兰、比利时、莱茵河岸以及瑞士和意大利撤走);撤销他准备入侵英国的计划,还清他拖欠各国银行和商人的贷款。要么他必须对威胁法国的奥地利和俄国军队展开一场闪电般的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打败,粉碎第三次反法联盟,恢复以法国为主的欧洲和平。无论是哪种情况,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法国人民是强烈要求和平的,如果拿破仑要发动战争,那必须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胜利辉煌赢得的战争。
  8月26日,在拿破仑得知维尔纳夫违抗命令之前,他就已经考虑放弃入侵英国的计划了。29日,他命令他的3个主要的军团拔营向莱茵河开进。“我务必绝密地告诉你,”他于9月1日通知康巴塞雷斯,“现在布伦除了留下几个海港守备队之外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拿破仑又一次单方面地放弃了和平解决问题的可能,因此战争就成了解决问题的惟一方法。这将是改变他一生事业的一个重要分水岭,这将使法国和他自己都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9月5日回到圣克鲁之后,拿破仑发现巴黎正在为国际局势而焦虑万分。几天之后,得到消息说,奥地利军队已经向慕尼黑进发,拿破仑开始认真对待这个问题,起草了作战计划。在和贝尔蒂埃一起召开的会议上,他坚持用7个军团参战。10月初,越过莱茵河发动进攻的密令传到了各个军团司令指挥官的手里。
  经过3个星期的紧张工作,一切准备就绪。9月23日,拿破仑前往卢森堡宫向参议院和国会发表讲话。“皇帝,”他以第三人称开始道,“……不得不奋起击退奥地利、俄国、英国强加于我们的侵略战争,这场战争,他力图避免而未能成功,他不得不暂时推迟原有的入侵英国的计划。他……将带领着他的军队前进,不获全胜绝不收兵,务必确保他的国土和自己的同盟国的安全。”
  最后拿破仑肯定地说:“我保证我们会取得胜利并迅速恢复和平。”
  在奥斯特里茨战役的前夕,约瑟芬坚持要求拿破仑将她带上一起去。她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皇后冠冕已经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牺牲了自己心爱女儿奥坦斯的利益和幸福;为了保住拿破仑夫人的地位,她将不惜一切代价,虽然她现在对拿破仑的爱已经越来越少,而且对拿破仑日益加强的暴虐也越来越害怕了。
  9月24日,拿破仑乘坐着他的轻便四轮马车带着约瑟芬一起出发到莱茵河。他们于26日抵达斯特拉斯堡,在那里一直待到月底。10月1日,拿破仑和约瑟芬、他的首席侍从官雷米扎伯爵和外交大臣塔列朗一起共进晚餐,当他和约瑟芬拥抱告别的时候,突然倒地癫痫发作……几个星期来的紧张使他不堪重负,他将他的整个帝国作为这次战役的赌注。如果他现在所做的决定是错误的话……他在地上痉挛和抽搐着、艰难地呼吸着、嘴里吐着白沫。过去几年里多次目睹拿破仑发病的约瑟芬虽不像塔列朗和雷米扎那么惊异,但仍然非常痛苦。对于塔列朗,也许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真正被眼前发生的事情震惊了。他曾经听说过拿破仑有癫痫病的传闻,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他发作。约瑟芬如同以往一样,用许愿和重金要求仆役和朋友对此保守秘密。但现在就是黄金也不能打消塔列朗的恐惧了,他意识到了这个新帝国是何等的脆弱。他迅速地跛行到躺在地上的拿破仑身边,替他解开了领结,将约瑟芬递过来的葡萄烧酒灌进拿破仑的嘴里——拿破仑的呼吸渐渐恢复了正常,塔列朗和雷米扎才松了一口气。拿破仑发作了整整15分钟,比以前任何一次发病的时间都长。喝了几口烈性白兰地之后,拿破仑站了起来;嘱咐大家对发生的事情要严守秘密之后,便独自乘坐着四轮马车连夜赶到卡尔斯鲁厄和大军会合。
  拿破仑可以堵住他的外交大臣和首席侍从官的嘴,但是,他却无法平息笼罩在新建立的股票交易所内的恐慌:股票证券交易不稳定,由于法国财政危机的市场传言,股市暴跌,法郎贬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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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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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5年6月10日,随着巴黎第一家外汇交易所的垮台,政治不稳定和可能打仗的传闻便引起了法国金融市场的混乱。“股票交易所的成交量很小。”8月27日,康巴塞雷斯告诉在布伦的拿破仑。“资金变得越来越匮乏。”康巴塞雷斯在9月28日和29日的信中这样说。大臣们的这些信在10月1日晚饭前送到了在斯特拉斯堡的拿破仑手里,信中指出巴黎的形势越来越糟,谣言四起,法国银行已经没有现金储备,并要将货币从流通领域里撤走。焦虑的人群拥挤在银行外面,要求撤回所购的政府债券。谣言传来,说法国银行将对证券打折兑现并严格限制对几百法郎的小投资者的补偿。这个谣言进一步加剧了人们的恐慌情绪。加上人们谈论着为今后的战争可能要进行的大规模征兵活动以及银行将宣布现有货币作废的传言使巴黎又陷入了类似大革命时期的恐慌之中。“这一类措施是灾难性的,”焦虑的康巴塞雷斯认为,“它会导致商业毁灭,使皇帝陛下的政府丧失资金。”拿破仑当日接到了这则消息,他瘫坐在靠椅上。
  事实上,法兰西银行的保险柜里只剩下了几百万的资金(而按照要求,该银行应该有上亿法郎的储备),在没有任何资金来源的情况下被迫宣布取消债券,后来又按照拿破仑的命令宣布现行货币作废。但是,当10月初法国军队占领乌尔姆的消息传来后,股票市场恢复了平静。“陛下军队所取得的胜利使股票市场比陛下军队失利时要平静了许多,”康巴塞雷斯告诉拿破仑道,“货币重新开始流通;昨日聚集在银行门前的人群减少了许多。”可是那年的秋天既没有和平的迹象也没有决定性胜利的迹象,不安的谣言仍然得不到平息。人们忙于将手中的股票兑现,换成银行新印制的纸币。“危机将会过去的。”大臣们这样宽慰拿破仑。
  可是到了11月初,法国的金融市场仍然没有稳定,特别是法国海军在特拉法加惨败的消息传到巴黎之后更是引起了新一轮的恐慌。“银行门前的人群越来越多。那里的秩序已经难以维持……早已非常匮乏的现金变得更加匮乏,政府债券的价值一落千丈。”康巴塞雷斯于11月7日写道,“巴黎的形势令人不安。”两天后,派出了军队维持愤怒的投资者和股东的秩序,然后“即使军队也无法维持要求将手中的债券兑现的人群的秩序”。
  当拿破仑命令弟弟路易将巴黎的军队开到安特卫普以抵抗可能登陆的俄国和瑞典军队时,通常都是很好说话的康巴塞雷斯也忍不住发火了,他指出:“光凭警务大臣是无法维护首都的安全的。如果任形势发展下去,陛下将巴黎剩下的军队撤走,首都的动乱将是难以避免的了。”
  尽管10月17日到20日拿破仑在乌尔姆取得了胜利,11月4日法国军队胜利进入维也纳,巴黎仍然处于动荡之中。银行不断倒闭,连极有信誉的雷卡米耶银行也难逃厄运,而许多大臣、政府官员、眼下和拿破仑一起在前线作战的将军,也许包括约瑟夫·波拿巴都在这家银行中投有巨资。更糟糕的是,当雷卡米耶银行向政府借贷区区100万法郎的贷款时,政府居然拿不出来。雷卡米耶银行的垮台引起了一系列银行的倒闭,包括首都最有实力的4家商业银行。
  11月20日,亲王约瑟夫·波拿巴在拿破仑不在场的情况下,召集财政大臣巴贝·马比翁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财政大臣强调了目前的困难,特别是眼下政府的巨大开支。”拿破仑为了准备对英国的入侵耗尽了政府的财政收入,现在法国面临着这一行为的恶果。“我无法在陛下面前装聋作哑,这次会议……的确是令人痛苦的会议。”通常乐观而老练的康巴塞雷斯说,“法国财政遭到的破坏是可怕的,要挽回法国经济还需要走过漫长艰难的旅途。”
  11月底,资金匮乏到了对社会上每一个普通老百姓也产生了影响,连济贫院的老人都要为自己的住房交付房租。法国大军也受到波及,陆军部的让·弗朗索瓦·蒂让甚至没有钱为缪拉的骑兵购买粮草。有消息说巴黎、里昂和日内瓦的大商人为了安全,偷偷将资金转移到英格兰。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有趣的是,11月26日,康巴塞雷斯高兴地向拿破仑的总部报告,耗资巨大的杜伊勒里宫的翻修工程已经提前完成,拿破仑和约瑟芬的私人居室和音乐厅已经竣工。通向国会的走廊和办公室马上可以投入使用。工人本周将开始镶木地板,全部脚手架很快就能拆除。但缺乏粮草的骑兵仍然无钱购买粮草。
  拿破仑此时深知,要挽救法国的股票市场、法国银行、巴黎的金融市场——一句话,要挽救法国,他必须在军事上取得引人注目的胜利。正如1月29日康巴塞雷斯提醒他的那样:“政府在财政上已经捉襟见肘。”有谣传说财政大臣马比翁的弟弟已经“刎颈自杀”,康巴塞雷斯沮丧地报告道:“约瑟夫亲王正在召开内阁会议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康巴塞雷斯说这些话的时间是1805年12月2日,而这一天正是拿破仑扭转乾坤,挽救了他和他的帝国的日子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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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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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奥斯特里茨战役大捷的消息在12月11日传到巴黎时,巴黎、瑞士和荷兰的金融市场才开始缓慢回升,勉强挽救了拿破仑和他才建立了12个月的帝国。但是,这场战役是早在9周以前就开始了的。拿破仑命令道:
  1805年9月25日的早上,拉纳元帅的第五军团在卡尔渡过莱茵河,在拉斯塔德和艾特林根之间扎营。缪拉亲王以及在斯特拉斯堡的后备骑兵、铁甲骑兵和龙骑兵紧随其后……苏尔特③元帅的第四军团在施佩耶尔渡过莱茵河……内伊④元帅的第六军团在杜拉赫渡过莱茵河……达武元帅的第三军团占领曼海姆……
  马尔蒙的第二军团在美因兹渡过莱茵河,现在占领英属汉诺威的贝纳多特的第一军团向德意志南部与大军集结。最后,奥热罗的第七军团经过29天的强制急行军,从布雷斯特赶来参战。“各位元帅已得到授权,从他们各自的占领国征集他们部队所需要的军粮和军需物资……”
  该作战计划既是气势恢弘也是铤而走险的。除了布吕内元帅的3万人留在法国守卫英吉利海峡之外,拿破仑几乎将所有的军队全部调离了法国,无论是路易十六、路易十五还是路易十四时代都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胆的举措。英国人只要派几个师就能轻而易举地攻占法国巴黎而不会遇到任何反抗。但是,要感谢拿破仑严密的审查制度,报纸上没有透露任何这类消息,也没有刊登任何批评政府的文章。
  拿破仑的军队号称20万实际上只有10万,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军队有9.8万人,奥地利国王的3支西进的军队共计19.8万人。因此,拿破仑必须迅速地将敌人分割开来各个击破而不能让他们联合起来之后再动手。拿破仑在巴登公国的艾特林根的临时指挥部里运筹帷幄,在一张很大的军事地图上标志着他调遣的千军万马的位置。
  实际上拿破仑是在离开巴黎前不久才定下打这场战役的计划的。忠诚而受到拿破仑强大压力的贝尔蒂埃在为这场大规模战役执行复杂的部署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拿破仑对军队做了许多调整,包括将所有骑兵归缪拉一人指挥,将炮兵归多马丁指挥。
  大军的各个军团分兵从不同的路径向战场挺进以避免道路堵塞和发生后勤支援的问题,大炮、弹药和军粮随大队同行。原来一心打算进攻英国的拿破仑,忽视了在欧洲大陆作战所必需的后勤准备,从一开始就付出了代价:军队缺乏大的四轮马车,不得不临时征用3,500辆马车和14,000匹拉车的马匹,还是由贝尔蒂埃负责对军中尚缺乏的武器装备进行了紧急补充。冬衣姗姗来迟,由于使用得过分频繁而陈旧不堪的老式枪械也急需更换成新式装备。军中食物常常缺乏,导致开始几个星期沿途出现大量的掉队者和逃亡者。寒冷、饥饿和缺乏军饷仍然是展开这场战役的障碍。
  这场战役和埃及远征以及拿破仑此后所进行的所有战役一样,都是完全不必要的,如果拿破仑从荷兰、德意志、瑞士和意大利撤走法国的军队,这场战役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不会有一个人战死沙场。但是,拿破仑是个征服者,这意味着战争,而且这才刚刚开始。这场战争又会引发新的战争,从而连年战火不断。“据说一个天才往往毁于自己之手。”一位有名的历史学家曾经这样说过。眼下,拿破仑就是在逼迫奥地利和它的俄国同盟军向自己进攻,特别是他在意大利称王之后。
  尽管拿破仑在海峡地带培养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但是面临雪崩般的大军压境,要纵横欧洲战场为保卫法兰西免遭联军入侵而进行大战,他仍然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他甚至不惜让他的副手贝特朗将军和帝国元帅缪拉亲王担任越过莱茵河深入到了敌人腹地的最危险的任务,这完全可以由比他们军衔低得多的人担当。只有拿破仑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拿破仑的目标是打击兵力强大但却分散的奥地利的军队,但是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后方。因此,他在10月1日迫使巴登公爵签订了防务条约,作为交换条件,拿破仑承诺不破坏和抢劫海德堡大学以及将来会对公爵本人进行补偿。4天后他又写信给巴伐利亚和符登堡的选侯,要求他们和法国结成同盟,这些小诸侯在战战兢兢中不得不接受了拿破仑的要求。特别是巴伐利亚,不仅和法国签订了条约,而且意大利总督欧仁·博阿尔内还娶了巴伐利亚国王的长女为妻。俄皇亚历山大一世极力拉拢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⑤,怂恿他加入第三次反法联盟。结果,11月3日,普鲁士和俄国、奥地利签订波茨坦条约。
  拿破仑的大军就像一张巨大的撒开的渔网,在敌军后面开始了包围运动,10月6日在蒙斯特收网,切断在纽堡的基恩麦尔(Kienmaier)将军的16,000人和跨多瑙河和伊勒河的费迪南大公的奥军主力的联系。这个战略是如此成功,3天后,基恩麦尔将军被彻底孤立,向慕尼黑溃逃;而达武军、苏尔特军、拉纳军和缪拉军则封锁了剩下的由费迪南大公的参谋长麦克指挥的军队,结果麦克军40,000人急速转移到多瑙河下游的乌尔姆,另外11,300人则逃往南方。同时,内伊军团的24,500人赶往乌尔姆的北面,堵截敌人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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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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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3日,缪拉、内伊、拉纳在贝西埃尔和马尔蒙的配合下将麦克军压缩到了乌尔姆的城墙之下。在东南的另一个战场上,尽管基恩麦尔将军回避作战,力图从东面逃跑,贝纳多特军团还是封锁了慕尼黑。
  10月16日,由于拿破仑的出色战略部署和麦克的指挥无能,麦克的军队被困乌尔姆城。麦克原以为拿破仑将挥师意大利而不是巴伐利亚,因此对这突如其来的形势毫无招架之力。内伊的第六军团和拉纳的第五军团堵住了多瑙河西岸乌尔姆的退路,而马尔蒙的第二军团从东岸向乌尔姆发动进攻,苏尔特的第四军团从南面封锁了其他退路。10月17日,无望的麦克与塞居将军签署了8天的休战协议。
  10月20日,麦克将军意识到库图佐夫率领的俄军已不可能及时赶来援救,遂率领在乌尔姆的整个部队(除已经突围的1万人以外)投降。约27,000名奥军排着长队,从站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的拿破仑身边走过,并将身上的枪械卸下,堆成一堆。此外,法军还缴获了60门大炮、40面军旗。法军以最小的损失攻克了多瑙河边的军事重镇并获得了食物和弹药。“与第三次反法同盟的战争开始了!”10月23日,得胜的拿破仑在奥格斯堡对法国大军发表演说:
  奥地利军已经渡过了莱茵河,撕毁了条约,攻击我们的盟国(巴伐利亚)占领了他们的首都(慕尼黑)……因此,保卫我国边境的重任就自然落到了你们的身上。你们已经渡过了莱茵河。我们将连续作战直到德意志人民的独立得到保障、安全受到威胁的盟国得到救援并使骄傲的非正义的侵略者蒙受耻辱为止。我们在没有得到可靠的保证之前绝不会答应和平……但是,士兵们,我们面前还有漫长的征程,还有各种各样的困难;无论遇到什么障碍,我们都能克服,在敌人的领土上插上我们的鹰旗之前,我们绝不收兵。
  麦克在乌尔姆投降之后,在当天的另一道命令中,拿破仑赞扬了缪拉元帅、内伊元帅、苏尔特元帅和马尔蒙元帅以及法军。“我们取得了光辉的战绩,10万奥军被歼灭,5万奥军被俘获。”他这样宣布,但这并不完全是事实,因为查理大公的军队正在前进并严重威胁着他的南翼。
  的确,现在远不是欢庆胜利的时候。在法军面前还有一场真正的战争,而且从拿破仑的人数来看,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费迪南大公的一半人马在企图接近法军时已被击溃,但其余奥军包括约翰大公的22,000人和查理大公的80,000人仍然完好无损。同时,马塞纳的35,000意大利军在西南策应,内伊和马尔蒙军仍然竭力拦截查理大公的军队。令拿破仑担心的是,库图佐夫的38,000俄军现在已经到了100英里之外,在他的身后是整个俄国大军总计约226,000人,而拿破仑最多只有152,000人。在乌尔姆留下守军并给内伊和马尔蒙派出分遣团后,拿破仑实际只有不到100,000人了。
  此时,拿破仑最担心的就是俄军。他命令缪拉、苏尔特、达武、莫蒂埃⑥(新建军团)和拉纳追踪库图佐夫和残余的奥军以防他们和沙皇亚历山大的军队会合。同时,如果沙皇军队和200,000人的普鲁士军(根据亚历山大和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10月25日在柏林签订的新防御条约)会合,法军将受到俄普奥三军的围攻。拿破仑冷静地判断了形势:即使普军会同俄军作战,调动庞大的军队也不是朝夕能成之事;也就是说,可以在俄军和奥军或普军会合之前先吃掉俄军。拿破仑准备将俄、奥、普三军一个一个吃掉,因此他当机立断,力求赶在普鲁士参战前占领维也纳,切断俄军退路——在查理大公率领奥军赶回奥地利之前,把这支俄军包围并消灭在多瑙河以南地区。
  位于巴伐利亚的奥格斯堡现在成了法军的主要后方供给地,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将慕尼黑变成战争指挥中心。奥热罗元帅率领少部分人马驻守新近攻克的乌尔姆,并袭扰福拉尔贝格的敌人,同时,内伊和巴伐利亚军团出征蒂罗尔的因斯布鲁克与约翰大公对垒。正是在这个时候,拿破仑组建了急需的第八军团,由莫蒂埃将军指挥。初冬的暴风雪和严寒已经降临,但是法国军人身上穿的仍然是8月从英吉利海峡转移时穿的衣服。
  俄军统帅库图佐夫的军团是离查理大公和维也纳最近的军团,出乎拿破仑的预料,他拒绝和他的奥军盟友一起保卫奥国的首都维也纳。在法军还来不及展开行动之前,库图佐夫指挥俄军迅速撤离,在克雷姆斯渡过多瑙河,向北实行退却。俄军撤退时几乎炸掉了多瑙河上所有的桥梁,以阻止法军的追击。拿破仑命令缪拉、拉纳和达武军追击库图佐夫军。同时,查理大公军10月29日在卡尔蒂罗几乎击败马塞纳之后,继续向奥地利和驻有强大奥地利军的威尼斯前进,沿途他弟弟约翰大公的军队和他会合。两位大公的军队对拿破仑的右翼形成了极大的威胁,特别是如果俄军同时袭击其左翼的话。拿破仑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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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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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军北撤之后,多瑙河南岸地区的奥军兵力更加单薄,法军因而得以长驱直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11月8日,达武重创俄军后卫军团(由奥军分遣队组成),库图佐夫仍然未回头给予救援。而缪拉,没有和达武一起乘胜追击库图佐夫,而是擅自决定攻打抢占胜利嘉奖的珍宝——维也纳。拿破仑在林茨得知了缪拉的严重错误——事实上该错误导致库图佐夫得以沿多瑙河撤至俄军主力所在的摩拉维亚,怒不可遏的拿破仑不敢相信此事,立即给这位妹夫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大骂缪拉鲁莽得像个疯子,由于他的擅自行动使法军在追击库图佐夫的过程中丧失了两天宝贵的时间。缪拉不理解法军的战略目标是摧毁敌军的有生力量,而不是攻占城池。由于他没有执行拿破仑的与达武“密切配合”的命令,使得本来可以大获全胜的战役变得疑云重重——如果联军杀回马枪,也许还会使法军一败涂地。
  为了抢占头功,缪拉和拉纳军越过横跨在宽阔多瑙河上的维也纳大桥攻进了维也纳城。在这场战役以及以后的战役中,法军暴露的一个影响战斗力的弱点是:法兰西皇帝的高级指挥官之间的嫉恨和敌意。这自然使拿破仑战略战术的成功实施受到阻碍。
  早在10月11日,拿破仑就曾命令由缪拉临时指挥的达武以及拉纳的军团共50,000人“紧密配合前进……粉碎敌军”,命令明确要求他们在库图佐夫到达伊萨尔河之前切断其后路。但在逼近乌尔姆时,缪拉命令内伊3个军团中的杜邦将军率领的军团离开大部队留在多瑙河边。杜邦将军和他的4,000人马立刻发现,自己面对着的是25,000奥军并处于完全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在阿尔贝克勇敢地和奥军展开了整整一天的血战后,撤到了布雷兹。拿破仑后来命令缪拉和内伊军向北移动,以援救杜邦将军,10月14日,在多瑙河的艾尔岑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内伊在战斗中表现英勇过人,夺取了多瑙河上被毁坏的桥梁并冒着奥军的枪林弹雨将大桥修复,然后成功地攻克了艾尔岑根(为此,他后来被封为艾尔岑根公爵)。由于他控制了桥头堡,缪拉得以在当日率领大军渡过多瑙河到达靠近阿尔贝克的地点;那里战斗仍在继续,缪拉来得正是时候,使杜邦免于全军覆没。
  两军会合后,他们直取乌尔姆。内伊现在激烈地攻击缪拉,责骂他是个无能的指挥官,白白地让他的1/3的军团遭到损失。如果语言能杀人的话,缪拉和内伊在这场争吵中必定已经死过多次了。最后拿破仑亲自出面干涉,才将事态平息。但两个人从此互不理睬了,在战场上更无携手合作可言。接着贝纳多特和参谋长贝尔蒂埃以及达武元帅也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在奥斯特里茨战役中也许最严重的不和,要算冷漠、高傲、无情的苏尔特和鲁莽的拉纳之间的矛盾了。在布尔诺,好心但容易冲动的拉纳甚至向苏尔特提出决斗,仍然是被拿破仑拦了下来。在战役结束后,拉纳激烈地攻击拿破仑没有充分肯定他对这次大捷的重要贡献。拉纳是对的;拿破仑的确没有表扬他,没有在《陆军公报》上给他以应有的评价,拿破仑历来对别人的贡献是视而不见的。后来,拿破仑和拉纳之间甚至发生了更加严重的失和,给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留下了永久的创痕。
  换句话说,在这次战役中,身在维也纳及其附近的5名战地元帅,在他们即将北渡多瑙河、在摩拉维亚平原的奥斯特里茨村和俄军决战之前,相互已经或即将成为充满敌意的对头,从而使他们不能同心协力对付外国军队。在将来的战役中,这些敌意仍然不会消失,结果导致一次次悲剧的结局。
  然而,说到底,拿破仑本来就对缪拉不满,深层的原因无疑是缪拉曾经和约瑟芬睡过觉;加上他在这次战役中屡屡违背拿破仑的意图、放跑库图佐夫,贻误了战机,拿破仑对他自然更加不满。几天之后,法军向沙皇亚历山大的军队逼近,内伊全力追击库图佐夫;巴格拉吉昂⑦亲王顽强据守奥博霍拉布鲁恩,掩护库图佐夫撤退。俄国将军维茨格罗德向缪拉提出了休战的要求,缪拉竟愚蠢地同意了;这样不仅使库图佐夫得以顺利逃脱,而且和沙皇亚历山大的兵力会合,这正是拿破仑竭尽全力想要避免发生的事。“我完全无话可说了!”11月16日,拿破仑对缪拉嚷道,“立即撕毁休战协议,去进攻敌人!前进!摧毁俄军!”但此时已经太晚了。缪拉违背了拿破仑的战略目标和命令,使俄军在奥洛穆茨附近占领了有利于防卫的阵地。
  到了11月28日,乌尔姆战役之后5个星期,拿破仑仍然没能够和俄军正面交锋,法军已经非常疲惫。拿破仑不知道缪拉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他总是能够按照拿破仑的命令行事的,并常常能使战役发生转机。现在,他似乎成了障碍物,成了法军的拖累。不过,这是他被册封元帅并且在为王位的继承权发生争论之后首次出征,在这次战役中他明显地表现出他作为一个军团司令的不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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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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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当务之急仍然是追上并歼灭敌人。11月28日早上,亚历山大一世指挥的俄奥联军靠近了法军的战线,巴格拉吉昂和基恩麦尔的骑兵和步兵开始向法军冲锋。拿破仑和奥地利以及普鲁士外交大臣豪威茨的谈判已经破裂,豪威茨空手回到了维也纳。
  那天晚上9点,拿破仑和迪洛克骑马来到缪拉位于奥斯特里茨村2英里之外的指挥部。天寒地冻,不过没有下雪。拿破仑跺着脚搓着手。怕冷的拿破仑甚至在7月的杜伊勒里宫都会感到寒意,别人身着单薄的夏衣,他却需要烤火。现在他径直走到壁炉前,发现缪拉和苏尔特舒服地坐在那里烤火,而拉纳则坐在桌旁匆匆地写着一封信。
  “怎么啦,先生们,这里一切都顺利吗?”拿破仑一边在炉子上烤火一边问道,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我们不认为这里顺利。”拉纳走到拿破仑身边时说道,“我正在给陛下写信,告诉你这个消息。”拿破仑迅速地看了一眼拉纳的报告,然后以一种大惑不解的神情抬起头来。迪洛克仍然小心翼翼地立在门边。“这是什么,拉纳主张撤退!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这类主张呢!你呢,苏尔特元帅?”他突然转身冲着苏尔特问道。
  拉纳实际上只比拿破仑早到一会儿,他发现缪拉和苏尔特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面对人数大大超过自己的俄奥联军和正在从维也南面向这里逼近的查理大公以及普鲁士参战的威胁,他们主张撤退。
  拉纳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与缪拉和苏尔特取得看法一致后才起草报告的。苏尔特这个被拿破仑首批册封的元帅本来主张撤退,见到拿破仑后却出尔反尔予以否认,惊异的拉纳不禁大呼上当:“苏尔特愚弄了我们!”不料,拿破仑却说:“我也感到有撤退的必要。”
  这里比他在离开戈尔德巴赫几英里之外占用的谷仓要暖和得多。就在这间屋子里拿破仑开始对迪洛克口授命令,不是他刚才说的撤退,而是部署一个完全不同性质的战役。事实上,拿破仑在想什么或他的计划是什么,没有人确切地知道。早在11月21日,他就研究了奥斯特里茨和布尔诺之间的地形,在奥斯特里茨西面五六英里左右的布尔诺-奥洛穆茨大道上,他找到了一个地点,他说可以在这里使联军全军覆没。这个地点位于戈尔德巴赫的陡岸边。
  虽然后来有人多认为,拿破仑的用意是“愚弄”俄军,给他们造成法军要撤退逃跑的假象,但是,事实是拿破仑很可能在一段时间里的确是处于举棋不定的矛盾之中,仅仅只有拉纳、苏尔特和缪拉的部队,加上贝西埃尔的帝国卫队,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打败由沙皇亲自率领的、无论在人数还是装备上都比法军强大的俄奥联军。因此,他急令贝纳多特的10,500人和达武的16,300人火速从维也纳赶来会合。
  同时拿破仑命令他的大军从南到北占领戈尔德巴赫的沿河地带,而以拉纳的19,200人为左翼,加上大部分的火炮和缪拉的骑兵,截断布尔诺-奥洛穆茨大道。苏尔特23,600人的军团分布在中央和右翼,在科贝尼茨和拉纳军团之间是兵力最集中的地方,右翼朝南延伸到索科尔尼兹和狄尔尼兹。拿破仑则沿戈尔德巴赫以西一线布阵。在拉纳的身后是5,500人的帝国卫队。尽管拿破仑后来虚张声势,实际上他只有57,000人、139门火炮和不到8,000骑兵,要面对的是85,000敌军、278门加农炮和3倍于自己的骑兵。如果敌军现在就发动进攻,拿破仑可能已经溃败于维也纳了。但是,俄军一如既往地动作缓慢、谨慎小心;查理大公则愚蠢地错过了从后面包抄法军,使法军陷于奥军和从东面赶来的沙皇军队的包围之中的机会。拿破仑的运气总是好的,他逃过了全军覆没的可能。接着,贝纳多特军赶来了,法军人数增加到67,500,仍然处于劣势。
  作为拿破仑的“诱敌深入”计划的一部分,他放弃了普拉岑高地,诱使敌军前来作战,这是极其冒险的决定。这是拿破仑事后说明的情况,事实上他当时很可能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占领高地——占领并守住高地需要另外40,000人和一定比例的大炮才行。查理大公仍然没有从拿破仑的后面进攻以切断他和维也纳的联系,直到12月1日俄军才赶到奥斯特里茨。拿破仑现在只是等待达武军团的到来了,估计晚上可以赶到。
  俄奥联军来势凶猛:巴格拉吉昂军团13,700人部署在布尔诺-奥洛穆茨大道,面对拉纳军;利赫特尔斯登的59,000人占领普拉岑高地威逼苏尔特,在他们的右翼是后援16,200人的克罗拉特军团和康斯坦丁大公爵10,500人的后备军团。苏尔特的23,600人的军团面临的是59,000人的敌军,而且敌军兵力密集部署在苏尔特的两个弱点:中央和右翼处,兵力相差异常悬殊。
  拿破仑仍然声称这是他布下的陷阱。他加强左翼兵力并将其暴露在敌人面前是为了诱使敌人主力进攻左翼,同时将苏尔特的中央和右翼暴露是为了诱使侧翼运动的俄军上钩。但是,为了完成这样的运动,联军要将他们的59,000人从普拉岑高地运动到苏尔特两翼形成包围,同时,他们其余的兵力要对付拉纳军。拿破仑的计划是突破空虚的中央占领普拉岑高地,和苏尔特、达武军一起对利赫特尔斯登军形成反包围。这在多大程度上是事后的推理,我们不得而知。拿破仑的真正危险在于:如果联军没有进攻法军右翼,而是突破苏尔特薄弱的中路,则法军将被分割为二并被联军各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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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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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前夜,拿破仑骑马沿全线视察野营中的部队,士兵们热情高涨,手持松明火把,一遍又一遍齐声高呼“皇帝万岁!”(士兵们都知道明天是拿破仑加冕一周年纪念日。)这声音飘过法军和敌方营盘之间(敌军全部集中在普拉岑高地和利塔瓦河谷中)数百码的地带。拿破仑直到凌晨才回去休息,此时浓雾已经弥漫大地。
  天蒙蒙亮,浓雾掩盖了法军的位置,278门俄奥联军的大炮突然向法军开火。从理论上说,联军是由沙皇亚历山大和弗朗西斯国王设在克勒茨诺维兹(Krzenowitz)村的总司令部联合指挥;但实际上则上由奥地利军参谋长威罗德于12月2日凌晨一点将作战计划交给了高级指挥官。当时,在军事会议上,俄奥联军司令部出现了分歧:库图佐夫主张俄军应继续撤退,而沙皇亚历山大和奥军主张进攻,库图佐夫的建议被否决,所以他干脆回去睡觉去了。
  8点左右,掩盖着谷地的浓雾刚刚散去,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可以看到普拉岑高地上的俄奥联军开始离开高地,向看上去似乎十分薄弱的法军右翼移动。拿破仑看到普拉岑高地几乎已经没有俄军防守,他立即命令苏尔特军团前去强占高地。
  正是在库图佐夫和米罗拉多维奇率领南面的联军包围法军右翼,对索科尔尼兹和狄尔尼兹发起全面进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俄军犯了放弃中央高地的严重错误——但已经晚了。
  负责为苏尔特助攻的贝纳多特遇到了俄国近卫军的强大火力,在北段拉纳成功地击退了巴格拉吉昂军13,700人的攻击。到中午时分,拉纳在缪拉骑兵师的配合下成功地将整个巴格拉吉昂军与其余的联军割裂开来,联军开始沿布尔诺-奥洛穆茨大道向奥洛穆茨退却。此时,苏尔特军已经控制了战场上的主动权,特别是英勇善战的旺达姆师团牢牢地守住了对于法军是至关重要的普拉岑高地。至于苏尔特元帅本人,在一天的战斗中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由于“眼疾”(他总能为自己的懦弱寻找借口)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到下午2点,拉纳军团和缪拉的骑兵师开始追击向豪斯尼茨溃逃的巴格拉吉昂师团,贝纳多特的第一军团越过已经被法军占领的普拉岑高地追击利赫特尔斯登军团和康斯坦丁大公的军队。
  同时,在拿破仑的右翼,战局发生了变化。“俄国人不再是为胜利而战,而是为求生而战。”蒂博将军这样说道。苏尔特军已经控制了从中路到南路柯贝尼茨的全线,兵力集中在索科尔尼兹一带与布克斯盖弗登军团拼杀,而达武的第三军团和贝西埃尔的帝国卫队对布克斯盖弗登军团形成了巨大的新月形包围圈,布克斯盖弗登受到苏尔特和达武两支兵力的夹击,多克托罗夫的步兵团和基恩麦尔将军的骑兵团向南逃跑,很快被压缩到往狄尔尼兹和察特卡尼之间结冰的湖泊上。骁勇的旺达姆军虽然曾经几乎被精锐的俄国近卫军团压倒,但他仍然坚持到贝西埃尔的骑兵团和德鲁埃军团到来之后,对联军展开了新月形夹击。指挥部设在战场中心的拿破仑派出可靠的拉普军、几个骑兵营以及马姆鲁克骑兵粉碎了精锐的俄国骑兵团。下午2点半,俄奥联军已经被法军完全分割成3个分散的阵营,各自慌不择路地逃命:巴格拉吉昂军位于奥洛穆茨大道的中段;利赫特尔斯登军团和康斯坦丁大公的军队被包围在奥斯特里茨村;布克斯盖弗登军团沿拿破仑的右翼(南段)被压缩在结冰的湖泊和沼泽地。战斗打得异常惨烈,法军得到命令:不留战俘,无论投降与否,都不留下任何还能站立的敌人;直到战斗结束时,拿破仑才动了恻隐之心。可是达武却喊道:“不要让一个敌人跑掉!”3点,俄奥联军败局已定,联军的整个军团将武器朝天扔去,而多克托罗夫军残存的几千人试图从结冰的湖面逃跑。拿破仑见状立即命令25门大炮向湖面射击,湖泊的冰被法军的炮火击碎,敌骑兵整团整团地掉进湖里——身着冬装、脚登厚军靴的俄军淹死达2,000人之多,同时掉进湖里的还有38门大炮和至少130匹战马——拿破仑很少表现得如此邪恶。奥斯特里茨战役的结果:15,000名俄国和普鲁士士兵死亡,12,000被俘,其中包括270名下级军官、10名校官和8名将军;50面战旗和180门大炮(大炮立即送到了巴黎铸造成纪念碑“旺达姆圆柱”)。
  奥斯特里茨战役拿破仑大获全胜,俄皇和奥王眼看全军覆没,慌忙逃窜。俄皇亚历山大的侍从自顾逃命,丢下了沙皇差点儿被俘。史称“三皇大会战”的奥斯特里茨战役以法军的辉煌胜利告终。法军仅死1,350人、伤6,940人。
  在拿破仑于巴黎圣母院加冕登基后一周年时展开的奥斯特里茨战役以拿破仑大获全胜而告终,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不仅将联军打得下跪求饶(俄奥联军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而且扭转了威胁法国生存的经济危机。“我击败了由两位皇帝率领的俄奥联军,”拿破仑骄傲地通知焦虑地等待着战报的约瑟芬,“奥斯特里茨战役是我打过的最漂亮的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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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奥斯特里茨的第一声丧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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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能对此表示怀疑。但是,拿破仑和任何其他人此时都没有意识到,由于拿破仑在这次“成功”之前拒绝了采取和平手段解决欧洲问题,他已经种下了导致他自己最终灭亡的种子。奥斯特里茨战役实际上为拿破仑王朝敲响了第一声丧钟,他已经将整个欧洲树为自己的敌人,从此欧洲将无宁日,直到拿破仑一世退位。奥斯特里茨战役将被证明是拿破仑一生事业中最大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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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皇帝的进行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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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从奥斯特里茨班师回朝。途径德意志、横渡莱茵,所到之处教堂钟鼓长鸣、鲜花扎成了无数凯旋门。巴黎人民更是狂热,为这位仅在几周之前还一筹莫展的皇帝举行了盛大的欢迎舞会和宴会。作为欢庆活动的一部分,帝国猎杀之首魁贝尔蒂埃元帅为拿破仑安排了打猎活动,包括科西嘉人最喜爱的猎兔活动。贝尔蒂埃本人最喜欢的是猎鹿。为了安排猎兔活动,需购买上千只捕获到的野兔使贝尔蒂埃颇费一番周折。
  打猎的那天,万事俱备,用巨大的笼子装的兔子送到了林中的猎场,拿破仑和他的同僚也身着华丽的猎装来到猎场。于是,发出了放兔子的信号,上千只兔子跳跃而出,为挣得了自由而兴高采烈。但是,正当猎手们准备猎杀它们时,这些兔子不但不向远处逃跑,相反却成群结队地径直向猎手们跑过来。
  起先,拿破仑和他的同僚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为兔子的愚蠢而开怀大笑。可是,当越来越多的兔子朝他们跑来时,他们不禁有点儿担心了。拿破仑开始命令身边的车夫和仆役用棍子驱赶围拢的兔群,但是不起作用;兔子无视皇帝的尊严,居然拥在他的身边,攀在他的两腿之间,甚至爬到他的胳膊上。他试图用手中的马鞭驱赶,但是兔子越来越多。最后他的副官和车夫不得不救驾,将他安全地送回马车,而马车很快也被兔子包围了。
  真有点儿死里逃生的味道!被这件事搞得很狼狈的贝尔蒂埃后来才知道,这些兔子不是捕获的野生兔子而是花钱购买的家兔。击败了数万多俄奥联军、取得辉煌战果的拿破仑,不料竟被一群兔子逼得狼狈逃窜,原来它们将拿破仑误认为是给它们喂食的主人了。
  “我多少有些偏见,如果和平条约能在重新确立格里历①(1806年1月1日)之日签订,我会非常高兴的。我希望这将预示着我的帝国会像古代的帝国一样太平。”拿破仑1805年12月23日从维也纳的肖恩布鲁恩宫给塔列朗写信道。实际上,废止革命历而重新使用格里历仅在和平条约签订前几天。和约是于12月26日在维也纳附近的普莱斯堡签订的。
  法奥缔结的普莱斯堡和约规定奥地利向法国割地赔款。除了重新确认吕内维尔和约和坎波福米奥和约中的割地条款有效之外,奥地利被迫新割让伊斯特里亚和达尔马等给意大利王国。哈布斯堡再次被迫承认拿破仑为意大利国王。拿破仑的德意志同盟者为他们对法国的支持得到了奖赏,巴伐利亚和符腾堡选侯被提升为各自领地的君主,成立巴伐利亚和符腾堡王国,拿破仑的新同盟巴登选侯成立公国。和约宣布奥地利退出第三次反法同盟,而且拿破仑从战败的奥王手里得到了4,000万法郎。
  “从来没有哪位胜利者对被征服者强加如此难以接受的条件”,约瑟夫·波拿巴的好朋友米奥评论道。但是比起拿破仑此后签订的一系列条约,这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夏勒马涅是征服者而不是奠基者。”当拿破仑于1805年3月18日首次宣布成立意大利王国时,塔列朗在参议院说,“亚历山大大帝不断扩大自己征服的疆界,结果却死于非命……和这些伟人一样……我们已经看到皇帝陛下对欧亚大陆的进军过于迅疾了。”外交大臣继续说教拿破仑,现在已经不是在武士的时代了,他是个政治家,应该用“温和的智慧进行征服……应该让法国重新认识秩序和和平的必要性”。正是塔列朗的这番说教表达了他的愿望,而拿破仑对他的意见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生气。拿破仑在1805年5月还是将另一顶王冠戴在了自己头上,并用意大利语高声宣布:“由上帝赐我此冠,慎勿触犯。”一语道破了一切。
  拿破仑在普莱斯堡的所作所为与此一脉相承,在掠夺奥地利的同时加剧了奥地利的瓦解,对欧洲影响深远。只有塔列朗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拿破仑的所作所为可能导致的悲剧性后果。“我坚持认为皇帝陛下最近取得的胜利应能使他确保欧洲的休养生息,并保证文明世界免遭野蛮人(指俄国)的侵略。”最后,外交大臣结论道:
  皇帝陛下现在所处的地位既能打垮奥地利君主王朝,也能支持或重建它。如果摧毁奥地利君主王朝,连陛下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收拾残局,重建昔日的欧洲秩序。这个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存在是极端必要的。的确,它是确保文明国家的未来安全所必不可少的。
  塔列朗解释道:“奥地利王国是由诸多公国组成,各自有自己的语言、宗教、政治和民事行政系统,而惟一能将它们统一的是他们的君主。”过去几千年来,神圣罗马帝国的王侯之间的纷争;天主教、东正教之间的矛盾,以及300多个公国在哈布斯堡王朝的统一下才得以相对稳定。“如今,吃了败仗、蒙受了羞辱的奥地利国王需要征服者的宽容和理解……陛下所有真正的朋友都期待您政治上的深谋远虑和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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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皇帝的进行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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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奥斯特里茨战场上拒绝让成千上万战败的俄奥军人活命的拿破仑,在普莱斯堡很难表现温和态度。离开维也纳时,拿破仑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打破神圣罗马帝国的整个政治结合,重新建立欧洲新秩序——拿破仑的秩序,绝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塔列朗是个傻瓜,是个生活在另一个世纪的恐龙级动物。
  1806年1月26日,拿破仑·波拿巴回到巴黎后就立即着手工作。他首先要稳定法国的金融形势。其次,从奥地利和神圣罗马帝国新夺取的土地也需要重新进行组织,以便形成能对法兰西帝国的东北方向起到保护作用的侧翼,这一侧翼是在莱茵河的右岸,对中欧和东欧都起到了一道屏障的作用。然后,约瑟夫、路易以及后来奥热罗都相继被封为欧洲的国王,和拿破仑自己的帝国的扩张并驾齐驱。
  在他回到法国24小时内,拿破仑就在杜伊勒里宫召见了财务大臣和警务大臣,并下令银行家科洛、瓦布德伯格、德斯普雷斯和乌尔拉夫“归还”政府数千万法郎。拿破仑用刺刀逼迫西班牙和巴黎缔结了防御条约,其中规定西班牙政府每月向法国财政缴纳600万法郎。1805年9月,法国政府已经欠下了私人金融家乌尔拉夫一亿法郎的巨资。在拿破仑准备进行奥斯特里茨战役时,法国银行纷纷倒闭。战争承包商瓦布德伯格由于没有现金购买材料,停止了军火生产。结果财政大臣巴贝·马比翁不得不直接从国家税收中抽出8,000万法郎支付给瓦布德伯格,可是到了1806年1月,政府仍然欠瓦布德伯格1.47亿法郎——他不得不终止了政府的合同,这激怒了拿破仑。拿破仑在1月份回到法国后不但不偿还欠款,而且变本加厉地从瓦布德伯格的公司强征款项。
  拿破仑将由于他准备入侵英国而耗尽了财力的法国金融危机转嫁给他人,他责骂财政大臣巴贝·马比翁是“笨蛋”,并要莫利昂取代了他的职务。接着,拿破仑重组了法兰西银行,允许财政部的行政官员对银行事务进行干预,同时成立了政府付款办公室对政府的债务进行调节。由于法国最有信誉的银行和商业公司的倒闭以及拿破仑对瓦布德伯格、德斯普雷斯和乌尔拉夫威胁,金融社会动荡不安。拿破仑对约瑟芬说过:“我应该把他们(指瓦布德伯格、德斯普雷斯和乌尔拉夫)枪毙才对。”
  不过,由于奥斯特里茨战役的胜利,政府的信誉大大提高,战败国奥地利的黄金源源不断地从哈布斯堡流入法国,而且欧洲各盟国也为法国开辟了新的财源,法国国库开始充实。同时,法国政府鼓励发展商业和工业,农业生产也得到了提高。拿破仑表面上是为了繁荣法国,实际上是针对英国,旨在建立他的欧洲“大陆体系”,对英国船只、货物和产品关闭所有的欧洲市场和港口。他一心要使“傲慢”的英国人低下头来;同时,任何欧洲国家谁要是违抗了拿破仑的命令,就会受到刺刀的威胁。
  拿破仑为了巩固自己对德意志西部和中部部分地区的统治,决定建立莱茵同盟。1806年7月21日,德意志各国君主根据拿破仑的命令和塔列朗在巴黎签订了相应的条约,莱茵同盟正式形成。虽然外交大臣并不赞成对欧洲原政治机制的破坏,但他还是尽力使新机制能尽量有利于欧洲稳定。参加同盟的有巴伐利亚、符腾堡、巴登等16个西部和南部的德意志国家。同盟选举拿破仑为自己的“保护人”。为了对皇帝的“保护”表示感谢,同盟有义务在发生战争的情况下为拿破仑提供88,400名士兵。许多以前服从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皇帝的独立小国,现在都要受到莱茵同盟各国君主的管辖,他们的领土也都划入莱茵同盟各国。纽伦堡被并入巴伐利亚,法兰克福并入巴登,传统归奥地利和哈布斯堡的神圣罗马帝国“骑士领地”也划归莱茵同盟。整整存在了1000年的“神圣罗马帝国”名存实亡。
  普莱斯堡条约使拿破仑树敌甚多。成立莱茵同盟国不仅使奥地利愤怒,而且严重打破了在对法战争中至今仍然保持中立的普鲁士的平衡,最后导致懦弱、胆怯的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铤而走险——与法国开战。虽然1806年2月15日普法签订了和平条约,但普鲁士和沙俄一直保持暗中来往(至少是由于普鲁士皇后路易丝对沙皇亚历山大有好感)。莱茵同盟国威胁到普鲁士的领土。3月,拿破仑将被称为“世界上最美好的礼物”的克利弗公国和伯格公国赐封给缪拉和卡罗琳后,形势更为严峻。缪拉成为大公爵后,立即向普鲁士“扩张”领土;拿破仑未加阻拦,使普鲁士深感芒刺在背。
  在给塔列朗的信中,拿破仑表达了使普鲁士保持中立的意向:“普鲁士是个大国,允许它进一步扩大地盘应视为严重错误……对策是建立崭新的德意志国家与之抗衡。”该德意志国家的首都应定在韦塞尔和杜塞尔多夫(在缪拉的公国)附近。将克利弗公国和伯格公国赐封给缪拉正是拿破仑这一计划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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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皇帝的进行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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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的军队进驻了起到枢纽作用的德意志各大公国。纽伦堡的爱国书商帕尔姆出版了反对法国领土扩张的书籍,激怒了拿破仑,他命令贝尔蒂埃的军队将帕尔姆绑架杀害,如同他当年对待当甘公爵一样。拿破仑的妄想自大狂是如此厉害,他的权力是如此巨大,他不再考虑别的国家对他的行动会怎么想了。
  接着,使普鲁士、奥地利、俄国和英国更加焦虑的是1806年3月14日,拿破仑宣布了他打算封弟弟路易为荷兰国王(以避免对该国实行兼并,因为那样会导致起义)。同月,拿破仑封哥哥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包括意大利1/3的领土,并包括西西里。那不勒斯王国不属于罗马教皇的管辖范围,本应保持中立国地位;可是那不勒斯的波旁王室与革命后的法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尤其仇恨拿破仑,所以在获悉法国海军在特拉法加的惨败之后便和英国、俄国拉上了关系。奥斯特里茨战役之后,拿破仑对波旁王朝进行了残酷的清算,法军立即占领了整个那不勒斯王国,波旁王室在英国舰队的保护下逃往西西里岛。在这种背景下,拿破仑将那不勒斯给了他的哥哥。
  占领了那不勒斯王国使拿破仑能够完成对整个意大利的征服。这导致了拿破仑与罗马教皇的又一次冲突,特别是庇护七世拒绝对英国关闭其海港。拿破仑封塔列朗为贝涅维特大公、贝纳多特为本特科尔诺(正好是罗马和那不勒斯之间有争议的领土)大公,以加强对意大利半岛的控制。然后封他们两个为法兰西帝国大公爵,成为拿破仑在这些地区的全权代理人。如果他们遭到袭击,等于法国遭到袭击。
  欧仁·博阿尔内与巴伐利亚新国王的公主奥古斯塔结婚后,带着他的新娘回到意大利,拿破仑确定他和奥古斯塔将是意大利国王的继承人(不久,拿破仑又在公开场合否定了自己的这一项承诺)。为了巩固自己的新王朝,拿破仑将约瑟芬的侄女斯蒂芬尼·德·博阿尔内嫁给了巴登大公国的王位继承人。被封为纳夏泰尔大公的贝尔蒂埃,被迫与他长期相好的情妇维斯康蒂分手,和一个巴伐利亚小公主结婚。一年以后,仍然和伊丽莎白有着合法婚姻关系的热罗姆和符腾堡的公主结婚。新的查理曼②已经崛起,罗马教皇得到了通知。“阁下是罗马的主宰,”拿破仑对罗马教皇庇护七世说,“但我是罗马的皇帝!”
  在此期间,拿破仑一面向普鲁士扩张,一面和英、俄进行了大量的谈判。开始是塔列朗和新近释放的英国囚犯亚默思勋爵进行谈判;接着,1806年8月5日,英国大臣劳德雷尔出乎拿破仑和塔列朗的预料来到巴黎,根据外交大臣福克斯的命令,对法国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福克斯愿意承认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路易为荷兰国王,同时承认莱茵同盟国的地位。英国愿将荷兰的殖民地(除了好望角以外)归还给荷兰,并从西西里撤走。作为交换,塔列朗同意英国保留马耳他并将汉诺威归还英国。可是拿破仑在当月不作任何解释就否决了这项已经草签的和约,从而放弃了和英国媾和的最后机会。次月,失望的福克斯去世,他对英国国会做出的争取和平的承诺未能兑现。机会不会再有了,由于法国统治者的原因,战争将一直进行到底。
  同时,在7月,俄国外交官乌布里来到巴黎与塔列朗签订法俄和约的初约。该初约在7月20日草签,不过这次是在奥斯特里茨吃了败仗、仍然耿耿于怀的俄皇亚历山大拒绝批准和约。9月3日,得知俄皇的拒绝时,拿破仑对塔列朗说:“看来我是无法和欧洲的任何一个强国结成真正的同盟了。”他随即命令陆军部征募5万新兵,并在新近得到的城市韦塞尔建筑要塞。9月26日,拿破仑进军德意志,于10月2日在维尔兹堡建立了临时的指挥部,在那里,他命令他的8名元帅:“做好战争准备,一旦接到命令各军团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出发。”
  行动缓慢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以及普鲁士贵族眼看拿破仑的势力已经深入到德意志的心脏,普鲁士的领土完整受到严重威胁,加之有消息说拿破仑已经答应英国外交大臣福克斯将汉诺威归还英国,而原来拿破仑私下许诺将汉诺威给普鲁士的。1806年7月12日,法国宣布莱茵同盟成立,并立即将维尔兹堡和萨克森包括在内,使位于波茨坦王宫里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大为震惊。普鲁士王朝传统上一直惧怕和嫉恨萨克森(位于柏林南面,包括莱比锡和德累斯顿两个城市),现在被包括进了拿破仑的新德意志帝国,自然十分震怒。其实拿破仑心中明白,他故意煽动普鲁士的怒火。
  弗里德里希的怒气已经无法控制了,9月26日,他给拿破仑发出了一封很长的信,实际上是最后通牒——通牒措辞激烈而直截了当,强烈谴责莱茵河同盟国的缔造和缪拉对韦塞尔的占领。欧洲对“这种持续的恐惧和不安的热病”已无法承受。他留给法国回答的最后期限是10月8日,他完全不知道拿破仑已经在进军普鲁士的路上了。10月7日,拿破仑在班贝格收到这份最后通牒后,立即发布消息,称这份文件是“感人的反法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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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皇帝的进行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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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员你的军队,调集你的一切力量……守住你的疆界,而我将直捣普鲁士,进军柏林!”那年9月,拿破仑在给他的弟弟、荷兰国王路易的绝密信中这样写道。莫蒂埃的第八军团在美因兹集结,他将会同路易的大军固守莱茵一线。在普鲁士国王下决心和法国交战之前,拿破仑已经抢先一步,将部队开到了前线。“如果与你交战的敌军不超过3万人,你应该和内伊元帅一起奏着军乐前进并攻击他们。”拿破仑于10月5日对苏尔特元帅指示道。此时,拿破仑在德意志南部已经集结了号称有20万人马的大军,其中包括还在达尔马提亚的13,500人马尔蒙军、40,000人还在托斯卡尼的马塞纳意大利军、40,000人欧仁的北方军和18,000人路易的荷兰军。实际上在向柏林进军的大军只有6个军团:苏尔特的四军团、内伊的六军团、达武的三军团、奥热罗的七军团、勒费弗的五军团(不久归拉纳指挥)和贝纳多特的一军团,以及缪拉的骑兵团。此外,新成立的莱茵同盟国集结了27,000人保卫各自的边境。所以,实际上拿破仑只有不到10万人。拿破仑面临的普鲁士大军由两个军团和一支独立军组成。两个军团分别由布伦瑞克公爵和霍恩洛厄亲王指挥,独立军则由瑞歇尔将军指挥。普军总兵力114,500人,拿破仑的兵力96,000人。
  拿破仑的大军朝东北方向的耶拿、瑙姆堡和莱比锡推进,寻找普军作战。10月9日,也就是弗里德里希的最后通牒到期的第二天,缪拉和贝纳多特继续进军。10日,拉纳的第五军团逼近萨尔弗尔德城,与该城路德威格亲王的8,300人敌军展开激战,亲王寡不敌众在肉搏中死于法军的刺刀下,其部下逃往布伦瑞克公爵守护的魏玛或霍恩洛厄亲王守护的耶拿。法军的神速使普军指挥官大为吃惊。
  法军继续前进,拿破仑断定敌军主力会集结在吉拉,结果扑了个空。缪拉的骑兵在前探路,达武进军瑙姆堡,两翼由拉纳和奥热罗率领。弗里德里希和布伦瑞克仍然在向魏玛进发的中途,他们得知法军已经占领了在他们前方的瑙姆堡和莱比锡。
  10月13日清晨,普军召开军事会议决定不与耶拿附近的法军交战,而是转进北方。此决定无异于怯阵逃跑,普军士气极为低落;而拿破仑对此毫无觉察,仍期望在16日前与普军决战。拿破仑作战的一大弱点就是缺乏可靠的军事情报,特别是在这场战役中,照说他的德意志同盟以及他在柏林和普鲁士军中的直接内应应该能够为他提供及时准确的情报。
  接到达武、奥热罗和缪拉送来的大量报告之后,在13日上午9点,拿破仑终于意识到整个普军已经向北转移。他立即向达武、拉纳、内伊、苏尔特和贝纳多特发布一连串的命令,做好在耶拿决战的准备或是追击逃跑的普军。下午3点,正在向耶拿城前进的拿破仑接到拉纳的报告,说法军已经占领耶拿城。拿破仑进行了最后的战略部署,决定将仍然处于魏玛附近和耶拿之间的普军主力一网打尽。
  实际上,拉纳的第五军团在当天的早上就一举攻下了耶拿,普军慌忙逃窜,拿破仑在下午赶到耶拿城北和拉纳会合。拿破仑传令苏尔特和内伊率部迅速赶到耶拿,并命令其他各部占领耶拿北面的高地,在该高地上拿破仑配备了42门重炮。拿破仑认为布伦瑞克的军队已全部陷入包抄,便命令在瑙姆堡西部的达武和贝纳多特(以及缪拉的骑兵师)长途急行军赶到阿波尔达以断绝普军后路。10月14日拂晓6点,大雾弥漫,拉纳开始进攻。拿破仑万没有想到,此时他们面对的只是担任后卫的霍恩洛厄军团,普军主力早已悄悄北撤了。法军一开始就占了上风,霍恩洛厄的几个师遭到沉重的打击。拉纳军继续攻击前进。11点,内伊军团赶到参战。霍恩洛厄没有抓住机会突围,而是等待瑞歇尔将军的援军到来;可是瑞歇尔的援军却姗姗来迟,在法军发动进攻的两小时期间,其损失十分惨重。
  到12点30分时,拿破仑在前线的兵力已经达到5万多人,而且还有4万多人的后备力量,包括缪拉的骑兵团与内伊和苏尔特从南部和西部调来的部队。法军正式发起进攻,将预备队、近卫军和骑兵团全部投入战斗。
  霍恩洛厄意识到法军的力量远远超过了自己,于是命令向北撤退,朝魏玛方向逃跑。到下午3点,耶拿战役法军已经稳操胜券。一小时后,缪拉在通往魏玛的路上追击普军,奥热罗的军团紧随其后。他们不抓俘虏、不听求饶,见普军就杀,溃逃的普军大多成了法军的刀下之鬼。苏尔特也将普军的其余残部全部歼灭。
  拿破仑命令清理耶拿战役的战果:法军死伤5,000人,普军死伤1万人。直到那天晚些时候,拿破仑返回耶拿城时才得知他的9万多人所击败的根本就不是普军主力。而达武元帅率领的26,000人的第三军团在奥尔斯塔特却遇到了比他人数多出一半以上的、由布伦瑞克指挥的普军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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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皇帝的进行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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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武和贝纳多特在10月14日凌晨4点接到拿破仑的命令,要他们放弃瑙姆堡和奥尔斯塔特之间的北部地区,朝南进军以协助他攻打耶拿。14日6时,达武的先头部队抵达奥尔斯塔特东北的汉森豪森村,浓雾之中,正好遇上普军主力的前卫。两军对峙,达武陷入了布伦瑞克63,000人和230门火炮的重围之中。其左翼居丹遭到由布吕歇尔③的骑兵和步兵做后盾的4个普军军团的攻击。达武的处境十分危险。
  就在奥尔斯塔特附近、正在朝耶拿前进的贝纳多特军接到了达武的求救信,贝纳多特借口不能违抗拿破仑的命令而拒绝前去助达武一臂之力,贝纳多特历来不喜欢达武。这是在拿破仑的重大战役中第一次出现将领相互见死不救的情况。此后,类似的事情将时有发生,这会使法国和法国的大军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贝纳多特军继续懒洋洋地朝耶拿城前进,很晚才到达——这是惟一一个在这次战役中成功地躲避了两场血腥大战的军团。拿破仑对贝纳多特不去援助达武以及迟迟才赶到耶拿十分生气——8英里路程,他们整整走了5个小时。如果他早一点赶到,至少可以有力地阻止普军的溃逃,免去法军朝北越过整个普鲁士穷追普军之苦。拿破仑在瑙姆堡当着一批军官的面说:“我要把他提交军事法庭审判……”拿破仑没有忘记,就是这个贝纳多特,在几年以前任西布里塔尼军司令时,曾经卷入过推翻拿破仑第一执政的阴谋——拿破仑应该在那时就对他下手才是,现在已经为时太晚了。现在,贝纳多特的妻子德西蕾是约瑟夫妻子的妹妹,这个裙带关系又救了贝纳多特的命。
  在奥尔斯塔特陷入重围的达武仍然在英勇奋战,普军总司令布伦瑞克见法军顽强抵抗,亲率一团榴弹兵冲锋,被飞弹击中头部而亡。普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很快就处于不利地位。倒霉的普王失去了爱将,决策连连失误,加之11时莫朗的师团赶到,加强了法军左翼,解救了居丹,使他能加强中路。普王最后不得不下令整个普军向魏玛方向撤退。
  “到12点30分为止,骄傲的普军已经朝西北方向丢盔卸甲而逃。”拿破仑在下午4点成功地结束了耶拿战役。4点半,精疲力竭的达武也成功地结束了奥尔斯塔特战役。法军在耶拿和奥尔斯塔特两大战役大获全胜,普军几乎全军覆没。达武以2万人的劣势兵力击败了5万人的普军主力,消灭普军达10,000多人,伤数千人,俘虏数千人,缴获大炮115门,在法国军事历史上记下了光辉的一笔。达武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阵亡将士达7,000多人,各部减员达40%。而耶拿战役中拿破仑减员仅5%。
  “达武元帅的军团创造了一个奇迹。”拿破仑对达武的英勇作战称赞不已。“这位元帅表现了他卓越的勇敢和坚定的性格,这是作为一名武将所必不可少的。”但是在给约瑟芬的信中,拿破仑没有提到达武的“卓越的勇敢”和非凡的战功。“Monamie(我亲爱的),”他在耶拿战役之后给约瑟芬的信中说,“我用妙计打击普鲁士人,昨天我打了一个了不起的战役。”
  拿破仑在官方的公告和报道中也没有给拉纳和他勇敢的军团以应有的嘉奖。和奥斯特里茨战役一样,这位伟大的皇帝显然有些嫉妒他的部下。不过,现在拉纳对他曾经真心赞美过的拿破仑已经多有轻蔑之意:有一次,当拿破仑威胁拉纳时,拉纳毫无惧色地将手放在长剑的剑柄上警告这个科西嘉人做事不要太过分。
  普军继续朝马格德堡溃退,企图从海上逃跑。拿破仑于10月15日下令展开了战史上著名的大追击。贝纳多特的生力军和拉纳军、苏尔特军、缪拉军以及奥热罗和达武的军团兵分三路展开了全线追击。到10月24日,他们逼近了柏林;次日,达武的军团开进了柏林城。27日,拿破仑来到柏林城下,一进柏林他首先来到腓特烈大帝④的半身塑像前,向他崇敬的德意志武士脱帽致敬。
  与此同时,拉纳按照拿破仑的命令继续率部追击普军的最后残余。饥饿疲劳、魂飞魄散的普军向北逃跑,一路遭到贝纳多特、苏尔特和缪拉的穷追猛打。10月28日,霍恩洛厄在普伦茨劳被缪拉军包围,不得不率军投降。
  布吕歇尔和魏玛公爵的2万多人逃到了靠近丹麦国境的卢贝克,丹麦国王出于对拿破仑的畏惧,不准他们入境。11月5日和6日,3位法国元帅赶到卢贝克,将布吕歇尔的乌合之众团团围住,布吕歇尔溃不成军,只得放下武器投降。
  普军最后一个尚未投降的要塞是由克莱斯特将军守卫的、位于柏林西南的马格德堡,11月10日,克莱斯特带领全部守军22,000人和600门大炮,向法军的内伊元帅投降。和占领卢贝克时一样,占领马格德堡的法军冲进城市的街道和房屋,如入无人之境。至于普鲁士国王和他的爱妻、女中豪杰路易莎王后,带着少数人马逃向波罗的海边的军事重镇柯尼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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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皇帝的进行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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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仅仅33天时间,自诩为欧洲最强大的普鲁士军队就被拿破仑打败了。普军死亡和失踪35,000人,抓获俘虏和受伤者达10万人,缴获大炮2,000门。普军的16万人中只有35,000人逃脱了这场厄运。拿破仑获得了他军事史上的辉煌胜利——只是由于普鲁士国王的逃脱,与普鲁士的和谈以及普鲁士的正式投降都是在8个月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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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走上不归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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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人民在得知拿破仑在耶拿大获全胜的消息后,与其说是胜利的喜悦不如说是对战争的担忧。但是,征服并已经控制了整个西部欧洲直到奥德河一带的法兰西皇帝,看到波兰和东欧的大门已经为他的得胜之师洞开,已经毫无签订和约就班师回朝的意思了。
  再向东数百英里,在维斯杜拉河的对岸,沙皇已经将全国的军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在不到3个月前,在法国人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拿破仑拒绝了福克斯提出的慷慨和约。不知满足的拿破仑要进一步地去征服,去消灭在奥斯特里茨侥幸逃脱的俄国军队。沙皇对此不能不加以防备。
  当法国的军队胜利通过勃兰登堡的城门时,法国议会对拿破仑的咄咄逼人的架势感到十分担忧,呼吁征服者保持理智和节制——是到了放下染满血迹的屠刀而换来和平的时候了。拿破仑对于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参议院和议员的干预很不耐烦,将他们全都打发回家。然后,他在1806年11月21日颁布了柏林敕令,封锁不列颠群岛,禁止欧洲大陆任何国家与英国通商。“大陆体系”①成立了。
  大陆封锁令宣布英国各岛处于被封锁状态,法国及其同盟国军队无论在何处发现英国货物或臣民,立即分别予以没收或监禁,任何违抗命令的船只将予以扣留。起初,英国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英镑暂时失去了作用,英国第一次面临整个欧洲的挑战。可是,拿破仑庞大的新帝国就像瑞士奶酪一样到处流出,拿破仑的家族就首先带头违抗禁止与英国通商的命令:荷兰国王路易以及后来的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都公然与之对抗,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也拒绝对英国货物关闭口岸。在意大利的马塞纳走私英国货发了大财,里斯本的口岸则为英国大开方便之门。的确,拿破仑的一些军官公然无视大陆封锁令。例如,在汉堡的布列纳就用英国的布匹制作5万套军队制服。1805年特拉法加海战的胜利确立了英国海上霸主的地位仍然难以动摇,特别是西印度和印度的黄金贸易水道始终在英国的掌握之中,那里的香料、烟草、染料、蔗糖、酒、茶叶、可可、咖啡、丝绸和棉花贸易是伦敦赖以生存的主心骨。
  英国对此做出了迅速的反应。1807年1月,英国宣布封锁法国及其盟国的海岸。这样一来,中立国也跟着遭殃,禁止为法国和法国控制的港口提供食品、服装、木材、枪炮、金属和其他构成战争机器的有用产品。富裕的巴黎人、那些大臣和士兵只能购买走私的可可、咖啡、糖、茶叶、烟草之类的物资以维持他们日常的生活水准。拿破仑的反英政策引起了法国人民的极大反感,特别是劳动人民在此后的7年间几乎与这些生活必需品绝缘。如果说杜伊勒里宫没有缺乏过这些物品,人们不禁要问:当巴黎老百姓不能享受这些日常生活物资的时候,他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物资的呢?
  1806年8月时英国外交大臣福克斯为拿破仑提供的千载难逢的欧洲和平的良机不会再有了。拿破仑也不需要这样的机会。他卓越的军事才能是与和平无缘的,他追求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环境。“我们迟早是要和俄国决一雌雄的。”他在柏林说道。俄国是依靠英国的,因此必须征服俄国军队。
  11月5日,拿破仑派出了强有力的侦察队伍向东直到波兹南进行侦察,同时命令热罗姆·波拿巴(他已经放弃了不成功的海军事业,当上了陆军将领)、缪拉、达武、拉纳、奥热罗、苏尔特和贝纳多特向东朝波兰推进。到了11月28日,奥热罗的第三军团22,700人和缪拉的18,800人的骑兵团已经沿维斯杜拉河挺进,他们发现莱斯托克将军15,000名普鲁士军已经在那里严阵以待了;在普军身后约70英里,在维斯杜拉河和巴格河交汇处还有本尼格森的62,000人。沙皇亚历山大曾经许诺过:“(拿破仑)要打仗——非常好,他会有仗打的。”
  8万法国大军浩浩荡荡东进,达武的使命是从俄国人手里夺取华沙。“我愿意使波兰人民成为独立的民族,”拿破仑口头上表态,“但这事谈何容易!要分这块蛋糕分的人太多了,奥地利、俄国和普鲁士各得一块,而且一旦新的冲突爆发,后果难以预料。”拿破仑认为波兰已经被瓜分,早已经不是一个独立国家了,现在给他们独立是否值得还在其次,事实是完全不可能独立。
  如同乌尔姆沦陷后首先攻入维也纳一样,11月28日,又是缪拉元帅一马当先开进了毫无防卫的华沙城。此时,拿破仑仍然在普鲁士。拿破仑在经过了前面一场浴血大战之后,有意放慢了前去面对俄国人的节奏,使他的部下能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拿破仑号称拥有17万步兵和3.6万骑兵,但是其中有8万是1806年招募的新兵,同时沿途留下的守军数量逐渐增加,从法国到波兰的后勤补给线也拉得很长。1807年,他从西班牙、荷兰和瑞士强征了5万多人参加这次战争。为了维持这支庞大军队的开支,拿破仑命令战败的普鲁士以及他的莱茵同盟国为法国提供7亿法郎,该数目超过了法国和平时代的正常年预算。当莱茵同盟国新委派的军事总督中的诚实者为了保护自己治下的人民利益,对这笔“庞大的战争贡献”(在富尔达的蒂博这样说)提出异议时,遭到拿破仑尖锐的谴责。连续的征募新兵和征收钱财,殃及了拿破仑的弟弟、荷兰国王路易和哥哥、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但他们的抗议也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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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走上不归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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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6年12月18日,拿破仑在贝西埃尔元帅和皇家卫队的护卫下开进华沙。在华沙温暖如宫殿似的指挥部里,拿破仑终日埋头工作。首先要做的,是与土耳其和波斯商谈外交政策,拿破仑试图使土耳其苏丹参战,以分散俄军在南线的兵力。他还和贝尔蒂埃一起为确保与柏林和巴黎的供应和联络线以及制定新的作战计划而忙碌。
  也许这一切工作都是徒劳,因为就在拿破仑到达华沙的那天,一位年轻貌美的神秘波兰女子来到法国皇帝乘坐的御辇前,卖弄风情地向皇帝致意,然后没有留下姓名就飘然而去。拿破仑被该女子的美色打动,他给密友迪洛克将军描述了她的美貌,迪洛克不久就打听到了这个女子的下落。她是70多岁的瓦莱夫斯卡伯爵的妻子,18岁,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拿破仑邀请这位伯爵夫人参加招待舞会,遭到伯爵夫人拒绝后,拿破仑表示凡是她不去的招待会自己也不会去。在波兰权贵的迫使下,为了使自己的国家从普鲁士和俄国的奴役中解救出来,伯爵夫人参加了舞会。
  舞会后,拿破仑给伯爵夫人送去了一连串热情洋溢的“求爱信”:“我眼中只有你,我只崇拜你。”拿破仑的信没有得到对方的回音,他继续写:“我要强迫你,是的,我要强迫你爱我!玛丽,我恢复了你祖国的名誉,我还会为你做更多的事!”拿破仑暗示伯爵夫人,如果她不能满足自己的性要求,他将使她的祖国受难。于是,波兰的权贵继续向她和她年迈的丈夫施加压力,最后由塔列朗出面才成全了他们。这是塔列朗完成的最出色的外交使命,拿破仑和玛丽很快成了一对“amants(热恋的情人)”,这恋情一时竟压抑了拿破仑的战争欲念,甚至向波兰贵族承诺将考虑给予波兰独立。
  拿破仑的大本营设在波兹南,波兰贵族纷纷派代表团来到这里,恳求拿破仑立即重建独立的波兰王国,但拿破仑在这个问题上始终采取了模棱两可的态度。“法国从来没有承认过对波兰的分割,”他说,“著名的波兰民族在欧洲具有重要地位,她的敌人是国际纷争所造成的。”然而拿破仑不能允许波兰重建独立王国,因为条件不具备,他们是因为军事上的力量悬殊而失去独立的。他说:“被强力推翻的独立只有用强力重建。”一旦波兰在精神上团结一致必将最终获得自由,“他们可以得到他(拿破仑)的全力保护”。实际上,拿破仑是不愿意在波兰独立的问题上同时激怒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波兰贵族大失所望。
  拿破仑在波兰独立问题上出尔反尔:口头上,他使波兰人民相信他会给波兰独立;实际上,野心勃勃的法国将军,包括缪拉,都在为争夺新的波兰王冠而跃跃欲试。1807年1月14日,拿破仑委派5名波兰知名人士作为法国占领下的波兰的行政长官,实际上受到马雷和塔列朗的严密控制,是法国的傀儡。
  随着拿破仑异国之恋的继续,约瑟芬的哀求信也一封接着一封,坚持要到拿破仑的身边来。拿破仑知道一定有人将他华沙之恋的消息传到了巴黎,于是他一封又一封地用漂亮的手法欺骗他的妻子:
  我亲爱的,你来信所说的一切都使我深为感动。但是这里天寒地冻、道路难行,没有安全可言。因此,我不能让你千里迢迢冒险而来。(从美因兹)回到巴黎去过冬吧……这才是我的心愿。相信我,这对于我比对于你更加痛苦,因为还要等待几个星期才能享受和你重逢的快乐……
  然后,拿破仑又回到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的怀抱。几天以前,信使送来了一封他妹妹卡罗琳的信,伊利安诺·德·农艾尔②在巴黎为拿破仑生下了第一个儿子。
  征战绵绵无尽。占领华沙后,法军和俄军发生过多次冲突,死伤惨重。拿破仑的17万名步兵和36,000名骑兵分散在几个国家。1807年1月5日,拿破仑又建立了两个新军团,即热罗姆率领的九军团和维克多率领的十军团。俄军则有本尼格森将军的53,000名步兵和11,000名骑兵,以及布克斯豪顿率领的40,000名步兵和7,000名骑兵。俄军配有460门大炮,拿破仑只有200门——这个差距足以决定战役的胜负——但是,俄军和前面的普军一样,缺乏良将。即使他们最好的将领巴格拉欣、托里和普拉托夫,也无法和奥热罗、拉纳、内伊、达武和缪拉相提并论。12月,两军在普尔土斯克和戈维明的初次交锋未分胜负。真正的战役还在后面,等待春天冰雪消融时。1807年1月,拿破仑决定军队就地宿营过冬。
  1806年12月和1807年1月,拿破仑的真正成功是他和君士坦丁堡的谈判有了收获:土耳其苏丹于12月宣布对俄作战,又于1月宣布对英作战。俄国不得不调集大量的军队防守南线疆界,而更多的港口对英国的海军和商船关闭。如果拿破仑也能成功地说服波斯国王参战,那他完全可以同时打击英属印度。拿破仑在耐心等待春天的到来,可是在1月底,内伊和贝纳多特军遭到本尼格森大规模突然袭击的消息打破了拿破仑的冬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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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走上不归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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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1月2日,沙皇亲自主持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决定将法军赶出波兰,赶过奥德河。拿破仑迅速做出反应,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方法将本尼格森的军队加以合围歼灭。拿破仑命令法军急速行动,顶着鹅毛大雪飞速行军,为2月1日的行动做好一切准备。
  可是,贝尔蒂埃派去给贝纳多特下命令的信使被哥萨克骑兵抓获,拿破仑的作战计划落入俄军之手。本尼格森立即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法军布下的陷阱,处境十分危险,于是当机立断,迅速率领部队朝北方的哥尼斯堡撤退。2月3日,拿破仑意识到计划暴露,取消了前一计划,下令内伊、奥热罗、苏尔特和达武的部队向北追击本尼格森。贝纳多特因两天后才接到拿破仑的命令,留在原地未动,这给法国人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2月7日下午,缪拉的骑兵和苏尔特的部队组成的前卫在艾劳城追上了俄军后卫。奥热罗军和近卫军也赶到参战,人数达45,000人。拿破仑命令内伊在北面的15,000人也赶到艾劳。达武的15,000人在艾劳南面,也奉命赶到艾劳。达武是法军中最富有一往无前精神的将领,也是拿破仑最得力的骁将。法军面对的67,000名俄军在艾劳西北的山冈上火炮也已经部署就绪。拿破仑有200门火炮,而本尼格森有260门火炮,而且本尼格森的部队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2月7日下午2点,拿破仑匆匆赶到现场,他的行李车遭到了俄军前哨的袭击,他的随从和行李车差点被俄军一网打尽。随后,双方在艾劳城内展开了巷战。战斗持续到晚上10点,双方伤亡十分惨重。俄军抵挡不住,趁黑放弃了艾劳城。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次日清晨,鹅毛大雪阻挡着军队的视线,也阻碍着军队的行动。在大风雪中双方只能看到前面1,200码开外的情况。法军士兵几乎睁不开眼,根本找不到射击目标。拿破仑打算在部队全部赶到后,包围俄军。8点,天大亮后,双方展开了全面的炮战,处于顺风位置的俄军居高临下对大风雪中迷失方向的法军实施猛烈的轰击。法军和艾劳城的石头城墙一样崩塌下来。
  炮击后,俄军开始向在深雪中和冰冻的沼泽上艰难前进的法军展开进攻。双方进行往来的厮杀。俄军占了优势,拿破仑命令奥热罗的七军团向俄军阵地冲击,结果败下阵来,奥热罗也身负重伤。奥热罗的14,600人的部队打得只剩下了2,000人。俄军在拿破仑的中线打开了一个大的缺口。
  与此同时,拿破仑自己在艾劳城的钟楼附近,差点被数千俄国步兵抓获;经过卫队的奋勇冲杀才逃过一劫。
  11点30分,形势更加严峻,原来由奥热罗防守的中线暴露在敌人面前,拿破仑命令缪拉的骑兵向俄军的步兵展开进攻。勇敢的缪拉元帅一如既往地带领着他的骑兵在大风雪中向前冲锋。接着,俄法两军在艾劳展开拉锯战。本尼格森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现在又失去了机会。俄军进行了顽强的反扑,俄军的增援部队不断赶到参战。晚上7点,内伊的14,000人也兼程赶到,双方激烈搏斗,尸横遍野。
  当晚,本尼格森决定撤退。但是由于大风雪,法国人没有察觉对方的动向。拿破仑在同时也下令他的军队在夜幕掩护下从这个历史上最血腥的战场上撤退。直到一两个小时之后,达武的后卫才发现俄军撤退,拿破仑立即命令部队停止撤退,返回原地。俄国人和法国人打了个地地道道的平手。
  伤亡是惊人的。拿破仑将艾劳战役视为法军的胜利,在“胜利公告”中他称法军死伤7,600人,可是仅奥热罗一个军团就损失了12,000人。真实的数字未公布过,但估计应有25,000法军伤亡,俄军的伤亡人数估计在15,000人。至于贝纳多特元帅,如同在奥尔斯塔特和耶拿战役中一样,他没有及时参加战斗,不过这次他有充分的借口——他比别人晚两天接到命令。这是拿破仑第一次不能带回敌人的俘虏、军旗和大炮,因为这一天在艾劳,法国人根本没有什么胜利可言。尽管如此,拿破仑仍然在给约瑟芬的信中说:“你想必十分挂念吧,但我在这个难忘的一天里击败了敌人,虽然我的许多勇敢的士兵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内伊元帅对这次血战的看法不同:“好一场大屠杀,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战役之后,本尼格森和拿破仑都撤离了尸横遍野的艾劳城。法军元气大伤,已经无力实施追击。回到华沙,拿破仑做了他以前的事业中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撤销了在艾劳战役中损失严重的第七军团。身负重伤的奥热罗被送回法国养伤,拿破仑将奥热罗第七军团剩下的2,000多人补充到其他军团。接着他给巴黎发去指示,提前征召1808年度的80,000名新兵。由新兵和外国援军,包括波兰师、意大利师组成了由勒费弗指挥的第十军团,总人数为27,000人。马塞纳被从意大利调到波兰补充指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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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走上不归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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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派遣勒费弗的新军团前去攻占格但斯克。这个任务十分艰巨,从3月18日开始出发,直到5月29日格但斯克的守军才投降。
  沙皇亚历山大拥兵11.5万人继续对付法国侵略军,俄国和普鲁士于1807年4月26日秘密签订的俄普防御条约加强了俄国的防御力量。而在波兰的菲肯斯坦城堡,拿破仑眼下将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彻底消灭本尼格森的难以捉摸的军队,二是攻占哥尼斯堡。他决定将这个漫长而痛苦的战役尽快结束。因此,当拿破仑得知本尼格森的军队在华沙北面离开哥尼斯堡不远的海尔斯堡时,他立即向深沟高垒的海尔斯堡进军。6月10日,双方在海尔斯堡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直到晚上11点。法军死伤10,000人,俄军8,000人。海尔斯堡战役俄军虽占了上风,却主动放弃了海尔斯堡,朝哥尼斯堡战略转移,经过艾劳战场,前往多姆瑙。
  法军旋即转入追击,6月13日,法军回到艾劳附近。拿破仑决心在敌人进入哥尼斯堡要塞之前,拿下这个普鲁士的最后据点。双方军队冒着大雨行军,为抢先到达目的地进行了一场意志和耐力的较量。
  6月14日晨,法军第五军团赶到弗里德兰,这时俄军也已到达。拉纳不愧是拿破仑始终值得信赖的将领,他立即抢占了有利地形,架好火炮进行射击,阻止正准备利用阿勒河上惟一一座桥梁渡河的俄军。拉纳以10,000人的兵力顽强地抗击俄军50,000人,战斗一直打到下午5点。这时拿破仑率领第六、第八、第一军团和近卫军赶到。疲惫不堪的拉纳军顿时士气高涨。弗里德兰战役法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拿破仑一面分兵三路包围了弗里德兰阵地,一面集中炮火向集中在阿勒河湾的俄军猛烈轰击。俄军顽强抵抗,但指挥官的致命错误葬送了俄军。他们被挤在三面环水的口袋里,惟一的逃生之路——大桥被法军的大炮轰塌,俄军跳入阿勒河中,溺死者无数。幸存者朝北仓皇逃跑,法军追击到晚上11点。这次法军的损失相对较小——8,000人,而俄军死伤高达20,000人。法军还抓获少量俘虏,缴获80门大炮,本尼格森的败局已定。4天之后,俄皇亚历山大被迫求和;1807年6月23日,双方正式休战。打败了沙皇的军队,离开华沙后,拿破仑第一次有了笑容。“我的孩子们用最好的方法庆祝了马伦哥大捷的纪念日。”他在苏尔特攻占哥尼斯堡、本尼格森逃往波罗的海岸的提尔西特时,给约瑟芬的信中这样写道。
  6月14日,当弗里德兰的狼烟渐渐散去时,拿破仑从1805年秋开始发动的包括乌尔姆战役、奥斯特里茨战役、耶拿和奥尔斯塔特战役、艾劳战役以及弗里德兰战役在内的漫长、血腥、毁灭和不必要的军事行动,终于告一段落,死伤总共达15万人。艾劳战役之后,连爱国的法军也不再高呼“皇帝万岁”而代之以和巴黎街头相同的“面包与和平”的呼喊了。巴黎圣母院照例举行了庆祝胜利的弥撒,但是父亲和母亲却不能不为明年的80,000名新兵的命运祷告。连久经沙场的本尼格森也对康斯坦丁大公痛心疾首地说:“这哪里是战场?这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浴血屠宰……”和平已是人心所向。
  尽管沙皇手下的主战派不愿和拿破仑媾和,但沙皇的将军们,特别是其爱将本尼格森不愿意继续这场“浴血屠宰”。塔列朗于6月18日在格但斯克得知拿破仑的战况,向拿破仑报告道:
  陛下,我终于了解了一些关于弗兰德里战役的细节……但我不仅将它视为高兴的光荣时刻,而且希望它成为即将来临的和平的前兆或保障,那是陛下和您的臣民历经无数艰辛、困难和危险而受之无愧的和平……
  此时,拿破仑向俄皇表示:如果现在签署和平条约,俄国可以将它的疆界朝西一直推进到维斯杜拉河。于是,沙皇于6月22日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和谈可以正式开始了。“法俄联盟始终是我的心愿。”心满意足的拿破仑在两天后给俄国皇帝写信时这样说道。
  1807年6月25日下午,沙皇亚历山大在骠骑兵的护卫下来到涅曼河边,等待了半小时之久,拿破仑才在河对岸出现。为了使亚历山大不必走到法军占领的涅曼河岸这边,拿破仑也不必到俄军占领的涅曼河岸那边,就在涅曼河的中央安置了一排大木筏,木筏上构筑了一个装饰华丽的房屋,两边各有一门通向室内。两国皇帝同时上船,但拿破仑抢先一步进入房间,打开房间的另一扇门,迎接亚历山大。
  两国皇帝进行了热情的拥抱。随后双方屏退左右,开始了50分钟的首轮会谈。会谈后,两国皇帝面带微笑地介绍了自己的随员,亚历山大扶着拿破仑登上了船。应沙皇的请求,拿破仑同意与丧魂落魄的普鲁士休战,协定由贝尔蒂埃和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的大臣签订——等在涅曼河岸的普鲁士国王因被排斥在会谈大门之外,心急如焚。曾经与拿破仑不共戴天的32岁的俄国皇帝,在会谈之后对拿破仑已是崇拜不已,这使他的随从们大为惊异。“人们爱我、恨我,”拿破仑有一次这样说道,“捧我、踩我,然后再捧我。”亚历山大就是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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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走上不归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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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木筏会议上,拿破仑允许普鲁士国王陪同亚历山大皇帝一起参加,拿破仑对普鲁士仍然采取强硬和傲慢的态度,而且对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十分鄙视。分别时,拿破仑背对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只邀请亚历山大在提尔西特共进午餐——拿破仑有意对普鲁士表示了公开的藐视。
  此后,直到提尔西特和约签订,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几乎天天见面,轮番举行豪华宴会。每天晚上拿破仑和亚历山大一起喝俄国茶,并一起骑马巡游和狩猎,纵论天下大事,根本不去理睬倒霉的普鲁士国王。亚历山大的总部也过河移到了提尔西特。每天,两个皇帝都在拿破仑的小村舍里会面。6月29日,当塔列朗来到时,拿破仑没有邀请他直接参加会谈就已经做出了大部分重要决定。“如果两星期内不能达成和平条约,”萨瓦里在塔列朗来到时告诉他,“拿破仑会渡过涅曼河的。”外交部长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答道:“请告诉我他在涅曼河对岸会做什么呢?”
  由于拿破仑不再信任塔列朗,在塔列朗熟悉的两位君主面前有意使他难堪,塔列朗只能请萨瓦里将自己对法国在中欧和东欧的策略转告拿破仑:
  你务必要说服他放弃占领波兰的狂妄念头。在这个民族的人民身上你将一无所获。他们所能做的惟一的事情是制造混乱。现在是光荣地退出波兰的最理想的时间……如果他不这样做……他今后将不得不回到这里来解决大麻烦,但只要他今天停止占领计划,这一切都能够避免的。
  可是,从经济到外交事务都拒绝听取任何人意见的拿破仑在这个问题上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塔列朗的“温和”主张十分的乏味。
  7月6日,如花似玉的普鲁士王后路易莎③来到提尔西特,普鲁士国王希望王后的美貌能减轻拿破仑对自己的愤怒。可是,当路易莎王后试图讨论和平条约时,拿破仑只是故意屈尊地微微一笑,并恭维她的华丽服装。“难道在如此庄严的时刻我们只谈胭脂女红吗?”她惊异地说道。从来不愿女人(包括约瑟芬)干预政治的拿破仑无心和路易莎王后讨论正题。“昨天,普鲁士的王后和我一起共进了晚餐,”拿破仑次日给妻子写信道,“我必须警惕不因为她而对她的丈夫做出过多的让步。”然而,他开玩笑地说,他的确发现普鲁士王后“非常可爱”(事实上王后的花容月貌使他心猿意马,他差一点就为她让出了马格特堡),“在你读这封信的时候,与普鲁士和俄国的和约应已做出定夺”。
  7月7日,法国和俄国签订提尔西特和约;两天后,法国和普鲁士也签订提尔西特和约。
  法俄的提尔西特和约并不像亚历山大预想的那么慷慨,但是应该说是非常宽容的,两国的确重新瓜分了欧洲,并成为欧洲无可争议的主宰。俄国不仅没有失去领土,还得到了前盟国普鲁士的波兰领土比亚威斯托克地区,并获得在瑞士和土耳其行动的权力。根据和约,亚历山大承认莱茵同盟;承认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路易为荷兰国王、热罗姆为威斯特伐利亚国王;承认拿破仑对爱奥尼亚群岛的主权。
  法俄两国还签订了攻守同盟条约:保证在一切战争中采取一致行动,并保证为此动用自己的全部兵力,保证不单独进行媾和谈判。条约规定,如果英国不接受俄国调停,则俄国应断绝与英国的外交关系,并参加大陆的封锁体系。此外,俄国有义务建议奥地利、瑞典、葡萄牙、丹麦4国加入对英战争。如果任何一国拒绝,则俄国将对其宣战。拿破仑也向俄国保证:一旦土耳其拒绝停战或满3个月后俄土谈判得不到满意的结果,法俄将对土采取共同行动。
  而7月9日的提尔西特和约对普鲁士极其苛刻。它进一步破坏了欧洲的政治平衡,这正是塔列朗一直担忧的事。根据和约,普鲁士割让了将近1/3的领土和将近一半人口(450万人)给法国和莱茵同盟国;禁止普鲁士和它以前的同盟国英国有任何通商往来;偿付法国一亿法郎的赔款,在赔款未偿付前,法军驻扎普鲁士境内。实际上,失去了将近一半纳税人的普鲁士不可能在短期内偿清赔款,普鲁士将成为法国占领的卫星国。
  提尔西特的两个和约使欧洲从此陷入了混乱之中。整个西欧不是被法国占领就是被法国控制;备受奥地利、俄国和普鲁士奴役之苦的波兰,不但没有获得独立,反而遭到了第四次瓜分,被套上了法国奴役的枷锁。普鲁士虽然屈服于法国的压力,但埋下了极其仇恨的种子。曾经在1806年夏向法国提出慷慨和平条件的英国被彻底剥夺了欧洲的一切海港和市场(不用说,还有过去的反法同盟国),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铤而走险。拿破仑激化了欧洲的矛盾。1805年夏,如果他不拒绝从他占领的岛屿撤军,他那时完全有机会得到真正的欧洲和平。从那时开始的奥斯特里茨战役,直到涅曼河上的木筏会议,其结果是煽动起了整个欧洲对拿破仑及法国的绵绵无尽的仇恨烈焰。大家都不会忘记塔列朗在提尔西特的明智建议和警告:如果不从东欧撤军,不能采取和平的温和方式解决波兰问题,拿破仑在以后将不可避免地遇到“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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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走上不归路(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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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尔西特和约成了拿破仑的事业走上不归之路的转折点,最后的机会被他义无反顾地放弃了。欧洲将在今后的7年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用29万人发动这场战争的拿破仑,今后需要60万人来维护法国占领下的欧洲“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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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法兰西皇帝:一个人伟大的智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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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拿破仑离开法国期间,国内外的各种派别都向他报告过富歇的阴谋。但富歇是惯于“在猫不在时捉弄老鼠”的人,这位善变的警务大臣仅仅挨了一顿责骂便逃脱了厄运。可是,塔列朗的处境就完全不同了。这位外交大臣不仅是拿破仑雾月政变以来政府中最有威望的成员,而且是可能改变皇帝的欧洲扩张政策的最有价值和影响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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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伊比利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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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这一系列的胜利、休战以及新的和平条约会作何感想啊?”当1807年7月27日,拿破仑载誉回到阔别了10个月的巴黎时,雷诺·德昂热利兴高采烈地对另一个拿破仑的军官蒂博多欢呼道。“拿破仑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英雄,”塞吉埃伯爵应和道,“他是属于尚武时代的英雄。”法国的股票交易市场戏剧性地疯长,当凯旋的法军进入首都街头时,巴黎人以真挚的热情为之欢呼。成千上万法兰西的儿子奔赴沙场又回来了,现在民众普遍的热情甚至超过了奥斯特里茨战役之后的程度。但是,如果说在签订了普莱斯堡和约之后回到法国的拿破仑遇到的是经济上的难题,那么现在他面临的是内阁的危机,而且到了必须由他出面干预的地步。“我在士兵中间太久了,现在我必须和大臣们打打交道了。”拿破仑在圣克鲁宫召集紧急内阁会议时这样说。
  在拿破仑离开法国期间,国内外的各种派别都向他报告过富歇的阴谋。但富歇是惯于“在猫不在时捉弄老鼠”的人,这位善变的警务大臣仅仅挨了一顿责骂便逃脱了厄运。可是,塔列朗的处境就完全不同了。这位外交大臣不仅是拿破仑雾月政变以来政府中最有威望的成员,而且是可能改变皇帝的欧洲扩张政策的最有价值和影响力的人。为了表示对不知感恩的塔列朗的不满,拿破仑故意将他排斥在提尔西特会谈的大门之外。拿破仑给予过塔列朗数不尽的钱财,又为他在贝里购置了最大最昂贵的瓦朗塞城堡,而且还将他封为贝涅维特大公。拿破仑所希望的是塔列朗能完全服从于他。可是,塔列朗竟敢厚颜无耻地给他上课、给他提出种种建议。更不能忍受的是,塔列朗还嘲笑拿破仑努力扶植平民出身的白痴们组成新贵阶层,说这些人除了能在战场上大量杀伤敌人外其别无长处。拿破仑为了封住塔列朗的口,封他为选君侯,并加封为皇家内侍,这意味着每年增加50万法郎的薪水。这对拿破仑又有何难?他强令教皇从被充公的地产中拿出2,600万法郎。拿破仑的钱柜里是满满的。被误导的波兰农民以为拿破仑是他们的朋友,法国的财务大臣戈丹和财政大臣莫利昂知道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现在,拿破仑掌握了对付塔列朗的证据——包括他和欧洲一些有影响的人物,以及与拿破仑最亲密的军官和官员的通信。
  塔列朗在1807年7月的第一周,离开提尔西特后,慢慢回到巴黎,一路思考着拿破仑在涅曼河采取的非常举动和自己未来的前途。他做出了决定,向拿破仑递交了辞职信。于是,拿破仑很勉强地将外交大臣换成了惟命是从的原内政大臣康佩尼。虽然康佩尼作为外交大臣无法和塔列朗相比,但至少拿破仑在执行欧洲扩张政策时,少了一块绊脚石。“皇帝连续击败了奥地利、普鲁士和俄国,现在他手中掌握着欧洲的命运。他可以扮演一个如此伟大而崇高的角色了!”塔列朗后来追忆道,“但是,他完全不了解真正光荣之所在。”拿破仑发布愚蠢的柏林敕令和签订提尔西特和约之后,法国陷入中欧和东欧的泥潭,最终将法国引向了毁灭,也使整个欧洲此后数十年陷于混乱和分裂。好像这还不够,在拿破仑回到法国之后,制订了将法国进一步引向战争的政策,导致了伊比利亚半岛的长期纷争,最后终于使拿破仑和法国成为欧洲的手下败将。前外交大臣深思道:
  我对我所见所闻感到十分愤怒,但是在提尔西特,我必须压制怒火。我不想,或者说我不再希望成为欧洲的刽子手……我喜欢拿破仑,我甚至非常赞赏他这个人,虽然他有错误。
  在他还愿意接受真理的时候,我对他是一片赤诚;的确,我后来仍然如此……我为拿破仑皇帝效劳这么久,因为我认为他一切都是为了法国的利益。但是,自从我看到他(在奥地利、德意志、波兰和西班牙)发动了结果可能葬送法国革命的冒险事业那天起,我就离开了外交部。为此,他不原谅我……1807年,拿破仑放弃了(法国最好的外交政策),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我难以违心地执行它,直到提尔西特和谈之后,我才辞职。实际上,我的这个决定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而易举。
  后来,对于法国的损失因不再有他作为外交顾问和大臣而遭到的损失,塔列朗仅自我解嘲地说:“外交大臣康佩尼和我之间惟一的差别是——如果皇帝要他去砍一个人的头,他会在一个小时内执行这道命令,而我会在几个月后才执行这道命令。”
  塔列朗离开外交部后,拿破仑在制订对欧洲其他地区以及北非国家的侵略计划时,少了一个意见不同的强劲对手;然而在提尔西特之后,他也完全不愿再听取任何人的意见,他变得更加独断专行。
  失去了塔列朗被证实是法国和拿破仑的真正灾难,虽然拿破仑后来不止一次恳求塔列朗回到外交大臣的位置上来,但已是覆水难收。拿破仑不能饶恕塔列朗当众不给他面子的行为——为了挽回面子,拿破仑宣称是自己“解除”了贝涅维特大公的职务,就如同他早先“解除”布列纳的职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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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伊比利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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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内阁的危机并没有就此终结。当康佩尼在8月中旬刚搬进外交部时,拿破仑出人预料地任命原法兰西银行行长克雷特取代康佩尼为内政大臣。内阁改组尚未到此结束。身为瑞士纳夏泰尔大公的贝尔蒂埃,被调离陆军大臣一职。后来的费尔特雷公爵、被人称为“书桌将军”、“墨水元帅”克拉克将军顶替贝尔蒂埃,任陆军大臣。拿破仑的选择十分糟糕。克拉克不仅不能和贝尔蒂埃相比,而且也缺乏忠诚,与波旁王室暗中来往。
  内阁风波并未到此结束,因为宗教事务大臣约瑟夫·波塔里斯病逝,需要物色一个能执行拿破仑的宗教政策并能和罗马维持外交关系的人。拿破仑选择了国务大臣比戈特担任该职。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人事更迭:由于朱诺将军和卡罗琳·波拿巴·缪拉之间的人所皆知的暧昧关系,他被调离巴黎军事长官一职,担任新组建的比利牛斯军司令官,这间接反映了拿破仑起始于葡萄牙、结束与西班牙的长期纷争的新政策。拿破仑选择这位反复无常的指挥官担任该要职实属失策。
  在重新披挂上马、鼓舞军威、离开巴黎到新的战场去获得荣誉之前,1807年8月19日,拿破仑取消了保民院,罪名是保民院中有一种扰乱法国的不安定的民主精神。报刊上的任何批评意见都是拿破仑所不能容忍的。他查封了一家报社,理由是“亲英”;又警告另外两家报社:如果不立即停止发表批评文章,将被查封。拿破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加强了“大陆封锁体系”的执行;改变他对付教皇庇护七世的政策,以及不久之后将要出现的伊比利亚半岛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可以用他的军队来解决。
  拿破仑从波兰回国后,在约瑟芬面前继续充当丈夫的角色,对约瑟芬隐瞒了他和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在波兰发生的风流韵事,但是他的这段风流韵事在皇家圈子里已是人人皆知。自拿破仑执政之后,约瑟芬拒绝了许多幽会的机会,包括她自己的男友和奥坦斯的男友,一心恪守妇道。听说丈夫又要前往意大利,于是恳求拿破仑带她同去,却遭到拿破仑的拒绝。
  在富歇和塔列朗的操纵下,此前法国首都盛传拿破仑王位继承权和继承人的必要性的流言——换句话说就是拿破仑应该和约瑟芬离婚。富歇为拿破仑选择的第二任新娘是沙皇的妹妹凯瑟琳。那年的秋天,这位警务大臣费尽口舌,力劝约瑟芬让出皇后的位置。约瑟芬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搞得十分狼狈,含着泪水扑到拿破仑的怀里,拿破仑立即否定了这些流言:“你知道得很清楚,我离开你无法生活。”虽然他和妻子离开了整整10个月,他仍然活得很好,但他这样劝道。事实上拿破仑从波兰回来之后,对约瑟芬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多嘴的奥地利大臣梅特涅幸灾乐祸地说:自从波兰回来之后,拿破仑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很少和约瑟芬在一起了。
  拿破仑从提尔西特回来后还有一些引人注目的变化。拿破仑在宫廷中执行严格的礼节:任何人未经现在被封为宫廷总监的迪洛克允许,不得靠近拿破仑超过一臂的距离。1807年秋季重新在枫丹白露举行一年一度的狩猎活动时,拿破仑邀请了1,200名“客人”,其中包括陪同大臣,他们全都身着盛装。晚宴时,大厅里几乎鸦雀无声,第一执政时期那个和同僚在马尔梅松玩纸牌、打撞球的拿破仑如今又在哪里呢?当拿破仑露面时,全体必须起立;在皇帝恩准前,谁也不敢出声——显著的变化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威严人人皆知。约瑟芬在拿破仑又一次扔下她离开巴黎前往意大利时,含泪对儿子欧仁承认道:“我现在只剩下一个心愿了,那就是占有他的心。”
  翻越西尼斯(Cenis)山后,拿破仑于1807年11月23日到达米兰总督府,目的是扩展和巩固他在意大利的权力。拿破仑不甘心仅占有意大利北部和南部,还要占有中部——他的目标是打破教皇的世袭势力范围,控制教皇的世袭领地。因此,拿破仑占领了安科纳和威尼斯以及埃特鲁里亚(Etruria)王国(他原来给予西班牙王室的)。事实上这个埃特鲁里亚王国的消失和它的出现一样突然。拿破仑在托斯卡尼大公国的首都佛罗伦萨重施洗礼,并封他的妹妹埃莉萨为托斯卡尼总督——后来为托斯卡尼公爵夫人,将托斯卡尼兼并为法国领土。
  12月17日,在米兰,拿破仑宣布任何欧洲国家的舰船只要查获英国商船或者与英国有关的船只,都将获得法国的奖赏,以进一步强化他的大陆封锁体系。1808年4月1日,拿破仑命令教皇和法国结成军事同盟,逮捕英国驻罗马的外交官,并将罗马和其他口岸向英国关闭。在教皇接到他的命令之前,法国军队在4月2日就占领了罗马。同年,教皇领地被法军占领,一年后法军吞并伊斯特里亚——拿破仑成功地对英国封锁了除西西里之外的意大利的整个海岸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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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伊比利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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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9年6月10日,法国军队在罗马扯下了教皇的幡旗;忍无可忍的庇护七世终于采取了行动,宣布将拿破仑逐出罗马天主教教会。一个月后,拿破仑派人闯入奎里纳尔(Quirinal)宫,绑架了教皇,用刺刀逼迫教皇从格勒诺布尔走到阿维尼翁,最后到萨沃那。谁也不能违抗拿破仑的旨意,但是教皇将拿破仑逐出教会的命令依然有效——拿破仑再也不能进入罗马天主教教堂参加任何宗教仪式了,他被永远逐出了教会;尽管他有60万大军,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拿破仑可以对英国海军和商船关闭意大利的大部分口岸,但是英国商人仍然通过法国控制的比利时和荷兰以及丹麦和瑞典秘密与欧洲大陆通商。根据提尔西特和约,拿破仑还要求对英国关闭所有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主要港口,特别是哥本哈根。如果这个主要海港关闭了,拿破仑就切断了英国商船进入波罗的海的通道。不用说,伦敦老奸巨猾的外交大臣乔治·康宁对拿破仑的遏制政策是怀恨在心的。虽然康宁对提尔西特和约有所了解,但对其具体条款的确切内容却一无所知,它们在此后的74年内一直是保密的。康宁面对的是拿破仑大量的关于军事进攻英国和对英国关闭所有欧洲港口及市场的言论。
  由3个签约国签字的同盟国秘密条约的第5条的具体内容是:“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里斯本宫廷协同一致,对英国关闭他们的所有海港,召回驻伦敦大使,并对英宣战。”在拿破仑拒绝了英国外交大臣福克斯的和平条件和塔列朗1806年8月提出的和平条约草案之后,英国立即派出了海军少将詹姆斯·甘比尔的舰队开到哥本哈根;同时康宁在8月12日得到指示,要求丹麦摄政王在战争期间将15艘战船交给英国指挥以结束对英国的敌对活动。由于害怕背后的法国大军,丹麦摄政王拒绝了英国的要求。
  于是,英国的一支舰队占领了丹麦最大的岛屿西兰岛;9月2日,甘比尔的强大舰队对丹麦首都进行了毁灭性的炮击,哥本哈根的大部分房屋着火燃烧,大火一直烧到9月5日丹麦向英国投降为止。被法国大陆封锁的绞索勒得喘不过气来的英国人开始反击了。
  英国人成功地截获了8艘丹麦商船和快帆船,将之押回英国。在汉堡的贝纳多特的部队3万人本来已经做好了入侵丹麦的准备,现在不得不停下观望。“如果英国人继续这样下去,就有必要对英国关闭欧洲所有的海港!”拿破仑在得到哥本哈根被英国人占领的消息后怒喝道。拿破仑在缔结莱茵同盟国时就酝酿着对英国封锁整个欧洲大陆,大陆封锁体系和提尔西特和约更加完善了他的这一计划。哥本哈根事件并不能改变他的预先制订的征服计划,再说法国海军也没有能力有效地保护丹麦的500个岛屿。
  葡萄牙的情况则完全不同。葡萄牙王国是英国最早的同盟国,葡萄牙国王的女儿是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的王后,1703年葡萄牙就和英国缔结了和约,因此葡萄牙摄政王完全不把拿破仑的敕令和威胁放在眼里,他的海港和设施仍然为英国商船大开方便之门。
  为了占领伊比利亚半岛,并使葡萄牙脱离英国的势力范围,拿破仑首先必须征服它。1807年秋天,拿破仑命令朱诺率军经过西班牙进攻里斯本和葡萄牙王室。此时,西班牙波旁王族一片混乱,这给了拿破仑极好的可乘之机,或者也可以像梅特涅理解的那样:“推翻西班牙王室的行动充分体现了拿破仑政策的狡猾性、破坏性和罪恶性。”富歇预言:西班牙王室所宠信的“和平亲王”戈多伊“这个恶棍会为我们打开西班牙的城门的”,他的预言果然应验了。
  拿破仑提出了将葡萄牙的1/3给戈多伊,1/3给西班牙,1/3留给法国的方案,这些都在1807年10月27日在枫丹白露签订的法西秘密条约中有记载。拿破仑警告道:如果葡萄牙不按照他的命令对英国关闭口岸,那它将在两个月内将从欧洲版图上抹去。“我不能容忍在欧洲再见到任何一个英国公使。在任何欧洲国家如再有英国公使出现,我将向这个国家宣战。”
  英国人也没有预见到拿破仑对伊比利亚半岛的野心,和惊慌失措的葡萄牙摄政王商量,企图一起设法平息眼下的局势——结果葡萄牙同意拿破仑提出的参与大陆封锁体系的要求。拿破仑没有想到葡萄牙接受了他的最后通牒,因为他本来是希望寻找占领葡萄牙的借口。尽管如此,拿破仑仍然命令朱诺越过西班牙边境于11月占领葡萄牙。这一次,全世界可以名正言顺地称拿破仑为“侵略者”了。
  葡萄牙惟一幸运之处是拿破仑委派了朱诺作为入侵葡萄牙大军的司令。朱诺当然对拿破仑是忠贞不贰的,而且通常是非常具有作战能力的;但他为人反复无常、捉摸不定并缺乏组织才能和指挥才能。拿破仑委派他担任这项使命是个错误。这支25,000人的部队在缺乏食物、饮水和衣服等后勤支援的情况下,在严寒的天气里进军葡萄牙,造成了大量减员。直到1807年11月30日,不到20,000人的衣衫褴褛的部队才进入里斯本,可是已经为时太晚,葡萄牙王室已经在不到24小时前乘英国军舰逃往巴西了,护送王室的英国人不是别人正是拿破仑的老对头、大名鼎鼎的威廉·西德尼·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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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伊比利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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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诺在里斯本陶醉于与葡萄牙美女的约会和掠夺财物,对英国人可能的报复完全没有采取任何戒备措施。结果次年8月,阿瑟·威尔斯利爵士率领英国军队9,000人在蒙德戈海湾登陆。尽管朱诺的失误使拿破仑的伊比利亚战役推迟到了1807年的年末,但拿破仑对朱诺还是比较满意的。
  葡萄牙是拿破仑侵占伊比利亚半岛的跳板,接下来是西班牙,然后占领直布罗陀海峡并控制整个地中海。这样法国军队可以效法古代的罗马大军攻打北非,而在意大利的法军将攻占西西里并派出舰队控制好望角。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需要另外增加“55,000人法国、俄国甚至奥地利军队”进军君士坦丁堡这个被拿破仑称为“宇宙中心”的战略要地。此外,还有东西印度群岛以及南非。这样一个征服计划酝酿于1806年2月,成熟于1807年3月;整个战略的目标是彻底摧毁英国在全球的贸易并将世界掌握在拿破仑自己手中。这个计划无论从其深度、广度和想像力来看,都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完成该计划所需要的军队和军舰的数量都是法国所不具备的。而且,拿破仑在酝酿这个计划时似乎忘记了控制着世界主要海区的英国海军的存在以及进行这样一个世界范围的大战所需要的技术和后勤方面的条件。塔列朗下台后,再也没有逆耳的忠言来给拿破仑的狂妄计划泼上一盆冷水了。拿破仑的命令在法国军队中仍然得到大部分依靠他的命令而存在的军官和将军的重视。
  在执行这个征服计划的早期阶段,俄国和西班牙的合作是绝对不可少的。拿破仑不可能将大批的军队驻扎在西班牙而无侧翼之忧,特别是对蠢蠢欲动的奥地利;为此,他需要来自俄国的直接的军事援助。拿破仑还寄希望于西班牙人民的合作态度,使他能牢固控制这个国家,然后通过直布罗陀向北非进军。但拿破仑意识到:“贵族和白领是西班牙社会的主体。如果他们的特权和存在受到威胁,他们就会和我斗到底的。目前,我在那里有自己的拥护者,但是如果我作为一个征服者前去,我就会失去他们。”具有挑衅性和独立性的西班牙民族是不会屈从于法国或任何入侵者的,正如拿破仑对缪拉所作的这些分析。
  扫清了葡萄牙的障碍,并罚没了一亿法郎之后,拿破仑可以执行他的第二步骤——入侵西班牙了。幸运的是,由于西班牙王室的昏庸无能以及致命的内讧,这一步要容易得多。在朱诺军于11月开进西班牙之前,拿破仑已经派出3个法国军团进入西班牙北部地区,西班牙很快就会陷入了拿破仑布下的罗网。至于西班牙的军队,拿破仑认为不堪一击,完全不必在意。而西班牙王室更是其囊中之物。西班牙国王查理四世是个意志薄弱的昏君,他完全受王后和王后的情人、宠信戈多伊的控制,他对戈多伊以及对自己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斐迪南都充满嫉恨。戈多伊在得到拿破仑给他阿尔加维小王国的承诺之后,变得十分合作。拿破仑对整个西班牙腐败朝廷,无论是国王、王子还是宠臣戈多伊都十分藐视和厌恶。无论是时间还是形势对拿破仑都十分有利。正如拿破仑指出的:“选择正确的时机采取行动是一个人的伟大智慧。一个人在1807年能做到的事也许在1810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果不出所料。查理四世下令逮捕了他自己的儿子斐迪南,罪名是叛国(他认为斐迪南反对戈多伊的目的是阴谋废黜他的统治)。他写信向拿破仑求援派兵干预,可是事后经过调停,西班牙国王又反悔,通知拿破仑已经不需要再进行军事干预了。此时,法国的军队正在积极准备入侵西班牙,法国的报纸也对戈多伊大加挞伐。斐迪南企图和强大的法国皇帝联姻,以利于推行他的西班牙改革,推翻戈多伊;因而向拿破仑的侄女、吕西安的长女求婚,他的求婚遭到了拿破仑的拒绝。
  1808年2月16日,拿破仑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一举占领了潘普罗纳、巴塞罗那和圣塞巴斯蒂安等地,一路顺利。
  查理四世没有对自己儿子下手,他的儿子斐迪南反过来请求拿破仑帮助自己废黜他父亲的统治!此时,连拿破仑也感到有点儿茫然了——先是父亲,然后是儿子——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拿破仑将11万法国军队开进西班牙的绝好借口。戈多伊劝查理四世步葡萄牙王室的后尘逃到南美,于是西班牙王室逃往大西洋港口城市卡地兹。王室准备逃亡的消息传开,3月17日,全西班牙发生起义,马德里也发生动乱。现在,拿破仑以“挽救”西班牙王室为借口,派遣缪拉元帅于3月24日进入马德里(缪拉对部队谎称是经马德里南进,前往北非作战)。
  逃亡的西班牙王室在阿兰瑞兹被愤怒的人民拦住,戈多伊挨了一顿痛打,国王为了保全性命被迫于3月19日宣布让位给斐迪南,即斐迪南七世。几天之后,查理四世又后悔让位斐迪南,再次向拿破仑求救。身在巴荣纳的拿破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整个西班牙王室都疯了,这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绝好时机。拿破仑以调停父子矛盾为名,邀请西班牙波旁王室的全体家族到巴荣纳。于是,1808年4月30日,查理四世、王后、斐迪南和戈多伊越过法国边境自投罗网。父子俩一见面就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正当波旁王室全体成员准备听取拿破仑的裁决时,拿破仑突然宣布:查理四世和斐迪南二人都必须放弃王位。他同时宣布:为了他们的个人安全和幸福,他已经决定不放他们回西班牙了。结果,西班牙王室成员在今后7年内成了软禁的囚徒。西班牙国王和王后被送到枫丹白露;斐迪南和其他亲王被送到塔列朗的瓦朗塞城堡。拿破仑用了3周的时间就解决了西班牙王室,他们还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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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伊比利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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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西班牙看起来已经是拿破仑掌中之物了,他开始寻找波拿巴家族的成员来登上这个波旁王朝的宝座。起先他考虑吕西安,可是吕西安不听劝告、不肯放弃他的第二个妻子——她现在已经是许多孩子的母亲了。拿破仑在3月11日给约瑟夫的一封私人信件中指责他忘恩负义的弟弟道:“吕西安比教皇更加自以为是!”他将吕西安从罗马放逐到外省以示惩罚。“我原以为他很聪明,可是现在看来他是个傻瓜。”拿破仑无法理解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个国王宝座和至高无上权力的人。
  拿破仑转而考虑路易,路易也拒绝了西班牙国王的宝座,但为的是完全不同的理由。他对拿破仑解释道:国王不是政府官员,不能随心所欲地从一个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我不是一个省的总督,”他提醒道,“我的惟一可能的升迁是天国……如果我不能效忠荷兰国民,叫我如何再去发誓效忠另一国的国民呢?”对于忧郁成疾、不问国事的路易,说出这番话也着实让人大吃一惊,拿破仑无言以对。奥热罗也拒绝了西班牙国王的位置。
  拿破仑的最后选择是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虽然开始也遭到拒绝,拿破仑又做了不少许诺,包括将西班牙的边境扩大到包括埃布罗河和比利牛斯。4月18日,约瑟夫极其勉强地同意了以那不勒斯国王的位置调换至西班牙国王的位置。但他几乎是立即就后悔了。
  斐迪南宣布放弃王位。1806年5月6日,拿破仑宣布约瑟夫继查理四世位,为西班牙新国王。该任命自8月1日正式生效,约瑟夫立即就走马上任了。消息很快传遍了西班牙贵族社会,拿破仑深知这个社会阶层对于自己是否能平静地占领西班牙而不出现麻烦是至关重要的。可惜西班牙的社会中流砥柱不赞成约瑟夫·波拿巴继任西班牙王位。“你必须十分清楚,”西班牙红衣主教说,“我们不能承认由如波拿巴家族和所有法国人那样的互济会会员、异教徒或路德教会成员之流来当我们的国王。”
  约瑟夫没有想到放弃那不勒斯王位后会落入一个敌对的环境。他对关系亲密的吕西安说:“缪拉不会当国王的。皇帝说过……只有他的亲兄弟才能得到王位。”约瑟夫直到越过国境进入西班牙后才得知拿破仑在王位问题上玩的新花招。5月5日,对西班牙王位垂涎三尺的缪拉“感激涕零地”接受了较小的珍宝——那不勒斯王位,但是却将贝格大公国和卡罗琳的爱丽舍宫签字移交给了拿破仑。
  皇亲国戚的王位之争到此暂时得以平息,除了法国皇帝之外,拿破仑家族在欧洲有了5个王冠:路易的荷兰王冠,热罗姆的威斯特伐利亚王冠,妹妹卡罗琳和妹夫缪拉的那不勒斯王冠,约瑟夫的马德里王冠,再加上他亲爱的继子欧仁·博阿尔内为意大利总督。
  拿破仑占领世界的计划可以进行了。
  尽管拿破仑得到了大量的王冠,但形势并不像他在《箴言报》上说的那么乐观。因为早在5月2日,也就是斐迪南继位前,马德里就发生了反抗缪拉元帅和马德里守军司令格鲁希①的大规模武装起义。蒙塞的援军赶到才给他们解了围。结果有1,000多法国人和西班牙人被杀,有人估计有25,000人被杀。西班牙人民反对法国入侵的武装起义从此在伊比利亚半岛上风起云涌。此时,拿破仑还和约瑟芬在巴荣纳海边度假,他没有将西班牙起义当一回事,他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后来进一步的消息传来,说西班牙人将法国人自特拉法加海战后就一直停泊在卡地兹港的几艘法国商船炸毁并占领了该海港,拿破仑仍然不以为意。
  在法国的版图上增加了两个新的王国之后,拿破仑和约瑟芬回到了巴黎的圣克鲁宫,经严格审查的新闻界对法国人在西班牙遭到的挫败只字未提。尽管众官员在首都纷纷弹冠相庆,但外交部长康佩尼和陆军大臣克拉克却几乎每天都收到来自西班牙的坏消息。5月里的一个星期之内,西班牙3个地方的法国军事长官被刺杀,许多省份开始公开叛乱。在7月的第一个星期,几乎整个西班牙王国开始了反对法国占领的起义,西班牙人直接向英国人请求军事援助。
  事实上,拿破仑在从巴荣纳返回巴黎的途中就从他所不喜欢的军官萨瓦里(新任洛维戈公爵)那里得知了西班牙抵抗运动的消息。
  西班牙抵抗运动如火如荼,法军陷入了困境。7月22日,法将杜邦率领的23,000人在拜兰遭到卡斯塔尼奥司将军的猛袭;法军伤亡惨重,杜邦只得率军投降。拿破仑对杜邦的惨败特别关切,圣克鲁宫和陆军部笼罩着不祥的阴云。杜邦的军队在攻占科尔多瓦之后对西班牙人进行了野蛮的奸淫抢掠,那情景酷似1797年拿破仑意大利战役的情况。成千上万的骡马拉着500辆满载掠夺物资的四轮马车使他的军队如牛负重,终于没能逃脱愤怒的西班牙平民(法国人称之为“流氓”)和紧随其后的西班牙军队的包围和阻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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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伊比利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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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征服西班牙需要付出80,000人的代价,我认为不值得,但在我看来12,000人足矣。”拿破仑4月18日在巴荣纳的口气十分轻松,仿佛12,000人的生命是毫不足惜的。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认识到法国人如果不制止剧烈的抵抗远动是无法占领整个西班牙的。“我真的有些困惑了,”他对缪拉元帅承认道,“须臾不可忘记这样的事实,你在这里对付的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民族。只有决心捍卫自己祖国的人才会有他们这样的勇气和热情。”
  法军战无不胜的神话被打破了。卡斯塔尼奥司的轻装部队继续推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不到10天,新任国王约瑟夫在马德里就坐不住了;他收拾行装,向北逃到了布尔戈斯。
  拿破仑对杜邦的失败大为震怒,他曾经严令禁止抢掠。“杜邦的所作所为真是令我失望,他本是我的爱将,很可能成为我的下一个元帅……他如果能手持武器战死沙场该多好啊,至少可以死得光荣!”拿破仑表示要将杜邦送交军事法庭受审。对于约瑟夫的弃位逃跑,拿破仑深感无奈。在埃及远征中曾经失算的一代军事天才——后来又对英国剑拔弩张,在特拉法加海战遭到惨败,而后又用武力占领了葡萄牙、荷兰、瑞士、意大利、39个莱茵同盟国、普鲁士、奥地利以及华沙大公国的拿破仑——现在又在做出另一个毁灭性的错误决定。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深知这一点,可是他仍然执迷不悔。这个决定将使30多万法国人在伊比利亚半岛送命,更不要提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死亡人数以及殃及池鱼的无辜平民的伤亡。
  “在这种战场上,退却是绝对没有任何好处的。在一般的战争中退却也是极其危险的,而在对付一个民族的起义时,更是丝毫不能退却。”拿破仑在6月中旬曾这样告诫贝西埃尔元帅,可是现在他自己也要退却了。的确,此时的伊比利亚决策中的一切谋算都带有退却的色彩。本来拿破仑没有料到在西班牙会遇到任何反抗,可是不料除了全国的平民起义外,他还要面对10万之众的整个西班牙皇家军队的抵抗。红衣主教公开谴责拿破仑,已经代表了西班牙全民的心声。
  7月22日,法军在拜兰投降西班牙后,两天前才进入马德里的约瑟夫就逃亡北方。同时,贝西埃尔全力维持马德里和巴荣纳之间的补给线。占领西班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噩梦,是埃及远征的重演:法军处处陷入困境,不同的是,西班牙人口众多、武装精良、抵抗入侵的决心更强。拿破仑在埃及遇到的不过是几支敌对的军队,而在西班牙处处都有抵抗军,而且都盘踞着坚固的古城堡和要塞。在埃及,法军围攻的只是一个阿克城,在这里要围攻几个城市。如果说在埃及的克莱贝尔和德塞还取得过一些胜利的话,那么,蒙塞和杜邦在西班牙则一无所获——前者奉命攻打巴伦西亚,大败而归;后者在7月投降西班牙。至于贝西埃尔在阴冷潮湿的海边山林里企图朝北进军也告失败。拿破仑在西班牙的军队人数已经达到11.8万人,处处遭到打击。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马德里成了第二个被围困的开罗。朱诺将军的26,000人8月21日在维莫洛被韦尔斯利爵士率领的英国军队击败,被迫撤往里斯本,第二天在辛特拉签了停战协定,按照协定法军被逐出葡萄牙。这一切都是在韦尔斯利爵士的9,000人在蒙德戈湾登陆后3个星期内发生的,法军的传奇人物、久经沙场的朱诺居然被打败并被逐出了葡萄牙!
  那年夏天,关于伊比利亚的惟一的好消息是贝西埃尔元帅于1808年7月14日在塞科河畔的梅迪尼亚击败了西班牙将军布拉克率领的军队。但是,法国元帅和他率领的12,000人在胜利后犯下了战争暴行——将成千上万已经投降的西班牙军人杀害——雅法魔鬼的阴影仍然笼罩缠绕着法军。这个消息拿破仑没有让法国的新闻界知道。
  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军事失利,使拿破仑十分震惊和恼怒。西班牙的顽强抵抗是他始料未及的。在埃及远征失利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两支法国军队投降。拿破仑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被打破。约瑟夫给拿破仑火上浇油,他告诉拿破仑他“打算发布命令,放弃对被武器征服的人民的统治”,回到那不勒斯。约瑟夫认为这样做还为时不晚,法军从伊比利亚半岛越早撤走越好。“我深信法国的征服会遇到陛下预料不到的强烈抵抗,说到底对谁都没有好处。”
  拿破仑没有接受约瑟夫的建议:他既不同意约瑟夫回到那不勒斯,也不同意从伊比利亚半岛撤军。拿破仑已经昭告天下,西班牙属于他的帝国,约瑟夫是西班牙的新国王;如果现在宣布他、他的军队以及他的新傀儡国王撤离西班牙,对他而言是一种奇耻大辱,那他将在天下人面前丢脸。尽管如此,约瑟夫仍然不断请求让他回到那不勒斯。拿破仑始终不置可否,因为他绝不能将西班牙拱手让给英国人。“我决定以最积极的方式推进西班牙的局势,”拿破仑最后正式通知约瑟夫,“我的臣民的未来安全、法国商业的兴旺和海上的和平统统取决于我要采取的重要举措。”拿破仑将留在这里,法军将留在这里,约瑟夫国王也要留在这里。西班牙将要被“平定”,葡萄牙将被再次征服——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拿破仑的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傲慢,不能承认任何错误,特别是他在世界公众面前犯下的明显错误。拿破仑在西班牙犯下的错误将使他和法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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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伊比利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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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已经回到法国的拿破仑来说,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失利来得真不是时候,因为他正在准备在德意志和新结交的盟友沙皇亚历山大举行重要的谈判;就法国目前的处境而言,无疑对于他即将和沙皇亚历山大进行的讨价还价是极其不利的。与此同时,拿破仑还得从法国、莱茵同盟国和欧洲其他各国派遣大量生力军补充到西班牙以取代被大量埋葬在那里的法军。7月中旬,拿破仑意识到迅速征服伊比利亚半岛只是个梦想,他不得不派出久经沙场的老将内伊元帅前去西班牙收拾残局。
  元帅阁下,皇帝希望您亲临巴荣纳以便辅助现在在布尔戈斯的约瑟夫国王……在安达路西亚的杜邦将军不幸被困在山区……已经(有条件)投降……此事实在出人预料,约瑟夫国王已经召集部队前往杜埃罗以及布尔戈斯……皇帝陛下望您能在此形势危难之际前去力挽狂澜……
  在被拿破仑急切派到伊比利亚半岛去力挽狂澜的众多法军元帅之中,内伊只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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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另一个致命的错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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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的兄弟们(包括顽固的吕西安、路易甚至热罗姆)都拒绝问津西班牙的王位,尽管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局势出乎他的预料,拿破仑还是执意要完成自己那不仅称霸欧洲而且进一步向世界其他地区扩张的计划。为此,拿破仑需要沙皇亚历山大的合作,帮助他遏制复仇心切、蠢蠢欲动的奥地利,以免自己在欧洲腹背受敌。于是,因反对拿破仑的征服计划而辞去外交大臣职务的塔列朗,突然被召回圣克鲁并奉命陪伴皇帝一道执行一项非常特殊的外交使命。“我们准备去埃尔福特,”拿破仑通知他,“我要永远解决征服西班牙的后顾之忧。因此,为我准备一份关于这个问题的协议草稿——一份也可以为沙皇亚历山大所接受的协议。”
  埃尔福特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莱茵同盟国包括巴伐利亚、萨克森、符腾堡和威斯特伐利亚等各国王公纷纷前往那里参加盛会,车驾为之塞途。拿破仑和亚历山大于1808年9月27日在埃尔福特城门外再次见面,拿破仑授予亚历山大法国荣誉军团勋章,亚历山大也授予拿破仑俄国的荣誉勋章。然后,他们骑着马,在800人的法国皇家近卫军骑兵卫队的簇拥下,在法国元帅、达尔马提亚大公(苏尔特)和蒙特贝洛大公(拉纳)的陪同下,随着军乐和21响礼炮,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这座中世纪古城的广场。当埃尔福特炮台上过分热心的军官准备对落在队伍最后的符腾堡大公重复这一皇家礼节时,一位军官愤怒地叫道:“停下,傻瓜!他只不过是个大公!”拿破仑面带微笑下马,接受各国王公的致意和奉承,然后向下榻的地方走去。拿破仑和他的侍从住在埃尔福特宫;亚历山大及其随从在卫队的护送下到“埃尔福特最美丽的公馆”下榻;康斯坦丁大公则在当地议员的官邸下榻。
  拿破仑在埃尔福特的日子异常愉快,和在提尔西特时一样,他和亚历山大似乎相处得不错。拿破仑对沙皇礼宾相待、殷勤备至,亚历山大也还之以礼,甚至亲自参加拿破仑的早朝。两位皇帝还交换了礼物,沙皇的3件黑貂皮大衣比拿破仑的礼物略胜一筹。在邻近的城堡举行了盛大的国宴和舞会后,两位皇帝一起阅兵并骑马打猎。然而,拿破仑的首席侍从官康斯坦①认为皇帝的打猎活动缺乏乐趣,因为那天下午有60头雄鹿被猎人助手赶到预定的场地,然后在四周用布墙拦住,使它们无法逃跑,以此供皇帝猎杀。虚荣心很强的沙皇拒绝在众人面前戴眼镜,后果无法辨认20英尺以外的任何活物。这对打猎的组织者来说是一个难题,后来沙皇终于追到了一头雄鹿(在20英尺以内),他朝眼前的一团模糊的影子开了一枪,终于一枪命中,这是个了不起的时刻。好猎手拿破仑那天自然也是满载而归。
  向来为自己的文化素养骄傲的法国皇帝,在埃尔福特自然不会忘记德意志的大诗人。年迈的歌德从法国皇帝手中堂而皇之地接过了荣誉军团的十字勋章,接着皇帝和他讨论了伏尔泰。拿破仑邀请歌德到巴黎访问,被歌德婉言谢绝了。
  在埃尔福特的大多数夜晚都是在剧院里度过的,亚历山大和拿破仑在王公贵族的陪同下,一起观看了巴黎喜剧院演出的伏尔泰的名剧《俄狄浦斯》②和高乃依、拉辛的名剧。巴黎喜剧院的名角和32名演员,包括塔尔马本人以及有“欢乐女神”美称的女喜剧演员安托瓦内特·布古安随拿破仑一起来到埃尔福特,他们的演出博得了俄国皇帝的青睐。当《俄狄浦斯》一剧念出台词“和大人物结交,真是上帝恩赐的幸福”时,亚历山大起身和拿破仑握手并热烈拥抱,观众报以欢呼。亚历山大在埃尔福特期间对拿破仑大献殷勤使拿破仑产生了误解,认为自己完全控制并影响了俄国皇帝。事实并非如此,自提尔西特签约之后,沙皇的想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拿破仑认为亚历山大是自己的心腹,如同朱诺一样可以为他鞍前马后,供他驱使以博得到他的欢心,因此,有时拿破仑变得异常傲慢,超越了可以接受的程度,如同对待自己的下属一样。拿破仑表现得不仅自鸣得意,而且甚至十分鲁莽,如此一来,便深深地伤害了敏感的沙皇。后来证明这是拿破仑犯下的一个致命的错误,其后果十分深远。在提尔西特对待拿破仑如此诚恳的亚历山大,实际上是个狡猾善变的人,在提尔西特之后,由于他在提尔西特和弗里德兰的失败而遭到俄国贵族的冷眼,他认真考虑了和拿破仑的关系。举波兰为例,在沙皇的眼里,波兰是俄国的领土,而拿破仑建立“华沙大公国”无疑是在世人面前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亚历山大曾经警告过法国公使:“在波兰问题上我是绝不会改变立场的……一旦战争爆发,我肯定会宣布自己是波兰国王的。看来,世界显然还不够大,以致我们(指法国和俄国)在这个国家的问题上无法达成谅解。”法国公使向拿破仑报告了这件事情之后,拿破仑只是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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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另一个致命的错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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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历山大也不能忘记普鲁士国王和王后(仍然在哥尼斯堡避难)的奇耻大辱,拿破仑几乎占据了他们国家的一半。沙皇和普鲁士王国之间有着源远流长的关系。此外,身为德意志人的沙皇母亲,对于自己的儿子支持一个被她公开称为“科西嘉暴发户”而私下称为“血腥暴君”的人而喋喋不休,感到恼火的亚历山大最后机灵地回答她道:“我们不能急于宣布与他为敌,那样我们会有失去一切的风险。相反,我们应该使他对我们之间的联盟深信不疑。让我们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以准备最后清算的那天,当那天到来时,我们都会为拿破仑的垮台而积极努力的。”因此,当他在萨瓦里和拉纳元帅面前公开声称自己支持拿破仑并说“我非常喜欢拿破仑皇帝”时,他化脓的伤口只是暂时结了疤。“拿破仑认为我是个傻瓜,”沙皇在埃尔福特给他的妹妹凯瑟琳写信道,“但是,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认为自己一贯正确和不可战胜的拿破仑在那时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愤怒而危险的敌人。“从一开始,我就要使亚历山大皇帝对我的巨大能力感到敬畏,”拿破仑在到达埃尔福特之前对塔列朗这样说过,“这样会使以后的谈判更加容易的。”但是,伊比利亚的事实已经使拿破仑的形象失去了光辉,而且俄国皇帝对拿破仑及他的同盟国的观点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世事发生了变化,塔列朗直截了当地警告过亚历山大:“陛下,您在干些什么?只有您才能拯救欧洲,而您要想获得成功,必须马上和拿破仑分庭抗礼……法国人民是文明的,但法国的君主不文明;俄国的君主是文明的,但俄国的人民不文明。必须使俄国的君主和法国的人民结成联盟。”就目前的局势看,“莱茵、阿尔卑斯和比利牛斯均已被法国征服……法国人对拿破仑的征服事实上并不支持”。塔列朗指出,侵占领德意志、意大利、波兰、荷兰、比利时、西班牙、葡萄牙并不符合法国的最高民族利益。塔列朗无疑是亚历山大最感兴趣的法国人。
  拿破仑在埃尔福特要和亚历山大达到两个目的:他要求亚历山大在对奥作战的条约上签字;他要求沙皇的军队入侵奥斯曼帝国,攻占君士坦丁堡;并东进挑战英属印度和英国的国际商业地盘。拿破仑则承诺沙皇可以占领奥斯曼帝国的两个省,即摩尔达维亚和瓦莱西亚,并将芬兰和瑞典划为俄国的势力范围。沙皇的态度出于拿破仑的预料,亚历山大第一次强硬地表示,不可能为拿破仑去攻占君士坦丁堡(俄国其实极其需要为自己困在北冰洋的舰队开辟这个地中海的港口)。法国外交部长康佩尼为此提醒拿破仑:“君士坦丁堡之争不可避免将导致法俄战争。”可是,拿破仑仍然坚持己见。至于奥地利,亚历山大只同意和法国签订模棱两可的防御条约(而他私下通知维也纳,在法奥对立中他将保持中立)。
  自负的拿破仑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而误解了埃尔福特谈判的意义。“这里一切进展顺利,”他在给约瑟芬的信中这样写道,“我对亚历山大甚为满意,他必然要和我结盟!如果他是个女人,我想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可是就在离开埃尔福特前夜,拿破仑做了一场噩梦,恐怖的尖叫惊醒了他的贴身侍从康斯坦和卫兵拉斯坦。康斯坦冲进拿破仑的卧室,叫了拿破仑两声,没能喊醒他,于是将他摇醒,拿破仑坐了起来。“噢,monami(我的爱),我这是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啊……一头大熊撕破了我的胸膛,要吃掉我的心肝!”“后来,这个噩梦的记忆困扰了他好几天,”康斯坦回忆道,“他常常提起这场梦,每次都试图破译这梦的含义。”显然,拿破仑没有将这场梦和沙皇联系起来。
  1808年10月12日,法俄两国外交大臣康佩尼和罗蒙索夫签订了埃尔福特条约。两天后,两位皇帝分道扬镳,各自回到自己的首府,从此再未见面。拿破仑满以为亚历山大已经被捆上了他的战车,而沙皇这个最不愿意执行“大陆封锁体系”的成员,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了必须遏制拿破仑的决心。
  拿破仑认为解决了后顾之忧,整个秋天都在忙于制定最后解决西班牙问题的计划。西班牙人将他的哥哥从马德里赶了出来,拿破仑还从来没有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现在,西班牙人必须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拿破仑将自己曾经对缪拉说过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
  9月4日,拿破仑命令陆军大臣克拉克提前征召两批各为8万人的新兵,这是自1799年以来数量最大的一次征兵活动。当时在法国还没有足够的法制体系来对拿破仑的这一举措提出质疑。各地的地方官员传达了皇帝的这一旨意,举国上下一片哀鸣。这是一个极其不顾一切的戏剧性的举措,也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举措。拿破仑通过和英国缔结亚眠和约给欧洲带来了和平,接着又亲手废除了这个条约;他签订的普莱斯堡和约给奥地利带来了和平,他又血战沙场,导致与普鲁士、俄国缔结提尔西特和约,从而给整个欧洲大陆带来和平;而现在他却蓄意在葡萄牙和西班牙制造另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理论上是为了打击大不列颠,实际上是扩张个人的帝国。很难想像一个成熟、稳健而人道的人会出此下策。拿破仑利用一切人力和物力征服世界,为了实现他的野心有不计其数的人命丧黄泉,现在甚至连他的高级将领也公开承认自己只是拿破仑的赌注。“我始终是我对他的一片热诚的牺牲品,”拉纳公开这样说,“他只有在有必要利用你时才会喜欢你。”当然,在杜伊勒里宫里挂着拿破仑的20位元帅的巨幅画像,但古今多少将相又在哪里?现在,即使是能征善战的职业士兵也厌倦了拿破仑那种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婪野心——他们都有妻子、孩子和情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田庄和家园,他们有自己的财产需要管理——战争已经受到了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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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另一个致命的错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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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808年9月10日,还在圣克鲁宫的时候,拿破仑就正式签发了命令,为了进行伊比利亚半岛的战役组成了8个军团,有两个军团是从欧洲抽调出来的,其中的第四军团是由勒费弗缔造的,主要由波兰人和德意志人组成。随着征召的新兵到来,拿破仑将新兵补充到欧洲,取代抽调到西班牙的久经沙场的老兵部队驻守德意志和意大利。
  来自圣克鲁宫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发出,德意志人、波兰人和法国人都在向西班牙进军,法国各地的部队开到巴荣纳集结,甚至连海峡的守卫部队也被抽调得所剩无几了。
  “你作战不像个将军,却像个邮政检察官!”在约瑟夫于1808年7月31日轻率地弃马德里而逃之后,拿破仑这样苛刻地评论他的哥哥。“显然,在拜兰投降协定后,他们(指约瑟夫和他的同僚)已经完全失去了头脑了,”拿破仑对迪马透露道,“我看如果我们要解决这个问题,非得我亲自去一趟西班牙才成。”
  拿破仑似乎对与沙皇亚历山大的新关系和新协议感到满意。10月14日,拿破仑在皇家卫队的重兵护送下离开埃尔福特,4天后抵达圣克鲁宫。在这里,他杜门谢客整整10天,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地工作,拿破仑接到了关于首都和帝国形势的一系列报告,处理他离开巴黎后积压的所有问题。然而,他的大部分时间集中在对陆军大臣克拉克、费尔特雷大公和纳夏泰尔大公、贝尔蒂埃元帅发布一系列新的命令、指示和决定。
  然后,在10月29日午夜,拿破仑最后一次拥抱了妻子约瑟芬,乘上马车,出发前往西班牙。
  11月3日到达巴荣纳,拿破仑对于那里的形势很不满意,他指责陆军大臣的首席执行官德让将军,使他的军队“衣不蔽体”:
  德让先生,附上军需官的一份报告;你会看到,我的命令执行得糟糕透了!仓库里至今只有1,500件大衣、7,000件斗篷,而不是要求的50,000件。只有15,000双鞋,而不是报告上说的229,000双。所有的物资都不足……我的军队,马上就要开赴前线,却没有衣服穿,没有鞋穿……甚至没有足够的制服给新兵。你给我的报告只不过是虚构故事,是几张毫无价值的废纸!
  经过两天的紧张工作、视察、指示,拿破仑的马车里装满了文件、报告、地图,在重兵护送下,带着由大量新兵组成的部队越过了西班牙国境,于11月7日抵达维多利亚——拿破仑亲手点燃了第二次西班牙战役的烈火。9万生力军开进了西班牙和原在那里的部队会合,拿破仑有两个主要目标:征服葡萄牙,把英国人驱逐出去;击溃西班牙抵抗军,重新占领马德里。拿破仑在西班牙的军队有8个军团共计30多万人,后备军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法国经巴荣纳开进西班牙,成千上万辆四轮马车满载从法国各地运来的衣物、弹药和军需开赴西班牙。由于法国报纸受到严格控制,只知道拿破仑在埃尔福特签订了和平条约,对西班牙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法国老百姓看着自己的儿子背井离乡,却不知道战场在什么地方。
  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等待拿破仑的是刚赶来的47岁的英军统帅约翰·穆尔爵士,他有5万人,其中一半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穆尔是个能征善战的老将。他的军队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闻名,他的主要问题是没有充分注意到这次战役的地理特殊性,带着的是一张错误百出的过时军用地图,并且缺乏山地作战联络和与西班牙盟军协调作战的能力。
  拿破仑在西班牙遇到了没有经历过的问题。西班牙的炎热和干燥对于参加过埃及战役的老兵来说,不足为奇;但在埃及,法军没有面临过需要同时在几处对付有组织的抵抗军的问题。更糟糕的是,这些战役面对的都是些如同维多利亚、萨拉曼卡、布尔戈斯、瓦伦西亚、马德里、塞维利亚、科尔多瓦和格拉纳达这样一些坚固的城池和要塞,由于这些地方十分分散,相距甚远,用兵也十分分散,拿破仑无法集中兵力作战。除此之外,还有致命的游击战,使法军长期穷于应付。即使偶尔有条件几个兵团协同作战,也由于指挥官之间的不和而失败——例如,内伊和苏尔特,内伊和拉纳,以及大多数指挥官都不喜欢的贝尔蒂埃元帅。结果,拿破仑无法占领整个西班牙,然后按计划进军直布罗陀和北非,而是将他的精锐主力陷入在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城池之争以使他的哥哥重返马德里的国王宝座。火上浇油的是,约瑟夫国王一再声称他在西班牙已经受够了,不断恳求拿破仑让他回到相对平静的那不勒斯王国或者解甲归田回到法国的莫尔封塔尼当平民。
  不仅伊比利亚的局势令拿破仑头痛,奥斯特里茨战役的战败国奥地利的军事圈子里不断传来消息说奥军正在积极备战,准备对几乎占领了他们所有邻国的法国军队报仇雪耻。法国国内也是一片怨声载道:大规模的征兵活动;由于拿破仑天才的大陆封锁体系给法国商业和农业造成的萧条;因英国人对海上和海外市场的控制而造成的问题,使法国人人心不稳;再者,拿破仑将他的95%的时间用来进行军事活动,完全忽略了法国内政和人民对和平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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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另一个致命的错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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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军队内,拿破仑的一些将领越来越失去了控制,不再服从命令或遵循基本的常识行事,尤其是贝西埃尔元帅、朱诺将军、杜邦和勒费弗等不时地犯错。例如,勒费弗元帅拒绝执行拿破仑清楚下达的攻打在潘科博的布拉克部队的书面命令,导致布拉克的部队得以顺利向西撤离,使拿破仑不得不重新对军队进行部署和调遣。
  拿破仑对这些事件的性质以及日益严重的局势究竟了解到何种程度,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酿成了大错。“皇帝陛下非常不高兴。”贝尔蒂埃这样责备格但斯克的英雄勒费弗。直到11月11日,维克多才在埃斯波纳打败布拉克军。自埃及战役以来深受拿破仑喜爱的帝国卫队指挥官贝西埃尔元帅也因多次不服从命令而被撤销了二兵团司令的职务。他的职务由苏尔特元帅接替,这个人的性格有问题,大多数军官都讨厌他,称他为“老尼克”(OldNick),他给拿破仑带来的麻烦远远超过了贝西埃尔。至于有“勇者中的勇者”之称的内伊元帅,也越来越不讨拿破仑喜欢了,他的兵团的力量被大大地削减了。
  11月10日,苏尔特带领着67,000人向布尔戈斯前进,击败了埃斯特雷马杜拉城的守军,使法军得以占领这一位于巴荣纳和马德里之间重要军事运输通道上的重镇。拿破仑任命朱诺以前的参谋长蒂博将军为该城的总督,内伊继续率领部队朝南向西班牙首都挺进。虽然布拉克将军已经向北逃跑,拉纳元帅的34,000人直到11月23日才在图德拉击败卡斯特诺斯和帕拉福克斯的联合部队。重新征服伊比利亚半岛的计划如期执行,但潜在的危机依然。例如:1808年11月,拿破仑剥夺了杜邦将军的一切职务。将他送到了军事法庭。朱诺因在葡萄牙打了败仗遭到监禁。贝西埃尔也被撤职。勒费弗则因作战无能遭到拿破仑的严厉申斥。拿破仑对内伊也十分生气(后来证明是不公正的)。拿破仑的将军和元帅在世界面前出了丑;法军的士气,特别是军官队伍的士气再次一落千丈。西班牙被证实是第二个埃及战场,而西班牙的第二次战役才刚刚开场。
  拿破仑决定对向萨拉曼卡开来的穆尔军不予迎战,11月28日他发布了下一阶段战役开始的命令,直取马德里,法军共有13万人,勒费弗的军团保护法军右翼,内伊为左翼,拿破仑亲自挂帅为中路。他们面临的是在占据马德里北面山地的、誓死捍卫首都的21,000抵抗军。拿破仑的军队向瓜达腊马山的隘路进发,由于力量相差悬殊,西班牙人未能阻止拿破仑的前进。求胜心切的拿破仑毫无必要地派出了一个波兰骑兵营攀登陡峭的山崖,去打掉西班牙人布置在炮台的16门大炮,结果上山87人只有27人生还。可是不到一个小时之后,这个炮台就被人用传统的方式轻易地炸掉了。11月底,西班牙被打败;12月2日,拿破仑的军队包围了马德里;4天后,马德里沦陷。在拿破仑看来:西班牙已经被征服,约瑟夫重新登上了西班牙国王的宝座,穆尔爵士失败了,葡萄牙将再次给自己送上赔款。
  在马德里逗留期间,拿破仑的指挥部设在离开马德里不到一英里之外的、因方特多公爵母亲的一座豪华城堡里,他的部队就在城堡周围的田野里露营。在这里,拿破仑可以暂时忘记战争的严酷场面,约瑟夫新朝廷的美丽宫女令人应接不暇;其中有“一位15岁的西班牙女演员……如此美貌,如此诱人”,拿破仑命令将她带到自己的卧室。不过,在约瑟夫恢复西班牙王位之后,除了偶尔一起去歌剧院外,马德里没有给这位法国皇帝留下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拿破仑不得不重新估量他在西班牙的损失。法军在西班牙的伤亡人数远远不止他所声称的12,000人。西班牙不是仅靠一张地图和预定的军事计划就能轻易征服的国家。十分不情愿的约瑟夫回到了马德里,萨瓦里将军所指挥的40,000法国军队留在那里保卫国王。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应该加以审视,包括苏尔特军在西北一线与西班牙小股分遣队以及由穆尔率领的、正在从大西洋沿岸向萨拉曼卡挺进的25,000英军作战;向东北挺进,前去增援包围位于阿拉贡平原中心埃布罗河边的萨拉戈萨的拿破仑第五军团,以及在东面的地中海岸攻占了卡塔罗尼亚的圣西尔的第七军团。
  12月19日,正在阅兵的拿破仑接到报告,穆尔已经攻占了萨拉曼卡。看来,穆尔是决心要切断、摧毁苏尔特元帅的部队。英国人总是神出鬼没。拿破仑毫不犹豫地命令内伊和维克多带领两个精锐的军团共计80,000人(不包括苏尔特军)北进迎敌。
  拿破仑对伊比利亚半岛的情况不了解,又一次使军队吃了亏。他的军队在大雪覆盖的瓜达腊马山受阻,步履艰难。法军饥寒交迫,引发大量反叛和开小差,甚至将反叛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拿破仑。特别是一军团的士兵在冰雪覆盖的山上公开表示出对“皇帝的人”的仇视,甚至相互大声呼喊着诅咒拿破仑的口号。尽管如此,大军仍然艰难地前进,前去迎战穆尔。约翰·穆尔的目的是拖住法军,延缓法军占领南部西班牙的计划,并阻止葡萄牙被法军完全占领。穆尔爵士截获了拿破仑作战计划的副本,看到法军在西班牙各地的兵力强大,知道他和他的25,000人已经身处险境。当他知道拿破仑已经从后面追来时,决定向西面的海岸撤退,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人数的稍有悬殊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如果被将近10万法军包围并切断他和葡萄牙之间的交通线,可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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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另一个致命的错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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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来运转的苏尔特立即向大西洋海岸追击穆尔军,但是和以往一样过于小心谨慎。穆尔的主力部队35,000人(包括他留在海岸的守备军)在维戈顺利登船撤往西班牙西北的海港拉科鲁尼亚,在那里他等到1809年1月14日,英国皇家海军舰队将被苏尔特追击的另外16,500人登船撤走。在舰队撤离前,1月17日,穆尔爵士因被炮弹击中,身负重伤而亡。
  和英国人两次交锋,吃够苦头的苏尔特现在至少已经占领了西班牙的西北地区,包括葡萄牙的北部。这里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有组织的军队能和他抗衡了。
  拿破仑再一次审视了局势:马德里已靠刺刀得到巩固,尽管那里的人民以及周围省份的人民公开仇视法国。在伊比利亚,已有314,000法军,包括朱诺的遣返回国的葡萄牙军团;而朱诺由于自己的军队在攻克萨拉戈萨城时的恐怖大屠杀心境十分狂乱,宣布他要离开自己的新军团和西班牙东部地区的总督职务——擅离职守,返回巴黎了!
  法军大量开小差。拿破仑告知陆军大臣克拉克:每从法国派遣的500名法国士兵,只有400人到达西班牙——这还是大大低估了的数字,最差的情况下,有295名新兵从法国出发,抵达西班牙时只剩下49名。拿破仑不仅要面对敌对的西班牙人,还要面对同样敌视他的法国人;对于他们而言,拿破仑已经不再是民族英雄和救星,而是个不可救药的战争狂人。
  坏消息不仅于此。约翰·穆尔爵士事实上已经达到了他打乱拿破仑在一年内占领伊比利亚半岛计划的目的。截至1809年1月,拿破仑在西班牙就损失了75,000人。拿破仑一如既往向新闻界隐瞒了这个数字。这个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了自1799年以来他所有战争中伤亡人数的总和。蒂博将军有一篇关于对拿破仑征服欧洲的评论,他总结道:
  在安达卢西亚的可耻失败,法军撤离葡萄牙,改变了我们的军事和政治地位。昔日法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破灭,从墨西拿到圣彼得堡,从维也纳到特塞尔岛(荷兰),从波罗的海到地中海,我们所面对的仇恨——我们加在我们敌人头上的巨大失败的必然产物——现在变成了整个欧洲寻求对我们报复的强烈愿望。
  将哥哥重新扶上马德里的国王宝座之后,拿破仑回到了巴利阿多里德,在那里待了10天,从1809年1月8日到18日,研究两条令人心烦的消息:在拿破仑离开巴黎期间,塔列朗和富歇乘他无暇顾及国事,结成了同盟,旨在推翻法国皇帝,恢复和平——缪拉也支持这个计划;再就是,大量的情报表示,奥地利在积极备战,矛头显然是指向致使他们连遭败绩、割地求和的法国。约瑟芬在给拿破仑的信中焦虑地谈到了有关奥地利乃至俄国都要向法国发动进攻的传言。拿破仑以嘲笑的态度对待这个消息。“奥地利不会对我发动进攻的,”他在1月9日给约瑟芬的信中宽慰道,“如果它要和我作战,我在奥地利有150,000人,在莱茵也有同样多的人,还有400,000德意志军队可以使用。一切都很好。”事实上,拿破仑这时正在准备返回巴黎,已将西班牙作战的指挥权交给了苏尔特。因为这些传言已经得到了来自法国和法国占领的欧洲各地(包括奥地利)的情报的证实,一切都很糟……
  由法国占领的欧洲各地——特别是荷兰、莱茵同盟国、被占领的普鲁士以及蠢蠢欲动的奥地利——地方长官和军事总督送来的秘密报告,最终使拿破仑陷入了他从奥斯特里茨开始自己一手煽起的欧洲旋风之中。蒂博将军的评论恰如其分。现在,巴黎有影响的高级将领和官员正在威胁拿破仑的皇帝宝座,而他不得不同时面对在欧洲的两个战场。拿破仑的伟大的法兰西帝国仅仅才存在了4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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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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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8年12月31日,拿破仑在从贝内文托到阿斯特罗吉的旅行途中接到有关奥地利进行军事威胁的紧急报告。他取消了原来的计划,回到了巴黎。
  1809年1月23日早上8点,拿破仑回到杜伊勒里宫,立即着手将他的军事指挥部搬到了较为隐蔽的爱丽舍宫——爱丽舍宫是缪拉被任命为那不勒斯国王时,拿破仑从他手里接收的。自西班牙战争爆发之后,皇室一片紧张和不安,拿破仑开始喜欢离群索居,比任何时候更加依靠他自己。除了正式的接见之外,他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除了每天和他的秘书梅内瓦尔接触之外,拿破仑惟一平等对待、可以以“你”相称的亲密朋友是克里斯多夫·迪洛克。拿破仑在心理上变得越来越依赖迪洛克,迪洛克介入了各种微妙的政治活动,包括外交谈判。而像拉纳元帅这样的拿破仑的亲密战友,都不能和他以“你”相称了。拿破仑与世隔绝的心理越来越明显,对约瑟芬更是如此——她被拿破仑留在了杜伊勒里宫。
  拿破仑仍然和以前一样狂热地工作:他接见议会代表和外交使团。每天和首相康巴塞雷斯以及一两个大臣——特别是财务大臣戈丹和陆军大臣克拉克——研究问题。他视察由维万·德农负责进行的卢浮宫的改造工程以及杜伊勒里宫外的里福利(Rivoli)大街的街道和房屋的建设情况。虽然他并不十分喜欢音乐——他唱起歌来,音调总是不准——他仍然抽空到歌剧院去了一次,因为在他长期不露面之后,公众需要在法国首都亲眼看到他的存在。
  拿破仑原来每天和他的现在已经是元帅、亲王、公爵和伯爵的爱将们交谈的情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军队圈子里的紧张、嫉妒和累世夙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厉害。拿破仑很难得和他的元帅或其他高级将领见面交谈,事实证明这是很不正常的,拿破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对付威灵顿①的战役中,苏尔特拒绝援助马塞纳就是军内矛盾激化的一个例子。苏尔特没有按照拿破仑的命令向葡萄牙边境进军,反而花了9天的时间去包围奥利文萨;然后,又违抗命令包围巴达霍斯长达50天!由于苏尔特的延误,马塞纳不得不从葡萄牙撤退。拿破仑也被迫放弃了再次征服这个国家的计划。高层军事将领之间的关系土崩瓦解,而陆军大臣贝尔蒂埃更是个人人憎恶的人物。
  所以,眼下虽然拿破仑指挥着欧洲历史上最庞大的军队,将近60万人,可是在爱丽舍宫比任何时候都难得见到一个军事指挥官的影子,这使拿破仑得到了他非常需要的离群索居的环境。在这里,“他可以在宽敞的花园里散步……不必担心受到任何人的纠缠,他的一举一动都无人知晓,”他的秘书回忆道,“他在这里终于发现自己摆脱了杜伊勒里宫那所豪华的监狱。”的确,他在巴黎剩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只有参加国会的会议和礼拜日做弥撒(尽管他已经被教皇逐出了教会)以及每周的皇宫例会才到杜伊勒里宫去。
  在将约瑟夫扶上西班牙国王宝座之后,西班牙的形势并没有什么起色。他的一些最有名的将领——朱诺、苏尔特以及马塞纳——都遭到在西班牙的英国将军的打击。拿破仑必须亲自回到那里给英国人一个教训。
  此时,拿破仑政府里以塔列朗和富歇为首的阴谋反叛活动也没有平歇的迹象;1月8日,拿破仑对他们进行了一次清算(另一个参与阴谋活动的人——缪拉现在在意大利)。
  当塔列朗和富歇来到时,发现等待着他们的除了拿破仑本人以及迪洛克和梅内瓦尔之外,还有首相康巴塞雷斯、勒布伦和海军大臣德克里斯。拿破仑愤怒地指责富歇和塔列朗是“公开叛国”,并揭露了由邮政局长拉瓦莱特和欧仁·博阿尔内截获的他们图谋不轨的通信,包括塔列朗和缪拉的信件,以及拿破仑的母亲、财政大臣莫里昂以及其他人给他的报告——全都是揭露他们叛逆活动的。拿破仑的脸气得铁青。
  事情起由是塔列朗的朋友、温文尔雅的原警察局长德奥特维里伯爵于去年10月在自己位于巴涅的乡村别墅里首先秘密地将塔列朗和富歇纠合在一起。后来,他们又在絮伦的沃德蒙公爵夫人(塔列朗的亲密朋友)家接触。到此为止,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到了12月初,之前从来没有邀请富歇到自己在巴黎的公馆去过的塔列朗对富歇发出邀请,塔列朗在自己的公馆微笑地接待了富歇,两个人挽手缓缓而行。人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们如此表现的目的何在?
  整个巴黎都在纷纷议论他们两人的狼狈为奸,“过去在观点和利益上都如此水火不容,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走到了一起”。12月4日,同样有着不可告人目的的梅特涅从巴黎向维也纳这样报告道:
  我非常怀疑,此时他们密切配合只是为了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他们的确抓住了一个成功的时机,因为疲惫不堪的国民在长期过度的要求之后,有着一种热切的渴望,他们害怕对他们的进一步要求会毁灭他们的生活和一切,而这一切要求不外是为了满足他们主人的个人野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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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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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奥地利大使确认了“塔列朗和他的朋友富歇始终形影不离,决心要抓住时机,如果时机到来的话;显然他们缺乏自己创造这样时机的勇气”。
  狡猾的梅特涅看对了:他们实际上是在向拿破仑示威,表示他们完全有能力推翻拿破仑。他们企图与缪拉联系,至少有一封这样的公文被拿破仑的手下截获。如果他们真的要下手,趁拿破仑不在国内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他们只是在公众面前炫耀他们的联合。
  所有这一切拿破仑是在报告中得知的。“你是一个窃贼、懦夫、叛徒!”皇帝几乎是冲着塔列朗咆哮:
  你不信上帝,你一生都不能尽自己的责任。你欺骗和背叛了所有的人。你无法无天,只要有利可图,你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会出卖。我对你仁至义尽,可你却死心与我为敌。在过去的10个月里你一直背叛我,因为你认为我在西班牙的事业进展不利,而你可以到处炫耀你是一直反对我进攻这个王国的……那么,依你的计划应该如何?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说来让我们听听!
  拿破仑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捏紧拳头,紧瞪着毫不惧怕的外交大臣,不等他辩白就继续道:“我可以像打碎一只玻璃杯子一样将你打碎!我有足够的权力这样做。但是,我太轻视你了,你不值得我如此。我何不将你在旋转木马门当众吊死?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只是个穿着气派的小丑。”看到塔列朗对此仍然不动声色,拿破仑叫道:“你没有告诉我卡罗斯公爵(他在瓦朗塞的囚犯)是你妻子的情人?”塔列朗无动于衷的假面具终于掉了,但仍然冷静地答复道:“请安静,陛下,我不认为这种事情可能给陛下您或我的脸面增添光彩。”这句话使拿破仑感到了难堪。拿破仑的秘书梅内瓦尔说,“这一激烈的场面”持续着;塔列朗始终保持冷静;拿破仑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几乎丧失理智,威胁着要动手打塔列朗。接着拿破仑又将富歇大骂了一顿,后来自己感到这样下去毫无作用,警告了一句:“别忘了一旦发生了打算推翻我的图谋事件,不管你们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你们都将是首先受到惩罚的。”说罢便转身离去了。10分钟后,当乘坐的马车经过旋转木马门时,塔列朗说道:“多么可悲啊,如此伟大的人物却如此没有教养!”
  次日,在宫廷里召开大臣和议员的每周例会时,塔列朗在拿破仑面前仍然没有任何退让之意;拿破仑和每个到会的人打招呼,惟独不去理会塔列朗。几周后,拿破仑解除了塔列朗宫廷内侍的职务(由孟德斯鸠取而代之)并责令他不准再在宫中露面。奇怪的是,富歇仍然留在了政府内,但他的日子也不长了;他曾被拿破仑革过一次职,同样可以再被他革一次职。至于长期与拿破仑不和的缪拉,由于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参与谋反,再说毕竟是“家里人”因此也不了了之了。
  到1809年2月,拿破仑一直隐居在远离社会的爱丽舍宫,除了迪洛克之外,他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以交谈。除了在国会讨论国事之外,甚至连蒙日和他在一起交谈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蒙日自从在阿克生病并差点死去之后,他很快变得衰老了,现在常常神志不清。当然,康巴塞雷斯还是在拿破仑的身边,始终忠贞不渝,诙谐幽默;在拿破仑不在时,他能替拿破仑掌管国家大事,但他仍然不是拿破仑的心腹知己。至于约瑟芬,拿破仑很难得和她在一起待上5分钟时间,他已经决定和她正式离婚,重新结婚。约瑟芬被打入了杜伊勒里冷宫和她喜爱的马尔梅松城堡,和拿破仑仅保持着名义上的婚姻关系,在帝国的社会生活中完全失去了她的作用。
  拿破仑在解决了塔列朗和富歇的问题后,回到爱丽舍宫。此时,中欧的军事威胁日益严重。1809年2月8日,奥王弗朗西斯决定对法国开战以雪奥斯特里茨战败之耻。1809年4月9日,担任奥地利部队总司令的查理大公越过莱茵河进入巴伐利亚,照会巴伐利亚法军总司令,首先向莱茵同盟国宣战。
  4月12日,奥军的照会传到了斯特拉斯堡。次日,拿破仑在强大的骑兵卫队的护卫下离开了爱丽舍宫,登程进入德意志。4月18日,拿破仑率军越过莱茵河,来到由贝尔蒂埃在多瑙尔特设立的大本营。在拿破仑离开之前,得到的关于伊比利亚半岛的惟一好消息是:拉纳元帅在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血战之后,于2月21日成功地占领了已被夷为平地的萨拉戈萨,战功卓著的拉纳现在可以抽身过来和拿破仑一起征战了。
  在地图上看来法国在欧洲中部和北部的军事形势是好的,但实际上,拿破仑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1808年9月和12月,拿破仑两次命令陆军大臣和内务大臣征兵,提前使用了1809年和1810年的名额,总共征兵160,000人;次年1月,他又命令征兵110,000人,首先是18岁的青年,后来降到17岁,现在是16岁。整个年轻一代都在劫难逃。与此同时,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伤亡平均每年5万人,大量的法国青年背井离乡被送到西班牙。显然,拿破仑的计算有问题,如同马博特将军总结的那样:“拿破仑过于小看了这个半岛上的国家,以为法国军队到那里就能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这显然是个极大的错误。”法国青年为拿破仑的错误正在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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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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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中部的形势发展,特别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反法情绪日益高涨,法奥战争一触即发。法军仍然驻扎在北欧和欧洲的东北部地区,达武的第三军团有8万人,莱茵同盟国也有8万人,欧仁总督则号称有15万人。但是,1808年拿破仑的30万部队被牵制在西班牙战场,大量的兵力是直接从中欧撤走的;其中还有不少良将,包括拉纳、马塞纳和贝西埃尔(近卫军司令)。现在拿破仑又不得不调集17万人马加上13万新兵和同盟国以及欧仁的部队对付奥地利。其中不少是年仅16岁的骨瘦如柴的新兵,这显然已经不是当年在奥斯特里茨和弗里德兰的威猛之师了;连炮兵的数量也大大减少了,总共只有311门大炮。
  法国人民的看法也大大地改变了,法兰西一片风声鹤唳,父母们为在不到一年时间里消失的27万年轻人痛哭。被征服的欧洲,或者说除了俄国之外的整个欧洲大陆,对法国的占领日益不满,连外交官也公开表示抗议。“不再是法国人民在进行战争,”1808年12月梅特涅写道,“是拿破仑个人在进行战争……甚至连他的军队也厌恶打仗。”
  拿破仑认为奥地利人会以为自己的大军将翻越阿尔卑斯山脉从意大利进军,会将主力集结在南部。因此,拿破仑计划在勒根斯堡打奥地利军一个出其不意——他的计划是一锤定音,在奥地利将军队从意大利调来之前消灭奥军的有生力量。可是,奥军决定在多瑙河沿岸集结主力,西进到巴伐利亚,赶在拿破仑到来之前先打败莱茵同盟国军。
  拿破仑打算在奥军的增援部队到达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查理大公。如果一切顺利,只要一次大的胜仗,拿破仑就能够越过多瑙河,如同在1805年那样直取毫无防备的维也纳。但是,这次他将遇到几块硬骨头。
  在奥地利东北面的普鲁士,自从该国首相施泰因②公开反对拿破仑而遭到拿破仑的逮捕后,局势极不稳定。施泰因后来安全越狱逃往奥地利,普鲁士人因自己的首相遭到拿破仑的迫害而坚定了反法的决心。
  在汉堡以及热罗姆的威斯特伐利亚也有许多严重的问题,包括公开的武装起义计划。拿破仑要花费大量的财力维持那里的局势。热罗姆为了维持国家开支已经欠下法国国库2,000万法郎,而且为了修筑自己的宫廷、缝制奢侈的衣着、制造新的勋章甚至新的货币“金热罗姆”(此事激怒了他的哥哥拿破仑,拿破仑的货币是在欧洲各国通行的)欠下了朋友、金融家和商人大量的债务。热罗姆无休止地举行舞会、宴会,购买珠宝、服饰,其挥霍程度甚至使拿破仑瞠目。接着,热罗姆又解除了拿破仑为他指定的朝廷命官,甚至宣布和拿破仑的海关官员为敌,公开进口严禁贸易的英国货物。
  就是在威斯特伐利亚处于这样的情况下时,拿破仑于1809年4月指派热罗姆担任新的第十军团司令,命令他:“注意德累斯顿、汉诺威和汉堡所发生的一切情况。”从理论上讲,拿破仑是要使这个兵团远离战场,可25岁的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却认为自己重兵在握;热罗姆的卫队司令无法忍受神气十足的热罗姆,计划策动宫廷政变,要使这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撵下台。紧接着,该地区又发生大规模的起义。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处于动荡不安之中。热罗姆动用了法国军队,将政变平息;他“勇敢”的妻子越过莱茵河,逃到了斯特拉斯堡。拿破仑对起义进行了严厉的镇压,对于起事的村庄一律放火烧毁,对于暴动首领一律枪决。以杀一儆百,拿破仑不仅在威斯特伐利亚是如此,在那不勒斯、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是照此办理。
  拿破仑当然要将威斯特伐利亚的一切怪罪到热罗姆的头上。“你的王国没有政策,没有财务,也没有组织。没有一个君主是靠穷奢极欲、不动一个指头就能统治国家的。我看人们对你的反叛是难免的,我希望你从中得到教训。”可是,热罗姆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激起了对拿破仑的仇视,使得拿破仑有一天在极其需要自己弟弟帮助的时候吃到苦头。
  路易统治下的荷兰也不见得好多少,拿破仑的命令在那里也会遭到抵制,路易企图将荷兰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这使拿破仑十分头痛,因为路易和热罗姆不同,他不仅是个有能力的军官,而且他的帮助对拿破仑至关重要。
  路易的精神疾病在这几年有严重的趋势,其中一个症状是他无法决定自己应该在何处居住。从1807年12月到1809年12月两年内他从乌德勒支到阿姆斯特丹总共搬迁了6个地方。每次搬迁都牵扯到他的大量臣僚和仆役以及整个宫廷。这样的搬迁使得王国朝臣始终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以致在4月9日他们集体向这位国王请愿,请他停止这种走马灯似的朝廷搬迁。可是请愿后不到一个月,路易又从阿姆斯特丹搬回到了乌德勒支。最后,他发现哈勒姆很可爱——不过,那片地产属于荷兰最有名的银行家霍帕——可是路易坚持要这块地产,于是霍帕不得不离开祖上传下的家产。路易在那里住了几个星期之后,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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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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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易的另一个忧郁症的症状是到处洗温泉,而且他声称自己既不是科西嘉人也不是法国人,而是荷兰人——要求自己的衣着、家具以及身边的人的语言都是荷兰的。路易甚至坚持用荷兰语交谈,尽管他的荷兰语极不地道。他发展到将身边带来的由拿破仑指派给他的法国幕僚全都遣返回法国;他甚至强迫留在荷兰的法国人放弃法国国籍。只有一个法国人反对他,那就是他的妻子奥坦斯王后,她坚持自己的法国国籍,引起了夫妻间数月的激烈争吵和痛苦煎熬。
  1808年4月24日,他们的儿子夏尔·路易·拿破仑在巴黎出生了(当时,奥坦斯在巴黎躲避她疯狂的丈夫),对这个婴儿的监护权的问题引起了更加激烈的大战。路易要求将孩子立即送往荷兰。奥坦斯仗着身在拿破仑的首都,路易把她奈何不得,甚至拒绝给他回信,哪怕路易只是要求她“同意和孩子仅仅离开几个月”。尽管如此,荷兰国王在报纸登出了王太子即将回到荷兰的消息。怒不可遏的路易一次又一次地写信给奥坦斯,但都没有回音。最后,路易送来了正式的要求,她也正式地拒绝了。路易于是请求拿破仑说情让她送回孩子,这次轮到拿破仑拒绝答复他了。路易只有长叹道:自己周围都是敌人。
  路易在理论上赞成拿破仑禁止对英通商的大陆封锁政策,到阿姆斯特丹的商船由1807年的1,450艘减少到1808年的361艘,虽然如此,在荷兰的英国货并不见少。路易还勉强派出了3,000荷兰士兵参加拿破仑的西班牙战役。可是在1808年8月8日,当拿破仑突然通知路易他打算兼并荷兰两个省份时,路易断然拒绝了。于是拿破仑威胁要切断荷兰的进口货物,这将严重影响荷兰的商业。1808年,法国和荷兰的战争仍在继续着。
  尽管兄弟之间有着一些利害冲突,路易还是深深地爱着哥哥拿破仑,只是这爱常常转成恨,看起来极像希腊传说里兄弟之争的故事。例如,当拿破仑从西班牙回来时,得知法军在西班牙受挫消息的路易给他以前在军中的朋友拉瓦莱特写信道:“我对西班牙的事情极其焦虑。请一定将那里的消息尽快告诉我……我关心的并不是战事的进展,而是我哥哥的利益!求求你告诉我或让我知道我哥哥的健康状况……”
  1809年1月拿破仑回到法国后,兄弟之间的关系恶化了。首先拿破仑通知路易他支持奥坦斯的决定,不将孩子(现在已经一岁)送回荷兰进行“访问”(显然拿破仑看到了路易写给奥坦斯的威胁信)。3月3日,拿破仑突然决定收养奥坦斯的儿子并赐予这孩子贝格和克里维斯大公(缪拉以前的封号)的封号。夏尔·路易·拿破仑将留在他伯父身边,接受他的教育,皇帝接着指定他为王位继承人——有趣的是,路易突然默认了。荷兰王后永远离开了荷兰王国,儿子也得不到他的监护,这个消息传遍了欧洲大陆,波拿巴两兄弟之间更大的冲突已经酝酿成熟。
  就在这样四面楚歌的背景下,1809年4月,拿破仑悍然集中兵力面对奥地利的军事威胁,决定展开第二次多瑙河战役。
  4月19日,在抵达多瑙沃特和贝尔蒂埃会合两天后,拿破仑展开了为期4天的一系列战役。“我们为巴伐利亚的独立而战并为德意志挣回国家的荣誉。”他对他的士兵说,“不到一个月我们就会在维也纳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拿破仑对战胜奥地利人充满信心,而奥军总司令查理大公对这次要永远摧毁法国战争机器的战役也同样充满了自信。两边都会失望,特别是保卫自己家园的奥地利人。查理大公曾经希望巴伐利亚人会参加他的阵营,一起进行推翻法国皇帝的战争。比拿破仑早到达多瑙沃特的贝尔蒂埃元帅没有遵循拿破仑的命令,在战前没有将部队很好地进行部署。拿破仑的一些远在异地的将军包括达武的第三军团、乌迪诺③的第二军团、马塞纳的第四军团正在兼程赶来会战。剩下的一些兵力留在原地监视他们的法国同盟,以防不测。
  在初战中拿破仑只有79,000人(包括达武、拉纳和勒费弗的人马)对付查理大公装备精良、准备充分的11万人。
  尽管在兵力上占劣势,法军沿多瑙河向阿本斯贝格和艾克缪尔挺进,拿破仑对克敌制胜充满信心。他对初战告捷非常高兴,4月21日他通知达武:“在几天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在你的范围内所有奥地利人都被击溃……缴获的大炮、军旗和抓获的俘虏不计其数,简直是复制耶拿战役。”甚至在第二天拿破仑高兴地告诉达武:“我决定今天消灭查理大公的军队,最迟不超过明天。”后来,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查理大公成功地撤退到勒根斯堡,法军经过一天的鏖战疲惫不堪,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追击。
  按照命令攻打勒根斯堡的达武部队没有成功,查理大公的军队凭借坚固的城墙守住了阵地。这一仗改变了整个的形势,奥地利人得以朝多瑙河北岸撤退,逃进了波希米亚的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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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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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3日早上,拿破仑开始了追击,他的军队遭到曾打败达武的人马并坚守勒根斯堡要塞的6,000人阻击。拿破仑立即命令拉纳的军团强攻勒根斯堡,拉纳元帅用云梯攻打坚固的城墙。“正当拿破仑在和拉纳元帅商量如何夺取勒根斯堡的时候,一颗从远处飞来的流弹击中了拿破仑的右踝,”目击者马博特上尉记述道,“剧烈的疼痛使他倒在了拉纳的身上,拉纳抱住了他,将他放在了地上。”军医拉雷赶来后发现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脚踝受伤,疼痛难当而已。拿破仑如同以往一样非常走运,子弹如果再偏上几英寸,他就可能终生残废。然而,拿破仑受伤的流言迅速在军中传开,军官和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据马博特说:“一时间,成千上万的人不顾敌人的炮火,围在了拿破仑的周围。”为了稳定军心,拿破仑忍痛骑上了战马,“在整个法军阵线上跑了一圈,目的是让他的勇士们看到他如同往常一样在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但回到驻地时,拿破仑昏了过去。
  勒根斯堡和桥梁最后都夺了下来,第一场战役就这样结束。结果,奥军伤亡3万多人(包括俘虏)。但查理大公带领他的大部分人马撤离了战场,向多瑙河对岸的西北方向撤退,其余的军队虽然遭到马塞纳的追击,但在希利尔将军的率领下仍然坚守南岸,目的是牵制法军。初战告捷打消了巴伐利亚、符腾堡和萨克森等莱茵同盟国放弃拿破仑的打算。拉纳、达武、摩顿和伊莱尔在战役中都表现得很出色,拿破仑甚至答应在战役结束后将伊莱尔提升为元帅(可惜他没有活到这一天)。
  多瑙河南岸的希利尔继续顽强和法军主力周旋,他的4万人马固守城池,掩护己方的部队越过多瑙河撤退,逃脱马塞纳军团的猛烈追击;然后,完成了阻击任务的希利尔弃城而逃,到北面和自己的主力会合。
  拿破仑下令达武追击希利尔,命令法军主力在他的率领下向维也纳挺进。至于查理大公,他的所作所为正中拿破仑的下怀,拿破仑希望和奥军决战。查理大公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回到多瑙河企图阻止法军进军维也纳。但是,奥军的行动一向缓慢,拿破仑开进维也纳后第三天,希利尔才和查理大公会师。
  5月10日,拿破仑抵达维也纳郊区,此时他离开巴黎还不到一个月。在这里,拿破仑遇到的对手不是查理大公,而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另一个大公,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他紧闭城门,负隅顽抗,法军伤亡惨重。拿破仑委派拉格拉上校前去敦促大公投降,不想遭到城中一支匈牙利骑兵的痛打。拿破仑忍无可忍,立即下令重炮轰击维也纳城,维也纳顿时一片火海。13日,法军攻占维也纳。
  连耳聋的贝多芬也无法在隆隆炮声中得到片刻工作的安宁了:“多么可怕的破坏,我所看到的生活秩序和我周围的一切全部打乱了,除了战鼓、炮声和人类悲惨的呼喊之外,没有别的声音……”贝多芬1802年到1805年间对拿破仑的热情和支持烟消云散了,他的第三交响曲原名是“献给拿破仑”现在改为“英雄交响曲”“你们枉谈什么和平?”他问他的出版商,“我不再期待我们这个时代还有什么稳定可言!”
  贝多芬的住所就在法军大炮的射程之内,拿破仑则住进了在维也纳另一头的肖恩布鲁恩宫。当晚,一轮满月高悬夜空,拿破仑命令他的侍从武官从皇家马厩里牵出马来,和拉纳元帅一起骑马夜游,卫队紧随其后。可是,根据拉纳的副官马博特上尉记述:“不料拿破仑的坐骑受惊,将拿破仑重重地摔倒在地,拿破仑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如同死了一般。我们使他慢慢苏醒过来。虽然拉纳元帅要他打道回宫,可是拿破仑坚持继续夜游。”侍从立即为拿破仑换了一匹温和的马:
  当骑马兜风结束之后回到宫廷的花园时,皇帝命令他的随从和卫队以及所有目睹他落马的人都集中到他的身边围一个圈,他告诉大家对任何人不能提及他落马的事。他的卫队对他十分的忠诚,此后果然没有任何人谈及拿破仑那天晚上差点摔断脖子一命呜呼的事情。
  从马上摔下来是一件区区小事,尽管摔得比较重,又何必如此讳莫如深?显然,拿破仑觉得皇帝必须在他的臣民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他是不能有错误和弱点的,也不能在没有事先昭告天下的情况下从臣民面前永远消失……也许还因为拿破仑害怕因为这件事情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征服世界的伟人居然不会骑马?
  拿破仑视察维也纳时发现多瑙河上的所有桥梁都被奥军烧毁或炸毁,这些桥梁曾经使拿破仑的军队在1805年顺利渡河打了奥斯特里茨战役。拿破仑和拉纳每天都在河边研究渡河的地点。后来发现在维也纳上游有一座河心岛名叫施瓦茨雷肯。尽管河流涨水,水流湍急,拉纳元帅还是命令伊莱尔将军带领500人渡河上岛。岛上已经有奥军把守,而且岛与北岸有桥梁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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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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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军寻找一切可供渡河的船只,渡过了几百码的河面到达施瓦茨雷肯岛,岛上奥军的反击比预想的要猛烈得多,而且从北岸不断有援兵过桥增援。片刻之间,渡河的法军死伤过半。这是一场悲剧。拉纳和拿破仑在河对岸眼看自己的人马遭到屠杀,于是命令迅速增援,但是河上已经没有渡河的船只了。拉纳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人在岛上有全军覆没的可能,焦急万分,跳下河去,他身边的拿破仑见状也跳下齐腰深的河水,一把将拉纳拉了回来。其他军官也匆忙赶来帮忙,将两人一起救上岸来。拉纳激动地将拿破仑抱住——虽然河心岛就在眼前,他们却无法援救岛上孤军奋战的弟兄。
  拿破仑开始冷静地分析战局:看来奥军虽在几次血战中连连败北,却未受到致命的打击。他们在查理大公的指挥下有序地撤退到多瑙河左岸,并炸掉了河上的桥梁,旨在与法军作旷日持久的周旋。而拿破仑则想再打一场奥斯特里茨战役,所以他决心渡过河去,与奥军决战。
  拿破仑将渡河地点选在了维也纳东南的埃比尔多夫。此处河床较宽,河中央有个岛屿叫罗堡岛,岛上树木丛生,可掩护部队渡河。决定之后,拿破仑召来了工兵负责人贝特朗,命令他用68条大船和9个大木筏在由于春雪融化和暴雨而涨水的多瑙河右岸和罗堡岛之间架起了一座坚固的浮桥,在罗堡岛和多瑙河左岸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间则架设了一座比较轻便的舟桥。为了迷惑奥军,拿破仑命令达武军团进军维也纳北面的诺斯多夫,佯装架桥渡河。拿破仑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是这样的决策也使得奥地利军队有了可乘之机,一旦奥军在法军渡河的过程中发起攻击,则可能将其分割成两段,断其后路和后援并围而歼之。
  拿破仑意在速战速决,孤注一掷,浮桥架设完毕之后,立即命令拉纳和马塞纳的军团最先渡河,法军渡河的目的是寻找比法军人数多得多的奥军主力决战。这需要极高的效率和速度,但同时也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这两座长长的、暴露无遗的浮桥和舟桥。
  但是,求战心切的拿破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没有充分巩固自己的后方。他一心想给查理大公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拉纳和马塞纳顺利渡河并占领河边村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夜间,河水猛涨,法军渡河遇到困难。21日,拿破仑过河到阿斯佩恩观察地形,全力组织渡河。无奈多瑙河涨水不止,渡河行动只得中止。这时,渡过河的部队只有3万人。
  21日中午,查理大公觉得进攻的时机已到,亲自率领9万人分兵5路向阿斯佩恩和埃斯林进发,企图围歼已经渡河的3万法军。法军背水一战,伤亡十分惨重。
  当天夜晚,法军利用夜幕掩护,迅速修复舟桥;奥军从上游放下木桩等物破坏舟桥,修复工作极其艰难,但天亮前终于修复。滞留在罗堡岛上的法军快速渡河,天亮时,北岸法军已经增至7万。
  早上7点,拿破仑命令拉纳军团向奥军中央发起进攻,尽管达武尚未渡河赶到增援,拉纳攻势依然凶猛,其步兵随炮火在河边平原上前进,所向披靡,奥军中央防线被顺利突破。
  可是,就在拉纳胜利唾手可得之时,拿破仑突然命令他停止前进。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多瑙河洪水咆哮,奥军放下的树木和装有重物的船只冲毁了罗堡岛和多瑙河右岸的浮桥,后备军的车辆、一部分重骑兵和达武军被阻隔在对岸无法投入战斗。拿破仑不得不下令全军退往罗堡岛。
  查理大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奥军乘势跟进,夺回了阿斯佩恩和埃斯林,并以此为据点对罗堡岛和左岸的舟桥交叉射击;法军且战且退,伤亡惨重。伊莱尔腿被炸断,不久死去。拉纳的副官马博特也受重伤。没有多久,拉纳元帅眼见他的好友普泽将军战死在他的身边,被人用担架抬走。眼看着身边尸横遍野,拉纳大放悲声:“噢,我此生不会忘记这可怕的景象!”据马博特回忆,拉纳坐在沟沿,盘起双腿,右手遮住双眼。“他坐在那里,沉浸在悲痛之中,突然一颗3磅的炸弹落在元帅盘腿处炸开!”拉纳的双腿顿时被炸飞,他带着极大的痛苦倒在地上,仍然还有知觉。抬过普泽死尸的担架现在抬走了拉纳,将他送进了血迹斑斑、苍蝇乱飞的帐篷里。没有麻醉药,拉雷给拉纳喝了一杯酒,然后将他放在桌子上,给他的一条腿从膝部做了截肢。“拉纳保持着清醒,表现出非凡的勇气,”马博特记述道,“手术刚完,拿破仑赶到了。这是最感人肺腑的场面,皇帝在担架旁跪下,拉纳的血迹染红了皇帝的戎装。”拿破仑坚持道:“你会活下去的,我的朋友,你会活下去的!”说着泪水从他的眼里流淌了下来。
  5月22日那天,是由马塞纳指挥着整个的战役。拿破仑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退到罗堡岛。撤退一直延续到夜晚,凌晨3点多钟,法军将浮桥的钢缆收回到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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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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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法军的灾难,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终于结束,战败的拿破仑从战场上退了下来。早上,拿破仑用船将拉纳送到了右岸。这里不但没有麻醉药和肥皂液,连清洁的饮水也没有,马博特不得不用衬衣过滤浑浊的多瑙河水。拿破仑每天来看拉纳,马博特尽心守护,可是拉纳还是在几天之后,于1809年5月31日与世长辞了;拿破仑痛失了他最骁勇的战士和最亲密的战友,拉纳死时才40岁。“此后两天,皇帝的悲痛是如此巨大,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一想起拉纳,就会泪如雨下。”拿破仑的侍从康斯坦这样回忆。
  法军被困在他们称作“悲惨岛”的罗堡岛,十分危险,如果查理大公乘胜追击,定能将法军全部赶下河,但是,接下来几天,乃至几周,查理大公却没有乘势扩大战果。随着桥梁的修复,成千上万的伤兵被送到了维也纳,运伤兵的车辆绵延5英里长,路上走了一周,大部分伤兵还是没有能够存活下来。
  拿破仑高级将领和元帅之间不和的流言在军中广为流传。贝尔蒂埃在军中受到众人厌恶。苏尔特和马塞纳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争端已为众人所知。还有贝纳多特在奥尔斯塔特战役中对达武见死不救,并在耶拿战役中避而不战。拉纳和缪拉之间有着冰冻三尺的仇恨,这又导致了拉纳和贝西埃尔之间的长期不和。这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中发展到顶点,使那天发生的悲剧更为凄凉。
  早在督政府时代,首先是拉纳后来是缪拉,都是拿破仑的高级副官,两人都争着获得卡罗琳·波拿巴的青睐。两个都漂亮而勇敢,而且都得到拿破仑的宠爱。但是,缪拉特别支持贝西埃尔。后者得到拿破仑的宠信,很快成为他的贴身卫士,趁缪拉闹婚姻问题超越了缪拉的地位。拉纳绝不会忘记贝西埃尔对他个人问题的介入。1809年5月21日,这个长期酝酿的矛盾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战役中得到了总爆发,贝西埃尔被拿破仑直接置于拉纳之下,当拉纳给贝西埃尔下达攻击敌人中央防线的命令时,是由拉纳的副官马博特前往传达拉纳的命令,当着贝西埃尔的下属给了他极大的难堪。贝西埃尔收到命令后十分气恼,因为在军中从来就没有一个元帅命令另一个元帅的先例。马博特完成了传达命令的任务后便匆匆回到拉纳身边。
  战役结束后的那天晚上,当贝西埃尔和马塞纳交谈时,见到年轻的马博特一瘸一拐地来到他们的身边。“他们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我,况且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村庄里的熊熊大火的火光也将一切照得如同白昼。”上尉回忆道。贝西埃尔由于白天受到拉纳传令的侮辱,对马博特口出恶言,完全没有发现跟在他身后的拉纳。拉纳抢先一步以保护自己的下属,贝西埃尔顿时惊呆了。“你对我的副官太过无礼了吧!”脾气暴躁的拉纳斥责道,接着对他的副官的优点大加赞扬,而且指出在最近的战役中他的副官还数次受伤。“你如此申斥这位军官意欲何为?”他这样责问道。“阁下,您的副官早先曾‘命令’我向敌人的阵线冲锋来着!”“没错,先生,正是我授权他来命令您的!”两人一来一往,恶言相向。贝西埃尔表示,如果拉纳传达的是善意的“要求”,他本来会很高兴“接受”的。拉纳厉声说:“听着,对‘命令’从来就不是‘接受’,而是‘服从’!如果皇帝陛下现在将我置于你的指挥之下,我会绝对服从的!”这两位元帅都手扶剑柄,怒目而对。站在自己营地的贝西埃尔见身边围满了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便试图平息事态。“我的年龄比你大,先生。你是在我的营地里。我不想让大家看到两个帝国元帅自相残杀,况且,眼下大敌当前。立即离开这里吧!”根据马博特的回忆,他拽着拉纳的胳膊,陪他回到自己的驻地,“同时,贝西埃尔也怏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拿破仑正准备坐下吃晚饭的时候,得知了两位元帅争吵的消息,他立即召见了他们。拿破仑在他们面前大步踱来踱去,面对贝西埃尔,他进行了严厉的申斥。“这位帝国卫队的指挥官被拿破仑的怒骂搞得手足无措,更有甚者,皇帝骂完他便回到餐桌并邀请拉纳和他一起共进晚餐了。”
  拉纳在餐桌上没有少挨骂,而在西班牙就不服从命令的贝西埃尔则被解除了军团司令的职务,被拿破仑打入了另册。拿破仑和贝西埃尔的关系从此未能完全得到恢复。拿破仑军中指挥官之间的严重不和一直延续到最后。
  尽管拿破仑在埃斯林和阿斯佩恩吃了败仗,他的元帅和将军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再加上多瑙河的天然屏障,然而拿破仑将战争打下去的决心并没有丝毫动摇。他在运筹着新的进攻计划,他绝不可能在目前放弃维也纳和奥地利。说来也奇怪,查理大公仍然没有对困在罗堡岛上的法军发动攻势。拿破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初战失利之后,一心要继续打下去。他毕竟占领着罗堡岛,也占领着维也纳。他在维也纳和罗堡岛之间来回奔波,加紧在罗堡岛构筑工事,修复岛子和右岸的桥梁,并增建新的桥梁。他天天亲临现场视察、督修。鉴于上次的教训,法军在浮桥上设立木栅,并以轻舟做哨艇巡逻,防止奥军借水势流放重物冲毁桥梁。维也纳和罗堡岛之间的公路上运送木料的车辆络绎不绝。并从维也纳调来了大量的攻城炮以加强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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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另一场多瑙河战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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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拿破仑是要背水一战,可是查理大公眼看着法军在他眼皮底下积极备战,却始终没有对法军或是他们的运输部队进行有效的袭击。
  拿破仑开始调集兵力。查理大公也在整顿部队,调集兵力,准备等法军再次渡河时转取攻势。
  拿破仑给俄皇亚历山大去信,要求他根据埃尔福特条约从波兰袭击奥地利。可是沙皇无意攻打哈布斯堡王朝,他警告拿破仑道:“奥地利王朝的毁灭将成为整个欧洲的灾难。”其言和塔列朗如出一辙。亚历山大还警告拿破仑:他将不再允许拿破仑继续兼并任何波兰的领地,否则将危及俄国的利益。沙皇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当拿破仑提醒沙皇按照埃尔福特条约他有义务帮助法国与奥地利作战时,俄国人只是象征性地向奥地利占领的波兰的加利西亚出兵。亚历山大决定对什么都吃的法国人两面下注——俄国的有效军事合作是不再可能了。事实上,沙皇从一开始就暗中和奥地利人来往,解除奥地利人对俄国的担心,并对施瓦岑贝格④表示会尽一切可能避免卷入对奥地利的战争。
  波尼亚托夫斯基⑤大公在华沙公开警告拿破仑有关俄国的背信弃义行为。拿破仑没有在意。的确,在当年早些时候的一次访问中,亚历山大曾经警告过奥地利王子冯·施瓦岑贝格不要进攻法国人,因为奥地利不可能赢得战争;如果奥地利果真发动进攻,“你会使欧洲着火,而你将会是第一个牺牲者”。
  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没有听这个劝告,现在正在准备和拿破仑在多瑙河展开第三回合也是最后一回合的战役。
  到了6月底,拿破仑已经做好了进行第三轮战役的一切准备。罗堡岛已经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巨大堡垒,给养充足,道路四通八达,全岛共有129门重型火炮。如果说查理大公最后终于决定要对罗堡岛发起攻击,已经为时过晚了。但是,他派出兵力驻扎在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间的前哨地区构成弧形防线,等待他的弟弟约翰大公的增援部队,同时担心俄国在加利西亚出兵的威胁。法军的再一次进攻在所难免,但查理大公仍然是以退守为主。
  法国人在维也纳的日子并不好过。成千上万的法国伤兵挤在条件很差的医院里;由于伤员太多,王公贵族的豪宅和宫殿也改成了临时的医院。马博特上尉在拉纳弥留之际一直尽心守护,现在自己也住进了医院。炎热的气候使伤员的伤情恶化。
  几周以前,拿破仑曾建议将马博特提升为陆军少校,但是由于战争正在进行,此事没有得到落实。事实上,通过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以及其后的瓦格拉姆战役差不多所有的军官都得到了应有的提升,有些还成了荣誉军团的军官。马博特由于受伤住院,竟对此一无所知;如果拉纳在的话,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拿破仑的秘书,后来的法国贵族,克劳德·穆尼埃是马博特的好友,常到医院来探视他。见到自己的朋友的伤势,他问朋友得到了什么嘉奖没有。“什么也没有。”马博特答道。“这肯定是被忽略了,”穆尼埃解释说,“我在皇帝的公文包的名誉晋升令中明明看到了你的名字。”次日穆尼埃在拿破仑面前提起了这件事。拿破仑立即下令对马博特给予特别嘉奖,提升他为帝国卫队少校军官。这个军衔相当于军队中的中校,马博特对拉纳的忠诚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答。
  在得知这个好消息时,27岁的马博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简直太美好了!”他在老年时回忆道,仍然被当时的情景感动着。这位新提升的中校对拿破仑更加忠贞不贰,接下来的战役中他将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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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瓦格拉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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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想像拿破仑在罗堡岛的意图如何能够蒙骗过奥地利人?乌迪诺的二军团已经赶到,使法军达到了188,500人(包括工程兵和非作战人员)和488门大炮。拿破仑于7月4日到5日秘密来到“悲惨岛”,积极调兵遣将,总共发起了5个军团(不包括贝西埃尔的后备近卫军团):马塞纳29,000人的第四军团、贝纳多特18,400人的第九军团、欧仁(和麦克唐纳①)20,300人的意大利军、乌迪诺28,200人的第二军团以及达武的37,900人的第三军团,总人数14万人马,做好了为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的失败报仇雪耻的一切准备。
  面对法军的查理大公虽有7个军团13万人和446门大炮,但优柔寡断的查理大公没有在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后乘胜追击,贻误了大好战机,已经转为劣势。
  马尔蒙的第十二军团正在向罗堡岛靠拢。在德意志北部,热罗姆·波拿巴正率11,500人镇压反叛,而现在变得不可信任的朱诺将军则率领少部分后备军驻扎在美因兹附近的莱茵河右岸。在作战部署中,拿破仑不禁悲痛地怀念坚忍不拔的拉纳元帅;可贵的絮歇将军也不在这里,他在西班牙对于抵消过于狡诈、没完没了地寻找各种借口且在政治上心怀不轨的苏尔特的坏作用显得特别必要。
  查理大公虽没有大胆进攻,却精心构筑了防御阵地。奥军左翼从瓦格拉姆向东南延伸,在大约7公里的地段上部署了3个军和大部分骑兵。奥军右翼也以瓦格拉姆为起点沿高地向西南延伸,一直伸到多瑙河岸边,在其正面约13公里部署了4个军。同时,查理大公还派出了部分兵力前进到阿斯佩恩地区,占领前哨阵地;如此一来,他依托高地和河流,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防线,以逸待劳,等待法军来攻。一旦法军落入他的弧形防线,他就可以挥动大军从两翼向法军侧后出击,一举全歼法军。可是,如此部署产生了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平分了兵力,后勤补给和预备队的投入都有很大的难度。为了弥补这一缺陷,查理大公急切等待他的弟弟约翰大公尽快赶到参加战斗。当时,约翰大公的15,000人驻守在维也纳以东的布拉迪斯拉发,离开战场约有3天的行程。查理大公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认为法军还会和上次一样从罗堡岛上北渡多瑙河,因此他将奥军的主要防御方向定在阿斯佩恩。
  可是,久经沙场的拿破仑不会做敌人想要他做的事。他沿着罗堡岛进行了仔细的勘察,决定这次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一方面在阿斯佩恩正面的浮桥旧址佯攻渡河,一方面将真正的渡河地点选在下游,即离开上次渡河约4公里的地方。
  1809年7月4日晚9点,雷电交加的暴雨之夜,法军决定渡河。罗堡岛炮台万炮齐发,乌迪诺军和马塞纳军共3万人先后由罗堡岛东南乘船渡至左岸,抢占阵地,赶架6座浮桥。贝特朗的工程兵和士兵一道顶着狂风暴雨架桥,极其艰难。然而,正是这恶劣的天气帮了法军的大忙,奥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法军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渡河,因而未加防范,法军偷渡成功。次日拂晓,达武军团的大部分骑兵均已渡河。奥将罗尔多的前卫军团不堪一击,仓皇退却。仅两个小时之后,即7月5日黎明,法军的步兵、骑兵和炮兵共有9万人渡过了多瑙河重新集结,并于7点向奥军左翼发起了猛烈攻击。拿破仑的这次进攻是现代法国军事史上最有名的战例之一。
  查理大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震惊。眼看他的左翼已经面临渡河法军的严重威胁,他本想率主力驰援左翼,可考虑到若倾其主力离开阵地攻击前进,恐无胜算,且不说不易压退法军,即使压退到桥头,奥军也会遭到罗堡岛炮火轰击,将蒙受重大损失。考虑再三,他决定主力仍然在原地取守势防御,按原计划诱使法军继续接近,以将法军拖入陷阱。
  法军按照拿破仑的计划顺利渡河,渐次前进,分左中右三路成扇状展开。傍晚6时左右,法军右翼部队终于推进到奥军防御阵地前沿。此时天色已晚,拿破仑担心约翰大公的15,000人援兵随时可能赶到,故决定不失时机马上发起进攻。法军400多门大炮猛烈轰击奥军阵线。拿破仑命令全线出击:达武和乌迪诺率军攻击奥军左翼,贝纳多特和欧仁率军攻击瓦格拉姆前的薄弱中路。如果一切顺利,法军将两翼分割后再围而歼之。
  可是奥军左翼顽强坚守阵地,法军进展不大且伤亡惨重,拿破仑见状不得不命令停止进攻。那天晚上,贝纳多特大声责备拿破仑的作战计划不周,并大言不惭地说——如果让他指挥的话,绝不会出现这种被动的情况。他的狂言很快传到了司令部和拿破仑的耳里,他立即将贝纳多特召来痛骂了一顿。
  次日,贝纳多特首先坚持不住,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放弃了关键的阿德克拉村庄,向后溃退,整个第九军团秩序大乱——他的溃败致使侧翼达武和乌迪诺军暴露,使拿破仑当天的作战计划全部泡汤。拿破仑对贝纳多特的极端无能气愤万分,命令这个元帅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也要夺回村庄。但是,后来这个村庄又被查理大公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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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瓦格拉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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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战役再次证明贝纳多特是个很不可靠的将领。就在他再次败下阵来、准备重整旗鼓的时候,他一头撞上了昨夜痛骂过他的拿破仑。由于贝纳多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加上他口出狂言,拿破仑气愤万分;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拿破仑对这个不称职的元帅吼道:“你已经被解除了指挥权,你把事情搞糟了……立刻从我的眼前和我的大军中滚开!”见皇帝如此震怒,贝纳多特和他的副官垂头丧气地坐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无言以对。最后,贝纳多特不得不离开了战场。这样的震怒在拿破仑的任执政和当皇帝的历史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此事很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传开了。
  7月6日拂晓4时,拿破仑命令法军再次向奥军左翼发起猛攻,法军炮火山呼海啸,可是这里不是耶拿和奥斯特里茨,经过一天几个小时的激烈战斗,结果败下阵来。“在整个激战中,皇帝陛下始终保持着极其冷静的态度。”麦克唐纳元帅后来这样回忆道。拿破仑亲临战场视察,发现奥军两翼力量较强且地势有利,但奥军正面过广,中央明显薄弱。于是他立即改变作战计划,不以主力攻击奥军主力,而集中全部兵力攻打奥军中央部位瓦格拉姆,实施中央突破。为使进攻瓦格拉姆的部队没有后顾之忧,拿破仑命令最值得依赖的爱将达武继续攻打奥军左翼阵线,以牵制奥军。若有进展则从右侧向瓦格拉姆发展进攻,配合主力行动,对奥军形成钳型攻击态势。
  如果问拿破仑在所有法军将领中最信赖的是哪两个的话,回答无疑始终是拉纳和达武。一往无前的达武又一次带领他的部队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在他身边的居丹将军身受四处枪伤,达武的坐骑也被击毙。一名副官急忙给他牵来一匹备用的战马,达武纵身跃马再战。经过和罗森伯格的激战,达武很快夺回了主动,并成功击溃了罗森伯格整个右翼防线。
  拿破仑用望远镜扫视了整个战场的状况,下达了对勇敢的奥军发起最后进攻的命令。
  1809年7月6日上午,法军开始进攻瓦格拉姆。数百门大炮一齐轰击奥军中央阵地。各军团在炮火掩护下奋勇前进。此时,英勇善战的达武军已突入奥军左翼阵地,并开始向瓦格拉姆方向进攻。左翼奥军顽强抵抗,终因伤亡过重,放弃阵地溃逃。奥军左翼溃败使奥军中央处于不利状态,法军中央部队和右翼部队乘势猛攻。欧仁命令麦克唐纳军团的26营人排成每边长达一公里的方阵,在左翼的帝国卫队骑兵团和右翼的铁甲骑兵团的配合下,冒着高温,踏着鼓点率先向敌中央阵地席卷而去。他的8,000人在几分钟里就伤亡了5,500人;尽管损失重大,剩下的2,500人最终还是突破了奥军的中心,后面的部队随之如潮水而来。奥军被迫全线撤退。下午2点,老将马塞纳的部队控制了已成一片废墟的埃斯林。欧仁的意大利军在乌迪诺和马尔蒙元帅强有力的支持下困死了瓦格拉姆的奥军。战果辉煌的达武军仍在右翼追击罗森伯格军。下午4时,从一开始在人数上就占劣势而一直顽强抵抗的查理大公得知他望眼欲穿的弟弟约翰大公的部队还在10多公里之外,大失所望。傍晚时分,查理大公接受战败的事实,下令奥军有次序地撤出战场。战场的西面,多瑙河的对岸,维也纳人站在哈布斯堡王朝首都古老的城墙上,手持望远镜观看着河对岸悲惨的场面,至少他们都能闻到硝烟和瓦格拉姆村庄麦田焚烧的焦臭。法国炮台的大炮因担心伤及越过田野追击奥军的自己人,已经停止了轰鸣。查理大公的部队又一次退进波希米亚山区。至此,他的以弧形防线围歼法军的计划已基本失败,他虽已将法军诱进了网里,但无力拉网,网底反被法军打穿。拿破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获得了瓦格拉姆战役——军事史上非凡的战役——的全面胜利。
  疲惫不堪的法军已经无力继续追击逃跑的奥军,就连拿破仑自己在连续不断地指挥作战之后,精神和肉体上也相当的疲惫了。他的军队已经无法再战,站着的士兵会突然倒地而卧,伤员会突然死去。如果奥地利人有一个更加自信的指挥官,形势可能会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虽然查理大公的基本作战方案无懈可击,但他缺乏个性和自信。
  瓦格拉姆一战,奥军死伤32,000余人,被俘7,500余人,其中747名是军官(4名将军),失去了20门火炮和一面军旗,综其损失仍不亚于奥斯特里茨战役。而法军伤亡32,500人,被俘7,000人。事实上,法军伤亡的人数可能还要高得多。死伤中有1,866名军官(包括30多名将军),外加失去12面军旗和21门火炮。可见法军付出的代价极其高昂。
  拿破仑以前从来没有在战斗中损失过这么多的火炮和军旗,拿破仑从来没有损失过这么多的高级军官,他以前也没有剥夺过自己元帅的权杖——而且是在大敌当前的战场上!在他的军事生涯中,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如果查理大公能够保持埃斯林和阿斯佩恩的势头,瓦格拉姆战役的结局将和前面战役的结局一样。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查理大公集中兵力打击法军左翼,致使法军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使得法军中少了一位名叫贝纳多特的元帅,可是他却使法军中增加了一位名叫麦克唐纳的元帅。的确,除了贝纳多特之外,法军将领在瓦格拉姆战役中的表现都异常突出。可是,从另一方面看,却有成千上万的法国、意大利和德意志的新兵,在战火中被打得退下阵来,在刺刀的威逼下不得不走向死亡。瓦格拉姆战役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战役,法军虽然在战术上取得险胜,代价却过于沉重。拿破仑的许多无法替代的高级将领在战役中捐躯,包括德埃斯帕内、伊莱尔、拉萨尔以及自意大利战役以来就一直跟随拿破仑左右的拉纳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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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瓦格拉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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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8日,马塞纳、马尔蒙、乌迪诺和达武按照命令搜寻退却的奥军,追兵和奥军后卫发生激战;伤亡人数继续增加。7月10日,马塞纳发现了组织依然良好的奥军主力,发生激战,查理大公招架不住,奥军四散溃逃。7月11日,查理大公派出使者要求停战。次日早上,马塞纳和查理大公在停战文件上签了字。
  弗朗西斯皇帝再次蒙受成为法国手下败将的耻辱,不得不放下武器再次求和;为此,他一气之下解除了他的弟弟查理大公的职务,虽然这个职务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替代。
  战争结束了。处理了安顿伤兵等战后事务之后,拿破仑和他的副官、侍从一起回到了肖恩布鲁恩宫,对整个战役进行分析,并起草与奥地利的和平条约。
  和弗里兰德、艾劳、耶拿、奥尔斯塔德和奥斯特里茨等所有战役一样,瓦格拉姆战役有它另外的一面,也就是军医和伤员所看到的一面。
  克莱贝尔在埃及战役之后就总结过:“将军(指当时的拿破仑)每天要消耗6,000人的生命!”“皇帝拿破仑对人命毫不珍惜。”一个多世纪后的两个历史学家都不约而同地这样评论拿破仑。拿破仑在这场有名的战役之后想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也对约瑟芬承认道:“这是战争中最不好的一面。看到如此众多的牺牲者,真是令人悲伤和感动。”可是,在艾劳战役中发生可怕的大屠杀之后,他不着力谋求和平,却继续发动另一场战争。拿破仑在对一场接一场的屠杀渴求中有一种极其病态的施虐和受虐狂的欲望。一场大屠杀后照例是泪流满面地来到枪炮声逐渐消匿的战场上,面对遍地哀鸿,痛悔不已。眼望血流成河的战场,他的确心如刀绞,但是这种场面又的确是他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哪怕这种场面意味着可能危及他自己存在的危险的临近也无妨。“我手下有30万人可以为我去死!”在一场大战后他曾经这样对沙皇亚历山大吹嘘道。
  “一旦我们伟大的皇帝开始前进,必将势不可挡;一切敢于阻挡他的敌人都将被车轮压得粉身碎骨。”
  拿破仑对伤兵的护理问题也不甚重视,即使军医官拉雷年复一年地再三要求,他仍然拒绝成立固定的军医团。“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医疗救护!”连不怕死的达武元帅在第一次多瑙河战役后也这样抱怨。苏尔特军团的另一位军医德埃拉尔德这样回忆道:“在奥斯特里茨战役的前夜,拉雷先生居然连绷带都没有,他要求我给他一些绷带;我只有一些纱布和擦拭大炮的棉布,但只够四五百伤员使用,此外就只有两箱截肢用的医疗器械了。”这是在一场有9,000多法军伤亡的战役之前的情况,这些伤员遭到了拿破仑的抛弃。当军医拉雷的朋友、另一名军医皮尔·弗朗索瓦·佩尔什向拿破仑呈报健全战地医疗救护的计划和要求时,拿破仑既不支持也不赞赏。“我恳请陛下允许我斗胆告知,您对佩尔什提出的计划的回绝使整个军医队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军医让·巴蒂斯特·图里奥在弗里兰德大战前9天对拿破仑抱怨道。军医界一片悲叹。许多军医因而不愿在军中继续服务,有60名军医在战前被自己所看到的极差的医疗情况吓坏,不约而同地纷纷逃回法国。
  1809年4月13日,拿破仑终于下令成立军医团,总共包括1,250名军医和护理人员(全是男性)。虽然拿破仑可以在一个月内将布伦的军队调集到莱茵河畔(徒步行军),可直到瓦格拉姆战役前夕,即宣布成立军医团3个月后,军医团仍然是一纸空文。拿破仑的命令总是得到雷厉风行的贯彻,这个命令却是个例外。
  1809年3月,拿破仑命令在西班牙组织急救队从马德里出发,6月27日才到达维也纳,对于5月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战中的大量法军伤亡者毫无作用。在该战役中,拉雷几乎是独自一人为所有的伤员做手术,有1600名伤员因救治不及时而死亡(在西班牙甚至连一名军医都没有了)。正是在这次战役之后,拿破仑的军队将罗堡岛改名为“悲惨岛”。
  1809年7月17日,瓦格拉姆战役后的第11天,军医官图里奥给拿破仑写信指出,野战医院缺乏基本的医疗条件,当他从西班牙回到罗堡岛时,感到“从医疗的角度,这里除了军医的献身精神以外一无所有”。而军医中只有少数人在医药学校或医院受过正规训练,大部分人即使在民用医院也是不合格的。
  在埃斯林,军医尽一切努力在露天为伤员做外科手术。为了保护伤员免受日晒雨淋,他们在河边用芦苇秆搭起披屋,屋顶上盖着从死人身上剥下的大衣。“伤兵忍受着饥渴的煎熬”,由于缺乏食物,骑兵的战马被屠宰,并用死去士兵的盔甲打造成锅盆进行烹煮,因为野战医院里连食具也十分缺乏。至于水,只能喝多瑙河水。“军医眼看大量做过手术的伤员死于破伤风,因为他们的绷带是用肮脏的擦拭大炮的棉布做的。”大量的伤员都没有病床,只能躺在泥泞潮湿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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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瓦格拉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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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样一支庞大的、组织复杂的军队,”图里奥继续说道,“不仅缺乏医疗条件,而且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不具备。我斗胆地告知陛下如果佩尔什的成立军医团的建议能够得到实施,将会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啊!”“(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我们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但是,随着炮火的持续轰炸,伤员的人数急剧增加,(野战医院)很快就人满为患了……结果,医院的次序大乱。我曾看到一位切断手臂的中校躺在一堆粪肥和乱草里——而普通士兵的遭遇更是惨不忍睹!”
  没能送进医院的伤兵只能无望地躺在他们倒下的麦田里。7月的炎炎烈日使很多这样的伤员死于饥渴,几天之后,田野里仍然有成千上万这样的死尸,“他们的伤口里涌动着蛆……遍地是残肢断腿,空气中弥漫着腐尸的恶臭”。活着的伤员被人遗忘,眼睁睁地看着蛆将死难战友的尸体一点一点地吞噬,不少人因此而发狂。有些伤员的躯体被弹坑半埋着。“许多这样不幸的人在五六天后才被人在麦田里发现,还剩下力气大声呼救,或把军服挑在刺刀上摇晃……有些虽然活着,早已奄奄一息。但他们能活下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们是靠)喝自己的尿液活命的……瓦格拉姆战场上收集的大部分伤员都没有能够逃脱死亡的魔爪,他们的舌头肿胀得伸出嘴外,有的到医院不久就死了。”输血在那时当然还是不为人知的。
  由于人员缺乏,许多仅经过3周培训的医疗护理员也参与做大量的截肢手术,军医只负责“用粉笔给这些伤员的切口画上标记”。这类“手术”的存活者几乎没有,而切下来的残肢断腿和器官则堆积成山。伤员和大量的感染病人混住在一起。许多伤员还是未成年的新兵。
  尽管如此,法国军队里仍然没有有效的医疗卫生组织存在。图里奥最后说道:“随着战争的升级和武器的更新,军队的医疗护理必须跟上作战的要求。”幸运的是,图里奥又添了一句:“皇帝陛下的伟大功勋绝不会因为法国军人的流血、流泪和极大痛苦而有丝毫影响。”
  法国的香巴尼和奥地利的梅特涅于8月18日在阿尔腾堡开始和平条约的谈判,但是奥地利讨价还价,谈判毫无结果。9月9日,拿破仑再也不能忍受“阿尔腾堡的闹剧”了。当弗朗西斯一世派他的使者前来见拿破仑时,拿破仑给奥地利国王带去了令他发抖的强硬口信:如果奥地利接受拿破仑的条件,还可以保有自己的领土,否则他将从哈布斯堡手中剥夺走更多的领土。拿破仑可以惩罚有千年历史的神圣的罗马教皇,也可以将奥地利王国从版图上抹去。目前,弗朗西斯一世是拿破仑在欧洲大陆上最顽固的对手,拿破仑要让他俯首帖耳。
  但是,弗朗西斯一世不甘心付出拿破仑在条约中提出的如此巨大的代价,他拒绝考虑逊位的问题,为此他继续与拿破仑讨价还价,反复恳求放宽一些条件;但胜利者毫不让步,谈判一直拖延下去。与此同时,奥地利私下派出使者和沙皇谈判,但是使者从圣彼得堡空手而回——法国皇帝的胜利吓退了所有的人——普鲁士和俄国口头上都声称支持奥地利国王,但目前他们都无能为力。
  由于领土被占,普鲁士人的反法情绪日益高涨,据富歇报告拿破仑说:普鲁士国王派往巴黎的外交使节对法国的态度十分强硬。“那么就将他驱逐出境!”法国皇帝这样指示他的警务大臣。
  普鲁士的首相警告皇后路易莎:“如果国王不顺乎民意马上下决心和法国对抗,一场革命将在所难免。”
  事实上,不仅普鲁士和德意志,整个欧洲都处在一触即发的危机之中,因为几乎整个欧洲都受到了法国刺刀的威胁。由于国王热罗姆的昏庸,特别是宣布了拿破仑强加给他们的新税法和征兵法之后,威斯特伐利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动荡不安。拿破仑不得不在威斯特伐利亚保留数千驻军,而不敢将他们抽调到奥地利战场;后来又成立了20,000人的第十军团,先由朱诺指挥,后来由克勒曼指挥。
  由于欧洲的局势动荡以及和奥地利人的开仗,拿破仑曾命令他的弟弟热罗姆的军团立即向德累斯顿挺进。瓦格拉姆战役之后在那里相继发生的战役中,朱诺被打败,热罗姆也被打得落荒而逃。当拿破仑得知德累斯顿失守、热罗姆和他的整个“皇家随从”逃回到卡塞尔舒适的城堡的消息后,他对热罗姆狠狠地进行了一番训斥:
  我刚刚看到你签发的一道命令,它将使你成为德意志人、奥地利人和法国人的笑柄!难道你身边就没有能够劝告你、告诉你一点真情的朋友吗?你是国王,是法国皇帝的弟弟,在战争中这些都没有多大作用!你首先应该是一名士兵,然后是一名士兵,最后,你还是一名士兵。不要让大臣、外交使团对你前呼后拥,不需要夸耀。你应该和冲锋陷阵的士兵在一起,日日夜夜骑在战马上;你应该身先士卒,随时把握变化多端的战局。可是你却把作战当成了做总督!老天爷,你没有从我身上学到什么!我率领的是一支20万人马的大军,可我依然是一马当先……别把你自己弄成了一个天下最大的大傻瓜吧!将你的外交使团打发回卡塞尔去吧,出征不要带上你的行李车,只带上你随身需要的东西即可。你在战斗中应该像一名年轻的士兵,是一名追求光荣和荣誉的士兵,要为自己的身份增光,要为法国和欧洲的名誉而战,人们在注视着你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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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瓦格拉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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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祸不单行,西班牙发来紧急报告,法国人和英国人又在西班牙发生冲突;德意志发生大规模的叛乱,柏林、俄国和奥地利发生反法运动;富歇警告说,英国远征军计划在北海的岛屿沃尔切伦登陆,矛头显然是针对富拉辛和安特卫普。接着教皇也被解往法国南部的萨沃内监禁起来。事态变得异常复杂,一切都乱套了。
  法国的谈判大臣香巴尼继续在阿尔腾堡与奥地利的梅特涅进行谈判,拿破仑不断给奥地利施加压力,正如奥地利亲王警告的那样:“拿破仑只谈一件事,那就是分割奥地利,建立几个分散的独立国,逼迫弗朗西斯退位。”这样的条件自然遭到哈布斯堡统治者的拒绝。“哈布斯堡王朝的毁灭将是整个欧洲的灾难。”沙皇也直接这样向拿破仑请求。
  新近成为奥地利驻法国大使的梅特涅恳求法国外交部长香巴尼:“让我们参加你们的大陆体系吧,这样你们就可以对我们深信不疑了”——但是,千万不要让弗朗西斯退位,也不要分割伟大的哈布斯堡王朝——“这是谈判的基础,我们保持了荣誉,你们获得了实惠,这样就可以建立和平关系了”。
  拿破仑和香巴尼对法国的盟友俄国和波兰十分不满。“俄国对奥地利没有打一枪一炮;事实上,只有波兰人参加战斗,流血牺牲。”法国外交大臣对拿破仑抱怨道。俄国私下同意站在奥地利一边。因此,颇有远见的梅特涅力劝弗朗西斯暂忍胯下之辱,与法国签订和平条约,争取时间,等待时机到来。他的这个劝告和亚历山大私下对他母亲说过的那番话不谋而合。“我们的原则并没有改变,”梅特涅对弗朗西斯说,“但我们必须面对事实,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保留力量,等待时机到来,同时逐步地做好一切准备。”和法国人签订和平条约是权宜之计,目的是有朝一日彻底推翻法国入侵者。
  法国的可靠同盟波兰,已经向法国大军输出了成千上万的自愿军,目的是今后在自己国家独立的问题上能够得到拿破仑的恩准,可拿破仑却私下通知香巴尼,他对波兰问题另有打算,香巴尼后来将此事透露给了科兰古②:
  皇帝陛下不仅不愿意看到波兰的再生——这和他的意愿相去甚远,而且他有意和亚历山大一起尽一切可能消除波兰人心灵中对这一愿望的记忆。皇帝陛下所要做的是使“波兰”和“波兰人”这些词汇不仅从谈判桌上消除,而且从欧洲的历史上消除。
  这些想法在拿破仑后来的行动中表现了出来。
  在谈判结束之前,普鲁士国王就暗中寻求能重整旗鼓对付法国人的同盟,特别是与俄国同盟。他在给亚历山大的信中写道:“如果您能从自己国家的利益出发,调整您现行的外交政策,宣布俄国反对法国的话,陛下,形势将会如何不同啊!”虽然小心谨慎的亚历山大现在拒绝和任何国王联系,形势依然非常明朗:眼下,普鲁士、俄国和奥地利都不准备和法国在战场上一争高下,而是为将来做好准备;为此,在梅特涅的劝说下,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只能忍辱批准“临时”的和平条约——第二次多瑙河战役就此告终。
  经过几周的谈判和讨价还价,1809年14日,双方在肖恩布鲁恩宫签订了和平条约;奥地利割地42,000平方英里,战争赔款8,500万法郎;而且奥地利必须将军队人数限制在15万人以下。
  尽管法国万般威逼,弗朗西斯总算保住了王位,只是权力大大削弱了,奥王为此十分气恼。俄国沙皇由于没有分到波兰的加利西亚而觉得受到了背叛和欺骗,而普鲁士国王更加坚定了打垮法国和拿破仑的决心。拿破仑在瓦格拉姆平原上“胜利”结束了第二次多瑙河战役,但同时也为他自己最终的灭亡埋下了种子。
  拿破仑之所以在谈判中对奥地利拼命施加压力,是因为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准备派兵在比利时和荷兰海岸登陆。英国的军事行动一旦成功,将使拿破仑腹背受敌,难以招架。因此,他要预先给大不列颠的盟友一个精神上的下马威——这样,英国军队即使登陆,也将得不到来自柏林或维也纳的援助。
  英国箭在弦上的架势使拿破仑的帝国深感不安,这种恐惧是来自奥地利的威胁无法比拟的,同时也使法国政府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分裂。
  这一切发生在上一年(1808年)的冬天,富歇向政府报告英国有军事准备的动向,这个报告被海军上将德克里斯和陆军大臣克拉克否决了。对拿破仑无限忠诚,却胆小怕事、谨小慎微、优柔寡断的首相康巴塞雷斯受到众大臣的全力支持,也否决了富歇的报告。是富歇又在捕风捉影,还是他另一个阴谋的前奏?在巴黎,甚至没有人信任富歇的邻居或同事。
  可是,几个月之后,越来越多的报告证实了富歇的判断正确,克拉克也同意在斯凯尔特河沿线展开一系列的战役,德克里斯则派出了海岸巡逻舰——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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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瓦格拉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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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9年5月16日,拿破仑在维也纳发布敕令,废除教皇世俗权力,宣布将教皇领地并入法国;接着在7月6日,拿破仑绑架了曾将拿破仑逐出教会的教皇庇护七世。这样一来,本来就对拿破仑不满的欧洲,彼此的矛盾更加激化。
  1809年4月,随着第二次多瑙河战役的展开,路易·波拿巴写信请求拿破仑出兵保卫他的荷兰王国,该请求遭到拿破仑的拒绝。因为拿破仑自己已经到了招募青年学生和退役老兵并将法国在各地的驻军抽调一空的境地,荷兰全境竟然就只剩下9,000法军驻守。
  就在此时,富歇的警告得到了完全证实。1809年7月29日,急件传到法国首都,称英国舰队已经到达荷兰海岸,准备登陆。是一支舰队,而不是几艘军舰几百人(同年威尔斯利爵士曾率领13,000人在葡萄牙登陆,在伊比利亚半岛两次击败法军)。这次,英国264艘军舰运送着40,000人在沃尔切伦岛登陆了。
  在富歇的敦促下,当天,康巴塞雷斯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了军事会议。会议决定调集当地国民警卫队并在几天内武装30,000名平民,由被拿破仑从奥地利战场上驱逐回来的贝纳多特任总指挥前去抗御英军。为什么要找贝纳多特?富歇解释说: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指挥过军团作战的人。
  8月12日,拿破仑在维也纳得知此事时,对大臣们不顾富歇的早期警告玩忽职守非常不满。他指责康巴塞雷斯:“的确太不负责任了。”并要他马上武装80,000人,“让英国人看到法国人是随时准备拿起武器反抗他们的”,从而挫败英国人的远征计划。他命令康巴塞雷斯:“别让英国人乘虚而入!”他申斥陆军大臣克拉克——至于富歇,“他做了你们自己应该做的事”。
  法国军队和国民警卫队很快就出动前去应敌。英国人在其无能的指挥官查塔曼的错误指挥下,没有能够达到占领安特卫普的目的、被迫退到沃尔切伦之后,4,000人在沼泽地死于疾病,106人在战斗中牺牲。大部分英国军队于9月30日在舰队的掩护下,安全撤离。英国人的登陆没有像葡萄牙那次一样取胜,主要由于其指挥官的失误,而不是法国人的早有防备。
  英军入侵沃尔切伦和南贝弗兰德,使路易和拿破仑的关系破裂到了出乎预料的地步。拿破仑责骂路易直接插手指挥在荷兰的法军对英军的作战。“我是否可以认为我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路易反驳道。“你这完全是在伤害你自己和你的王国,这对你陛下的伤害远超过你自己的想像。”而拿破仑闪避地回答,“你倒霉的荷兰王国肯定有权对你怨声载道,它至今为止所遭到的苦难,完全怪罪于你个性的不稳定以及你对自己采取的措施缺乏正确判断。”
  拿破仑为了要使由于他连年征战而四分五裂的欧洲求得稳定而决定不惜一切手段。他将历经数个世纪、经受了时间考验的地理区域结构彻底夷为平地之后,要用他自己一手制造的新的区域结构来取而代之,而这些新的结构都是草草构筑而且设计低劣的。现在,拿破仑通知路易将要让他下台,并将荷兰并入法国的版图。起先路易拒绝退位,但从此不理朝政,只是专心写作他的史诗《玛丽之死》。最后路易同意让出王位,但提出了条件:“如果陛下一定要我退位,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的儿子继承我的王位。”拿破仑断然拒绝了路易的这个要求,他要将荷兰成为他自己的附属王国。“如果国王退位,我绝不会让他的长子接替他的王位……英国远征军入侵时,这位国王表现出完全没有能力进行自卫,他的王位是毁于英国人之手,因此荷兰王国将不复存在了。”拿破仑这样宣布。一年以后,也就是1810年7月19日,拿破化正式兼并了这个国家。英国人的入侵和路易的精神不稳定成了拿破仑兼并一个国家的最好理由。拿破仑曾经将路易和他的妻子分开并让他的妻子在法国避难,以此来藐视路易;他收养了路易的儿子,甚至禁止路易见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他又剥夺了路易的王冠!
  来自英国的威胁尽管告一段落,可是由于拿破仑长期不在法国,又出现了另外的危机。法国的局势动荡起来。7月6日,在瓦格拉姆的消息传到巴黎之前,巴黎行政官员乌特鲁警告富歇道:如果拿破仑不能打败奥地利人,“将会立即发生反对拿破仑的暴动”。法国外交大臣、内务大臣、警务大臣以及陆军大臣全都得到了相同的报告。
  即使在瓦格拉姆战役胜利之后,由于拿破仑没有能够及时与奥地利人签订和平条约,这也意味着奥地利人没有立即承认失败,法国首都谣言四起。康巴塞雷斯在法国各地调集国民警卫队的举动也使拿破仑处于十分不安的状态。因为所有这些武装起来的平民都有可能掉转枪口来反对他。在陆军大臣的言辞中反映了这种惧怕。“这是另一场1793年的武装起义。”他警告道。这种惧怕的焦点看来集中到了贝纳多特的身上,他曾经参与阴谋推翻拿破仑的布里塔尼计划,现在他合法地成为各地国民警卫队的总兵。“(贝纳多特)正在准备大干一场……后果将不堪设想……”克拉克将军这样警告说。一到安特卫普,贝纳多特就表现得俨然是个君主,而不是军队的指挥官,他将所有的军事和民事大权一手包揽。拿破仑告诉克拉克,自己对贝纳多特的野心早有防备。“法国举国上下现在人人都感到一片迷惘。”拿破仑对富歇解释道,“所有给我的报告都告诉我,国民警卫队手上有了武器,甚至连皮埃蒙特、郎格多克、普罗旺斯也发了枪!这是谁授权这样干的?在目前的形势下一粒火星就会引发大的危机,可能引发整个法国的燎原大火……”事实上,当时只有富歇有权下达发枪武装平民的命令。在后来的几个星期内,国民警卫队被逐渐解除了武装,拿破仑的妹夫贝纳多特因涉嫌推翻拿破仑皇帝、与拿破仑的敌人通信并被截获,被立即解除了在荷兰的指挥权。尽管证据在握,拿破仑这次仍然没有采取惩罚性的行动,反而给了贝纳多特到意大利偏远小镇朋特柯弗和西班牙任职的机会,但全都遭到贝纳多特的拒绝。虽然后来贝纳多特同意当罗马总督,但也没有真正前去上任。1810年9月14日,贝纳多特被指定为瑞典王位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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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瓦格拉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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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中旬,危机终于过去,但是拿破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看到了他的帝国是多么的脆弱。问题不在于外省或是莱茵同盟国、普鲁士的暴动,奥地利的公开叛乱,俄国蠢蠢欲动的种种迹象以及伊比利亚半岛的新的危机;问题就在巴黎,问题就在法国。看来,拿破仑再也不能放心大胆地长期离开法国首都了。曾经在维也纳声称自己要到西班牙亲自将威尔斯利爵士和英国军队赶进大海的拿破仑,不仅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西班牙,而且自己首都也难保了;同样成为泡影的,还有他进军直布罗陀和北非的辉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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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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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世纪时,鲍德家族的“秃头的夏尔”在此修筑了第一座城堡;到了1358年,另一位来自怀斯家族的“聪明的夏尔”在这座城堡内召集过贵族的议会;到了1430年,珍尼·德·阿克曾被勃艮第人囚禁于此。路易十五当政期间又重修并扩建了这座小型、潮湿、难攻易守的中世纪城堡,使之成为以巨大鹅卵石为主要建筑材料的格调高雅的宫殿。宫殿四周环绕着近30,000英亩的森林和田野,风光迷人,因此,贡比涅宫受到波旁王室成员的特别喜爱,路易十五更将他众多出名的情妇中的梅斯坦姆斯·德·旁普多尔和杜·柏瑞带到了这里。
  和拿破仑一样,路易十五对波兰的形势异常关注、兴趣浓厚;但与拿破仑不同的是,路易十五曾力阻波兰的分裂。另一方面,与拿破仑相同的是,路易十五也是由于一系列的战争而被人们所熟知的,包括令法国痛失在印度和加拿大的大片殖民地的“七年战争(SevenYears’War)”。然而,就是在他在位期间,洛林和科西嘉被并入了法国版图,正因为如此才使得拿破仑·波拿巴能够成为一个法国公民而闻名于世。路易十五还有一点和拿破仑相同——如果不是与对方有相同的图谋的话——他也对同奥地利的联合颇感兴趣。
  现在已是1810年3月底了,在经过一周的精心准备之后,一个身穿灰色外套的身材矮小的人,由侍从撑伞,并在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绅士的护送下,于一个春雨滂沱的夜晚来到了卡莱希(Calecle)。不顾外面大雨倾盆,他叫来他的秘书,命令这个全身湿透的年轻人查阅一些急件。接着,又将车窗紧闭,命令马车夫全速驶往21英里之外的苏瓦松。这个小个子的男人当然就是拿破仑皇帝,如果不是下雨,即使他身着这件出门前匆匆披上的灰大衣,也不难认出他来。天很冷,他最怕冷,即使是在7月间他也一样要使用壁炉取暖。坐在他身边身着与他相同制服也披着一件外套的人,就是他的妹夫、那不勒斯国王缪拉。
  在通往苏瓦松的道路上,马车不停地在鹅卵石和泥泞中颠簸,马鞭发出“啪啪”的响声。所有精心策划好了的安排都由于拿破仑突发的念头而被抛在了一边。20分钟前,一名信使禀报拿破仑:他的新娘——也就是新皇后——18岁的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丝已快到苏瓦松。在贡比涅和苏瓦松两地已经分别搭建了一个精心制作的大帐篷,双方将在各自的帐篷处下车做最后的准备,以便到两地中间搭建的另一个同样大的帐篷中会见。但是,同往常一样毫无耐心的拿破仑,在那样的路况下简直是以一种危险的速度驱车疾驶。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拿破仑及他的同行者不知有多少次被过于疾速而倾翻的马车抛出车外。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命运是站在拿破仑这边的。如果他身经百战、毫发无伤(除了在阿斯佩恩-埃斯林战役中脚踝中弹跟挫伤之外),这点小雨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到达科塞尔斯的村庄时,拿破仑遇到了他的新娘不久前派出的最后一名信使——她马上就要经过这里了。拿破仑命令马车夫将车停下,他同缪拉就在一座中世纪教堂的门廊下避雨。几分钟以后,由近30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数百名骑兵的护送下出现在大路上。一个小个子男人冒雨跑到路上,示意车队停下。皇后的卫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双方接近时,才认出此人正是浑身湿透的皇帝陛下。不顾滂沱大雨,拿破仑打开了新后所乘坐的马车门,张开双臂拥抱这位惊讶的少女,完全没有理会在一旁的、由他派到斯特拉斯堡去迎接新皇后的妹妹卡罗琳。关上车门后,拿破仑命令马车直接驶向贡比涅宫。至于有众多仆役和官员仍在途中那座大帐篷里守候他们一事,就无关紧要了。
  晚上10点,雨中的贡比涅宫庭院里,倒映着院中火炬的点点闪烁光辉。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到达,侍从们鱼贯而出,拿破仑和玛丽·路易丝被迎进了宫殿,拿破仑破天荒头一次没有立刻冲向离他最近的壁炉取暖祛寒。
  据第一次见到玛丽·路易丝的梅内瓦尔回忆:
  玛丽·路易丝当时正焕发着青春的光彩,她是完美的。她的长裙的剪裁较当时法国妇女的穿着略长,而这只会增添她天生的高贵气质,法国妇女和她相比则顿失光彩。她的脸因旅行劳顿和胆怯的个性而略显苍白;她那头柔美浓密的浅棕色长发形成了优美的弧形,而她那种盛满柔情蜜意的双眸配合着那青春的脸颊则更加使她魅力十足。她那略显厚了一点的嘴唇则正是她拥有奥地利高贵血统的象征,正如她那小巧的鼻子显示着她那尊贵的波旁王室的纯正血统一般。她周身环绕着一种纯真的气息,她是健康而美丽的化身。
  在途中的大帐篷内,一场丰盛的宴会还正在空等着他们,而另一场盛大宴会却在贡比涅宫中举行了。做了例行的介绍之后,拿破仑使眼色给坐立不定的皇后,示意她回到卧室,并通知她自己随后就到。尽管没有举行法国的民事和宗教仪式,这对新人仍在奥地利证婚人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参加拿破仑婚礼的有纳夏泰尔和瓦格拉姆大公贝尔蒂埃元帅以及新娘的舅舅,也就是曾经在瓦格拉姆和拿破仑兵戎相见的查理大公。被拿破仑匆匆召来的费舍舅舅现在正式宣告他急不可耐的外甥同玛丽·路易丝已经合法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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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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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精心准备的日程安排,拿破仑应在香榭丽舍(Chancellery)过夜。“但他却完全不顾原来的安排。”他的贴身男侍从康斯坦回忆道。迫不及待的拿破仑对各国来宾和家族成员——包括他最新的情人、就在前夜还与他同床共枕的可爱的马蒂斯夫人——匆匆道过晚安之后就消失了影踪。在波旁王朝那漫长、变化莫测的、有时甚至不那么体面的历史中,还没有哪个人像新贵拿破仑那样轻视传统的礼节、习俗以及宫廷和国家的礼仪了。官员们哈哈大笑着,女士们轻声交谈着,而拿破仑则进到了皇后的房间。“在同皇后进行了一次长谈后,”康斯坦回忆道,“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喷上香水;然后,只穿了一件睡袍,又悄悄回到皇后的房间去了。”
  次日早上,拿破仑很晚才出来。拿破仑一反常态地咧嘴笑着,并揪着梅内瓦尔的耳朵对他说:“我亲爱的,娶个德意志的女人吧!她们是世上最棒的女人——温柔甜美、天真纯洁,犹如玫瑰般新鲜可人。”他的评论不久就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缪拉和卡罗琳对拿破仑迫不及待的“初夜”大加取笑。
  在选出乌迪诺、马尔蒙和麦克唐纳3位元帅以及3个新公国的君主(瓦格拉姆给了贝尔蒂埃、埃斯林公国给了马塞纳、艾克缪尔则给了达武),以及新封了几名新公爵——戈丹、香巴尼、富歇、雷尼埃和克拉克后,拿破仑还宣布设立“三色金羊毛勋章”的荣誉制度。这一殊荣只颁发给那些至少参加过6次以上大型战役并在战争中负伤的军官,它不计军衔高低,因此中校马博特成为拿破仑亲自颁此殊荣的第一人。这一制度的颁布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拥有过大权力和独立性的“荣誉军团”已经被取代。
  在同奥地利于1809年10月14日签署了肖恩布鲁恩和约之后,拿破仑一行经由慕尼黑回到法国,于10月26日晨到达枫丹白露。
  拿破仑在此停留了数周。为了同约瑟芬解除婚姻关系,拿破仑将她召进了那座有着1,800间房间的大城堡里。但是,正如梅内瓦尔提到的那样:“起先,他还不能面对这样的事实,直到某天晚上,在用过他此生最消沉和沉寂的晚餐之后,他最终决定面对并着手处理此事了。”拿破仑正式向约瑟芬提出离婚的请求,“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约瑟芬皇后最后一线希望永远破灭时的那种痛苦和绝望”。“我需要一个能给我生儿育女的女人。”拿破仑以他特有的拿破仑式的直率提出了此事。约瑟芬多年来一直知道拿破仑的这个想法,只不过装着不知道罢了。但现在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她仍不禁泪如雨下。
  拿破仑从这个无法忍受的重负之下解脱之后,对他给约瑟芬造成的巨大痛苦深感内疚,因而从此刻起,他对处于这种极端绝望之中的约瑟芬不断给予最温柔的关心和安慰,而约瑟芬第一次在这种关心和安慰中体味到了令人痛心的冷漠。
  约瑟芬是拿破仑至今为止惟一真爱过的女人——当然,这种爱远不及他对自己野心的挚爱。而且,约瑟芬也是拿破仑以完全的责任感加以对待的惟一女性——超过了拿破仑自己的母亲、妹妹,更超过了他的无数情妇。无可否认,拿破仑在众多的情人,特别是玛丽·瓦莱夫斯卡①的身上也发现了热情、真挚和诱人之处。不过,同那些女人相比,约瑟芬在拿破仑的心中的地位从前是占第一位的,现在是,今后仍然是。
  每个人都在谈论着约瑟芬,而对于众所周知的约瑟芬身上的那种迷人的气质与个性的众多评论中,最为贴切的要数年轻的梅内瓦尔了:
  约瑟芬拥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她不是特别漂亮,却特别的完美。“她优雅的气质是其他名媛淑女所无法比拟的”,她简直是上帝的杰作。她是那么甜美,无比的美好,她的美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她并不聪明过人、学富五车,但她完美的礼仪和毫不矫揉造作的举止使她浓妆淡抹总相宜。皇帝陛下曾经深爱过她,而且仍然喜欢她,而这一切都源于她秀外慧中的气质。甚至可以这样说:约瑟芬是在神的眷顾下诞生的,她是玫瑰的化身……她嫁给了拿破仑的荣誉,同时也嫁给了一个名叫拿破仑的男人。
  拿破仑在他的新婚之初曾被约瑟芬搞得神魂颠倒,甚至痴迷到坚信除了约瑟芬他今生不会再娶任何别的女人为妻。然而,在惊闻约瑟芬和夏尔中尉之间的丑闻之后,拿破仑对约瑟芬和对其他女人的所有希望和信念都烟消云散了。拿破仑彻底结束了这一羞耻,与此同时,也迫使约瑟芬和以前放荡生活圈子中的人断绝了来往。就在约瑟芬开始对丈夫专一的时候,却苦于无法再生儿育女了,这又使拿破仑感到极其失望。他经年累月数不胜数的风流韵事(多半是由克里斯多夫·迪洛克在法国征服的国家安排的,偶尔缪拉也为他安排情妇,因为缪拉排挤约瑟芬)演绎了一幕又一幕眼泪和歇斯底里的结局,而这一切令约瑟芬变得十分神经质,很容易情绪消沉。拿破仑始终是爱她的。只是自拿破仑在意大利和埃及作战期间,约瑟芬的丑闻使得他在全军面前丢脸之后,身为全军统帅的拿破仑才彻底抛弃了作为一个丈夫应有的忠诚。自此以后,他在开罗和波利娜·富雷丝之间的绯闻不断,此后的桃色新闻更是层出不穷。现在,近12年之后的今天,拿破仑和约瑟芬的婚姻终于也走到了尽头。一旦被某人背弃,拿破仑就不再相信这个人了。不过,假如约瑟芬怀上了拿破仑王朝的继承人,拿破仑也许不至于和她离婚;但考虑到拿破仑野心勃勃的宏伟的计划,即使这个假设也很难说就一定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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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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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从米兰到枫丹白露的途中,拿破仑就将他打算和约瑟芬离婚的决定告诉了约瑟芬的儿子欧仁。拿破仑不但对他讲了自己再婚的打算,而且剥夺了欧仁作为意大利总督的头衔,拿破仑要把意大利的王位留给自己的继承人——他的长子,拿破仑深信他会有一个儿子,在接替自己成为法兰西皇帝之前皇太子将做罗马王。然而,拿破仑仍真心地喜欢欧仁,因此作为补偿,他许诺将赐予欧仁瑞典王冠或是意大利北部某个新建小国的王位。欧仁骄傲地拒绝了一切封赏,只保留威尼斯亲王的封号,不过,他后来还是接受了法兰克福大公爵的封号以及每年大约200万法郎的封赏。对于不幸的奥坦斯而言,她将不得不代替她的母亲在宫廷中作为“PrincesseProtectricedesMaisonsdesFillesdelaLegiond'Honneur(佩戴荣誉勋章的皇宫长女公主)”供职。对于她来说,这是十分痛苦和蒙羞的事情;但同以往一样,拿破仑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来吧,mafille(我的女儿),拿出点勇气来!”他面带微笑说。“噢,陛下,我是有勇气的。”她说着就扑进他的怀抱里哭泣起来。她的整个世界已经被拿破仑摧毁了。
  总之,离婚是势在必行的。在拿破仑的安排下,一项官方的法令废止了拿破仑的世俗婚约,由他筛选的人员组成的特别宗教会议颁布了决议,废除了拿破仑的宗教誓言,费舍舅舅指出他于1804年12月1日在杜伊勒里宫主持的拿破仑的结婚典礼是不合法的,并特别指出当时没有巴黎的牧师在场;他坚持认为,仪式是在胁迫下举行的——教皇曾经威胁说,如果不举行这样的宗教仪式,他将不出席日后举行的加冕典礼。因此,康巴塞雷斯通知教皇庇护七世,拿破仑原来举行的宗教和民事婚典由于不合规定而被解除了。拿破仑已经被这个庇护七世逐出罗马教廷一事在法国官方看来无关紧要,所有一切要按照拿破仑的意愿来办。
  1809年12月15日星期五,上午10点,整个波拿巴家族成员,包括路易、热罗姆、凯瑟琳、波利娜、缪拉和卡罗琳,当然还有拿破仑的母亲“梅耶夫人”(太夫人),都聚集在拿破仑的办公室里,这些人毫不掩饰对那个“博阿尔内的女人”最终失败的幸灾乐祸。在这间办公室里,他们看到了拿破仑和约瑟芬、奥坦斯、欧仁、迪洛克和梅内瓦尔。拿破仑以洪亮而镇定的口吻读着文件,当他读到“15年来,她让我的生命充满光彩”时,显然,他十分难过。接着,约瑟芬诵读了一份为她准备的文件:“我俩都因我们为国家所做的这一牺牲而感到无上的光荣……”读到这里,她的眼泪禁不住淌了下来。双方在众多证人面前签署了废除婚约的文件。拿破仑轻轻拥着约瑟芬,并将她送回她的房间。拿破仑的兄弟姐妹们全都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目送两人离去。稍后,拿破仑将奥坦斯带去约瑟芬的房间。奥坦斯回来后说:“她完全崩溃了……”
  拿破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显得十分沮丧”。梅内瓦尔回忆道:“他的身体向前倾着,头埋在手里,呆坐了好长时间;最后,他站了起来,痛苦满面。”随后,在梅内瓦尔的陪同下,拿破仑经私人楼道来到约瑟芬的房间。
  听到我们进来,她就一头扎进他的怀抱中,失声痛哭起来,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吻着她。她由于过度伤心而昏厥了过去……皇帝仍然搂着她,在她苏醒之后,将她交给我,并交代说绝不能离开她,然后,他急速地穿过大厅走到门口——在那儿,他的马车正在等着他。
  对于约瑟芬而言,在成为法国历史上第一位前皇后之后,自然必须为今后的生活做好打算,而拿破仑对她也是比较大方的。除了马迈松之外,拿破仑还将位于诺曼底的历史悠久的纳瓦尔城堡赐给了约瑟芬——那是个远离宫廷的地方——随后,拿破仑和约瑟芬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尽管数周后书信逐渐减少了,但拿破仑一如既往地表示对约瑟芬的关爱,尤其是保证每年供给约瑟芬500万法郎的生活费。这多少给了备受打击的约瑟芬一些安慰。
  早些时候,拿破仑在议会正式宣布解除婚约之前,拿破仑叫来了约瑟芬的儿子欧仁。尽管仍然十分悲伤,但欧仁仍同以往一样前来见拿破仑。现在,拿破仑坐在马车的后座里,带着欧仁去特里农宫(TrinonPalace)。“第二天早晨,”奥坦斯继续回忆道,“我将母亲扶进马车……我们这趟去马尔梅松的旅行是寂寞的苦旅。”从此以后,约瑟芬再也没有回过枫丹白露。
  1810年1月10日,拿破仑签署了一部新法令,剥夺了他兄弟姐妹的继承权,将继承权转到了他未来的儿子罗马王身上。1月28日,拿破仑召开了一个吵吵嚷嚷的私人会议,与会者包括他的大臣、高级官员和拿破仑家族的一些男性成员,还包括路易、缪拉以及费舍舅舅。会议的宗旨,用费舍的话来说是“讨论、决定、宣布”约瑟芬(皇后)的继承人是谁。这次不能凭带感情色彩的个人兴趣进行选择。拿破仑的那类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这回必须是门当户对、周密考虑的抉择。拿破仑和坐在他面前的身着蓝色天鹅绒制服的官员们对拿破仑的3个候补新娘——萨克森国王的女儿、沙皇亚历山大的妹妹以及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的女儿详细地评头论足了一番。令拿破仑吃惊的是,路易对萨克森公主十分中意,而忠于大革命传统的缪拉对拿破仑和奥地利联姻表示了明显的反感,并说:“这个国家总是那么令人讨厌。”他们之间的意见分歧在1810年2月2日得到了解决,他们最后选择的新娘是奥地利的女公爵同时也是匈牙利和波希米亚的公主,18岁的玛丽·路易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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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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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拿破仑曾经命令欧仁亲王在参议院宣布他离婚的决定一样,他现在将被富歇称为“揭开与冯·施瓦岑贝格亲王之间外交序幕”的痛苦任务交给了玛丽·路易丝,玛丽接受了这个任务。拿破仑与奥地利联姻的决定首先要告知的人物之一是沙皇亚历山大,他对于拿破仑提出的同他妹妹结婚的提议一直迟迟不予答复;而现在已经太晚了,亚历山大和俄国已经不在考虑之列了——从此以后,俄国至多只能充当一个配角,奥地利是主角了。女公爵玛丽·路易丝通过他父亲弗朗西斯国王以及母亲——西西里岛国王斐迪南四世的女儿、前任公主玛丽·特里莎的关系在贵族阶层里拥有广泛的社会联系。
  玛丽·路易丝从小就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长大,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贵族教育,学习多国语言,包括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英语甚至拉丁语。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使她更具有结婚的价值而已。按梅内瓦尔的话说:“她将自己视为米诺牛(人身牛头怪物,指拿破仑)②的牺牲品。”拿破仑是她在过去数年中被教育要加以憎恨的恶魔,但“严酷的家规使她形成了逆来顺受的个性,玛丽·路易丝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因顺从而导致的厄运,听天由命”。
  征服者拿破仑同被他战败的未来岳父——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之间只有过一封私人书信。然而,这惟一一封颇为重要的信件对于拿破仑而言是最令他尴尬的,比他先前和奥地利数次战争费的力气更大。他将这份文件反复修改多次之后,就连忠诚的梅内瓦尔也不得不承认:“改得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了……(直到)他让我修改了其中一些内容之后,才使得改动不至于过于明显……我尽全力替他做文字修饰,然后将这封信连同婚约文件一起寄给了‘奥地利国王陛下’。”
  孟德斯鸠携带着法国皇帝的肖像来到维也纳,随后,在保罗·埃斯特哈兹亲王的陪同下,贝尔蒂埃以大使的身份踏过已经被拿破仑夷为平地的古老城池,走进了肖恩布鲁恩宫。3月8日,弗朗西斯国王的弟弟、拿破仑在瓦格拉姆战役中的劲敌查理大公代表他的侄女签署了一些重要的文件,次日,玛丽·路易丝沮丧地宣布自动放弃奥地利王位继承权并宣誓效忠法兰西。同日夜晚,在肖恩布鲁恩宫签署了正式的婚约文件。贝尔蒂埃接受了一只装着新娘嫁妆的大箱子——一箱相当于50万法郎的金币。拿破仑的全权代表贝尔蒂埃向其报告道:“这笔嫁妆完全配得上当世最伟大的男人。”两天之后,在奥古斯都的新教堂举行了宗教仪式,随后举行了盛大婚宴。宴会时,这座古城的大街小巷挤满了好像是在抗议的民众,抗议这场婚姻,抗议蹂躏他们国家的入侵者以及那个已经被逐出教会的拿破仑。因为,如同梅内瓦尔所说的那样:“维也纳的和平,乃至这场婚姻,都没有能够建立起巴黎和维也纳之间的良好关系。奥地利受到了屈辱,但没有被打败;她只是暂时低下了头,卧薪尝胆,以图报仇雪耻而已。”
  与在法国不可动摇的拿破仑独裁制度不同,奥地利王国300多个世袭贵族世家对于奥地利的国政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先知先觉的施瓦岑贝格警告说,“它也将被政治所摧毁。”而他本人却不得不接受一项任务,即代替梅特涅出任驻巴黎大使,密切监视从奥地利来的新娘。拿破仑对这些报告并不在意,犹如他在动身离开往维也纳以前轻松地以“刺杀”的罪名处决了一位企图用匕首刺杀他的图林根大学生时毫不在意一样。时间能够医治所有的创伤,拿破仑坚持这样乐观地认为——即使不能医治他们的创伤,奥地利人又能怎么样呢?
  尽管维也纳民众抗议法国的运动愈演愈烈,尽管奥地利300多家贵族世家的怨恨越积越深,可怜的公主在庞大军队的护卫下,在近36辆马车的伴随下,前往斯特拉斯堡,在那里她受到了那不勒斯王后卡罗琳的迎接。然而,被塔列朗称为“具有马基雅维利③的脑袋和美女的身材”的卡罗琳并没有使这位年轻的公主得到安慰和放松,相反,卡罗琳郑重其事地向新娘宣告:她的全部随行人员,包括她的贴身使女和最知己的女友将经莱茵河送返维也纳。接着,残酷的卡罗琳宣布玛丽·路易丝必须也将她的小狗送回去。(正如拿破仑自己说过的那样,“在我们的整个家族中,卡罗琳最像我了。”)很明显,玛丽·路易丝现在身处异国他乡,身处无情的“科西嘉恶魔”的掌心之中。玛丽·路易丝所受到的这种由于精神折磨而导致的悲痛,只有在她从斯特拉斯堡到苏瓦松的途中收到拿破仑给她的信件和鲜花时才得到了稍稍的慰藉。她父亲对她的指示是十分明了:服从丈夫的一切决定。现在的她实际上是奥地利为了生存而出卖给拿破仑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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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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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认为拿破仑在接下来的数周内的行为让人感到迷惑。他不像个40多岁的、刚把至少两个私生子从自己身旁弄走的人,却更像个刚开始新生活的年轻的新郎,为阿雅克肖的波拿巴家族和维也纳的哈布斯堡王朝的联姻里里外外地忙得不亦乐乎。由于约瑟芬已经离开,拿破仑下令清除所有有关约瑟芬的物品,约瑟芬的居所被粉刷成“如处女般洁白无瑕的新房”。与此同时,另外一套特别的房间也准备好了,那是拿破仑为他未来的儿子准备的。拿破仑命令房间里应该摆上各种玩具和小东西,包括微型而逼真的手枪、刀剑和火炮等男孩子都喜欢的玩具。拿破仑开始哼起歌来,他多年没有这样了,当然是完全走了调的。他来回奔忙,并告诫每个人:每样东西务必尽善尽美:派人为新娘量身材尺寸、为她画了一幅双颊红润、微微含羞的肖像,为新娘定做了全新的衣橱,原来专门为约瑟芬做衣服的裁缝现在忙着给新娘做嫁衣;接下来,是预订珠宝,各种珠宝数不胜数,似乎毫无预算限制。拿破仑亲自检验每样东西,来一件检查一件。一切务必尽善尽美,毫无瑕疵。梅内瓦尔和迪洛克被拿破仑专注操办婚事而不顾其他一切的紧张工作搞得十分狼狈。当杜伊勒里宫内一切准备就绪后,拿破仑带着许多官员亲自赶到贡比涅宫,再一次仔细检查各项准备工作,更别说检查自己的新郎装了。
  现在,外交关系、国家财政、国内问题——包括大面积的农业歉收和经济萎缩——甚至连军事问题和西班牙的局势问题拿破仑也最多只是草草处理了事。而在此之前,拿破仑从来没有忽视过军事问题,特别当法国处于“战争状态中”的时候——如同现在的伊比利亚半岛,有20万法军还在那里日夜浴血奋战,局势越来越糟糕,可拿破仑却对此已经毫无兴趣了。
  虽然他偶尔露出微笑并哼哼五音不全的小调,但他焦虑、烦躁而且吹毛求疵,因为他仍然处于他一生中最危机的时刻。拿破仑发动的第二次多瑙河战役中的种种失败使他深受挫折,最后导致勒根斯堡和阿斯佩恩-埃斯林的大溃败。虽然后来在瓦格拉姆转败为胜,但付出的代价是何等的惨烈啊!拿破仑从来没有像在这次战争中那样专注地处理每一个作战的细节。拿破仑已经40岁了,有时在战场上,他已经开始感到精力不支了。他已经是个有24年戎马生涯的老兵了,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参加了多少战事了。他完了吗?感情上,他已经无法再经历一场瓦格拉姆战役了;现在的他和其他人一样,对于战争已经厌倦了——难道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正在逐渐丧失拿破仑所特有的对战争的敏锐直觉和天分吗?然而,迷信的拿破仑是相信命运的。他相信在他前进途中的一切障碍都将被扫除,他有福星高照。他历经几十场浴血奋战,成千上万的人倒下了,而他却福星高照,毫发无伤——他能永远如此吗?
  拿破仑在最近的这场战役中发现了问题: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盟友了;就连沙皇亚历山大也开始对他敬而远之了。常胜将军拉纳——拿破仑爱他胜过自己的亲兄弟——已经战死沙场,这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多少年来患难与共,然而现在……感谢上帝,马塞纳还在,他同忠实的达武、乌迪诺以及麦克唐纳一起,在瓦格拉姆战役之前的那个7月的一天拯救了拿破仑。可是,在勒根斯堡发生的那场意外,拿破仑的脚后跟差一点被炸掉。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呀!这是一种不祥之兆。现在不但忠实的拉纳永远走了,就连约瑟芬这个世上他惟一真爱过的女人也离开了他……她曾经为他带来好运;曾帮助他,给他提供重要的建议;曾分享他还是将军时在战场上获胜的巨大喜悦;她曾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她也是他登上皇帝宝座时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而如今,她也退出了他的舞台,永远不再进入他的生活或事业了。接下来,他又免去了他忠实的继子欧仁的职务,那个曾经在瓦格拉姆战场上与他并肩浴血奋战的欧仁!尽管拿破仑在外表上仍然保持原来的傲慢和威严,但他感到自己已经老了,疲倦了,对自己和未来失去了信心。此前,他曾经说过要在一个月内回到西班牙战场,但现在拿破仑仍然在为新娘清点礼服和鞋子,在指导油漆工人粉刷新房,在催促手下的人尽快将婚姻大事所需的一切办理停当——而此时,他的战士正在伊比利亚战场上成千上万地倒下。
  西班牙问题已经成为拿破仑最头痛的问题,这场大规模的战争加重了法国的负担,使政府的开支剧增,国内经济大幅萎缩。西班牙是否能被征服呢?如果不能,他是否能向世人承认拿破仑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可能导致他失去手上的一切权力呢?极少数有勇气敢于对西班牙问题仗义直言、要求拿破仑从伊比利亚半岛撤军的人都遭到了拿破仑的打击。拿破仑一贯听不进善意的劝告,现在更加刚愎自用。在婚礼之后,他命令一心要解甲归田过几年安乐晚年生活的马塞纳回到西班牙去,可是马塞纳已经厌倦了这场伊比利亚半岛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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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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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比利亚半岛对于拿破仑来说是一场真正的考验。拿破仑看到了他生活中和他表面辉煌的事业中的严重错误。手上拥有比英国和奥地利强大得多的兵力的拿破仑,现在却开始滑向下坡路了。在拿破仑的军事生涯中,这还是他头一次躲避参加一场重大的军事战役。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拿破仑已经意识到他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在短短几年里,西班牙的6个不同地区展开了6场重大的战役、与誓死抗争哪怕到一兵一卒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斗争的残酷场面,连拿破仑想起来也不寒而栗:被俘的富瓦将军被赤身裸体地拖着在大街小巷游街示众。有报道称,被俘的法国军官被挖眼割舌,有的被阉割得奄奄一息,有的被砍去手指、胳膊或双腿。法国士兵和妇女在受尽折磨和凌辱之后被刺刀挑死。据目击者说,法国女子被西班牙人用刺刀开膛破肚,从肚脐一直划到阴部,乳房也被砍下。男人受的罪更多,西班牙人甚至将法国军官用两块木板夹着再用锯子活活锯断;有些人被活埋到齐肩深处,让他们慢慢死去;有的被倒吊在火堆上,使头部被火焰烧烤而死;还有一名将军被西班牙人丢进大锅里活活煮成了如同虾一般的形状。那真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拿破仑都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呢?为了逃避现实,拿破仑放纵自己,让自己暂时躲避到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中去,以忘掉那场噩梦。人人都说他是个天才,如果他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工作,娶一位新娘,生一群孩子,他可以拯救他那庞大的帝国,一个自罗马帝国覆灭以来没有见过的庞大帝国,甚至超过查理曼④。可以肯定地说,路易、热罗姆和约瑟夫都令他感到失望;但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所有的事都可以靠他独立承担,他甚至可以扩大帝国的版图。同玛丽·路易丝的联姻标志着拿破仑的再生——让一个早衰的男人返老还童,同时也造成了现在和今后貌似安定的五彩缤纷的假象。
  他们从贡比涅到圣克鲁宫已经3天了。4月1日,尽管天下着大雨,法国全国的庆典还是照样举行。次日,“皇帝与皇后进入巴黎的仪式极其盛大而庄严”。36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通过凯旋门正门。雨过天晴,大雨的洗涤使浩浩荡荡的婚礼卫队更加艳丽,队伍通过香榭丽舍大街,穿过路易十五过去的宫殿,前往杜伊勒里。“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和完美无缺的了,”富歇评论道,“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心情是多么雀跃啊!”这一天皇帝下令大赦天下,6,000名士兵得到了特别的军饷,有待嫁女儿的士兵还得到了一份嫁妆;成千上万枚印有拿破仑和路易丝头像的金银纪念章在人群中散发;政府安排了鸡、鹅、羊腿以及数不胜数的巨大酒桶在城里大宴天下。婚礼的当天,巴黎教堂的钟楼敲响钟声,礼炮齐鸣。拿破仑要让天下人知道:欧洲的优势在他这一边,他将继续按照他的想像铸造所有法国人和欧洲人的生活。
  休息片刻之后,盛大婚礼继续进行,婚礼队伍缓缓行进在卢浮宫的狄安娜长廊,向宽敞的阿波罗沙龙而去,新娘长长的婚纱由西班牙王后的朱莉·波拿巴⑤、荷兰王后奥坦斯、威斯特伐利亚王后凯瑟琳以及埃莉萨和波利娜公主托着(卡罗琳拒绝出席),周围是400多名精挑细选的贵宾。拿破仑的舅舅费舍也出席了婚礼,如同多年前出席约瑟芬的婚礼一样。32位红衣主教中只有11位参加了婚礼,拿破仑为此震怒了,婚礼后下令逮捕红衣主教,并将他们的房产冻结,并且不允许他们以后穿红色教袍,因此这些人就成了众所周知的“黑衣主教(BlackCardinals)”。
  拿破仑很快就被繁琐的宗教仪式和其后的庆典活动搞得心烦意乱,他和他的新娘接着出现在日晷亭,上千名强壮的帝国近卫军身着闪亮的铠甲在庭院列队而过。
  宫内贵客如云,多半是拿破仑王朝的新贵——他们于下午6点在杜伊勒里宫大剧院参加婚礼的盛宴。婚宴后又在马夏奥克斯大厅举行了音乐会,缤纷的焰火将巴黎的建筑和塞纳河水照亮。
  尽管拿破仑希望他的前妻能见一面新娘,但玛丽·路易丝对此表示出嫉妒和敏感,她要求将约瑟芬放逐,并收回拿破仑送给约瑟芬的马迈松城堡。约瑟芬给拿破仑写了一封充满恐惧心情的信:“拿破仑,您曾发誓永不抛弃我,我需要您为我指点迷津!您是我所剩的惟一的朋友……我已经彻底从陛下您的记忆中被放逐了?”而拿破仑只是平淡地回复道:
  你需要保重自己并寻找快乐的勇气,尤其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因为这对我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如果你还关心我、爱我的话,你必须好好把握自己。你永远都不要怀疑我和你之间的友情,如果你认为你不爱我会使我高兴的话,想必你对我对你的一片真情还知之甚少。Adieu,monamie(再见,我的爱),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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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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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婚前拿破仑曾经数度前去看望约瑟芬,但婚后,他那好嫉妒的年轻新娘牢牢地控制了他,禁止他们之间的一切来往。在搬到马迈松和纳瓦尔城堡之后,约瑟芬决定离开巴黎,到外地旅行一年,以度过这段最难受的时期,她于是去了埃克斯萨瓦和瑞士。从此之后,约瑟芬再也没有出现在宫廷中。
  婚礼结束后没几天,拿破仑夫妇回到了贡比涅宫。一天晚上,玛丽·路易丝皇后在游戏厅里玩牌,陪伴她的还有来自各地的达官贵人和王室成员,包括德意志和沙皇俄国的将军、法国的元帅以及欧洲的高级军事官员和外交官员。他们每个人都翘首以待希望能和拿破仑交谈几句,拿破仑在客厅里慢慢地踱来踱去,偶尔停下来,和某人交谈几句或是对某人点点头,或是在女士面前露出优雅的风度、献点殷勤——他的新娘对他文雅方面的影响力已可见一斑。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忍饥挨饿的低级军官时,拿破仑靠同学布列纳的妻子施舍他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充饥已经是十分遥远的往事了。
  “他走到娱乐室的门口,打开门,进入另一间房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立刻站了起来,并尾随他而去。”蒂博将军回忆道,“拿破仑缓缓来到大厅的中央,停了下来,两手交叉抱胸而立,盯着眼前6英尺以内的地板一动不也不动。”国王、王后、亲王、公主、公爵、女眷以及其他的宾客也立刻停下了脚步。拿破仑的贴身侍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以皇帝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大圆;沐浴在大厅中数百盏明灯和水晶制品的光辉中的拿破仑,站立在圈中,呆若木鸡。蒂博将军继续回忆道:
  刚开始周围鸦雀无声,气氛有点儿尴尬,每个人都避免和其他人的目光相接。随后,忐忑不安地,人们小心翼翼、慢慢地抬眼相互看看。数分钟之后,他们的表情就由小心害怕变成了迷惑,那神情似乎是在询问拿破仑这回到底是要玩什么新游戏?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这个法国人(拿破仑)在众多地位显赫的贵宾面前显然是相当局促不安的。事实上,拿破仑这一突然的莫名其妙的举动古怪而不合时宜,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静心思考;但自始至终,他连眼睛也不眨,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之后,仍然没有任何人明白他这种古怪举止的含义。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身为里沃利公爵的52岁的马塞纳元帅实在忍无可忍了,他走出了人群,慢慢走向拿破仑。“大家都在出神,没有人敢动,连想都不敢这样想”,两旁站立着头戴扑有香粉的假发、身穿号衣的男仆,宽敞客厅里鸦雀无声,马塞纳轻轻对拿破仑说了几句话。“既没有抬眼也没有动一下,皇帝突然厉声斥责马塞纳道:‘为什么要烦扰我!’……”拿破仑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残酷的“游戏”会使这个曾经伟大的军事领袖马塞纳有多么难堪。身着华丽制服而受到训斥的马塞纳脸涨得通红,悄悄退回到先前的位置,犹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感到十分难为情。”蒂博承认道,“拿破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当众对一位年纪最长、战功最显赫的将军如此不可理喻地发脾气。他的这种行为是无缘无故的,也是残酷的,使法国在众多外宾面前荣誉扫地。”
  拿破仑“像一尊雕像一样”又呆立了两三分钟,最后,他慢慢抬起头,“犹如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放下交叉在胸前的双手,向四周困惑的人们看看,一言不发,毫无表情地离开了人群回到游戏厅。当拿破仑再次回到客厅时,他向玛丽·路易丝打了个手势;玛丽撂下手中的牌,站了起来。拿破仑路过她身边时声音干涩地对她说:“我们走吧,夫人。”说完继续朝前走,玛丽·路易丝紧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客厅,关上了门。
  “还不到晚上9点半,拿破仑就已经连续咳嗽了很久了,而且看上去十分疲倦。这个情景深植我的脑海无法抹去。”蒂博补充道,“我仍然努力试图找出他那种古怪行为的原因。”但第二天,蒂博受命回到布尔戈斯,回到残酷的西班牙战场,这是他极不情愿的事情。
  尽管没有人能够理解被蒂博称之为“异常情况”的那个发生在贡比涅宫中的怪事,他们仍然本能地想要将这件事从记忆中抹去。这也许是拿破仑首次在公众场合失态,当时他所表现出的癫痫病的征兆,事后他自己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拿破仑癫痫病发作的次数与日俱增,而且通常是在傍晚和深夜发作;特别是在数周高度紧张和劳累之后,病情更加重了。自从拿破仑去年秋天从维也纳回来之后,长时间繁琐的婚姻谈判以及其后的婚典筹备工作以及夹杂其中的其他问题,包括家庭问题,造成了今天这个不可避免的尴尬局面。
  而加重拿破仑病情的原因之一,是一封来自目前仍然被拿破仑软禁在意大利卡尼诺的弟弟吕西安给他的婚礼发来的贺信。在信中,吕西安再次郑重告诉拿破仑:他绝不会同自己深爱的第二任妻子亚历山德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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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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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是路易,接着是热罗姆,然后是约瑟夫在西班牙马德里闹出的乱子。拿破仑的兄弟们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拿破仑不得不给他倔强的弟弟回信。事实上,自1804年春天吕西安离开法国、自我放逐之后,事情已经有了不少改变。当吕西安公开表示拒绝服从拿破仑,绝不抛弃他的妻子时,拿破仑家族的几乎所有成员都站在他一边;“梅耶夫人”莱蒂齐亚宁愿留在意大利和吕西安一起过日子,而不愿回法国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然而到了1810年的春天,由于拿破仑和哈布斯堡联姻,波拿巴家族的态度有了180度的大转变,就连母亲和哥哥约瑟夫也劝吕西安遵从拿破仑的旨意了。拿破仑从一开始就反对吕西安的这段婚姻,尽管如此,他还是大度地承认吕西安的孩子是合法的,并享有继承权。“你的、你的家庭、我的、甚至于我们大家,所有人的处境的好坏,全看你的态度了。”母亲莱蒂齐亚·波拿巴在拿破仑的授意下,向吕西安恳求道,“我的儿子,那不再是个简单的逻辑问题了。你说什么也不能改变我的主意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能让我完全欣慰的事只有一件,就是看到你能够和皇帝之间的误会完全消除——彻底地和解。”
  吕西安在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后思考良久:连一直站在他这边的母亲也要他同妻子离婚并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拿破仑自1804年起给他施加的压力是沉重的。虽然吕西安现在已经拥有了巨大的独立财产,还拥有了罗马亲王的头衔,但他的财富和头衔都不值得羡慕,因为随着法国占领罗马教皇领地将其并入了法国版图,吕西安成了在自己国土上的囚犯,没有法国在该地区的军事总督的许可,他不得擅自离开——就连到最近的城镇或是到他位于其他地方的庄园别墅去,也必须经过批准。
  因此,在4月初,吕西安最后给他的哥哥拿破仑写了一封信,就连受尽惊吓的亚历山德鲁也恳求拿破仑道:“陛下,我给您跪下了。要我离开吕西安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公开地离婚了,但私下里能不能让我们继续待在一起呢?我们是彼此相属于的,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陛下,求您发发慈悲允许我们在帝国某个僻静的角落平静地生活在一起吧!”但拿破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我不想为难她,”拿破仑解释道,“我之所以这样决定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随后,拿破仑派人去找吕西安,告诉他最后的期限,但吕西安仍在犹豫。“我不能……不能背叛我自己,不能同一个为我生下4个孩子的女人离婚……如果一定要强迫我这么做的话,我只好去美洲了。”但他补充道,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和拿破仑一起留在欧洲。“身在帝国,我也许会对我的哥哥有所帮助。为什么不允许我放弃继承权,成为一介平民呢?这样我的妻子可以高枕无忧,而我也可以效忠陛下了呀!”他最后说,“如果这些都不可能的话,那么远走美洲也许是惟一的解决办法了。”
  “我了解法国,”拿破仑对此的反应是,“我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她需要什么。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我——他们的皇帝陛下——有一个其前夫因债务而破产的丢人的弟媳妇而蒙受羞辱。”他指的是亚历山德鲁因债务而逃亡的第一个丈夫,只是此时拿破仑完全忘记了波拿巴家族也是早年从科西嘉逃亡到法国的。
  随他去吧!生死由他吧!我知道我必须干什么,我知道政治要求我做什么?吕西安恳求我的仁慈。而我的仁慈则是,只要他放弃那个破产者的女人,我就会不计前嫌并眷顾到他的孩子……然而,他的所作所为令人齿寒。吕西安只能以一个尊贵的亲王身份留在帝国为我服务,而他的孩子也只能以我皇室王储的身份留在帝国,否则一切都行不通。但吕西安并不接受我给他安排的一切——那好,一切都结束了!告诉我的家族,由他去吧!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6月,当吕西安接到皇室不承认他和妻子婚姻的最后通牒后,他私下变卖了全部房产、上百幅名画、雕塑作品和珍珠财宝,连夜赶到罗马附近的契维塔韦基亚港——在那儿,他雇了一艘前往马萨诸塞州的小船。吕西安确实打算去美国,但要离开意大利,他还需要控制着意大利水域、西西里、马耳他和直布罗陀海峡的法国人、萨丁王和英国人的所有护照才行。8月7日,吕西安和亚历山德鲁取得了法国护照;当天下午4点,这对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出航,在到达沙第那的科格莱里港后希望得到英国的官方许可令。8月22日,由于英国官方的许可迟迟未下,他们一家人挤在小船的船舱里,不得已决定偷渡离去;但很快就被英国皇家海军拦截并被押解到马耳他,成了英国驻马耳他总督亨利·奥克斯勋爵的囚犯。由于前往君士坦丁堡上任的英国大使当时正好路过意大利水域,通过他的帮助,吕西安直接向英国外交秘书韦尔斯利侯爵(即阿瑟·韦尔斯利爵士的哥哥)请求允许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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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夏日最后的玫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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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封署名为理查德·韦尔斯利的来信到达马耳他。“国王陛下授意我转告你,在此种情况下,他不允许你去北美洲或是滞留在马耳他岛。然而,陛下却允许你们一家人留在英格兰。”在乘上了一艘英国三桅帆船后,吕西安一家于11月20日从瓦莱塔出发,12月12日抵达普利茅斯。
  令吕西安吃惊的是,他们受到了“好客的英国人”的接待,不但没有被逮捕或是遭人群打杀,相反,迎接他们一家的是“掌声和欢呼声”。几个月之后,吕西安得到了位于桑格鲁夫的一座城堡,在那里他举行了著名的家庭聚会,会上展出的他收藏的艺术珍品成为当地谈论的话题。另外,虽然他被“软禁”在家,未经政府许可不得擅自离开城堡,但他的那些装满钱财的箱子却没有一件被扣留,英国政府也没有充公他一颗西班牙钻石或一枚奥地利金币。在经年累月受到拿破仑及法国政府的骚扰之后,吕西安和亚历山德鲁一家终于得到了他们一直期盼的平静生活。
  “反叛!反叛!简直是反叛!”当拿破仑得知吕西安潜逃之后,大声咆哮。现在,拿破仑将吕西安从法国参议院和荣誉军团的名单中除掉了(与此同时,终止了这两个头衔的丰厚薪金)。在拿破仑看来,吕西安为了寻找自由和保护而背叛了他,投靠了他最大的宿敌英国,这使得拿破仑成了全欧洲的笑柄……然而,他对发生的一切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的家庭,”拿破仑数年后写道,“对我的伤害远远大于我带给他们的好处。”但正如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亲王是受到尊重的……仁慈的人当国王是注定要灭亡的”——拿破仑再也不用为吕西安的事情而烦心了。但1810年使他烦心的坏消息并不少,拿破仑的强大帝国尽管表面上由于同哈布斯堡的联姻而如日中天,实际上却已经处于江河日下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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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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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已下定决心击垮英国,如果这一想法不能通过战争实现(英国从不在欧洲大陆上驻扎大批军队,其国家的防卫大半依赖于其强大的海军力量),那么,他只能沿袭自英法百年战争以来就存在的贸易战了。
  1798年,法国督政府曾下令将所有与英国有贸易来往的中立国的货船全部扣留。为了报复,英国攻打法国的殖民地并通过这些殖民地进行贸易。作为一个传统的出口国,大不列颠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殖民地的产物、棉纺织品以及对欧洲出口钢铁,而英国的粮食和木材完全依靠进口。到1800年为止,英国的出口量成倍增长,进口也增加了64%。1803年,拿破仑下令禁止进口英国货物。1805年10月,特拉法加海战后,法国海军及商船船队从此一蹶不振,拿破仑决定对英国发动另一场攻势,于1806年11月签署了柏林敕令,对英国实行全面封锁。然而,这一封锁只在陆上而非海上。从此以后,来自英国及其殖民地的船只都被禁止进入法国以及其所辖地的港口。英国对于法国的这一系列禁令也有自己的对策,那就是利用中立国家的船只偷运英国的货物;到1807年为止,英国44%的货物就是这样销往法国的。伦敦通过销售进口许可证来严密控制贸易。拿破仑于1807年11月又颁布了米兰敕令并借此加强对英国贸易的束缚,敕令宣布凡来往于英国港口、殖民地或英占领区的船只,一律缉捕。美国作为中立国,和英、法都有贸易往来;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于1807年宣布对英法两国同时贸易禁运。
  英国采取了规避政策,拿破仑对英禁运日益强硬,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先征服欧洲大陆,控制其港口及市场。他加紧了对法国、意大利及整个中欧国家的控制。这样一来,到了1808年,英国的出口额就从两年前的4,000万英镑锐减至3,500万英镑,激烈的工人罢工运动及产品量的锐减给英国造成重创。例如,利物浦港进口的原棉就从1807年的143,000包锐减到1808年的23,000包。玉米的进口量也狂减,尽管1805年至1808年期间,英国对南美洲出口额从800万英镑激升至2,000万英镑,但这常常包括了以前的销售额以及不正当交易额。另一方面,英国对地中海地区的出口量在1805年至1811年间上升了4成,尤其是在土耳其和波斯两地。1808年是情况最糟糕的一年,此后才逐步得以好转。然而英国仍不失时机继续利用中立国的船只对荷兰、法兰克福和莱比锡等地输送白糖、咖啡、棉花和苏打。法国则向这些地区推销葡萄糖和亚麻制品,另外还种植了百万公顷甜菜,想借此弥补其外贸损失。但巴黎却没能对英国货物关闭法兰克福港和莱比锡港。
  不用说,英法两国在1808年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主要的商业及银行几乎都面临倒闭的危机。贸易战是把双刃剑,两国几乎都受到相同程度的打击。如果说沙皇俄国是拿破仑大陆体系的一个重要盟友的话,那它也是这一体系的一大漏洞,因为沙皇俄国的里加港和波罗的海的港口仍继续接受英国货物。尽管如此,法国对英国持续的贸易战对俄国仍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1811年,英国对欧洲的出口贸易下降到了历史最低点。从1810年起,短短一年时间内,英国对整个欧洲大陆的出口贸易额降了80%,对美国及南美洲的出口额也类似。英国的对外贸易好不容易于1810年达到6,000万英镑,现又大幅萎缩。另一方面,英国国内民怨沸腾,通货膨胀难以控制,1809年至1810年,农业歉收以及不得不动用大量国库黄金支付其在欧洲大陆的同盟者,使问题更加复杂——英国联合其他国家对抗法国全靠那些黄金了。1810年和1811年,连续两年的萧条令英国国内失业率激增,众多破产的工厂主和商人不仅诅咒拿破仑也诅咒英国政府,1812年5月11日,一个名叫伯林汉姆的破产商走进议会大厅,枪杀了首相斯宾塞·西威尔。拿破仑得知此事后感到万分高兴。
  然而,幕后操纵者拿破仑并未因此罢手,反而更加激烈推行他的计划,通过各种手段无时无地不在继续钳制着英国的贸易,甚至为达目的而不顾自己的死活。1810年,拿破仑公开吞并了荷兰、瑞典和汉堡的汉塞阿提(Hanseatic),1811年1月,进一步并吞了奥登堡公国;从而使拿破仑同德意志各国的关系,尤其是与莱茵同盟国和俄国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看起来似乎拿破仑还是没有吸取以前的教训,反正一旦他的“盟友”有任何异常举动,他可以派达武的军队去镇压——事实上,在处理汉堡的问题上,他已经这么干了。没有人会愿意遭受同汉堡相同的命运,没有人愿意付出“战争献金”。
  到了1812年,英国的对外贸易终于有所回升,出口额达到5,000万英镑,然而法国自吹自擂的大陆体系的贸易额却没能达到这个数字。法国经济开始大面积萎缩。但是,拿破仑却不惜一切代价,不顾可能会对法国经济带来多大危害,不惜伤害同盟国的关系,甚至不惜危及自己的地位,继续打击并试图摧毁其宿敌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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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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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1799年雾月政变以来(1802年和1803年除外),拿破仑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他几乎同所有国家交战,主要是同西欧和中欧等国交战。用于战争的花费是高昂的,需要许许多多的资金。拿破仑执政期间同奥国和意大利作战的战利品弥补了财政赤字,但是,1804年2月25日为了给入侵英国做好准备,拿破仑颁布了所谓的“联合赋税法”,增加了酒类、盐(盐税在大革命时期被废止)和烟草的税收,以资助政府部门的运作。另外还增加了地方河道的税收以及在大革命时期已废止的道路通行税。拿破仑对那些付税较少的人和穷困的省份没有兴趣。1807年,法国财政总开支预算中仅有3,700万法郎是用于修教堂、学校和公路等公共设施的。那么多剩余的钱去了哪里?当然是战争开支。法国政府的年收入有一半以上是用于扩充战备物资,而这些还不包括拿破仑从被征服的“盟国”加收的“战争献金”。总之,几乎每个法国人都卷入了战争——或是出钱或是出人。
  如果说1789年法国平民大暴动是因为路易十六征收的3亿法郎重税的话,那这3亿法郎较之拿破仑所征收的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拿破仑征收的赋税从1804年的5亿多法郎激升到1812年的8亿多法郎。拿破仑令法国国家预算及税收额翻了近3倍。
  也许他会辩解说,法国政府预算有1/4是由“国外献金”支付的,那么剩余的3/4又是由谁支付的呢?事实上,是由法国的纳税人承担了这一持续增长中的巨额数字。
  法国占领的欧洲各国的税收中有一部分用作军队基金,该基金建立于1805年10月28日,有7.43亿法郎来自奥地利和普鲁士的税收。从理论上讲,西班牙应承担另外的3.5亿法郎,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由于西班牙的抗税运动,差距越来越大了。法国仍然控制着各国的垄断性产品,包括其所有的军需产品的生产、货币制造当然还包括盐与烟草的销售以及煤矿森林资源。拿破仑确实也为鼓励商业及工业出过力,通过国内竞争来刺激生产提高产量;例如小蒸汽引擎的应用大大提高了生产率,另外也开办了钢铁冶炼及印染术学校,以增加收入来源。他提倡发展丝制品、棉制品、金属工业、钉子以及工具等等,以解决由于对英国贸易禁运而产生的国内此类产品短缺的问题。
  英国针对大陆封锁体系采取了相应的报复行动,即只允许对伦敦友好的船只进入深海,从而对所有的法国海港形成了反封锁,使法国渔船不能出海。马赛港的船只数量由1789年的数千艘降至1811年的900余艘,同时波尔多的人口数量也由原来的12万降至7万人。其他城市及其工业遭受的情况也类似。法国生产商的资产也由1789年的5,000万法郎降至1811年的1,200万法郎。大量工人失业,成千上万的农民破产被迫靠野鸡及松果为生,每年有上万人死于营养不良。甚至在收成相对较好的时候也会发生通货膨胀,尽管拿破仑自己随时可以任意享用烟草及砂糖,但法国的富商只能按黑市价格购买殖民地产品。整个欧洲大陆数以百计的大小公司都遭到破产的命运,而这一厄运在巴黎、里昂以及曾经富庶的波尔多和马赛则尤为严重。两大著名的公司理查德雷内以及哥洛斯丹维利尔斯公司最后靠政府信贷才摆脱破产命运。连有势力的大银行也难逃厄运,一间接着一间清盘,法国一些堪称豪富的金融家及其合伙人等也在一夜间沦为贫民。
  为保护法国民众,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暴动,拿破仑确实尽力维护国家粮食储备并对包括廉价面包在内的一些商品实行政府定价,但仍然难以抑制通货膨胀。商业贸易、股票交易以及国库都到了最糟的地步,拿破仑在无奈之下命令财政部长莫利昂从国库中动用数百万法郎来缓解危机。而且,最万般无奈的办法也实施了,那就是可以带来6,000万法郎收入的“特殊战争税收制度”。
  事实是,当朱诺、马塞纳、富歇、塔列朗、贝尔蒂埃及其他人每年的收入增加90万法郎时,这个来自所谓的特殊战争税收制度的6,000万法郎也被用得差不多了,却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那些苦苦求生的法国农民们正遭受到比在路易十六的苛政下更为悲惨的命运。
  对于那些作为政府的供应商的大商业和生产厂家,拿破仑用国家储备救济金帮助它们恢复生产渡过难关,贷款可逐年分期偿还。但是这些受益人却很少有人能如数还清政府资助的。因此,当拿破仑向这些人伸手索要政府的巨额货款时,几乎没人有能力偿还,结果那些主要的政府信贷的受益人均以“不合作”的罪名被拿破仑扔进了监狱。
  尽管被法国占领的地区源源不断地在向法国政府汇集数额巨大的资金,也远远缓解不了拿破仑连年征战造成的危机。在拿破仑同玛丽·路易丝结婚之后,拿破仑的好战态度曾有过戏剧性的转变。至少曾有过那么一般时间,尽管毫无疑问,瓦格拉姆的枪声仍在他脑中回响,但在拿破仑的军旅生涯中他头一次对于发动战役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在1810年一年时间内,拿破仑曾3次决定到西班牙去解决伊比利亚半岛局势紧张的问题,但接连3次他都以各种借口而未成行——是拿破仑终于变得成熟了一些,对战争感到了厌倦,也开始对个人冒险感到厌倦了吗?法国人都为他的这一转变而感到震惊。很明显的是,玛丽·路易丝在某些方面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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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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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自己在荷兰的蜜月旅行回到圣克鲁宫之后,拿破仑迅速地更改了自己的战术,将注意力几乎都转到了对英国经济新一轮的大规模打击上了。他于1810年7月、8月和10月相继签署了3份相关文件,从各方面加强了经济制裁的力度。如果没有拿破仑本人亲笔签署生效的进出口许可证,任何来自其他欧洲国家的商船都将被禁止在法国领海内航行。他还进而加重了所有殖民地产品的(进口)关税,这其中包括糖、烟叶、茶叶、可可和咖啡。在欧洲各国发现的所有殖民产物将被销毁。结果在11月初的4天时间里,法国海关人员将搜到的整船的上述物品当众烧毁。“由于不愿谋求和平,英国已失去了其在那不勒斯、西班牙、葡萄牙以及的里雅斯特的市场;继续拖延,它将还会失去荷兰、汉斯城及西西里市场。”拿破仑在1810年曾向他的外交大臣香巴尼这样说道,他仍然拒绝承认那属于自杀性质的大陆封锁体系已达到了极限、双刃剑对法国及其同盟国的伤害更甚的这个现实。
  只要英国一天不被打败,法国就一天不得不着力于发掘新的经济来源以支付持续进行着的战争。“我们的赋税必须是不断变化的,至少使这些赋税不至于让公众感到那么厌恶……法国必须支付更多的赋税。”拿破仑在1810年的国会会议上这样坚持道,“今天,既然我们已成为欧洲的主宰国,那么赋税也理所当然地应该增加。我们必须努力维护我们所得到的一切。当我打垮英国之后我就能够以每年2亿法郎的速度减免赋税了。”
  拿破仑在1810年春举行的商业生产议会上对与会者这样说道:
  你们仍在抱怨我的大陆体系,是吗?当我发布柏林敕令和米兰敕令的时候,英国还为此嘲笑过我。而你们,先生们,也是如此。然而,我当时的行动是卓有成效的。我已让英国惶惶不可终日,而你们所亲眼见到英国的现状就正是我所推行的政策的结果。10年以内,我将打垮英国。无论如何,目前我并不打算同英国保持和平的关系。此外,我从1807年以来总共替法国赚回了超过1,000万法郎的战争赔偿。目前我是欧洲惟一有钱的人。奥地利破产了,沙皇俄国也即将步其后尘,英国也难逃这一下场。
  这一过于自负的言论不仅实属谎言,而且也承认了他强加在其盟国身上的所谓大陆体系实际上早已令他们的经济彻底崩溃。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每个角落,警察局官员布兰克·德·霍特瑞夫曾对塔列朗透露说:“这儿的商业已经完蛋了,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两个月的话,在美洲的那些乡村小镇的生意也比在巴黎好做了。”但是,当法国商社领导人恳请拿破仑取消他的大陆体系时,他打断了这一提议,说道:“仅为了区区一些小事就想借以阻止解放人类的举动,可笑!”
  被法国占领的地区在年复一年地支付法国花费的钱财,曾经一度繁华的荷兰就是现状的一个最好例子。
  热罗姆·波拿巴的王国也采用了他哥哥拿破仑的那套税收制度。威斯特伐利亚的疆域从南部的韦雷河一直向北延伸至波罗的海,西部同莱茵同盟国接壤,离荷兰仅一箭之遥,东部同普鲁士接壤。
  这本应当是个富裕、繁荣的王国,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以布鲁斯威克公国和黑森-卡塞尔选区为中心的这个新王国是从独立的德意志分裂出来的。拿破仑将之彻底改头换面,任用法国军队统帅管辖并在当地实行法国的法律。理论上而言,最初的法国法规应该是行之有效,颇有益处的;因为它废除了农奴制度以及封建特权,并建立了比较公正的税收制度,甚至建立了一个小小的议会。但是热罗姆·波拿巴有权任意解散议会,1810年以后他就将议会完全置之脑后了,取而代之的是热罗姆影响力极大的国会。拿破仑法典已公之于世,征兵制度亦然。但热罗姆在这个国度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事无巨细全喜欢由自己主宰。当地法国占领军人数由最初的12,500人增加至30,000人,而这些人全靠王国每年的赋税来维系。
  热罗姆和他那可爱的、虽说有点歇斯底里的年轻王后凯瑟琳于1807年12月7日开始正式在卡塞尔统治这个王国。像荷兰的路易国王一样,热罗姆撤换了大多数拿破仑的政府官员,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亲信,包括警察局局长。官员们对于热罗姆逐步显露的对财务和国家事务的不负责表示出不满。与此同时,热罗姆拒绝推行实施拿破仑的大陆体系,公开允许英国工业和殖民地产品进入其王国或转口贸易。他的“不规矩行为”有无休止的宴会、奢侈的舞会,以及各种浪费,如不计其数的礼物、衣服、珠宝、新礼服以及新装饰的娱乐活动。他甚至准备授予贝多芬Kappelmeister(卡佩尔团长)头衔,却遭到婉言谢绝;还有他对其众多情妇一掷千金的慷慨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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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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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实际上正是拿破仑造成的。由他雇佣的威斯特伐利亚军队大量驻扎在威斯特伐利亚之外如德意志、奥地利、西班牙、俄国等国,而法国军队则驻扎在威斯特伐利亚地区。同法国结盟的所有公国里,热罗姆的公国拥有最专业、军饷最高、装备最完备的军队,其官员包括了天主教徒、卡尔文教徒、犹太教徒和路德教徒(这和华沙公国的情况不同,由于波兰人坚持,加上拿破仑的同意,那里犹太人不允许当军官也不能参与任何政治活动并且没有选举权)。同路易一样(路易曾在荷兰强迫他手下的人荷兰化),热罗姆强化的是德意志的特性。由于他自己的文化程度很低,只受过极少的正统教育,因此热罗姆对教育水平的要求得很高。热罗姆总是有些异想天开。当拿破仑在进行第二次多瑙河战役和瓦格拉姆战役时,热罗姆却因国内的起义而一筹莫展。
  然而,对于威斯特伐利亚来说,真正的重压来自财政方面。在任命热罗姆为其傀儡国王之后,拿破仑立即将其巨额债务压在这200万人的头上——而这一债务高达3,300万法郎,同时还增加了前王室所欠下的2,600万法郎的债务。同往常一样,拿破仑在他所辖的所有国家不停地为自己囤积金钱,到处搜刮财物,他每年还要从热罗姆的王室攫取近700万法郎。法国军队的供给需求使威斯特伐利亚的年财政预算增加了2,000万法郎,这一切还不包括热罗姆自己军队的全年花销。这些为维系法国军队的金额已高达2亿法郎,热罗姆理所当然要支付这笔开销。这一切令官方的巨额债务又增至4,700万法郎——而全境的税收只有3,400万法郎!加上拿破仑大陆体系造成的恶果,迫使热罗姆变卖一些国家财产和王室产业,但国家的负债现象仍在急剧恶化中。没有人会感激吸血鬼般的拿破仑。热罗姆和拿破仑被迫向商人及金融家筹集“贷款”。本已减轻了的征税又被迫急速回升——家庭收入税、食物税、盐税、邮票税、各行业的行业税以及各种间接税收已经让人忍无可忍了,还新加一条年满16周岁的男性公民必须缴纳的“人头税”——热罗姆领地的税收在其当政末期已上涨了20%。尽管拿破仑于1810年元月将汉诺威交还了威斯特伐利亚,但很快地,他就对其加以重赋并以负债过重的名义再次派驻军队,而这支军队的统帅则是残酷无情的达武元帅——他受命管辖该地,强征暴敛各项赋税以及供其军队所需要的各种物品。
  1810年10月30日,26岁的热罗姆被拿破仑的苛捐杂税弄垮了。热罗姆乞求道:“如果拿破仑放开我,让我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的话,那他就不应该这样对我,至少应该让我有一点儿为王的尊严。”而拿破仑对此的回应则是更加地变本加厉:“似乎没有必要重复你早已同我签订的合约,合约必须执行,但你没有执行。”到了年底,已经一贫如洗的热罗姆仍无力按约支付法国军队的军饷时,拿破仑便霸占了半个汉诺威、奥斯纳布吕克以及大部分明登——热罗姆仍背负相同的债务而还债的途径都被剥夺殆尽。
  这就是原本一度繁荣、犹如童话般的威斯特伐利亚王国如何紧步荷兰后尘成为废墟之城的过程。而国内的债务也由热罗姆于1807年10月获得王位继承权时的4,700万法郎狂涨到了2亿法郎。拿破仑的大陆体系果然“卓有成效”。
  西班牙也难逃拿破仑的魔爪。拿破仑发现其哥哥约瑟夫——正如他的弟弟路易及热罗姆一样——有点令他感到棘手,太过独立及反叛了。同路易和热罗姆一样,约瑟夫也发现其弟拿破仑的贪婪和自大,并对其所辖民众毫无仁爱之心。西班牙在法国军队驻扎期间经济出现滑坡、不稳定,其主要的原因仍是大陆体系的实施,其中包括了关闭西班牙沿大西洋的各大港口和禁止地中海国家同其贸易往来、以及战争和驻军的花销。没有哪一个国家像西班牙这样令拿破仑派驻数目如此庞大的总计近300,000名士兵的军队!
  到1809年10月为止,法国驻军在西班牙的头一年就花掉了一亿多法郎,次年其军队开支增至近3亿法郎。仅头一年,法国军队的开销以及管理国家的各项开支加在一起总计约8亿法郎,几乎同法国的年度预算持平。另外,同往常一样,拿破仑不得不在头一年给他身为国王的哥哥约瑟夫2亿多法郎,当然这笔钱的来源理所当然地落在了西班牙政府的头上。
  西班牙的债务由1808年的960万法郎增至1813年的8,700万法郎。尽管债台高筑,国家赋税却丝毫没有降低,仍然是3,000万法郎。其间西班牙屡屡向法国借债,其欠债由1808年初的2,800万法郎上升至1813年的1.26亿法郎。而法国军队的开销则由最初的141,800,666法郎激升至1813年的864,533,000法郎。
  为了讨债,法国将“反叛”的财产包括皇室产业、分散的教会财产、大面积私人房产等充公并变卖,当然其手段还包括了增加税收这一项。西班牙政府对酒类、封蜡、烟草及扑克的销售垄断被打破,制造皇室用品的工厂(包括瓷器、水晶、服饰)全部私有化,波旁王朝的赌坊也一样。其结果是,私人所得暴利剧增,赋税加重,但与之相反的是约瑟夫统治的新政府的收入却大量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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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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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税收以及充公的大量财产还不够用,因为战争日益升级,扩大到欧洲大陆的每个角落,商业贸易日益缩小到近乎停滞,而这一切又是大陆体系所致。当然,对于拿破仑而言,他对西班牙的所作所为如同他对荷兰以及威斯特伐利亚所作所为一样,都是无可非议的。甚至在1810年春,拿破仑同玛丽·路易丝举行盛大的婚礼仪式以前,他就已经占领了几乎整个西班牙北部。而实际上,在法国军队的保护下,归约瑟夫直接掌握的仅有新卡斯特尔、塞哥维亚以及中部的艾维拉。
  尽管法国军队的政客及统帅都直接从西班牙人身上搜刮赋税,但军队的负债现象已远远超出了控制,每月,巴黎方面将2000万~3,000万法郎用于直接镇压西班牙起义及其军队。除埃及战役,拿破仑以前从未坚持过要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对某一特定的国家实施长期的作战计划。在荷兰、德意志、普鲁士、奥地利和意大利等地拿破仑都曾有过战争,但战争的规模和时间都难以和伊比利亚相比,通常为几个月而已。在伊比利亚,有近25万~30万法国军队参与了这场持久战。战争的伤亡人数在不断增加,战争开支亦在不断增多。“西班牙战争的开销对我而言过于沉重了。”1810年拿破仑向约瑟夫这样警告道,但拿破仑并没有承认失败,相反继续扩大军队人数,增加军费开支。“陛下正在对这个国家加重负担,而这一重负我们已无力承担下去了。”约瑟夫绝望地说道。
  和荷兰的路易以及威斯特伐利亚的热罗姆一样,可怜的约瑟夫身上的重担日益增加,拿破仑处心积虑地想要把他的兄弟榨干,使他们陷入了羞辱之中;另一方面,拿破仑毫不隐瞒他想要成为独立的葡萄牙王国国王的野心。然而,法国军队的主要统帅如内伊、马塞纳、马尔蒙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对拿破仑的命令听而不闻,只有儒尔当元帅支持他。另一方面,各地的游击战也将约瑟夫国王和法军搞得焦头烂额,他们已成功地打击了装备良好的法国纵队,截获了他们的军需供应。
  整个西班牙战争期间,约瑟夫的表现让拿破仑很不满意。西班牙对法国的憎恨将消失,约瑟夫最初曾这样想,他们会看到法国带来的“更加明智、更加自由的法律,这一切比以往的宗教政策更加适应时代的潮流”。然而,当约瑟夫到达马德里,亲身经历了当地的反法起义并亲眼目睹西班牙人民的反法起义被缪拉的军队残酷镇压之后,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了。约瑟夫也很快发现在民族战争期间是没有自由思想的空间的,目前为止,西班牙已经整个成为一个战场了。这块土地已备受战争的创伤,而约瑟夫想要缓和西班牙人民所受的磨难的良好愿望在这个国家结束同法国的战争以前是无法实现的。约瑟夫再次向拿破仑恳求终止战争,以用仁爱与信任来赢得西班牙人民的拥护。拿破仑对约瑟夫这一可笑而“幼稚”的想法的反应十分暴躁,他逐步剥夺约瑟夫的实权,甚至解除了约瑟夫的总指挥儒尔当元帅的职务,而用包括苏尔特和马塞纳这样的亲信取而代之——这两人公开表示服从拿破仑并拒绝听从约瑟夫的命令。很快,几乎再没有一个驻伊比利亚的法国将军或元帅愿意听从约瑟夫的命令了。
  约瑟夫自己也越来越少接见法国官员了,反而亲近西班牙官员,再一次步上了荷兰的路易以及威斯特伐利亚的热罗姆的后尘。不久,“傀儡约瑟夫国王”就成了巴黎的敌对势力。“皇帝陛下已成为以约瑟夫国王为首的宫廷所嘲讽的对象了。”塞巴斯蒂安尼将军向拿破仑这样报告道。愤怒的约瑟夫毫不掩饰他作为国家及家族统领的权力。“约瑟夫仍深信他是我大哥,他仍想要这个波拿巴家族族长的头衔——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拿破仑这样评论道。拿破仑的军队在伊比利亚半岛所遇到的一连串的挫败只会加剧两兄弟间的对立和伤害,他们彼此都认为自己是可怜的牺牲者。“眼下,西班牙的公众对我们已是完全敌对了。”约瑟夫这样告诉仍留在巴黎而不愿前来西班牙的朱莉王后。拿破仑不得不开始听从他的劝告了。“告诉皇帝陛下,提醒他目前的情况已十分危急了,他那伟大的荣誉、权力乃至他的子孙也将处于相同的境地,他的情况比我还糟糕。”“在此种情况下,我在这里的理想已不可能实现了。”约瑟夫在另一封给他妻子的信中提道:
  如果他的愿望是让我厌恶西班牙的话,那他只能失望了——他希望我成为这一伟大的国家可悲的傀儡统治者实在令人无法接受。我想知道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如果当上一国之君令我蒙羞的话,我宁愿不干。我不愿意在是我的下属的法国官员的保护下忍气吞声。我不愿意看着我的国土由那些我毫不信任的家伙们统治。我不想当个傀儡皇帝,因为我并不需要用一顶王冠来证明我是一个堂堂男子汉,而我对我自己必须靠“猜字谜”来生存、来维护我的荣誉的这一做法早已感到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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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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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要我告诉你,你只有两种选择。”朱莉在1811年1月13日这样回复约瑟夫,“待在西班牙,老老实实听从他的安排;或是以法国亲王的身份回到法国。他还说,‘如果他还算聪明的话,他应该留在西班牙听从我的命令,否则的话他将步吕西安之后尘被驱逐到英国去。’”
  在做决断的同时,约瑟夫为了以防万一,将10万法国金币存入了英国的银行。
  约瑟夫最要好的朋友兼顾问之一、同时也是法国驻西班牙领事的梅利托认为,约瑟夫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他真正想要什么,“真正的问题是他还在犹豫不决。对于那些认为自己天生就是统治者的人来说,放弃荣誉及权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只对了一部分,事实是拿破仑不仅仅是要剥夺约瑟夫作为波拿巴家族族长的头衔,而且还要强迫他流亡——不顾他自己的愿望,最开始让他离开马赛,接着是离开了他的安乐窝莫尔丰塔尼,先是当那不勒斯国王,接着又当马德里国王。拿破仑的特权令约瑟夫富有,但他并不需要这一切——他极其怨恨并且嫉妒拿破仑,他绝不允许他的弟弟凌驾于他之上。
  “如果我已失去了你的友谊的话,那么就让我悄悄隐退吧!”约瑟夫向拿破仑乞求道,“如果不让我那么做的话,我想以我背负的波拿巴这个姓氏选择一种光荣的死法,我愿意冲在我所统辖的队伍的最前面战死沙场,而这支队伍是战无不胜的。尽管发生了这一切,但不要忘了,你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任何兄弟像我这样对你有好感的了,不要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才想起我这番话。”事实上,约瑟夫是拿破仑惟一值得依赖的兄弟,而这将在数年后在埃克斯岛的一个夏夜得到证实。
  1811年3月,约瑟夫对这一切已经已受够了,他发现,正如他告诉朱莉的那样:“自己仅仅是个可耻的囚徒或者说是一个最懦弱的男人……请转告陛下我将离开(这里回巴黎)……我感觉到这个国家政治死亡的挣扎;可是我不放弃……我不放弃我的自由,不会参加我自己的政治葬礼。”
  但是,拿破仑已经霸占了西班牙的土地,并于1811年2月表示了他想吞并整个西班牙的野心。
  1811年4月23日,约瑟夫启程回到巴黎,但也只见过拿破仑几次。他请求拿破仑赐予他更多的政治和军事方面的独立以及予以西班牙更多的财政帮助。约瑟夫的法国及西班牙军队已有半年多没发军饷了,更不要说他手下的大臣及官员们了,很明显,他们也不得不恳求拿破仑施以军备供应。约瑟夫在拿破仑许诺恢复他法国公民的身份以及军队统帅职务并争取到可观的贷款之后,于6月中旬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巴黎。但在6月22日,其兄离开还不到4天,拿破仑就下达了有关这个傀儡国王的更为羞辱的命令:所有在法国领地任国王的波拿巴家族的成员将被贬为法国亲王。约瑟夫的巴黎之行是个失败,战争仍将继续。“约瑟夫,”西班牙的卡第斯国会宣布道,“只不过是拿破仑的傀儡,只不过是个无权的男人……他只是热爱自由以及国家尊严的西班牙人的耻辱而已。”
  但是,约瑟夫仍维护自己在马德里的地位。“如果我们同俄国开战的话,”他早在动身前往巴黎之前给朱莉的那封信就已提到了,“陛下必须给我钱并且要信任我,那么我将辅助他并给他以意想不到的帮助。”次年,尽管拿破仑并没有提高约瑟夫的地位,约瑟夫仍在他准备俄国战役时辅佐在旁,但同时也为自己“无助地看着这块我深爱着的、希望她永享快乐的土地饱受创伤”而感到哀伤。
  此时,威灵顿在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对抗法国的战斗中持续取得胜利。由于在同英国的对抗中失败,拿破仑将西班牙灾难的责任推到了约瑟夫的头上,正如他将埃及灾难的责任一古脑地推到克莱贝尔头上一样。“约瑟夫是我所选的最无能的一个人。”拿破仑后来告诉拉斯加斯①。“在西班牙的一切失败皆因我错误任用约瑟夫当国王所致,”拿破仑向陆军大臣克拉克抱怨道,“他根本不懂如何指挥,也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儿。”当然,拿破仑认为自己是完全正确的。“还有什么比目前西班牙的局势更令人难以想像?”拿破仑在维多利亚失陷后这样告诉萨瓦里将军,“如果有10万精兵良将的话,西班牙国王应该可以击败整个英国才对。”但当早些时候拿破仑亲自领兵30万攻打西班牙时,他同样也失败了,况且那次同去的还有朱诺、苏尔特、内伊、马塞纳以及马尔蒙等大将。不管怎么说,约瑟夫毕竟信守诺言坚持到底了,直到1813年拿破仑自己在战场上被打败。
  早在1811年秋,米奥伯爵就断定法国不可能击败西班牙,有以下几点原因:
  从巴黎回到这里还不到5个月,我就陷入了当初使我们不得不逃离马德里的境地。同样的财政困难,同样的食物匮乏,同样的政治形势,国王手下的将领比以往更加独断专行,对于行动更无周详的计划;更有甚者,我们在此已毫无援助,先前还存在的一丝幻想已经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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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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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西班牙的经济摇摇欲坠,西班牙的政府负债累累,拿破仑读着财政大臣戈丹给他准备的财政结算报告。西班牙欠法国的债务已达到1,000万法郎。但拿破仑仍责备约瑟夫,责备威灵顿,以及其他任何一个他此刻所能想到的人。
  拿破仑自1799年雾月政变以来到底取得了哪些成绩呢?由他统治的每个国家都因债务问题摇摇欲坠。帝国里的男性都几乎被连年征战消耗殆尽了,法国自身也像其他受尽重压和剥削的国家一样伤痕累累、风雨飘摇。拿破仑并没有将他驻在东欧及中欧的军队撤回,他没有从荷兰、巴尔干、意大利和伊比利亚半岛撤回军队,以加强自己在国内的地位;他也不承认自己在经济、军事进攻计划方面的失误,相反,他仍坚持己见,就连俄国的让步也不能令他回心转意。
  1810年4月底,拿破仑在贡比涅癫痫病发作之后,同玛丽·路易丝出发去法国北部、比利时以及荷兰作蜜月旅行。途中他视察了法国主要的海军船坞并亲自主持了巨大的、当时最先进的80门炮的“弗里德兰”号的下水仪式。这艘船是拿破仑重建用来代替1805年特拉法加海战中被纳尔逊摧毁的那艘同名军舰的,它是拿破仑的新舰队的骄傲。然而,他并没有快乐多久。4月27日拿破仑接到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可靠消息:他的弟弟路易、警务大臣富歇甚至连同塔列朗正各自秘密地在同伦敦方面进行着高层谈判。
  拿破仑现在知道了:事情源于1809年11月,当时富歇秘密处死了一位名叫费根的爱尔兰军官,并给韦尔斯利侯爵——威灵顿的兄长,当时任帕尔齐法尔(亚瑟王圆桌会议12武士之一,这里指英国)政府的外交大臣去了封书函。同时,富歇不知道路易·波拿巴也通过荷兰的银行家同英国外交部间接有联系。路易留到以后再对付,这个富歇才真正令拿破仑大为光火——正是这个富歇刚刚由拿破仑授予奥特兰托公爵封号。富歇同时还雇佣乌尔拉夫为自己同阿姆斯特丹以及伦敦的来往做中间人。作为当世有教养的人,乌尔拉夫是最令拿破仑头痛的人物,事实上,全法国的商人与资本家中拿破仑最讨厌的就是乌尔拉夫。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个叛逆的路易·波拿巴以及这个前学校血案的主谋人约瑟夫·富歇,他们有何图谋?居然同奸诈的英国进行秘密的和平谈判!这一切都背着拿破仑在暗地里悄悄进行着,而且是在拿破仑同英国展开残酷的贸易战的时候。
  在6月1日经由里尔、勒阿弗尔和鲁昂回到圣克鲁宫的第二天,拿破仑通知所有大臣召开特别会议,与会者有德克里斯、克拉克、香巴尼、戈丹、莫利昂、雷尼尔、比格特和富歇。“你现在操纵着战争与和平的生杀大权吗?”他用充满嘲弄的口吻对富歇说道,“你知道对叛逆罪的处罚是什么吗?我可以立刻将你送上断头台!”6月3日再次召开会议时,事态更加恶化了。这一次,除了大臣,拿破仑还召集了不同的官员以及帝国的“地位显赫的人”,包括塔列朗、康巴塞雷斯、帕基埃和马雷。“你们认为一个背叛了自己的责任、秘密同国家的敌人密谈的大臣——一个在没有本国政府的同意下公开同敌国进行外交谈判的大臣——究竟该当何罪?”
  拿破仑的愤怒已达到极点,他来回踱着圈子,当众指责富歇的背叛——他胆敢进行和平谈判!拿破仑并不想要和平,和平就是背叛!
  会议过后,拿破仑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给富歇写了封长信,以令人惊奇的文明人该用的语言写了一封激烈的长篇大论,而不再是一味粗俗地谩骂一气。除了他对富歇这个“背叛者”的厌恶之外,其口吻更像是一国之君在进行着一项持久性的和平谈判,事实是富歇的势力太大,不是拿破仑三言两语就能将之铲除的。从1790年开始,富歇就处心积虑地收集各种情报,包括约瑟夫、热罗姆、波利娜和卡罗琳等波拿巴家族每个成员的丑闻:他们的各项非法收入,他们的性丑闻,更不要说有关这些人在外面的私生子们情况了。因此,在处理富歇的问题上,拿破仑不得不极为小心谨慎。
  拿破仑在信的开头这样写道:
  我很了解你多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相信你对于我个人的敬爱。然而,我无法在危及自身利益的条件下保留你的职务。警察大臣一职需要的是全心服务、绝对忠诚的人,而这一信赖目前已不复存在了……因为你已伤害到了我平静的心以及国家的安宁,而你为此所陈述的一切正当的动机在我眼中都是不能原谅的……其结果是,我不得不对你的行动严加监视,这对我来说是相当费力的,而且说到底是无法接受的事。你同英国的协议……他们的大臣(外交秘书韦尔斯利)理所当然会认为你是代表我这么做的。
  这一事件所导致的结果是“我整个政治生涯中一次巨变,如果我支持它的话,那将对我的人格带来极坏的影响……你自己肯定不明了你对我所造成伤害有多么巨大”。很快地,公众也已知道了“奥特兰托公爵的垮台”。奥地利驻巴黎公使在向维也纳的汇报中这样说道:拿破仑“制造出了巴黎最大的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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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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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1年3月19日晚,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在杜伊勒里宫正门前停了下来。众多的皇室成员、显贵大臣、高官将领以及夫人们身着礼服,参加玛丽·路易丝皇后举行的一个特别晚会。然而,今夜的晚会不同往常,因为众达官显贵赶往这里是为了迎接拿破仑的孩子诞生。宫廷御医如迪布瓦、科维沙特、布尔德、布尔多以及奥维提等人已于晚7点时到达这里,那时刚好是皇后第一次阵痛开始的时候。
  接着,拉纳元帅的遗孀出现了,她同拿破仑简短交谈了几句之后又迅速消失了。众人谈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兴奋,女士们打着手势,绅士们相互打赌——19岁的皇后很可能替拿破仑生个儿子,正如拿破仑数月以来一直期盼的那样。数个小时过去了,午夜时分,拿破仑命人准备酒、烤肉、巧克力、水果供众宾客食用。又数小时过去了,晚会的气氛变得紧张,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6点钟,拿破仑对仍在场的人宣布:“皇后的健康状况极好。”接着继续等待着幸福的降临。神经高度紧张并且已十分疲倦的拿破仑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吃早饭,但在7点钟的时候被脸色苍白、神色焦急的迪布瓦大夫打断过一次。“太好了,她没有死!”这是拿破仑的第一个反应。她的羊水已经破了,那将是难产。很明显,迪布瓦是最心神错乱的——因为每个人都十分清楚,拿破仑现在有多么焦急,他同约瑟芬离婚的惟一目的就是想要个继承人——现在眼见着迪布瓦快要承受不住这一压力时,拿破仑试着安抚他:“放松点儿,就当她是个普通女人,忘了她是个皇后吧!”“但是,陛下,现在我不得不用钳子了。”“啊,上帝!”拿破仑万分恐惧地说道,“那会很危险吗?”“陛下,可能会让你做出选择——是要母亲还是孩子?”“现在进行去吧,迪布瓦!不要慌乱,救母亲,我支持你。”随后,迪布瓦飞快下楼去了。如果是生死攸关的话,皇后必须获救,她还能再生孩子。康斯坦很快帮拿破仑擦干身子,仅穿着一件浴袍;拿破仑跟着迪布瓦,穿过焦急的围观者进入她的卧室。
  “他走到她的床前,装出很快乐的样子,温柔地亲吻着她,不断用低沉的声音安慰和鼓励她。”梅内瓦尔回忆道。迪布瓦坚持让科维沙特——拿破仑的私人医生待在他旁边。迪布瓦等人努力想将孩子拉出母体的时候,皇后路易丝痛得发出令人揪心的哭喊声。
  当一切都结束时,拿破仑“看了一眼毯子上的新生儿,想着这毫无生气的东西是否死了,便扭头转向他的妻子,不再对这个无声的小东西说什么了”。孟德斯鸠夫人小心地清洗婴儿,将几滴eau-de-vie(烧酒)滴进了他的小嘴,并用温暖的毛巾小心地将这个遍身通红、安静的小家伙包好。整整7分钟过去了,孩子才发出了第一声啼哭,这是他拥有生命的标志。直到此刻众人才注意到那是个男孩,拿破仑微倾身子看着这个小生命,突然伸出了双臂抱起他,再一次走进挤满帝国显贵的大厅;他举起男婴骄傲地宣布:“罗马皇帝,万岁!”
  消息传到了给巴黎宣告结果的炮台:若降生的是女婴鸣21响礼炮,若是男婴则鸣放101响②。帝国侍卫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数以万计的人们集聚在庭院里,在杜伊勒里宫的花园,每个人都在计数:……18、19、20、21、22、23、24……整个巴黎爆出了热烈的欢呼掌声,马车如潮般地涌向杜伊勒里宫。
  欧仁亲王以及维尔茨堡大公爵在作为官方见证人目睹了孩子降生之后,回到了大厅,在那里,首相康巴塞雷斯给孩子起名为拿破仑·弗兰科伊斯·约瑟夫·夏尔。弗兰科伊斯是玛丽·路易丝的父亲、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的名字,约瑟夫是兄长约瑟夫以及教父维尔茨堡大公爵的名字,夏尔当然是拿破仑父亲的名字。在经历了15年痛苦与无望的等待之后,拿破仑的合法继承人终于诞生了。
  这个拿破仑企盼良久的儿子将接受正统的宫廷教育。孟德斯鸠夫人将负责这一切,另外还有数名宫廷命妇协助。孩子永远不会一个人独处,周围永远都有侍卫。同时,帝国信使们将把帝国王位继承人降生以及玛丽·路易丝皇后本人平安无事的消息昭告天下,令普天同庆。信使也把消息带给了在纳瓦尔城堡的约瑟芬——“他有我的胸膛、我的嘴唇、我的眼睛,”拿破仑告诉她,“我坚信他将完成他的使命。”信使们又到了柏林、维也纳、圣彼得堡,将消息带给拿破仑帝国的每一位驻军军官、市长等。巴黎各大教堂的钟声齐鸣。孟德斯鸠夫人抱着这个婴儿,在军队官员的保护下进入专为小孩准备的房间。拿破仑精神恍惚地接见着每个人,同时赏赐着每个人:首先,将价值500,000法郎的珍珠赐予他深爱的妻子,并赏赐劳苦功高的迪布瓦等人数十万法郎;另外,以皇后的名义,将250,000法郎捐助给了巴黎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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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警钟长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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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此次的庆祝活动不同于前拿破仑自己的加冕庆典。这一次他没有大赦天下,此外,宣布喜讯后也没有出现欢呼的人潮。因为连年战争使人口数量锐减,成千上万男儿葬身异域。拿破仑自己当然可以为儿子的诞生感到高兴,但成千上万普通法国人的儿子都成了横死沙场的冤魂。拿破仑当然接到了来自被占欧洲国家各王室成员的庆贺信,但没有法国人民的贺函。大街小巷和戏院里甚至都听不到愉悦的歌声。官方代表都露了面,各国大使们纷纷到场;但十分奇怪的是,来自巴黎的军界代表,甚至皇家近卫军的代表却被拒之门外。拿破仑家族也有一点儿小小的问题:拿破仑任命妹妹卡罗琳为孩子的教母之一,要求她出席孩子的洗礼。一脸不悦的卡罗琳拒绝出席洗礼仪式,自从她的“眼中钉”玛丽·路易丝来到法国之后,她就一直闷不做声;在得知玛丽新后怀孕的消息后,更是对其嫉恨不已。孩子的诞生让卡罗琳大发脾气,因为缪拉现在不再是拿破仑的继承人了。然而,拿破仑再三邀请她参加巴黎的庆典,最后拿破仑对她失去了耐心,剥夺了她的教母之名。
  法国将要发生什么?拿破仑将会怎样?每个人都注意到他自1809年底令他筋疲力尽的瓦格拉姆战役之后的转变。他发了福,他同社会隔离了,最奇怪的是他反复拖延结束西班牙战争的时间,那里还有他的28万将士。拿破仑对战争厌倦了吗?但就在拿破仑为了自己的继承人的降生而大声宣告“现在我的统治达到了鼎盛时期”时,行进中的士兵的军靴所发出的隆隆声以及战鼓声已隐约可闻了?新的战争将无穷无尽,相形之下,伊比利亚半岛的战争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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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圣赫勒拿岛囚徒:借其炉边一席之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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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1年夏,拿破仑的行为再一次发生了巨变:他摆脱了最近的懒散,并且将他自从当年和玛丽·路易丝结婚开始一直延续到他的儿子出世为止的昏昏然的状态一扫而光,就好像蝉将壳蜕在了榆树干上一样。他会突然出现新的举动、新的紧迫感,同大臣和国会的讨论也变得尖刻异常,更要命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新命令蜂拥至陆军大臣克拉克的面前——沉睡的天才终于又再度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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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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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810年10月和1812年2月分别入侵并吞并了汉堡、不莱梅、卢贝克和奥尔登堡公国以后,拿破仑立即面临同俄国以及其他被占欧洲各国之间的最后死战。随着法国对英国——确切地说是对外部世界——实行全面的贸易禁令,沙皇亚历山大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尽管十分同情亚历山大,但巴伐利亚、普鲁士和奥地利在1812年拒绝加盟俄国公开反对法国占领军,因为这些国家还有后顾之忧,担心法国此后更加疯狂的报复。
  沙皇亚历山大最终决定向法国报复,于1810年10月31日颁布了调高法国货物特别是贵重物品进口税的敕令,并再次向英国开放俄国港口。“这难道就是俄国所谓的同盟关系以及我们两国之间的和平关系吗?”拿破仑这样问香巴尼。接着身在巴黎视察的拿破仑命令达武元帅立即回到德意志,俄国大使就此立即向圣彼得堡报告道:“达武元帅的突然离去已给这里带来了紧张的空气,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被看成是战争的信号。现在至少已有200门大炮越过莱茵河运抵韦塞尔。”
  虽然亚历山大对法国驻俄大使科兰古表示,他对法国并无敌意,并再次郑重声明了他对拿破仑的敬爱,实际上他随时准备和法国决裂。至于拿破仑,却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阁下于10月31日下达的沙皇敕令不论从内容或形式都很明显地将矛头指向了法国。”拿破仑在1811年2月28日致圣彼得堡的信中直言不讳道,“……因此,就欧洲和英国而言,我们之间的同盟已荡然无存。”对于已经是法国领土的波兰,拿破仑这样警告道:“我有权宣布,无人能出面干涉我对于易北河(俄国)所采取的一切行为。”甚至当拿破仑接到俄国正沿着德维纳河修筑新的防御工事时,他的强硬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当得知这一新的事实以及阁下打算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与英国达成协议时,我感到十分吃惊。在我看来,这已经点燃了我们两国之间的战火。阁下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盟约,撕毁了我们之间签署的提尔西特和约,这种做法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数月之内即将爆发的战争。
  尽管亚历山大仍继续向法国大使科兰古表示对法国友好,但这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沙皇秘密地告诉处于法国严酷统治下的其他欧洲各国:“我对拿破仑总是干涉我们的内政感到厌倦了。我现在拥有20万正规军和30万名国民军,我们可以对抗拿破仑;至于结果,到时就会知道了。”
  “传令下去:这个行动(增加枪炮生产)必须极为秘密地进行,不得泄露半点儿风声。”1811年2月18日,拿破仑通知陆军大臣克拉克,要求克拉克做好对俄国作战的战斗准备,并于5月前将所需枪炮准备就绪。“枪炮在接到通知24小时内运出”的通令下达给位于美因兹的军械库。“现在已经不必怀疑,”1811年3月22日,科姆特·查尔斯·德·达马斯这样评论道,“拿破仑要对俄国开战了。”“我不会傻到会认为令你们困扰的是奥登堡公国(沙皇最喜欢的妹妹凯瑟琳丈夫的属地),”1811年8月15日,拿破这样警告俄国大臣库拉金王子,“我认为,波兰才是问题之所在吧?你们认为我对波兰有图谋,然而我看是你们想将它据为己有!不行!只要你们的军队驻扎在蒙马特里高地,我绝不割让华沙的一寸土地,哪怕一座村庄甚至是一架风车……难道我会(因为你们的缘故而)放弃我的(大陆)体系吗……对波兰,我将寸土必争!已被法国兼并的国土任何人也别想夺走!”8月16日,拿破仑召开了内阁会议,透露了他向俄国开战的意图。
  “我们正处于极其紧张的形势下,”1811年11月10日,沙皇亚历山大在给他的妹妹凯瑟琳的信中这样写道。“局势已如在弦之箭,非常危急,现在战争已一触即发。”一个月以后,他得出了结论:“看来血染沙场在所难免。”“你知道我现在拥有80万军队,而且每年都要另外征召25万新兵。”拿破仑在巴黎警告库拉金王子。而亚历山大的答复是:“只要有一名法军跨过奥德河(易北河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之下了),我相信我有权认为这就是对我的宣战——老天将决定战争的结局。”
  1812年6月24日,亚历山大参加了在本尼格森将军的城堡举行的舞会,其间一名特别信使前来禀告沙皇:法军已经渡过了俄国边境的涅曼河。尽管俄国的神圣领土遭到法国军队的入侵,亚历山大还是决定尽最后的努力挽救和平,他给拿破仑写信:
  Monsieurmonfrere(尊敬的陛下),我昨天才知道,尽管我一直以信守陛下和我之间的约定来表示我对陛下的忠诚,但您的军队仍然越过了俄国边境;如果陛下您不希望由于误解而令人民血肉横飞的话,如果您同意从俄国的领土撤军的话,我将忽略此事。因此,希望我们之间还有和解的可能……人类是否将经历一次重大的战争灾难就全系于陛下一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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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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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的兵力是你的3倍有余,”毫不退让的拿破仑从他位于立陶宛的新总部给沙皇亚历山大回信,“这次,整个欧洲是我的后盾,阁下怎么还能奢望用什么可以阻止我呢?”
  准备打仗的命令已下达到拿破仑家族和帝国指挥官的手中。热罗姆被任命为帝国第八威斯特伐利亚军团的总指挥,被放逐到奥地利写诗的路易将不参加这次战争,约瑟夫明确告诉朱莉和拿破仑他愿意把守西班牙要塞。当然,已经在有英国大炮保护的英国庄园里舒适地安顿下来的吕西安也不会参战。暂时统领意大利王国的欧仁·德·博阿尔内亲王于1812年4月30日接到贝尔蒂埃的急令,命令他率意大利军队参战,并统领波兰的新编第四军团。“看到你再次走上战场令我十分难过,但我希望上帝会保佑仁慈温良的母亲的优秀儿子。”约瑟芬写道——她的这番话得到全欧洲成千上万母亲的由衷共鸣。
  至于波拿巴家族的最后一员、拿破仑的妹夫、那不勒斯国王乔其姆·缪拉的问题就棘手多了。夫妻长期不和,尤其是卡罗琳公开与冯·梅特涅亲王私通后,已经分居的缪拉和卡罗琳现在考虑公众形象问题,已决定重修旧好。缪拉需要卡罗琳向拿破仑说情。拿破仑公开威胁说要吞并那不勒斯,他曾威胁过西班牙国王约瑟夫,并且已经吞并了荷兰。1811年6月14日,当缪拉开除了由拿破仑亲自任命的驻那不勒斯的法国高级官员,并颁布法令要求所有在他的新王国内供职的法国军人及官员必须放弃法国公民身份、而成为在他新政策统治下的那不勒斯公民时,局势更加恶化了。拿破仑终于对缪拉忍无可忍了。拿破仑立刻将被缪拉无理开除的大部分重要官员官复原职,并给了缪拉不逊于当面一耳光的奇耻大辱:用巴黎的最高法取代了缪拉的新法。拿破仑提醒缪拉国王:
  那不勒斯王国是由西西里和那不勒斯组成的,是我们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统治那里的任何一位亲王理所当然都是法国公民……那位十分特殊的亲王(缪拉)登上王位和保住王位全靠我们的人民(拿破仑的法国军队);因此我们已有法令并再次颁布法令:法令第一条,所有那不勒斯公民理所当然是法国公民;法令第二条,1811年6月14日由缪拉国王颁布的法令无效。
  傲慢的缪拉做得过分了,因而关于他有可能被拿破仑撵下王位的谣言传遍了巴黎和那不勒斯,谣言的起因是拿破仑宣布解散那不勒斯军队,取而代之以法国观察军。
  缪拉转而向卡罗琳求救,卡罗琳极不情愿地离开梅特涅的床,长途跋涉至杜伊勒里宫,代表缪拉向拿破仑说情,她并不打算因此而失去她的王国。拿破仑极其勉强地做了让步,但条件是缪拉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拿破仑本人道歉,要向拿破仑俯首称臣,并愿意参加即将开始的对俄战争。缪拉屈从了,如同苏尔特在西班牙想当葡萄牙国王时的表现一样,摆出一副无辜的可怜相。缪拉无耻地回复道:
  事实上,我所有的想法与努力都只为了惟一的一个目标,那就是永远不违背您的旨意,相反,全心全意随侍您的左右……可是陛下却羞辱了他的妹夫,撤销了他指挥官的头衔,当着全法国国民的面儿辱骂他是反法者,这怎么能不让我一想起来就全身发抖呢?……作为一个至死都是您忠实朋友的人,我无须多言了,我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失望。
  现在,缪拉可以好好表现了,拿破仑已让他加入对俄作战了,1812年5月12日,缪拉作为帝国第四骑兵团的总指挥率部出征了,而卡罗琳终于又可以回到梅特涅那香喷喷、柔软舒适的羽绒床上了。
  1811年5月,拿破仑从圣彼得堡召回了驻俄大使兼宫廷侍从科兰古。科兰古是个傻瓜,他说自己受到了他一直奉承的亚历山大的蒙蔽,他轻信了沙皇对法国具有和平意向的谎言。于是,深感不安的科兰古申请调离法国驻圣彼得堡大使一职。表面的理由是俄国恶劣的气候令其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一套说辞,事实则是,他身处沙皇对于法国新近的吞并举动的愤怒和拿破仑对于沙皇破坏大陆体系再次对英国开放波罗的海地区的愤怒之间左右为难、苦不堪言。从来就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辞职的拿破仑驳回了科兰古的请求,而且还立即“召见”了他。
  于是,在6月5日回到巴黎后,科兰古被召进圣克鲁宫,接受由于他没有很好地代表法国在俄国的既定利益同时也使两大帝国关系恶化的过失所给的降级处分。科兰古在拿破仑面前徒劳地辩解:“处于这种情况下,我现在惟一可做的就是向陛下您求情了,请您谅解我的处境。我既不是在表示赞成也不是在表示批评,我只是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如实向陛下陈述而已。对我的一切批评是否有根有据,全凭陛下圣裁。”但是,拿破仑却大声呵斥他。科兰古于是评论道:“对于一个从不承认自己错误、处事不公正的国家元首,我拒绝接受他个人对我的任何抱怨。”这是自塔列朗以来鲜有人敢于启齿的话。“皇帝陛下对我的态度比以往更厉害。”虽然科兰古和拿破仑常常发生顶撞,拿破仑仍没有让科兰古辞职。拿破仑在内心深处暗自尊敬敢于坚持立场并不受他威吓的人,科兰古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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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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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1年夏,拿破仑的行为再一次发生了巨变:他摆脱了最近的懒散,并且将他自从当年和玛丽·路易丝结婚开始一直延续到他的儿子出世为止的昏昏然的状态一扫而光,就好像蝉将壳蜕在了榆树干上一样。他会突然出现新的举动、新的紧迫感,同大臣和国会的讨论也变得尖刻异常,更要命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新命令蜂拥至陆军大臣克拉克的面前——沉睡的天才终于又再度醒来。
  拿破仑是永不安定的,他看上去有点狂躁不安。天堂般的令人精神倦怠的闲散生活和初为人父的喜悦已经结束了。拿破仑随时都在准备着下一步的行动。路易丝皇后抓不住拿破仑这个怪人的心,就连他的大臣们,数不胜数的侍从,以及不得不随时待命、以备在他不按计划随时出巡时护卫他安全的帝国卫队指挥官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7月10日,拿破仑从圣克鲁宫到了特里农宫,然而又返回圣克鲁宫。8月6日,他又突然宣布他将启程去朗布依埃,而14日又火速返回杜伊勒里宫,接着再到圣克鲁宫,然后又回到特里农。就在他即刻启程到达贡比涅宫后,9月,他又突然去了布伦。拿破仑所到之处的一切食物供应及宫廷服役、侍从等必须在他驾临之前准备就绪,因为一旦拿破仑到达一处后发现食宿准备稍有疏漏,便会大发脾气。
  在布伦视察完众多战壕及防御工程后,拿破仑立刻下令北上,并于凌晨3点钟到达奥斯坦德。在那儿他坐船沿线视察佛拉新海岸,接着在米德伯格下船,随后又去了其他一些地方,并乘船视察了法国海军造船场防御工程,而后于9月30日凌晨一点同大感糊涂的玛丽·路易丝在安特卫普见面。在接下来的数月里,拿破仑旋风般地视察了阿姆斯特丹等一系列军事重地,于11月11日回到了圣克鲁宫。除了拿破仑在准备入侵英国期间之外,人们还很少见他如此狂热。很明显的是,战争的序幕将再次拉开了。
  拿破仑为新战争而进行的热火朝天的准备工作并不能掩饰法国的国内危机。富歇由于呼吁和平已被放逐到法国边境,塔列朗也因同样的原因被拒之于杜伊勒里宫的大门之外。当然,前驻俄国大使科兰古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1811年回到巴黎后,科兰古尽管仍然是宫廷侍从武官,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排斥在政府主要的日常事务之外,毫无用武之地了。事实上,1812年春他只被杜伊勒里宫召见过两次,讨论同俄国的这场战争将可能出现的种种不利因素,而对这场战争科兰古还是持反对意见。他直截了当地指出:即使拿破仑打垮俄国可以给英国致命一击,这场战争对于全世界来说也将会是场灾难。“我不得不如实向您禀告:欧洲及法国国内有人认为您同波兰及俄国的战争仅仅是个借口,是您今后进一步扩张的前奏而已。”拿破仑终于恼羞成怒了:“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想不想要我就目前的局势以及我们的未来实言相告?”1809年在西班牙,当时的一位大臣向马尔蒙元帅这样透露过:“皇帝陛下疯了,我们所有的人都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一切都将以我们的大难临头而告终。”而1812年法国同俄国的战争应验了这句话,法国将为此付出双倍的惨痛代价。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拿破仑于1812年春天出发去波兰之前又再次召见了科兰古。
  我告诫他:如此冒险、如此孤注一掷而不充分利用其政府的强大影响力谋求和平道路,必将继续遭受他人责骂。我告诫他:拿法国年轻一代的生命去冒险会对法国人民造成何种影响……我向他列举了由于西班牙战争的大量人员伤亡已经引起了诸多谴责,而在西班牙战役胜利结束前又迫不及待地同俄国开战是何等危险……我也提醒他:他的军队在波兰的上次战役(艾劳和弗里兰德)中由于军需品匮乏以及对战斗环境的不适应遭受到多么大的损失……况且,这还是理智与理性的问题。陛下已被错误的军事议题领入歧途了。他对真理已经充耳不闻反而深信幻想之事。他相信他正在迈向自己宏大的政治目标,我相信他错了。
  对于这种坦诚的忠言感到逆耳,拿破仑以科兰古之语调还制科兰古道:“我已完全俄国化了,你说的这些事已大大超越了我肤浅的认知,你告诉我的结论是这场战争实际上是俄国的沙皇挑起的,不是他……”拿破仑命令科兰古随同他一起出征俄国,去进行可怜的科兰古刚刚力阻且勇敢反对的战争,以此对他们的争论画上了一个带讽刺意味的句号。
  为了即将来临的战事,拿破仑于1812年5月9日离开了巴黎,这一举动令所有了解他的人感到大为震惊。在他的战争生涯中,这是他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讨伐某国而离开都城:壮观华丽的皇室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皇后玛丽·路易丝站在他的旁边,随后是帝国的主要官员,当然其中也包括忠心耿耿的迪洛克将军、秘书梅内瓦尔和可怜的科兰古。帝国马车的前后都有着服饰华丽而威仪的皇家卫队护送。这是一个过于自信的人,拿破仑将向全世界说明这一点。他在此之前曾在德累斯顿召开过帝国会议,召集了所有的王侯以及其帝国所辖范围内其他王国的君主们,向他们和盘托出了迄今为止最具野心的战役计划。拿破仑在外交上已经签订了一系列的防御条约和派兵的承诺,包括1812年2月24日与普鲁士国王的防御条约和1812年3月14日与他的岳父奥地利国王的条约。不幸的是,拿破仑让瑞典从他的指缝里溜了出去,投进了圣彼得堡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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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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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大军于5月16日开到了萨克森首府德累斯顿,萨克森国王和王后亲自为拿破仑和玛丽·路易丝皇后开道,将他们领进自己的城堡。对拿破仑无比憎恶的普鲁士国王,也不得不赔笑和巴伐利亚、符腾堡和威斯特伐利亚国王及王后一起前来欢迎拿破仑的到来。玛丽·路易丝的父母、奥地利的国王和王后则在两天前就专程赶来迎候。夜夜钟鼓齐鸣,白天各国的军事指挥官则为了征战计划关着门进行着冗长乏味的交谈。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对此并不以为然,只是送给拿破仑一封信,称:“(我亚历山大)不会首先拔剑。我不想在欧洲人的眼里成为这场流血战争的发起者。至今你已经威胁我18个月了。法国军队……驻扎在俄国的边境线上,而我却仍然在我自己的首都,积极准备抵抗。”
  和此后7个月内将再也见不到的皇后玛丽·路易丝告别后,拿破仑于5月29日从德累斯顿出发;华丽的车队变成了大炮、辎重和百万大军,于6月7日抵达格但斯克。拿破仑对那个地区最大的法国兵站进行了视察。
  格但斯克不仅是个中转站。在那里拿破仑终于见到了他的妹夫、那不勒斯的国王缪拉。出于对缪拉企图独立的行径耿耿于怀,拿破仑拒绝让这位国王参加德累斯顿的国际军事会议,而是命令够机灵的缪拉前去切断格但斯克和波罗的海的通道。
  根据目击者科兰古的报告,皇帝和那不勒斯国王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止是“冷淡”而已。拿破仑抱怨缪拉不再将自己视为法国人,并完全忘记了他之所以有今天靠的是谁。“‘当他见到我时,他是我的人,’拿破仑这样说道,‘但一旦我离开了他,他的行径完全没有准性。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在公开的场合,皇帝对国王的态度还可以;但一旦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拿破仑便长篇大论地教训他。”
  缪拉每遇见熟人就抱怨道:事实上他只是拿破仑手下的一个小小的总督,而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国王,他是拿破仑用以传达自己旨意的工具,是个傀儡。“他想当意大利国王,”拿破仑利用缪拉自己说过的话反唇相讥道,“正是那个梦使他决定不当波兰国王的!”接着,拿破仑借着攻击他的兄弟们来发泄他的愤怒:“热罗姆只对珠宝、女人、宴会感兴趣。我的兄弟中没有一个是支持我的。没有我,他们会把他们那些微薄的家产败光的……我的兄弟们的心中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是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但是,我至少会为他们做一个表率。”
  在激起缪拉的愤怒以后,拿破仑视察了该要塞以及相关的战备仓库的情况,就于6月10日从格但斯克出发,由缪拉率领着他的骑兵团同行,继续经由马林堡至柯尼斯堡。在那儿,他花费了4天的时间加固该据点,并且“在6月23日下令沿涅曼河扎营”。
  那天早上,一个头戴波兰士兵帽、身穿士兵外套的人沿着涅曼河河岸骑马奔驰,不停地测量斜坡坡度及水位;接着又举起望远镜观察对岸俄国的前沿阵地——他几乎看不到任何动静,连一个敌军的人影也没有看到。这个人是拿破仑,随侍一旁的是哈克索将军,是他的工程师。他们的目的是要找到架设浮桥的最佳位置。时间是最关键的,令所有人惊奇的是,拿破仑仅在数小时前还在位于亚历克索塔村的达武元帅的第一军团处——他不得不抓紧时间。但是,在回来的途中穿过一块麦地时,“一向骑术不佳”的拿破仑被自己的坐骑重重地摔倒在地,被摔得头晕眼花。拿破仑回来后向科兰古抱怨这是不祥之兆,这话很快就在军中传开,上次拿破仑从马背摔下是在瓦格拉姆战役时。“最好不要渡过涅曼河,”同样颇为迷信的贝尔蒂埃这样说,“这次落马是个坏征兆。”其他对此半信半疑的高级将领们也不约而同地随声附和。此外,艾克缪尔亲王达武和其他一些主要军官都对法军目前极度缺乏俄军情报而怨声载道。
  拿破仑对此充耳不闻。次日,法军在涅曼河上成功地架设浮桥,拿破仑亲自同莫朗将军率领的先锋小分队一同率先渡河,他命令“全军加快行军步伐”,从而大大拉开了他与那本已十分落后的军需供应部队的距离,毫不顾及贝尔蒂埃对“坏征兆”的警告。拿破仑认为那只是危言耸听而已。
  经由科夫诺继续前进后,拿破仑于28日到达已空无一物的俄国主要要塞维尔纳和立陶宛。拿破仑扑了空很生气,感到自己又被俄国人耍了。俄国人仍然拒绝应战,他们毫不理睬拿破仑的急速进军,他们一直在回避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科兰古是这样解释的:沙皇统治的俄国疆域辽阔,很容易四处躲避、打游击战,从而能轻易地削弱拿破仑本就薄弱的环节——军备供应和联络通道,最后将法军孤立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这位睿智的军人的估计仅在法国军队越过俄国边境的第4天就应验了:“如此缺乏军需供给的快速进军使法军摧毁了沿途的居民设施,将他们的资源抢掠一空。”法军没有能够免于拿破仑过急地进攻以及缺乏周详考虑的计划之害。“先头部队大吃大喝,耗尽了所有的军粮。”科兰古回忆道,“使得后续部队连最基本的粮草都没有,只有等着饿死……饥饿加上俄国寒冷异常的雨夜,致使我军损失了10,000马匹,连一些青年近卫军战士也没有能够熬过最初的几晚。”这才刚刚开始而已,法国军队目前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开端,但拿破仑却仍然执迷不悟,如同他一贯表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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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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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是个该下地狱的鬼地方!”拿破仑对当地居民表现出来的敌意十分反感。在维尔纳,“所有的人都称颂亚历山大皇帝”,而不是这群来自法国的“解放者”。在维尔纳仅待了4天,连拿破仑司令部里的官员也没有吃的了,部队不得不继续前进。
  正当拿破仑为俄军没有在维尔纳与他决战而焦虑万分时,沙皇的侍从武官巴拉索夫来到了维尔纳,他带给拿破仑一封沙皇的亲笔信。亚历山大在信中责问法军为何在和平时期侵入俄国,他还建议说,如果拿破仑愿意将军队撤到涅曼河对岸,两国可以捐弃前嫌,交换意见,解决过去悬而未决的问题。拿破仑的自信心再次被这封信激发起来了。他激动地说:“骄横跋扈的亚历山大想要求和了!他害怕了!我军神速进军已经使俄国人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啦!不要一个月,俄国人便会跪倒在我脚下投降了。”渡过涅曼河后,拿破仑自信地宣布:“那么,现在波兰是我的了!”这一切竟未费一颗子弹就成了现实。
  其实,求和只是亚历山大玩弄的缓兵之计,拿破仑却没有觉察这一点。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亚历山大居然敢嘲笑我!难道他认为我到维尔纳来只是为了讨论商业问题吗?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一劳永逸地毁掉这个野蛮的北方巨人。我的剑已出鞘,他们必须滚回他们冰天雪地的老家去。这样在至少1/4个世纪里,他们将再也无法干涉文明欧洲的事务了。”拿破仑始终没有觉察沙皇出乎预料地从边境撤离、包括从主要军事要塞维尔纳撤退是诱敌深入。沙皇挫败了拿破仑打算在俄国再打一场速战速决的奥斯特里茨式战役的计划。这情形有可能使拿破仑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局之中。
  拿破仑声势浩大的军队继续深入敌境,数十万大军在行进。这简直令人难人置信,令人神魂颠倒,令人望而生畏,也令人胆战心惊。这支高卢军队前进的脚步声令全欧洲都为之颤抖,如同8世纪欧洲被阿拉伯人以及柏柏尔人入侵以及在此之前被阿提拉人和匈奴人入侵时所感受到的一样令人惊惧万分。这支庞大的欧洲大军再一次陷入战事,只因为拿破仑·波拿巴拒绝和平,因为他对战争的迷恋与狂热已非理性所能控制,是他挑起了战争。拿破仑疯狂地想要征服更多土地。他握紧了拳头,强迫英国人、俄国人、他的大臣们将军们以及他在欧洲所辖领土内的人民立刻听从他的指令,甚至狂妄地胁迫全欧洲都这么做——这简直就是病态的执拗与任性。拿破仑此次出征包括了7个工兵营、22个军需营、携带了上千个面包烤炉、上千副马鞍,甚至带上了上千名铁匠。此外,拿破仑仍有约275,000兵力的军队留守法国及意大利等地。
  法军继续向波兰东部挺进。265个步兵营、291个外国雇佣兵营、219个法国骑兵中队、261个外国骑兵中队,总计513,500名步兵和炮兵、98,400名骑兵,总共有611,900士兵;这还不包括25,000以上的军官、侍从、营妓及其他随行人员。拿破仑也没有忘记带上他军队的主心骨:130门大口径攻城炮、1,242门各种口径的野炮、超过6,000辆四轮运货马车装运每日食物供给,总计32,700辆各种用途的四轮运货马车、两轮马车,以及弹药车。这支规模庞大得令人咋舌的队伍在连接华沙和波罗的海的主要通道上缓缓前进,有近183,911匹拉车马。而这些货车仍然不够用,法国军队渡过莱茵河进入德意志境内沿途没收充公更多的马车,并在沿途德意志各村庄中另外强征了150,000匹马……据称共计333,911匹马!法国军队连同被迫加入他们的同盟国军队,如蜗牛般行进在各大干道上,形成了欧洲历史上最严重的交通堵塞——这是前所未见的奇观。
  这支由欧洲各国军队组成的庞大部队按3个级别进行指挥。第一部分有45万名士兵,由拿破仑本人亲自总领,其中又分成3个军:第一军约25万人,包括缪拉的两支骑兵团、帝国卫队以及达武的3个步兵团(达武是拿破仑最得意的野战军统领),乌迪诺的二军团和内伊规模较小的第三军团由拿破仑亲自指挥。乌迪诺和内伊是无法和拿破仑深深怀念的拉纳元帅相提并论的,他们也不能和被拿破仑留在西班牙战场的马塞纳以及苏尔特相比。帝国卫队中的青年近卫军现在由莫蒂埃率领,老年近卫军则由勒费弗指挥,骑兵卫队同以往一样仍由贝西埃尔率领。
  另外,拿破仑还建了两个附属部队以作为第一阵容的补充:其中一个部队包括70,000名威斯特伐利亚人、萨克森人、波兰雇佣兵,由热罗姆(暂时)指挥,这支队伍也称第八军团;而另一支队伍(第四军团),则由有名无实的欧仁统领,包括80,000名意大利人以及巴伐利亚人。除了这两支队伍,另外还有两支半机动队伍:由麦克唐纳统领的可靠的第十军团沿波罗的海策应拿破仑的左翼,由冯·施瓦岑贝格统领的奥地利军团则策应法军的右翼或南翼。此外还有波尼亚托夫斯基的波兰第五军团、圣西尔的巴伐利亚第六军团以及瑞纪尔的萨克森第七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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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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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的第二阵容是名副其实的庞大后备军,约有165,000人,包括维克多元帅的混合军团(约33,000人)以作为第一阵容3支主要部队的后备替补。法国大军的第三个组成部分包括60,000人的预备军团,由奥热罗元帅统领的第十一军团包括在格但斯克以及维斯杜拉河的驻军。拿破仑统领的主要军队以及第二阵容包括了302,000名法国人,有190,000人是由瑞士人、德意志人、奥地利人、普鲁士人组成,波兰人及立陶宛人占约90,000名,而另外的32,000名则由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等组成。
  俄国方面并不是没有进行兵力部署。在1812年5月同土耳其签订了布加勒斯特和平条约后,其军队不断扩大,派遣了上万人的队伍参加北方战役,而俄国同英国之间的同盟协议更是在拿破仑率军渡过涅曼河时就已起草,并将于7月最后签署生效。当然,瑞典也成了俄国的外交及军事伙伴。由于奥斯特里茨战役失败的羞辱,沙皇亚历山大或多或少需要重新组织壮大他的军队,设立了遍布全俄境内的36个新兵招募及训练中心。俄国的骑兵特别是强大的哥萨克骑兵是可以称雄全欧洲的。沙皇现在更加注重炮兵建设,包括44排18磅榴弹炮及12磅火炮。然而,俄国军队的总人数仅有409,000,其中的211,000人为第一阵容,仅有45,000人的后援力量。另外还有153,000人的队伍分散于各要塞,而要塞之间相距甚远。拿破仑在兵力上占有优势,其第一阵容的人数就2倍于俄国。俄军的一个主要的弱点就在于各自为政、互不联系、缺乏训练、指挥官不谙军事,其彼此之间的互相猜疑和缺乏忠诚则加剧了这一劣势。51岁的利沃尼亚将军巴龙·巴克莱·德·托利,曾一直是俄主要兵力第一军的指挥官,直至8月才被67岁的“独眼龙”俄国亲王库图佐夫取代。高傲的汉诺威将军本尼格森曾在艾劳以及弗里兰德与拿破仑交战,尽管目前不得圣彼得堡的宠信,迟早会被其召见,普鲁士将军富尔负责参与了1812年俄国作战计划的制订,沙皇的王牌还包括由最有能耐的基恩·马帝夫·伊万诺维奇·普拉托夫统领的令人生畏的哥萨克骑兵团。其他即将出战的将军还包括了巴格拉吉昂、威特根斯顿、米诺拉多维奇以及奥斯特曼。
  “我们行动的全部目标是集中400,000人的兵力攻其一点。”拿破仑向达武指示道。对于前进路线,拿破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因为尽是些浓密的森林、无数支流交错的河流、无边无际的沼泽洼地,包括从普里皮亚特河流域沼泽到华沙以东绵延200英里长的广阔地区——这里几乎没有道路可言。3大主力兵团的进攻路线包括涅曼河极北处的科夫诺、涅曼河偏南约100英里处的格罗德诺,最后是华沙以东的布列斯克-立托夫斯克。
  科夫诺通向维尔纳——沙皇在此处屯集了主要兵力,接着通往维切布斯克、斯摩棱斯克、博罗迪诺,最后至莫斯科。格罗德诺向南经过明斯克然后与维切布斯克大道交汇。从布列斯克-立托夫斯克,拿破仑可以经过普里皮亚特沼泽的南部到达乌克兰的基辅,然后由此继续向南挺进,最后踏上通往莫斯科的道路。沙俄的元帅及将军们的估计是这样的。由于到达俄国本地需要经过极其艰辛的长途跋涉,拿破仑会选择最短、最直接的道路,经由科夫诺以及维尔纳前进。因此俄国方面可由尼克利将军率领俄军主力约27,000人埋伏于此。而剩余的军队则可以分散在从北方的罗塞腾特直到南方的格罗德诺绵延250英里的广袤地区。这部分军队包括了几支常规部队,有阿奇杜克·康斯坦丁的帝国卫队和3支骑兵团。华沙的南部和东北驻扎了由巴格拉吉昂将军率领的第二军团,约有48,000人。由于巴格拉吉昂是个不好亲近的人,他也容不下巴克莱,将两人率领的军队分开部署是个不坏的主意。而另一支队伍则是由托马索夫将军率领的第二军团,约43,000人,驻扎在普里皮亚特沼泽以南卢茨克附近。
  于6月24日渡过涅曼河以后,麦克唐纳率领的第十军团自北加入了拿破仑队伍。南方则是达武的第一军团、乌迪诺的第二军团,而内伊的第三先遣队则同圣西尔的第六军团以及其南面的由欧仁亲王率领的第四军团一道经过了科夫诺。同往常一样,缪拉的骑兵队在前方开路,现在已行至科夫诺以东,并于28日第一个到达维尔纳。
  如果说拿破仑本来的设想是将巴格拉吉昂的第二军团吸引到维斯杜拉,追上已经向北挺进的热罗姆和欧仁军团,从而使他可以实施三面包围夹击巴克莱率领的俄军主力,结果他的计划落空了,沙皇军队的统帅在法军到达之前就已撤退——俄国3大地理要素中的两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彻底破坏了拿破仑的全盘计划,那就是时间和距离。
  士兵到指定地点需要花费时间,已经长途跋涉数百英里而疲惫不堪的士兵为了按预定计划到达指定地点仍在拼命赶路。欧仁和热罗姆率领的军队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到达各自的指定地点。而两地点的间隔到底有多长,关于这一点,即便是最好的地图上也没有标注出来。对异国战场情况不了解,使法军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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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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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此广袤的土地上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在这种情况下深入俄国腹地简直是愚蠢之至。这简直就是埃及远征的翻版,看起来拿破仑仍未吸取先前战败的教训。发动大规模战役,拿破仑需要很好的道路,更别说充足的食物、饮水、弹药供应了。目前看来,这些必备条件没有一项是拿破仑大军具备了的。相反,拿破仑命令他的两个军团共用一条主干道。他以前曾经到过这儿,应该对此非常了解才对。结果,两个军团都未能按照拿破仑的计划到达各自的指定地,延误不说,有的甚至还迷失了方向。俄国3大地理因素之三就是恶劣的气候,这令目前已混乱不堪的局面更加雪上加霜。首先,士兵纷纷病倒。身处亚热带气候中,成千上万的士兵负重前进,30万匹战马踏起的数英里的沙尘令士兵和牲口都感窒息;刹那间会有一阵倾盆大雨,有时还持续数天,使原本难走的路变得泥泞不堪、坑坑洼洼更加难走;转眼又是艳阳高照,地面变得崎岖不平。3.2万匹战马及马车压过的车辙清晰可见:道路的崎岖不仅妨碍了军火及食物供给的速度,而且使士兵及马匹的脚部严重受损,令大量马车毁坏报废。从法军渡过涅曼河起,沿途堆积的报废的装备阻断了通道,为了整修车辆,上千名工兵夜以继日地加工赶修,但局势仍在继续恶化中。疲惫不堪的步兵部队由于负重过重、饥饿难忍,加之思乡,在未和敌人交战之前士气就已一落千丈,开始丢弃随身背负的食物甚至弹药。拿破仑还不了解人的极限——这一问题也没能引起他的重视,他始终无视军队后勤的重要性。
  最为糟糕的是,拿破仑的“女儿们”——他对自己挚爱的大炮的昵称——所带来的麻烦。就连小型的发射6磅炮弹的大炮也重达2,010磅(连炮身和炮筒),而拿破仑最喜欢的、令人畏惧的可发射12磅炮弹的大炮则每门重达3,440磅——前者在泥泞中需要8匹马拉运,后者则需要12匹马拉运。一旦大炮陷入了齐膝的泥泞中,上百人的队伍及更多的马匹不得不帮助将之从泥泞中拉出。单就损失马匹这一项就已经是个灾难了,大约150,000匹从德意志和波兰村庄抢来的马匹最先开路——它们可以工作数天甚至数星期,但却从没有行至远离自己村庄两三英里以外的地方——很快,由于饲料不足、缺乏休息、特别是不习惯不间断地长途跋涉,这150,000匹马中的绝大部分已经报销了。接着,又因气候不适得了腹泻病——这种牲口中的流行病还起因于法军乱用村庄里盖房的茅草、生玉米和粮食喂饥不择食的牲口,它们吃得过胀——成千上万匹马由于消化不良而暴毙于行军途中。拿破仑考虑极不周详的盲目挺进产生了一系列的恶果:由于天气酷热,马尸发出难闻的恶臭,当路过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幕情景时,不免兔死狐悲,士气变得更加低落。如果这是时逢盛夏法国军队所遭到的梦魇的话,那么严寒的冬季又会给他们带来些什么呢?
  因此,当拿破仑命令他的军队到这里或那里时,绝对不是在一张地图上将某军团从A处调往B处那么简单。就连青年近卫军中那些年轻士兵的士气也十分低落了,全军开小差的达到20%,致使法军兵力锐减,几乎丧失了作战能力。从理论上讲,食物供给车队应该跟上部队的前进速度,但事实上总是会出现迟误现象,士兵们不得不掠夺、洗劫他们所经过的每个村庄。而饮水的缺乏则更甚,疟疾和伤寒在军中流行。贝尔蒂埃是个在受到挫折后就变得残忍易怒、脾气极为火暴的人。在拿破仑于28日到达维尔纳时,在拿破仑的身边,法军的众多将领,包括贝尔蒂埃,都言辞激烈地反对这场战争,认为渡过涅曼河的举动不属自杀也属疯狂行为。而拿破仑对此充耳不闻,拿出了自己一贯独裁的强硬作风,命令部队继续前进!于是,军队在疲惫不堪中又开始艰难地向前跋涉了,而直至眼下,同俄军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仍未开始。
  对于拿破仑而言,首次严重的精神打击不是来自俄国人,而是来自他的弟弟——威斯特伐利亚国王热罗姆。“告诉他,休想再像上次那样像个毫无战斗经验的蠢货一样出丑了。”拿破仑这样告诉贝尔蒂埃。同往常一样,热罗姆仍然没有服从命令,忘了要将他的队伍部署妥当,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按“既定”的作战计划与行军日程办事。事实上,热罗姆一直滞留在格罗德诺直到7月3日,而那时他早就应该在南部袭击巴格拉吉昂的部队并且将他们牢牢黏在那里才对。“告诉他,”拿破仑继续道,“由于他作战无能,已经打乱了我最初的战斗计划,使我错失了战机!”其实,对于热罗姆的无能,拿破仑早就了解。热罗姆十分生气,不过他并没有向拿破仑本人发火,而是同固执的达武元帅大吵特吵——如果达武不能忍受拿破仑的侮辱的话,他也自然更不会忍受骄纵的热罗姆的侮辱。一周后,也就是7月14日,愤怒的热罗姆抛弃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军队,驻扎到了西部条件优越的卡塞尔,留下恼怒的达武一个人收拾他丢下的队伍,直至“不可靠”的朱诺将军接管为止。对于俄国人而言,虽然受到达武的威逼,可是谢天谢地,热罗姆的幼稚举动使巴格拉吉昂的军队得以逃脱法军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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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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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达武继续追击向奥尔沙方向逃窜的巴格拉吉昂的第二军团时,拿破仑已将注意力放在追击巴克莱的第一军团上,结果巴克莱的军团被迫退至防御能力极强、位于德维纳河附近的德里斯和杜纳堡要塞。将缪拉的骑兵团与内伊和乌迪诺步兵团留下以把这些要塞团团包围后,拿破仑将法军的部分主力调至北方以切断巴克莱军同俄国援军以及其后勤的联系,对巴克莱军实行侧翼包围。另外,在南方,圣西尔的第六军团、欧仁的第四军团、第八军团以与达武庞大的第一军团绵延成为一条很长的战线。达武仍打算切断巴格拉吉昂的后路,原先由热罗姆统领的部队从西面追击巴格拉吉昂,7月24日这支部队同达武的部队会合,对巴格拉吉昂的包围再次形成。另一方面,同日,北方的缪拉骑兵团、内伊以及帝国近卫军已将巴克莱追赶至更加偏北的维切布斯克。
  达武终于于7月23日在莫希莱夫追上了巴格拉吉昂并重创俄军数千人;但是剩余俄军顺利逃出并很快同俄主力部队会合。尽管拿破仑期望在波洛茨克咬住巴克莱军,但直到7月27日法军才得以在维切布斯克将难以捉摸的巴克莱团团围住。当拿破仑于28日进入维切布斯克时,他极度失望地发现他攻下的仅仅是另一座空城而已;巴克莱军已借着夜色的掩护又向东撤退了。“皇帝陛下完全陷入了迷惘的沉思之中,甚至没有向他周围对他行礼的人还礼,这是极为罕见的。”科兰古回忆道。
  他为城内居民的逃离以及巴克莱军最终逃至国境而懊悔不已。也许是这一事实使他终于能睁开眼睛清醒地面对最后的结局——我们所进行的这场战争的最初战略计划已经使我们一天天地远离法国。但是,由于对于我们的胜利还抱有一线希望,他抛开了比较切合实际的想法,他内心深处不切实际的“速战速决”的想法又占了上风。
  皇帝陛下一再强调,所谓兵强马壮的俄军事实上只有150,000人……他还说他相信我们大家都在蒙骗他,就连俄国的天气也是如此——他坚持认为这儿的冬天和法国的冬天并无二致,只不过冬季的时间较法国稍长一些而已。他时时处处都是这么责难我们。我再一次劝告皇帝陛下但仍然无效,我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我,他最忠心的奴仆,和盘托出了一切真相,但是我仍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科兰古只有仰天哀叹。可怜的贝尔蒂埃也没有躲过拿破仑恼羞成怒的谩骂。拿破仑“对他提出的坦诚意见报以破口大骂,作为对他长期辛勤工作与一片忠心的回报”。拿破仑责骂贝尔蒂埃的手下无能,“行动从没有预先计划”。拿破仑拒绝信任任何人,甚至对贝尔蒂埃本人也不信任——他下达的任何命令,没有拿破仑本人的印章是行不通的。科兰古这样痛苦地证实道:“皇帝陛下对贝尔蒂埃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他经常责骂贝尔蒂埃,说他一无是处,应该离开军队回他自己在格罗斯比翁的庄园去。”不少法军军官确实不得力,但如果条件许可的话,他们大可责怪拿破仑,责怪他带领他们来到这个国度作战,却连最基本的供给都无法保证。“法军的处境十分可悲,全得靠皇帝本人的意志与独裁来控制大局。”当两军在斯摩棱斯克展开第一次正面交锋之前,法军士气已经十分低落了——人人都怨气冲天,公开反对大陆封锁体系、反对这次战役,甚至对自己的同伴也看不顺眼。这一切似乎正预示着不幸的未来。
  此刻的拿破仑仿佛中了邪,他继续攻击身边的每一个人。当统领热罗姆部队的朱诺将军带着队伍漠然姗姗来迟时,拿破仑立即对他大兴问罪。拿破仑认为俄军得以逃脱罪在朱诺,他应该为此次战役的失利负责。接着又责备朱诺不可靠——为何不阻止俄国和土耳其之间缔结盟约,而使成千上万俄国生力军得以腾出手来和法国人作战?这一切全是他的错。拿破仑也没有放过贝纳多特,他的罪名是帮助俄国人。拿破仑不断地反复批评着每个人,很明显,他的精神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但拿破仑自己却从不承认自己有错。当拿破仑最终向沙皇提出和平建议而沙皇对此仍保持缄默时,拿破仑认为:“亚历山大很清楚他的将军们是多么的无能,为此,他将失去他的国家!”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居然不接受他的和平建议?!拿破仑愤怒地质问道。难道他瞎了吗?科兰古真不知道拿破仑这样下去还能维持多久。
  俄国人成功地从维切布斯克撤离、从而再次避免同法国军队正面交锋一事是使拿破仑发怒的重要原因。下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将在斯摩棱斯克展开,距此约80英里远。施瓦岑贝格的奥地利军团以及雷尼尔的第七团在布列斯克-立托夫斯克附近成功地牵制住了俄军西翼的托马索夫将军的第三军团,迅速地解除了俄军对法军侧翼的威胁,另外,7月18日,乌迪诺率领的第二军团在圣西尔率领的第六军团的配合下,在波罗茨克取得了对维特根斯泰因的暂时性胜利。然而,拿破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乌迪诺在战斗中受伤,暂时无法指挥作战,因而圣西尔因功取得了军队元帅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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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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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7月28日,身在维切布斯克的拿破仑不得不因巴克莱的逃脱以及23日巴格拉吉昂从达武手中溜掉而重新规划对俄作战。然而,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巴克莱和巴格拉吉昂的队伍现在已经和位于东面数英里外的斯摩棱斯克的俄军会合。拿破仑位于德累斯顿的全军军备后方供应地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在格但斯克和俄国的道路上是成千上万匹战马的尸体,本已十分不济的军备供应线不得不延伸到莱茵河。最糟糕的是,由于大量逃兵、疾病蔓延、军需给养奇缺和长期劳顿使法军损失了近100,000人,而巴克莱及巴格拉吉昂的兵力已上升至125,000人——拿破仑原有的兵力优势已消失殆尽。
  在8月6日举行的军事会议上,俄军高级将领们最终决定——现在是停止撤退予以反击的时候了。他们不仅仅有能力反击,而且他们的反击将会非常有力,因为巴克莱在斯摩棱斯克西部沿第聂伯河部署了118,000人和650门大炮。但由于心存嫉妒的巴格拉吉昂拒绝同他的竞争对手巴克莱合作,俄军的计划再一次流产。这使得拿破仑的两个纵队将前沿阵地向前推进了15英里,直逼第聂伯河,拿破仑派遣了另一支队伍保卫斯摩棱斯克至莫斯科之间的公路,打算切断俄军的退路。
  8月13日至14日夜,法国工兵在第聂伯河上另外架起了4座浮桥,黎明时分,大部分法军已顺利渡过第聂伯河。巴克莱军开始躁动,并于数天后退回了西面的斯摩棱斯克,只留下近9,500人的内瓦诺斯基军把守第聂伯河以及通往斯摩棱克的主要通道。
  巴克莱命令拥有20,000人以及72门火炮的拉耶夫斯基将军的军队把守斯摩棱斯克,牵制法军直到巴克莱和巴格拉吉昂可能重新整顿强化各自的队伍并加固好城墙为止。巴格拉吉昂仍然竭力避开巴克莱,驻扎于城西,完全不同巴克莱军接触,拒绝与其合作,只是含糊地告诉巴克莱:芬兰和摩尔多瓦的军队很快就会赶来支援。但援军的速度极慢且路途又远——巴克莱对此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渡过第聂伯河后,拿破仑就将缪拉的骑兵团、内伊军团、帝国近卫军、欧仁亲王的军队派往斯摩棱斯克;另外,达武率领的第一、第五及第三军团在南部形成第二纵队。但是俄方镇守奥莎至罗莎斯纳公路的是内瓦诺斯基将军率领的队伍,那是个兵力强劲的方阵。缪拉显然已经忘记了法军曾在金字塔战役中用方阵给马穆鲁克骑兵团以迎头痛击的经历,竟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内瓦诺斯的方阵——对方岿然不动——内伊不得不出面干涉,阻止缪拉无谓地损耗这无法替代的骑兵团。然而,缪拉与内伊已多年不和,缪拉全然不顾总部的命令,拒绝为内伊的步兵让路——缪拉要让大家看看,他能取胜——结果缪拉骑兵团受到重挫,被迫撤退。由于法国在此并无大炮,因此无法轰击本来用炮火极易击溃的俄国方阵。内瓦诺基将军成功地拖延住了法军的前进步伐,巴克莱因而有时间加固了斯摩棱斯克北部以及自身军队的实力。
  8月16日晨,法军终于到达了斯摩棱斯克巨大而古老的城墙下,第二天战斗打响了,缪拉遭到重创的骑兵团和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军团从西南方攻城;随后是达武的第一军团和内伊的第三军团于北方封锁第聂伯河。而巴克莱的主力仍在第聂伯河北岸一英里处,有强大的炮火掩护。并没有真正打算保卫斯摩棱斯克和巴克莱本人的巴格拉吉昂渡过克罗德尼亚河,向东逃往卢布诺和莫斯科,致使保卫斯摩棱斯克的多克托诺夫将军陷入法军的包围之中,几乎全军覆没。接下来的一整天,多克托诺夫仍然顽强抵抗,阻止法军入城。俄军的伤亡人数超过14,000,但却牵制了法军。令人吃惊的是,拿破仑的攻击显得毫无魄力,这简直让人糊涂了——拿破仑甚至不愿意派遣一支由精兵强将组成的队伍去把守数英里外的空城以切断巴格拉吉昂和巴克莱的联系。多克托诺夫成功地从大火熊熊的城里撤退,最后同北方的巴克莱主力部队会合。8月19日,缪拉的两个骑兵团追踪而去,渡过克罗德尼亚河后也是向卢布诺方向进军;达武与内伊沿着斯摩棱斯克至卢布诺的公路挺进。“一个月后,”拿破仑早些时候已经这样宣布过,“我们将进入莫斯科。6周后将签署和平条约。”但正如科兰古所评论的那样,这番话没有人相信,而这番话最终也未能实现。
  8月24日,在接到了来自西班牙的马尔蒙元帅在萨拉曼卡遭到致命打击的不利战报后,拿破仑仍然下令进攻现已囤积了大批俄军的博罗迪诺,博罗迪诺是法军与莫斯科之间的最后要塞。
  库图佐夫元帅出生于俄国,观察力敏锐,遇事镇定,是个颇具决断力的战将。正如克劳塞维茨说的,虽然“他已不再具有昔日的威风……然而,他了解俄国人,知道如何驾驭他们”。沙皇亚历山大已任命库图佐夫为元帅,其职位高过令人失望的巴克莱。虽然库图佐夫以脾气暴躁闻名,但由于他是俄军统帅中深受士兵及军官拥护的人,且具有不懈的战斗决心和毅力,因而仍被沙皇重用。拿破仑十分了解库图佐夫,也明了巴克莱降级的含义,认为长久以来他一直期待的同沙皇之间的正面交锋终于将在博罗迪诺展开了。“他(库图佐夫)是军事天才、雄心勃勃,而且老奸巨猾。”德·西加这样警告拿破仑,“他是第一个堪称法军对手的人。”这样,法军继续向东沿着通向博罗迪诺的大道进行看起来是无休止的行军,终于于9月5日接近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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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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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出征前法军的总人数为166,000名,另有587门大炮,在到达博罗迪诺后法军总人数已降至131,000名了。拿破仑的士兵由于疾病、思家等不利因素,士气远没有俄军高昂。
  拿破仑的主要将领之间的不和仍持续着,愈演愈烈。拿破仑与缪拉之间公开地彼此互不信任、互不欣赏则更甚:缪拉断然拒绝让内伊军团前去迎击敌人;接着,性急的缪拉和固执的达武在斯摩棱斯克为如何运用缪拉的骑兵团在战略战术产生了分歧,大吵起来。达武虽说个性古怪,却是最明智的军事指挥者,仅次于拿破仑;缪拉在这点上是望尘莫及的,他已经在如何调动及运用自己原本颇为强大的骑兵团上犯了严重的军事错误,致使骑兵团伤亡惨重、人员锐减,在到达博罗迪诺后就只剩下28,000人了。至于贝尔蒂埃,无论是内伊、缪拉还是达武都容不下他,认为贝尔蒂埃作为一军之长只是个运用手中的权力在实施恶意报复的品行恶劣的家伙。
  最后的问题就出在拿破仑自己身上了。他无数次地被劝谏,有时令人吃惊的是连胆怯的贝尔蒂埃也进谏拿破仑:这是个不明智的错误,法军不应该渡过涅曼河,再这样下去,法军将越来越被动,因为他们的补给后勤线拉得过长;只有不到1/3的帝国军队成员是法国人,而其他“同盟军”在这场战争中将失去一切而得不到任何好处。简而言之,如果这是一场一决胜负的比拼——贝尔蒂埃这样提醒拿破仑——那么法军所能依靠的只能是他们自己。另外上万的逃兵、疾病流行等不利因素使法军的战斗力每况愈下,就连身体最强壮的指挥官也开始精神委顿。而这一切不利因素因拿破仑对这场战役求胜心切而更加严重了,原本打算一个月内结束的这场战争已经延续了“两个月”。现在已是9月份了,气温仍很适宜,但夜间温度开始下降,昼夜的温差使军队死亡人数增加——每天早上点名时,花名册上要勾掉许多人的名字。拿破仑的焦急是有道理的,而伊比利亚半岛又传来坏消息——他明白,那里的局势除了他而外没人能解决——但是,他已经厌倦了。拿破仑自己得了痔疮、流行性感冒,尿路感染令他疼痛难忍,而一直令他刺痛无比、烧灼般难受的胃溃疡则迫使他越来越多地将他的右手放置在外套左边的口袋里——这是他的历史性“姿势”。每次,当他的坐骑将他重重摔在泥泞里时,他就会想起自己已经43岁了,已经作为一个老兵在战场上度过了整整27个年头了。在拿破仑的军旅生涯里,他头一次感到自己老了,头一次厌倦了军人这一职业。的确,所有的迹象都对他不利。然而,博罗迪诺战役将是一场决定命运的关键战役——这场战役不仅将在世人面前决定拿破仑与俄国的胜败,而且还将决定法国和整个欧洲对抗的结果。
  俄军人数也在下降。库图佐夫实际上可以控制的兵力大约为10.6万人,但只有8.2万步兵,也许最多不超过9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临时募集的未经训练的新兵。俄军的高层指挥非常薄弱,彼此之间不团结,每支军队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独立的山头。但是,现在库图佐夫不仅仅是在炮兵的数量上超过了拿破仑,而且占有和法国在奥斯特里茨战役中所具有的相同优势——库图佐夫的优势更甚——抢先到达博罗迪诺选择自己的战场。
  博罗迪诺这个小镇位于狭长的卡拉莎河西岸,该河向北蜿蜒数英里后汇入莫斯科河。另外,这一带支流纵横,尤其是在卡拉莎河谷一带更是峭壁悬崖林立,周围林木郁郁葱葱,地势十分险要。由于莫斯科就在该城以东27英里处,沙皇的命令言犹在耳,库图佐夫不敢不效犬马之劳。而他的确这样做了。他沿着山脊再一次加筑工事、拓宽战壕。普拉托夫和尤瓦洛夫的骑兵队镇守位于卡拉莎河东岸右翼的最北处。他的指挥部设在哥基附近,库图佐夫坐镇这里,命令他的将领们将该城团团围住、严密防卫。南翼俄军仅凭借天险构成防线,兵力部署最为薄弱,因为那里地势天成,主山头及附近河谷都峭壁林立、森林覆盖,极难行走。而由阿奇杜克·康斯坦丁率领的俄国帝国近卫军(也称第五军团)仍然在前沿阵地待命。库图佐夫已找到了一个十分理想的防御地点,较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的防御地点要有利得多——这里险要的地形将令法国骑兵队、大炮以及庞大的军队失去用武之地。
  9月5日,法军终于抵达,拿破仑摆开阵势与俄军对峙。当他的工兵在卡拉莎河上架设5座浮桥时,拿破仑的战略终于成形了。最行之有效的进攻策略是发动骑兵攻势并以步兵团为后盾向博罗迪诺以北进攻。他们的对手是哥萨克骑兵团,缪拉备受打击的骑兵团的状态仅能勉强上阵。从北面进攻路途将更加遥远,另外还将涉及到渡河以及攀爬陡峭的卡拉莎河河岸的问题。另一可进攻处是斯摩棱斯克到莫斯科之间的旧公路,这条路横穿最南部,相比之下是俄军侧翼最薄弱处。一旦用大炮掩护越过最初的几座山头便可进入开阔的平原地带,达武认为,这样他就可以狠狠地打击俄军已无屏障的侧翼,顺势包抄以攻破俄军防线。更要紧的是,达武指出,俄军强大火力在西线,南线或东南线并无太强的火力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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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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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则坚持认为由于力量悬殊,这种做法太过冒险;相反,他计划将队伍一字排开,直扑库图佐夫保护严密的中路。这一不智之举再次证明拿破仑缺乏数字概念——切断敌军防线往往要付出惨痛的牺牲,而他们面对的是俄国超级坚固的防线。但拿破仑一错再错,他组建了他所谓最强的炮兵部队——3个有120门大炮的炮兵连——这已超过了可以灵活动作的限度。身为最伟大的炮兵指挥官,拿破仑以前从未犯过这样无法弥补的过错。1812年9月7日早晨6点,法军开始向俄军发动进攻。拿破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为时已晚,战争已进行过半。在匆忙中调整120门大炮的部署,这意味着要在敌人的火力控制之下进行马匹、枕木、弹药、炮车和炮兵等一系列的调整。
  “士兵们!这就是你们一直期待的战争!胜利全系于你们身上,我们确实需要这场胜利!打胜之后,我们将获得许多补给和温暖的营房,并将凯旋回国……人们会说,‘他参加了莫斯科城下的一次伟大战役!’”拿破仑在博罗迪诺这样对士兵演讲道。
  俄军的士气现已恢复,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库图佐夫的出现,他的出现也使近在咫尺的莫斯科——俄国宗教中心放心不少。而法军则士气低落,大多数法国士兵忍饥挨饿,都或多或少地由于一天天渐渐远离法国、一天天眼见自己成百上千的战友先后死去而哀伤不已;当他们得知自己现在处于东欧腹地、彻底孤立无援时,几乎濒临绝望。如果拿破仑最终得到了他一直期待的伟大战役的话,那么这场战役也来得太迟了。这是一场也许他永远也不应该接受的战役,但拿破仑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或失败,他感到自己已骑虎难下,只得于黎明时分下令发动炮火攻击。
  欧仁的部队轻易攻下了博罗迪诺的俄军要塞守军,但是驻扎在俄军防线中路左侧(达武一直坚决反对攻击这一带)的达武的部队发现自己已陷入了俄军枪炮的层层包围中——战事的发展证实了他的担忧。
  法军开始攻击不到一小时,库图佐夫发动了大规模的正面反攻,击溃了达武和欧仁以及法军阵线,并且令达武与拉普将军受伤,而内伊更是身受4处创伤。众多法军将领阵亡,其中包括骑兵队指挥官蒙特布朗以及他的后继者基恩·阿哥斯特·德·科兰古——阿蒙德·德·科兰古的兄弟。8点30分,俄军发动了更强的攻势,拿破仑不得不启用朱诺的后备部队。这几乎是另一场艾劳战役,人数占优势的拿破仑不得不为求生而拼杀,而采用达武的方案本可以避免这一被动局面的。达武与拿破仑之间常有一种军事智慧的比拼,而拿破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谁会具有比他更高明的军事才能的——他在以后的滑铁卢战役之中也犯了轻率攻击敌人中军的类似致命错误。
  早上10点之前,拿破仑的右翼重整旗鼓,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但被巴格拉吉昂所率领的保家卫国热情高涨的俄军士兵及他们的300多门火炮彻底击溃。拿破仑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失败。“俄军对我军的核心发动了令人心惊的强大冲击。”科兰古报告说。相比之下,对拿破仑而言,更为艰巨的则是库图佐夫占有的防御优势,这一优势轻易地将法军分成易于攻击的小纵队,并没有给拿破仑所期待的可以进行全军一字排开进攻策略所应有的开阔地。当这些小分队前进时,俄军出动人数数倍于法军且火力强劲的队伍予以聚歼。法国的骑兵在这里也无法施展拳脚,因为这里到处是河流、小溪、灌木丛、山丘、小山谷,不利于骑兵作战。俄军也为捍卫祖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巴格拉吉昂元帅阵亡。因此,俄军最后也退回到自己的防御区内加强防线。法军沿着俄军的南翼和北翼艰难推进,很快两军形成了对峙局面。整个战斗拿破仑都未启用老年近卫军,尽管所有的法军将领都希望得到这样的增援。最后,拿破仑集合400门大炮,重点攻击俄军的主要据点,终于打破了俄国坚不可摧的防御体系。阿蒙德·科兰古亲眼目睹了这场法俄之间的残酷却又激动人心的一战:
  俄军向我军中心猛烈开火。内伊元帅与欧仁亲王联合发动进攻但均被逼退。在进行了另一次尝试之后,我军便再无进展了;事实上,内伊还失去了一些阵地……但是,我们的炮兵终于阻止了敌人的进攻,俄军处于我军强大火力的封锁之下。
  随着战争的进展:
  皇帝陛下会同那不勒斯国王,带领着我军骑兵团冲了下来,以确保另一次攻击的胜利,内伊元帅和欧仁亲王率领的队伍则掩护科兰古将军的决定性攻击。敌军企图夺回他们的失地的计划未获成功。为了更好地看清此刻敌军的情况,皇帝陛下来到了我们的前沿阵地。炮弹就在他周围爆炸,他命令他的随从全部退到安全地带,我也一样……谢谢他仍让我留在了他的身边。这时刻对于皇帝陛下来说是极其危险的,情况愈来愈危急,爆炸声震耳欲聋,那不勒斯国王及其他将领再一次请求皇帝陛下退到安全地带。但皇帝陛下仍然留在阵前,并亲自率领后备队杀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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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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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几乎所有的分队都没有了指挥官,因为他们不是阵亡就是身受重伤。
  下午2点左右,法军骑兵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再一次横扫俄军的防御阵地,在欧仁步兵团的配合下展开了激烈的拼杀。但拿破仑仍然不同意启用他身边惟一还没有参战的老年近卫军。目前为止,已持续激战了近12个小时,双方体力都已几乎耗尽,只得暂时休战。“夜幕的降临终于暂时终止了这场恶战。”科兰古总结道。拿破仑与库图佐夫两人都没有再战的胃口了。
  那天晚上,拿破仑将他的指挥部迁至战场正中央正对敌军据点处,置身于死亡的呼号之中。“以前从没有哪场战役如此这般惨烈,折损了我们如此众多的将领和军官!”科兰古评论道,却只字未提这些阵亡将士中有一个是他的亲弟弟。“没有哪个据点是如此难攻的。”拿破仑本人也证实了这一点,“这帮俄国佬根本不惧死亡,就仿佛他们不是人类而是一些机器一般,顽固不化、拒不投降。目前为止,我军连一个俘虏都没有抓到。我们连一步也没能前进。”
  那天晚上,科兰古穿过了战场,惊叹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切。“竟然有如此多的尸体!在交战中心博罗迪诺城,俄军尸骨累累,而后面的山谷亦尸横遍野……”这天晚上,科兰古继续写道,“俄国人的撤退如此有条不紊,甚至没有留下一辆马车,这在以往和我军交战的敌人中还未曾遇到过。”
  当法军于次日中午穿过莫加斯克村的废墟时,拿破仑太出神了而未发一言。
  他的思绪联翩,想到西班牙也想到眼前的俄国,尽管打赢了一场战役,焦虑却并未减轻。我军的情况令人担忧,他为此深感焦虑。所有的军团都严重减员了……攻进莫斯科的前景虽令人兴奋,但我们前面还有俄军,一切都还未结束。库图佐夫正在莫斯科城周围整顿军队,尽管皇帝陛下曾经反复声称攻下莫斯科意味着和平等等,但人人都清楚皇帝陛下的焦虑。
  在这场入侵战役中,拿破仑始终固执地拒绝使用后备军团,包括大多数近卫军,甚至还包括欧仁和朱诺的后备军,否则大胜俄国极有可能。尽管如此,俄军的战斗力也只剩下52,000人了。拿破仑于9月10日离开博罗迪诺继续向莫斯科缓慢推进,此间,遭到哥萨克骑兵团不断地袭击。
  从战术而言,博罗迪诺一役是法国获胜。然而,俄军秩序井然地撤离而并非作鸟兽散,并且很快又有生力军补充战斗力。库图佐夫目前位于自己国家的中心地带,并且有无数眼见自己家园被法军践踏的俄国人支持。法国人离自己的祖国有2,000英里之遥,而库图佐夫离开自己的家则只有60英里。法军已完全孤立了。
  双方的伤亡都十分惨重,法军损失40,000人,而俄军则损失了近50,000人。双方都没有准确的伤亡人数,对两军而言,面对如此大量伤亡,医疗队已束手无策。法军将领有约48人伤亡,以前从未有如此惨痛的伤亡,堪称是浴血战役。
  在博罗迪诺的这场屠杀战役之后20天,图里奥医生在莫斯科的医院写了有关这场战役的另一份伤亡报告。他从法军渡过涅曼河那刻开始总结这场悲剧性的战役:“法军于斯摩棱斯克的胜利只令我们更加深陷困境而已。”医疗队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城池被大火焚烧而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没有救援药品。拿破仑没有为军队提供药品、干净水,也不给医疗队配够人手;同往常一样,动外科手术也不能在像样的战地医院进行——数不清的伤员由于缺乏干净的手术设备、没有经过彻底消毒而死于伤口感染。“由于人手及担架不足,许多伤员在他们倒下的战场上躺了许久仍未被及时抢救……而连续的大雨及污浊的空气则令他们的伤口恶化。”伤亡人数还在持续增加。
  我们在斯摩棱斯克战役中获胜了,从理论上讲是因为采用了500门大炮及2,500箱弹药;但是,也正因为要搬运这些战争胜利的保证(大炮及弹药等),他们将我们准备好的医疗必备品过早地丢弃在前进途中了。
  因此,成千上万人伤亡,“死亡人数由于灯油供应不足、夜间无法手术而增加……更有甚者,仅有45例外科手术是成功的,因为整个医疗队的护士们还在离战场很远的地方,迫使我们任用未经训练的士兵充当护士,这使我们的医疗队成为比俄军大炮更残忍的刽子手。如果医疗补给充足的话,我军伤亡人数将会大大减少,但……军队的统帅应对士兵的伤亡负全责!”
  同样的情况在博罗迪诺战役后又反复多次发生:
  我的同事、凯尔奥维医生不得不在博罗迪诺的教堂里给伤兵动手术,他告诉我:伤员只能躺在光地板上,连干草也没有;手中缺乏药品,无法缓解伤员痛苦。处处可闻绝望的哀号。有些伤员被大火活活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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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俄国风云(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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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些幸存者则“很快死于饥饿”。一个受伤后被遗弃在战场上的士兵两周后被人发现“他的一半躯体嵌进了死马的肚子里,正像野狗那样靠生食死马的内脏维系生存”。那些可以医治的伤员被送到莫斯科的医院医治,即便如此,仍有上千人没有床位。图里奥医生向拿破仑报告道:这都是因为“法军统帅任意丢弃医疗必备品所致,一句话,法军统帅要为此负全部责任,并为此自己掏钱给士兵买医疗必备品”。目前,仍有少数幸存者不能移动。他们必须被留在城内,因为往返的路途颠簸劳顿会要了他们的命。“将他们留在莫斯科是军队统帅对他们的恩典和仁慈,否则,他们的命就会丧于粗野的车夫之手”,因为这帮人会为了掠取战利品的兴趣将伤员抛弃在荒郊野岭。“本应救死扶伤的人变成了在战场上掠夺战利品、谋求私利的贪婪者,军队成了名副其实的寄生虫。”图里奥医生祈祷上苍,愿法兰西再也不要有类似惨烈“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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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马莱之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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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罗迪诺战役结束后不到5周,当拿破仑的军队集结在莫斯科郊外的时候,巴黎发生了法国历史上最怪异的具有传奇色彩的颠覆政权及推翻帝国的阴谋。
  事情发生在1812年10月23日,一个星期五的早晨,自两年前约瑟夫·富歇被免去警务大臣一职后就继任该职的萨瓦里将军刚刚将长长的工作汇报交给即将启程去莫斯科的特别信使,请他转交给正在莫斯科、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并将率部驻扎于此过冬的拿破仑。警务工作真是烦人,虽然萨瓦里才38岁,但已经被这种没完没了的案头工作搞得心力交瘁了。尽管富歇的那套《警察公报》已经停印,但日常工作依然是繁重不堪。
  在警署工作了两年多了,萨瓦里仍不习惯于被人称做警务大臣。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的一生都是在军旅、在战役中或是作为拿破仑副官度过的,他甚至还当过短期的法国驻圣彼得堡的帝国大使。他所干过的惟一一件与治安有关的工作是当国家特种部队的司令官,而这支部队事实上只不过是为了维护法律及社会秩序而由警察局出面召集士兵组成的。路易·迪布瓦不再适合当地方治安长官了,因此在1810年,由温和的、也许有点儿懦弱的伊顿尼·丹尼斯、杜克·德·帕斯奎尔担任。人们都可以看得出来,随着富歇与迪布瓦的调任,治安工作已变得毫无生气可言了,感觉上每天的工作似乎只是加强治安管理而已。
  正如富歇对工作一丝不苟一样,萨瓦里对拿破仑同样忠心耿耿,认真完成交给他的每一项任务。毫无疑问,正是由于他绝对的忠诚才使得皇帝陛下信任他,并委以重任。也许,在他看来是项令人讨厌的无聊公事吧——重任也好,无聊公事也好,他远没有他的前辈富歇那样胜任这项工作。
  警务大臣萨瓦里熬到凌晨5点才完成当日的工作,签署了文件并将它留在办公桌上,以便让他的助手一早发送。与富歇不同的是,萨瓦里就在办公地居住,因此他只是回到办公室旁的卧室休息。关上门,弄熄蜡烛,他沉沉地睡去。两小时后,隔壁房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将萨瓦里从梦中惊醒了:
  我十分疲倦,因此当我听到我办公室的门碎裂、木条落在地上的声音时,我尽力不去想它。后来,我想也许是大楼着了火,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弄醒我。我立即跳了起来,穿过黑漆漆的卧室,打开门查看。由于办公室没有锁门,所以我推门而入,我看见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使力猛砸另一扇门,而外面的庭院里也有士兵……我质问他们,是谁让他们来这儿的?他们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相反,一位士兵向我吼道:“叫你们的长官来!”
  萨瓦里万分吃惊地看到拉霍雷将军走了进来——拉霍雷是他以前大革命时期的战友,莱茵军前任将军莫罗的参谋长,后来由于卷入反政府行动而被投进监狱。拉霍雷在看到萨瓦里进来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老友再见面时的寒暄。
  “你被捕了!”他对这个完全糊涂的警务大臣粗鲁地说道,“你应该为落在我手里而庆幸才是,因为至少我不会伤害你。”接着他解释道:“拿破仑皇帝陛下去世了,6月8日死在莫斯科城墙下。”并补充道:由于拿破仑的去世,政府政权已经改变了,他称自己是受巴黎军方的委托前来逮捕他的。
  “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萨瓦里不禁哑然失笑,“我刚好接到皇帝陛下在6月8日那天的来信。我可以拿给你看看!”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拉霍雷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又重复道,看上去十分确定。拉霍雷留下几个人看守萨瓦里,自己离开了房间。
  萨瓦里开始感到担心和焦虑了。因为正是他不久前以反叛罪逮捕拉霍雷并将他投入了戒备森严的拉枫斯监狱——他显然是越狱了——他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何时的事?拉霍雷走后,萨瓦里在努力地思索着答案。
  “你是谁?”他询问仍在这间房内的士兵军官。“我是个上尉,隶属国家卫队第十军团。”“很好,”萨瓦里继续问道,“这些士兵都是你们军团的?”“是的,长官。”“那么你不是反对政府的喽?”他问。士兵们听后显得十分吃惊,断然否认道:“不,不,我们只是奉命到此而已。我们是奉一位将军的命令前来的。”“喔,那么你们认识这位将军吗?”“不认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里发生的事就不奇怪了,”萨瓦里继续道,“可我认识那位将军,我会让你们明白你们到底卷入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这位‘将军’是犯叛国罪的莫罗将军的前任副官,他现在应该还待在监狱里才对,而且是我亲手抓他进去的。他是个叛国者!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他们当然不知道。“你们知道你们现在正站在哪里?”他们还是摇了摇头。但这时一位年轻军官走上前来,称他认识萨瓦里,并知道他正是这里的警务大臣。“既然如此,”萨瓦里说,“我命令你们立即逮捕拉霍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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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马莱之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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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个上尉和下士却仍然牢牢地抓住萨瓦里的双臂不放;当萨瓦里力图挣脱他们的时候,他注意到这些士兵的毛瑟枪里没有装子弹,毫无用处。“我亲爱的先生们,”萨瓦里说,再一次转向这个上尉,“你正在玩一场你绝对输不起的游戏,要是一意孤行的话,你的下场将会是在15分钟后被枪决——如果我没被你们先枪毙的话。因为帝国卫队转眼就能赶到这里,到那时,这场游戏你就输定了!”实际上,拿破仑的卫队就驻扎在塞纳河的对岸,距此仅数百码之遥。看到这名上尉的心思有点儿开始动摇了,萨瓦里又进一步说道:“如果你是个有尊严的男子汉,就不要卷入这场罪恶,不要拒绝我想拯救你们所有人的一番好意。我只要求你们释放我。”萨瓦里说完,立即趁上尉等人稍一分神就挣脱了双手并试图拔出上尉腰间的佩剑,但他的动作不够快。“不,您必须按照我们说的做!”军官说道,很快又控制了局面。
  透过高高的窗户,萨瓦里看到拉霍雷将军同“另一个蒙面的男人”一同回来了,这个男人就是他一直想找的“军士”。“他们十分生气地回到我的房间。”萨瓦里后来回忆道。拉霍雷跟在队伍后面进来,随后是这位军士,但看上去他醉醺醺的,蹲在大办公桌旁。愣了一会儿,他开始按摩双腿,接着他走近萨瓦里,用剑指着萨瓦里的胸部,问他是否认出他是谁。“我是吉达尔(Guidal)将军──在马赛被你逮捕并被带到巴黎的吉达尔将军!”他挑衅地说道。经他这么一说,萨瓦里脑中一闪,忽然想起他是谁了。这个吉达尔──他从未见过他本人──是因涉嫌在土伦海港外同英国互相勾结,而被他下令逮捕的。“你此行的目的就是像懦夫般地谋杀我吗?”萨瓦里大胆地问道。
  “不,我不会杀你的,但你将和我一起去趟参议院。”
  吉达尔命令萨瓦里穿好衣服,萨瓦里尽可能以最慢的速度穿衣服——当他的秘书终于到来时,他打暗号让他回去,并大声叫道:“告诉我的邻居不要担心,我并没有受到伤害。”秘书见状扭头便跑,没人能抓住他这个飞毛腿。萨瓦里所说的“邻居”实际上是治安部的一位高级官员、令人敬畏的皮埃尔·弗朗西斯科·瑞尔──他就住在离萨瓦里所在大楼不远处。
  吉达尔和拉霍雷立刻架起了萨瓦里,将他带出房间,穿过在外把守的萨瓦里的警卫一直向前走,而这帮警卫见自己的大臣被人带出去居然没有起一点儿疑心。萨瓦里再次企图逃脱,但很快又被抓了回来,随后他被带往了拉枫斯监狱(而并不是参议院)。接下来的一切,才是最最奇怪的。
  所有的这一切都和克劳德·弗朗西斯科·德·马莱将军有关。正如瑞尔所说的,马莱是“大革命造就的人物”之一,但他缺乏成功的要素,发现自己总落于人后,总是被比自己聪明的人踩在脚下。
  马莱于1754年生于法国的富绅之家,随后在意大利莱茵地区的法国革命部队服役,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并于1799年升为准将。但随着拿破仑第一执政的崛起和最终称帝──而这正是马莱誓死反对的──这位准将的事业被迫中断了。由于同驻罗马的法国军事官员迈克李斯的意见相左,他最终被革了职。
  军界官僚政客的不公以及拿破仑的傲慢令马莱愤恨不已,拿破仑要破坏他所挚爱的法兰西第一共和国,马莱这个共和制的忠诚拥护者同他的妻子一起只能靠半份薪金在巴黎过活。马莱逐渐同其他被革职并对军方同样心怀不满的官员接触──包括勒穆尼、德梅尔洛特、纪尧姆、马雷斯科特以及杜邦——他们都公开反对拿破仑。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帮人每天在咖啡馆里聚会,开始密谋推翻拿破仑政权。这一谋反行动不同于以前保王党人以及雅各宾党人的谋反行动──他们选择拿破仑不在法国特别远在异国战场上的时机下手。这次谋反与以前的最根本的区别还在于它毫无组织基金和计划——由于马莱只同一两位高级军事官员商讨计划,因此也欠缺有力的军队支持——当然,他也没有酝酿过如果此次谋反果真大功告成,新政府的领导成员将会是哪些人。但这一切似乎都未影响到这位冷酷、急躁而又富于幻想的马莱,没有让他从这场毫无根基的谋反美梦中清醒过来。
  马莱的计划是签署并印发一系列伪造的政府文件、文告、参议院法令、命令──谎称拿破仑已战死在某异国他乡,并且宣布参议院决定组成新政府,驱逐并逮捕拿破仑内阁中的重要政府官员。接着,马莱又起草了一份高官名单,大多数是参议员,都是他想要任用来取代旧政府组成新政府的人员,但他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这些人。
  马莱的怪异举动第一次引起警方注意是在1807年6月,富歇的报告中提道:马莱、纪尧姆和德梅尔洛特正密谋推翻政府并取而代之。被警方逮捕后,纪尧姆承认,马莱与德梅尔洛特确实正在密谋这一计划,包括成立由5人组成的督政府。一位警方官员报告说:马莱给一个人50万法郎作为刺杀拿破仑酬劳,“马莱告诉他,在政变发动前两小时,他将受命行动”。因此,富歇和迪布瓦最后采取了行动,下令逮捕马莱。然而由于有人预先通风报信,马莱逃跑了,但治安部却在他的住处发现了枪。“马莱的思想过激,”富歇说,“(这场谋反,除了有证人口供及枪支为证外,)实际上并不存在,或者说,这场密谋只存在于马莱和迪布瓦两人的头脑中而已。”发觉这一密谋的迪布瓦“把整个事件想像得太过离谱了”。尽管富歇这样认为,马莱被捕后仍然立即被投进了拉枫斯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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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马莱之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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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一年后,萨瓦里得到报告,报告说现在仍然囚禁在拉枫斯监狱的马莱又在重做推翻拿破仑政权的美梦。这件事从马莱的3个共谋者之一的意大利人口中得到了证实。
  马莱的新计划定于1809年5月28日星期五进行,那天将会有一个集聚了法国全体高官的庆典,以庆祝拿破仑最近对奥地利作战中在艾克缪尔以及阿斯佩恩和埃斯林所取得的胜利。各种秘密印制的宣传小册子和文告再次出现——“拿破仑将不复存在。他和他那帮科西嘉人以及该死的警察一起下地狱了!自由万岁!”──与此同时,军服和武器也藏匿在附近。尽管富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3名主要叛乱分子于5月26日转移至其他监狱,但他在给拿破仑的报告中却谎称叛乱已定,并且挖苦迪布瓦,诬告他言过其实,说整个事件不过是毫无破坏性的“假想的谋反”而已。
  1812年,富歇与迪布瓦两人都被调离了警察局,其原有职位被另外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取代:萨瓦里是警务大臣,而伯斯奎尔则继迪布瓦之后成为治安长官。正是这两个人于1812年释放了这个马莱,他们觉得这个家伙已不具危险性,因此将他从拉枫斯监狱转移到另一所较小的精神病医院,马莱就此被人遗忘了。
  但是,马莱是个专注于自己的“使命”的人,他努力工作,精心策划着另一场新的“革命”——起草文件、文告、法令等,其中包括再一次宣告组成新政府的文件,任命其政府首脑(当然仍没有告知被任命的当事人),而这份文件同往常一样,是由马莱本人代表其他缺席的参议员“签署”的。这一次,这份新文件“任命”马莱为巴黎新军“统帅”。
  在精神病医院,马莱认识了一位名叫卡加门罗的西班牙牧师,这个牧师同意出院后帮助这位运气不佳的将军发动“政变”。而另一位“病友”是一名叫阿比·拉方德的牧师,他也同意加入谋反活动,并介绍了另外两个年轻人加入,他们分别是在巴黎要塞服务的科波瑞尔·兰图以及名叫布特鲁的学法律的学生。由于特别年轻,布特鲁被任命为“塞纳河地区长官”,而科波瑞尔·兰图则成了马莱的副官。接着,马莱又伪造了这些任命书及文件。同时,他又准备了一些升职报告,其中包括了许多军队官员,而这些人是他幻想着政变成功后将要任用的人员;他没有忘记要从“国库”中为这些人“取”出10万法郎的“奖金”。因为对于马莱而言,所有的这一切有朝一日都是可能实现的。
  为了确保此次计划的顺利进行,马莱决心要得到军队的支持,也就是说,军队和财富对于计划的成败都是十分重要、缺一不可的。不言而喻,为了顺利执行他的计划,马莱必须借助军人的帮助以调动各地的军队。这计划包括逮捕治安大臣、陆军大臣、政府要员,同时接管城市各项通讯设施、国库以及政府机构和封锁城门等。为了这一“十分周密”的计划顺利运作,马莱挑选了两个真正的,尽管目前“困窘”的将军──吉达尔以及拉霍雷──这两人目前正在拉枫斯监狱服刑。
  只要没有任何节外生枝令事态复杂化,凭马莱的才华和大胆,占领附近的军事城堡接管那里的军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马莱还需要他原来那套军官制服以及为他的新“副官”弄一套新制服;他捎信给他的妻子,嘱咐她将这些制服以及一些轻型武器及装备一同装箱,并寄给那个西班牙牧师。当一切就绪后,计划于1812年10月22日周三开始执行了。舞台已准备妥当,而此刻拿破仑远在异地──事实上,他正在向莫斯科的进军途中──没有人能阻碍马莱执行他的政变计划。
  晚上10点,精神病院的大门及主要通道都已上锁,马莱和拉福德开始行动了。他们从一楼的窗户爬了出来,没有任何障碍,快速地穿过花园,越过一道矮墙。终于逃离了医院,他们动身前往那个西班牙牧师的住所。在那儿,马莱和科波瑞尔·兰图换上了他们的制服,“塞纳河地区新任长官”布特鲁的制服上是三色军章。接着,马莱向众人展示了自己写在牛皮纸上的伪造文件,并向大家解释每份文件的用途;然后,又将文件的副本交给他们供“存档备案”。10月23日星期五凌晨一点,马莱、布特鲁、兰图起身前往波比科特兵营,马莱轻易地骗过了睡眼惺忪的守卫,并要求见该营的长官科里内尔·索尼尔。索尼尔正卧病在床,马莱手持烛台推门而入,来到索尼尔的床前,称自己为“拉蒙特将军”。“我可以看出你还不明了目前的状况,”马莱说,“我们已失去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仍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索尼尔竭力想弄清楚在他的卧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政权已交接了。这儿有以前马莱将军交给我并要我转给你的东西。”马莱补充道,并交给索尼尔一封信,信中“马莱将军”命令他将部队整顿好,听候这位“拉蒙特将军”的指挥。同时,“拉蒙特将军”告诉索尼尔他刚刚被提升为准将,并将任命书及10万法郎的汇票交给了他。“拉蒙特”命令索尼尔将他的队伍集中在庭院中。15分钟后,“拉蒙特”来到国民卫队第十军团的1,200人面前,向他们宣读了一份通告,告诉他们“拿破仑已死,政府已交接”的消息,从现在起他们必须听他的指挥。“拉蒙特”命令索尼尔带领一队人马到维勒旅馆为召集高级官员们组成军政府做准备,并待在那儿等他前来。“拉蒙特”自己带领剩下的兵士——但由于太过匆忙,他忘了发给他们子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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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马莱之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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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星期五是旺多姆传统的每周服饰旅行日,夜间军队穿梭于各大街小巷并不引人怀疑。马莱带领剩下的队伍到达了拉枫斯监狱,命令狱卒给他开门并且释放吉达尔和拉霍雷。开始吉达尔和拉霍雷和狱长一样十分迷惑不解,尽管没有被告知他的“大计划”,但吉达尔和拉霍雷很快明白了过来,并且开始和马莱拥抱。“不能浪费时间,”马莱告诫他们,“这是给你们的任务,接管这些军队并且按计划办事。我只需要一部分人来帮助我夺取政府政权,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对于因参与莫罗事件失败而被判处长期监禁的政变老手拉霍雷而言,这次政变对他而言已是轻车熟路的事了,因此他同吉达尔接受了这一任务。
  拉霍雷立即率部前往位于塞特岛的治安长官的住所。他们于早上6点到达那里,发现伯斯奎尔已经开始办公了。一路闯进了治安长官办公室,拉霍雷将伯斯奎尔带到拉枫斯监狱同警务大臣萨瓦里关在一起。这时,另一些部队则动身前去逮捕陆军大臣克拉克以及首相康巴塞雷斯。马莱此时正集结国民卫队的另外两个军团,并下令关闭巴黎的城门及所有出口,并占领了财政部和主要政府部门。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这一事件中最可笑的一点是:没有人对拿破仑的死讯感到一丝怀疑,甚至除了萨瓦里以外,大家都毫不反抗地接受反叛者的命令并按其命令办事。
  对于政变成功信心倍增的马莱又出发前往逮捕巴黎军事长官霍林将军。霍林在旺多姆旁其官邸中被25个士兵制伏了。一路闯进豪华的住处,马莱告诉霍林:拿破仑已死以及他现在已被捕。十分震惊且睡眼惺忪的霍林坚持要亲眼看看那些命令文件。但是,当霍林转身读那些文件时,马莱掏出了手枪开枪击中了霍林的面部,他的妻子尖叫起来。马莱很镇定地丢下手枪,同另一个目睹一切却没有任何异议的上尉一道回到了旺多姆闯进了将军的司令部,马莱亲自提名这个上尉为霍林的继任者。
  但随后,马莱发现霍林的副官杜塞仍在阅读自己交给他的文件,很显然杜塞已对这些文件起了疑心。马莱向他解释按照文件杜塞已被提升为准将,并且命杜塞他逮捕他的上级拉波德将军。杜塞对此已有怀疑,为了拖延时间,他动身去找拉波德。当拉波德得知此事后,就在叛军到来之前离开了办公室,并带了文件的副本研究。在底楼,他看见一名来自治安大臣处的监察长试图进入他的办公室,被来自国民卫队第十军团的约60人的队伍堵住不许进入。拉波德命令放他通行,他们照办了。将他带到屋里,拉波德很快向监察长解释了目前的局势。这位监察长接着立刻回到了楼上,因为他不仅认识马莱,而且还在数月前亲自护送马莱离开监狱去精神病院。
  突然闯进杜塞的办公室,这两个人与马莱面对面。“马莱先生,”监察长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是不能离开精神病院的。”接着,他又转向杜塞说:“这事有些问题,逮捕他。我亲自到治安部那边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时,靠在屋子另一边的马莱偷偷伸手掏口袋内的手枪,而这一动作在镜中被映得一清二楚,于是这3个人──拉波德、杜塞以及监察长立刻抓住他并夺下了手枪。这时,有消息报告说被马莱枪击的那位军官已命在旦夕。
  随着马莱的被捕,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参与者,包括参与政变的军队及国民卫队官员,都被投进了拉枫斯监狱,接受军事审判。有84人接受审查,14人被判有罪,以“企图推翻拿破仑政权罪”被处以极刑。尽管大多数卷入此事的高级官员们都没有意识到马莱给他们的文件是伪造的,只是信以为真而忠实地按其命令执行而已,但在受到审判后均被革职;马莱、吉达尔、拉霍雷和索尼尔及其下属如布特鲁等人都被处以极刑;最后只有那位西班牙牧师受到了宽大处理。
  这件事给那些卷入此事的高级官员们以强大的冲击,因为就是这么一个孤僻的疯子几乎成功地颠覆了拿破仑的政权,就是他差点成功地干成了成千上万由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以及俄国组成的联军想干却无法成功的事——解除巴黎武装,颠覆拿破仑政权。正如事后治安大臣萨瓦里所承认的那样:“马莱确实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控制全巴黎的大多数政府机构。”他继续说道:
  由于我军在俄国的劣势,马莱甚至有可能在皇帝陛下回国途中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之绑架……国家面临的危机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我们过晚地意识到如何保护我们的国家并将之从这类阴谋企图中解救出来……我们尤其备受打击,因为我们的军队如此轻易地相信“我们的皇帝陛下已死,政权已交接”,而这一切甚至未经任何官方发言的证实,他们就信以为真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是没有考虑到拿破仑的儿子和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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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马莱之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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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马莱的企图应该很快就被识破,应该是数小时就能处理的问题,他并没有取代拿破仑政府的执政团。但是“谬论居然传播得如此之快”——正如萨瓦里所指出的那样——令民众为之动摇,给了皇帝陛下的敌人以可乘之机,使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局势至少造成全国范围内的暴动。如果说在马莱没有一个成熟而周详的计划来组织政变胜利后的新政府这一点上富歇是对的话,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对于马莱的早期行为(如逮捕重要官员,控制重要部门)则完全没有能事先估计到——如果马莱叛乱得逞,数周后拿破仑返回巴黎对于局势起的安定及恢复作用就无法保证了。事实上,这场叛乱归根结底是一个人的作乱,而就这么一个渺小的人物居然可以撼动当世最强的帝国!警务大臣萨瓦里总结道:“我们中没有一个人以智者的冷静眼光来分析判断所发生的事。他们只不过是在一个叫巴黎的地方受到惊吓和震动,只不过是发现自己身处火山口而已——人们的迷乱是可以理解的,当他们最终发现自己获救了,又重回坚实的地面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处于危机中人们总是慌乱而不知所措的,而危机过后,冷静与有序将重回人们心中,他们就又会恢复成为举止正常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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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死亡进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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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以往常一样,拿破仑在博罗迪诺战役中大获全胜且毫发无伤,只是因发号施令过多而患了轻微的喉炎而已。
  9月14日至15日,拿破仑在莫斯科城外扎营地的行军帐篷里过夜后便进驻莫斯科,梅内瓦尔对拿破仑进驻莫斯科一事这样描绘道:“这里没有以前攻占一座大城市后所受到的热烈的夹道欢迎。所有的街道都非常安静,只听得见炮车的车轮声和士兵的脚步声……我们经过的街道两旁华美的建筑物,但却都门窗紧闭。”他们经过“华丽的宫殿、教堂以及精美的公共建筑……这一切都是一座靠商业发家的繁华都市的写照,都反映出这里轻松而奢华的生活”。然而,这里仿佛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一个人影也见不到——花园里没有嬉戏的儿童,街道或庭院里甚至没有马匹或马车。事实上,“莫斯科似乎正陷入沉沉的睡梦中,犹如《一千零一夜》中所描述的那些令人着魔的城市”。但不同的是,莫斯科城是个死城,城内30万居民绝大部分在法军进驻前已经撤离了。
  最后,我们决定找地方休息一下,特别是需要补充点食物。这确实是一幅令人惊奇而印象深刻的场景;这座巨大的城市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其风格与其说像欧洲倒不如说像亚洲。这座城市突然出现在光秃秃的、荒凉的平原上,城里1,200座教堂尖塔、古雅的大钟,碧蓝的天空中点缀着闪烁的星星,一切都是那么神圣而美丽!我们为了征服这里已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但拿破仑仍希望这次征服不会引起暴动。然而,第一个入城的那不勒斯国王却向拿破仑报告说,这座城市看上去无法居住,毫无人气,没有军队或市民代表,没有任何贵族前来欢迎大军,甚至连一个牧师的影子也见不着。
  拿破仑感到无比迷惑,一个被征服的城市不应有这样的表现。
  走在骑兵队的最前面,拿破仑径直向眼前气势磅礴的克里姆林宫的高墙前进。
  城墙内耸立着皇宫、军火库、参议院、帝国档案馆、主要公共建筑、数不胜数充满历史感的教堂和寺院……包括一些最近取自土耳其的战利品装饰以及富有地方特色的装饰品,更不要说那华丽绝伦的皇宫了,其间更有历代沙皇的陵墓,陵墓的装饰也极具奢华,配以各种金银饰物,虽显其富丽堂皇,却也不可避免地给人以野蛮人的庸俗感。
  9月15日中午法军开进克里姆林宫,拿破仑进入沙皇的私人房间后,发现“一切都井然有序,所有的钟都准时报时,就像他们的俄国统治者们仍在宫里一样”。这简直有点怪诞和离奇。身为青年近卫军指挥官的莫蒂埃元帅在负责维护城内的秩序,而仅在一小时前该城的前任长官罗斯托普金①才刚刚离开。
  “(进驻该城时无任何人迎接,)随后又接到各种古怪的报告,令皇帝陛下显得比以往更加焦虑。”科兰古记述道,“这里最让人感到窒息难受的是沉默……自我们进驻以来还没遇见过一个人影子。”法军接管了克里姆林宫及城里的一切军事设施。
  15日晚上8点左右,中国区传来了发生火灾的报告,那里有众多的作坊以及各种珍贵的货物及商品,有皮毛制品、精美的衣物和来自印度及中国的丝织品等等。然而,所有的救援及灭火工作都是徒劳,火势迅速蔓延,现在已危及了整个城市……城市已像个巨大的熔炉。
  开始,法国军官并没有把火灾看得太严重,认为这场火灾只是由一些喝醉了的士兵及脚夫们引起的。“皇帝陛下很早就休息了……但是晚上10点半时,”科兰古回忆道,“我的副官叫醒我并告诉我城市已着火,大火已持续了40多分钟了。我对此一点儿也没怀疑,因为我的房间已被蔓延的火势烧着,我及时离开了那里,还被浓烟呛了好几口。随后,我又叫醒了克里斯多夫……帝国卫队已待命,但我们仍决定再让皇帝陛下多休息一会儿。我迅速上马亲自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看看我能组织什么样的救援工作……但是从北方吹来一股强风,正是从最初着火的两处火源的方向而来,风助火势,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城市,并对城市造成极大的危害和破坏。”
  午夜12点半又发生了另一起火灾,接着又连续发生了另外几起火灾。情势已十分危急,因此,大家决定叫醒整夜一直在沉睡中的拿破仑皇帝陛下。据发现,城内所有的水管等灭火设施都被罗斯托普金离城前给毁坏掉了。但科兰古却成功地在克里姆林宫内找到了两条可用的水管,与此同时,仆役和士兵们搬运成桶的水及沙土来灭火;但火势太大,虽然军火库有大量的士兵保护,但宫殿的窗子已经开始纷纷碎裂脱落。“刚开始,拿破仑认为这场大火是由我们不守规矩的士兵疏忽大意造成的,”科兰古继续道,“他无法相信……俄国人会为了阻止我们占领这座城市而狠心放火焚烧自己的都城。”但是,被法军抓获的纵火犯很快就招认了是罗斯托普金下令焚烧城市的。“接着我又检查了帝国的马厩,那里有一些欧洲的马匹及沙皇的御用马车。”科兰古报告说,“这场火灾使我们全军总动员——我应该这么说——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全力救火。我们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烟火,我们的肺里充而满了烟尘。”在帝国卫队的帮助下,通往克里姆林宫南面的桥梁总算保住了。热浪席卷之处热得让人无法多待上一分钟,士兵们皮帽上的毛也由于过热而焦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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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死亡进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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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4点半,拿破仑最终下令撤离莫斯科城,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位于通往圣彼得堡公路上离莫斯科仅数英里之遥的彼得罗夫斯柯耶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城西已经完全被烧毁了。拿破仑万分艰难地逃出莫斯科城,费尽周折总算于日落时分到达了郊外的安全地带。
  在彼得罗夫斯柯耶宫,拿破仑显得很安静,怔在那儿出神。他原本打算留在莫斯科同沙皇进行和平谈判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如果俄国人愿意与他进行谈判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放火焚烧莫斯科城,就不会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了。拿破仑决定缩短在此地的逗留时间,每件事都必须安排得井井有条,以便为最后的攻势做好准备。但是,这一决定在拿破仑听到缪拉带来的最新消息后就做了更改——该消息说:在审问了若干俄国官员及囚犯后,缪拉可以确定俄军已受到重创,士气十分低落,过不了多久沙皇就会被迫投降的——这一消息令拿破仑决定延长在莫斯科的逗留时间。
  于是,9月18日,拿破仑回到了克里姆林宫。在两天的时间内整个城市遭到浩劫,就连在火灾中扑救下来的房屋也遭到洗劫,斯洛博达宫──这座极其奢华的宫殿是拿破仑在克里姆林宫外为自己保留的住所──已在火灾中被夷为平地,而整个莫斯科城近3/4都被付之一炬,这其中包括近800多座教堂。法国军队不得不将刺刀对准自己过于放纵、趁火打劫的伙伴,并就地正法了一些人。
  拿破仑十分肯定俄国人会投降并且送信到圣彼得堡要求和谈。“皇帝陛下反复强调他所发动的这场战争是纯政治性的……并非为了个人的野心。而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和平则是他的主要目的……因此,他不得不为了上述理由开战并打到了莫斯科,而这一切(发动战争)并非他所愿。”
  然而,圣彼得堡方面的看法却大相径庭。库图佐夫早已宣布他在博罗迪诺对拿破仑的战役已大获全胜,沙皇已命令他庆功。然而,随着各种详细的报道日益增多,亚历山大已逐步意识到尽管库图佐夫在这场战役中确实给了法军以重创,但库图佐夫还是无法阻止法军攻占莫斯科——更有甚者,库图佐夫的军队还被法军赶跑。对和平的呼吁压倒了对胜利将军的欢呼——首先是罗蒙索夫大臣,然后是康斯坦丁大公,甚至还有孀居的皇太后,均要求沙皇进行和谈。
  但沙皇坚决反对和谈,人们从没有见过亚历山大如此生气,如此坚决地拒绝一切有关投降的叛国性言论。拿破仑及其四处掠夺的法国入侵者们不得不打消和谈的念头,决心不计一切代价达到目的。“我和拿破仑的这场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沙皇不计法军人数较俄军高出的数倍的优势,包括自柯尼斯堡以及格但斯克等法军军事要塞调来的约248,000人以及近59,000人正在赶往东欧途中的新兵,就这样悍然宣布道。法军尽管人数占优势,但离法国本土上千英里,战线太长,联络不便、马匹和食物供给困难。况且严冬季节即将到来。拿破仑的以缪拉为首的强大的骑兵纵队已经被拖得七零八落,人数剧减,战马也不够,有些骑兵及高级官员们不得不从博罗迪诺步行到莫斯科。尽管沙皇手中军队数量不过仅有193,000人,但他有强大剽悍的骑兵,他们对这块土地及气候了如指掌——俄国骑兵的斗志高昂,誓死保卫祖国。因此,沙皇亚历山大根本不愿意同法国谈判。正如科兰古所指出的那样:
  我们此次回到莫斯科正如我们上次离开这里一样心情沉重,我几乎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表达自从我弟弟战死后自己的心情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都令我大为震惊。而我们周围令人恐惧的景象更加重了我迷失的心情……我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那些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切、没有亲自感受这一恐怖之极的情景的人们是何其幸运啊!
  在回到克里姆林宫数天之后,拿破仑宣布他决定在莫斯科过冬。军队向城里搬进越冬需要的食物、皮毛、衣物等;防御工事有待加强,而有关从法国及波兰招募新兵的征兵令业已下达;另外,连接巴黎、埃尔福特、格但斯克、华沙以及莫斯科等地的通路也有待加强保障。拉瓦莱特负责保证所有道路的安全畅通,每隔15英里或21英里就设置一个驿站,每个驿站至少配置4匹快马。这样的驿站有上百个之多并配有上千名士兵保障这一至关重要的通讯路线的畅通无阻。尽管许多人都警告过拿破仑——他对俄国的冬天并不了解,但他对此却信心十足——他将给亚历山大一点颜色看看并将粉碎那些无聊的凶兆预言;而且,当亚历山大看到他如何信心十足地坚守莫斯科时,也许会就此屈服,正像拿破仑在战争之初就已那么设想的一般。如果说不寻常的过暖的秋季气候误导了拿破仑,使他误认为大家都在蒙蔽他的话;那么,他所在的莫斯科同维也纳、华沙、德累斯顿以埃尔福特之间的遥远距离则不是想像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当每天为拿破仑从巴黎到莫斯科传递信息的信使被绑架谋杀、众大臣给他本人的邮件以及军队的所有信件都被截获后,拿破仑开始感到也许在莫斯科过冬的决定是个错误。每天同他待在一起数小时的科兰古注意到,拿破仑有意忽视莫斯科城被焚背后所隐藏的问题,仍然还在幻想看俄国人会对这场战争厌倦,从而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迅速结束这场战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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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死亡进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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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气候的问题,科兰古继续写道:
  今年异常的持续温暖气候蒙蔽了皇帝陛下……陛下私底下也曾强烈表示过现在他继续留在莫斯科的信心更加十足,而且认为时间会证明他的这一自信是有多么的正确。这就是我们回到莫斯科后10天~12天内的情况。
  拿破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忙碌地工作着:在克里姆林宫广场上视察军队,命令为军队建造新的大型烤面包炉、磨面的磨房,扩大防御线、派出强大的军队驻守,另外还下令将“眼下越来越稀少的牛等牲口全部集中起来”好为即将来临的漫长冬季做好准备。拿破仑的忙碌已超越了极限,正如科兰古所说“他已经不分昼夜,日夜工作了”。然而,在拿破仑不顾一切拼命工作的同时,他内心的焦虑正在加重,脾气更加暴躁,只有对他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迪洛克例外。科兰古还焦虑地发现:
  巴黎和法国仍是他最关心的,这一点在他在莫斯科的日常决定及制订的法规中都有所体现。他对西班牙战争(的失利)也更加关注了……他已习惯了当他以征服者的姿态进驻其领地时所受到的那种和平而友好的欢迎,因而这次进驻莫斯科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的“欢迎”方式让他心情烦躁……
  但如果拿破仑现在离开莫斯科的话,岂不是自食其言了?拿破仑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继续坚持认为“他目前仍坚守莫斯科的举动,对于俄国来说是一重大打击,是最具威慑力的”。然而,在又向圣彼得堡派遣了更多的信使以后,拿破仑逐渐开始意识到“敌人的沉默才是他真正的危险,而他除了放弃侵占这个国家外已别无选择了”。
  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拿破仑的处境也每况愈下,因为俄军已于9月18日到达波多尔斯克而米洛拉多维奇将军于21日占领了杰斯纳——距莫斯科南面仅15英里处。随着新一轮战争计划的顺利进行,俄军的士气正日益高涨。10月份,沙皇命令进军别列津纳河。然而由于情报工作不够,拿破仑并没有意识到俄军的这一举动已逐步使自己走向了危险的悬崖,没有意识到俄军的目的是要让法军全军覆灭。更有甚者,拿破仑所接到的一些报告有的与事实完全相反,有的则误导了拿破仑的一些决定。事实上,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法军既没有实力也失去了作战的意志;现在,哥萨克骑兵团甚至在莫斯科的近郊也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受到惊吓的法军乱作一团,不顾拿破仑所颁布的严酷军法,在空荡荡的商店或建筑物内抢劫。10月6日,俄军的情势更加有利了,在达鲁提诺和文科夫两地建立了新的军队。由于现在俄军主力已成功地重组,俄军统帅们向沙皇保证要全力向法国首都反攻。
  “我向贵国开战,并无个人敌意。”9月20日拿破仑在给亚历山大的信中这样写道,“富庶、美丽的莫斯科城已不复存在了,因为它已被罗斯托普金付之一炬了……如果您在博罗迪诺战前或战后给我来一封和谈信件的话,想必可以阻止这场战争……如果陛下您仍然有意与我和解的话,就应考虑发出这封信……”当然,沙皇对此并没有作任何答复。“皇帝,我的主人,强烈希望我们两大帝国的分歧能够得到和解并且永远终结。”劳里斯顿将军这样告诉库图佐夫。“可我并没有接到那样的指示,”库图佐夫回答道,“(因为)在俄国人民眼中,法国人是一帮野蛮的掠夺者、毁灭者!如同他们眼中的鞑靼人的可汗一样。”法国军使劳里斯顿被送回了莫斯科。
  在此期间,拿破仑的态度发生了180°的转变,由原来如工蜂般不知疲倦地忙碌工作变得十分冷漠而懈怠,这反映出他内心的矛盾。例如,在9月19日至29日期间,拿破仑仅离开过一次克里姆林宫,是他的癫痫病又发作吗?是他已被自己旷日持久的错误弄得麻木了吗?由于他的行为一反常态、比较古怪,因而谣言四起。“皇帝陛下疯了,彻底地疯了!”一位法国大臣在入侵俄国之前这样对马尔蒙元帅说。
  即使是在克里姆林宫内,拿破仑也更加孤僻。一个法国戏班子,千里迢迢从巴黎来到这里,为拿破仑和大臣们上演最新的舞台剧,拿破仑耐着性子看完了两个半小时的演出。然而,他几乎对科兰古或其他人视而不见,他对他们的那套劝他离开莫斯科的说辞已十分厌倦了,就连迪洛克有时也不允许进入这位伟人的房间。如果拿破仑是独自一人用膳的话,那么膳后他偶尔会邀请贝尔蒂埃、迪洛克、欧仁喝咖啡。
  拿破仑曾两次命令科兰古以前任大使的身份到圣彼得堡同沙皇举行谈判;而两次都遭到科兰古的拒绝,他指出:十分明显,亚历山大并没有打算向法国投降。因而劳里斯顿代替科兰古前去谈判,但结果正如科兰古所预料的一样。拿破仑常常抱怨说自己对圣彼得堡的情况总是了解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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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死亡进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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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惟一与库图佐夫的总部保持联系的缪拉则继续传回过于乐观的报告,说什么俄国方面的态度已日益软化。而事实上,俄国军队正步步进逼。到了9月22日,就连拿破仑本人也受够了缪拉愚蠢之极的报告,他命令贝尔蒂埃正式警告缪拉:“私自同敌军进行未经授权的谈判的法军官员将被判处死刑!”缪拉对此仅一笑了之,继续与俄国人来往——不论拿破仑如何龙颜震怒,他也不可能处决他的妹夫呀!
  然而贝尔蒂埃的最初时有400多军官的司令部越来越缺乏信心的状况令拿破仑十分不满并日益不安了。“你是想滚回格罗斯比翁你的老家和你的情妇维斯康蒂待在一起吗?”拿破仑骂道,使贝尔蒂埃难堪,全身发抖,咬着指甲。拿破仑开始咒骂着他见到的每一个人。在10月第二周在劳里斯顿同沙皇的谈判最终破裂之后,拿破仑再一次召来科兰古。“亚历山大是头顽固不化的蠢驴,”拿破仑说,“他会后悔的,今后他不会再遇上像我现在提供给他这样好的谋求和平的机会了。”科兰古尽管对于老生常谈已十分厌倦,但他仍然再次提醒拿破仑:沙皇十分清楚法国已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了。“你所谓的我们的弱点,是指什么?”拿破仑不悦地问道。“是冬季,陛下。”科兰古回答道。科兰古继续解释:
  我们已面临灭顶之灾了。我们缺乏供给,缺乏运送军火的马匹,我军的伤兵数量巨大,同时极度缺乏过冬装备,如衣物等。在俄国越冬每个人都需要一件羊皮大衣以及皮手套、皮帽、毛袜子以及在雪地行走的厚实的御寒靴子——而我们缺乏这一切。我们的铁匠甚至还没有打造足够的以供马匹过冬之用的马蹄铁。我们的战马无法在雪地里为我们驮运军火。还有我们的联络也存在问题。现在还较暖和,但两周后冬季到来后又将如何呢?
  拿破仑越听越不耐烦:“那你认为我应自食其言离开莫斯科咯?”“是的,陛下。”科兰古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我什么也没有决定错,”拿破仑固执地说,“进驻莫斯科,静待冬天的结束——我想过去没有,今后也不会再有比这更让我感到惬意的事了。”
  事实上,10月3日,拿破仑已悄悄开始准备撤离了;那天,在劳里斯顿再次自圣彼得堡回来之前,他命令部队做好准备于15日或16日离开莫斯科。几乎每天都从巴黎带来坏消息,从西班牙传来的消息更糟。威灵顿在西班牙使法军节节败退,夺回了法军占领的地盘;拿破仑的信使又被拦截过两次,他的信使不是被监禁就是被杀;接着沙皇最后拒绝了和谈。
  拿破仑进入俄国时有近450,000人马;现在莫斯科内可即刻调动的法军有近102,260人,包括了14,760骑兵;而他那41,500人的帝国卫队已减至最少的21,500人了。他仍有1,372门大炮,但没有那么多驮运大炮的马匹。在医院里还有将近10,000名~15,000名法国伤兵,图里奥医生提醒他:“陛下,我怎么将这些人弄走呢?”
  不管怎么说,拿破仑决心已下。马匹、货车、担架及一切有轮子的东西都装满了伤员和诸如巨大的雕塑、油画、家具甚至大量的波斯地毯等珍贵财物。接着,拿破仑极不情愿地下达弃城的命令。10月19日中午,在他们占领莫斯科仅35天后,拿破仑乘坐的马车在帝国卫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缓缓驶出克里姆林宫的大门,最后一次离开了莫斯科。拿破仑命令由莫蒂埃率领的7,000人负责断后,并且于10月23日炮轰克里姆林宫。但该命令没有执行。
  拿破仑原计划是取南线经由已被法军抢劫一空的斯摩棱斯克返回,拿破仑希望在卡卢加打败库图佐夫并借此为此次大规模的撤军扫清道路。与此同时,哥萨克骑兵团仍继续扰乱法军防线,如成群的豺狼一样紧紧追踪法军。缪拉又陷入俄军包围,塞巴斯蒂亚尼将军的军队败阵于文科夫,而库图佐夫未能抓获缪拉的整个骑兵队。但即使是在最有利的时候,要养活10万人以及数万匹战马也是件困难的事。在首次霜冻来临时,4万辆装满弹药、木柴的车马在冰天雪地里将是何等可怕的景象啊!一部分法军改变路线沿老卡卢加公路,经由杰斯纳河向马洛亚罗斯拉维茨进军。朱诺的军队则在博罗迪诺公路行进,两军在莫扎茨克会合。最终取代了热罗姆地位的朱诺现在已精神失常或是无法按命令办事,在讨论行程时同每位高级官员或元帅们大吵大闹。首先是作为拿破仑的高级副官、接着又是巴黎的第二号实权者(权力仅次于拿破仑)、然后又是进攻葡萄牙的法军总司令的朱诺,就此开始逐步走下坡路了。但由于在博罗迪诺一役中已损失了60多位将领,拿破仑已别无选择,仍以富有战斗经验为由保留了朱诺的职务。
  在离开莫斯科后的头两天,由于寒冷,梅内瓦尔的一只脚已不听使唤了。10月22日,杜克托洛夫的军队从达鲁提诺出发,企图拦截拿破仑的先头部队;而此刻库图佐夫的军队正向卡卢加以北进军。10月24日,杜克托洛夫的军队与欧仁的一支分队遭遇并展开了一场激战,但欧仁仍控制大局,因为拿破仑军队自北翼挺进而来。尽管杜克托洛夫撤退了,但法军方面又损失了7位将领。10月25日,在例行视察中,仅在帝国卫队的一小队人马护卫下的拿破仑几乎被擒。在拿破仑的副官护卫下脱险。接着,他下令停止向卡卢加进军,转而经由奥什科夫到莫扎茨克。这支约有50英里长的、过于庞大的队伍,在时不时地与俄军的小冲突中艰难地撤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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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死亡进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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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军方面又折损了近千匹战马,增加了数千名伤员,沿路都有丢弃的行李、大炮和靴子。马博特上校形象地将俄国的广大土地比喻为不断吞噬他们的“巨大坟场”,而他们在这座坟场里留下的是“被狼群啃咬着的3万具尸体”。他们首先到达格扎斯克,接着是维斯马,沿着斯摩棱斯克方向前进,而此时冯·施瓦岑贝格亲王早已背弃法军返回华沙。北方是由查斯尼基将军率领的俄军,他不断地扰乱那里的法军的第二及第九军团,直接威胁到拿破仑渡过别列津纳河的计划。而契察柯夫则率军在通往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以及斯洛尼姆之间设置路障。
  拿破仑最后只有依靠斯摩棱斯克要塞的守军来对付库图佐夫的由米洛拉多维奇率领的前锋部队的追击。“法国军队开始瓦解、崩溃了。”一位法国军官记录道。法军所经之处总是留下成千上万具战马的尸体。沿途,在法军入侵初期遭受过法军残酷掠夺的俄国老百姓如今也奋起反抗法军,因而牵制了他们的撤退速度。当拿破仑在斯拉夫科瓦时,米洛拉多维奇的部队也赶到了那里,并成功打击了拿破仑的后卫部队。达武遭到围困,直到最后关头才九死一生地被欧仁亲王救出。尽管内伊军如今已被俄军杀得损伤极为惨重,但内伊的第三军团仍奉命取代达武军成为拿破仑的后卫部队。法国骑兵团也由最初从莫斯科出发时的近15,000人锐减至只有区区几千人了。他们既得不到保护,更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了。11月头一周,饥寒交迫的法军秩序大乱,狼群般蜂拥而至的俄军围攻法军,哥萨克的骑兵队也时不时地袭击他们。这时,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将那些阵亡将士的尸体深深掩盖了起来,也许未来154天内这些雪也不会融化。“我不得不提醒陛下,在过去的这3天里,我军将士已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士气尽丧——此刻我不得不相信,他们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了。”欧仁亲王在11月8日的报告中极其无奈地承认道。来自其他将领类似的报告亦纷纷送到了贝尔蒂埃和拿破仑的手中。
  同一周,拿破仑接到了法军在西班牙进一步失利的消息,而几乎同时他接到了萨瓦里粉碎了马莱政变的消息——这一谋乱虽不成功,但令全巴黎甚至拿破仑政权的核心受到极大的冲击。而此时,维吉斯坦以及契察柯夫的约有7万人的追兵已赶在法军前面,占领了明斯克与别列津纳的交汇处。
  拿破仑最终于11月9日到达明斯克。此时就连他的帝国卫队也开始违抗军令,到处掠夺、杀人、放火焚烧沿路的房屋。此时气温仍在下降。接着,又传来了离明斯克不远处的法军将领巴拉奎向俄军投降的消息。至此,拿破仑再也没有新的援军了。
  4天后,法军终于到达了斯摩棱斯克,拿破仑决定全军向维切布斯克以及明斯克退却。法军从离开莫斯科以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已损失了近60万人马。帝国卫队仍保持有14,000人,但他们已不服管束;更糟糕的是,达武统帅的全军最强军团的总人数已降至10,000人,而内伊的军团人数仅3000人,第六及第八两个军团加起来的总人数才1,500人。拿破仑惟一的希望就是在奥尔沙待命的由维克多和乌迪诺元帅率领的第九军团和第二军团。
  但是,法军并没有沿西北方向向维切布斯克退却,11月12日,法军的前锋部队沿西南方向退却,经克拉索尼、鲍里索夫,沿别列津纳河到明斯克。在他们身后,库图佐夫的部队正步步紧逼,而普拉托夫更为剽悍的骑兵队以及米洛拉多维奇的主力部队也自南北两路逼近。更加严峻的是,维切斯坦的现已控制维切布斯克和波洛茨克的25,000人~30,000人的大部队也正向西移动,而契察柯夫将军率领的34,000人的队伍正从明斯克向拿破仑的军队直冲而来——而拿破仑原本打算退到明斯克暂且避难的。至此,拿破仑仍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了。与此同时,由麦克唐纳率领的近20,000人的队伍已被孤立在波罗的海的里加,而镇守普洛茨克以西的拿破仑的第六军团也被他们的主帅巴伐利亚的科特·冯·瑞德弃之不顾,群龙无首、溃不成军。只有乌迪诺率领的近8,000人在明斯克西北处同维克多的11,000人合力奋战。
  11月15日,在到达克拉斯诺耶后,拿破仑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等他的余部到达这里。然而,他的帝国卫队在冲破库图佐夫在前往明斯克的路上进行的拦截时,损失极大;但也击退了近35,000名俄军,取得了小小的胜利。
  情势仍十分令人担忧,由于已四面楚歌,拿破仑不能坐以待毙。因为取得了这个小小的胜利,他命令法军乘胜全速前进,将内伊后卫部队远远地甩在后方,因为他刚刚了解到契察柯夫已从法军手中拿下了原来由施瓦岑贝格驻守的明斯克——这一着已切断了拿破仑的供应线和后路,原镇守明斯克的施瓦岑贝格已退到了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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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死亡进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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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率领全军全速前进,在契察柯夫及库图佐夫的军队集结在奥尔沙拦阻他们之前抢先渡过别列津纳河。由于明斯克被俄军占领,通往华沙的道路被截断了,在那里法俄两军展开了一场激战。拿破仑只剩下了一个选择,就是向西北方向进军,经过第聂伯河、德维纳河以及乌尔河,向着斯摩格尼以及柯夫诺方向,沿老路渡过涅曼河,到达由法军控制的柯尼斯堡以及格但斯克(那儿的守军是由拉普率领的30,000名法军)。
  大大出乎其预料的是,拿破仑远在敌军腹地、由内伊率领的第三军团(即拿破仑的后卫部队)最终投降了。因为内伊所在地斯摩棱斯克天降大雪,气候极其恶劣,而且事实上拿破仑也忘了下令让其撤退——内伊军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投降(内伊军在9月初还有10,000人,而今却只剩下区区1,000人了)。由于自11月3日起天降大雪,一直未停,这也给了内伊突围逃走创造了有利环境;再一次感谢欧仁冒险派一支小分队支援,最终使内伊得以逃脱。有坏消息传来说:由杜布罗斯基将军率领人数锐减的骑兵队把守的、位于别列津纳河上的一座桥头失守了——拿破仑在此渡河的打算落空了,因为那里受到契察柯夫所率领的数倍于杜布罗斯基兵力(近34,000人)的进攻。战局急剧恶化,此时,维吉斯坦的兵力已升至30,000人,超过了朱诺、波尼亚托夫斯基、缪拉、内伊、欧仁以及达武兵力之总和,这支队伍现在正在别列津纳河的波里索夫附近一带拦截法军。逃亡路线也被切断了,法军永远无法到达柯夫诺或是柯尼斯堡;可是,拿破仑的好运再一次拯救了他,挽救了局势:柯比尼奥准将在波里索夫河的上游一带成功地找到了突破口。
  于是,拿破仑精心布置了一个陷阱,命令乌迪诺重新整顿过的第二军团佯攻别列津纳河上的一个渡口,甚至还假装要攻占波里索夫以引开俄军对于柯比尼奥开辟的、位于斯图登卡渡口的注意力。乌迪诺的士兵们尽力在内奇洛蒂河口处大吼大叫,吸引俄军注意,而俄军则立即将所有兵力从斯图登卡调回以拦阻乌迪诺军。聪明过人的拿破仑利用这个机会在斯图登卡快速搭建了两座横跨别列津纳河的浮桥。
  尽管天降大雪,大地还没有冻结,这使得行军十分困难,但拿破仑的工兵们成功地完成了任务,使剩余的法军于11月26日至29日全部通过了西岸。拿破仑成功脱险突围,尽管马博特说那两座使他们得以脱险的浮桥就架设在“还没有巴黎的皇家马路宽”的河上。
  拿破仑的绝大部分队伍总算渡河成功并且通过了沼泽区。与此同时维克多的第九军团占领了一座小桥头,他们终于可以反击了,乌迪诺与内伊的军队拖住了敌军。然而,由于普拉柯夫的哥萨克骑兵团从北面进攻,维吉斯坦军也沿东岸逼近,并不是所有的法军都逃脱了的——至12月,维克多元帅约有4,000名的后卫部队被俘,他们再也没能回到法国。
  现在,西岸已聚集了拿破仑剩下的大部分的精锐部队。再没有更多的部队了,只有近14,000名步兵、2,000名骑兵及200门大炮。一度强大的法国帝国卫队也只剩下6,000人了,而拿破仑、达武、欧仁所率部队人数的总和不超过36,000人。
  渡过别列津纳河也许算是个局部胜利,但曾令科兰古最为担忧的寒冬终于全面袭来,气温从-4℃降至-29℃。被俄军俘虏的法军约有35,000人被冻死,311门重炮落入俄军之手。在拿破仑渡过别列津纳河3天以后,法军的人数就已经锐减至8,823人。
  于12月5日到达莫罗地赫诺后,万分沮丧的拿破仑起草了著名的《第29次陆军公告》,并签署命令增招300,000名新兵。同一天,在斯莫格尼拿破仑最后一次召集了他的高级将领们,让满腹牢骚的缪拉继续统率他的剩余部队——这是拿破仑所犯的另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在不久之后的战斗中缪拉再一次弃部逃亡。
  晚上10点钟,我们回到了马车内,皇帝陛下躺在他那张大躺椅上,而勇猛的翁松维茨则骑着马同鲁斯唐在外面守候。迪洛克和洛鲍公爵在随后的马车内休息,在他们后面的马车内休息的是巴隆·凡以及路易·康斯坦。一切都已就绪,由于秘密没有一丁点儿外泄,因而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在带领200名卫兵从斯莫格尼出发后,他们于午夜时分到达了奥什米亚纳。拿破仑命令每个人都换上厚厚的羊皮大衣及靴子,甚至每人还配上熊皮毡子后;他们启程前往维尔纳和柯夫诺,渡过已冰封的涅曼河进入了冰天雪地的波兰荒原。马车很快就无法在雪地中行进了,他们不得不换坐雪橇又行进了数小时才到达了华沙。然后继续向德累斯顿而去,在德累斯顿幽暗而寒冷的萨克森宫里,拿破仑要巴隆·凡(梅内瓦尔的替补者)召集另外40,000名奥地利及普鲁士士兵来支援他。数月前,这里还举行过奢华的舞会,有穿金戴银的国王、王后、公爵及王子公主们在此交杯言欢,现在已人去楼空。拿破仑假扮成科兰古的秘书,又秘密地回到车上,经过埃尔福特、富尔达、美因兹,到达梅瑙克斯驿站并在那里最后一次换马——他不得不向驿守要他的四轮轻便马车以及另一队马匹。于是他们乘着夜色到达了目的地──杜伊勒里宫,而此时拿破仑的大队护卫人马已减少到只有少数几个骠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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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死亡进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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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平安抵达了……此时正是时钟敲响午夜12点。门房让一些官员留下,并带我们穿过花园到达门廊。瑞士卫兵正在沉睡,听到动静便穿上衣服,手举烛台来看敲门者是何许人也——他对我们的打扮起了疑心并叫来他的妻子,我不得不多次重复自报家门,而他们终于同意开门了——当他终于认出我们后,惊讶得直揉眼睛。
  此时的东欧及中欧,大自然还在和俄国军队联手继续捕杀着溃散在冰天雪地中的法军残余部队。卢瓦宗将军丢弃了自己在维尔纳的14,000将士独自逃亡了。缪拉、麦克唐纳、施瓦岑贝格的部队也撤退了,将141门大炮和成千上万的伤兵弃之不顾。内伊军徒劳地坚守柯夫诺直至12月14日。在后有俄军紧追的状况下,法军的剩余部队约43,000人穿过了600英里的冻土地带再次渡过了涅曼河。著名的拿破仑的帝国卫队此刻仅余1,000人了。
  最后的记录是令人惊心的:612,000法军中有400,000人阵亡,10,000人当了俄军战俘;据官方统计,法军的243,612人被俄军烧死或活埋。1813年元旦那天,仍在追踪法军的俄军渡过冰封的涅曼河,直向莱茵河挺进。与此同时,普鲁士的查理大公正在向他的民众宣传“恢复独立自主的德意志”是多么的必要。
  科兰古也许会后悔成为这场战争的幸存者,因为他是战败后的拿破仑破口大骂的对象及听众。拿破仑咒骂着一切——缪拉、欧仁、贝尔蒂埃、莫蒂埃、内伊、达武、波尼亚托夫斯基以及该死的波兰人、俄国佬、鬼天气当然还有可恶的英国佬,而最后的结论就是这一切都是英国人搞的鬼。至于法国人,他们是多么无耻地出卖了他啊!但他会还他们以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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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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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场战争中,女人和士兵的妻子们才是真正令人同情的。”荷兰前王后奥坦斯在谈到法国入侵俄国的战争时这样说道,“好像全法国人都到了俄国似的,我们的祈祷、恐惧以及希望都倾注在这场战争中。法国从来没有如此孤立无援过,只要一想到战场离法国如此遥远就够让人害怕的了。”拿破仑在他的《第29次陆军公告》中是这样描述他的这次失败的:“帝国在世界上的强大地位遭到如此的翻转,民族的骄傲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这个以前曾是我们手下败将的巨大的北方帝国(俄国),如今却令法军丢盔弃甲、伤亡惨重。尽管我军受到重创,但我们在他们眼中仍然是征服者。”
  深受惊吓的奥坦斯又补充道:“我们深切的悲痛正如我们所受到的这场灾难一样沉重,每个人都在哭泣。长久以来深深信赖、并且只听命于一人的法国,如今面对战败的消息既意气消沉又惊慌失措,但是尽管如此,法国在重新振作起来,再一次为面对未来做好准备。”
  正如拿破仑曾希望的那样,他在巴黎的露面大大消除了公告造成的不利影响——“他的突然回国,他那坚毅、自信的态度令我们内心的绝望一扫而空。再没有对于这次败绩的议论之声了。我们深感羞耻而无颜抱怨,况且,民族的尊严不允许我们在所做出的牺牲的阴影中久久徘徊”。至于谈到拿破仑,“他看上去似乎有点疲倦,失神地沉思着,但他却没有崩溃……他在困难或悲痛的时候最能把握自己”。事实也是如此。拿破仑那过人的智慧总能克服挫折——无论挫折有多么严重,他能够将自己和发生的事件保持一定距离,从而用旁观者的眼光冷静地分析判断这场失败——这场令他损兵折将50多万人并将导致帝国崩溃的惨败。
  我为我所读到的一切感到十分担忧,我问他军队的损失是否真如公告所说的那么惨重。他用显然是十分沉痛的语气回答我道:“我讲的全都是实情。”
  事实上,这远没有道出全部实情,远没有道明真正的实情,因为这场战争本身是不必要的。全世界,乃至法国人民都要求和平,这是千真万确的,只有他一个人反其道而行之,要人们流更多的血。公告没有提到的是,从纯战术或是逻辑的观点来看,整个战役的计划是糟糕的,执行也是盲目的,这场战役甚至超过了拿破仑的能力所能承受的限度。
  就在数星期前,奥坦斯回忆道:“没有哪个一年一度的嘉年华会有1812年的狂欢佳节那么多姿多彩的了。”每个人都对拿破仑战无不胜的神话深信不疑。“一个接一个的舞会和聚会,似乎是想表明我们刚发动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军事远征。举国一片欢腾,我们的朋友们欢欣鼓舞,我们的全部抱负正在实现,我们的所有希望正在满足。”接下来的数周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随后便传来了全军溃败的消息。多姿多彩的狂欢节逐渐失去了光彩,人们变得越来越忧虑了。舞会仍在继续,因为这是他们的习惯;但参与舞会的人已寥寥无几,狂欢的气氛荡然无存。
  拿破仑回到凡尔赛宫准备休息14天并处理一些杂务。但是,回来后不久,他又一次从马上摔了下来——在维也纳以及他动身渡过涅曼河前往莫斯科前也发生过类似情况。这引起了一场关于凶兆的迷信传言,这次拿破仑被迫在床上躺了几天。这对于反思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前来看望他的奥坦斯认为这应当是有效的。“我至今也没有怀疑过我军在俄国所受的重创是惨烈的,在这种情况下,皇帝陛下应当将一些大规模的计划往后挪一下,以便有充裕的时间反省以及考虑今后的事……我对于他个人为争取和平而做出的最大牺牲毫不怀疑,这是全法国乃至全欧洲所真正企盼的和平。”她这样说道。
  “夫人,作为一个如此了解皇帝陛下性格的女性,您可不可以如实告诉我,您认为皇帝陛下能否为我们全欧洲最终带来和平呢?”新任奥地利驻法大使卡尔·冯·施瓦岑贝格亲王这样问她。当然能,她断然回答,尽管不排除这种可能——即皇帝陛下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而将发动另一场战争。但是奥坦斯彻底错了。看上去,这次在俄国吃的大败仗以及最近他又落马的不祥预兆并没有令拿破仑头脑冷静,反而更促使他想发动新的战争以扭转败局,因为战败对他只是意味着羞耻和军事上的判断错误,这是拿破仑不能容忍的。
  如果说拿破仑从这场对俄战争中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他不能同时在两个不同的舞台演出两场战争。因此,1813年1月4日,拿破仑命令陆军大臣克拉克指示约瑟夫·波拿巴将其军队从首都马德里以及卡斯蒂尔撤走,将他新近组建的总部远调到北方──镇守于巴利阿多里德通往法国的主要干道。同时,拿破仑同意让他成为军队总指挥,即允许由约瑟夫取代已被拿破仑召回法国去的——被约瑟夫称为“那个浑蛋”的——傲慢的苏尔特元帅。现在,约瑟夫集中力量镇守北方,巩固巴利阿多里德以及比利牛斯的阵线。然而,拿破仑并没有告诉他的哥哥,这是法军统治西班牙的扫尾工作。拿破仑也没有告诉约瑟夫,他不久之后将写信给斐迪南七世——他此刻仍作为政治犯被拿破仑软禁在塔列朗极为豪华的瓦朗塞城堡里——信中拿破仑将告诉他:“最近我国的一些事务不得不让我终止我对西班牙事务的管理。”一旦法国宣布放弃西班牙,斐迪南七世将取代约瑟夫成为西班牙国王。条约正在酝酿之中,对任何人都不相信、至少对自己的亲兄弟都不相信的拿破仑也很难对斐迪南七世表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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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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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牺牲了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为的是让约瑟夫当上西班牙的国王。就我个人来说,我犯了一个错误。为了确保我的王朝的延续,让我的兄弟们充当各地的国王是必要的。而现在,我的王朝已不再需要他们了。只有皇后一人能确保帝国的延续……因此,对于我来说,斐迪南取代约瑟夫与否已无关紧要了。
  同往常一样,拿破仑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他的家族。“在西班牙的所有溃败,”他告诉克拉克,“都是因为我们的人错信了约瑟夫的缘故。”拿破仑忘了约瑟夫原来曾当面反对入侵西班牙,而且曾强烈反对拿破仑将他从那不勒斯调任到西班牙,并命令他戴上他并不想要的西班牙王冠;再说,在过去4年中,在西班牙的法军将领全都只听命于拿破仑,而不是有名无实的西班牙国王约瑟夫。
  事实上问题是:整个伊比利亚战役如同俄国战役一样并没有计划周全,从一开始就是如此:1808年8月30日,朱诺在蒙德戈湾被英国的阿瑟·韦尔斯利爵士打败,接着苏尔特于1809年5月从葡萄牙被赶走,后来维克多元帅于1809年7月27日至28日在塔拉韦拉又被那个韦尔斯利击败。威斯康特·威灵顿于1810年9月27日在布萨科将马塞纳击败,这些胜利令他声名大噪。1812年也未能使法国的形势有丝毫好转。刚开始是1月19日威灵顿占领了罗德里戈城,接着又攻占了巴达霍斯,7月22日他又在萨拉曼卡同马尔蒙的战斗中获胜并暂时占领了马德里,而苏尔特元帅则迫于西班牙人的压力放弃了卡地兹。事实上,在西班牙的法军将领中惟一取胜的是絮歇元帅,他从西班牙人的手中夺取了巴伦西亚。
  最后,在1813年,拿破仑最终意识到自己无法将全欧洲一网打尽,他也奈何不了驻西班牙的40,000英军,特别是他不得不顾虑到那个击败了所有挑战者的无比顽固的威灵顿公爵。
  不幸的约瑟夫于1813年3月17日最后一次离开马德里,并在3个月后的6月21日在维多利亚遭到致命的打击,从而结束法军对西班牙半岛的统治并在一夜间损失了250,000名~300,000名法军。
  有关撤出西班牙的决定已筹划了很长时间了,部分原因是拿破仑不知该拿约瑟夫如何是好,不知该由谁顶替他或者至少能找个暂时顶替的人选。突然间,拿破仑眼看着他的欧洲——这个由法国统辖的广大的欧洲在一夜间因各地独立而在他眼前变小了,惟一的办法就是让约瑟夫摄政,但现在已不行了——因为玛丽·路易丝和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罗马王改变了这一局面。
  而这又导致了其他的复杂问题。拿破仑想要和自1812年起被软禁于枫丹白露的教皇庇护七世签订一个修正的契约并且主持加冕仪式:一是为了玛丽·路易丝,另外则是为了他的儿子——罗马王。尽管起先教皇迫于压力而屈从,并于1813年1月25日签署了这一契约;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并拒绝服从拿破仑的命令从梵蒂冈搬到巴黎——而过于自信的拿破仑却早已在阿维尼翁为教皇买下了居住地。
  3月24日,教皇突然宣布不同意这项新契约。他说,这份文件“令他的精神崩溃”,“在上帝的帮助下我们祈祷它被完全废除”。当然,他也不打算主持为玛丽皇后及其儿子举行的加冕仪式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狂怒的拿破仑乘车离去,再也不愿见到教皇。直到1814年1月21日教皇才被从法国监狱中被释放出来。
  拿破仑决定:无须他的兄弟们甚至无须教皇的支持,他一样可以将继承人的问题处理妥当。他发布了“参议院令”,任命玛丽·路易丝为摄政王,并于1813年3月30日在爱丽舍宫举行了加冕典礼。当拿破仑不在法国期间,玛丽·路易丝将在特别议会的辅佐下统领一切。事实上,帝国宪章第8条禁止女性摄政,拿破仑已经稍稍越权了。至于约瑟夫,在1813年夏他回到法国,接受拿破仑命令与妻子在莫尔丰塔尼隐居——同路易、吕西安以及热罗姆等人一样,约瑟夫也是个窘迫的失败者。
  这是拿破仑军事生涯中头一次在打完一场重大战役后回国没有受到热烈的欢迎。相反,当人们看到拿破仑时,眼中闪现着疑惑,他的官员们都不知该说什么或是该做些什么才好。没有人比拿破仑自己更感到沮丧的了,他于元月初接到了他那个总算从文学创作中暂时清醒的、远在格拉茨的弟弟路易·波拿巴的来信:
  我为以前为你立下赫赫战功并辅助你将统治的版图扩大到北极、但却在此次战役中伤亡惨重的法国大军深表哀痛(我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我知道你现在承受着多么沉重的压力,也知道现在集合所有的防御力量是多么的紧迫!鉴于为即将来临的严酷战斗做好准备已迫不及待,因此,我深信没有哪个时候会如现在这般对于法国、对于你的治世、对于你个人而言是如此成败攸关的了!所以,尽管我的身体很差,我的陛下,请允许我为这个生我养我的国土、为了陛下您,尽我的绵薄之力——如果我能有幸获准为国效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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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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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大为震惊,这封信对于他而言不亚于被俄国打败所带给他的震撼!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拿破仑居然能主动回信给路易:“我的弟弟,我已接到了你1月1日给的我信,并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支持……尽快回来吧,我会亲自去接你的,不是作为那个与你敌对的兄长,而是作为一个看着你长大的哥哥。”就拿破仑的个性而言,这是数年间他所写过的最有人情味儿的一封信了。
  拿破仑迅速将关于路易内心的彻底转变通知了他那同样震惊的母亲。而“太夫人”的表现比拿破仑更加急切,她要求让路易回到“家的关怀”中:“我,作为你的母亲,命令你这么做,因为这(对拿破仑)是十分必要的。”
  路易的情绪,正如西伯利亚的天气一般变幻无常,他恼怒地回信说:“我亲爱的母亲为什么老是和我唠叨一些陈年旧事呢?我只能回到荷兰(当国王)而不是法国。”这就是他的“为国效忠”。接着他又说:“勿再跟我提此事。”
  拿破仑对此已无可容忍了,他撤回了帝国的邀请函,路易又回到了他的诗歌创作中。数月后,作为萨克森战役中的爱国者,路易无法忍受在格拉茨的生活了,他搬到了巴塞尔;在那里,他又完成了几首新诗:《失神》、《悔悟》、《希望》和《疑惑》。直到1813年11月3日,在接到拿破仑战败的消息后,路易才最终回到法国,投身在位于塞纳河旁的他母亲的住处。“如果他要以荷兰国王的身份回来而且还坚持他的这一嗜好,我不会在巴黎接见他的……让他就那么赖在她身边吧!”拿破仑这样告诉首相康巴塞雷斯。“我宁愿将荷兰交给奥兰治家族也不愿交给我的弟弟。”
  “我已经放弃了生我养我的法国、我的所有、我的一切……”路易在给拿破仑的信中这样说道,“现在,我没祖国,没有朋友,甚至连一块属于我自己的屋檐也没有。”
  所有被法国入侵以及征服的、拿破仑政权统治下的国家都被榨干了最后的油水,但没有哪个国家像荷兰以及热罗姆·波拿巴的曾经富庶的威斯特伐利亚王国那样受到过如此疯狂的掠夺!
  拿破仑不仅同往常一样以“备战”为名榨取金银、艺术品、珠宝、好酒,还用他的大陆体系来摧毁那里的经济。1813年1月颁布了一系列新的财政政策后,威斯特伐利亚的国库已一贫如洗了,国债已远远超过了想像。另外,为了满足拿破仑的个人私欲及家族需要。热罗姆已被迫变卖掉所有国家及皇室的财产。更有甚者,拿破仑还曾经要求热罗姆为入侵俄国征集一支25,000人的军队,而其中只有5%的士兵活着回来。
  结果,威斯特伐利亚爆发了数次暴乱,拿破仑自然会责备这全都是热罗姆的无能造成的。尽管太了解热罗姆极不负责、贪婪成性的个性,拿破仑仍促成了他同符腾堡的凯瑟琳公主之间的婚事。凯瑟琳同她丈夫一样头脑简单、贪婪、爱慕虚荣,他们的生活一样糜烂,整天沉迷于舞会、游乐和闪亮的珠宝。另外,同约瑟芬一样,凯瑟琳也很容易变得歇斯底里。因此,1813年1月,当威斯特伐利亚的上流社会知道拿破仑的大军战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凯瑟琳极为恐慌,对那帮来自东方的“野蛮异族”的军队极为害怕,不管他们是俄国人还是普鲁士人。
  威斯特伐利亚处于易北河边防最弱的普鲁士西部防线一带,距柏林还不到200英里。一向不起眼的普鲁士,现在却成为威斯特伐利亚王国同远东的华沙大公国之间的缓冲国了。威斯特伐利亚东南紧临萨克森王国,距离其首都德累斯顿还不到100英里。威斯特伐利亚的北部有梅克伦堡以及更小的波美拉尼亚,这两个国家都靠近波罗的海。在其西北面稍远处是汉堡、不来梅和卢贝克,在距离位于富尔达河的热罗姆的首都卡塞尔仅100英里的正北面是英王乔治三世的私属领地汉诺威(现在当然是在法国人手中)。拿破仑曾想将贝尔格大公国划出,因此,它也就被纳入了威斯特伐利亚的版图。
  威斯特伐利亚对于拿破仑来说是其抵御德意志北部的防线,地位十分重要,它控制着莱茵同盟,同时也保护法国免受来自东方或是易北河对岸各国的恶意侵害。因此,拿破仑将他兄弟中最贪婪、最没头脑同时又是最不可靠的热罗姆委任为威斯特伐利亚的国王,这种做法和傻子没什么区别。1813年早些时候,拿破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依靠其辖区内所属各地的安定与可靠;但是,由于他的横征暴敛和热罗姆在政治治理上的不负责任,威斯特伐利亚成了最不安定可靠的地区之一。
  1813年1月,巴黎与卡塞尔之间的关系恶化到极点。拿破仑仍不能原谅热罗姆在去年对俄战争刚开始时毫无信义地抛弃自己的军队而独自一人逃掉的行为。一直努力想同拿破仑和解的热罗姆连吃闭门羹。1813年3月,在巴黎举行的罗马王加冕仪式原本是缓和双方矛盾的一个绝佳时机,但拿破仑却在邀请名单中将威斯特伐利亚的王室成员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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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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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11日,热罗姆的内务总管因公事来到巴黎并借机告诉了拿破仑一个令其大为吃惊的消息:凯瑟琳急切想到巴黎来,因有谣言说“敌军”正从西方向柏林进逼。凯瑟琳吓坏了,要求立刻离开。她不仅希望能来巴黎,而且希望受到官方的隆重迎接并且还想在杜伊勒里宫担任一些日常工作。拿破仑统统没有答应。他坚持说:有关敌军的胡说八道全是谣言,他是不会给他的弟媳妇发邀请信的。
  2月21日,不顾一切的热罗姆通知巴黎:如果凯瑟琳不被邀请去法国的话,他就将把她和法国守备军一起送到斯图加特去。此事关系到即将发生的战争和入侵,所以凯瑟琳有必要离开卡塞尔。拿破仑对于其家族任何一个成员的要求或行为总是疑神疑鬼的,然而,最后他还是勉强地做了让步,但仍坚持一项前提:“只有沙皇亚历山大和库图佐夫的军队进入柏林或德累斯顿前夕才能安排王后经由卡塞尔到巴黎,而绝不是在那之前!”拿破仑的态度是十分强硬的。热罗姆正如同凯瑟琳一样蠢笨,并没有看清其后暗含的内容,还为之感到高兴。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了,她将待在费舍舅舅位于巴黎的公馆内。热罗姆稍嫌鲁莽地在《威斯特伐利亚导报》上宣布:“王后受到帝国皇帝陛下的邀请将动身前往巴黎。”次日,3月9日,热罗姆通知拿破仑:敌军已“武力”进驻柏林,因此他送走了亲爱的妻子。3月19日,他命令马车以及军队随行,由于被100,000名敌人追赶,绕开了更直接的法兰克福-美因兹的路线,选择了经由波恩、亚琛和布鲁塞尔至法国。
  接到宫廷信使送来的信件后,拿破仑顿生疑云——俄国军队已进入柏林,将入侵威斯特伐利亚?不可能!
  事实上,这位威斯特伐利亚的国王不仅想将他的妻子赶离床边,而且还想将她赶出他的城堡、他的王国、他的生活,因为他已找到了一个新的更可爱的情人——固执的路文斯坦伯爵夫人迅速以女主人的姿态入住了卡塞尔的王宫。此事除了拿破仑以外,人人皆知。1812年,热罗姆在波兰战场上弃军而逃,曾飞奔回来同他那30岁出头、极富魅力、可爱迷人的伯爵夫人相会;而这个伯爵夫人早在1808年就从符腾堡来到威斯特伐利亚,并带来了贫困潦倒的丈夫以及3个她根本不想要的孩子。
  1812年秋,这位野心勃勃的伯爵夫人已确保了自己在威斯特伐利亚王室中的地位。正如其他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的女人一样,她成功地“说服”了懦弱的热罗姆将其亲信官员都更换为由“她”一手挑选的人,她还在整个宫中安插了众多耳目。热罗姆还乐在其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一言一行甚至就连他的一些私人对话也将被如实报告给了这位伯爵夫人,更不要说凯瑟琳王后给他的信件了。
  凯瑟琳对于这个闯入者感到越来越担忧了,特别是当她于1812年秋惊闻丈夫有意迎娶这个“婊子”时更是如此。
  在最后一击前,热罗姆的情妇还想干两件事:头一件事,她想成为公主。她通过胁迫热罗姆说服巴伐利亚国王同意将其父的头衔升为“王储”,而这由马克思·约瑟夫通过下达官方文件正式生效了,从而自然而然地将她也升为“公主殿下”了。第二件事就是铲除凯瑟琳。她已经通过“俄国人来啦”的谣言实现了。伯爵夫人比敌国军队更令人恐怖,这个“敌人”早已进入了威斯特伐利亚了。
  现在的事就简单得多了,只需买通教廷废黜王后即可。拿破仑手中有着无所不能为的权力,况且可怜的教皇还在枫丹白露的监狱里。只需数月,最多一年,她就能再次抬高自己的头衔,而这一次将是“王后”。
  可惜,我们的“麦克白斯”夫人犯了两个小小的估计错误:首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教皇都不会要求热罗姆离婚或是再续婚(庇护七世仍然以为热罗姆的夫人还是伊丽莎白,他的那个美国妻子),况且教皇也不再有机会能同拿破仑或波拿巴家族的成员平起平坐、讨论问题了。居心叵测的路文斯坦伯爵夫人犯的第二个错误比较严重,因为她既不知道事实上俄军确实正在向这边进军,也不知道普鲁士也在亦步亦趋。更有甚者,她苦心营造的卡塞尔城堡将很快被付之一炬(不是因为哥萨克的骑兵团,而是因为宫廷仆役的大意所造成的火灾)。热罗姆那富庶的威斯特伐利亚王国将在年底以前彻底地从地图上抹去。至于被逐出门的凯瑟琳,先是在贡比涅而后又在巴黎,她发现热罗姆那令人厌恶的哥哥拿破仑将她的账单控制得死死的。
  “陛下,您的军队已不复存了!”1812年12月,在回到巴黎后,贝尔蒂埃这样告诉拿破仑。正如梅内瓦尔所说的:“拿破仑不得不继续向各个方向扩张,而他在战场上的第一次真正的战败来自于他的‘盟友们’,他们一致将枪口对准他,让他一个人徒劳地应付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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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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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3年1月22日,数年前曾被拿破仑亲自下令撤职、而今却又东山再起的普鲁士大臣卡尔·奥古斯特·冯·哈顿伯格在他柏林的别墅内举办了豪华宴会,宴请城内所有的外交官和法军高级将领。席间,他不经意地宣布:弗里德里希·威廉国王将应法国之需,离开波茨坦集结新普鲁士军队。国王确实建立了新的军队,但却不是帮助法国而是同其普鲁士王国内的法国驻军对抗。
  普鲁士对法国的积怨现已全面爆发。斯蒂芬教授夹着他的讲义登上了布雷斯劳大学的讲台,然而这次他没有打开讲义授课,而是振臂呼吁他那帮已目瞪口呆的学生及听众们起来推翻法国的统治,他率领约200多名自愿参加的学生走出校园进行示威游行。在柏林及其他各地,此类事件层出不穷。
  1月13日,沙皇亚历山大全面批准了新的战争计划,同时还任命已被拿破仑除名的巴隆·斯坦掌管被俄军夺回的普鲁士辖区。他从柯尼斯堡开始,号召普鲁士东西部联盟支持准备发动一场新的军事行动。莱茵地区的响应之声此起彼伏。
  普鲁士国王不仅仅成功地组建了新的军队还秘密同在布雷斯劳的大臣哈顿伯格和基尔哈德·冯·斯甘霍斯特将军取得联系,并于2月28日在卡利什附近联合起草了一份将呈交沙皇亚历山大的紧急防御计划。斯甘霍斯特曾指挥过普鲁士皇家军队并拥有同拿破仑·波拿巴一战的实力;自1807年起,他就重新组建普鲁士军队,官兵的士气十分高涨,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与法国一决雌雄。
  俄、普缔结同盟的卡利什条约受到沙皇的全力支持,并且这份条约也成为了第六次反法新同盟的基础,各处都有响应的势力。军队口号是“彻底击溃敌军”,并称“各地为了自由而奋起揭竿的伟大篇章已开始了,各地将为从多年法国政府的奴役生活中解救自己而做好准备”。这一公告令俄国及普鲁士的军队迅速联合在一起,结成同盟,起誓两国都不得单方面地同法国缔结和平条约,如果想要获得此次的胜利,两国必须携手通力合作。尽管双方在波兰的归属问题上还存在分歧,俄国同意恢复普鲁士“相同的兵力以及1806年那次战争前曾拥有的版图及居民”。3月15日,沙皇亚历山大、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普鲁士大臣哈顿伯格和斯甘霍斯特再一次在布雷斯劳会晤,讨论发动新战争一事。事实上,俄普军队都已在进军途中,并已再次控制柏林。他们的目的是希望奥地利也参加反法同盟,但是由于惧怕拿破仑的权势,维也纳方面没有同意正式加入(但私下对新的反法同盟的目标和做法表示完全同意)。
  3月17日,声势浩大的俄普联军在布雷斯劳誓师,并宣告其既定目标,包括从法国手中解放德意志、摧毁莱茵同盟并号召所有的德意志诸侯都加入反法同盟。弗里德里希·威廉还制定了名为“铁十字”的勋章奖给这场新战役中的德意志爱国者。年迈的诗人兼哲学家歌德说出了他有名的格言:“挣脱你的锁链吧,那个名叫拿破仑的人对于你们而言太过强大了。”那天,歌德以及其追随者都没有在布雷斯劳露面。反法同盟全体将领已受命为全面向法国进攻而做好战斗准备。
  由于以前和拿破仑签订的军事条约,奥地利的手脚仍被束缚着。不过,奥地利慢慢意识到它最好快速转变自己的立场,而且确实迈出了令拿破仑非常头痛的第一步:1813年1月奥地利和俄国达成了停战协定。结果,弗朗西斯一世表示他愿意作为拿破仑和其反对者和解的中间人。拿破仑为此迅速派大使纳博纳到维也纳阻挠这些谈判,这一举动令奥地利人十分反感,沙皇亚历山大和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同一条阵线,并已到达德累斯顿。奥地利只有在确定自己这次不会再输之后,才终于决定加入反法同盟。促使奥地利态度转变的关键因素之一是英国加入了6月14日~15日在赖兴巴赫和西里西亚签订的俄普同盟卡拉什协定。英国每个月将向普鲁士提供约为666,666英镑的额外资助,另外还将向俄国提供100万英镑,同时还承诺同俄普两国一道共同承担另外500万英镑的战争费用。除此之外,英国政府在斯德哥尔摩同瑞典王储贝纳多特签署了另一项防御协定,促使瑞典向拿破仑宣战,英国又因瑞典方面有约3万人的参战而向其支付了另一笔战争费用。新的反法联盟形成了。
  当然,拿破仑已向大使纳博纳交代得很清楚,表明他自己对和平与让步毫无兴趣。战争仍将继续。起初,奥坦斯的估计令施瓦岑贝格深信拿破仑有和平的意向而事实证明这是100%的错误。拿破仑几乎已将不到一年以前约有50万名法国大军士兵命丧俄国荒原的悲剧置之脑后了,现在,他一心又要发动一场旨在消灭敌人的战争。
  拿破仑似乎还不十分了解他在欧洲已迅速孤立的事实。2月,华沙重回俄国手中,拉普率领的近30,000人被孤立于格但斯克;3月4日,欧仁的部队被迫撤离柏林。汉堡跟着失陷,由于弗雷考普的到来,卡拉·圣西尔将军被迫撤退。第二天,普鲁士对法宣战,对战争一向有所准备的拿破仑此次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迅速冷静下来后,拿破仑命令达武,如果可能的话去汉堡收拾残局。但坏消息仍在继续传来:雷尼尔将军率领的南方部队被迫撤离了萨克森的首都德累斯顿,德累斯顿于3月27日落入布吕歇尔元帅和普鲁士军队手中。原本打算到维斯杜拉的拿破仑不得不转而坚守易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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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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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一直待在巴黎不动,令局势被动,真让人费解。他直到4月15日才离开巴黎,而此时华沙、柏林、汉堡以及德累斯顿都已经沦陷。这场著名的萨克森战役是有史以来时间最长、耗资最巨的战役。同其他因素一样,时间对于拿破仑是十分不利的。尽管已决定坚守易北河,拿破仑再也不能召集他那曾经声势浩大的莱茵同盟的成员国了,其成员国大多数已宣布独立了。他的修正方案是让联盟“向拜罗伊特渗透”,而拿破仑本人率领军队主力向目前已落入普鲁士人手中的德累斯顿进军。
  由于缺乏对敌军人数、部署等情况的了解,拿破仑花了一周的时间在美因兹集结整顿军队,进一步修改方案及签署最后的行动命令。
  4月25日,拿破仑前往埃尔福特,就在莱比锡以西、萨勒河沿岸的梅泽堡以及瑙姆堡附近集结军队。拿破仑在易北河的军队主力总人数约有179,000人,但骑兵数量较少,另外最多只有372门火炮。法国仍控制着马格德堡以及维腾堡的两座桥头,法军不惜一切代价都必须死守这两个重要的军事据点。
  拿破仑命令欧仁率领约58,000人的北方军及拉图尔·莫鲍的骑兵队和部分新卫队驻守易北河向北延伸至马格德堡的区域。另外,由达武率领的20,000人和塞巴斯蒂亚尼的约14,000人的骑兵队将确保波罗的海西北端的安全。这一次,拿破仑身边只留下了121,000人(乌迪诺、贝特朗、内伊的军队和大部分卫队约15,000人,这些人由贝西埃尔、莫蒂埃和苏尔特率领)。
  同盟国方面同样存在军队联合不密切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约106,000人,直到4月底仍是如此。俄军人数最多,然而病危的库图佐夫总司令一职由在对法战争中屡建战功的维特根斯泰因取代。他们的4个军团部署在易北河马格德堡对岸一线,一直延伸至哈雷。南面是布吕歇尔的普鲁士军,现正位于莱比锡附近。
  1813年5月1日,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已到达了吕岑以南,正对威腾斯坦的俄军主力。法军指挥部对俄军部署仍然不清楚。在向莱比锡进军的途中,拿破仑有些吃惊地听见在吕岑以及在查阅地图后才得知名称的、寂静无声的小村庄卡加之间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
  1812年9月,通过颁布另一个特别参议院令,拿破仑征召了近13.7万名新兵,另外7.8万名国民卫队成员也将随军作战。1813年1月11日,拿破仑又征召了另外10万人,这些人早先都曾受过一些军事训练。2月,又有15万名年轻士兵被征召。拿破仑给军队配备了1.6万名海军火枪手,另外将其船员及舰只也配给了军队。拿破仑对此仍不十分满意,4月3日,又征调了近8万人,另外还加调了近9万人。拿破仑非常沮丧:他会任用其他人,甚至是以前的反对者,但他绝对不会再任用他的弟弟热罗姆。
  当这位威斯特伐利亚的国王自愿请战时,拿破仑这样嘱咐贝尔蒂埃:
  告诉国王,他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统帅法军:一、如果他不反省自己在去年未经同意就擅自弃军逃亡的可耻行为;二、如果被任命后他不同意服从我军任何一位元帅的命令……如果不同意最高仅封为将军头衔的话……因为他必须意识到战争也是一门专业,必须要求对其有所认识和准备。作为一个从未参加过大型战役的国王而言,他是不能胜任的。
  热罗姆对此没有回复。
  接着,法军新征士兵中又出现了哗变,导致民众公开反对拿破仑这场毁灭性的持续战争。1813年,约有40万名逃兵和壮丁从征兵者的刺刀下逃脱出来,成群结队地闯入法国乡村,闹得村民鸡犬不宁——他们不愿意步前次战死波兰及俄国、至今仍被抛尸雪原的可怜的法国士兵们的后尘。
  那些应征入伍的不幸的年轻人在途经一个又一个小村庄时,发现自己受到的不是欢迎而是自己人民的嘲讽,就好像他们是敌军一样。沿途的每个晚上,他们都挤在地方监狱甚至马棚内过夜,幸运能找到房子过夜的人甚至还不得不支付每日的伙食及住宿费。离莱茵河及萨勒河越近,这种绝望的心情就越强烈。
  生力军陆续赶到。其中有从威斯特伐利亚刚刚强征的3个营,此外还有波兰、巴伐利亚、萨克森的军队。陆军大臣克拉克许诺,将于2月中旬调集另外27,000人。2月,另外一支约24,488人的队伍将向易北河进军,包括了法国-意大利军队等。从理论上讲,克拉克可以调动20万人的队伍。这帮由各年龄段的怨气冲天的男人组成的军队在途经上次战役中被法军烧毁的村庄或败落的曾经富庶城镇时都在公开地诅咒拿破仑。
  5月1日,在吕岑南部听到的枪声令拿破仑困惑不已。他甚至不知道那是在同谁开战,只知道内伊的第三军团在行军途中正在那个地带“休息”。原来,数小时前,拿破仑命令内伊军占领吕岑以南还在睡梦中的寂静的村庄和主要干道,以掩护劳里斯登和麦克唐纳军向莱比锡的进军;同时原地待命,以等待马尔蒙那毫无斗志的第六军团赶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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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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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完全的战报总算到达了指挥部——原来那是俄国人,报告说维特根斯泰因率领约73,000人自东南方向前进,令他们大为吃惊的是这支队伍同内伊的2,000人的小分队在早餐时遭遇了。此时,竭力反对这场战役、暴怒异常的内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埋锅做饭。而俄国人吃了一顿“野餐”。但那个5月的上午11点45分,令布吕歇尔(他目前在维特根斯泰因的俄军麾下当指挥官)万分惊奇的是,在他铲平了内伊的那批毫无警觉的新兵后,发现他所面对的不是区区2,000人,而是整个法国军团。布吕歇尔迅速下令停止前进并退回阵线,他的炮兵部队则迎上前来对抗有4个军团之众的法军。索哈姆将军尽力拖住俄军,同时拿破仑命令马尔蒙军团,老年卫队、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团前来支援,而贝特朗①的第四军团则从西南方赶来。
  拿破仑于当天下午2点半才到达战场,发现内伊军仅凭一支孤军在拖住整个俄普联军。如同传说的那样,一嗅到战场火药味,拿破仑就奋不顾身了。他亲自带领这支犹豫不定、还没有经过大战的新兵队伍作战。往日拿破仑的神话又再度令军队士气大振,士兵们高呼“皇帝万岁!”呼声同大炮的轰鸣声呼应着。正如马尔蒙稍后的报告所说的那样,拿破仑又成为了战斗的中心了。这又是一场博罗迪诺战役。双方都伤亡惨重,布吕歇尔本人也因受伤不能动弹而由约克接替。拿破仑的目标是从侧翼包围维特根斯泰因军,下午6点,在新一轮炮战后,他展开了主攻,战斗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联军在混乱中仓皇撤退。这场战役是法国获胜,但也并不完全如此,因为重新整顿好的普鲁士骑兵队于晚9点左右又发动另一场意想不到的偷袭,此举迅速阻止了法军原本的追击计划,因而使得联军能够恢复秩序、顺利撤退。
  这场出乎意料的吕岑一役的代价是十分惨重的,内伊失去了大部分队伍,法军至少有2万人伤亡,而维特根斯泰因的部队也是如此。由于这次战斗之后作战双方都退出了战场,因此留下的是至少4座被炮火摧毁的村庄和那些无辜的村民们,他们是真正的受害者。
  经过数日休整,在军事情报不充分的情况下,拿破仑决定再一次兵分两路展开进攻。他可以通过由内伊的余部和维克多、雷尼尔以及塞巴斯蒂亚尼的骑兵队组成的部队对柏林、威腾堡和托尔高形成威胁。拿破仑的目的是分割联军,迫使普鲁士脱离俄国以保卫自己的首都。与此同时,拿破仑则率领主力部队向德累斯顿进军以摧毁维特根斯泰因的俄军。正如法军一般,除了布吕歇尔的3万人,联军仍在一起行动,包括了普鲁士的其他部队,全在德累斯顿城内或周围集结。事实上,维特根斯泰因已经过了德累斯顿,到达了斯普雷河岸;他发现那里是个良好的防守地带,因此在那里挖战壕守株待兔。拿破仑的主力部队由贝特朗统率右翼。令他们大为吃惊的是,他们于5月8日晚就轻易进入了毫无防守的德累斯顿。拿破仑进入了沙皇亚历山大及普王弗里德里希匆匆抛弃的宫殿。至于那个意志薄弱的萨克森国王,他向拿破仑求饶,保证再也不会背弃他了。这时,双方都重振兵力,维特根斯泰因有9.6万人,拿破仑有11.5万人。
  拿破仑决定留下来等待生力军援助。加上内伊的另外4个军团约8.4万人,他在兵力上将两倍于维特根斯泰因,拿破仑很喜欢这种兵力上的优势。法军如潮水般向距德累斯顿的东北面约两天行程的鲍岑周围集结。
  在部署满意后,拿破仑于5月20日中午下令展开大规模炮轰,轰炸一直持续了3个小时,接着开始第一次进攻:内伊军接近斯普雷河附近的克吕克斯作为拿破仑的西翼军;苏尔特和贝特朗负责左翼;马尔蒙的第六军团负责右翼;马尔蒙的右方是位于鲍岑镇之前的由麦克唐纳率领的第十一军团;而法军的最右端是乌迪诺的第十二军团。面对他们的是联军统率巴克莱、布吕歇尔、克莱斯特、约克、贝尔格、戈恰科夫和米洛拉多维奇的军队。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在天黑前仍没能定输赢。直到第二天早上,经过长途跋涉赶来的内伊军终于加入了战斗,法军人数迅速增加了8.4万人。拿破仑命令内伊军包抄维特根斯泰因的右翼,切断其通往高尔利兹公路的后路。苏尔特将率领2万人从左面接应他。
  正如常发生的一样,战斗的热浪使命令被误解——内伊并没有弄懂拿破仑的命令,直接发动对联军阵线的冲击而不是包抄断其后路。尽管兵力相差悬殊,俄普联军仍顽强作战,一直苦撑到21日下午5点左右。因寡不敌众,一直在战场的沙皇亚历山大决定再次进行有秩序的战略撤退。即使占尽优势仍表现平平的苏尔特一味攻击联军中路,此举令他部队人数锐减,兵力优势丧尽。最后,拿破仑不得不命令其帝国卫队对付布吕歇尔的侧翼部队,但已无法阻止联军成功地沿东南方向向高尔利兹撤退——内伊没有切断这条俄普联军的退路。那天晚上,内伊及劳里斯登都受到了惩处,因为他俩的判断错误令敌人从他们的包围圈中逃脱了。同往常一样,苏尔特也毫无建树。这就是反法联军如何在损失了近25%的兵力后仍从法军手中逃脱的原因。而法军此次的伤亡人数又和敌军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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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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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也就是5月22日,法军继续追击。出师不利,拿破仑徒劳地催促他的军队追踪俄军后卫队,突然一枚炮弹在他周围爆炸,他被迫停了下来。他向迪洛克抱怨道:“那帮家伙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甚至连一个俘虏也没有。哎,运气今天不在我们这边!”拿破仑对于战胜后不能抓获大量俘虏而大为恼火。数分钟后,同科兰古、莫蒂埃、迪洛克等人一道,拿破仑离开大路到附近的山头观察敌情。经过一棵大树时,从俄军阵地飞来的一颗炮弹将之劈成两截,拿破仑毫不在意,继续前进。但当他回过头来时,发现迪洛克不见了——而他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边。炮弹击中树木,拿破仑避开,而同行的克格纳将军却被击中,迪洛克也受重伤——虽然活着但已经奄奄一息了,迪洛克被迅速抬下山就近抢救,拿破仑、贝尔蒂埃、科兰古、伊万医生等人陪伴在他身边。“那情景太可怕了,”康斯坦回忆道,“一脸绝望的皇帝陛下身子前倾,无数次地低唤他那最忠诚的朋友,竭尽全力唤回他求生的意志。但比谁都了解此刻的战况是多么危急的迪洛克却并没有回答……最后不得不使用鸦片麻醉令他减轻痛苦了。此时,拿破仑再也无法忍受了,于是夺门而去。第二天早上,弗留利大公爵迪洛克逝世了。”
  拿破仑回到了他的帐篷。“他的双手抱头低首呆坐了近一个小时,一语不发……整夜都听见他帐篷内传出的抽泣声。”事后,拿破仑命令将迪洛克的遗体护送回巴黎举行国葬;他也买下他的朋友逝世时所在的那幢房子,并且令人将一块匾额立在房前,上面写着:“在这里,弗留利大公爵迪洛克将军、拿破仑皇帝最得力的元帅,不幸受到炮弹袭击,在皇帝本人的臂弯中与世长辞。他的朋友。”他还命令牧师随时到这里为迪洛克祷告。
  迪洛克确实是拿破仑惟一的挚友,是全军中惟一敢不称拿破仑为“陛下”而称“你”的人。在此后数天内,拿破仑都异常沉静,就像他在瓦格拉姆战役中失去拉纳时一样。迪洛克的死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他的死所造成的影响是长久而巨大的——因为此后拿破仑变得更加怪僻更让人捉摸不定了。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
  5月22日,由于迪洛克的阵亡,尽管战局对法军十分有利,拿破仑还是下令停止了对俄军的追击。上次在特里亚农落马一事似乎是个预兆。迪洛克曾力谏拿破仑不要发动对俄战役和目前这场同联军的战役,然而他却听不进去。是的,是拿破仑自己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至于联军方面,愤怒的维特根斯泰因由于在战斗过程中亚历山大处处越权干涉他的命令致使这次战斗失利而提出辞呈。当俄普联军都向西里西亚的施韦德尼兹战略转移后,巴克莱又重掌帅印。终于调整好自己心情的拿破仑命令其主力部队向卡茨巴赫方向进军,6月1日全军出发。此刻自北方传来消息,达武将早先从圣西尔手中失去的汉堡夺了回来。
  但是,现在双方都需要整编队伍、处理伤亡问题以及解决食物供给问题。
  6月2日,亚历山大和拿破仑都同意暂时休战;4日便在波莱斯韦兹举行了会晤,双方签署了休战协定,休战到7月20日为止,其间双方也可以协商和谈的问题。因此拿破仑通知陆军大臣克拉克,他已经在“我方胜利”的前提下同意了此次休战;此外,法军骑兵队伍短缺,无法同强大的哥萨克骑兵以及普鲁士人作战也是休战的原因;还有,便是担心“奥地利的敌对态度”。
  现在,拿破仑在经历了两个血淋淋的胜利之后取得了和谈的机会,但他绝不打算进行毫无面子的妥协、归还他已经占领的土地。他似乎已不再生活于现实生活中了,他要消灭那些逃跑的普军和俄军,因此决定向柯尼斯堡进军。梅特涅于5月27日以中间人的身份来到德累斯顿劝告拿破仑:战胜者应当更加宽容明理些。拿破仑认为他是完全疯了。梅特涅请求拿破仑放弃华沙大公国,因为拿破仑如果再坚持不放的话,将引起更大战事;又劝他放弃德意志以北包括汉诺威以及汉堡两地,并将伊里里亚归还奥地利。拿破仑对他仅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就把他打发走了。“我并没有要你出面调停,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我宁愿牺牲100万人的生命来换取胜利……你希望我让出意大利和德意志,你想让我颜面尽丧。荣誉是至高无上的!”拿破仑对梅特涅咆哮道。
  6月4日波莱斯韦兹停战协议生效,此后休战延续至8月10日。对于拿破仑而言,这是他判断上以及决定上的又一失误,因为这期间有越来越多的普鲁士和俄国军队自西向他逼近,但英国此刻的态度就同奥地利一般不明确。
  拿破仑最终得知1813年7月9日同盟国秘密签订了英国同意支援奥地利和瑞典对法战争的特拉契腾堡条约,但不十分明确。尽管最后的签订使奥地利加入了俄普一方,成为反法同盟的又一新成员,但相关文件直到9月9日才正式签署。7月中旬,拿破仑这才突然传召玛丽·路易丝和大部分大臣在美因兹召开紧急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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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萨克森战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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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5日到达美因兹后,拿破仑受到他的妻子和内阁成员的热烈欢迎。会议在封闭状态下进行了许久,其间拿破仑分析了巴黎的局势——他不想再次发生马莱政变之类的事件了——并且不得不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毫无疑问,举行这一紧急会议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稳定莱茵同盟国各国首领,他们大部分按照命令前来参加会议,但也有一部分“忠诚”的同盟者并没有与会。显然,梅特涅有关要拿破仑解散莱茵同盟国的警告令拿破仑感到担心了,而且他无疑对施瓦岑贝格语义双关的威胁——“政治促成了这段婚姻,而政治同样也可以轻易地结束它”——也早有耳闻了。
  拿破仑同他的皇后之间常有书信来往,但他在信中对皇后的称呼往往是“尊敬的夫人”,每一封都好像商务信件一般,缺乏温柔及爱意,显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生疏了(此前他给约瑟芬的信则往往充满爱慕与关心)。也许拿破仑感到他的妻子已背叛了他,正在背后密谋颠覆他的政权。拿破仑已对她产生怀疑,也不再信任任何一个人——当然迪洛克除外,但是迪洛克已经不在人世了。拿破仑总是乐于一人独处数小时,现在身为玛丽·路易丝秘书官的梅内瓦尔这样报告道。8月1日,拿破仑正如来时一样又突然离开了;4日,他返回了位于德累斯顿的指挥部。
  而此刻,在缓解冲突的和谈中,谈判者们频频会晤,但对于欧洲的和平问题却很难达成共识,代表法国出面谈判的是拿破仑和科兰古。尽管休战已延续到了8月10日,他们于8月7日在波希米亚首都进行最后一次会晤,奥地利代表坚持要法国放弃华沙大公国,并重建汉堡、不莱梅、卢贝克以及汉诺威等国,而且要求法国解散莱茵同盟,承认荷兰是个独立的国家,恢复昔日普鲁士王国属地,将伊里里亚省归还维也纳并从伊比利亚半岛撤军。简而言之,这些要求实质就是要法国退回本土。
  拿破仑仍然目中无人。“你们想抢劫我吗?我不会放弃哪怕是一寸土地。”——他们居然胆敢让我归还他们的属地?!1813年8月10日午夜,布拉格和谈会议从历史中悄悄地消失了。战争仍将继续下去,因为这是拿破仑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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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圣赫勒拿岛囚徒:借其炉边一席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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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估计的联军将从北面进攻莱比锡的计划落空了,而乌迪诺的由达武做后盾的第十一军团也未能对柏林的贝纳多特军造成威胁,因为他们现在有110,000人的强大兵力。柏林无法攻占,乌迪诺为数不多的队伍只好撤退到位于威腾堡的安全地区。布吕歇尔率领普鲁士-西里西亚军已渡过了布雷斯劳和奥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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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莱比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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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战和其后在布拉格举行的会议于1813年8月第二周结束了,谈判毫无结果。尽管拿破仑的军事情报很不灵通,但他还是知道鲍岑局势的发展已经危及法国及其并不可靠的盟国了。5月21日,在鲍岑,拿破仑在兵力上超过俄普联军。8月底,拿破仑仍然控制着易北河沿岸的所有据点,包括马格德堡、威腾堡、德累斯顿和已被孤立的莱比锡,此时拿破仑的主力部队主要集中部署在萨克森-波希米亚边境至德累斯顿沿线,向东一直到伊萨山脉的齐陶,其总兵力约为220,000人。尽管拿破仑刚在吕岑和鲍岑取得了胜利,他所控制的区域仍仅为易北河一带以及德累斯顿和莱比锡的主要城市。
  贝尔蒂埃将一大堆地图摊开在德累斯顿城堡的办公桌上,这里是法军总司令部。贝尔蒂埃告诉拿破仑:四国联军正在向这里逼近。他们的兵力以及所做的钳形运动确实令人担心。这一情势拿破仑是应该能够了解的。如果他在上次胜利后,立即签署和平协议的话,本来是可以太平无事的。接着,奥地利也改变了立场,施瓦岑贝格——仅数月之前拿破仑还亲自出席了他举行的宴会——此刻已在易北河以南的波希米亚附近集结了近230,000兵力。在其东面,由本尼格森统领的60,000波兰军正迅速向西挺进。北面,3月起就已经被反法联军控制的柏林,现在已经交给拿破仑的旧将贝纳多特统领,贝纳多特所率领的约40,000人的瑞典军很快就会同普鲁士军会合,向南面的德累斯顿进军。四国联军总兵力至少为511,000人、1,380门大炮,另外还有350,000名后备军。这一兵力和装备上的力量悬殊令贝尔蒂埃非常不安。
  理论上讲,拿破仑军号称400,000人、40,000骑兵和1,284门大炮,然而这包括了北欧和莱茵同盟国的所有兵力、欧仁亲王的意大利军以及雷德的巴伐利亚军。但是,这些附属国如巴伐利亚的可靠程度是值得怀疑的。当真正交战后,拿破仑所拥有的实际兵力仅为220,000人,况且他的骑兵部队是由临时招募的新兵组成,大多未经训练,更谈不上实战经验。再者,拿破仑的兵力也不集中,而是分散在易北河沿岸和南部。
  自从迪洛克战死以及奥地利这个同盟国反戈之后,拿破仑在确定攻击目标上感到十分困难,不知该先攻击谁或该防守什么地方。他人生的目标变得狭窄,含糊不清和毫无意义了。首先,8月17日,拿破仑从德累斯顿转移至鲍岑,结果不得不改变命令,向南沿萨克森-波希米亚边境行军至齐陶以防御俄军;结果不得不又一次改变主意,率兵沿东北方向拦截由奥德河方向而来、来势凶猛的90,000名布吕歇尔的普鲁士-西里西亚军。命令不断地签发,也不断地改变——拿破仑的信使忙得不可开交,他的元帅们被朝令夕改搞糊涂了。拿破仑曾经以为联军是由北进攻莱比锡。但事实上他们却在向拿破仑所在的德累斯顿直扑而来。8月22日,他突然匆匆赶回德累斯顿,因为有消息说施瓦岑贝格的奥地利军来犯,拿破仑赶来是为了支援圣西尔元帅。
  拿破仑估计的联军将从北面进攻莱比锡的计划落空了,而乌迪诺的由达武做后盾的第十一军团也未能对柏林的贝纳多特军造成威胁,因为他们现在有110,000人的强大兵力。柏林无法攻占,乌迪诺为数不多的队伍只好撤退到位于威腾堡的安全地区。布吕歇尔率领普鲁士-西里西亚军已渡过了布雷斯劳和奥德河。当施瓦岑贝格率领的波希米亚军正向德累斯顿的西部和南部移动时,布吕歇尔军在向东越过布雷斯劳后同麦克唐纳军遭遇,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军队目前仍保护着麦克唐纳的左翼以及已经受到严重威胁的德累斯顿。
  拿破仑渴望着另外一场战斗,而他很快就会如愿的。眼下拿破仑的兵力只有70,000人,这其中包括了缪拉、圣西尔、莫蒂埃以及近卫军,此外还有拉图尔·莫鲍的骑兵、维克多的第二军团以及正在兼程赶来的乌迪诺第六军团。
  事实上,直到8月25日,拿破仑才意识到德累斯顿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急了,因此他命令乌迪诺和维克多立刻兵分两路前来德累斯顿助战。当拿破仑于次日早上9点终于进入德累斯顿时,他才震惊地发现德累斯顿已经被施瓦岑贝格军的158,000人团团围住,并将该城的易北河南岸一带同北面的舒斯坦豪舍的联系切断,城的四周至易北河沿岸都有敌军。奥地利军队已将该城围得水泄不通。
  幸运的是,拿破仑的军队仍占据着德累斯顿城墙的城高优势,同时也控制着横跨易北河通向北岸的3座桥头堡,这有利于拉图尔·莫鲍、维克多以及马尔蒙军前来支援他们,这样,法军的总兵力可以在数小时内从70,000人增至120,000人。
  尽管施瓦岑贝格常常能制定出色的作战计划,例如瓦格拉姆战役就是一例,但是他的天性过于小心谨慎,同时对自己的想法和手下的人都缺乏信心。现在,在目睹了拿破仑进入德累斯顿之后,这位奥地利统帅又突然决定推迟进攻;当他最终发动进攻时,才发觉战机已失,缪拉和内伊军给了他的进攻以迎头痛击。同时,易北河对岸的法军要塞也派兵增援,令施瓦岑贝格顿时失势。黄昏时分,施瓦岑贝格已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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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莱比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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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一直持续到27日早晨,拿破仑占优势,由于维克多和马尔蒙军的增援,拿破仑的人马又增加了50,000人。与此同时,该城的东南处约40,000人的旺达姆军牵制住了维特根斯泰因军。现在,莫蒂埃、内伊和圣西尔3支军队一起向维特根斯泰因的右翼发动冲击。马尔蒙、维克多、缪拉和拉图尔·莫鲍也在对奥军的作战中屡屡获胜,其兵力也增至170,000人左右。从前晚一直持续到现在的倾盆大雨使奥地利军和法军一样被淋得全身湿透,整夜无眠,筋疲力尽。
  法军对施瓦岑贝格军的全面反攻于当天6点钟开始并且一直延续着。除了中路稍嫌薄弱之外,法军不断获胜。目前处在致命炮火的轰击范围内的沙皇本人,眼看着联军的伤亡惨重而法军势如破竹,万分沮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8月27日至28日夜间,法军迫使两天前还是不可一世的俄普联军从德累斯顿撤军向波希米亚边境撤退,联军伤亡约38,000人,而法军伤亡约10,000人。
  28日,法军刚开始进行十分顺利的追击,因拿破仑的司令部得到坏消息而中止了,据说拿破仑当时正在生病——消息说乌迪诺的部队在柏林附近被贝纳多特军击败。而麦克唐纳军则由于追击布吕歇尔军而脱离了主力部队;见这个法军元帅孤军深入后,联军又杀了个回马枪,并于26日在卡兹巴赫给了麦克唐纳军致命的一击,普军俘虏了近15,000名法军并缴获了大量武器。29日,传来了更加坏的消息:旺达姆的第一军团本应追击联军,却在库尔姆遭到奥斯曼的致命打击,旺达姆本人及另外13,000法军被沦为阶下囚。法军士气一落千丈。
  拿破仑尽管表面看起来异常冷静,实际上为其在德累斯顿获得压倒性胜利后连续两次惨败而懊悔不已:28,000名法军在数小时内就被全部俘虏。法军的惨败使联军迅速恢复了元气并扭转了战局,对击败法军充满了信心。被俘的法军被联军全部活埋。祸不单行,有关威灵顿在西班牙北部取得一系列胜利的消息也传到了拿破仑的耳里——这位英国将军在6月21日的一场关键性战役中一举击败了儒尔当元帅和约瑟夫·波拿巴,令约瑟夫率部仓皇逃回法国。
  在德意志,败退的联军又重整旗鼓;同时,被击溃的法军正在易北河和德累斯顿一线撤退。欧洲大陆所有国家的命运和战局发生了彻底的改变。9月9日,在托普利兹会晤后,重新又气势如虹的联军签订了新的俄奥普盟约,发誓要将拿破仑和他威震四海的法国大军从欧洲彻底铲除。
  局势迅速起了变化。几乎到处都有反法联军队伍,和当年迅速吞并欧洲的不可一世的法军一样无处不在。但尽管联军集结神速,势不可挡,其内心仍然非常惧怕拿破仑这个曾经在5月的两次战役中都战胜了他们的军事奇才。即使拿破仑只有10万人,他也是非常危险的,因此绝不能低估他,还需要集结更多兵力对付拿破仑。他们的计划是首先攻击法军的最薄弱处——已经处于孤立地位的易北河沿岸法军要塞。
  另一方面,拿破仑同现在联军麾下的将领多数都交过战,他们几乎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拿破仑对他们之中一些人的性格弱点了如指掌。在拿破仑的军事生涯中这是第一次他能设身处地考虑自己的对手可能会采取什么样的战术和行动。不过,对于一些相对年长且孤僻的元帅,由于他们常年独处,不喜欢与人交谈,因此他们的个性和战略特点都鲜为人知,拿破仑就更无法了解了。而最近联军的一系列胜利,以及拿破仑军在西班牙的战败和去年在俄国的惨败都使法国占领区更加动荡,那里的人民对拿破仑的怨恨也与日俱增,决心永远结束他的暴政。
  拿破仑总算理清了头绪,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到最基本的问题上来:易北河要塞、莱比锡以及德累斯顿。10月中旬,拿破仑的战略战术起了戏剧性的变化。从柏林出发的贝纳多特军的前进速度是极为缓慢的,尽管他们被内伊军击败,但他们却先于马格德堡和威腾堡的部队渡过了易北河;而布吕歇尔的西里西亚军经过和麦克唐纳军激战,仍于10月30日渡过了易北河并击败了贝特朗军。他们到达了萨勒河,已离贝纳多特不远了;目前仍是联军中最强大的波希米亚军也正在东渡萨勒河向莱比锡进军。拿破仑的反应是迅速向莱比锡以南挺进,总共有5个步兵军团:贝特朗的第四军团、马尔蒙的第六军团、苏哈姆的第三军团、雷尼尔的第七军团以及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团,另外还有塞巴斯蒂亚尼以及拉图尔·莫鲍的骑兵团。在莱比锡,阿里吉驻守要塞,而缪拉的排山倒海的骑兵团则负责保护莱比锡南面的通道,另外维克多的第二军团、劳里斯顿的第五军团、波尼亚托夫斯基的第八军团以及奥热罗的第九军团负责接应。
  拿破仑目前为止还是处于比较主动的地位,但代价是将德累斯顿置于无保护的状态之下,只留下圣西尔以及洛保军苦守,同奥斯曼的围军苦战。远离法国本土的35,000人的达武军目前仍在汉堡附近,处于被孤立的状态。接着,一连串的坏消息接踵而至:法国的前盟友、欧仁的岳父马克思·约瑟夫的巴伐利亚背叛了拿破仑;这使得威斯特伐利亚和莱茵同盟国唇亡齿寒,目前虽然还在法国这边,但基本上采取的是观望态度。事实上,自8月中旬以来法军已丧失了150,000人,其中大部分叛逃到联军去了。另外,法军本已低落的士气因供应缺乏更加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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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莱比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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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损失了近半数的火炮,拿破仑目前所拥有的火炮数已经降至784门;他的总兵力也从400,000人降至260,000人。至此,拿破仑终于意识到:如果他想挽救局势的话,必须采取迅速果断的行动,而他对和谈又根本不抱任何幻想。首先,拿破仑应该将部队撤回,以缩短法军过长的阵线加强防御。莱比锡将成为法军作战的新中心,因此他只留下圣西尔和洛保防守德累斯顿,并面对兵力日益增强的围城联军。考虑到法军兵力占劣势,死守德累斯顿而又不加强兵力是个错误;但就连忠诚的梅内瓦尔也看得出来:是拿破仑的贪婪、他想要拥有并控制一切的欲望,误导了他的军事决断并将他引向毁灭。
  1813年10月7日,拿破仑率领150,000人离开德累斯顿挥师北上,他曾希望出其不意地赶上60,000人的布吕歇尔军。他沿西北方向向杜本进军,并于9日赶上了他们。由于布吕歇尔人数较少却供应充分、队伍灵活机动、应变神速,避开了拿破仑的主力向萨勒河撤退。正当拿破仑举棋不定时,突然收到驻守莱比锡的缪拉的急电,说他目前正受到施瓦岑贝格军的进攻。拿破仑迅速率部向南朝离莱比锡仅数英里之遥的艾伦堡进军,并于当月10日至14日在那里扎营以收集进一步的战报。尽管布吕歇尔军就在距离这里仅一日之遥的哈伦,可是曾遭内伊军重创的贝纳多特军,尽管其兵力降到8万人,却仍然在向这里开来。缪拉军在施瓦岑贝格军以及本尼格森军的总人数为24万人的联军面前缓慢地撤退,联军则稳步前进。布吕歇尔军也在运动,想将自己的6万人和在莱比锡附近的施瓦岑贝格军会合。贝纳多特如同以往一样吓得发抖,逃避一切战役和承诺。
  10月13日,拿破仑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将向莱比锡进军并要赶在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会合之前将他们各个击破。这意味着他的全部人马必须在次日一日赶到莱比锡。拿破仑认为他的20万人做得到。“不能犹豫,不能犹豫,”他在14日给麦克唐纳的信中写道。“明天,15日的某个时候,我们将受到波希米亚军(奥军)以及西里西亚军(普军)的攻击。当你听到炮声时,尽快赶来,只要循着炮声而来就行。”
  在拿破仑手下的马博特描述此时的莱比锡是“德意志的商业和金融中心之一,位于从易北河到图林根以及波希米亚的舒尔茨山脉间的开阔平原的中心,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处于埃尔斯特河、普莱斯河、帕萨河以及利帕河的交汇处,水力资源十分丰富。“这个城市有4座城门以及3个侧门。西面的这条道路,也就是从吕岑经由林道以及马克兰施泰特到这里的道路,目前看来是惟一可供法军用于通讯联络以及食物供给的通道了。”
  10月14日,虽然雷尼尔的第七军团还在北面数英里之外,拿破仑还是经由北门进入了莱比锡。拿破仑对他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满意。他的军队一字排开,约2英里~4英里长,一直延伸到城南,而城西的守备十分薄弱,而且和莱比锡之间还隔着宽阔、泥泞的灌木丛林带,只有一条通道和桥相连。另外,这块泥地从城北数英里处一直延伸到南方,给双方的通行都造成极大的不便。尽管实际上敌人并没有包围这座城市,要想在没有任何屏障的情况下守住那条通道是十分困难的。另一方面,东南部的原来驻城的法军早已经挖好了战壕,那里也有山丘和灌木丛,却没有拿破仑擅长的大规模步兵和骑兵兵团作战的开阔地势。
  拿破仑立即开始计划将其对俄普联军主力的主要攻击点放在加强西南面的进攻能力上,并打算动用他的骑兵部队,将其布置在联军的右翼,形成包围之势。他并不清楚联军现在的兵力究竟有多强(联军203,000人,法军177,500人加700门大炮),他也没有意识到布吕歇尔的54,000人的普军已从西北方向的哈雷-莱比锡公路附近迅速向莱比锡挺进。
  10月15日,双方都已做好战斗准备,奥俄联军已完全控制了从莱比锡向南至帕高的公路以及东面数英里外的莱比锡至瑙霍夫的道路。帕高路上是联军的后备军,此外,克莱斯特军、尤金亲王军、帕伦军、戈恰科夫的骑兵已经做好参战准备,而克伦奥的33,000人则负责保护右翼。
  与他们对垒的是波尼亚托夫斯基的第八军团,而维克多的第二军团则控制着马克勒贝格要塞,左翼是劳里斯顿的人数较少的第五军团控制着莱比锡至波姆森公路。阿里吉将军的军队则负责把守莱比锡,马尔蒙的第六军团部署在哈雷至莱比锡公路以北至拉德菲尔德村。雷尼尔的第七军团仍然在北方数英里之外的杜本公路附近,不能对他们寄托希望。莱比锡以北的苏哈姆的第三军团以及贝特朗的第四军团已即刻到位,就连麦克唐纳的第十一军团以及塞巴斯蒂亚尼的人数较少的骑兵队也从西北方向赶到了。莱比锡以南是拿破仑的包括拉图尔·莫鲍以及帕约的主力骑兵,他们将被部署于由维克多和洛雷斯登军组成的防线之后,在他们后面是47,000人的强大的帝国近卫军。而刚巧在他们的东面是奥热罗的第九军团。这就是10月16日对垒之初两军的阵容和部署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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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莱比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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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瓦岑贝格为奥地利军总指挥。和以前一样,沙皇的俄国军队人数较少,名义上由巴克莱指挥,实际上是维特根斯泰因指挥。
  16日早上战争爆发时,北线和西线的战事最为激烈,现在古来军跨过林登奥-吕岑公路同阿里吉军交战,而布吕歇尔的54,000名普军则出其不意地和马尔蒙军对垒,迅速将他们打得处于防守的劣势并被迫退到了莫克恩村附近。贝特朗的第四军团穿过莱比锡的北郊增援法军西侧的阿里吉和南面的法军主阵线。波尼亚托夫斯基军以奥热罗军为后盾,沿法军西线展开,维克多仍坚守原地,他的后盾是乌迪诺的近卫军(贝西埃尔已于5月阵亡),劳里斯顿军在维克多的东面,后盾是莫蒂埃军。
  早上11点,联军已经开始在东面以及北面散开。拿破仑的全盘计划将彻底落空。这一天,北线、西线和南线激战不断。普军的攻势猛烈,锐不可当。内伊的第三军团按计划应在中部接应并发动包抄攻势,如今却被截断。由于有雾,奥军行踪难以捉摸,法军不断遭到出其不意的攻击。
  但总的说来,联军的攻势协调不够,一些部队直到9点半才赶到战场。维克多和符腾堡的尤金亲王在瓦什奥要塞进行的激战,以及克莱斯特攻占马克勒贝格村的战斗都异常惨烈。11点多,施瓦岑贝格的南线主力攻势逐渐减弱。此时,本尼格森和科洛雷多的70,000人自德累斯顿赶到,因此布吕歇尔决定在下午2点发动攻势。
  由于战况的发展捉摸不定,拿破仑将发动攻势的时间推迟到了中午,最后他下令全线出击,集中150门重炮的火力对克莱斯特军、尤金亲王军和戈恰科夫军猛轰,目的是为后备军开道,缪拉率领的10,000骑兵冲击联军的中央。在法军强大攻势下奥军败退下来。2点,布吕歇尔按计划发动进攻,成功地牵制了马尔蒙和苏哈姆军,使他们未能按照拿破仑的命令赶到联军右翼形成钳形攻势。此时,两军全线展开对攻,由杜梅将军率领的铁甲骑兵团猛烈冲击尤金亲王的侧翼,成功地突破了对方的阵线,长驱直入,几乎打到了惊恐万状的沙皇指挥部,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孤军深入,法军后援没有跟上。这支精疲力竭且伤亡惨重的骑兵团不得不退回原地。他们的整个攻势只花了半个钟头(从下午2点半到3点),拿破仑翘首以待的胜利化为泡影。接着,奥军展开反攻,收复失地,稳步前进,甚至威胁到了法军右翼。
  由于布吕歇尔发动了成功的攻势,拿破仑被迫放弃了他的前哨,转移到莫克恩指挥战斗。尽管精锐的马尔蒙军在莫克恩牵制了同等兵力的普军,拿破仑仍然抽调了内伊军中约两支分队的兵力增援。由于其军事参谋的失误,马尔蒙发现自己陷入普军包围并难以突破,就连拿破仑本人也无能为力了。普将约克率领的军队攻势如潮,令拿破仑刮目相看。最后,约克的骑兵全线进攻,击溃了马尔蒙能征善战的第六军团;接着,莫克恩落入普军之手。但是,由于夜幕降临,普军没有乘胜追击。
  莱比锡战役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在这次战役中,联军的伤亡人数为30,000人,而法军至少有25,000人。法军惟一还能够期待的后援就是雷尼尔的14,000人了,而联军方面也仍然在等待本尼格森的70,000人以及北方贝纳多特军的85,000人的到来。对此,而拿破仑也是束手无策。
  17日,双方都由于损耗过于严重而几乎没有再发生交战,这在拿破仑式的战役中是极不寻常的事。每天他们都在等待,联军的兵力日益加强。当雷尼尔的军团终于赶到时,拿破仑的人总共不到200,000;而当贝尼斯特和贝纳多特赶到时,联军的人数已经增加了300,000人,其中155,000人是新兵。此外,联军拥有的大炮数量是1,500门,而法军只有650门。
  18日,由于联军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兵力及装备优势,其最高统帅决定迅速歼灭整个法军。通过不断的攻击,逐渐将法军逼回莱比锡;因此,尽管那天晚上天降倾盆大雨,联军仍然依计划行动。
  除了双方交战的火力十分强大之外,这场战役还充满混乱和不断的运动。古来的部队封锁了整个西侧,而布吕歇尔的3个军团在贝纳多特以及文岑格罗德(Winzingerode)的支援下迅速向前推进,令杜布罗夫斯基、马尔蒙以及雷尼军节节败退。同样的戏剧性场面也在东侧发生,韦塞·汉堡的50,000人的队伍在巴克莱65,000名俄军的支持下,对波尼亚托夫斯基和维克多的法军最左翼展开了极其猛烈的攻击。同时,更将法军自东面迅速逼得节节败退,本尼格森以及科罗雷多的70,000人的生力军在海达至莫克劳村一线大败麦克唐纳以及塞巴斯蒂亚尼军。法军在兵力上处于极端的劣势,好像情况还不够糟糕似的,拿破仑越来越多的“盟友”在战役中间倒戈,包括萨克森的两个营连同法军迫切需要的火炮一起倒向了联军,这对剩下来的法国盟友的士气有极坏的影响。联军为了进一步确保将会获得的胜利,由贝纳多特军自西北方向、本尼格森军自东面发动了另一场大规模的进攻,迫使法军退到莱比锡城下,而身后还有自西南一路追来的巴克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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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莱比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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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军几乎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弹尽粮绝、伤亡十分惨重,拿破仑这才意识到他在这场战役中的败局已定。他骑马回到了莱比锡,准备部署大军撤退。在下令确保通往林登奥的道路和桥梁畅通后,拿破仑命令剩余的部队从莱比锡撤军,沿通往吕岑的道路向奥尔斯塔特和艾尔富特撤退。
  10月18日至19日夜间,尽管已伤痕累累,万分疲惫,法军仍然有序地撤退,有30,000人断后。
  而联军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以后,才发觉被他们击溃的拿破仑大军已经逃往艾尔富特,身后留下了在易北河沿线的处于孤立无援境地的3,500名法国驻军。拿破仑提出了休战的要求,从而赢得了更多的时间;当法军的最后离城部队连同在战斗中毁坏的大炮一同沿着莱比锡古老的街道出城,并经过林登奥后,拿破仑本人才于19日上午11点离城而去。
  “没有什么比离开莱比锡更加困难的了,这座城池已被敌军团团围住了,”康斯坦回忆道,“皇帝陛下领兵自(西面的)兰斯塔特门出城,但那里已经被敌军完全封锁了;因此,我们由此出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得不掉转马头又一次穿城而过……最后终于成功地突破了北门,接着他又绕回西面,向艾尔富特而去。”
  这是一次经典的撤退,法军在重围中依然秩序井然地撤退,直到另外一个奇迹发生:毫无耐心的蒙福尔上校不遵守要他率部留下并等法军的后卫部队全部离开莱比锡后炸毁林登奥桥的命令,竟率部跟随大部队撤离,只留下一名下士执行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
  尽管桥上仍然挤满了上千名法军,在看到自己的指挥官跑掉之后,这名下士惊慌失措,在19日下午1点左右将桥炸毁,当场炸死了上百名法军,并使乌迪诺的后卫军陷入了联军包围之中。尽管乌迪诺最后安全地游到了对岸,但身负重伤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却溺死在河中。其余人经拼死抵抗之后,被迫投降。
  双方的损失是十分惨重的,联军方面的伤亡为54,000人,而法军则失去了近75,000人,包括30,000名战俘以及近千名投降者。另外法军损失48名将领,其中36人被俘,12人或死或伤。这场战争的真正的无辜者——普通市民们对于这场战争无可奈何,死伤人数更是无法统计。德累斯顿由于受到炮火轰击而几乎面目全非,而莱比锡就如同斯摩棱斯克和博罗迪诺一样在大战过后只剩下一片废墟,城市周遭的村庄也惨遭蹂躏,伤亡和无家可归者不计其数。
  尽管后有联军的追击,但法军仍向法兰克福以及美因兹退去,他们将受轻伤的士兵带上,将受重伤的士兵弃于路旁,让他们等死。另外,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无数的死马、破车和毁坏的大炮。“70,000名战士和40,000名落伍士兵最后平安到达莱茵河,但却有40,000人未能生还。”
  萨克森战役并没有完全将热罗姆排除在外,虽然拿破仑在开战之初曾拒绝热罗姆参战的要求,但8月12日,拿破仑已经意识到情势多么令人无奈,因此命令克拉克将军写信给热罗姆,要他准备保卫卡塞尔。8月22日至23日,在齐陶,热罗姆征募的威斯特伐利亚军被联军击败。
  9月中旬,蒂尔曼以及帕拉托夫的骑兵团接近卡塞尔并暂时控制了梅泽尔,贝纳多特本人亲自指挥军队进攻威斯特伐利亚。由车尔尼雪夫将军率领的包括有4,000名哥萨克骑兵以及10门大炮的俄军自东方逼近。当部队到达离卡塞尔仅4英里处的蒙登时,他们同5,400多名威斯特伐利亚军遭遇,并且又同由巴斯蒂尼勒将军率领的另外1,100人在海利根施塔特作战。在卡塞尔,热罗姆还有另外约1,050人,包括掷弹兵、骑兵团和市民。
  9月25日,热罗姆向克勒曼发出了绝望的求救。然而,车尔尼雪夫军越过了巴斯蒂尼勒军继续进逼,经过宗德斯豪特以及穆尔豪特率领的800名哥萨克骑兵以及4门大炮向卡塞尔挺进。28日早上4点。热罗姆被哥萨克已经打到赫尔沙的消息惊醒,因为赫尔沙距卡塞尔仅5英里之遥。集结了他由阿里克斯将军统领的近千人的队伍,热罗姆准备保卫他的首都,他关闭了卡塞尔城门,设置了两门大炮守门。但哥萨克人仍继续在城墙外集结。
  早餐过后,身穿制服的热罗姆国王乘马在维奥克斯城堡露面,宣布他打算突围。现在,热罗姆不得不向他的神话般的王国说再见了,他们穿过南门,在将领大臣的尾随下,留下了阿里克斯及其士兵孤军奋战。热罗姆带领着他剩下的几百人,其中有他的私人卫队、两个骑兵中队和一个营的掷弹兵,在河边袭击了哥萨克人,将哥萨克人打跑了。
  热罗姆等待着增援。到了3点仍不见援军的影踪,热罗姆只得逃命,甚至没有能够在马格德堡停留。30日,车尔尼雪夫将军炮轰卡塞尔。下午7点,由于国王的背弃和寡不敌众,孤军奋战的阿里克斯投降了。当天晚上,俄军攻占了威斯特伐利亚王国,宣布废除王国,剥夺热罗姆·波拿巴的王权。同一天,亡国之君热罗姆快马加鞭地逃命,竟将他私人卫队、法国厨师和所有的财宝远远抛在身后,只身一人逃到了莱茵河。野心勃勃的路文斯坦公主被抛弃,她的一切如意算盘全都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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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莱比锡(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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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国王热罗姆隐姓埋名,居无定所,四处流浪。他先逃到科伦布茨,接着逃到科隆。11月3日,在科隆,热罗姆接到了哥哥拿破仑发来的急件。信中,拿破仑要热罗姆在莱茵河岸住下并很快要将他的夫人凯瑟琳送来。由于拿破仑的命令,巴萨诺公爵正式拒绝了热罗姆回到巴黎或法国其他地方甚至美因兹的要求。“这个国王不断地违背拿破仑的命令,并且没有做成任何与维护他的利益和他的臣民的利益有关的事情,因此,皇帝陛下将会觉得他们(两弟兄)之间的任何会晤都将是痛苦的和毫无必要的。”对于法国皇帝而言,弟弟热罗姆已经不复存在了。
  11月2日,在到达莱茵河后,拿破仑在美因兹停留了几天,并于11月7日最后一次离开了那里,于两天后到达了圣克鲁宫。11月11日,困守德累斯顿的圣西尔元帅向奥军投降。14日,拿破仑神色严肃地向法国参议院宣布:“强大的帝国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我们惟一要保卫的是我们的祖国——法兰西。”紧接着,真是雪上加霜,拿破仑接到了一直在巴黎附近塞纳河畔避难的弟弟路易给他的最后一封信——路易仍然想当荷兰国王!“帝国已被入侵了,现在,全欧洲都是我的敌人……如果你仍然坚持想以国王的身份回到荷兰的话,那么你越快离开巴黎越好,你休想再踏进巴黎周围方圆120英里的范围之内!”先是莱比锡,接着又是热罗姆及他癫狂的妻子,现在又是路易——眼下,拿破仑的帝国正在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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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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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见过皇帝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在干什么?对于他的失败,他说过什么吗?”塔列朗一出现在侯爵夫人德拉图尔·迪潘的晚会上,侯爵夫人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哦,不要再用你可贵的皇帝的事来麻烦我啦,那个人已经完啦!”塔列朗答道,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酷与无情。“当拿破仑在莱比锡战败的消息传到巴黎的那天,我们的悲痛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维克托里娜·德·沙特奈在她的回忆录中写道。“看来皇帝陛下在那里打了一场大败仗,”法国的首都巴黎很快就有了反应。“恢复旧制,光复波旁王朝的想法已经非常普遍了。年轻女士的戒指上刻着‘上帝保佑我们的国王’——指的就是1791年被废黜的路易十八。”
  梅内瓦尔说道:
  再次见到自己的妻儿令拿破仑内心的伤痛得到了暂时的平抚。但没多久,他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终于意识到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保卫法兰西。皇帝陛下召集的紧急内阁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务必采取非常措施招募新兵、扩充骑兵、打造武器装备等。过去10年里他在杜伊勒里宫所聚敛的数不胜数的个人财富,此时已全部拿出来支付目前急需的军备开支。
  原因很简单,法国政府的军费已经在上次的萨克森战役中完全耗尽了。
  1813年12月15日,法国驻法兰克福的大使圣埃尼昂突然回到法国。大军压境的联军向拿破仑提出了一份和平协议,条件是法国交出目前仍然占领的欧洲国家和地区,退回到法国本土。法国眼下的局势十分动荡不安,法军总人数已经下降到只有70,000人了。因此,法国当前最需要的是和平。但是,拿破仑没有接受这项和平协议的条件,相反,他愤怒地革除了外交大臣马雷的职务,任命科兰古为新的外交大臣。
  直到1月1日,拿破仑才终于授权给法兰克福一个满意的答复,然而由于直到4日还没有收到来自巴黎的答复,联军提出了新的条件:要求法国退回到法国大革命以前的边界。拿破仑勃然大怒,坚决拒绝了联军的条件。
  拿破仑发出了征兵令并迅速集结军队,连同征募的新兵,他的军队人数要达到936,000人。法国已经危在旦夕,护国已责无旁贷,但正如梅内瓦尔所说的那样,国家仍然毫无“生气”,约有100,000人公开逃避征兵令。最后,拿破仑集结了约120,000人,而且他还坚决将法国大革命时的激进派雅各宾党人排斥在外。
  12月的第三周,拿破仑的立法会议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以讨论当前局势,12月18日提出了报告。
  报告并没有号召全体国民团结一心响应皇帝的号召,而是就法国人民所受的压迫提出了许多的抱怨和不满,并要求废除独裁而执行保障民主自由的法律,包括享有自由的政治权利。
  据对拿破仑忠心耿耿的梅内瓦尔的记载,“立法会议和参议院以压倒多数一致通过要求和平”。
  反对党领导人、来自波尔多的律师若阿香·莱内在指责拿破仑对于军队和行政首脑过于独裁时,被拿破仑当面呵斥:“你的所作所为给我们带来的伤害远大于我们同敌军对垒输掉10场战役。一个爱国者绝不会将家丑昭告天下的!”“什么是王位?不过就是4根木头上面盖着一块天鹅绒的椅子罢了。”毫不退让的若阿香诘问道,此言一出,与会者热烈鼓掌欢迎。这是一种威胁,而拿破仑是不喜欢威胁的。两天后他就解散了议会作为报复。这就是政治自由。
  议会不再给他制造麻烦了。若阿香认为发布联军的损失是为拿破仑在过去14年中的东征西讨寻找借口:“法国的胜利只属于法国本身,而所有的过错却是那个仍想奴役法国的皇帝造成的。”当然,若阿香没有提到,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法国人民在支撑着拿破仑对欧洲的征讨。
  梅内瓦尔证实,拿破仑被这种公开的声讨深深刺伤了:“我发现他现在十分烦恼……然而在公开场合他仍然保持镇静……他从此不再快乐了。我对此无能为力。但看到在痛苦中挣扎的拿破仑并没有降低我对他的崇拜,反而令我对他越发敬佩不已。”
  “哥萨克人来了!”巴黎市民纷纷在街上惊呼道。事实上,俄军、普军、意大利军、西班牙军、荷兰军、瑞典军以及英军确实将在不久之后攻进法国首都。“莫斯科的被焚仍令我们心有余悸……莫斯科被大火烧毁了,巴黎也难逃一劫!”就连勇猛异常的马博特上校也承认道,“首都的巨大惊慌和不安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12月2日,每年一度的庆祝奥斯特里茨大捷的盛会参加者寥寥无几;尽管那天巴黎的所有戏院都免费向市民开放,但看戏的人却冷冷清清。
  全欧洲要求铲除拿破仑的怒潮日益高涨,而千军万马向法国进军的脚步声更是震耳欲聋。尽管联军内部还存在意见分歧,例如,奥地利对于终结拿破仑统治的要求就不那么迫切,但最终还是断定自己已别无选择了——哈布斯堡王朝、俄国沙皇和普鲁士达成了一致。1813年12月,3支主力军向法国进军了。北面是英普联军,将从解放了的荷兰出发,另一支独立的北方军将由贝纳多特率领,而俄将维岑格罗德和普将本尼格森的军队则保卫马格德堡和汉堡(那里的达武仍拒不投降)。第二路大军是普将布吕歇尔的西里西亚军,于12月29日渡过了莱茵河。第三路军是奥将施瓦岑贝格率领的奥军,已于1814年1月1日离开巴塞尔向科尔马进军。2月份,约有400,000联军将踏上法国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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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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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布吕歇尔军的107,500人很快就到达了默兹河,而施瓦岑贝格军的209,000人正在向贡比涅进军。接着,由常胜将军威灵顿率领的英西联军则迅速逼近位于图卢兹的苏尔特军和絮歇军。在意大利,由贝利加德率领的另一支约74,000人的奥军正在向意大利北部欧仁亲王的约50,000人进逼。更糟的是,1月11日,那不勒斯国王缪拉背叛了拿破仑,投降了联军;3天之后,丹麦国王弗里德里希六世也步其后尘。缪拉对法宣战令拿破仑忍无可忍,称他的妹夫缪拉的这一举动将“遗臭万年,王后也一样——他们的封号将不复存在!我希望能活到亲眼看到他们自食恶果的那天”!总之,法国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之中——陆路是俄普奥联军,海上是强大的英国皇家海军。
  仅有不到70,000人的拿破仑能干什么?奥热罗打算在里昂新组建一支军队,但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组建军队谈何容易!剩下的就是莫蒂埃元帅的大约9,000人的老年卫队以及约30,000国民自卫队——总共就这么多人了。
  联军仍在步步紧逼,布吕歇尔渡过了默兹河并于1月22日进入法国国境。而此时的巴黎尚无任何动静。拿破仑极其害怕给已经不安的巴黎市民增加恐慌,把希望寄托于波旁王朝时建筑的坚固城防要塞上。“我们从没想过要放弃巴黎,”拿破仑警告道,“即使情况再糟,我们也要和巴黎共存亡!”
  “我亲身经历了杜伊勒里的混乱……”奥坦斯回忆道——
  拉纳元帅的遗孀蒙特贝洛公爵夫人看上去极为焦躁不安,她来到我身边,抽泣道:“夫人,你听到消息了吗?我听说,联军已渡过了莱茵河,巴黎已经危在旦夕。皇帝陛下到底打算怎么办啊?”……那天晚上参加家族晚宴时,我发现皇帝单独和皇后待在一起,他将她轻轻搂住,不时惹她发笑。“哦,奥坦斯!”当我进去时他向我微笑道,“巴黎城里每个人都很害怕是吗?他们已经在城里见到哥萨克了吗?但是他们还没有到啊,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还没有忘记我们的使命和任务。镇静点吧,我们将到维也纳去揍我的老丈人弗朗西斯一顿。”
  接着,在宴会中,皇太子罗马王被抱了出来。拿破仑反复地对这个孩子说:“让我们去打外祖父弗朗西斯一顿。”孩子牙牙学语,逗得皇帝哈哈大笑。而玛丽·路易丝在她的丈夫、儿子、法国和父亲、奥地利的亲朋好友之间左右为难。
  宴会后,他们来到一间小客厅里,拿破仑召来贝尔蒂埃。“坐下,”他说,指了指绿色的牌桌,“我们不得不准备再打一场意大利战役了。”由于去年的一场大病而面黄肌瘦的贝尔蒂埃,面无一丝笑容地坐在拿破仑要他坐的地方,同他一起策划整个战役的具体计划……接着,他又让卫队的另外4位军官进来,询问他们各自手下的人数,对于部队的细节作了详细的了解。过了很久,拿破仑将他们打发走后,又回到我们身边,说:“现在,夫人们,你们是否稍微放心一点了?你们仍然认为我们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1814年1月12日,《法国现状》这样记录道:联军很难突破法国的边界防御,在联军最终真正威胁到法国首都之前,拿破仑有足够的时间征募至少12万人,在巴黎至少有3万守备军。而施瓦岑贝格和布吕歇尔的人数加起来也只有8万人而已。这无疑是一份非常乐观的分析报告。
  拿破仑的作战计划是迅速向洛林和阿尔萨斯逼近,在普奥联军会合前将他们各个击破,同时切断他们位于莱茵河对岸的军备供应线——他希望这样能将联军逐出法国。
  在离开杜伊勒里宫的头天晚上,拿破仑召来廷臣,将皇后和儿子罗马王托付给他们,说:“今晚我要出发前去指挥作战。我离开首都时,放心地留下了我的妻子和身寄厚望的我的儿子。我把自己仅次于法国的一切珍爱全留给你们忠诚守卫,托付给你们照料了。”1月25日,帝国卫队出发之后,拿破仑启程前往夏龙进行他在法国本土的第一次战役——为法国的存亡而战。在他出征期间,法国由皇后摄政,康巴塞雷斯辅政。
  拿破仑已经集结了他所有的精锐部队,马尔蒙将从梅斯赶来同内伊和维克多的部队会合,麦克唐纳将从斯特拉斯堡赶来随行。此时的联军正分兵四路向终极目标挺进。布吕歇尔的一路人马从荷兰南面向梅齐埃尔附近的法国边境前进,另一路从梅斯和南希出发的普军则向夏龙进军;拿破仑要把守的是沿马恩从东面进军巴黎的主要通道。南面的施瓦岑贝格军一路经特鲁瓦进军巴黎,另一路则取道塞纳河岸的诺阿,沿河谷经枫丹白露进军巴黎。
  使拿破仑吃惊的并不是联军的人数而是他们进军的速度。甚至在25日拿破仑离开杜伊勒里的时候,施瓦岑贝格军的15万人已经接近奥布河畔巴尔了,而布吕歇尔军的约5万人则到了拿破仑曾就读的母校所在地布里埃纳附近,在那里负责守卫的是维克多和麦克唐纳的余部。拿破仑手下约有3.4万人~4.2万人,而莫蒂埃在特鲁瓦有2万人,麦克唐纳有一万人。1月29日,拿破仑决定孤注一掷,出兵进攻此刻正在巴尔的布吕歇尔,以阻止联军主力合围。但是,2月1日,布吕歇尔在特鲁瓦一带打败拿破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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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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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紧接着的军事会议上,联军内部纷争不休,沙皇坚持一举摧毁法国,而普鲁士和奥地利则想让法国保持中等兵力以维护欧洲各国势力的均衡,并维持长期的和平。他们不愿欧洲再像以前那样被一两个霸权主宰。施瓦岑贝格满以为拿破仑已经一蹶不振,率领着他的150,000人经由塞纳河河谷向巴黎进军。有俄军参加的布吕歇尔军则兵分三路进军巴黎。
  尽管人数处于劣势,久经沙场的拿破仑军仍给予联军以迎头痛击。马尔蒙和内伊军2月10日在尚波贝尔击溃了联军;次日,拿破仑率领的2万人在蒙特马拉击溃了索肯率领的联军。由于马尔蒙的加盟,拿破仑成功地击溃了布吕歇尔进攻贝日拉斯的第三纵队。数日内,拿破仑不到3万人的部队,成功地击溃了布吕歇尔的5万人,并造成了联军1.5万人的惨重伤亡。然而,也正是在这时,拿破仑才发觉到施瓦岑贝格沿塞纳河谷经由枫丹白露威胁巴黎的意图。
  1814年2月5日,联军在夏蒂荣召开会议,两天后通过科兰古向法国提出了他们的要求:法军从各地撤军,退回到1792年的边境。沙皇还要求扶贝纳多特为法国的新君主,但遭到联军各方反对而作罢。
  在危难中继续支持拿破仑的大哥约瑟夫,知道拿破仑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目前形势的严峻,于2月9日写信劝告拿破仑接受和谈条件,因为目前法国已经面临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在我看来,留给我们的惟一真正的光荣是达成最理想的和平条约,尽可能维护我们所能维护的一切。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哪怕危及一条人命也不是什么光荣和值得称道的举动,因为它不会给将和你一起玉石俱焚的广大民众带来任何好处……一个人要有勇气面对现实,这不仅能使你给人民带来幸福,而且迫使你正视自己的责任,不在死亡和不荣誉之间继续徘徊。
  但约瑟夫同时要拿破仑保持自己的王位,因为如果退位,会“给靠你政府保护、依赖你的政府的人民带来不幸”。总之,惟一的决策是和平,战争必须终止。“如果你有可能在夏蒂荣和联军达成协议,应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和平;如果没有这种可能,那只有准备灭亡。”约瑟夫从来没有说过如此坚定不移、如此直截了当、而且如此推心置腹的话。
  拿破仑的回信称:“我也希望尽快在法兰克福商谈条件(自然是指边境线的问题)的基础上达成和平条约,那是我能够体面接受的起码条件。”换句话说,拿破仑仍然要求保留瑞士西部以及莱茵河左岸和比利时至荷兰边境一带的领土权。如果不行,拿破仑继续说道:“我早就决定不是征服就是灭亡……再一次用战斗阻止联军对首都的威胁……我将把这场胜利的荣誉归于帝国和我个人,再为持久的和平进行谈判。”但他强调说,如果联军强迫他放弃上述领土的话,他是不会签订任何条约的。“如果我同意他们的条件,退回到1792年的边界,我将不得不在今后数年内为了夺回我的领土而再战;因此,我希望得到令人满意的和谈条件,这个条件是每个理智的人都期待的。”
  约瑟夫继续劝告拿破仑:“现在,和平绝对是必须的!”3月4日,他在巴黎写的信中这样说道:
  因此,暂时休战……既然我们极不公平的敌人不让我们享受较长期的和平,既然目前法国国内的局势和民意都不支持再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和平才能使你留在法国……你在1792年曾经拯救过法国,现在是你再次拯救这个国家的时候了。一旦你接受和谈条件,英国人就会理解你,那时你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将法国从哥萨克人和普鲁士人手中解救出来。
  重建军队后,只需数年,拿破仑就可以恢复自然边界。“但是今天不论你是打赢还是打输,你必须同意和谈。这就是我的结论,这也是同我谈及此事的每个人所想和所愿的。”和平高于一切,法国必须拥有和平。
  当布吕歇尔重新开始向巴黎进军的时候,拿破仑也重新开始攻打普鲁士军队了。3月7日,法军在克拉奥纳大败普军并令他们败退到拉昂;在拉昂,布吕歇尔向拿破仑报了一箭之仇,大败马尔蒙军,令他们逃回巴黎。接着,23,000人的拿破仑军在奥布河畔阿尔西被60,000人的奥军击败。
  由于兵力相差悬殊,拿破仑决定挥师进军洛林以切断施瓦岑贝格的通讯线路。“我十分期待这次行动能迷惑敌军的后卫部队。”他3月17日从埃佩尔内给约瑟夫的信中这样说道。
  然而,这封有着他详细作战计划的信却被联军截获,因而沙皇终于能说服目前已经将攻势减弱的施瓦岑贝格快速和布吕歇尔会合,携手进攻巴黎。拿破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至于贝纳多特和瑞典王国,拿破仑劝诱他们脱离联军的努力也失败了。3月19日,夏蒂荣和平会议结束,会议最后拒绝了科兰古要求休战的请求。英、奥、普、俄签订了20年共同防御协定,联军将对巴黎发起军事进攻,迫使法国无条件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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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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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拿破仑已经厌烦了有关法军战败的消息,他甚至不能容忍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和平”二字。“第一个再敢劝我接受和谈条件的人将以叛国论处!”法国现在真正处于极端动荡不安之中,正如梅内瓦尔目睹的那样:
  敌军在巴黎城门出现,导致城郊市民携带家具、装满粮食、蔬菜的口袋,牵着家畜蜂拥出逃。豪富们已经从卢瓦尔逃走。在巴黎市内,无数市民在街上漫无目标地徘徊着,无助地惊恐着,各个阶层的人都在逃难……
  到处都乱作一团,火灾四起,处处可闻无辜妇孺的哭喊声。特鲁瓦、奥布、蒙特米雷、拉昂、克拉奥讷等地的法国人现在所遭到的苦难犹如法军以前入侵德意志、奥地利、意大利、波兰以及俄国时当地人民所遭到的苦难一样。处处都有灾难从天而降。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缺少皇帝主持大局”更令巴黎局势雪上加霜。
  直到1月13日,官方仍未着手计划巴黎的防卫,拿破仑已拒绝采用约瑟夫提交的过于复杂的防卫计划。“将计划制定得越简单越好。”他坚持道。现在,就连拿破仑自己也对巴黎的气氛产生了疑虑。“我已经接到了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抱怨,抱怨巴黎市长以及中产阶级阻挠实施巴黎的防卫计划。”他向约瑟夫证实道。就连梅内瓦尔也对拿破仑手下以塔列朗和达尔贝公爵为首的官员们明目张胆地投靠联军的行为深感不安;而他们则受到外交条款的保护,不动声色地蚕食着帝国的骨架,使帝国面临内忧外患的尴尬局面。3月的最后一周,巴黎的局势已恶化到了极点,玛丽·路易丝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正如她向梅内瓦尔所坦言的那样:“看起来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联军很可能在数天内攻进巴黎——想起来真令人不寒而栗!”
  皇后是正确的。3月25日,联军对巴黎发起了进攻,施瓦岑贝格从维特里出发而布吕歇尔从马恩出发,两军会同约克和克莱斯特的军队向西面的利齐进军;而另外的普鲁士军队则在苏瓦松和贡比涅对法军形成了包围。同日,马尔蒙和莫蒂埃的军队都被击溃,被迫向巴黎撤退。
  当他们到达首都后,约瑟夫将其余部队部署在蒙马山下,欲在那里展开巴黎的最后保卫战。约瑟夫带着弟弟热罗姆将他们的指挥部设在山顶,这情景就连最乐观的指挥官也会顿失勇气。
  3月中旬,拿破仑已派特使给约瑟夫送信。“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皇后和罗马王落入敌军之手,如果巴黎寡不敌众,不幸失守,就将我的儿子、皇后、贵族、大臣、巴隆·布里尔以及财宝全部送到洛林。不要抛弃我的儿子!”他继续说道,“记住,我宁愿让他沉尸塞纳河底也不愿让他落入敌军之手。”署名是“你亲爱的弟弟拿破仑”——这是多年来第一次使用这样的称谓。
  到3月28日,尽管拿破仑已宣布他将掉转马头回来保卫巴黎,但大势已去,巴黎沉浸在大祸临头的气氛中。当晚在杜伊勒里宫召开了紧急会议,议题只有一个:皇后和罗马王是该留在巴黎还是离开?尽管刚开始的时候大多数人认为皇后最好还是留在巴黎,但当约瑟夫出示拿破仑亲笔书信时,大家自然都服从了这个决定。最后,玛丽·路易丝决定于次日早离开巴黎。那天晚上,杜伊勒里宫灯火通明,命令接二连三地下达,车夫忙着准备马车,侍女仆役忙着收拾行李,直到黎明时分。在梅内瓦尔的指挥下,皇帝的仆役还在当晚焚烧了重要的文件和信件,杜伊勒里宫的大量财宝都装上了马车。
  拂晓,马车已停在庭院里,玛丽·路易丝在7点已准备停当。开始,大家说话都异常匆忙和不安,后来是令人窒息的宁静,仿佛大家为自己的仓皇出逃而备感尴尬似的。约瑟夫、热罗姆和路易等人再次出城查看敌情,当陆军大臣克拉克派人前来禀请皇后火速离开时,3个人还没有回来。普鲁士军的前锋已经兵临城下了,皇后仍然没有动身,她将动身的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往后推延,等待着波拿巴三兄弟回来,而拿破仑那3岁大的儿子罗马王则尖声哭喊道:“我不离开我的房子!”
  快到中午时分,所有的人才到齐,惟有约瑟夫没有回来,已经不能再等了。于是,玛丽·路易丝下达了她一生中最难以启齿的命令,命令放弃巴黎,向图尔撤离。大队人马撤离杜伊勒里宫,经协和广场和爱丽舍宫而去,巴黎市民眼看着“这支沉默的皇家队伍犹如送葬的队伍一般”缓缓而去。梅内瓦尔说道:“他们实际上是在观看帝国的葬礼。”
  当晚,他们在朗布伊埃过夜。次日,他们继续赶路前往夏尔特尔。在那里,拿破仑的副官第戎告诉他们皇帝陛下已经派兵前去保卫巴黎。但事实上,虽然马尔蒙元帅和莫蒂埃元帅曾发生过激烈争吵,但30日还是决定按照约瑟夫的意思,让奥军攻占了巴黎。马尔蒙和他的11,000人被允许保留他们的武装,并离开巴黎前往埃松。巴黎人纷纷咒骂马尔蒙,但这是他惟一明智的抉择。此时,奥坦斯带着她的孩子也离开了巴黎,前往诺曼底投靠居住在纳瓦尔城堡的约瑟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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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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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31日,到达旺多姆之后,玛丽·路易丝接到了拿破仑给她的一封急件。在拿破仑带领一队轻骑兵赶往巴黎的途中,他遇到了贝利亚尔。贝利亚尔告诉拿破仑:约瑟夫已下令放弃巴黎,因此马尔蒙已经投降奥军。巴黎失陷了!一切援救行动已经太晚了。巴黎的失陷改变了一切。在咒骂了约瑟夫和陆军大臣之后,拿破仑又重新整理了头绪,命令外交大臣科兰古前往巴黎“去见联军指挥官并商谈休战或和平谈判事宜”;另一方面,派人送信给玛丽·路易丝,要她改道去布卢瓦。随后,在凌晨2点半,拿破仑掉转马头,前往枫丹白露,并于拂晓时到达。
  4月2日,玛丽·路易丝和罗马王终于到达布卢瓦,稍后,约瑟夫、热罗姆和路易等人相继到达。地方官巴隆·克里斯蒂亚尼将皇后安顿在戒备森严的古城堡内。
  皇后已经离开巴黎的消息在巴黎传开了。早就与路易十八密切来往并积极准备复辟波旁王朝的塔列朗在巴黎成立了特别委员会,成员包括塔列朗、伯农维尔将军、帕伯格公爵、若古参议员以及孟德斯鸠等人,取代已经垮台的帝国政权。塔列朗还说服沙皇和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拒绝同拿破仑或波拿巴家族中的任何一个成员进行和谈。英国很快就对塔列朗以及参议院表示了支持。
  在不远处的外交大臣的办公室里,科兰古接到消息说:3月31日晚,联军已经进入了巴黎城,开路的是俄国近卫军;数小时后,俄军、普鲁士军和十分遵守纪律的哥萨克骑兵也进入了巴黎。“到处是一派肃穆的景象,”科兰古回忆道,“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焦虑不安和恐惧的神色。”但巴黎并没有出现强奸、抢劫和屠杀的场面。“巴黎街头到处是纪律严明的军队,联军的军纪真是可圈可点。”由于联军的军装式样和色彩各异,所以每个联军士兵的胳膊上都扎着白色的布带以便和法军区别。“联军万岁!自由万岁!”的口号声里间或夹杂着“路易万岁!”和“拿破仑万岁!”的呼喊声,被征服的法国已经在酝酿着阴谋,他们随时准备采取一切行动。尽管路上仍然挤满了逃难的难民,可是大多数难民都开始松了口气。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联军军纪严明,而是有着更深层的原因。在经历了近15年由拿破仑引发的各种战事,大规模的征兵活动几乎将整整一代青年人赶上了战场,每个家庭都受到战争创伤后,战争终于可以结束了,再不会有战争了。科兰古说:“我必须承认,人们普遍对拿破仑令事态演变到使外国军队踏上巴黎的大街感到不满。”但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的生活也将随着这个重大转变而有了新的意义。
  “(在谈判期间,)我所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联军的各位君主对拿破仑的极大反感,他们拒绝听到任何有关希望保住他的王权和帝国的话。”科兰古说,尽管他竭尽全力也是徒劳,因为全欧洲都反对拿破仑。哥萨克骑兵已经沿着爱丽舍宫安营扎寨,尽管希望渺茫,忠诚的科兰古仍然继续为保住拿破仑的王位而奔波。
  正是科兰古运用他特有的外交手段和惊人的说服力阻止了联军对拿破仑及其军队的追击行动。“难道你们为了要让波旁王朝取代你们国王的女儿和外孙登上王位而不惜让成千上万奥地利士兵去送死吗?”科兰古对施瓦岑贝格这样说。里昂已经沦陷,奥热罗也于13日遭到相同的命运。长期被围困的苏尔特也于4月10日向威灵顿投降。每天都有军队哗变并调转枪口、如狼似虎般地对准拿破仑这个曾经让他们升官发财的人。一夜间一切都变了。科兰古已经向联军保证:今后将不会再有战争了。
  而另一方面,法国人民则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在这个曾经给他们带来厄运的人的身上:
  巴黎的市民们,你们的军官将背叛你们和你们的国家,由于他们卑劣的个人需要,而这种需要会使你们的同胞送命,使你们厄运缠身。年复一年,就是这个人的连续征兵使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正是这个人关闭了海港,正是这个人一手毁坏了法国的工业,就是这个人强行霸占了我们的土地,窃取了我们在工厂辛苦劳动的产品。
  这则于4月2日在塞纳河国民议会发布的宣言没有提到拿破仑的名字,但是人民的眼睛都怒视着枫丹白露。
  纠集了弗里德里希·威廉国王、沙皇亚历山大和立场不够坚定的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并将法国的参议院拉过来,目的不仅是推翻拿破仑及其称雄一时的帝国,而且要迫使其无条件退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塔列朗——他使科兰古为拯救拿破仑所做的艰辛的外交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
  极端绝望的拿破仑告诉科兰古:如果他不能保住自己的王位的话,至少应尽力以皇后玛丽·路易丝的名义为他的儿子罗马王保有一块领地。但是,联军绝不会同意的——因为这无疑是养虎为患,罗马王一旦长大,为报父仇势必对他们造成威胁。如果那样的话,将会再起战端,会有更多的征服和瓜分,欧洲又将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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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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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2日,由塔列朗主持的参议院投票剥夺了拿破仑的皇帝称号,将其“整个家族”废除。正如施瓦岑贝格告诉科兰古的那样:“一切都结束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一切全是他自己造成的,我们曾经警告过他……我对法国抱怨过,我对你抱怨过。作为一个皇帝,是他自己一手导演了这场悲剧。要怪罪的话,那就只有怪他自己了。”
  事实上,4月1日沙皇就写信给拿破仑,告诉他根本就没有谈判的余地了。而拿破仑则以进军巴黎相威胁。贝尔蒂埃、内伊、乌迪诺、麦克唐纳都劝过他,但拿破仑拒绝接受现实。“军队要服从我!”他坚持道。“不!”冲动的内伊大声反驳道,“从现在起军队只服从他们的将领。”“我们的战马再也跑不动了,”麦克唐纳说,“我们剩下的弹药还不够打一场小仗的。”如果拿破仑要攻打联军的话,显然,法国将全军覆没。麦克唐纳这样说,其他人也都一致赞同这一观点。最后,经过数小时的激烈争论,拿破仑让步了——法军将放下武器。
  “我是士兵出身,我不需要皇冠,我可以再回去当个平民。我的快乐并非显赫和荣耀。我希望看到的是强大无敌的法国;我对这一点的期待高于一切。”接着,拿破仑补充道,“我宁愿放弃王位也不愿意签署耻辱的和平条约。”尽管奥地利背叛了法国,玛丽·路易丝的父亲“并不想让他的女儿和外孙沦为平民……但是人是盲目的,太盲目了!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全都源自他们的憎恨。在目前的疯狂状态下,没有人会听取任何理智和政治的要求了”。
  因此,惟一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战争,这让科兰古彻夜不眠地试图说服拿破仑。“看上去,他似乎还认为自己仍能通过战争扭转时局。我个人也了解目前仍有一些青年军官主战,以挽回自己的面子,拯救军队的荣誉。拿破仑告诉我他还想进行最后一战,以弥补令他蒙羞的巴黎人的所作所为。”而科兰古已经万般无奈。“我从未瞒过皇帝陛下,无论他干什么,都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我们已没有时间了。军队已精疲力竭了,如果要战,那么就在今天动手,否则就回到洛林,投降并退位。”
  “我们将为法兰西的荣誉而战,”拿破仑说道,“以证明法国人民并不是轻易就被哥萨克人征服的弱小民族。”然后,他召见了包括富歇、塔列朗、克拉克等在内的大臣,大骂他们,特别是陆军大臣克拉克没有能够誓死保住巴黎。拿破仑的情绪很不稳定,令科兰古非常焦虑,不知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次日,拿破仑对他的军队演讲道:“士兵们!敌人已于3天前乘我不备占领了巴黎,自认为是巴黎的主宰。我们必须赶走他们。在我面前宣誓:征服或是死亡,为三色旗而战,为过去20年来我们一直拥有并维护的荣誉而战吧!”
  但是,当拿破仑得知参议院已经在英国人的支持下投票将他废黜时,他只得让他的军队原地待命了。拿破仑在最后召集了他的元帅和将军们之后只得退位了。“元帅和许多将军们都失去了他们的头脑,”拿破仑在后来抱怨道,“他们一言不发,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们是要我退位的……这些低能儿就是看不出来法国的健康和安全完全依赖我一个人……身为士兵的我没有帝国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但是法国没有了我就完了。”事到如今,他仍然没有被说服,也没有变得理智一些。
  拿破仑命令科兰古返回巴黎,这次还要麦克唐纳和勒费弗与之同行,做说服联军的最后尝试,他们半道在埃松歇脚,并试图争取马尔蒙加入。他们争取到了马尔蒙,并于4月4日到达巴黎。此时方知当马尔蒙不在巴黎期间,苏哈姆将军已以马尔蒙的名义率领他军团的11,000人投降了奥地利军。游戏结束了。这支军队是拿破仑的最后王牌。“如果我赢了的话,”拿破仑曾在动身前往巴黎前这样对科兰古说过,“我们将能得到极其体面的和平条约;如果我失败了,承受其悲惨结局的将是我们可怜的法兰西。”
  次日,科兰古接到沙皇从圣弗洛朗坦给他的信,要他前去面见。科兰古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坏消息……我们输了!”科兰古记述道,“他知道一切内情。”有关马尔蒙军团投降的消息已经传开。“这是一次极不愉快的会议,我们被勒令立即回去并让拿破仑无条件退位。”
  4月6日凌晨2点左右,科兰古在勒费弗和麦克唐纳元帅的陪同下到达枫丹白露时,拿破仑和乌迪诺正在等他们。听到消息后,拿破仑对周围的人破口大骂,从参议员一直骂到马尔蒙:“带领整个军团投降敌人?是在什么时候?……是在这个我们经过努力几乎肯定可以取得胜利并使欧洲为占领我们的首都而后悔莫及的关键时刻!”
  拿破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歇斯底里、他的幻觉和他的声音都使大家感到狼狈。在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拿破仑终于接受了战败的事实:“他们想要我退位,那么好吧,我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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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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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兰古随即又火速赶回巴黎,这次是了解谈判、起草并签订必要的文件。参议院已经宣布路易十八为法国国王,大局已定。7日到8日,勒费弗、乌迪诺和儒尔当元帅投降了联军,而塔列朗对科兰古坚持,拿破仑、玛丽·路易丝和他们的儿子必须永远离开法国并永远从法国的历史中消失。4月11日,拿破仑在枫丹白露签署了他的退位文告:
  由于同盟国家宣布拿破仑皇帝已经成为重建欧洲和平的惟一障碍,所以忠实于自己誓言的拿破仑皇帝宣布他自己和他的后代都放弃他在法国、意大利的王位,因为,为了法国的利益他不惜牺牲个人的任何利益乃至生命。
  ——拿破仑
  拿破仑已被告知他的妻儿将不能与他同行,厄尔巴岛是他的放逐地,他将拥有该岛的一切权力。而塔列朗和富歇对此竭力反对,他们要求将拿破仑和他的亲信放逐到远离欧洲的遥远荒岛上去。拿破仑害怕遭到波旁王朝和其他敌人的暗杀,竟希望最好将他放逐到英国去,但是遭到英国方面的强烈反对。拿破仑真正希望的是获得保护,因此他坚持要求英国政府派一名军官到厄尔巴岛做他的保护人。英国政府同意了拿破仑这个不同寻常的要求。
  拿破仑的头脑和世界都一片混乱。按照他的旨意从布卢瓦赶到奥尔良的玛丽·路易丝和罗马王发现他们的珠宝和现金被联军没收了,而且联军命令她和她的儿子前往朗布伊埃。从此,拿破仑再也没能见到他的妻子和儿子。
  联军于4月12日凌晨一点正式签署宣布废黜拿破仑的文告,只是这次的文告上已经没有拿破仑签字的地方了。
  同日下午,精疲力竭的科兰古、麦克唐纳一行率旧部到达枫丹白露。此时的拿破仑身边已经没有的昔日风光时的千军万马和高官仆役,只有波兰皇家骑兵和老年卫队的一些人。当拿破仑问贝尔蒂埃和科兰古是否愿意和他一同前往厄尔巴岛时,他们都拒绝了,康斯坦也拒绝了。拿破仑只咒骂了他的贴身男仆,说他是个贼,如同当年咒骂弃他而去的布列纳一样。“啊,科兰古,我已经活够了。”拿破仑仰天长叹道,“可怜的法兰西……我真不愿看到她蒙受耻辱!”显然,他对自己的处境感慨万分。“每个人都再多努力一点儿,再忍受几个月的痛苦,她就能战胜她所有的敌人了。”拿破仑连续几个小时地来回踱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思绪万千,回忆着过去,思考着现在,难忘他以前的辉煌胜利。
  4月13日凌晨3点,拿破仑叫来了科兰古。他躺在床上,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坐近点儿,”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拿破仑要科兰古发誓一定要将他刚写完的书信亲手交给他的妻子玛丽·路易丝:
  我亲爱的路易丝,我已经接到了你的来信。我同意你到朗布伊埃去,到时候,你的父亲会去接你的,这是在目前情况下你最好的选择。一周以来,我一直在盼着这个时刻。你的父亲拆散了我们,对我们不仁;尽管如此,对于你和你的儿子来说,他还是慈爱的。科兰古已回到这里。昨天我给你寄出了一套他表示同意并代表你和你儿子签署的文件的副本。再见了,亲爱的路易丝。我爱你胜过爱这世界上的任何人。我的不幸之所以使我痛心只是因为这一切给你带来了痛苦。永远爱你最温情的丈夫吧,替我亲吻我的儿子。再见,亲爱的路易丝。愿你一切安好!
  早在1812年,为了避免万一沦为敌军俘虏的厄运,拿破仑脖子上的项链中一直藏着军医尤万给他的毒药。现在,拿破仑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他吞下了毒药,倒在床上,全身痛苦地痉挛着。科兰古及时发现了他,立刻叫来了尤万医生:
  皇帝中毒很深……我所见到的场面使我痛苦万分,难以言表。“想死是多么困难哪!”拿破仑在剧烈的抽搐中喊道,“……告诉约瑟芬,我一直在想着她……把你的手给我。吻我一下!”他将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哽咽了,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流过我的脸颊,滴到皇帝的脸上和手上。
  尤万医生和科兰古一连几个小时守在拿破仑的床边,药性深入内脏,几乎无望。天亮时分,拿破仑终于度过了危险期——毒药放置的时间太长,药性已经减弱——数日后,拿破仑慢慢恢复了正常。
  4月16日,当他恢复了体力之后,拿破仑提笔给约瑟芬写了最后一封信:
  今天我为自己而欢庆,因为长久以来我一直背负着的重担终于卸下了。我的失败是惨痛的,但至少十分有用,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当我隐退之后,我会收起我的宝剑开始文学创作。我的治世称雄一时,我为成千上万的人带来了福音,可他们最终又给了我什么回报呢?
  他们背叛了我,是的,他们全都背叛了我——除了我的欧仁,他没有辜负你和我的期望……再见,我亲爱的约瑟芬,听天由命吧!我也不得不这样,永远不要忘记那个将你永远铭记在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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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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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
  而热罗姆对拿破仑宣布退位以及自杀未遂的消息的反应是十分典型的:“皇帝,在给我们制造了一大堆麻烦之后,居然侥幸活了下来!”
  路易十八将于4月29日到达法国的贡比涅以准备他盛大的巴黎入城仪式,时间正好选在他的新任海军大臣命令两艘三桅快船将拿破仑押解往厄尔巴岛的这天。只有德鲁奥和贝特朗将军及其随从愿意随同拿破仑一起被放逐海岛。此外,还有6名负责押送其离境的联军军官。他们坚持要这名囚犯穿上奥地利将军的制服以保安全,免遭有敌意的法国人的侵袭。20日,车马和卫队已准备就绪,拿破仑告别了他的卫队,上车穿过了枫丹白露的森林,向地中海海岸驶去。27日到达圣拉菲尔,拿破仑于次日登上了英国三桅船,另外两艘法国船尚未到达——抑或是拿破仑觉得登上英国的战船更有安全感?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起航的那天,约瑟芬因肺炎在她钟爱的马迈松去世了。根据科兰古的记载,拿破仑在英国船上“受到了各种应有的礼遇和照顾”。
  5月30日,巴黎和约经过反复修改最后签字了,法国的边界退回到了1792年的版图,英国慷慨地将法国在长期战争中占领的除毛里求斯、多巴哥和圣路西亚以外的殖民地物归原主,并且没有向法国索要任何战争赔款,而这场战争光英国就耗费了6亿英镑。英国的大臣卡斯尔雷为平息同盟国对过于宽容的条约的牢骚,解释道:“应让法国成为一个商业繁荣、爱好和平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四处征战的好战国家。”他认为,为和平付出代价是值得的。对于长年受拿破仑征战之害的欧洲来说,从来没有哪个和平条约是如此宽容的:在过去15年里,成千上万的城镇被焚烧;数不清的妇女被强奸;无数的城市遭到浩劫;大量的土地被霸占;生灵涂炭,惨遭蹂躏;仅欧洲士兵就死了300万(其中100万是法国人);整个国家的经济、工业、贸易遭到破坏;国家之间的积怨有些甚至绵绵延续至今,仍阴魂未散。
  在拿破仑的眼中,他的元帅和将军最后都抛弃了他,虽然他后来原谅了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自俄国战役后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的贝尔蒂埃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他已经60多岁了,但看上去要苍老得多;他最后的希望就是远离士兵和战场,远离拿破仑日复一日漫无休止的谩骂,和他的德意志老婆及孩子度过自己的余生。麦克唐纳一直坚持到了最后,没有步那些“叛徒”的后尘。至于科兰古,没有人比他更能在危难之中如此忠心地为拿破仑效劳,直到最后。拿破仑对科兰古为他做的一切心存感激,特别是4月13日那个可怕的夜晚所发生的事。
  1814年5月4日,英国三桅船将拿破仑留在了厄尔巴岛后便驶离了波托费拉约港。拿破仑告知岛上的法国总督,他之所以选厄尔巴岛是因为“它的气候宜人”,他当然没有提到自己已经遭到放逐一事,拿破仑就是这样。岛上的13,700人多数都出来欢迎他们的新主人、这个被放逐的战犯的到来,并高呼:“皇帝万岁!”
  尽管该岛上没有任何类似宫廷的建筑可言,整个岛在地图上也就是一个小黑点而已,但伴随拿破仑而来的贝特朗将军代替原来的迪洛克被任命为“宫廷侍卫队长”,佩鲁斯任他的财务大臣,德鲁奥任陆军大臣并取代即将动身离去的法国总督,康布罗纳被任命为联军愚蠢地允许拿破仑保留的近1,000人的军队的司令官,拉比负责管理岛上的土地和财产,埃拉特负责管理岛上的铁矿(这是岛上的主要经济来源,联军虽然口头答应每年为拿破仑提供200万法郎,但实际上分文未给过)。英国政府信守诺言,派了脾气温和的坎贝尔上校和拿破仑一起待在岛上,以防止任何暗杀拿破仑的企图,并向联军报告拿破仑的情况。联军尽力截获拿破仑给欧洲的通信,包括他的家信。拿破仑的母亲和他最宠爱的妹妹波利娜将很快来岛上定居,有传言说波利娜也是拿破仑的情人。
  由于梅特涅的坚持,玛丽·路易丝被遣返维也纳,并作为重犯被软禁在肖恩布鲁恩宫。剩下的事就是如何收拾欧洲的残局了。没有任何国家愿意让“波拿巴的人”继续留在他们的领土上,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都得离开。路易被获准在洛桑居住,但处于秘密警察的监视之下;此后大名鼎鼎的塞维利亚大公约瑟夫住在俯瞰日内瓦湖的普拉津斯城堡附近,再后来定居于美国新泽西,令美国人大吃一惊。热罗姆和凯瑟林夫妇则被他的岳父逐出了符腾堡,暂时居住在奥地利的格拉茨。埃莉萨则更加可怜,四处漂泊,最后暂时居住在的里雅斯特。卡罗琳与缪拉被允许暂时留在那不勒斯王宫中,直到次年春天,缪拉突然对奥地利宣战,企图占领整个意大利,最后以失败告终。在拿破仑的百日王朝期间,缪拉曾潜回法国,在格勒诺布尔和西斯特隆的荒山野岭里避难。但他却向往和风拂面、长满棕榈树的戛纳。1815年,拿破仑第二次失败后,疯狂的缪拉企图进犯科西嘉,再次遭到失败。后来他又在意大利的卡拉布里亚登陆并自封为国王,10月13日被菲德列国王处死。至于吕西安和他的妻子,由于曾受到拿破仑的排斥,英国政府允许他们从希罗普郡的窝居迁往意大利的豪华别墅中,因为不论怎么说,吕西安算是个“中立的波拿巴”。暂时留在法国,有着圣勒女公爵封号的奥坦斯最后被迫离开法国,前往瑞士北部。她的弟弟欧仁则得到了其岳父巴伐利亚国王永久性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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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哥萨克人来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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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厄尔巴岛上没有女人,直到波利娜到来。拿破仑日思夜想的奥坦斯仍然在马迈松哀悼她母亲的亡魂。而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接到拿破仑的指令来到枫丹白露,结果只是等了又等,拿破仑最后改变了主意,拒绝见她了;她含泪而去,连一句告别的言辞也没有听到。对失去了权势的皇帝而言,过去风月场中令拿破仑动心的女人都失去了魅力。
  拿破仑的新王国不大,只是海洋中一个山脉林立的小小岛子而已。他将以前海岛守备军的驻地定为他的“皇宫”,并命名为“磨房”——雄踞在波托费拉约港几千英尺的上方,俯瞰蒂勒尼安海。宫殿很小,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只有十来间房,而波利娜住在楼上。她不太愿意和母亲住在一起,就将母亲安排在附近一个村庄的小屋里居住。拿破仑在岛上建了几栋自己的小屋。岛上只有数英里的道路,拿破仑在岛上修筑道路,不断完善各项设施。他的另一个重要项目当然是军事防御设施,他仍然相信会有人来暗杀他,而事实上这类阴谋也的确在策划中。
  问题是没有钱,拿破仑无法施展拳脚。路易十八已经宣布不打算按照枫丹白露条约给他每年支付200万法郎。岛上的矿藏给拿破仑每年60多万法郎的收入,这就够了。除了随身带来的钱以及波利娜的慷慨奉献以外,拿破仑一无所有。坎贝尔给联军写了好几封抗议信,说他们不信守条约;在给卡斯雷尔的信中,他说道:“我个人仍然坚持认为,如果拿破仑拿到他应得的那份钱的话,他会心满意足地待在厄尔巴岛上,而不会到意大利或是法国去制造不可预料的事件的。”
  就拿破仑这样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尽管自杀未遂后已不如以前)来说,厄尔巴岛的生活就如一潭死水,令人难以忍受。拿破仑曾告诉科兰古要写著名的《自传》,也未见写出一个字。为了消遣,他整天骑马远游,每个礼拜天在“磨房”做弥撒,如同在杜伊勒里时一样。尽管他为数不多的廷臣和夫人们偶尔也身着盛装参加“国宴”,他们晚上多半是和军官夫人一起玩牌、演剧。那年冬天,活泼的波利娜到来之后,宫廷的生活仍然毫无无生气可言。每个人都感到无聊和尴尬,神经紧张,脾气暴躁。拿破仑也不能给他的军队和侍从支付军饷和报酬。贝特朗和他刚刚来到岛上的妻子尽量活跃这里的气氛。但是,拿破仑每天的生活圈子里就是贝特朗、德鲁奥、乏味的康布罗纳和马莱(并非马莱事变中的那个马莱)以及波兰骑兵指挥官等熟悉的面孔,日子非常枯燥,这种枯燥反映在拿破仑的脸上,坎贝尔为此越来越担心了。少数外国游客被允许对小岛进行短期的访问。拿破仑以前的两个情妇设法骗过联军的海军,在岛上做了短期的逗留;她们是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和佩拉普拉的艾米拉,两个女人都为拿破仑生过儿子。但好景不长,她们不得不走。波利娜的假面舞会上都是强装的笑脸,剩下的是无尽的空虚,是对昔日风光的痛苦回忆。就连玛丽·路易丝现在也成了奈伯克公爵的情妇,再也不愿回到拿破仑的身边了。
  1814年12月,坎贝尔向伦敦汇报说:拿破仑越来越深居简出,不愿见他,也不愿见任何人。而此时塔列朗正在策划绑架并暗杀拿破仑的行动,“拿破仑常去波雅诺扎(厄尔巴岛旁的小岛),”法国大使马里奥提从里窝那向塔列朗报告道,“我确信由于该岛没有任何防备,他常常睡在船上,要绑架他易如反掌。”坎贝尔向英国政府报告了有关针对厄尔巴岛的一系列阴谋活动,包括波旁王朝新驻科西嘉官员布律拉斯特从阿尔及尔雇佣阿拉伯杀手到厄尔巴岛绑架拿破仑的计划。
  “让他们杀了我吧!”拿破仑对坎贝尔这样说,“但我不愿落入他们手里。”他不想在法国的地牢里与世隔绝而终此一生。
  1815年春,维也纳会议谋求恢复欧洲旧秩序,拿破仑决定自己不能再在这个小岛上苟活下去了。“朋友”给他捎来了消息。他们说:法国人民盼望他回去将他们从波旁王朝的统治下解放出来。1815年2月12日,法国政治家马雷派遣弗勒里·德·夏布隆乔装水手来到厄尔巴岛。夏布隆向拿破仑详细报告了国内对波旁王朝的不满情绪和贵族强取豪夺的行径,激发了拿破仑重返欧洲的雄心。2月16日,负责监视拿破仑的坎贝尔前往托斯卡纳和意大利情妇度假,拿破仑乘机开始了行动。
  2月26日,一切准备就绪。这天夜里,拿破仑告别了母亲和波利娜,率领1,000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与贝特朗、康布罗纳、德鲁奥等人分乘7艘小帆船,船上载着几门大炮,悄然离开了厄尔巴岛,开始了再度征服法国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3月1日上午10点,他们看到了昂蒂布海角的山脉,舰队换上了法国的三色旗,避开了昂蒂布的前哨,在儒昂港登陆。当地士兵见登陆的是拿破仑,立即向他脱帽致敬。拿破仑在那里向当地士兵发表了演说:“士兵们!我是厄尔巴岛的统治者……我在流放中听到了你们的呼唤。现在,我已经在法国登陆了……我这次带来了600人,要和法国国王的6万士兵决一雌雄——我将征服这个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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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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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5年3月1日,星期三。晚上,戛纳市67岁的市长普里突然被火速召到德维尔旅店。一向专横跋扈的康布罗纳将军已经满面怒容地等在那里了,一开口就要市长给他及伙伴们办好“护照”以便继续前往马赛;接着,又进一步要求准备好几十匹马及四轮运货马车;后来,又命令被搞得莫名其妙的市长为他准备可供3,000人食用的牛肉和面包,送往他们在天使海湾沙丘上的临时宿营地——他这样告诉戛纳市市长,皇帝拿破仑已率军回来拯救法兰西帝国了。由于戛纳城没有坚固的城墙防御,所以市长也别无选择;他召来所有的屠夫及烤面包师,让他们杀了3头牛并准备了上百个面包。
  夏纳城有3条主要通道:西面通往弗雷瑞斯,东面通往昂蒂布和尼斯,北面通往格拉斯。虽然这3条道路都有军队守卫,但普里还是设法给国王的地方官瓦尔、德拉吉尼安的布蒂里埃公爵捎去了令人懊恼的消息:有“60名士兵”和一名“厄尔巴的将军”已控制了戛纳城。这消息是在康布罗纳向他提出准备供3,000人食用的牛肉之前捎出的,康布罗纳第二次找市长时才通知他拿破仑已回到法国,并留给他一份《陆军公告》——“拿破仑,以上帝的名义,尊为法兰西皇帝”此次返回是为了拯救法国。公告称:
  我在被流放途中听到你们在呼唤我,因此我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夺回过去25年都是属于我们的法兰西三色旗,将我们的敌人赶出法国!穿上在全盛时期法军的三色制服吧,同我一样的制服……再次拿出你们征服乌尔姆、奥斯特里茨、耶拿、埃劳、弗里德兰的雄心壮志吧……士兵们!团结在你们领袖的军旗周围,一同作战吧!
  由于手中的兵力有限,拿破仑不得不认真制定他的入侵计划。没有骑兵,没有重炮也没有大兵团的步兵,他甚至无力攻打昂蒂的沃邦要塞——拿破仑曾在罗伯特斯庇尔垮台后被短期囚禁在那儿——当然,更不用说攻打土伦和马赛了。在那里,马塞纳元帅正以波旁王朝的名义统领着第八军区。为了争取马塞纳,拿破仑已派了一艘船前去通知马塞纳他的到来以及他的打算;并派另一艘船到那不勒斯通知缪拉,要求他给予支持。
  然而,拿破仑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向巴黎进军,因为滞留在这个波旁王朝的老巢对他是不利的。他挑选戛纳登陆,是因为这里毫无防备,而且他计划的进军路线就是从这里经由格拉斯,翻越山脉进入山地,经过卡斯特兰恩、迪涅、加普、拉弗雷、格勒诺布尔、里昂,最后到达夏龙。这样的行军路线可以将他的追击者远远抛在崎岖的山地之后。另外,拿破仑非常了解这个地区,深知哪些地方道路泥泞,哪些地方山高谷深,哪些地方森林茂密、山崖崎岖。不过这种不利的地形对拿破仑自己军队的行军也造成了极大困难。对于他1,028人的远征队而言,高昂的士气同充足的食物供给一样重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拿破仑的第一个挑战将是山下的格勒诺布尔——那是个有7000驻军的要塞,拥有重型大炮及充足的军备供给,这些是当他还是皇帝时为攻打意大利和瑞典准备的。这是他进军的必经之路,他必须攻战这个要塞。他不能完全凭运气,因此他叫人捎信给目前在格勒诺布尔统领第七步兵团、而且自从拿破仑到了厄尔巴岛后就一直秘密同他保持联系的夏尔上校。拿破仑寄希望于以少胜多,避免被一举歼灭。“我要不流一滴血就重新夺回我的王位!”他在3月2日军队拔营前对他的将士演讲时说,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法国人民将会反抗他的。
  当日上午到达格拉斯,他们遭遇该市市长、激进的保王党分子古尔东侯爵的反抗,市长召集地方国民卫队阻挡拿破仑,但是只有30个人响应他的号召。现在,拿破仑的命令是:要求给他的军队更多的食物、装备、马匹等。吃完饭后,他们立刻又重新上路了,穿过崎岖的山路前往圣瓦利埃尔、埃斯克拉罗里到塞拉农。在到达雪线后,他们丢掉了马匹、大炮和行李,用当地的毛驴和农民的车运东西,沿着窄窄的道路穿过松林,在前进了约3,000英里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卡斯特兰恩。他们在那儿休息,准备了翻越山岭地区所需要的口粮、200头毛驴和40辆马车,接着便向荒无人烟、飞鸟绝迹的深山进发,部队于3月3日到达巴勒米,4日到了迪涅。
  拿破仑早在瓦尔已料到的潜在危机被证实是再正确不过了。当地的地方长官博蒂里埃已在2日命令约100人的队伍经拉穆伊秘密向海岸进军。在得知领头的“厄尔巴的将军”居然就是拿破仑自己、而且其军队人数远比普里所报告的“60人”要多后,他火速给马塞纳送信,通知他:“由拿破仑率领的军队将于今天到达迪涅。”晚上7点钟,博蒂里埃已打发另一名信使立刻前往巴黎,给他的上司孟德斯鸠带信通知他目前的紧急情况——然而,“对于拿破仑的军队来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一个完全忠于路易十八国王的国家内如此神速地前进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在信的结尾处他说:“他将采取一切防范措施……以确保挫败这个入侵者……路易国王万岁!”3月4日,博蒂里埃又另派了一支特遣部队进驻圣瓦利埃尔的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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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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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深谋远虑的马塞纳明哲保身——并不打算同拿破仑作对,也完全不愿介入此事——他打算保持中立。虽然他头一天就接到了拿破仑给他的密信,但3月3日马塞纳收到普里的信,告知他:“昨天,前皇帝拿破仑的卫队中的50人已在儒安海岸登陆。”他装作大惊失色。为了拖延时间,马塞纳又向不同方向派人打听最新的消息,这样起码可以为拿破仑赢得一两天的时间,然后才命令一个团前往锡斯特龙的山区去追赶拿破仑的队伍。“您一定要相信我的热忱和忠心,”马塞纳这样告诉路易十八的新任陆军大臣苏尔特元帅,“我发誓我对国王陛下绝对效忠,我将不会背弃我以我个人的名誉发起的誓言。”马塞纳这个军中最善于发誓者这样报告说,而拿破仑就这样安全地越过了这一关。
  3月7日,到了拉弗雷。拿破仑遇到了首次真正的考验,因为在拉弗雷,他的部队同近800人的队伍遭遇。格勒诺布尔的指挥官马尔尚将军并没打算认真同拿破仑交战以阻止他前进,因为拿破仑曾授予他荣誉军团勋章。就连地方部队指挥官的语气也不十分确定:“如果你不后退的话,我会逮捕你。”这绝对不是下定决心阻止危险入侵者的人说的话。“第五步兵团的士兵们,我是你们的皇帝!”拿破仑高喊道:“你们当中谁想杀死自己的皇帝,那就开枪吧!”拿破仑说着,解开上衣,露出胸膛。尽管有个上尉确实下令让手下开枪;但没有一个人开枪,突然,士兵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皇帝万岁!”接着士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蜂拥而上;他们簇拥着拿破仑,跪倒在他的脚下,亲吻他灰色的军大衣,甚至还亲吻他的宝剑以示忠诚。
  派来保卫格勒诺布尔的第七步兵团加入了拿破仑的阵营。当晚,他们手持火把,踏着厚厚的积雪下了山,经过马尔尚将军刚丢弃的毫无戒备的城门开进了城里。格勒诺布尔是他的了,拿破仑的军队人数增加到约8,000人,另外还有了进军里昂所必不可少的大炮等军事装备。拿破仑的进军到目前为止进行得十分顺畅。然而,里昂的困难较格勒诺布尔要大得多。
  3月9日,在身穿红金制服的波兰部队的引导下,拿破仑坐着他的马车带着日益壮大的军队向布尔戈尼平原以及罗纳河和索恩河的交汇处前进。
  同一天,在里昂的贝勒柯宫里,国王路易十八的兄弟阿图瓦公爵接见了达马斯将军和麦克唐纳元帅,他们向布朗耶将军的庞大守军发表讲话,提醒他们有关拿破仑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且警告他们必须要尽力阻止他,“以防他再次将枷锁套在这个强大的法国头上”。他呼吁:“一口气了结这帮叛军,我们大家一起去踏平叛军!法兰西国王万岁!”但是除了一片沉默之外,并没有任何响应之声。懦弱的阿图瓦公爵匆匆解散军队,在同麦克唐纳和两位将军商议后,于次日晨同元帅一道弃城而去,只留下布朗耶将军守城——而布朗耶早就决定同他的前任指挥官拿破仑共同作战了。
  同一天,也就是3月10日晚上9点,拿破仑率军顺利开进里昂城门,进驻贝勒柯宫。拿破仑受到数千名士兵及市民的欢迎──“皇帝万岁!打倒牧师!打倒贵族!波旁王朝下地狱!自由万岁!”
  在大主教的宫里(就是他当过海盗、陆军政委、牧师,后来当上红衣主教的费舍舅舅的住所)度过了舒适的一夜后,“皇帝陛下”神采奕奕地同布朗耶将军一道出现在已集合在宫前的军队和市民面前,告诉他们一个令他们万分惊讶的决定:“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保卫大革命带给我们的利益。我将给你们一个极为合理的宪法,而它将由人民和我共同制定。”拿破仑还宣布他将废除波旁王朝的贵族统治,并将其白旗更换为代表革命的三色旗。人群顿时欢声雷动。事实上,拿破仑的纲领是君主立宪制加上恢复一些大革命时期的原则而已;而正是这个拿破仑,曾以皇帝的身份清除过大革命所留下的一切痕迹。政治就是政治。
  在将法兰西银行的60万法郎现金扫入口袋中后,拿破仑领着约有15,000人的军队向巴黎进军,并打算于20日到达,以赶上庆祝他儿子的4岁生日。但他并不十分着急,部队北上沿索恩河,经由马孔到达夏龙,接着于15日到达奥顿。拿破仑正一步步地逼近他的目标。
  “我相信我完全可以向阁下您保证,我们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长官加莫特这样告诉来自位于欧塞尔(荣纳的省会)的内政大臣。巴黎方面传来消息说,波旁王朝的军队中有大批军官和士兵逃跑,拿破仑的军队已经攻下格勒诺布尔和里昂,并向欧塞尔逼近。3月15日,当加莫特请求每个有良好愿望的人站出来保卫国王路易十八时,无人理睬他。结果,3月16日,刚刚向内政大臣表示过忠心的加莫特,现在又向大家宣布道:“荣纳的居民们……让我们团结在这位带给我们光荣的英雄周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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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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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路易十八从他的陆军大臣处得知,苏尔特以及和内伊正在隆勒索尼埃集结小规模的援军后,他也许会感到有些焦虑,但并不绝望。3月14日,内伊元帅曾在地方长官面前这样描述拿破仑:“他就像一条疯狗,人们必须加强戒备以防被他咬伤;如果我有幸能捉住他的话,我打算将他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活着押回巴黎。”内伊夫人也附和她的丈夫:“皇帝究竟着了什么魔啊?他很快将成为头一个牺牲者。谁会支持他呢?没有人!”
  然而,一切并不都像表面那样;因为私底下,左右不定的内伊对国王路易十八更为不满,因为国王只拨给他6,000人来对抗拿破仑的14,000人。内伊自己是多次亲眼目睹过这个小个子的科西嘉人在敌众我寡的不利情况下仍能激发出士兵们那么惊人士气的!同一天,经常头脑发热以致变化多端的内伊,再次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决定,他突然宣布自己将支持这条“疯狗”:“有一件事不用担心。拿破仑是抱着世上最良好的意愿回来的。他想忘记以前的事并会将社会各界团结起来拯救法国。”(顺便提一下,内伊是欧塞尔地方长官加莫特的亲戚,自然会对他亦步亦趋。)
  3月16日早上,内伊元帅刚好赶在他的姐夫加莫特和拿破仑正准备吃早餐时到达了。“疯狗”热烈地拥抱内伊并不停地感谢他,因为内伊的加盟使拿破仑军队总人数上升到了20,000人。
  尽管法国国民并不是太了解波旁王朝的现任王室成员,但是他们都知道路易十八的统治完全不同于拿破仑:法国已被欧洲国际社会接纳,而且更重要的是,国家终于获得了和平。路易十八的前任路易十六曾犯过许多错误,但他不是战争贩子;另外波旁王朝统治下的赋税要低得多;尽管法国人民对他们君主迷恋时钟的嗜好多有微词,但比起对战争游戏的嗜好,这又算得了什么。“和平是这个国家惟一的期盼……尽一份你个人的最后义务吧,为了你自己和全法国人民而获取和平吧!”1813年12月参议院曾徒劳地劝说拿破仑,立法院也曾支持参议院。“商业凋敝,工业也濒临破产,这难以言状的苦痛的原因何在呢?”下院议员莱内愤怒地控诉道:
  一个令人再也无法忍受的政府、过度的赋税、残酷的征兵制度……在过去的两年中,这个国家的男人已减少了3成。血腥而又暗无天日的战争已波及到我们的下一代——中断了他们的学业,将他们从农业、商业和艺术创作中拉出来投身战场。
  莱内热情洋溢的和平宣言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投票支持:223票同意,51票反对。“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和平,”参议员拉帕朗赞同地说,“每个人都在哭泣,这块土地上的每个角落都有抽泣声。”“你真的想让我告诉你这个无法掩饰的真相吗?”愤怒的海军大臣德克里斯这样告诉拿破仑的门徒和前参谋长马尔蒙元帅。“皇帝疯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要推翻我们,使我们陷入无法想像的灾难之中。”海军大臣的这一推测在1814年的一系列事件中得到了证实。
  因此,如果说路易十八没有得到法国大多数人的支持的话,他至少会为了没人嘲笑他而感到欣慰吧。另外,他制定了《宪法宪章》,更确切地说是战胜的联军给他制定了74项条款,从而将波旁王朝对国家的独裁体制根除了;当初正是这种独裁导致了1789年的大革命,使欧洲充斥着暴力和战争,并最终使拿破仑登上了历史舞台。
  1814年6月4日,路易十八签署了《宪法宪章》,在理论上建立了君主立宪制。拿破仑上台后再度推行的农奴制被再一次废除了。然而,选民由帝国时期的500万下降至仅9万人,而且由于有“纳税高的人才有权参选或任官职”的限制,只有10,000人有资格任官职,罗马天主教再次成为法国国教。
  然而在军事方面,路易十八则显得缩手缩脚,因为贵族出身的有资格出任军官的人数极为有限,因而他不得不再次雇用拿破仑的旧将领和旧官员。在巴伦的记载中,杜邦将军被任命为第一陆军大臣,稍后又被苏尔特元帅取代,最后又被拿破仑的原陆军大臣克拉克取代。拿破仑的另两名元帅马尔蒙和贝尔蒂埃如今被任命统领6,000人的国王的“御用卫队”。
  3月5日,得知拿破仑在戛纳附近登陆后,国王路易十八在同陆军大臣苏尔特商议后,决定派3支军队前去打击入侵者。其中的两支由国王的侄子们统领。昂古莱姆公爵将在尼姆周围组成一支约10,000人的队伍,这支队伍将追击拿破仑;贝里公爵将组成一支规模较小的部队;苏尔特元帅前往里昂组织了30,000人的第三支部队。3支队伍都是不够健全的:一方面是由于皇家军队中有大量的士兵开小差,另一方面是由于王室侄儿间彼此不和;更重要的是由于苏尔特的无能──在里昂只懂依命行事,他的30,000人本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甚至摧毁拿破仑的军队。事实上,如今巴黎方面所获得的惟一的好消息,是北方的两支由德鲁埃和勒费弗率领的支持拿破仑的军队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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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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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知格勒诺布尔和里昂失陷的消息后,国王路易十八命令大部分巴黎守备军前往维莱瑞夫和默伦,贝里公爵再次被任命为总指挥,麦克唐纳任副指挥。至于苏尔特,则受到了国王最心腹的顾问及同党奥尔珀斯的排挤,他被指控串通拿破仑,阴谋推翻国王的统治。实际上,贝里的新军也组织不当,逃兵人数不断增加。以致日益焦虑的路易十八不得不派内伊元帅到隆勒索尼埃去帮助贝里重新整顿军队,17日,拿破仑在欧塞尔亲自领教了这一整顿的结果。
  16日,一个雷雨交加的下午,对内伊的背叛仍毫无所知的国王路易十八,冒着倾盆大雨,带着大批随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自前往国民议会。陪同国王的有阿图瓦伯爵、贝里公爵、奥尔良公爵(也就是后来的路易·菲利浦),另外还有国王的高官和廷臣;他们乘坐的豪华马车由巴黎国民卫队的骑兵队开路,后面及四周保护他们的是身穿红黑相间制服的著名的王室卫队。
  国王驾到,号手吹响了嘹亮的号角。路易十八被扶上了他的王位,对议会发表了演说:“先生们,在这危急的时刻……我来到你们中间是为了加强我们之间的联系……我再一次见到了我的祖国,我使她和所有的外国列强恢复了和解……我为了我的人民幸福而辛勤工作着……现在我已经60岁了,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比为了保护祖国而死更光荣的呢!”人们必须防止法国内战以及拿破仑的“铁血专政”死灰复燃,路易十八提醒他们,“他是来摧毁这个君主立宪制的”,所以人们不得不行动起来——“那么,先生们,让我们团结起来,让我们团结在国王的周围,万众一心吧!”当路易十八回到马车上后,天空仍在下着雨。政治就是政治。
  在他到达杜伊勒里宫,受到每个人的祝贺后,路易十八接到消息说内伊叛变了。召来巴黎周边地区第一军区统领梅松将军和德索勒将军后,国王向他们通报了局势,命令他们立刻撤换苏尔特和内伊新军司令的职务。但是,他可以信任他们吗?国王这样责问这两名前拿破仑的官员们。“当然,”两人战战兢兢地再次向国王保证道。但是由于他们是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进行一场危险的赌博,他们首先需要那么一点保险措施,要求预付200,000法郎(金币)。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国王感到吃惊的了,他同意了他们的要求。梅松立即着手将巴黎附近要塞的正规军集结起来,而德索勒则召集国民卫队,就连陆军大臣克拉克也向他的指挥官保证现在已稳操胜券,苏尔特对军队的破坏已得到修复。而《争鸣周报》比克拉克更有过之,向法国民众宣称:马尔尚将军和马塞纳元帅已合力夺回了里昂。马塞纳当然一步也没有离开过马赛而马尔尚已再次加入拿破仑一方了。在同一家报纸上,支持波旁王朝的自由党人邦雅曼·康斯坦这样形容拿破仑:“这个阿提拉(Attila),这个可汗……这个人身上沾满了我们的鲜血。”
  但在贝里、昂古莱姆、苏尔特和内伊背叛的事实面前,没人再愿意相信报纸上的报道了。因此,大批的上层阶级、贵族蜂拥至政府所在地要求通行证,载满财物的富豪们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出城向西北方驶去。
  在杜伊勒里宫,财政大臣路易正安排从首都调拨约2,500万法郎(银币)以填补由于个人从银行里过度提款所造成的空洞。3月18日,麦克唐纳元帅突然到达杜伊勒里,抱怨那些在维莱瑞夫和默伦以贝里公爵为首的所谓指挥官们的愚蠢。这就连向来温和的国王也动怒了,他撤换贝里并由麦克唐纳取代他的职务。国王的心腹顾问巴隆坦言道:“我们极其悲哀的丧钟已在全国敲响了!”已真正感到慌乱的国王,到目前为止仍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决定——“(他)发生了某种瘫痪。”
  次日,杜伊勒里宫里一片混乱,尽管没有人知道——因为国王对这一消息就连对法国最高级的贵族也守口如瓶——国王路易十八已决定逃离法国,并以视察马尔斯的军队为由于中午动身离开了。很具讽刺性的是,惟一知道他这一打算的两个人恰恰是拿破仑的人——贝尔蒂埃和麦克唐纳,除此之外就连他自己的亲信陆军大臣也不知道此事。
  国王以视察为名离开了,天又下起雨来。但是,由于反对国王的群众的拦截,路易十八又转回了杜伊勒里宫,甚至没能通知全身被雨湿透的马尔蒙——他此刻正带着数千人的军队在等着国王的视察。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大臣们终于知道了国王的逃亡计划,在每个人拿到了约10万法郎现金后,他们同意追随国王。午夜过后,向他的官员及首都道别后,国王路易十八离开了杜伊勒里宫。那天,3月20日,刚好是拿破仑的儿子的4岁生日。
  难得的是,自1814年9月起就在维也纳召开会议的联军,虽然还在不停地争吵,却似乎比波旁王室和更有组织、更有效率。根据1814年5月30日巴黎和约的规定,会议决定出兵挽救欧洲目前的危机并确立新的国界,以平定由于拿破仑对欧洲的征服而造成的混乱和破坏,这其中还包括废黜一些君主的王位,重划国际边界,任命新统治者。而他们的首要决定之一就是组织并帮助波旁王室再次统治法国并宣布废除前拿破仑帝国。同时他们也出面调解普鲁士和俄国之间对萨克森和波兰的矛盾。当然,还存在建立一个新的、独立的、由比利时及荷兰两国合并而组成的王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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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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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也纳方面做出这一系列关键决定的主要人物:有英国外交秘书卡斯尔雷勋爵、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的代表梅特涅、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哈登堡的查理大公,以及沙皇亚历山大。尽管法国由于巴黎和约而被排除在这个会议之外,但路易十八的新任外交大臣塔列朗仍代表法国参加了会议。会议的另一个主要目的就是着手安排法国及欧洲的一系列事务,以避免法国发生内战,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联军做了让步,让法国也加入会议的讨论中来,因而破例允许塔列朗出席。
  塔列朗尽管具有处理国际事务的头脑、高超的外交手腕,但他却集法国人处理外交事务的谨慎和保守特点于一身。他巧妙地置身于谈判桌上,在同盟国之间周旋,挑动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于1815年1月3日同英国和奥地利秘密签订了同盟条约,在卡斯尔雷的支持下,使法国的敌人之间发生了分歧。该条约从理论上讲只是简单的共同防御协定,但事实上是针对具有强烈扩张欲望的沙皇亚历山大的,因为他已吞并了比萨拉比亚和芬兰。英国也强烈反对普鲁士吞并萨克森。“我承认这样做对萨克森国王并不仁慈,”奥地利首相梅特涅对卡斯尔雷承认道,“但我却不希望看见这些古老的封建君主王国体系扩张得过头了。”但是至少在1815年2月,有关于北海沿岸低地国家的决定还是生效了,威廉王子当上了低地国家联合后组成的新王国的国王,成为威廉国王,其领地包括荷兰、比利时以及卢森堡3个小国。卡斯尔雷坚持认为法国将永远不能再拥有这些国家。
  塔列朗要求联军警惕拿破仑东山再起的可能:“拿破仑的体制必须从欧洲彻底根除掉……是的,我们在战场上已将他赶跑了,但他现在仍在我们鼻子底下。”他这样警告施瓦岑贝格亲王。“如果他们早听我的话,”卡斯尔雷补充道,“他早就被放逐到天涯海角了。”1814年2月,塔列朗还曾说过:“恶魔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塔列朗的迂回外交政策将俄国不知不觉地孤立于其他盟国之外了,“联盟解散了,永远解散了!”1815年1月,塔列朗这样向路易十八报告道。但是,就连老谋深算的塔列朗对局势的估计也犯了个致命的错误。3月11日,风云突变,卡斯尔雷收到了在维也纳的威灵顿给他的急件:
  那晚我们接到伯格什的报告说:拿破仑逃走时正在库尔特,尽管我们试图安抚,但各处都已感到恐惧不安了──包括这儿的王室成员。目前的局势十分紧张,整个欧洲的前景不容乐观,和平也希望渺茫。
  维也纳会议迅速行动起来。3月13日,所有7个成员国(包括英国、普鲁士、奥地利、俄国、西班牙、葡萄牙和瑞典)联合签署了宣布拿破仑政权非法的“声明”:
  由于拿破仑破坏了要他待在厄尔巴的公约,他毁坏了自己可以存在的惟一合法地位。由于他再次给法国带来了动乱与倾覆的危机,他自己已放弃了守法的义务和责任,并且已失信于天下人。因此,会议宣布取消拿破仑·波拿巴法国公民的身份,作为世界和平的公敌和破坏者,他将受到大众的唾弃。
  联军虽和俄国有分歧,却迅速组成了第七次同盟──塔列朗瓦解反法同盟的计划破产了。在维也纳会议结束以前,英国、奥地利、普鲁士、俄国这“四个大国”于1815年3月25日签署了维也纳公约,同意联合各自的军队直到拿破仑“被完全镇压下去,没有任何再次制造麻烦的可能”为止。
  “如果我们想干成这件事的话,我们绝不能给他一丝机会。”卡斯尔雷给在维也纳的威灵顿写信道,“必须全面展开行动,你们必须全方位地如潮水般涌进法国。如果拿破仑试图挽回大局的话,我们必须保证他的计划无法实施。”至于英国,4月3日,这位外交大臣继续说道,“摄政王对于向拿破仑作战是毫不犹豫的、是全力以赴的。”俄国方面完全赞同这一决定,或者正如内塞尔罗德用半英文半法语说的那样——“他们为此愿花光最后一分钱、流完最后一滴血”。
  “我很荣幸地告诉阁下,”威灵顿的副手通知伦敦,“今天早上威灵顿公爵已从维也纳出发前去统领低地国家的军队。”
  然而,此刻拿破仑仍生活在幻想之中,而且对玛丽·路易丝已经给他戴上绿帽子一事也毫无所知,在从欧塞尔出发去巴黎前,即3月19日,他给妻子写了一封信:“我亲爱的路易丝,人民欢呼着向我奔来!整团整团的军人放下武器加入了我的队伍。当你接到这封信时我已到了巴黎,带着我的儿子回到我身边吧!我希望在本月底见到你。”
  “我期望此次行动看淡法国的统治权而看重她的人民。”拿破仑在里昂宣布道,“我是大革命的产物……我将把法国人民从神父及贵族们的残酷枷锁下解放出来……我要吊死他们!”拿破仑的这番政治鼓动激发了军队和市民的斗志。“如果我们一不小心就会重蹈1792年的血腥悲剧,”一个地方长官警告说。“我对于目前向我们逼近的危机感到恐惧。”不安的莫莱公爵向拿破仑坦言道。“一派胡说八道,愚蠢之至,”数周后,德斯塔尔夫人这样评论道,“从我们接受拿破仑的那一刻起,恢复独裁就是不可避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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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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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当拿破仑的铁骑势不可挡地穿过郊区,并于一个寒夜到达巴黎、渡过塞纳河将三色旗插在桥头时,人们的一些心理反应。到达杜伊勒里宫前,拿破仑的马车被欢迎的人群围住。“在看到自己无法继续前进后,皇帝陛下走入人群并且迅速被人群围住了。”圣德尼亲眼目睹了这一盛况。但在进入宫中后,拿破仑四处看了看周围欢迎的官员,他注意到那些原本忠心耿耿的人并没有在场,例如:贝尔蒂埃、克拉克、若古和塔列朗,这些人都追随路易十八去了根特;他尤其没能见到他的元帅们:布律纳、圣西尔、儒尔当、麦克唐纳、马尔蒙、苏尔特、奥热罗、莫蒂埃、乌迪诺和絮歇──其他因体弱多病已告老还乡;接着他又想起那些永远不会回来的已逝去的人:迪洛克、贝西埃尔、波尼亚托夫斯基,当然还有拉纳。
  然而,拿破仑也见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包括前国务大臣马雷、海军上将德克里斯、前财务大臣戈丹、财政大臣莫利昂、无人可取代却已年迈的康巴塞雷斯。另外还有他最优秀的指挥官达武元帅,当然还有科兰古和拉瓦莱特等人。而大多数人不是待在自己的田庄上默默地表示抗议,就是已经远离了法国,只希望拿破仑能放他们一马。
  贝特朗仍在拿破仑身旁充当大元帅,稍后拿破仑开始组建新政府。除了马雷、德克里斯、戈丹、莫利昂、康巴塞雷斯和极度不悦的达武等人外,拿破仑恢复了拉瓦莱特邮政大臣一职,再次任命科兰古为外交大臣,虽然科兰古本人宁愿当军队指挥官。对内政大臣这个敏感的职务,大家敬而远之。至于恢复大革命时期一系列重要规定一事,拿破仑需要的是一个有头脑和决断力的帮手、一个熟知政府运作情况并颇具威望的人。次日,他打算召见最具威望的卡尔诺。而这个卡尔诺曾斥责过拿破仑,并且宁愿隐居也不想参政掌权。事后,在离开杜伊勒里宫时,固执的卡尔诺长叹一声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无法拒绝他。”如果卡尔诺的入选令每个人都大为震惊的话,那么拿破仑政府人选的最后一个提名则更令众人目瞪口呆,他不是别人而正是声名狼藉、已在野数年的富歇,他被恢复了警务大臣一职。政府总算组建完毕,不愿参政而且很快遭到拿破仑属下警察骚扰的前大臣帕基埃总结道:“但是,并不是没有大费周折。”
  “我是大革命的产物。”拿破仑重复道,他命令所有的保王党人离开法国首都巴黎,而富歇签署了通缉塔列朗、孟德斯鸠、拉罗什富科、林奇、贝利亚尔、若古、当然还有马尔蒙和高度危险的布列纳等人的逮捕令,并宣布没收他们的房产、财物——尽管布列纳早已是一无所有。接着,拿破仑又再次恢复了农奴制度,并废除了他自己建立的新闻审查制度。于是,保王党人抓住机会即刻印发了大量反拿破仑政权的文章和宣传品。拿破仑又为此忧心忡忡了。在埃及远征中被拿破仑革职的忠诚的雨果将军反对道:“怎能如此伤害这样一位伟人呢?”即便在拿破仑的军队里,确切地说就在他的大臣中,对新政府欠缺热情甚至公开持怀疑态度的也大有人在。“他要是同全欧洲对抗的话他就完了。”外交大臣科兰古对帕基埃说。”皇帝陛下现在的处境并不令人羡慕。”米歇尔·德昂热利附和道。
  尽管存在这些怀疑和批评,拿破仑决定打出最后一张王牌:宣布他希望建立一个“自由的帝国”。这位过去的独裁者摇身一变,宣布将成立有代表性的政府并将实现和平。“我宁愿去死也不愿落入他的手中。”邦雅曼·康斯坦在《巴黎邮报》上撰文公开攻击拿破仑后,这样对他的情妇朱丽叶·雷卡米埃说。“我是不会改变的,不会成为一个懦弱的变色龙来左右讨好的;同马尔蒙、夏托布里昂以及莱内一样,我现在已是全法国最折中的人物之一了。”但是,当拿破仑在杜伊勒里宫召见他时,他又笑眯眯地去了。“他是个多么让人吃惊的人啊!”康斯坦对雷卡米埃夫人说道,“他要我为他起草新宪法的提纲!”雷卡米埃夫人和夏托布里昂两人都被吓呆了。4月19日,康斯坦带着《帝国宪法补充条款》草案回到了杜伊勒里宫,这份草案主张废除所有的新闻审查制度。政府大臣将被赋予更大的权力。所有的征兵活动必须由议院授权。这份文件同时也提供拿破仑一大堆特权:他继续有权任免世袭贵族院的所有成员、帝国法官等,同时也有权解散和建立新的立法机构。
  在读完整整67页的草案之后,有些不安的康斯坦抬起头来看看拿破仑的反应;令他万分惊讶的是,拿破仑全盘接受了。拿破仑现在要将它交给新宪法委员会审议。康斯坦用一种新的志得意满的步伐迅速去雷卡米埃夫人那里与她分享这份快乐。
  就在康斯坦离开后不久,怒气冲冲的拿破仑向他的秘书巴隆·凡发火道:“他们正逼着我干一些我不愿干的事情。他们在削弱我的权力,捆绑我的双手……(法国人民会问:)皇帝著名的铁腕,目前法国正急需用它再度统治欧洲的铁腕到哪里去了?他们可以同我说他们想要的是‘美好’、‘绝对公正’和‘自然法则’,但是首要的法则是‘需要’,而最基本的‘公正’就是‘国家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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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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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学会。”富歇说,“又变得和过去一样热衷战争、征服欲极强,和以前一样不可理喻。”
  拿破仑知道他必须用新的政治主张来再次赢得大众的支持,他的新“共和主义”就是如此。自然,他没有对在内政部的机会主义者、共和派卡尔诺透露过这方面的任何信息,但在公众场合主张用全民表决通过康斯坦的新宪法。表决结果于5月26日在巴黎的群众集会上宣布。邮政大臣拉瓦莱特是拿破仑的心腹之一,他非常了解拿破仑,是少数几个不被拿破仑的这个小把戏给骗住的人:“不要相信他今天似乎非常愿意给予我们的这个自由宪法。一旦他再次成为一支常胜军队的首领,他很快就会置之脑后、故态复萌的。”萨瓦里完全赞同:“他什么都没有学会,他也什么都没有忘记。”
  接着,拿破仑继续进行装点门面的工作,召集选举院选举立法代表议院的下院议员。同时命令他的哥哥约瑟夫回到巴黎(他同吕西安和热罗姆一样,极不情愿地回到巴黎)草拟一份约120人的贵族议院候选人名单,拿破仑将从中选出80名贵族院议员。4月26日至30日,拿破仑亲自主持了全国公民投票,他的官员们到全国乡村城镇清点票数。
  拿破仑深信有全国人民的支持,一切都会按计划顺利进行。但是自1812年从莫斯科到巴黎就一直给他上课的科兰古则问:“他现在的目标是什么?他甚至连自己都不了解……他已完全迷失了方向,为什么他会如此盲目,完全看不见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在民众心中唤起的感觉只是恐惧?”的确,法国处处充满了恐惧,政治不稳定、局势动荡不安。内务大臣卡尔诺接到各省地方官员的叛国报告,最后,卡尔诺不得不罢免了87个地方长官中的61人。接着,由于雪片似的暴动报告,他罢免了法国的所有市长,并用自己的亲信取代他们。
  “政府的行为是完全无效的、不得力的。”一个南部的地方官这样报告说。“所有的一切都在崩溃!”在普罗旺斯、马赛、马莱纳、凡尔赛和亚眠,政府全都瘫痪了,保王党人十分猖獗。在布伦,波旁王朝的白旗挑衅地高高飘扬。“绞死拿破仑!起来吧,保王党人!波拿巴党人去死吧!”之类的呼声在这片土地上此起彼伏。就连早先由拿破仑建立的一些学校的校长也报告说学生公开拒绝在集会上高呼“皇帝万岁!”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战争爆发,他们将履行法律义务应征入伍。毫不令人吃惊的是,那些15年来一直忍受拿破仑羞辱、才恢复尊严的教士们,现在也在法国的各个教堂祈祷反对他,地方长官对教士无可奈何。在杜伊勒里宫墙外竟贴着这样一张布告:“如果有人能找回3月20日失去的和平的话,将获得200万法郎的奖赏。”不仅仅是地方官、市长、学生反抗在巴黎的新统治者,就连巴黎新选的立法代表议院主席莱内也公开煽动议员不要理睬拿破仑的新法令,甚至抗缴帝国的赋税。
  但是,自拿破仑回来后最大的转变,同时对他而言也是最戏剧性的转变就是公众对他力量的根基——军队的攻击。莱内讲演之后,在波尔多所发生的2,000人的新兵暴乱最后靠刺刀镇压了下来。到处都有军官在街上受到袭击。一些市民和国民卫队一起向正规军的军官开枪射击。普罗旺斯的军事长官布律纳还接到了恐吓信。在某地的另一名军官由于拒绝践踏他的军服而被民众抓起来,用马倒拖着游街。卡尔诺承认,一些地方官缺乏“热情和坚定”。而正是这些地方官和市长最终宣布了号召拿破仑新建军队的新兵起义的命令。“所有报告都讲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一部分市长的冷漠和敌意。”陆军大臣说道。尽管4月初一些地方的报告称“西部对于内战的恐惧已彻底消失了”,“各地的人民都很高兴”──而事实上不安的情绪正在到处蔓延。保王党人反叛的总部就设在位于奥班的家族城堡。当年拿破仑在巴黎军校的同学,现在不少人就在为保王党效力。布列塔尼半岛到旺代这一带是暴乱的温床,而保王党已全副武装准备起义,在他们身后支持他们起义的是广大的民众,卡法拉利将军是头一批报告情况严峻的官员的,于4月16日派一快骑将情况报告给达武:“如果剩余的部队撤退的话,这里的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因此,我们需要一支队伍驻扎在布列塔尼以控制局势。”由于拿破仑过于相信人民是完全支持他的,因此他下令让绝大部分队伍从这些地区撤离以组建他的新军。他对保王党的起义并不在意。这些起义还只是小规模和分散的,而西部各省的起义部队领导人一直拖延大规模、大范围的行动,直到6月他们一直期盼的联军入侵可以配合他们的起义为止。同时,布列塔尼沿岸英军不断登陆给拿破仑构成了严重的威胁。然而,保王党的一些领导人无法再耐心等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就心急地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这简直就是1793年法国内战的翻版!”夏庞蒂埃将军报告说。“莫尔比昂的整个行政区都处于起义中,雷恩正受到威胁……我身陷10,000人的包围之中!”一向冷静的比戈尔将军从布列塔尼发来紧急警报。“国家正处于危急之中,如同在巴黎一样,不满情绪普遍存在,并在继续向各省蔓延。”卡尔诺本人亲自向拿破仑警告道,“这个国家的一些地方将爆发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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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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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直到5月底,拿破仑才最终承认他对于西部情况的估计错误。接着,他命令拉马奎将军组成新的特别部队,包括青年近卫军团、25个步兵营、8支骑兵队,火速前往营救被包围的各要塞。因为此时起义之火已迅速蔓延至波尔多和普罗旺斯,最后,拿破仑不得不留下约105,151人以控制法国。5月底,他的敌人已不仅仅是全欧洲还包括了大多数法国人。
  拿破仑手头现在应当处理的事已不是政治改革也不是扩大内战,而是组建新的军队同联军对抗。他很快就成功地组建了这样一支队伍,只花了还不到3个月的时间,这得归功于两个人所付出的巨大努力——45岁的奥尔斯塔特公爵、艾克缪尔亲王达武元帅以及62岁的数学家、从共和派转而为皇帝朝廷服务的卡尔诺。
  生于1772年,出生于布尔戈尼小贵族家庭的路易·尼古拉斯·达武1788年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他头脑灵敏,因此很快就在革命军队得到晋升。1798年3月,他就已经是一名陆军准将了。其时,德塞将军将他介绍给了拿破仑少将,随后他参与了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在埃及,他证明了自己是最具实力的战争指挥官,将马穆鲁克杀得片甲不留。
  接着达武又参加了拿破仑接下来的绝大部分战役,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才华,他忠实执行他上级的命令。达武是1804年首批受封的元帅。他在奥尔斯塔特单枪匹马击败了普军,并在艾克缪尔之战中再次大败普军(嫉妒的拿破仑有好几年不对他论功行赏)。
  一向坚忍不拔而有时冷酷无情、极具智慧的达武是少数对拿破仑忠心耿耿的将帅之一。另外他还有从政的才华,因而拿破仑任命他为华沙大公国的军事总督。俄国战败之后,他坐镇汉堡治理汉西奥提诸城,他也是在对联军作战中坚持到最后的一名法军将领。
  1815年,达武被提拔为陆军大臣,这件事令许多人大为吃惊,此后军队中更对此事议论纷纷。1815年6月,拿破仑迫切需要达武统领他的一支军队,结果决策错误,损失惨重。另一方面,由于克拉克和贝尔蒂埃倒向保王党,拿破仑只得信赖达武一人,除了达武,拿破仑找不到比他更有能力和更可靠的高级将领了。
  毫无疑问,如果卡尔诺不是因为从第一执政期间就被迫离开军界和政坛的话,他也是同达武一样的骁将。如今,他离开社会潮流太久了,拿破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他跟上潮流。
  卡尔诺1753年出生于布尔戈尼的富豪之家,先在奥顿大学学习,接着又在同一城市的神学院学习。在巴黎学习了两年炮兵及工程后,他毕业于著名的梅齐埃尔工程学院并获中尉军衔。但由于卡尔诺没有贵族血统,因而不被获准晋升上尉军衔,这使得他对波旁王室颇为反感。作为国民公会一员,他投票赞同处死路易十六及玛丽王后,成为大革命的热忱拥护者,并于1793年在他所厌恶的国民安全委员会任职。在那里,他负责组织军队,并在战斗中战功显赫,因此。他在国内以“胜利的组织者”而闻名遐迩。
  由于接受过工程兵训练,卡尔诺常常被视为设计防御工程的专家,因此常同拿破仑争执不下。卡尔诺同时也是个天才的数学家,是科学院的一名表现积极的院士。
  1797年,卡尔诺为了躲避逮捕而颠沛流离,直到1799年11月在拿破仑获胜后才回到法国。第一执政首先被任命他为陆军参谋,接着又将他提升为陆军大臣,很快卡尔诺就赢得了最有效率同时也是最忠诚的政府要员的美名。但是,对于拿破仑而言,卡尔诺仍是个问题,因为他妒忌独立而倔强的卡尔诺的头脑及数学才华,在卡尔诺公然反对他的独裁及继承权后更是如此。“我将投票反对再次建立帝制!”他曾当面对第一执政这样说过。卡尔诺退休回到自己的省份,虽然他从1802年就是护民官,直到1807年护民院解散。此后,他再也没有直接为拿破仑服务过。同其他高官不一样,卡尔诺极其热爱自己的妻子,他们一起度过了彼此相守的最后数年,在拿破仑返回法国前,卡尔诺夫人已处于弥留之际了。“卡尔诺先生,我对你的了解真是来得太晚了。”后来,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上感叹道。
  如果不是因为卡尔诺于1815年春就离开了军界和政坛的话,他完全有能力重新组织法国的人力资源并规划军队建设。那么,说不定卡尔诺、达武和拿破仑能组成了一个虽怪异然而极其有效的三人执政,动员全国抗战。
  拿破仑试着通过外交大臣科兰古同欧洲各国联系,希望借此能拖延联军进攻法国的时间,但毫无效果。接任外交大臣后,科兰古发觉了英、法、普三方早在1月就签订的秘密条约,他立即将这一发现透露给了俄国人;俄国虽对于这一反俄阴谋气愤异常,却对拿破仑更加憎恨──这个拿破仑曾摧毁了他们的城市,焚烧他们的家园,屠杀他们的人民——因此沙皇继续支持第七次反法同盟并决定摧毁拿破仑及其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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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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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总是个大问题,拿破仑发现目前国库中只有5,000万法郎。例如,1812年他的预算就已达到876,000,000法郎,但是其中的226,389,000法郎来自法国在其欧洲占领国强征的“战争献金”。当然在1813年这项收入就没有了。
  拿破仑采取了各种措施。他已将全法国的舰队封存,只留下5只船负责运送他的军队,而将海军预算省下来投入到了陆军预算中。正像他对德克里斯海军上将说的那样:“只要经济危机持续,我们有没有海军还不都是一样。”
  拿破仑如何在一夜间弄到他所需要的数千万法郎?乌尔拉夫支付给政府约4亿贷款而财政大臣答应给政府支付另外1.5亿法郎。戈丹认为接下来数月政府通过税收还可以再筹集2.4亿法郎。莫利昂则认为通过变卖国家剩余财产如森林等的“特别收入”,加上再次征收特别战争税有可能再收入约4亿法郎。当财政大臣试图再次采用1803年~1805年拿破仑为建造入侵英国的舰队曾经用过“爱国捐献”的方法时,却遇到了挫折。拿破仑一怒之下,命令格勒诺布尔的学生向巴黎交400法郎;南希的学生交5,000法郎,法兰西学院的学生交1,500法郎;巴黎军校的学生交4,000法郎。一名法国老兵将他的养老金约1,081法郎上缴,巴黎地方警官收集了约20,000法郎(其来源未曾透露)。这样,“爱国贡献”才起了作用——拿破仑强迫学生拿出他们的零花钱为他买刺刀。
  达武与卡尔诺同时也命令工厂日夜不停地赶造步枪,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生产出约30万枝步枪。最后枪总算造好了,但仍有士兵没有领到枪。“我有约10万人因没有相应的军需配备而无法作战。”拿破仑向莫利昂抱怨道,命令他“日夜赶造”以完成工作。
  动员军队的工作则更为艰苦。3月26日,拿破仑下令组建8个新军团;6月,约有300,000名士兵组成了一支新的常规部队,另外112,000人可以从老兵(大多是1814年的逃兵)中挑选。但是原定要征召的120,000名新兵(大多数才十几岁)后来只召了85,000人。拿破仑还需要40,000人以用于扩充格鲁希元帅的骑兵队,格鲁希取代了拿破仑再也不愿见到的缪拉。卡尔诺许诺组织“民团”,但是直到6月才征集到90,000人,另外,只召到了52,500名退役老兵。拿破仑的大臣所承诺的445,800名士兵,到6月仅完成了142,500名。现在,拿破仑的总兵力为284,000人,但其中的105,000人将用于镇压法国国内的起义;因此,实际上他手头只有区区179,000人来对抗盟军数十万人的大军,当然这其中还要调出一部分人来镇守边境。
  有消息传来:越来越多的联军部队齐集在威灵顿麾下,另外奥地利军队正在向南面和东面挺进,当然普鲁士军队与俄军也接踵而至。科兰古的焦虑似乎可以反映局势:“他领导我们进行的这场恶战将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啊?我们又将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最勇猛的将领也开始担心:在敌国的步步紧逼下,法国人会转而反对拿破仑。
  但是拿破仑会让他们瞧瞧的,他能够做到的。6月1日将在五月广场举行的庆典将唤起国内所有男性公民的爱国热情。另外,波拿巴家族又站在了他这边,至少是部分人,包括约瑟夫和朱莉、奥坦斯、热罗姆,以及离家出走11年的吕西安和5月26日乘法国军舰到达法国的费舍舅舅;然而,拿破仑禁止缪拉和卡罗琳回巴黎。(缪拉于1815年在里米尼突然宣布意大利独立,将整个意大利半岛归为己有。4月,奥地利出兵干涉;5月,缪拉兵败,逃离意大利。回到法国后,被告知拿破仑只允许他们住在里昂和阿尔卑斯,但他不顾拿破仑的命令,住在了里维埃拉)。最让拿破仑遗憾的是,在这个快乐的时候,玛丽·路易丝及他的儿子罗马王却没到场。
  警务大臣富歇让人们集结在五月广场上,停泊在塞纳河的船上挤满了人。在塞纳河陡峭的右岸,拿破仑早先还曾打算在那里为他的儿子修筑一座宫殿。大臣们、选举院代表、贵族院代表、科学院院士、有名的教授、市长和军官再次穿着他们各色华丽的礼服济济一堂。早上11点钟,大炮的轰鸣声令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杜伊勒里宫附近沿着塞纳河摆列的100门大炮以及巴黎军校蒙马特放置的另外500门大炮一起轰鸣,炮声震耳欲聋,人们脚下的大地剧烈颤动起来。这数分钟内,所有在场的市民都感受到了战场上的感觉。不过,这次只是宣告皇帝陛下在波兰炮兵团和帝国近卫军的护送下离开杜伊勒里宫而已。
  阴云散尽,阳光重现。接着是国家马车队的游行,包括拿破仑装饰一新的1804年加冕典礼时用过的马车,其独特的斯堪的纳维亚装饰风格是由帝国建筑师皮尔·方丹设计的。这次庆典的目的表面上是宣布全民表决的结果,实际上是想向全世界显示拿破仑风风光光地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一切当然都已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巴黎人已亲眼目睹战胜的同盟国的军队从这里走过,他们看到了和平、自由的曙光和大规模征兵终将结束的希望。另外,尽管约瑟夫、吕西安、热罗姆等人现在已回到了拿破仑的身边,他们看上去也有些忐忑不安,就连愿意为拿破仑再次开赴战场的5位元帅——达武、格鲁希、莫蒂埃、内伊、苏尔特也是如此。由于过去的原因,另外几名元帅极不情愿地同意露露脸之后便迅速离开了,他们是儒尔当、克勒曼、勒费弗、马塞纳、乌迪诺以及塞吕里耶,他们现在故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至于缺席的61岁的贝尔蒂埃元帅,那天下午他正登上位于德意志班贝格自家城堡的塔顶,准备跳楼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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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动乱与倾覆(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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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最大的转变就是拿破仑自己了。他自一年多以前自杀未遂后看上去似乎老了10岁,身体发了福,肚子大得几乎连胸前的扣子都要绷掉了。他的嘴角下垂、布满皱纹,这位45岁的皇帝的脸也变得比过去圆了许多。他在制服下大汗淋漓。
  最后,庆典开始了,同往常一样,奏起了爱国乐曲,人群中发出“皇帝万岁”的欢呼声。欢迎拿破仑凯旋归国后,选举院代表宣布道:“国家与陛下之间新的契约已经达成……一套新的法律诞生了。”然后,拿破仑又抨击了正在入侵法国的联军:“这些联军的国王们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将我们拖入震惊欧洲和折磨人性的战争。”拿破仑继续他的发言——这份发言稿早已经由康巴塞雷斯和让·安托尼·夏普特精心修改了好几遍——以引出下面的结论:“如果他们强迫我们战斗的话,那么让我们万众一心向敌人进军吧!”这就是这次庆典举行的最终的目的:战争动员。“每个法国人都是士兵,”他结束时说,“胜利将与我们同在!”帝国宪法的全民表决结果出来了:1,532,357票中仅4,802票反对,99.993%支持拿破仑。拿破仑对此评论道:“作为皇帝、执政、士兵,我欠人民所有的一切。在繁荣的盛世、在逆境中、在战场上、在议会前、在放逐中,法国一直是我的行为及思想惟一的不变的核心。”拿破仑说,他“牺牲”了自己,换来“长久的和平”;但不公正的联军不允许法国人民生活在和平之中,这些外国君主们口口声声说他们仅仅只是要自己下台,事实上,“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我们的国家,而不仅仅是我,否则的话我早就向他们投降了”——但只要“法国人民继续表示出对我的爱,敌人的威胁又何足惧哉”!
  此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主要来自成千上万的军队,并伴随着“皇帝万岁”的欢呼声。尽管如此,很明显地,人群还是那么焦虑和不安。拿破仑的演说缺乏以前的鼓动性了。接着,拿破仑在布尔热主教面前发誓:“遵守帝国宪法。”所有新任官员也跟着他发誓。接着在军乐和鼓点的伴随下国民卫队、海军和陆军约数千人接受了检阅。
  然后,拿破仑在巨大的观礼台上向士兵们发表演说:“你们愿发誓为了保卫祖国而不惜牺牲吗?你们愿发誓宁死也不要那帮外国强盗将他们的强权强加于我们头上吗?”“我们发誓!”士兵们吼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皇帝万岁!”拿破仑最后来到军队中与士兵交谈。“无法描述当时的气魄与壮观……”来自英国的目击者约翰·霍伯豪斯对此印象极为深刻。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拿破仑埋头于战争准备。5月,苏尔特取代贝尔蒂埃就任参谋长。6月11日,星期日,拿破仑在巴黎的最后一天,他在杜伊勒里接见了被拉法耶特将军戏称为“拿破仑俱乐部”的两院代表团。“我今夜将离开巴黎参加并领导我的军队,”拿破仑在华丽的元帅大厅中向他们宣布道,“在这个事业中我的步伐将坚定不移。现在,帮助我拯救这个国家吧!”
  在命令内伊元帅于14日到阿韦纳的战地指挥所见他之后,拿破仑在皇室大厅召开了他最后一次的大臣会议,并告诉他们:约瑟夫亲王和吕西安亲王在他本人不在法国期间将作为他的全权代表处理国事。
  当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哥哥约瑟夫给了拿破仑价值约80万法郎的钻石以应不时之需(妹妹波利娜曾给过他一条价值30万法郎的项链)。接着,在给他的两个曾为他生过儿子的情妇——佩拉普拉夫人以及瓦莱夫斯卡亚夫人写了最后的信件之后,身穿红衣的骑兵团打头,由400名帝国卫队护驾,拿破仑乘坐着他那辆黄绿相间的四轮马车驶出了杜伊勒里宫的庭院,沿大路北上前往苏瓦松——进行他最后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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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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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拿破仑北上领兵准备决战之时,反法联军也在慢慢着手推进他们第二次入侵法国的计划。威灵顿带领92,300人经由蒙斯南下;与此同时,布吕歇尔率领130,200名普军从东面穿过沙勒罗瓦和莫伯日而来;另外,约168,000名俄军穿越摩泽尔以及梅斯东面防线向南希进军,最后是由施瓦岑贝格率领的约225,000名奥军在俄军阵营与莱茵河之间待命进攻,联军其余的部队则兵分两路从瑞典(37,000人)以及从意大利方向(60,000人)出发,进军法国。
  然而,在6月中旬,普军才刚刚离开科布伦茨和列日周围的地区,施瓦岑贝格的主力部队仍从莱茵河东岸的曼海姆向瑞士边境进军,同位于斯特拉斯堡的23,000人的拉普将军形成对垒的局面。同瑞士军队对阵的法军是约8,400人的勒古布军;在最南面是佛里蒙的奥地利军,同絮歇和布律纳率领的30,000名联合军队对阵。拿破仑将所有的兵力倾巢而出,拿破仑同719,000名联军对垒的总兵力也仅为179,000人,联军的兵力比他多出74%——这样的兵力悬殊也许是拿破仑始料未及的。
  6月7日,拿破仑曾经告诉法军,他们“宁愿光荣地战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法国受到屈辱”;尽管目前他的兵力处于极端劣势,他还是准备决战。事实上,他手上立即可以调动的兵力号称128,000人,实际只有122,652人,由几支步兵团组成:戴尔隆伯爵德鲁埃将军的第一军团,雷耶的第二军团,旺达姆的第三军团,热拉尔的第四军团以及洛保的第六军团,最后是莫蒂埃元帅新近重组建的帝国卫队。
  6月12日,拿破仑离开了巴黎,经由苏瓦松、拉昂以及阿韦纳北上,于14日到达法国边界博芒特。尽管内伊没有赶来,拿破仑召来了他的新任参谋长苏尔特元帅,命令他带一小队人马到布鲁塞尔,分割并逐个攻击威灵顿的英荷联军以及布吕歇尔的普军。对于奥军,拿破仑希望他们会留在原地等着挨打。拿破仑的军队包括了21,600名骑兵、101,000名步兵和358门大炮。
  6月15日凌晨2点半,进攻开始了:旺达姆的第三军团作为中路军北上,其后是洛保的队伍、帝国卫队中的“青年卫队”以及格鲁希剩下的后援骑兵队。同时,法军左路,包括雷耶军,将沿着桑布尔河西岸向沙勒罗瓦进军,他们奉命在戴尔隆军向东岸的特万进军时负责保护马奇尼。与此同时,热拉尔将率领右路法军从菲利普维尔向沙勒罗瓦进军。
  但是,就在拿破仑下达命令后不久,在博芒特负责统领帝国卫队的莫蒂埃元帅因突发坐骨神经痛而不得不将指挥权交给安托尼伯爵、副司令德鲁埃(与第一军团司令戴尔隆伯爵德鲁埃不是同一个人)。而曾在以往的战斗中贻误战机,特别是最近在西班牙战争中更是如此的苏尔特似乎是故意犯了个错误——只给每位军团指挥官下了一道命令。拿破仑则向每个指挥官下了两道完全不同的命令,特别是当部队乘夜穿越陌生而危险的地区时,这是灾难性的错误。因此,给旺达姆传送进攻命令的信使直到凌晨5点才送达,而旺达姆已不在那里了;随后派来的副官由于摸黑骑马而摔了下来,不省人事。旺达姆回来时对情况毫无所知,直到洛保的第六军团开进他的营地后才知道上面已下令进攻了。拿破仑的整个进攻计划被拖延了数小时。由于洛保与旺达姆的军队挤在一条道上,造成了严重的道路堵塞,致使中路军约60,000人拖后达数英里之远,所有的炮车、数千匹战马被迫滞留在原路,一直拖到沙勒罗瓦。由于情况过于混乱,使本来要去沙勒罗瓦的热拉尔的右路军也不得不调头在夏奈特觅得过桑布尔河的另一桥头向东前进。只有由雷耶和戴尔隆率领的左路军到达了目的地,尽管由于与普军意外遭遇而有所延误。
  当拿破仑于15日中午到达沙勒罗瓦时,那儿甚至连防御都成问题。最后,旺达姆终于在5小时之后也赶到了——落后拿破仑整整3个小时。北路军一开始就出了岔子,使对普军发动突袭的计划落空。接着,博芒特将军带着法军的整个作战计划倒向了敌人——他“不想成为法国建立血腥专制的帮凶”,博芒特在留下的字条中这样说。然而拿破仑却十分幸运:当位于沙勒罗瓦的普军第一军团指挥官得到博芒特的军事情报后未及时传递,直到那天下午一点半才将此事报告给布吕歇尔元帅,但已太晚了。
  那天下午,在沙勒罗瓦发生了一件令拿破仑较为高兴的事:内伊元帅及其军团终于在下午3点半到达了沙勒罗瓦。“你好啊,内伊!”如释重负但表面仍冷冰冰的拿破仑这样迎接他,接着命令他统率帝国卫队的轻骑兵队。第二天克勒曼的铁甲骑兵团将加入他的阵容。现在,拿破仑打算将敌人逼向布鲁塞尔方向,并且占领卡特尔布拉斯。这些于数分钟内颁布的作战命令对于整场战役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而曾被拿破仑私下里称为“除勇敢外一无是处……是统领10,000人参加作战的最佳人选……但同时又是个真正的死脑筋”的内伊,目前手中掌握着拿破仑一半兵力的指挥权。本是极有活力和决断力的内伊,对是否支持拿破仑曾发生过动摇。最后,他决定带着他的北方军团加入追随拿破仑,使拿破仑在战场上有了两名元帅,若算上苏尔特则是3名,而拿破仑所册封的元帅现在活着的有23人(可以比较一下,在俄国战争时,他身边有10名元帅)。头脑简单的内伊不久就会为自己这个决定后悔不已,接下来的几天他的踌躇不定就表现了他内心的疑虑。当内伊统领了戴尔隆伯爵以及雷耶的军队后,拿破仑做了一个不久后会使他后悔不已的决定:封格鲁希为元帅,并且让他统率整个右路军,而不顾右路军中另外两名统帅旺达姆和热拉尔强烈反对(另外,他俩对苏尔特也极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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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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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部下戏称为“前进将军”的战地元帅布吕歇尔是罗斯托克人,他再次统率普鲁士军队。对于一个身经百战却屡屡败于拿破仑手下的73岁高龄的老兵而言,他目前的表现却出人意料地活跃。他指挥4个军团。布吕歇尔的陆军军需司令兼总参谋长格奈森诺中将是个颇有能力的人,尽管和一些军团司令的关系并不很好;而蒂尔曼的第三军团有另一个当时并不出名但却极有洞察力的人名叫克劳塞维茨。
  相比之下,规模较小的英荷联军的统帅是战地元帅威灵顿公爵,总共有约69,000名步兵和14,500名骑兵。英国政府只给了威灵顿27,985人,换句话说,英军只占英荷联军总人数的1/3。
  在伊比利亚半岛战役中将儒尔当、克勒曼、马尔蒙、莫蒂埃、内伊、苏尔特以及维克多元帅的军队一举击败,令46岁的威灵顿名声大噪。然而,由于托利党与辉格党之间的政治斗争,威灵顿在伦敦遇到重重障碍。
  4月11日,从维也纳会议返回布鲁塞尔后,威灵顿要求英国政府拨给他至少55,000名英军,其中包括步兵和骑兵,并且还特别要求给他约47,000名参加过伊比利亚半岛战役的老兵。尽管首相、利物浦的詹金森勋爵(托利党人)已尽全力向他强劲的对手(包括王室成员)据理力争,英军中平庸无能的高级统帅,如约克公爵之流,对威灵顿对法作战战功显赫十分嫉恨。约克掌握着调兵遣将的权力。当威灵顿再次向约克公爵要求从伊比利亚半岛点召他的一些老部下时,他挖苦道:“你还没有调兵遣将的能力呢!”“我以前从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威灵顿向陆军大臣巴瑟斯特抱怨道,“这一切很显然都是有预谋的,他们竭力妨碍我调用我所希望得到的部队。”
  结果令人失望。“我拿到的是一支声名狼藉的军队……就我个人认为,他们在英国什么都没干过。”威灵顿在他给斯图尔特勋爵的私人信件里这样评价他的新的英国-比利时-荷兰联军。最后威灵顿争取到的英军只有他所要求兵力的一半,他不得不依靠外国军队了。荷兰新国王威廉新组建的军队的士兵和官员们全都对以前的拿破仑大军及其指挥官十分怀念;另外,普鲁士国王挑选的陆军大臣实在是一大败笔:让桑将军曾在南非及爪哇地区同英军对抗,并且公开表示他对威灵顿的敌视。威灵顿真正所能依靠的仅仅是那还不到28,000人的英籍军队,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还未曾参加过一场实战的新兵。另一方面,拿破仑的军队中,大部分都是参加过多次战役的老兵。联军也许会对天下人得意洋洋地自吹有715,000人,但现在在比利时的联军人数,连这个数目的零头都没有。
  拿破仑完全没有将他的对手、与他同年出生的威灵顿放在眼里,好的将领应从对手处学习,拿破仑却不屑于此。威灵顿及英军都不足为患。曾在伊比利亚半岛败在这英国佬手中的往事并没有让拿破仑学会什么。
  6月15日,位于布鲁塞尔的威灵顿指挥所里一切都很平静,到下午3点左右时,3名信使骑马从外急驶而来。第一名信使带来了位于那慕尔的布吕歇尔给他的急件,通知威灵顿沙勒罗瓦遭到进攻,并告诉威灵顿他正将自己的总司令部移往桑姆勃勒夫。第二份急件来自奥兰治王子,证实沙勒罗瓦周围确实枪炮声大作。最后一份急件是齐岑的总部来的,再一次陈述了布吕歇尔信中的内容——但这已是沙勒罗瓦被袭11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英军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撵上了,因为负责南方防御区的齐岑将军对于侦察及放哨极为松懈,事已发生才通知外围统帅威灵顿,已为时太晚。
  威灵顿曾希望他的部队能从巴黎经由蒙斯直上布鲁塞尔,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法军进攻沙勒罗瓦不仅仅只是个假象而已。在消息十分准确以前他无法调动他那散布于各处的军队,因此接下来的数小时,威灵顿就只是忙于命令所属各军收拢部队,随时做好机动准备。威灵顿命令奥兰治的第一军团转移到尼维尔等地,而不要一味防御沙勒罗瓦到布鲁塞尔之间的公路枢纽卡特尔布拉斯。这就意味着威灵顿的大部分军队由于距离太远而无法于次日赶来支援发生在卡特尔布拉斯的战事。情况已经如此糟了,但令人吃惊的是,那天晚上威灵顿还允许他手下绝大多数官员参加他的好友、参谋长伦诺克斯将军(里奇蒙德公爵)举行的晚宴。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准备前去赴宴。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威灵顿在公爵的晚宴上终于接到法军已全军转移到沙勒罗瓦近郊的消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由于奥兰治王子不在场(他也在里奇蒙德公爵的晚宴上),他的参谋长巴隆·德·康斯塔特出于对离普军位置最近的尼维尔和桑姆勃拉夫之间无人防守的宽阔地带的担心,已违背威灵顿的命令,于当天下午2点命令佩蓬歇尔将军派一个旅的兵力前去防守卡特尔布拉斯的公路交叉口。就在威灵顿夫妇准备动身前去参加里奇蒙德公爵的晚宴时,这部分普军正同内伊的先头部队交战,位置就在弗朗斯纳斯村。正当奥兰治王子翩翩起舞时,巴隆·德·康斯塔特又命令另一个旅前去增援以挽救威灵顿的名誉以及布鲁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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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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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把我给骗了,啊,上帝!”如梦初醒的威灵顿不无悔恨地对里奇蒙德公爵说,“我曾命令我的部队重点防守卡特尔布拉斯的。”次日,也就是6月16日早上7点,天气阴沉,威灵顿向南出发并于早上10点到达卡特尔布拉斯。在视察形势并仔细研究了最新的报告后,再向东前进,前往桑姆勃拉夫附近的拜勒村同布吕歇尔会面。
  “战场上有战场上的规律,”拿破仑在沙勒罗瓦解释说,“正如要包围一座要塞时,就要集中所有的火力攻其一点那样。”从沙勒罗瓦通向北方的公路,是两支联军汇合地。“攻击中心部队”,听起来很容易,但“战地规律”无法运用,因为并没有一支集中的部队可以攻击。相反地,拿破仑发现威灵顿的军队毫无规则地散布于20多个分散的地点,从布鲁塞尔向西到根特,从尼维尔到奥德纳德,从蒙斯到图尔内——看来英国人的逻辑性不够强。
  问题还不仅于此。内伊与格鲁希两人都忘了命令,他们并没照命令两军共同前进,而是内伊从沙勒罗瓦向卡特尔布拉斯前进,而格鲁希则沿大路前进至佛勒鲁斯的大村子,同桑姆布拉夫附近的普军对阵。15日黄昏时分,这两支法军的北方军已完全偏离了他们的目标。
  下午5点半,内伊意外地同威灵顿的军队遭遇,他在卡特尔布拉斯以南的弗朗斯纳斯击退了纳索的军团。但是,尽管内伊的军队有约44,500人,而对阵的敌军仅有两个营;他却死守原地,裹足不前。因此奥兰治王子得以援助守卫卡特尔布拉斯咽喉要道的8,050人。内伊甚至开始退却,他的左翼部队当晚在马奇尼以及高斯莱斯之间扎营。那个素来勇猛果敢的内伊突然变得焦虑不安、犹豫不决,开始后悔不该追随拿破仑参加这次战役了。此时,先前通往布鲁塞尔的畅通道路现在已被敌军堵住,敌军源源不绝地涌来。
  16日早上再一次判定形势后,拿破仑下达了新的命令。“我现在将格鲁希的第三和第四步兵团调来同桑姆布拉夫的联军对垒。”他通知内伊,“我将率领帝国卫队于中午以前到达佛勒鲁斯……接着清除通往基姆布鲁克斯公路上的普军。”不幸的是,对于实际军情一无所知的拿破仑以为内伊已控制了卡特尔布拉斯,因此命令他的左翼部队“当晚向布鲁塞尔进军并于明天早上7点到达那里。我将带领帝国卫队前来支援你们……希望我自己明天也能到达布鲁塞尔”。全得“感谢”内伊的默不做声,拿破仑对卡特尔布拉斯已被联军占领一事毫不知情,继续向格鲁希下命令道:“如果桑姆布拉夫有敌军的话,我会展开攻击的;就算他远在基姆布鲁克斯,我还是会发起攻击……因此,一刻也不能耽搁……为我清扫通往佛勒鲁斯的道路,普鲁士军肯定不会超过40,000人。”同往常一样,拿破仑对敌军人数或对战局估计的失算再一次给他以沉重的打击。这种失误贯穿他的整个军事生涯,在两次意大利战役中,在瓦格拉姆、在艾劳以及在1812年的俄国战役中都曾发生过类似的严重估计失误。最后的命令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帝国卫队将很快赶来增援——因为这是战局的需要。
  早上11点到达圣阿芒之后,拿破仑很快意识到这儿的确有超过40,000名的普军——事实上还有从那慕尔赶来的84,000名普军,因此他不可能轻易速战速决,而只能被一次硬仗逼得措手不及。另外,他自己的军队、格鲁希的右翼军还没到达指定地点。和法军对阵的是桑姆布拉夫以西、位于卡特尔布拉斯公路的皮奇的第二军团和齐岑的第一军团,而布吕歇尔的第三军团、蒂尔曼的军团占据着沙勒罗瓦到基姆布鲁克斯的公路,守卫桑姆布拉夫的东面。
  拿破仑发现普军防线约有7.5英里长,但是除了他们224门大炮之外,其兵力不能胜任如此之长的战线。拿破仑自己的军队仍在继续运动,旺达姆的军团的左翼停在圣阿芒城堡之前,热拉尔的部队坚守利尼前的中间地带,埃克塞勒曼以及帕基奥的骑兵队则守卫机动的右翼。当拿破仑的76,800人全部到位以后,一点钟左右,威灵顿同布吕歇尔的军队在拜勒会合了。威灵顿立刻看出普军战线过长的弱点,以他惯有的直截了当口吻告诉布吕歇尔:“法军正打算集中火力炮轰你们,将你们炸成碎片呢!”但由于两军之间相距有大片沼泽地,普军也不能轻易上前攻击法军。“我说过,如果我是布吕歇尔的话……我会撤回我所有分散在前沿的部队,并让更多的队伍把守战壕。然而,他们看上去似乎想显示他们已了解一切,因此不久我就会离开了。”在离开前,布吕歇尔请威灵顿增援他,威灵顿同意了:“如果我自己没有遭到攻击的话。”
  在弄清目前自己面临的局势多么严峻之后,拿破仑派信使通知内伊,让他从卡特尔布拉斯两路齐发,“将敌人包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午6点内伊的军队赶到后,帝国卫队将增援他,他就可以包围布吕歇尔的整支队伍了——那么整场战役将在日落时分结束。这看上去挺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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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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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军的全面进攻于6月16日下午2点半至3点间展开。约140门法军大炮集中火力向暴露的普军前线开炮,普军则还以更强大的火力,与此同时,在炮火的掩护下,旺达姆率军攻击普军兵力最强的一环——位于圣阿曼内尔拉海尔的普军中央及偏右地带。“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拿破仑在给内伊的另一份加急信件中这样写道,“如果你行动迅速的话,普军必败无疑。法国的命运皆掌握在你手中。”正如威灵顿曾预测的那样,法军不断对普军发动炮火攻势,但同时普军也继续对法军还以颜色。
  拿破仑的命令直接下达到内伊的手中的同时,另一道命令要由戴尔隆伯爵率领的内伊第一军团立即向桑姆布拉夫开拔。接着,又来了一道完全不同的命令,戴尔隆伯爵被彻底搞糊涂了,掉头转而向圣阿芒进军。当戴尔隆军于5点半出现时,由于他们的方位错误,所到的地点恰好是旺达姆和拿破仑军的后方,差点被误认为是敌军。拿破仑本准备当天发动总攻,现在被拖延了,他焦躁不安地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彻底弄清正向他的后卫部队接近的是戴尔隆军。接着,戴尔隆伯爵又接到了另一封信件,这次信是内伊写给他的,命令他带兵回来以支援自己的左翼。因此,戴尔隆尽管距拿破仑的队伍仅一英里之遥,在给拿破仑留下一个师的人马后,不得不又调转马头,率军往内伊的方向赶来——那天,戴尔隆军没有发动任何有效的攻击。
  然而另一方面,布吕歇尔元帅却对自己的绝对优势充满信心,因为他已经要求比洛率领37支骑兵中队和88门大炮前来支援他。可事实上,比洛根本还没有上路,尽管于他在15日的11时收到了布吕歇尔的命令,但他拒绝从列日出发。
  6月16日下午在列日和圣阿芒两个战场上都展开了激烈的拼杀。没有多久,在4点左右,旺达姆军就将齐岑军从圣阿芒击退了,紧接着是对方强劲的反击。普军骑兵大规模冲击,夺回了圣阿芒并坚守了数小时。普军骑兵伤亡惨重,拿破仑见状准备发动主攻。
  在利尼村,普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60门大炮向村庄展开直击。4点左右,布吕歇尔军和热拉尔军遭遇,热拉尔军占了优势,布吕歇尔开始担心了。至此,比洛和威灵顿都没有前来援助。
  晚上7点,在法军的营地,在普军顽强抵抗了5个小时之后,对戴尔隆的再度出现不报任何希望的拿破仑最后决定向利尼发起迟误的攻击。两军在利尼村狭窄的街道上展开了肉搏战,布吕歇尔带领32个中队进行反扑。激战中快马飞奔的布吕歇尔的坐骑被击中,年过7旬的老将重重地摔在了泥泞的地上,失去了知觉,法国铁甲骑兵团在他身边践踏着泥泞,呼啸而过。
  尽管如此,普军一直坚守利尼直到大约9点,双方伤亡惨重。摔伤却仍然活着的布吕歇尔被他的一名副官找到,普军只得准备全面撤退。他们顺利撤出了战斗,但付出了18,772人伤亡、损失22门大炮的惨重代价。利尼之战以拿破仑大获全胜告终,但法军伤亡也有一万多人。普军有秩序地撤退,只留下了少数几个俘虏。撤退的普军很快就能和比洛的31,000人的军团会合。拿破仑现在为胜利高兴还为时过早,因为普军还可以重整旗鼓,向威灵顿靠拢。所有的浴血奋战,所有战死沙场的人,死得多么不值得啊!
  6月16日那天,对于内伊而言是极为怪异的一天。因为当苏尔特将拿破仑最初的命令于早上6点半再次通告他之前,他在过去的13个小时内几乎寸步未移。即便是现在,他也仍未按拿破仑的命令率军前进,相反,他坐在地上心情难以平静,接着又出发前去视察他在弗朗斯纳斯的前哨。内伊、苏尔特以及格鲁希,尽管他们3个人私底下彼此均对对方看不顺眼,但这一次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有些迟疑不决。拿破仑的秘书、弗勒里·德·夏布仑解释说:“这些人只不过是对战争已经厌倦了。”毫无疑问,他是对的。
  虽然如此,在次日上午11点接到由拿破仑的副官弗拉奥将军(塔列朗的私生子,奥坦斯的私生子的父亲,未来的莫尼公爵)亲自带来的拿破仑的第三道命令后,内伊总算于中午命令全军拔营向卡特尔布拉斯进军了。“我希望你已做好准备从卡特尔布拉斯出发前去布鲁塞尔。”最后一道命令确乎如此。但是,当雷耶的24,336人到达弗朗斯纳斯后,发现威灵顿的7,806人的部队正好在那儿,雷耶拒绝服从内伊的命令,相反,他要求在进军之前得到增援。法军的士气迅速跌至谷底。
  下午2点,生气的内伊终于决定亲自出马发动一场新的攻势,分三路纵队向北进军攻占卡特尔布拉斯的交通枢纽。由热罗姆·波拿巴指挥的第三纵队受命保护皮尔庞特农庄和波索特林地一带,由雷耶的50门大炮和榴弹炮构成了强大的保护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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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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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卡特尔布拉斯,就在下午3点前,威灵顿与布吕歇尔会谈后返回,命令他的第一后备军从圣杰安山前来增援,而雷耶军于半小时后击退了奥兰治王子最开始发动的骑兵攻势。尽管刚开始时,内伊军的24,000人强于威灵顿的兵力,但由于联军增援部队不断到来,很快就使联军人数增至23,000人。这就是那天下午4点钟时的情况,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另一名信使来到了内伊的指挥所,带来拿破仑于2点钟才下达的命令——命令内伊迅速赶到韦恩勒和桑姆布拉夫以形成包围态势。紧接着,戴尔隆的参谋长德尔康布尔将军也赶来通知内伊出兵支援桑姆布拉夫的右翼。内伊对此恼怒异常:“去告诉皇帝,你在这儿都看到了些什么?”他激动得连手臂都开始抖了起来,他手指向大路,那里正有成千联军赶来增援威灵顿的军队,“我将守在我的阵地上,别的我不干。”与此同时,内伊命令德尔康布尔将军不要管拿破仑的命令,直接前往卡特尔布拉斯。
  内伊在愤怒的刺激下,又像以前一样猛虎下山般地全身心投入战场,领兵与刚赶到卡特尔布拉斯的托马斯·皮克顿将军率领的援军一决高低,结果法军被击退。不顾大量人员伤亡,内伊接着又命令克勒曼的儿子小克勒曼将军及其骑兵队发动再次攻击。被认为是法军中最好的骑兵指挥官的小克勒曼表示不从,并以自杀相威胁。但是,当内伊再次重复他的命令并且亲自出马率领4,000名铁甲骑兵冲锋时,克勒曼服了。在内伊的带领下,骑兵再次组成方队阵容向皮克顿的师团发动了冲击。威灵顿亲自指挥第一轮排枪射击——当身披闪闪发光的铁甲、头戴铁盔的骑兵队离他仅30码时,威灵顿下令开火。联军的直射炮火和排枪射击瞬间就使法军骑兵方队血肉横飞、死伤无数。威灵顿以极少的骑兵和少量大炮,以少胜多,击溃了兵力数倍于他的内伊和克勒曼军。法军骑兵队铩羽而归,克勒曼也在撤退途中由于坐骑被击中而落马,跳上了身边奔过的马匹才侥幸逃脱。尽管如此,由于威灵顿的兵力仍处于劣势,因此形势对于联军来说仍颇为严峻。
  内伊在当天的冲击中也损失了两匹坐骑,回到驻地后,他发现另一名信使正带着皇帝的另一份加急命令在等着他:“无论内伊元帅对他目前的形势看法如何,戴尔隆伯爵的命令必须执行。在卡特尔布拉斯发生的一切都无伤大局。”满身污泥、沾满了战马血迹的内伊,将这名无辜的信使破口大骂了一顿,命令手下给自己备第三匹战马。内伊跃身跳上马背,命令所有剩余的铁甲骑兵、炮兵和骑兵前进,向联军方队再次发动进攻。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威灵顿终于如释重负了,因为从圣杰安山和尼维尔来的联军援军终于赶来了。受伤的皮克顿将新到的两个旅中的一个编成4个方队守住通向波索特林地的布鲁塞尔公路。可是愚蠢的年轻王子奥兰治没有服从他的命令,在内伊的骑兵到达时,他正将霍尔基特新到队伍一字排开,使4个军团完全暴露。多亏威灵顿及时发现这一布阵的弱点,当即撤销了奥兰治的命令,将这些队伍重新组合成方阵,因此才得以最终击退内伊几乎成功的进攻。
  这是一个转折点,从这刻起,时间就对威灵顿十分有利了。下午6点半,他有36,000人以及70门大炮,另外还增加了新的骑兵队。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发动了联军当天第一场大规模的进攻,将雷耶的军队逼得从波索特林地、格宁科特和派劳蒙农庄撤退。当晚9点,联军收复所有的失地,终于在卡特尔布拉斯战役中获胜,威灵顿的反击成功了。联军伤亡约5,200人,内伊军伤亡4,100人。而戴尔隆的军团仍在行军,一整天未发一弹。
  “我已尽全力攻击卡特尔布拉斯的英军阵地,”内伊这样告诉拿破仑,“由于戴尔隆的错误,使我丧失了获得光荣胜利的机会。”拿破仑在回信中写道:“如果内伊元帅倾全力攻击英军,则英军不会有一个漏网;如果犯了第一个错误后不接着犯第二个错误——即不阻止戴尔隆军前来与我会合,布吕歇尔的普军也会全军覆没。”事实上,一天前,当内伊拒绝拿破仑的进军命令时就已输掉了卡特尔布拉斯战役。
  直到17日早上7点30分,威灵顿才接到报告说普军已经战败并且向北撤退。“老布吕歇尔吃了一场大败仗,现在正向瓦弗撤军。”他向鲍尔斯上尉大声叹息道。布吕歇尔撤退后,威灵顿军就完全暴露了,因为拿破仑很快将前来对付他。因此,中午的时候,威灵顿下令从卡特尔布拉斯撤军,退到离滑铁卢仅3英里处的圣杰安山村,离瓦弗的普军仅约10英里远。这两支军队最终可以会合在一起了。威灵顿此时当然还没有意识到,普军退至瓦弗对于他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当布吕歇尔还没有恢复知觉时,他的副司令兼参谋长,对英军抱有强烈反感的格奈森诺将军抱怨他们的失败全因威灵顿没有前来援救,曾命令向东撤退到列日和德意志边境,而不是向北撤到瓦弗;幸运的是,老布吕歇尔恢复知觉后及时取消了格奈森诺的命令,命令全军向瓦弗撤退,除少数伤兵继续前往列日外,普军主力全都按计划到达了瓦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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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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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法军终究击败了普军,仍然是胜利者。但是,6月16日晚上,拿破仑又被蒙在鼓中。当晚,筋疲力尽的拿破仑歇息后想到的仍然是:内伊已击败了联军,此刻的联军应是慌不择路地在向布鲁塞尔撤退吧,就像那次多瑙河战役一路攻下维也纳一样。不幸的是,过分自信的拿破仑既没有向卡特尔布拉斯靠近、也没有向普军后卫派遣他的侦察部队。事实上,那天晚上他并没有真正下令追击普军,认为在通往列日的公路上蹒跚而行的就是全部的普军了。这简直就是典型的拿破仑的作风,在以前的数次战役中也发生过类似可笑的事。直到次日上午11点钟,拿破仑还接到报告说全部普军仍在向纳姆和马斯特里赫特撤军。现在他决定要花点力气来证实一下敌军是否真的逃往德意志了。“要了解布吕歇尔和威灵顿到底有什么打算,谨防他们计划两军会合……然后再战。”如果拿破仑能更有决断力、行动更加迅速的话,那么早就应当派遣一支生力军——例如被他在列日之战中置之脑后的约10,000人的洛保军——前去追击普军,以阻止普军撤到瓦弗附近。那时,拿破仑才最终意识到布吕歇尔兵分两路经由沃尔海因以及圣吉伯特山向北进军,而不是向东前进,但已为时过晚。直到17日早上,拿破仑也才得知戴尔隆并没有在卡特尔布拉斯战役前和内伊会合,内伊已在那里吃了败仗。“皇帝陛下对你昨天的失利非常不满。”苏尔特这样告诉内伊,是他使得拿破仑失去了“捕获30,000名普军俘虏”的良机。
  当17日下午2点,拿破仑到达卡特尔布拉斯时,他未见到一个法国士兵。他发现内伊及其部队正在南面数英里外悠闲地围坐在火堆旁吃午饭。这一次,情绪失控的拿破仑当众大骂内伊,命令他火速前去追击正在撤退的联军。和往常一样,拿破仑的出现起到了给军队充电的效果,戴尔隆军立刻整装出发,向卡特尔布拉斯和吉纳帕方向进军,其后是雷耶和洛保军。拿破仑和帝国卫队以及戴尔隆的骑兵队在队伍的最前面。
  当法军先头骑兵队接近英军后卫骑兵队时,突然天降雷雨,顷刻间,通往布鲁塞尔的大路变得泥泞不堪,法军前进受阻,数百门大炮沉陷泥淖无法前进。下午6点半,当法军先头部队到达贝拉阿里安斯旅店时,威灵顿军已在圣杰安山高地周围占据了有利地形。
  在格罗斯凯罗农场补了数小时睡眠后,拿破仑于18日凌晨3点钟被叫醒,信使呈上17日晚10点格鲁希元帅从基姆布鲁克斯发来的信件,最后确认布吕歇尔正往瓦弗而来,他正在追击。但拿破仑对此却没有下达任何指令或回复。拿破仑不知道的是,格鲁希的部队在睡了近11小时后,不顾大雨滂沱于18日早上8点从基姆布鲁克斯出发了。
  拿破仑现在手下还有74,500人和254门大炮(包括许多门12磅的重炮)——帝国卫队、第一军团、第二军团、第六军团、两个后备骑兵团,总共15,830人。而正缓慢向东前进的格鲁希手下有第三、第四军团,共计近30,000人。
  威灵顿现在已有了近74,300人,包括奥兰治的第一军团、希尔的第二军团、后备军以及苏格兰骑兵队。在西面的哈尔,弗里德里克王子还有另外17,000人。事实上,拿破仑有上千铁甲骑兵,这是威灵顿所没有的,而且法军还多出97门大炮。另外,拿破仑军中大多数是有经验的老兵,而威灵顿的士兵却大多为新兵;而且威灵顿军中富有经验的将领寥寥无几,而法军中至少有16名老将。但另一方面,威灵顿抢先占据了有利地形,而且此刻布吕歇尔约剩89,000人的余部马上就要到达圣杰安山高地了。
  为了利用自己的即时优势,拿破仑必须速战速决,赶在布吕歇尔赶到之前一举歼灭威灵顿军。但是泥泞的路面使法军寸步难行。
  1815年6月18日破晓时分,敌对的两军打破了圣杰安山高地的宁静气氛,摆开了阵势。威灵顿把阵地设在布鲁塞尔以南约22公里、滑铁卢以南3公里处的一片丘陵地带上,圣杰安高地为主阵地,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战场。阵地右翼的霍高蒙特别墅是威灵顿防御的重点,他在这里使用上了英国近卫军。荷兰军和其他杂牌部队则被部署在中央和左翼阵地上。在左翼的最外端,则配备了英国的骑兵旅。同时在圣杰安山和前沿阵地之间保持有比较强大的预备队,联军大部分的火炮都部署在这里。威灵顿曾给炮兵做出明确的指示:不要理会法军的炮兵,集中火力直接射击逐步推进的敌军步兵和骑兵。
  根据联军的阵地部署,拿破仑的计划再简单不过了:他决定集中主力首先突破联军防御薄弱的中央阵地,抢占圣杰安山;然后向两翼扩大战果,将敌人一分为二,各个击破。为此,拿破仑制定了一个佯攻霍高蒙特别墅以牵制敌军兵力从而保障中央突破的作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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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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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整晚大雨倾盆,道路泥泞难行,因此,在黎明时分拿破仑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同他的高级将领以及弟弟热罗姆在一处农舍共进早餐。延后攻击的最主要原因是大炮等重型武器拖过已陷入变成泥淖的玉米田、麦田颇费时间。因此,进攻开始被延后至11点钟,后来又再次延至6月18日下午一点左右。
  身为雷耶军团师长的热罗姆·波拿巴将于早上11点50分从法军极左翼向四周城墙高耸的德高蒙特城堡(也就是霍高蒙特别墅)发动局部进攻,以期吸引威灵顿的注意,转移其炮火攻击目标;与此同时,拿破仑则准备对敌军中路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11点50分以后,大会战全线开火。热罗姆出动4个旅反复进攻霍高蒙特,但每次都被迫退了下来。很明显,热罗姆舍不得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霍高蒙特别墅,继续强攻,结果损失惨重。雷耶无奈,只得再抽调一个旅去增援这位御弟,致使进攻霍高蒙特的兵力达到了12,000人——10倍于霍高蒙特的守军。而威灵顿的英军主力并没有被吸引过来,但法军佯攻却变成了主攻。拿破仑并没有出面干涉,他没有命令雷耶和热罗姆用炮轰代替部队攻击;而且他只是从远处用望远镜观察战况,远离实际的交战地。
  下午一点左右,热罗姆还在继续进攻霍高蒙特时,拿破仑准备命令第一军和84门大炮发动进攻,实施中央突破。在下令前拿破仑习惯性地拿起望远镜,向敌人的后方和侧翼进行观察。突然,他发现在东北方向约10公里以外的一片树林边上,有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在移动。他们是法军还是普军?拿破仑决定推迟进攻直到搞清对方的情况。半小时后,马博特骑马从泥泞的路上飞奔而来,那片黑压压的东西正是布吕歇尔的先头部队,普军比洛将军的第四军,他们是前来攻击法军右翼的。
  在大规模的进攻开始前,人数占优势的拿破仑面临选择:是继续发动全面进攻还是向南撤退?“现在我们还有60%的希望会赢。”他乐观地总结道,接着才记起格鲁希应该迅速前来侧击普军第四军的左翼。因此拿破仑匆忙写信,命令格鲁希:“目前我们正在滑铁卢附近激战,敌军的中央阵地在圣杰安山上,所以请立即前来加入我们的右翼……请一分钟也不要耽误,赶紧来和我会合以击溃比洛的普军。”拿破仑错误地认为派快马信使只需一小时就能将信送到在位于沃尔海因附近的格鲁希手中,因此决定等格鲁希的部队赶到后才发动总攻。事实上,信使走了很长的道路,花了近4个小时才把他的命令送到,可惜为时已晚,格鲁希军已被普军第三军围困在瓦弗无法脱身了。“谨慎的人会选择撤退,取消行动的。”克劳塞维茨说。但是,拿破仑的一生很少有谨慎的时候。
  重新估计了战场形势以后,拿破仑命令洛保20,330人的后备军团和32门大炮越过布鲁塞尔公路,从弗里奇蒙特到艾维尔斯一线形成防御战线,保卫戴尔隆的后卫及左翼,以阻止企图包抄法军的普军向滑铁卢前进。
  下午一点半,法军全面进攻开始。但拿破仑的12磅重炮似乎不如原来想像的那么厉害,联军利用山地隐蔽,避开了法军炮弹的猛烈轰击;而许多炮弹不是在联军人群中爆炸,却深深地陷入污泥之中。
  两点左右,戴尔隆进攻拉海圣庄园,法军从四面八方围攻,并击溃了威灵顿派去增援的一个营。但由于拉海圣庄园的主体是个非常坚固的砖石建筑物,联军得以固守,法军一时难以攻克。
  不幸的是,戴尔隆军攻击的对象恰恰是由皮克顿将军指挥的、威灵顿最好的部队。虽然皮克顿在卡特尔布拉斯曾受过重伤,仍勇敢地率部迎击戴尔隆军,将他们屡屡击退。法军以优势兵力迅速占领了前沿阵地,接着4,000人的英国步兵师突然从山脊北侧的树丛后面袭来,向欢呼胜利的法军发射猛烈的排枪。两军在山顶上展开了激烈的肉搏,在这过程中皮克顿中弹身亡。就连弗勒里·德·夏布仑也承认道:这些英国人“在同我军对抗中英勇无畏,镇定如山”。以前从未亲自和威灵顿交过手的拿破仑,这次也大吃一惊。英军气势高昂、英勇无畏,到傍晚时分,英军15名将领中已死伤13名。但他们仍没有屈服,威灵顿瞅准了机会派出苏格兰骑兵旅不断对法军的后卫部队发动冲击,尽管付出了近40%的伤亡代价,包括苏格兰骑兵旅旅长及其9名指挥官中的7人。到3点为止,威灵顿仍守住了他的阵线。这是法军第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法军在霍高蒙特和拉海圣两地久攻不克,致使大军无法向纵深推进。拿破仑开始有些担心了。
  如果拿破仑想赢的话,必须速战速决,现在天时对他不利。现在他收到了早上11点半格鲁希从沃尔海因给他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格鲁希仍打算继续向距离他9英里远的瓦弗进军,说是那里能听到圣杰安山传来的巨大炮轰声。格鲁希不顾热拉尔和旺达姆的强烈反对,坚持要前往瓦弗。可是普军早已离开瓦弗,在向圣杰安山兼程赶来。这简直就是错误兼背叛的悲喜剧。3点半,法军再度向两地发起猛烈进攻,拿破仑决心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在普军援军赶到之前拿下拉海圣。他命令内伊本人亲自率领骑兵攻打拉海圣;但是,内伊被守卫拉海圣的“国王的德意志军团”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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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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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脑发热到了几乎不顾一切的内伊,采取了将导致法军一连串溃败的行动。他将敌军中央阵地上一队伤员和运伤员的车子的移动误认为是阵地守军在向后撤退,竟不顾敌军两个据点尚未攻克,在不待拿破仑下令的情况下,命令第四骑兵师约5,000人对敌主阵地发起冲击——而这一地带正是拿破仑炮轰的中心,法军炮兵怕误伤自己人及时中止了炮轰。结果内伊的5,000骑兵被身着红色军服的英军步兵方阵包围。“准备迎击骑兵部队!”英军指挥官面对法军高声呼喊着如潮水而来的骑兵队下令道。英军步兵发挥了排枪的火力。他们不断装弹发射的步枪“由于枪膛发烫而弯曲,有的连扳机也熔化了”。透过望远镜,拿破仑在一旁焦急地观察着这场“致命的冲锋”和内伊的死脑筋。“从来没有哪个骑兵队表现得如此英勇无畏,也没有哪个步兵团在骑兵的冲击面前如此阵脚不乱的。”弗雷泽上校证实说。“这真是一场难以置信的混战。”另一位军官更确切地说。
  铁甲骑兵团中首当其冲而来的骑兵在我们的方阵前约20码处才竭尽全力地将他们嘶鸣的战马勒住。他们无法继续冲击,但又不愿退却,他们挥舞着军刀高声呼喊着:“皇帝万岁!”他们成百上千地倒在了阵前,没有人投降。
  而英军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在步兵排枪的方阵中“要想移动一步都不可避免要踩到受伤的战友或是死尸”。在最后的肉搏战之后,就连本来已一团混乱的内伊也认清了事实:他战败了,在苏格兰骑兵旅的紧逼之下败退下去!
  内伊,到目前为止已不知道他该干些什么,在竭力将自己部队的幸存士兵再次组织起来——他们筋疲力竭,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此时行进更加缓慢,因为脚下是无数具死去的战马和战士。英军方阵再一次死伤惨重,内伊再一次被打退,但他却冲到狂怒的拿破仑面前,要求增援并且再试一次。“你要我在哪里给你找增援部队!”皇帝厉声拒绝了几乎要自尽的内伊。
  在感到目前的形势有多么危急之后,5点钟的时候,克勒曼及其第三骑兵团约3,858人连同居约的2,068名铁甲兵团加入了内伊的部队,而此刻拿破仑正通过望远镜从远处沉寂地注视着这一切。内伊指挥约9,000人的法国骑兵团突然出现在霍高蒙特和拉海圣之间,与约500码宽的英军方阵正面交锋。一切都好像是“正在移动着的乱七八糟的一团”。西波恩上尉回忆道:“当法军接近英国军队时,由于地势起伏的关系,从远处望去,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英军方阵看上去似乎由于这突然袭击而阵脚大乱。”“从来没有过的事,法军以前从没像现在这般无畏,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勇往直前过。”弗勒里·德·夏布仑从法军阵地发出这样的感叹。“拉锯战,”威灵顿也承认道,“让我们看看谁会支持得最久。”英军方阵在援兵以及骑兵的支援下,最终击退了这场拼命的攻击。“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屠杀!”一名士兵这样说。
  稍事整顿后,顽强的法国骑兵又冲上了同一山坡,攻击已浴血的英军方阵。弗里德和米歇尔将军都受了致命伤,而内伊自己尽管奇迹般毫发未伤,但他换的第四匹坐骑也中弹倒毙,使他头朝下栽进了泥淖里。正如内伊后来所描述的那样,这是“我所目击的是一场最残酷的战斗”。内伊是自己步行回到法军阵线的,他的部下谁也不愿把战马让给他骑。内伊一味硬拼是极愚蠢的行为,因为雷耶和戴尔隆的步兵都没有跟上来,另外他也没有足够的炮火掩护。这可能是法军历史上的元帅表现得最无能的行为之一了。“就算拿破仑的近卫军也无法对抗英国步兵队。”威灵顿曾这样吹嘘过,而现在,他证实了这一点。
  拿破仑仍然自我封闭地观察着战局的发展。每件事似乎从刚开始就不顺利了。当内伊违背命令进军时,拿破仑就已经输掉了15日至16日的战斗。苏尔特是个无能的、甚至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参谋长。至于格鲁希……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这个懦夫了。不能就此了结,拿破仑命令再次对拉海圣庄园发动进攻,内伊终于在连续6次猛攻后攻下了它。现在,被切断退路的普鲁士军团已弹尽粮绝了。再一次有了生机,拿破仑立即下令集中火力攻击威灵顿已受到重创的中央阵地,并成功占领了英军部分中央阵地。威灵顿原来所率的28,000人的精锐部队已减至数千人,元气大伤,目前仅仅只是苟延残喘了。
  由于伤亡过重,法军无力向纵深和两翼扩大战果;当内伊再次请求帝国卫队增援时,被拿破仑一口拒绝了——尽管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有利于彻底击溃英军中央阵地。指挥所收到消息,说青年近卫队伤亡惨重,已从普兰西诺特附近撤军了。拿破仑仅剩14个营的预备队,法军右翼正面临普军的严重威胁;而且拿破仑不能肯定格鲁希军能否及时赶到,因而不敢冒险哪怕再多支援给内伊一个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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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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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正当法军猛攻英军主阵地时,法军右翼突然传来一片呼喊声和射击声。布吕歇尔率领的3万人打退了前去阻击的法军,赶到了战场。在列日战役中负伤的布吕歇尔的脚仍然站不稳,他对于在圣杰安山上的战局一时还不太清楚。直到下午6点,几经激战之后,普军的比洛占领了距拿破仑指挥所仅1,000多米的普兰西诺特村。法军指挥所现在已完全暴露了。
  为了能找到可以躲避比洛炮火攻击的蔽护所,绝望的拿破仑——目前为了保命——召集4,000名青年卫队,带着24门野炮,迅速夺回普兰西诺特村。比洛召集他的生力军对付拿破仑的青年卫队,击毙了他们的指挥官,又夺回普兰西诺特村,再次切断了拿破仑的退路。拿破仑命令老卫队的两个营再次向普兰西诺特发动攻势。这些久经沙场的勇士,在咚咚战鼓声中端着刺刀猛冲,一枪未放,进行白刃格斗,只用了20多分钟就再次夺回了普兰西诺特村。
  这时,热罗姆·波拿巴仍被困于霍高蒙特,自从中午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建树了,一整天都阴雨不断,现在总算透露出头一缕阳光。拿破仑的情况,除了暂时胜利以外,现在还是毫无希望可言的;因为又有数千普军前来支援英荷联军,而格鲁希始终未见踪影。如果拿破仑现在撤退的话,他有可能在菲利普维尔组编军队,以防法国北部边界受到进攻;除非格鲁希率部赶到,目前只有这个选择了。是该结束的时候了,但拿破仑并没有下令撤退;相反,他决定再次进攻位于拉海圣前的威灵顿的中央阵地。正如他常说的,“一场战役的结果永远是无法预料的”。法国各地的武装暴动日益严重,拿破仑不可能作为一个联军的手下败将回到巴黎仍希望保住他的王位甚至他的脑袋。
  一贯忠诚的弗勒里说:“卫队的勇猛气势及拿破仑的演讲再度点燃了部队的斗志。”而目击了整个这场惨剧的克劳斯维兹却持不同的意见:“拿破仑从未犯过比这更严重的错误。面对敌人压倒性的兵力,有计划按秩序从战场上撤离和战败后弃军而逃是有很大差别的。”然而,拿破仑的处境与上次在埃及弃军而逃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然而,拿破仑在霍高蒙特和拉海圣之间部署了两个卫队营,同时命令内伊带领另外7支卫队营越过奥海恩公路。当天晚上7点,正当拿破仑准备下令做最后的总攻时,突然听见从东北方向传来震天的炮响,是布吕歇尔的第四军团,也是从瓦弗赶来的最后一个军团到了。
  但是,拿破仑却骗内伊,告诉他那是格鲁希的军队——他们得救了。随着皇帝万岁的呼声,内伊下令进攻。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但在穿过黑漆漆的森林时,大部队被分散了。内伊的军队继续前进,受到荷兰-比利时联军强烈的炮火攻击,而此刻威灵顿的军队则隐藏在奥海恩公路另一边。突然间,法军乱作一团,因为在穿过一片玉米地时,法军左翼受到突然出现的英军的突袭。穿着蓝色军大衣的威灵顿,站了起来。脱下帽子在空中摇晃着,大声喊道:“是时候了,我的孩子们!”反击信号一经发出,4万联军全线反扑。决战的一刻到了。
  在距离内伊部队不到60码处,约4万联军仿佛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向法军进行致命的排枪射击。联军挺着刺刀冲锋,卫队鼓手的鼓点突然终止,拿破仑的帝国卫队顿时溃败。拿破仑见势不妙,重新集中了3个卫队营组成方队,亲自带领方队屹立在阵地前哨,企图阻止溃逃的法军,但是呼叫声淹没了他的命令。
  当天晚上8点,就连拿破仑也不得不承认他输了。他正如内伊所说的那样“彻底消失了”,甚至没有通知内伊或其他指挥官,没有告诉他们他的打算。这简直就是埃及事变的重演。“整个战场立刻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一位法军军官的战地报道这样写道。“整个军队一片混乱、如鸟兽散。”内伊后来回忆道,简直无法组织一支像样的可以作战的队伍了。就连护卫皇帝的骑兵团也乱作一团,抛弃拿破仑落荒而逃了。“一名下士救了我的命,因为在撤退时他一路上帮助我逃离,始终没有抛弃我。”内伊承认道。
  皇帝拿破仑被迫在吉纳帕丢弃他的马车,连带里面的东西——黄金、银行本票、妹妹波利娜的项链和他的文件等都一并扔掉了。他跳上一匹马向南奔去,尾随他的仅德鲁奥、贝特朗等人,而在瓦弗全军覆没的格鲁希也正在慌不择路地逃命。
  当夜,溃退的法军7次扎营,同样7次被穷追不舍的普军追上。而获胜的威灵顿公爵和布吕歇尔亲王终于在晚上9点半于贝勒阿里安斯旅店会面了。普鲁士军乐队奏起了《上帝保佑国王》的乐曲。直到现在,威灵顿才知道布吕歇尔在列日受到的挫折以及转败为胜的代价有多大。在饱餐一顿后,这两位军事家立即着手讨论向巴黎乘胜追击的计划。威灵顿费了许多口舌才最后说服布吕歇尔放弃摧毁巴黎及其纪念碑和建筑物的复仇计划,当然还包括亲手执行拿破仑死刑的要求。威灵顿后来说:“布吕歇尔想杀了他,但是我劝他不要去干这样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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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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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在将军队指挥权交给苏尔特元帅之后,于6月20日火速退回拉昂,并于21日早上5点半到达爱丽舍。
  滑铁卢一战,法军伤亡人数约有25,000人,220门大炮成为废铁被丢弃在沉寂的战场上,整场战役总计64,602人参加。联军方面伤亡则约有62,818人。此刻,拿破仑正坐在位于马迈松的奥坦斯家的图书室,在另一个世界里沉思着,远离了对未来战争的思考。相反,他再次阅读亚历山大·冯·洪保德①的《美国考略》和他的《新大陆赤道地区旅行记》;他以前曾同蒙日讨论过,现在年迈的69岁的蒙日只是以前的影子了。逝者如斯夫。如今,蒙日和自己的兄弟约瑟夫、吕西安以及热罗姆都许诺将同他一起到美国避难的。拿破仑计划“从加拿大到北极去探险。没有任何军队或是帝国,现在对于我而言,惟一有兴趣的就只有科学了”。“我想干另一项新职业,留下一些对于我而言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他曾这样告诉蒙日。
  忠心的奥坦斯于6月25日欢迎拿破仑到马迈松并告诉他约瑟芬的死讯。现在,拿破仑在800英亩的马迈松四处游荡,打扰着约瑟芬的灵魂。“可怜的约瑟芬,我无法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在这里生活。我总是期待着她突然从她过去钟爱的鲜花长廊里向我款款走来。她是我所见过的最优雅的女性。”拿破仑以少有的多愁善感的内疚心情向奥坦斯承认道。
  “我很难过在巴黎见到你。”6月21日星期三,科兰古在拿破仑到达爱丽舍宫的时候就已见过他了,科兰古坚持认为军队仍是拿破仑力量和安全的惟一依靠。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太晚了——再也没有军队了,再也无法招募新兵了,两院已经背叛了他——拿破仑现在只能将洪保德的书读了又读。
  “告诉我实话,”拿破仑瞟了一眼忠心的勒尼奥,“他们想让我逊位,是吗?”勒尼奥回答说:“就目前而言,是的,陛下您最好顺应形势。”吕西安曾反对他逊位,极力建议拿破仑像当年雾月政变那样解散两院,重新征召军队,号召法国人保卫自己的祖国。拿破仑吃惊地看着他这个从未扛过来福枪的弟弟——他似乎永远都活在梦里。大局已定了,这已不再是那个拿破仑熟悉的法国了。现在也不再是1804年或者1799年了。
  紧接着,拿破仑接到议会给他的一份急件,信中宣布议会的永存性,并警告拿破仑任何试图解散议会的企图都将被视为“叛国罪”。“除非你们交出拿破仑,否则和平和停战是不可能的。”卡斯尔雷勋爵的同父异母兄弟、查尔斯·斯图尔特坦率地告诉拉法耶特将军,“我希望拿破仑的帝国迅速终结。”
  次日,也就是6月22日,拿破仑屈从了议会的决议,再次签署了退位诏令:
  法兰西人!在维护我国独立自主的战争之初,我曾指望举国上下,一切努力联合一致。但自那时以后,局势已起了变化,我面对法国敌人的憎恨,愿意自我牺牲。我的政治生命已经完结,我宣布:我的儿子,以拿破仑二世的称号为法兰西人的皇帝。
  就在66,000名普军及另外52,000士兵在威灵顿的指挥下越过法国国境直奔巴黎时,拿破仑离开了巴黎来到吕埃和马迈松住下。尽管贝特朗、蒙托隆④、古尔戈⑤以及阿尔曼两兄弟仍然待在他身边,而拿破仑现在已是马迈松的囚徒了,这是陆军大臣达武的命令。“我们一直生活提心吊胆之中。”奥坦斯回忆道,拿破仑同周遭的人完全不同,他活在另一个世界中。“你必须严守通往马迈松的每条通道。”达武元帅这样叮咛贝克将军,“国家的利益系于这个噩梦制造者是否获救并用他的名义在国内煽动起义。”奥坦斯被戒备森严的处境吓坏了。“你将在那儿干什么?”迷惑不解的弗勒里这样问打算到美国定居的拿破仑。“他们会给我一些土地或者我会出钱买一些,我们种地——我将靠自己土地上的粮食及牲畜而生活。”但如果那是不可能的呢?弗勒里又问。“(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去墨西哥,或是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或是到加利福尼亚去,或是最糟的情况——我会在各大洋上航行漂泊,直到我找到一片净土为止。”
  在巴黎,海军大臣德克里斯对拿破仑的问题极为谨慎,命令“沙阿列”号和“美杜莎”号两艘护卫舰在罗什福尔附近待命准备将拿破仑护送至新大陆,但没有英国官方通行证他们不能启程。对此,英国方面另有打算,首相利物浦勋爵对卡斯尔雷勋爵说道:“我们希望,法国国王会吊死或处决拿破仑,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尽管吕西安告诉拿破仑他将亲自前往伦敦向英国政府求情,但在热罗姆逃到德意志去时他也回到了意大利。
  在巴黎,当得知法国战败后,拿破仑政府迅速跨台,取而代之以临时政府(五人执政委员会),为首的当然是约瑟夫·富歇。6月23日,他们同联军立刻着手和平谈判以“拯救国家”。富歇在给盟军的信中写道,“既然同盟国的目的是除掉拿破仑,6月22日拿破仑逊位已经自动使法国和其他国家重修旧好”,现在盟军必须“毫无保留地放弃任何恢复波旁王朝的计划”,而应将拿破仑的儿子扶上王位。执政委员会也要求联军“在皇帝拿破仑离开法国后要保证他的安全和不可侵犯”,让拿破仑自己选择他的流放地。不用说,这些要求被普鲁士人一口拒绝,新任法国代理外交大臣比农不得不提出新的方案,而富歇个人则表示将同意将奥尔良公爵扶上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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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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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110,000名盟军包围了巴黎,另外数万人正行进在路上,陆军大臣达武知道法军已全无招架之力了。7月1日星期六,在维莱特举行了军事会议,法国同意投降。次日一早,富歇召开了紧急会议,准备了18项巴黎和约的条款,该和约于7月3日签字生效。接着达武亲自带着这份和约于7月4日早上6点到达位于纳伊桥的联军处。各方都在和约上签了字。一切都办妥了或差不多办妥了。因为法国好多地区正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长期受到压制的保王党袭击或谋杀拿破仑的支持者,被杀者约有数千人,其中包括布律纳元帅。
  “有谁曾料到我会看见法国皇帝被囚于马迈松啊!”奥坦斯很少如此恼怒地说道,此刻拿破仑正按照命令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两辆马车上,并将启程去拉罗歇尔。在整个波拿巴家族中,只有约瑟夫一人到最后都效忠于拿破仑,希望同拿破仑一道被流放去美国。拿破仑屡次写信给富歇,表示愿意指挥士兵防卫巴黎,但遭来无情的嘲笑和回绝。
  启程的那天,奥坦斯默默交给拿破仑一件礼物,那是他许久以前送给她的价值20万法郎的钻石项链。拿破仑最后看了一眼马迈松城堡——“真是太美了,是不是啊,奥坦斯?能待在这儿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啊!”他转过身,同其兄约瑟夫、贝克将军、古尔戈和蒙托隆将军一起钻入马车,拉斯加斯等人乘第二辆,其余官员坐第三辆。1815年6月29日,贝克将军下令向海岸前进。
  7月3日到达罗什福尔港后,萨瓦里将10万法郎银行本票汇兑成金币,马尔尚将其缝入腰带中。7月7日,普军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了巴黎。次日晚上10点,拿破仑一行从富拉划船前去登上“沙阿列”号,在那儿,前皇帝受到舰长菲里伯特将军冷冰冰的接待。“舰只必须于24小时内出海”,德克里斯给菲里伯特的密令这样写道,他们应该“尽快航行到费城或波士顿,或是其他能迅速抵达的美国南部港口让拿破仑等人下船”。但“沙阿列”号甚至未能起锚,因为参加过特拉法加大海战的64门炮的著名英国炮船“伯雷勒芬”号为首的英国舰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拿破仑派萨瓦里公爵和拉斯加斯伯爵以及拉勒芒将军前去会见英国舰队的梅特兰舰长并请求获得英国签发的出海许可证,结果当然遭到拒绝。梅特兰已经被授权将拿破仑一行送往英国。
  尽管约瑟夫建议由自己假扮拿破仑登上“伯雷勒芬”号以让拿破仑乘“沙阿列”号偷偷潜入大西洋,但拿破仑未同意,他对于任何拖延和计策都已经厌倦了。正如7月14日他向贝特朗将军所言的那样:“我将自己交给敌人不是没有危险,但我宁愿做一个守信的人而不愿作为一个逃犯落入他们手中。”“我已已决意结束我的政治生涯。”英国绅士是讲信用的,拿破仑在给英国摄政王②的信中写道:“我现在一如泰米斯托克③所曾做过的那样,仰贵国人民幸予容纳,借其炉边一席之地。我将我自己置于贵国法律的保护之下,因敌对者中,以殿下为最强、最难对付,却最守信义,且亦最为宽宏大量。”
  1815年7月15日,早上6点左右,拿破仑登上“伯雷勒芬”号,受到礼遇并来到船长的房间,那是船长为他专门准备的。船起锚了,拿破仑注视着他的帝国的海岸线逐渐模糊,约瑟夫则乘另一船去了美国。
  在拿破仑百日政权结束之后,法国的边界再次缩小了,这次是退回到了1789年的版图。此外,法国还被迫缴纳70亿法郎的战争赔偿费,联军占领了法国。7月24日,路易十八复位,下令逮捕的政府官员约57人,包括19名元帅和将军──他们的罪名均为叛国,他们的逮捕令已经签发。
  逮捕名单的确非常讲究,其中不包括富歇、德克里斯、科兰古和达武。达武向杜伊勒里宫提出了抗议。“那些军官不过是执行我这个陆军大臣的命令而已,”他为他们开脱道,“因此要抓就抓我一人,赦免他们无罪吧。”国王对他的抗议未加理睬。达武又秘密写信给这些人,要他们保全性命,尽快设法逃走。勒费弗将军化装成旅行商人逃走(但他那著名的大胡子却无法掩饰,最后只好剃掉);拉瓦莱特将军穿他妻子的衣服,化装成女人,也得以侥幸逃脱。最后只有5人被捕,包括29岁新被提拔的准将贝多耶尔在和他的妻子诀别时被抓获并处死;另有14名将军和政客被缺席判处死刑,其余的人则被革职,包括巴沙诺、梅里泰、康巴塞雷斯、卡尔诺、德福蒙、富歇、马塞纳、德昂热利、梅兰、基内特、蒂博多,当然还有苏尔特。格鲁希则设法使自己因“罪证不足”而免于处罚。
  稍后,12月7日上午9点20分,马歇尔·内伊元帅站在巴黎一条街道上面对荷枪实弹的行刑队,他拒绝下跪和蒙眼睛。“像我这样的堂堂大丈夫是不会屈膝的!”他高昂起头站立着。当行刑队长发令“举枪”时,内伊叫道:“我抗议对我的审判……士兵们,对准我的胸膛!”当鼓点响起时,12支步枪的子弹射向了他的躯体,其中有3发子弹打在他的脸上。内伊是在被一名军官出卖后被抓获的惟一一名元帅;他在行刑的前一天在卢森堡的贵族议院受审,被判死刑——150个议员中有5人提出上诉,要求对内伊宽大处理;17个议员提议将内伊驱逐出境;122名议员要求判处内伊死刑。这其中包括内伊原来的战友,4名元帅:佩利尼翁、克勒曼、塞吕里耶和维克多;更不用提满面红光的海军上将冈托姆和许多将军,包括:布农维尔、孔帕斯、德索尔、莫布尔、劳里斯顿、梅松、莫尼埃尔和苏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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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征服或灭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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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不承认国王陛下的权威,怯弱地用自己的生命为外国人(指拿破仑)效力,他的行为损害了法国人的尊严。”《争鸣报》编辑部的文章写道,“他的行为打消了我们本来可能有的一点对他的怜悯……现在,我们完成了一件伟大的正义之举。”
  在普利茅斯,前皇帝拿破仑在贝特朗将军和夫人、蒙托隆伯爵、古尔戈、将军、拉斯加斯及其儿子的陪同下于1815年8月7日从“伯雷勒芬”号转移到巡洋舰“诺森伯伦”号上。在海上航行了10周之后,拿破仑登上了他的流放地,一个属英国东印度公司往来船只停泊港的荒凉孤岛——圣赫勒拿岛,就是那个在22岁的拿破仑中尉的一本读书笔记里曾经记录过的小岛——当时,他没有时间完成对该岛的研究。现在,他可以完成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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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英雄末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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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尼①!波尼!”,在离圣赫勒拿这个方圆仅47平方公里的南大西洋小岛上惟一的小镇兼海港詹姆斯敦不远处的一家房舍花园里,两个英国小女孩这样高声欢叫着。小女孩围着蒙着双眼、面带微笑的法国前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格格地笑着,这让孩子的父母威廉·巴尔科姆夫妇多少有些惶恐不安,而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蒙托隆伯爵更无奈地想着:“波尼”的确如此!
  这就是拿破仑住在被称为布里亚斯(Briars)的宅子里最初几天的情形。不久以前,由海军上将乔治率领的包括军队运输舰和配有74门火炮的“诺桑伯伦”号在内的10艘英国军舰,在离开英国航行了近71天后,最后看见了这座被海军下士亨利形容为“海平面上突出的一小块黑乎乎的弹丸小岛”。该岛位于南大西洋,是由火山爆发熔积岩堆积形成的小岛。10月17日晚上,船在詹姆斯敦海港抛锚。巴尔科姆先生是个尤其和善的人,而拿破仑曾认为英国人是没有如此和善的个性的。巴尔科姆是英属东印度公司的一名职员,而这个小岛属于英国东印度公司,而今这里却成了国王政府特别指定的拿破仑的流放地。
  一行人在艰难地爬过极为陡峭的斜坡后来到了朗伍德别墅,别墅距布里亚斯约数英里,离詹姆斯敦4英里。其东面,约不到2英里处是陡峭的悬崖,下面岩石林立。从12月9日起这里就一直下雨,因此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沿着狂风呼啸的山路最后到达了海拔1,730英尺的代理总督斯克尔顿的住宅。在那里,拿破仑一行受到了斯克尔顿一家的热情欢迎,并被请到烧着旺旺炉火的客厅取暖。之后,斯克尔顿夫人带着她的“贵客”参观了他们只有11间房间的乡下房屋。拿破仑后来说:他们一家为离开自己的家园而依依不舍。
  伦敦对这位欧洲最让人憎恨的战犯的警戒十分严密,这毫不奇怪;而朗伍德别墅是软禁战犯的最佳选择,因为它坐落在海岛迎风面的高处,后有高不可攀的悬崖。另外,那里还有可供一支军队驻扎的离主屋仅几英里的房间,因此可以很好地防止任何营救被剥夺自主权的皇帝的计划和行动发生。英国政府不会让这类事有任何发生的可能性。事实上,不久之后,伦敦就从西班牙驻华盛顿特区大使处得到消息:1816年6月,约瑟夫·波拿巴曾预谋带领6只装有近300名外国雇佣兵的船队前来营救其弟拿破仑·波拿巴。这一消息使伦敦方面加强了圣赫勒拿岛驻军的力量。他们得到的和平来之不易,筋疲力竭的欧洲绝不能因镇守圣赫勒拿岛不力而破坏了来之不易的安宁。
  尽管朗伍德别墅很宽敞,花园十分漂亮,但它几乎无法完全容纳拿破仑的随行人员——这其中包括他们的妻儿,更不要提20名佣人了。例如,贝特朗一家及其小孩只能安顿在一英里外名为“哈特门”的村舍里,而大多数人则住在更远的地方。不过国王政府已考虑到了他们的居住困难问题,命人将大批木料、石料运上山来,准备按照拿破仑的意见修筑宽敞的房屋,但拿破仑谢绝了。
  斯克尔顿一家一离开,法国人就决定告诉欧洲公众英国对这位伟人所施加的折磨:其居住条件极为恶劣,房间狭小且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残暴的英国人还让他们挨饿,对他们十分冷酷凶残。而那些知道事实全非如此的人们都了解:拿破仑有属于自己的马匹,其下属亦然,并且可以在朗伍德别墅方圆12英里(后减至8英里)范围内任意驰骋。至少英国人对待他没有像他曾对待英国战俘那样——将他们关在巴黎寺院的地牢里并用铁链绑在墙上。相反,拿破仑的待遇很好,有家具、佣人、仆役甚至还有他自己的法国厨子。他不但没有挨饿,相反,他们每天能得到70磅的牛肉、羊肉和7只鸡,而且还有自己的酒窖。他们还有银器可用,但拿破仑却向代理总督抱怨道:“没有食物的话,这些银盘子又有什么用呢?”拿破仑,显然是他那个年代最成功的公关人员,在11月30日召集的一次长会中详细说明了他的攻击计划,拉斯加斯伯爵对拿破仑的讲话记述道:
  我们只有道德武器。为了发挥它们的最大功效,我们有必要将其变为一个系统,变为行为举止、我们的言语、我们的情感、甚至我们的私欲,以激起欧洲的兴趣,使英国人对我们的粗暴行为在英国遭到他们的政治对手的攻击。
  很快,法国人在朗伍德所遭受“非人待遇”的消息传到了海军少将科伯恩和代理总督耳中,类似的消息还在秘密通信中传播。正如拿破仑对拉斯加斯所说的那样:“我们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我们仍然是不朽的殉难者。成千上万的人正在为我们哭泣。祖国在哀叹,国家的光荣遭到玷污。我们在此同神的压迫斗争着。”
  曾经起草过有关惨烈的阿克战役的极富想像力的“陆军公告”的拿破仑,其妙笔生花的才能已大不如前了。当他命令贝特朗将一封接一封的抱怨信带给总督时,这个信誉极好的人抗议了一番,但如同以前一样,最后他还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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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英雄末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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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犯拿破仑·波拿巴恼怒地发现英国人对他并不信任——在他离开屋子时,身边总跟着一两名士兵;他所有的来往信件都要经过总督仔细审查后才交给他。“我屡屡抗议会有失我的尊严……”拿破仑这样告诉圈内的朋友。因此应该由大家一起“进行抗议……让全欧洲都了解我们在此所受的待遇是多么糟糕,这样他们也许会颜面扫地……政府已经宣布拿破仑是名战犯。然而皇帝永远不是战犯。”数年后,当蒙托隆被问及当年对英国的攻击以及哈德森·洛的为人时,他只耸了耸肩回答道:“这是我们的政治,与你们何干?”
  事实上,该岛总督哈德森·洛不仅十分谨慎地遵照英国的指令行事,而且当他们命令他将拿破仑过于奢华的生活进行削减、将朗伍德的预算减低为每年8,000英镑时,哈德森·洛不仅向英国国务大臣表示强烈的反对,并且单方面地拒绝执行该命令,并利用自己的权力擅自决定给拿破仑增加4,000英镑——这一点拿破仑当然从未提及过。接着,拿破仑将一些银盘送到哈德森处,要他帮他变卖;洛将银盘收藏了起来,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250英镑给拿破仑,却未告诉拿破仑这是他自己的钱。
  哈德森·洛于1816年4月14日到达詹姆斯敦,任该岛总督。47岁的洛非常了解拿破仑的家乡,除了法语和德语外,他在意大利还学会了带科西嘉口音的意大利语,他四海为家,曾参加过多次战役,包括埃及战役。1813年,他来到俄国,任布吕歇尔的联络官,有机会亲眼目睹普军同拿破仑之间的数次战役,包括1814年在法国的最后战役,对拿破仑卓越的军事才能敬佩不已。1814年春,就是洛将拿破仑退位的消息首先告诉伦敦的。由于他多年来为摄政王忠实效力,洛受封为骑士;另外,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以及沙皇都给他授过勋。1814年至1815年期间,他任英国驻荷兰的陆军军需司令,布吕歇尔对他十分赏识,就连格奈森诺将军也称赞他具有“少有的军事才能……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将才”。最后,他参加了滑铁卢战役,作为败军之将的拿破仑自然不能原谅他。事实上,他是英国政府对于这一职务的不二人选。
  洛是个细心而宽宏大量的公仆,他要执行英国政府给他下达的各项严厉而繁琐的命令,处境十分困难。刚直不阿的洛是拿破仑还无法理解的那类绅士,而他也不愿去了解。
  1816年4月,当哈德森·洛初次到达朗伍德时,蒙托隆粗鲁地告诉这位英国将领:皇帝身体“不适”,要到次日下午4点才能见他。次日下午,哈德森·洛准时再次拜访,科伯恩上将这次也随行。贝特朗和一名身强力壮的男仆拦住了他的去路。而意志坚定的洛绕开他们进入了屋内,向拿破仑自报家门。很快,他们就用科西嘉语交谈起来。洛从未以总督的身份要求拿破仑、蒙托隆或贝特朗到他的庄园,而总是主动登门拜访。从一开始,哈德森·洛就尽力想调解彼此的矛盾。
  后来,洛得知他们一直向摄政王抱怨,因此他同朗伍德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了,但洛仍然努力改善彼此间的关系。例如,1816年春拿破仑的秘书拉斯加斯到洛的公馆时,洛将自己的整个图书馆任他使用。不料这反而引起了拿破仑的怒火。这位新任总督偶尔邀请拿破仑、古尔戈将军、蒙托隆伯爵及夫人、贝特朗将军及夫人出席他的宴会或舞会也同样令拿破仑生气。特别对于女士们而言,在这样的热闹场合可以摆脱一下拿破仑的限制;但是,当元帅夫人、贝特朗的妻子——能讲英语的法妮胆敢在宴会上同她新交的英国朋友聊天时,拿破仑当众将她和蒙托隆夫人臭骂一顿。拿破仑坚持要他们不同英国人交友,只龟缩在法国人的圈内,这使得夫人们深感乏味无聊,相互之间发生激烈摩擦。
  拿破仑的随员在皇帝面前为了争夺宠信而相互不和,使事态更加复杂化。古尔戈同贝特朗及蒙托隆争吵不休,而蒙托隆对他们两个都十分鄙视——拿破仑感到这一切都十分有趣。他们的夫人相互之间互不理睬,蒙托隆的夫人嫉妒贝特朗的夫人在朗伍德之外有自己单独的住宅,而她和自己的丈夫以及他们的孩子却要在拿破仑的屋檐下栖身。接着发生了一件事,印度总督的夫人途经圣赫勒拿岛做短暂停留,洛总督向拿破仑发出的晚宴请帖中将“拿破仑皇帝”写成“波拿巴将军”;怒不可遏的拿破仑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在回复中将洛称作是他的“刽子手”,并对他在朗伍德行动范围所受限制以及在岛上被军队看守大发牢骚(英国未曾承认过“帝国”或“皇帝”,因此洛按照伦敦的要求,称拿破仑为“将军”)。
  洛和拿破仑的最后两次会晤是在8月17日和18日,拿破仑在会晤时继续为自己在岛上所受到的各种限制以及食物匮乏等问题对总督大发牢骚。“您令我发笑,阁下。”个子高大的洛低头看着矮个子的拿破仑说。“有什么可笑的,先生?”“你逼得我不得不笑,由于你对我为人的曲解以及你言谈的粗俗,激起了我对你的怜悯。我希望你今天过得好。”说完,洛转身离开,留下气得满脸通红的拿破仑咬牙切齿——以前有谁胆敢对伟大的征服者如此无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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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英雄末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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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拿破仑更加不遗余力地诋毁洛的人格。当拿破仑的医生,英国海军军医爱德华·奥马拉被洛总督革职遣送回国后,奥马拉在他写的《来自圣赫勒拿岛的声音》一书中又添了一笔对洛的毁谤。事实上,洛除了将奥马拉革职之外,别无选择——因为他拿了拿破仑的钱,给总督送假医疗报告,并暗中为法国人向海外传送信件。
  如果不对随拿破仑流放到圣赫勒拿岛的4位随员古尔戈、贝特朗、拉斯加斯和蒙托隆做一番简单的介绍,是无法正确理解该岛在此后5年内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
  古尔戈出生于1783年,是路易十六宫廷小提琴师的儿子,他的母亲是宫中的化妆师。尽管古尔戈在戏院里有许多亲戚,但他却选择军校生活,以一个炮兵官员的身份出现。他参加过各种战役,包括奥地利战役,负过伤;后来同拿破仑大军一道到了伊比利亚半岛,他参与了萨拉戈萨包围战,接着他得到数次提升。1814年,他在漫长而艰苦的俄国战役中任拿破仑的帝国炮兵军官,并在斯摩棱斯克的战斗中又一次负伤。由于他的热忱、机智、可信与忠诚,受封为男爵,他参加了莫斯科大撤退,最后还靠游过冰冻的河流才逃出别列津纳。回来后,他受到拿破仑的封赏,被任命为第一炮兵指挥官并且在1813年8月的德累斯顿战役中追随拿破仑左右,被授予鹰军团勋章。1814年1月29日,他达到了他军事生涯的巅峰。在布里埃纳一仗中他射杀了一名企图刺杀拿破仑的哥萨克人。在蒙米蒂再次负伤,他也荣升为荣誉军团司令官。4月24日拿破仑离开枫丹白露时,他是少数几个得到拿破仑皇帝高度赞扬的将领之一。他后来在路易十八新组建的波旁军队中任职,被路易提升为将军并被授予圣路易十字勋章。但是当拿破仑一回来,他就抛弃了国王。
  拿破仑最初拒绝见古尔戈。而这位极富感情的将军失声痛哭并发誓他对拿破仑是肝胆相照的。两周后,拿破仑“原谅了他”并册封他为“战地元帅(marechaldecamp)”。古尔戈的个性是捉摸不定的,他十分嫉恨其他3个一起流放的同伴。
  现在同拿破仑相关的所有人当中,贝特朗伯爵是最忠心、最可靠的。作为贝里的一个中产阶级的儿子,他在巴黎军校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随后他在意大利的军队服役,又再次在埃及与拿破仑一道作战,从埃及回来之后,他被提升为准将,那时他才23岁。
  此后,他一直追随拿破仑,1803~1805年间掌管圣奥马的工兵队,并被拿破仑任命为参谋长。1807年,34岁的他被提升为少将并娶了狄龙的女儿法妮。拿破仑送给这对新人豪华的贺礼,包括一座乡村别墅及数万法郎。
  1809年在第二次多瑙河战役后,贝特朗荣获鹰军团勋章,1811年4月被任命为伊利里安省总督。1813年迪洛克死后,贝特朗接替他,被册封为元帅。可靠、老实、勤奋、机智的贝特朗还有法妮及他们的两个孩子随拿破仑一起流放到了圣赫勒拿岛,一开始他是拿破仑最亲近的人。是年他42岁。
  拉斯加斯同贝特朗完全不同,是另一类人。1766年拉斯加斯出生于朗格多克的拉斯加斯城堡,是侯爵的长子。他在优越的环境下长大,在旺代姆学院受到良好的教育,接着又到巴黎军校学习。和拿破仑和古尔戈一样,拉斯加斯个子非常矮小,显然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没有参加陆军而选择了法国皇家海军。1782年11月,他在直布罗陀同英军作战中负伤,最后被提升为海军上尉并于1790年进入宫廷。后来,他和成千上万名贵族一样流亡英国,靠给朋友的孩子当家庭教师维持生计。
  1803年他终于回到法国并发誓效忠拿破仑。尽管1809年他拒绝接收荣誉军团十字勋章,但由于他编纂的《历史图集》受到拿破仑的重视,被封为帝国男爵。1810年被任命负责国会的海军部门,后来又负责到各省催收国家贷款。尽管他可以勤劳工作,但他更爱追逐名誉地位。1814年联军进攻,他被任命为巴黎国民卫队代理指挥官,同时晋升为海军上校、国会议员,后来,他从法国逃到了英国。
  百日王朝时期,拿破仑再次接受了他,同蒙托隆一道同为拿破仑的宫廷内侍。1815年6月,在马迈松他同意和皇帝一起流放,拿破仑问他:“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一点儿也不清楚。”拉斯加斯回答道,“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这个荣幸追随您。”49岁的拉斯加斯抛下了他的妻子及孩子,只带上了他正在读公立中学的15岁的大儿子。
  然而,与贝特朗不同的是,拉斯加斯并不是真正地对拿破仑忠心耿耿,尽管他确实崇拜他。他之所同意追随拿破仑只是希望得到金钱与财富。也许是因为他已年近50岁,有过不快的婚姻,一生颠沛流离,从没有得到过什么真正可以一劳永逸的官职,他只是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而已。但是这是怎样的一种改变啊!拿破仑选择了投机的拉斯加斯和性格不稳定、有着严重自卑情结的古尔戈这样两个抱着不同目的的人随他流放,从长远的观点,特别是在压力之下,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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