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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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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空姐-李若狐
第1章 参加空姐海选
  我从小就挺羡慕那些遨游在蓝天白云间的空姐,因为听说空姐不仅待遇好,而且风光。
  恶魔城堡
  我叫李若狐,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做商务助理。名字倒好听,说白了也就是个打杂的:端茶倒水、接电话、送文件、填订单……常常楼上楼下满处跑。
  面试那天,一个中等个子、微胖、大鼻头的中年男人将我从应聘的人堆里请了出来,看到他那闪烁着欣喜的眼神,我心里不禁害怕起来。
  “这小姑娘不错,可以留用。”男人对身旁的人嘀咕了一句,就这样,我被当场录用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大鼻头男人就是该酒店的老总。此后,我每天端坐在大堂前台,面带微笑地、安静地做着杂务,内心却倍感无聊。
  可是现在,在这个酒店工作了将近一年后,我就失业了,不是被炒,而是我炒了它。
  为什么呢?这还得从我的同事舒情说起。
  舒情是一个很清纯漂亮的女孩子,她的皮肤特别好,看起来不仅柔嫩,还白,就像我最爱的双皮奶。她是餐饮部的,因为有些客人总喜欢半夜三更叫夜宵,所以她也会跟我一样,守到半夜。
  “今天是你值夜班?”
  “是啊,困死了。”我抬起头,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懒洋洋地回道。舒情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很甜、很美。
  虽然我和她不在同一个部门,不过彼此很谈得来,一有时间就聚到一起聊天打发时间,特别是今晚,我越聊就越发觉得这女孩纯得可爱。我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样的女孩,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少了,也只会越来越少。
  “过来坐坐吧。”我对靠在前台上的她说道。一眼看见她那胸前高耸的两个“白面馒头”正安稳地靠在桌面上。别看舒情身子单薄,可胸前却并不平坦。相比之下,我的虽然也还行,不过仍然相形见绌了。
  “不了,我等下还得上去,有个客人可烦人了,老是叫东西,拿完这个又叫拿那个,我跑上跑下的,累得快死了。”
  我笑了笑,表示很理解,酒店的工作就是这样。
  “那我一会儿忙完了再过来找你。”说完,舒情直起身子,耸了耸肩膀,胸脯像波浪似的荡了荡,忙去了。我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前,不由得自卑起来,天生这样,我也无可奈何,只好又把头探向了电脑。
  “天上月如钩,寂寞锁深愁。”一个人在前台实在无聊透了,晚上值班基本无事可做,还好有天涯的鬼故事为伴,否则呆呆地在凳子上端坐一整晚,那种滋味,我是想也不敢去想的。
  大堂里昏暗得很,昏暗到将一本书放在眼前都看不清上面的字。其实,大堂的照明灯已经全部打开,只是黄黄的灯光太昏暗了,这不是因为酒店没钱装好的灯,而是因为风水问题。
  酒店是在一座旧殡仪馆的地基之上建造的,建造初始特意请来了一位著名的风水大师改风水。据他说这方水土地气阴暗,招不进财,如要破此风水,就必须在酒店大门外的广场上摆上八副大石棺材,一边四个,就安放在中心过道的两旁。此外,酒店的第一层楼的灯光不能太亮,而且不能用白光,只能用黄色的柔光。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这么说。
  如此一来,这座酒店可以说是别具风格,人家门口摆的都是麒麟、狮子什么的,而这里却摆着看着就令人心里发毛的八副大石棺材。以致每次下班出门,我都是绕道而行,即使在白天必须经过那里时,我都感觉身上发凉。但是,说来也怪,自从酒店的格局被那位风水大师这么一改后,酒店真的是顺风顺水、宾客盈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已经使我的视觉和思维都模糊了,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将我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给我拿支笔到808房间来。”我刚拿起电话,便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粗鲁的声音。这种人时常有,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得,光听声音就让人厌恶,真不知道那些傍上此类大款的小姐们,怎么会受得了?不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人的价值取向是不同的,有些人天生就喜欢钱,喜欢被虐,所以为了钱牺牲一下自己的纯情,也无不可。
  我淡淡地应了声,便挂了电话,然后拿了支笔走进电梯间,随手按了“8”。这里的电梯很奇怪,七楼是没有按键的,也没有安排客人入住。在我刚入职的时候,听同事们说过,七楼里曾经有个漂亮的女员工自杀死了,后来竟然有人半夜三更听到此女的哀嚎声,说自己死得好惨,一定要报仇之类的话,吓得没人敢往那儿去。至于那个女孩儿为什么会自杀,就不得而知了。为了生意,酒店只好停封了七楼,又找了个法师来驱邪,才算得以安静。
  咚的一声,电梯停住了,我很快来到了808。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奇丑无比,还裸着上半身。他只是把门微微地开了一条缝儿,伸出一只肥大的手来,我头也没抬地将笔递给他就转身离开,只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亲爱的,快点上床来。”这种人我听同事们说得多了,都是些“小姐”。
  我慌忙地快步穿过走廊,按了电梯按钮,可是电梯完全没有反应,我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指示灯也没有亮。“这破梯子,”我暗骂了声,“真倒霉,刚才都还好好的呢。”走廊的左边尽头也有一部电梯,不过是专门运货的,据说那电梯有时候会在七楼莫名其妙地停住不走。当然,这些是听同事们说的,我从来没去过那边,也没进过电梯。但是,有时候恐惧也是会传染的,我只好选择右边尽头的楼梯了。
  我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忽然听见尽头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叫喊。我停住了脚步,轻轻转过身,侧耳倾听,声音是从800房间传来的。我们这个酒店怪事很多,这800就是其中一个。一般酒店的房间号都是从“1”开头,没听过有“0”号的门牌,但我们酒店就有,而且只有这一层楼才有,听说是老总专用的,从不安排他人入住。
  “不要……”声音又从里面传了出来,这回我听得很清楚,这声音不正是舒情的吗?我慢慢地靠近门口,探过头去,天啊,门居然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我透过缝隙向里望去,清楚地看见了一个男人正在使劲地抱着一个女人,而那个正对我视线的女人正是舒情。舒情竭力地挣扎着,可是那个男人死死地抱住她不放,还在她脖子上疯狂地吻着。
  “求你放开我。”舒情竭力哀求着,可是那男人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更加肆意地放纵起来。
  “跟着我有什么不好,你要什么有什么。”男人抱紧她,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是不会做你的情人的。”舒情流着眼泪,苦苦哀求着,“求你让我走吧!”
  “走,你能走吗?你别忘了,你老家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还有一个上学的弟弟,你的家就靠你了,你能放得下现在的一切?只要你顺从了我,我马上让你升职,从此以后衣食无忧。”男人威胁利诱道。
  舒情跟我讲过,她父亲意外早逝,家里有一个生病的母亲和正在念小学的弟弟。母亲失去了劳动力,而弟弟还小,她就是家里唯一的支柱,所以,不管工作有多苦,她总是一个人咬紧牙关挺住,因为她不能失去工作,不能失去经济来源。在这个满大街都是大学生的年代,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女孩子能干什么呢?
  听了这话,舒情有些迟疑了,这份酒店的工作也是几经辗转,好不容找来的,一旦失去,后果不可想象。可是,自己又如何能做别人的情人,任人凌辱呢?
  男人见舒情缓和了下来,便趁势一只手箍紧她,另一只手不断地撕扯她身上的衣服。那身上薄薄的衬衣连同内衣,全部被扯碎,撒了一地。霎时,舒情光洁柔嫩的身子立刻一览无余。
  舒情使劲地挣扎着,可是哪里拗得过那胖乎乎的男人?男人一把抱起她,将其狠狠地摔在了沙发上,那两座高耸的“山峰”被震得上下荡漾。男人恶狗扑食般地猛扑上去,使劲地压住舒情的身子,双手不断地在她那如玉雕般的“山峰”和小腹之间肆意地游走。
  我不由得浑身战栗,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呢?就在我思考的这一刻,因为舒情的不从,那男人一个耳光,将其打晕过去。男人半转过身子,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这时,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孔。
  其实,我早已猜到了,这房间本来就是他专属的,又有谁能进得来呢?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有种想打抱不平的冲动,却又久久不能鼓起勇气。我呆呆傻傻地看着舒情宛如一尊沉睡中的维纳斯被肆意蹂躏着……
  当我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眼前发生的是什么状况,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心里很慌乱,唯一想到的便是赶紧离开,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手却一不小心碰到了那扇门,虽然声音很轻,可是在这么静的情况下,却如同响雷。
  “谁?”男人慌忙从舒情身上蹦了起来,赶紧拿起一件衬衣围住下身,冲了出来。我赶紧往楼梯跑去,却还是被他看见了。
  “李若狐……”只听得他的叫喊声,但是我没有停住脚步。我一口气跑出了酒店,慌忙打了车,往家里逃……
  第二天,我心惊胆战地来到了酒店,刚在前台入座,便接到了立刻去总经理办公室的命令。我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事。
  来到办公室前,我轻轻地敲响了房门。很快,老总亲自开了门,面带微笑地将我请进了办公室,门砰地关上了,我的心也随之咚咚直跳。
  老总热情地为我倒了杯茶,不过看得出来,他是刻意为之。可见,有把柄在别人手上的人,对人也会格外地殷情。
  “若狐啊,你在我们酒店工作多久了?”老总喝了口茶,若无其事地问道,却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其实也好,如果提到昨晚的事,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下个月过完,就刚好一年。”我低声回道。
  “嗯,这一年我也看出你很能干、很听话。我想,应该是时候给你转正了。”他边说,边看我。
  我不敢正眼看他,只好把目光移开,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年来,我确实盼望着转正,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我怕了。刚进酒店时,老是幻想能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可是经过这一年,我发觉,很多事情不是你付出了努力就能获得回报的。
  “那好,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给人事部打个招呼,将你转为正式员工,可好?”看着我默默地半低着头,老总笑眯眯地盯着我说道。我机械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全是昨晚发生的那件事。
  “若狐”老总一边叫我,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地向我伸出他那双肥硕的手。
  “你干嘛?”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我的一只手,我使劲挣扎,却摆脱不了。
  “啧啧,多好的女孩子啊!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真不该出来挣辛苦钱。”他满嘴口臭地说道。
  费了好大力气我才挣脱了他的手,感觉手上的皮都快被磨掉了。
  “我不觉得辛苦。”我回道。为了快点结束这次谈话,我又说:“我该下去工作了,前台没人。”
  说完,我急忙起身,欲夺门而去。谁知就在这一刹那,一只厚重的手将门把挡住。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我怯怯地退后了几步,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清了清嗓子又说:“我们酒店还缺一个总经理秘书,你也知道,之前的秘书前几天辞职了,我看你绝对能胜任这个职位。如果你听我的话,那么这个职位就是你的。”说完,他自信满满地看着我。想必其他人听到升职,定会开心不已,可是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从他的话里,我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
  我摇了摇头,赶紧回道:“我,我还是喜欢在前台工作。”
  “前台一年能赚几个钱?如果你当了我的秘书,我保证你一个月就能赚到他们一年的收入。”
  还没等我开口,他又说:“如果你跟了我,我保证你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何必成天对人唯命是从?漂亮的女人生来就不应该干辛苦的活,要好好地保养自己。”说完,他色迷迷地看着我。终于,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女强人,也没钱,可是我生平最鄙视、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样的人渣、败类,要我做他的情人?没门儿!
  我鼓起了勇气,走到这个人渣面前,一巴掌扇了过去,并大声吼道:“畜生!”
  他捂住脸,惊讶万分地看着我,也许他没想到我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敢对他大打出手。趁他呆住的片刻,我赶紧拧开了房门。
  “慢着。”只听得背后传来他的声音,“昨晚的事,你最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否则……”不用听,我也知道否则后面是什么话。
  我头也没回,急忙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没想到这座外表看起来冠冕堂皇、华丽高雅的酒店,竟然住着这么一个大恶魔。
  就这样,我带着对这里的无尽鄙视,离开了这座“恶魔城堡”。
  后来,我听说舒情跳楼死了。我心里默默地流泪,甚至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她。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我重新加入了求职者的队伍。投简历、面试,再投简历、再面试……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空姐海选
  一天,我正百无聊赖时,接到好朋友竹子的电话,她约我出去逛街。我现在是闲人一个,就算逛到天昏地暗也无所谓。于是,我揣着工作得来的最后500元钱,拎包赴约。
  “哎,听说最近天羽国际航空在武汉海选空姐,你怎么不去试试?”竹子说。
  从小我就挺羡慕那些遨游在蓝天白云间的空姐,因为听说空姐不仅待遇好,而且风光。一看见电视里那些漂亮的空中小姐,身着美丽的制服,大方高雅地拖着飞行箱,我就羡慕不已。
  “好!”我冲她笑了笑,不假思索地回道。这是我失业以来第一次笑。
  随后,我同家人一起,飞往武汉,准备参加天羽航空公司的空姐海选活动。
  一到海选场地,我就蒙了。我的妈呀,这人比蚂蚁还多,密密麻麻的,大厅里更是堵得水泄不通。费了半天劲,我终于填好了表格,按照要求,将一系列材料准备妥当,然后加入了排队行列。等啊,等啊,肚子都叫了三遍,不,也许更多,多得我都记不得了,直到都快被饿晕了,双腿也没有往前挪动过。
  听说此次海选淘汰率很高,五千人中,只挑选五十人。第一关是面试,美女们使尽浑身解数将十八般才艺悉数展示,“毒舌”评委更是屡出“雷问”。看着那些出来的美女们一个个噘着小嘴儿,怕是无望而归。而周围的美女,则一群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各航空公司的招人秘籍。
  “国航喜欢招国字脸的空姐,东航空姐尖下巴居多,海航喜欢招圆脸的,厦航空姐都很瘦,南航和吉祥航空各种脸型的美女都招。”大家似乎对各航空公司招空姐的喜好了如指掌。
  “如果具备大眼睛、大嘴巴,则最有可能入选,所以上眼线画重一点显得眼大;如果笑起来能露出上面6~8颗牙齿,那才笑得最美。”美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我却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希望尽快完事,好好地吃上一顿。
  “喂,你是哪里人?看你样子像是江南一带的吧?”正当我满脑子幻想着鸡鸭鱼肉、白米饭时,身后一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
  我转过身子,看见一个容貌秀美的优雅女孩正冲着我微笑。我也轻轻地笑了笑:“呵呵,是啊。”
  “你呢?”我礼貌性地回问道。
  “我是沈阳的,我叫桑影。”
  “我叫李若狐。”
  ……
  正当我俩聊天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道:“李若狐、桑影……你们几个进来。”
  我耸了耸肩,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没抱多大期望,可是既然来了,就要拿出最好的一面来。
  大厅中,我们十个女生站成一排,先是进行手臂疤痕检查、下蹲检查等。参选要求很严格,脸部和手臂都不能有疤痕。听说一个女孩早上乘公交车来海选现场,手指不幸被车门夹破了,缝了几针。这女孩其他条件都非常优秀,但最后因为航空公司担心她的手指会留下疤痕,被淘汰了。
  检查完毕,然后是简单地自我介绍环节,最后就到了评委提问环节。
  “如果飞机上有客人要求你陪他一起去旅行,你怎么回答他?”一男评委问排在右边的第一个女孩。
  “呃……这个……”女孩显然很紧张。
  “你有男朋友吗?如果在飞机上遇到合适的对象,你会抛弃现在的男朋友吗?”评委又问。
  “嗯……那什么,我没有男朋友。”女孩脸上冒出了虚汗。
  只见几个评委相继摇了摇头,看得出来,对于女孩的回答,他们并不满意。
  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我自然也不例外。
  ……
  终于轮到我了。
  首先,几个评委对我的名字感兴趣起来。
  “李若狐?这名字怎么听着像狐狸精啊!”几个评委一阵大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在随意地发笑。
  “就算是狐狸精,也是一只善良可爱的狐狸精。”我冷静地回道。
  几个评委止住了笑容,脸上也变得平静起来。
  “咳,如果飞机上有顾客说你不孝顺,你怎么办?”又是那个男评委。
  我笑了笑,回道:“其实,我妈妈每天回家,都能吃到我烧的热腾腾的饭菜。”
  “你很孝顺?”他又问。
  我还是笑了笑,回道:“大人们都说我很孝顺。”
  评委们笑了,另一个接着说:“你就是不孝顺。”
  呵呵,我心里有点无奈,我是一个懒得和人纠缠的人,我笑着回答:“那好吧。”
  这时,一个女评委问道:“如果飞机上有人对你说他是超人,你怎么回答?”
  晕,这算是什么问题?可是面对评委们安静的等待,我只好回道:“我会问这位向我提问的先生或者女士,超人还需要坐飞机吗?”当然,这并不是我本意,换到现实生活中有人这么对我说的话,我一定会骂此人是个大sb。不过这是考场,我只能委婉一些。
  听完我的回答,评委中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场内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女评委又说,“你知道,在飞机上,经常会遇见名人,比如大牌明星之类的,这些人也许不像电视、电影里所表现的那样好,甚至耍大牌,脾气很大。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一位大牌明星,比如杰伦,他向你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你很难办到,或者说你根本就办不到。然后他对你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怎么……”
  空姐海选中,我的一句“超人还需要坐飞机吗?”引得评委哄堂大笑。
  或许是我饿昏了头,还没等评委说完,我便脱口问道:“杰伦是谁?”当我意识到问题不妥时,已经来不及收口了。
  所有人立刻大笑起来,有的选手还对我摇了摇头。
  “这女孩挺有意思。”一个评委说道。
  呵呵,本来我就没对此行抱太大希望,五千人中选五十个,比我当年高考还难许多倍。就这样,在大伙儿的笑声中,我们一行十人,退出了大厅。
  “你刚才的回答太绝了。”出了门,桑影挽住我的胳膊说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杰伦是谁。”我回道。
  “不是吧,杰伦你都不知道?”桑影张大了嘴巴惊呼起来。
  我点了点头,顿时感觉很无辜。难道我真的一定要知道杰伦是谁吗?
  待面试完毕,我们都饿晕了头。我一家同桑影一家赶紧找了个饭馆,大吃了一顿。垂暮之时,两家人又一起找了一家宾馆住下,等待航空公司的通知。
  我刚洗完澡出来,便接到电话。
  “您好,我是天羽航空招聘人员。”
  “您好!”我客套地回道。
  “您今天的表现让我们非常满意,请您于明天早上九点,到今天的大厅进行第二次面试,我们很期待与您的再次见面。”
  “嗯,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心里有点小兴奋,看来自己还是很优秀的。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桑影。
  “喂,你接到天羽航空打来的电话了吗?”桑影小声问道。
  “嗯,刚接到。你也接到了?”
  “嗯,叫明天进行第二轮面试,还说对我今天的表现很满意。”看得出来桑影也很兴奋。
  呵呵,或许同样的话,他们已经对上百个人说过了。
  次日一早,当我和桑影来到大厅时,已经有很多人在此等候了,这些肯定就是初选过关的人。
  这次面试分笔试、体检和复试三部分。笔试是由专业考试机构组织的英语水平考试及行政能力测试,体检则包括常规检查和专业检查,最后的复试则是由小组讨论及决策面试组成。
  面试完了以后,一个男人笑着对我说道:“我们对你的条件和能力很满意,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一听这话,我家人十分开心,连忙赔笑。
  “不过……”男人话锋一转,“你也知道,咱们公司这次招的空姐是为精品航线准备的,所以,进公司的人还得交一笔费用,其中培训费16万元,招聘费5万元。不过这个不用现在交,等去了公司的培训基地再交。交了这笔费用,你就是万人瞩目的空姐了,而且是精品航线的超级空姐,我们公司之前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一听要交5万元的招聘费,我差点晕了过去。听说凡是对方叫你交钱的工作,最好不要去,因为交了以后,等培训一过,对方不要你的话,这钱就拿不回来了。
  我看了看父母的表情,他们似乎也在犹豫。父母都是工人,家里一年的收入也就5万多。我仔细回想,当初在填写资料时,其中家庭年收入一栏上写的就是5万元,莫非他们是按照这种情况来收费的?
  那男人似乎也看出了我们的犹豫,随即说道:“你们不妨先考虑考虑,反正这次的名额只有50个,先交了费用的我们便优先排名。”听得出来,这完全是一种暗示,略带威胁的暗示,仿佛在说,你爱去不去。
  我是没能力交这么多钱的,还得看父母的意思。看见那个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父母也没再过多考虑就答应了——都大老远跑来了,5万就5万吧!
  出了门,我心想总算有一只脚跨进了美丽空姐的行列。
  等到桑影一家出来时,一问,同样5万元。至于别人是多少,我就不知道了。后来我才知道,几乎所有的空姐进入航空公司前,都需要额外缴纳一笔费用,当然,这笔费用的多少因人而异。
  “现在咱们应该算是同事了吧?”桑影笑道。
  我也笑了,可心里又有点无奈。
  接下来,我只需等到九月份,就可以飞往美丽的海滨培训基地,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岗前培训。
第2章 翱翔前的半身自由
  载着满心的期待,我来到了这座南国城市,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生涯。不曾想到,这却是我在翱翔蓝天之前最后的自由时光。
  初识寝室同伴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九月既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也是一个万物由绿转黄的季节,可我很喜欢这种颓废的黄色。
  载着满心的期待,我来到了这座南国城市,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生涯。不曾想到,这却是我在翱翔蓝天之前最后的自由时光。
  来到此地培训的人员总共有30名:16个女生,14个男生,不如天羽航空公司此前所说的那么多。女生每八人一间寝室,房间异常狭小。培训安排是:一周学习六天,周末休息。每天早上八点上课,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到五点半,饭后晚自习到九点。平时不得外出,周末除外。这种生活,让我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同寝室的女孩儿,来自天南地北,一个四川的,两个辽宁的,一个山东的,一个河北的,一个江西的,还有一个来自吉林,个个都如出水芙蓉一般,容貌更是倾国倾城。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大家很自然地交谈起来。我身在这个几平方米大小的房间,心却飞到了对面那片辽阔湛蓝的大海。
  第二天开始上培训课,老师是一位30多岁的老空姐,气质典雅。我猜测,当她在飞机上工作的时候,也许满机舱的眼睛都会盯着她看。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老师自我介绍后,便开始了当天的课程。
  “我们培训的内容基本上可以分为以下几大类:一是航前准备,二是客舱服务与管理,三是应急逃生。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是客舱服务与管理和应急逃生。今天我们先学习乘务员专业形象课程。
  “首先是发型。女乘务员的头发应每天清洗,保持干净、有光泽、无头皮屑,梳理整齐,且颜色必须保持黑色。如果是短发,不得爆炸、翻翘,最长不得超过衣领底线,最短不得短于2寸。刘海可卷可直,但必须保持在眉毛上方。长发应盘成发髻,盘起的高度适中,不可过高,也不可过低。男乘务员,不得光头、烫发、板寸,梳理头发时应在洗手间内进行,必须每月理一次发。
  “其次是化妆。女乘务员在执行航班任务前,必须按标准进行化妆,必须携带化妆包,在工作中还应注意及时补妆,补妆应在洗手间或工作间进行。粉底应选择与自己肤色相近之色,要注意与脖颈颜色无明显色差。腮红应与口红颜色协调。眉毛颜色应与头发颜色一样,并修剪整齐。眼影的选择须与制服的颜色一致,不得涂带有荧光的眼影。眼线和睫毛膏应使用黑色、深棕色,不可使用假睫毛。口红以大红、深红、桃红、玫瑰红为宜,不得使用珠光口红。手和指甲要保持清洁健康,指甲可涂透明色指甲油,指甲长度不得超过指尖3毫米。香水以清香淡雅型为宜,不可过香过浓。男乘务员需保持面部洁净,修剪鼻毛,不留胡须。工作前不得食用大蒜、大葱、韭菜等具有强烈刺激性气味的食品。
  “再次是饰物。女乘务员的手表必须走时准确,设计简单,颜色以黑、棕、棕褐、灰色为宜,不得佩戴卡通、工艺等造型夸张的手表以及怀表。
  “每只手只允许佩戴一枚设计简单的金、银或宝石戒指,不得佩戴工艺戒指。耳朵上只允许佩戴一副式样保守、镶嵌物直径不超过3毫米的金银耳钉或珍珠耳钉。不得佩戴耳环、耳坠。
  “脖子上只允许佩戴一条宽度不超过3毫米的纯金或纯银项链。手上只许佩戴一条宽度不超过2毫米的简单手链,不允许戴红绳、手镯、脚链、脚镯。对男乘务员佩戴的手表、戒指、项链的要求和女乘务员相同。”
  ……
  听她说了这么一大堆,我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真佩服她能记得这么详细。我实在懒得记,最后我总结了一句话:除了头发,什么都别戴最好。
  好不容易挨到了一天的课程结束。大家此刻最想做的便是在南国这种闷热的天气里痛快地洗个澡,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于是,大伙儿使出吃奶的劲,冲进寝室那又窄又矮的门,砰地关门后,又争先恐后地挤进浴室。即使是没挤进去的人,也脱得光溜溜的,在寝室里嬉戏打闹。
  看着屋子被她们弄得乌烟瘴气,我晕了,便一个人倒在床上,不去凑这个热闹。那群疯丫头折腾了好半天,才一个个裹着浴巾走出来。
  “若狐,你咋个不一起来洗澡呢?”杨童用一口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她尖尖的下巴,两个酒窝,活像只老鼠。
  还没等我开口回答,桑影便抢先说道:“你以为你是大帅哥,跟你一起洗鸳鸯浴啊?”
  这个疯女人,我掐了桑影那丫头肩膀一把,以示抗议。
  “她是不是不好意思呀?难道这丫头的‘白面馒头’比旺仔小馒头还小?”李亚男戏谑道。这个辽宁的疯丫头,魅惑、时尚。
  我斜着眼睛,故作鄙视状。
  “一定是的,肯定是的。”木柠也附和道。她是青岛的闺女,有着邻家女孩儿般的文静。
  “那,既然这样,咱们还等什么,一起上呀!”没想到连那个河北来的丫头古曼也凑起热闹。这丫头,眼睛大大的,却耷拉着;鼓鼓的小嘴儿,往上翘,看上去活像个受气包,很是让人怜爱。
  我还没来得及逃跑,这些家伙便将我摁在床上,扒掉了我的上衣。一扒,她们立刻惊叫了起来。
  “我的妈呀,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李亚男尖叫道。
  “有c吧?”
  “我看有d吧!”
  “d有这么大吗?”
  我晕倒了,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几个丫头正要伸出魔爪验货。我赶紧扯了毯子,将身体裹了个严严实实。
  “喂,你们可别耍流氓啊!”我喊道。
  “乖乖,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没这么大吧?”傅蕾带着极度羡慕的口吻说道,似乎在抗议上天的不公平。
  “喂,你们几个母色狼,说得还真是夸张呐!”我又紧了紧捂在身上的毯子。
  “哎,让我们戳一戳,要是软的,那就是真的;要是硬的,那肯定就是隆的。”李亚男这丫头,真会出馊主意。
  “我看啊,不是我的大,而是你们的太小。”被这几个丫头带动,我也流氓了起来。
  “喂,姐妹们,现在有异类在我们寝室,我们该怎么办?”木柠高喊起来。
  “嗯,去伪存真,打倒异类!”那爷们儿似的江西丫头柳茹也开始起哄。
  “哼哼哼……哼哼哼……”
  一看这势头,我赶紧使命地拽紧毯子,那群疯丫头轰地全都压到我床上来了……
  近海的天空很蓝,即使夜幕深沉,仍然抹不去那湛蓝的颜色。就像心灵深处潜藏的天真,不管岁月如何催人老,那份童真还始终保留。我躺在床上,竟然睡意全无,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过去,想着未来。
  “喂,你们睡着了吗?”上铺的木柠突然问道。
  “没呢!”大家回道。
  “既然大家都没睡着,那我们聊聊天吧!”桑影提议道。
  “聊什么呢?”
  “嗯,说说咱们怎么进来的吧。”
  “怎么进来?唉,提起这个就窝火。”李亚男喊道。
  “怎么了?”
  “花钱呗,交了8万才进来的。还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赚8万呢?”李亚男叹了口气,随后又问:“桑影你呢?”
  “我啊,跟若狐一样,交了5万。”
  “才5万啊,我怎么就交了8万呢?”李亚男惊呼。
  “你冤大头呗!”桑影笑着说。
  “你们交的都少,我可是交了10万才进来的。”杨童扯着嗓子喊道。
  呵呵,看来这进来的人个个交的都不一样,古曼8万,木柠10万,傅蕾5万。只有柳茹还默不作声。
  “柳茹呢?”李亚男问道。
  “我靠,你们都比我好,我才是真正的冤大头,我可是交了20万。”柳茹气哼哼地说,“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指不定我干到走了,还赚不了一半的钱。”
  “唉,世道如此,我们是鱼肉,人家是刀俎。咱们还算不错了,隔壁寝室有个叫商晴的,交了40万才进来,听说她父亲还是一个小城市的市长呢!”
  “呵,如果我有40万,我还来这里干嘛,拿着去做生意也比这工作强。”桑影喊道。
  “狗日的,真不知道这份工作是在赚钱,还是在赔钱。”杨童骂道。
  “好啦,咱们不谈这伤心泄气的话题了,谈点别的吧。你们说,进来的男生里面,哪个长得帅?”看不出清纯可人的古曼,竟然对男人的话题感兴趣。
  “呵,就那些男生?别侮辱我的眼睛就阿弥陀佛了。”李亚男不屑一顾道。不能怪李亚男,说句公道话,那些男生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招人的那些人,眼睛长到哪里去了,竟然招来这样的货色。
  “是啊,是啊,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几个美女附和道。
  “不啊,我就觉得有个人还不错,挺帅的啊!”古曼抗议道。
  “谁啊,是谁啊?”大伙儿赶忙问。
  “嗯,我觉得那个韩冰就不错,挺好的。”古曼越说越小声,还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切,只有你才看得上吧。老实招来,是不是对他有意思?”木柠揶揄道。
  “你才对他有意思呢,哼,不跟你们说了,我睡觉了。”说完,古曼将头一蒙,钻进了被窝。呵,这丫头,难道真的看上这个人了?
  聊着聊着,大家渐渐睡了过去,我也慢慢进入了梦乡,什么也听不到了。
  牛哥
  第二天上的是化妆实践加礼仪课。一句话,怎么样化妆更美?不浓不淡,养眼怡人。老师先做示范,然后我们跟着操作。
  这是很有意思的课程,我们照葫芦画瓢,可画出来的美女,连老师都笑喷了,那些男生更是笑得前俯后仰,钻到桌下。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宿舍姐妹一起到食堂进餐。且不说口味如何,单是菜的种类,就算得上是齐全。一桌十几二十个菜,丰富到近乎奢侈。当然,这些不是免费提供的,每个人开始都交了三个月的伙食费,吃不完,那是浪费。
  七个姐妹面对着这么多菜,可是食量却如小猫咪,为什么?怕胖。大家可都是苗条身材,这三个月如果不加控制,未上飞机,也许就该出圈拉去市场卖了。然而只有一个人,却是认真、专心地吃着,那就是柳茹。也许她是那种怎么吃都不胖的人。
  柳茹,一个很沉稳的女孩儿,短发,就像一个爷们儿,所以她让我们都叫她爷们儿。有时我怀疑,她是不是同性恋?加上她姓柳,于是,我们给起了一个绰号:牛哥。为什么呢?除了她的性格够爷们儿之外,她的作风也很牛。
  半个多小时后用餐结束,七个姐妹的碗里、盘里还剩下很多饭菜,姐妹们对白白嫩嫩的大馒头连咬都没咬一口。只有牛哥的面前干干净净,碗里甚至找不到一粒米饭。古曼和傅蕾正欲将馒头随手丢进桌边的垃圾桶时,却被牛哥叫住了。
  化妆课上,准空姐们的“美貌”妆容惨不忍睹。
  “你们太浪费了,不要的都给我,我正好留着做宵夜。”牛哥叹气道。
  “你吃了那么多还没吃饱?”古曼惊讶地说。
  说话间,牛哥不仅抢过了古曼和傅蕾手里的馒头,又把在座各位的洗劫一空,全都装进一个塑料口袋,看得大家瞠目结舌。
  据我了解,牛哥家里很是富有,她父亲是江西的矿老板、大富豪,可为何会在意这么一点粮食?
  这时,牛哥开口了:“你们没吃过苦,不知道吃苦的滋味。”听这口气,像是经历了不少风霜,很是沧桑。
  接着,牛哥又开口说:“你们也许没过过那种穷日子,就是连饭都快吃不上的日子。”
  确实,80后的人,虽然谈不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是挨饿的情况很难遇到,何况我们基本都来自城市。大家安静了下来,等待牛哥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最穷的时候一个人一天连两个馒头都吃不上。这样穷困的日子足足过了六七年,直到我念完初中,家里的情况才好一些。那时候,要是能吃上现在这样的饭,比中了大奖还高兴。我家里每顿饭,都吃得干干净净,干净到不用洗碗,可以说连水也省了。看到你们这样浪费,我就想起了那时的穷困。我挨过饿,所以知道珍惜,这些东西都得来不易。”说完,牛哥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大家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经历。也许,每个人都曾经从书上看过关于生活如何如何艰苦的描写,但都不曾放在心上,唯有亲身经历,才会刻骨铭心。大家默默地将自己眼前的饭菜收拾好,全部打包,因为这些都是我们用父母的血汗钱买的,绝不能浪费。看着大家的表现,牛哥开心地笑了,泪水扑簌簌滑落下来。自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随意浪费过饭菜,即使有时候把持不住,只要见到牛哥那充满责备的眼神,大家又乖乖地吃掉,吃不完就带走。这一切让我对牛哥敬佩起来,一个富家女,能做到如此节俭,真是难能可贵。
  一场错爱
  接下来一周的课程是客舱服务培训。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了。因为大多数姐妹还没见过大海,于是大家相约,第二天一起去海边,玩他个昏天黑地。我笑了,对大海的渴望,如同对自由飞翔的渴望,而今,真的有了机会漫步海滩,耳边不由得响起了那首歌谣: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海,真的很美,单纯用美这个字已不能完美表达她给我的感觉。
  姐妹们擦干身上的海水,便并排坐着静静地吹着海风,欣赏落日余晖。它不同于峨眉金顶的日落,是另一种震撼人心的瑰丽之色。
  这时,李亚男的手机响了。
  “喂,哪位?”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酒吧?你请客?”
  “你等下,我问问她们去不去。”
  遮住电话,亚男轻声说道:“班里的男生要请我们去酒吧k歌,去不去?”
  “请我们?去啊。”杨童、傅蕾嚷道。
  “去?”亚男又问。
  大家齐声道:“去!”
  于是,我们和男生约好,晚上七点半,在“高山上的湖水”音乐酒吧碰头。
  “是谁打来的电话?”傅蕾问。
  “骆伟打来的,说班上同学都去。”
  “那韩冰也会去吧?” 古曼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可当她意识到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这丫头情窦初开,把自己卖了。”大家起哄。
  古曼羞得赶紧跑到一旁,也许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傻丫头!
  晚上七点半,姐妹们如约到了“高山上的湖水”,可是却只看见骆伟和韩冰两个人站在那里。
  “其他人呢,不是说全班都要来吗?”亚男问道。
  韩冰推了推骆伟的手,骆伟才应道:“哦,是这样的,有些人有事,有些人不想来,所以就只有我们两个。”
  “哦,这样啊,有人请客都不来?不来更好,人少才不会挤。”木柠开心地说。
  可是我却隐隐感觉,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不管怎样,人已经来了,大伙儿便开了一个大包间,k起歌来。
  丫头们都疯了似的,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我因滴酒不沾,便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大家玩。其实,我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这种热闹场合,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
  “若狐,你怎么不一起来唱歌呢?要不我点一支歌,咱们一起唱吧。”正当我思绪万千时,韩冰走了过来,向我邀请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也喜欢唱歌,不过要看跟谁。我对此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原本想着直接将他打发掉,可是转念又想,何不趁此机会成全古曼那丫头。于是我侧头将古曼从人堆里叫了出来。
  “小曼,你俩一起去唱支歌吧。”我对她说道。
  一看身旁的韩冰,古曼乐了,韩冰也没有拒绝我的提议。就这样,两人走到了麦克风前,点了一首《广岛之恋》。顷刻间,包间里吵闹的声音停了下来,姐妹们都为古曼捏了把汗,希望她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唯有骆伟,格格不入地摇了摇头。
  我的计谋还算成功,两人的歌声都不赖,把古曼乐得半天合不拢嘴。韩冰则表情平静,任由古曼折腾。那丫头兴起,居然和韩冰一连唱了五首对唱情歌,直到嗓子有些嘶哑了,才就此作罢。我则静静待在一旁,心里很替古曼高兴。
  开心不知时短,时间很快就到了十点。
  “若狐,你也来唱首歌吧,唱完了咱们就该散场了。”亚男喊道。
  我摇了摇头,示意现在就可以走了。
  “唱一首吧,大家还没听你唱过呢。”傅蕾也开始起哄。
  实在敌不过这些丫头的疯劲,我拿起了麦克风,点了阿桑的《寂寞在唱歌》,我喜欢她的忧郁,喜欢她的深邃,喜欢她用自己的灵魂在歌唱。
  le ciel obscure, la solitude qui nous rends trop de poline
  le ceour qui brise, a cause quil y a vecu seul
  lamour est partie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 vu
  谁说的
  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
  ……
  一曲完毕,包间内安静得不得了,连彼此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好一阵,韩冰率先鼓起掌来,之后大伙儿也跟着鼓起掌来。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若狐,你唱得太好了,真没想到你唱得如此深情,跟阿桑有得一比。”桑影赞叹道。
  “是啊,以后我们在你面前都不敢唱歌了,多糗啊!一比就把我们比下去了。”亚男噘着嘴,嘟囔着。
  接着,其他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起来。
  我只是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我跟歌者心境相通的缘故吧。
  在音乐声中,大伙收拾好东西,散了场。
  愉快的一天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周是客舱服务培训、机型知识培训及英语广播词教学。除了实践时的兴奋、考试时的紧张外,我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学生时代的厌学情绪又蹦了出来,导致我看见教材就觉得累。时间过得像乌龟爬一样慢,一、二、三、四、五、五个半,我扒拉着手指,一天一个,终于又盼到了周末。
  淋浴完,大家都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看来都不是读书的料,个个被书本折腾得就像刚比完铁人三项赛。
  “嘟嘟……”古曼的手机响了。
  “喂,哪位?”
  “是你呀。” 古曼兴奋地叫了起来。
  “好啊好啊。”这丫头使劲点头。
  “你等等,我先问问她们。”遮了话筒,古曼说道:“喂,韩冰明天请我们吃饭,大家去不?”
  话音刚落,木柠首先叫了起来:“好,我去!”
  “你去干什么?去当电灯泡啊?没看见人家是约的小曼嘛!”亚男边剪指甲边说。
  “说得也是,你说我们大家去算怎么回事,还是让人家两个小情人单独相处吧。”傅蕾打趣起来。
  听到这话,古曼喜上眉梢,却还是假装对傅蕾努了努小嘴儿。
  “是啊,我们不去了,还是你俩去甜蜜吧。”柳茹笑道。
  古曼冲柳茹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接起电话。
  “她们说累,不想去,不过我没问题。”
  “嗯,那好,明天见。”挂了电话,古曼捂着嘴偷笑起来,呵呵,这个情窦初开的丫头。
  “小曼,你个坏蛋,谁说我们累?”亚男闹起来。
  “就是,你个自私鬼,我们为了你好,你还说我们累了不想去。”
  “大家别取笑我们的小曼啦,看这丫头,指不定心里多乐呢!”
  “对方终于发起攻击了。”
  “小曼,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哦。”
  “看来我们在不久的将来,要为小曼准备好嫁妆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咳咳,看着闺女即将远嫁,我伤心啊!”木柠装出一副老太太的口吻说道。
  “哼,你们几个大坏蛋,不跟你们说了,我睡觉。”古曼噘着小嘴儿,脸上却乐开了花。
  姐妹们哈哈大笑起来,都为古曼开心。
  “小曼,在他面前别太表露心迹。”我说。因为我觉得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太过于表露,会让男人不在乎。
  “是啊,一定要吊吊他的胃口。对男人太好,他会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亚男还真是颇有经验。
  “嗯,我也赞同,不要把自己送到狼的嘴边。”桑影也有高见。
  “大伙别为小曼操心了,你看她那热乎劲,指不定是她把人家给吃了呢。”傅蕾也跟着起哄。
  “好你个大坏蛋,看我现在就把你吃喽。”说着,古曼跳了起来,扑到傅蕾床上。
  “打色狼啊!快打色狼啊!”
  ……
  人,尤其是女人,当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无论怎样,都会觉得幸福,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往下跳。所以,我祈祷每个人,尤其是小曼这样单纯的女人,在得到一份爱情后,一切都平安、顺利。
  次日一早,古曼精心打扮后,便快乐地出门了。我在午饭后独自来到了海边,静静地坐着聆听海的声音。海,已经流进了我心里,仿佛身上的每一条血管都是一条支流,遍布全身,尽情流淌。我不禁想,为什么我不是海的女儿?
  回到寝室,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姐妹们给我留了张纸条,说在附近吃烧烤,让我赶快去。我还感觉不到饿,于是便随手拿了本书,躺在床上翻。其实,我不爱看书,只喜欢看看书里美丽的插图。
  砰的一声,门开了,是古曼。她的样子,看不出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回来啦。”我招呼道。
  “嗯。”古曼随手放下包包,包包上面印满了成熟的樱桃,显得煞是可爱。接着,她又说:“咦,她们呢?”
  “在外面吃烧烤呢。”我看了看她的表情,挺平静的,“喂,今天出去玩,情况如何?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去看场电影?”
  “唉,走了半天,坐了半天,累啊!”古曼坐在床边,捶着疲惫的双腿。
  “就这样?没讲悄悄话?”我放下书本,八卦起来。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她噘起小嘴儿,俨然就是一个受气包。
  “那他呢,他应该说些什么吧?”
  一提起他,古曼立刻向我床上奔了过来,然后一脸妒色地说:“他也没话说,今天跟他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你。”
  “我?聊我干什么?”我有点不明白。
  “哼,我都怀疑他喜欢的是你。”古曼皱着鼻头,气鼓鼓地说。
  “呵,你这傻丫头,这怎么可能。”我拉起了古曼柔嫩的小手分析道,“或许你们才开始,彼此之间没太多话,把我作为话题,我想他是为了不让场面尴尬。你想啊,他总不能在你面前什么都不说吧?那样叫什么谈恋爱呀?再说,他应该也抄了我的电话号码,要是喜欢我,还能不直接找我?”
  听完我的分析,古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古曼对我傻笑起来。
  “你这丫头,就知道胡思乱想。”我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怎么样,现在对他的感觉怎样?”
  古曼害羞地笑了笑:“还行吧,感觉挺好的,就是他话特别少,跟个二愣子一样。”
  “也许初次恋爱的人都紧张吧,你不也很紧张嘛!”我安慰道,当然,我也是猜测,因为书本上常这么写。
  “那,以后有了老公,你也不能忘了我们这群姐妹,别一到周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说。
  古曼甜甜地笑道:“哪能啊!”
  就在这时,房外走廊里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不用问,疯丫头们回来。她们刚进门,一看古曼,就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
  “有没有牵牵小手?”
  “有没有接吻啊?”
  ……
  这群疯丫头。不过看得出来,她们是在为古曼高兴。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无聊中又夹杂着些许对未来的憧憬,因为我们离蓝天越来越近了。
  一天晚上上完晚自习,古曼将我拉到一边,轻声说道:“若狐,你陪我一起去吃烧烤吧。”
  “就我俩?”看见古曼神神秘秘的样子,如果是平时,应该是寝室姐妹一起去才对,难道今天有什么特别?
  “韩冰请客,叫我带上你。”古曼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你们两口子吃饭,我还是不去凑热闹的好。”我婉言拒绝,一是我不饿,二是我实在不想去。
  “若狐,你就陪我去嘛!”古曼撒起娇来,“有你在,还可以帮我说说好话。”
  我看见古曼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不忍心让她失望,便点了点头。她冲着我傻笑了一番,便挽着我的胳膊去了校内的烧烤店。走到那里时,韩冰已经静静地等候在门口。
  气氛有些沉闷和尴尬。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何况我还是一个外人,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韩冰,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小曼,她可是个好女孩。”我先提起了话题。
  古曼那丫头一听,立刻羞红了脸,轻轻低下了头。倒是韩冰睁大了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正当他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桑影打来的,我立刻跑到了一边接电话。原来这丫头划破了手指,需要创可贴,见我刚好在外面,便让我帮她带回去。
  挂了电话,我对古曼和韩冰说道:“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你们慢用。”刚要走,便被古曼拉到一边。
  “什么事啊?你陪陪我吧,你走了我们更加没话题了。”古曼悄声哀求道。
  “桑影那丫头划破了手指,我去帮她买消毒水和创可贴。你知道的,要是被看出来手上有伤痕,说不定会被开除的。”
  “这么不小心啊,那我也跟你回去。”古曼担心道。
  我知道古曼也很关心桑影,不过这么点小事也不用劳烦他人。
  “你还是好好在这里培养你的爱情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说完,我便离开了。
  回到宿舍,只见桑影用卫生纸包裹着食指,洁白的纸巾上开满了朵朵红花,看样子流了不少血。我赶紧打开消毒水,帮她清洗伤口。
  “你说这怎么办啊?手指要留下疤痕了。”桑影担心起来,毕竟现在还不是正式的乘务员,要是被发现,说不定就得走人了。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伤口,虽然有1厘米左右,但是在食指内侧,如果将手指并拢,根本看不到,而且只要细心处理,伤口留下的疤痕应该不明显。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将桑影的手指并拢,说道,“你们看,哪里看得出来有伤痕?”
  “哈,还真是。以后桑影把手指并起来就行了。”亚男叫喊道。
  桑影一看,破涕为笑,可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放心不下。
  我拍了拍桑影的肩膀,示意她放心。
  谁知就在这时,古曼回来了。我离开才片刻工夫,他们就吃完了?
  “桑影,你伤到哪里了?不严重吧?”一进门,古曼便边喊边冲了过去,拿起桑影的胳膊检查。
  “没事,一点点小伤,就怕留下明显的痕迹。”
  古曼看了看桑影的手指,颇感安慰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问。
  “唉,他说他有点事,就急着走了。”古曼沮丧地说。
  “行啦,来日方长。看你,一会儿不见就跟掉了魂似的。”亚男打趣道。
  “你才掉了魂呢!”
  两人又嬉闹起来。
  晴朗的双休周末(一月一次),韩冰又给古曼打来电话,约大伙儿一起去吃饭,他请客。我懒得动,不想去。
  “你们去吧,我等会儿还得去邮局取包裹。”我说。包裹是家人寄来的,因为填错了单子,弄成了平邮,所以还得自己到邮局去取。
  “我也不去了,想在寝室洗洗衣服。”柳茹也说。
  其他人也不再多劝,个个打扮一番,便拎包而去。
  “若狐,我陪你去取包裹吧。”待众人走后,柳茹对我说。
  “你不是要洗衣服吗?”我问。
  “唉,回来再洗吧!咱们去海边走走。”柳茹提议。其实,这也正是我想做的。谁让我如此迷恋大海呢?
  取完包裹,我俩漫步在海边,听那潮来潮去,徜徉在海风中,甭提多惬意了。
  “牛哥,你家这么有钱,你怎么会想到做乘务员呢?”我问她。其实,我对此一直都挺好奇的,如果我家这么有钱,我就早做生意去了。
  “其实,我父母本来不同意的,他们说如果我想开店或者做别的事,钱他们给,何必跑去受那个罪。可是我不想靠家人的支持,也许某一天我会需要他们的帮助,但现在我不需要。因为我心里有一种渴望,对美丽蓝天的渴望。”
  看来,很多进入这个行业的人都抱着这种美丽的期盼。我也时常在想,空中生活,到底有多美丽,让这么多少女为之着迷。
  “你呢?”柳茹反问道。
  “我?”我笑了笑,“跟你一样吧。”其实,到底是不是这样,我自己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内心也有这种渴望。
  海一如既往地平静,永远让人无法知道,它是醒着,还是在沉睡。
  回到宿舍,疯丫头们已经回来了,唯独少了古曼。
  “小曼呢?”我问。
  “那两口子甜蜜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杨童用羡慕的口吻说道。
  呵呵,我不禁感叹,沉浸在爱河中的女人,总是会迷失自己。
  海风,将太阳慢慢地吹下了山,可是古曼还没回来,直到深夜,也不见踪影。她的手机关机了,韩冰也联系不到。这丫头到底在干什么?会不会出事了?
  “应该不会出事吧?不是还有韩冰在嘛!”傅蕾说道。
  “这丫头,手机也不开,不知道在干什么?”
  “依我看,如果要出事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李亚男自信满满地说,好像对两人的行踪很了解似的。
  “什么可能?”木柠问。
  “这么明显都不明白?”亚男睁大眼睛,仿佛在说,你们这群笨丫头啊!
  “你是说……”桑影似乎明白了。
  我也猜到了,想必其他人也猜到了。
  “不会吧,这么快就……才认识几天呐。”傅蕾很是吃惊地反驳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看看古曼那家伙的痴迷样儿,现在就是把她卖了,她肯定还帮着人家数钱呢!”柳茹肯定道。
  ……
  我感觉,古曼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清早,大伙儿都还没起床,古曼略带着酒气回来了。一见她回来,大伙儿立刻翻身而起,也顾不得裸露的身体了。
  “小曼,昨晚去哪了?打你手机也关机,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桑影嚷嚷道。
  古曼满脸通红,支吾了好半天才说:“手机没电了,让大家担心了。”
  “这么巧,两个人的手机都没电了?”杨童不信。
  “老实招,昨晚干嘛去了?是不是……”傅蕾说。
  “没干嘛,哪有干嘛啊!”古曼轻轻地低下了头,显然在撒谎。
  “没干嘛?让我们检查一下。”柳茹语出惊人,不愧是“爷们儿”,够直接。
  于是,大伙儿立刻围了上去。
  “你们……”古曼赶紧捂住自己的衣服,钻到被窝里。
  “招,快招,不然就扒光你的衣服检查。”
  架不住大伙儿的盘问,加上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幸福甜蜜,古曼终于缴械投降。
  “我,我们昨晚……”古曼难以启口。
  “开房去了?上床了?”柳茹直奔主题。
  在大家审视的目光下,古曼羞涩地点了点头。
  “oh , my god!”大伙儿惊呼起来,“你这速度,比神六还快呐。”
  “就这样,你就这样把自己辛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小白乳猪’给他吃了?”木柠喊道。
  不用说,两人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大伙儿还是挺为古曼高兴的。这个年代,爱情不在于相识时间的长短,只要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此后很多天,姐妹们每晚都把这事儿当话题。说什么养大的女儿留不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等等,把那丫头乐得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次日培训的是机上服务处置技巧。
  我最感兴趣的是,在未经乘务员同意情况下,如何处置乘客对乘务员摄像、拍照的问题。因为这会是日后飞行工作中经常遇见的问题。
  通常的处置办法是:适当采取回避,避免正对镜头;委婉提醒乘客,除对乘务员拍照外,可以自由在机舱内拍照留念;乘务员工作结束后,如有时间,可与其合影。此外,在做好自我防护的同时,应注意讲话方式和态度,做到有礼有节,不得强夺乘客摄像器材进行删除或曝光。
  听完老师的讲解,我第一个反应便是,我们还有维护自身肖像权的权利吗?做这一行可真不容易。
  说来也怪,自从古曼跟韩冰有过关系后,最近却没看见两人再约会。
  “小曼,韩冰怎么没约你出去玩呢?”桑影好奇地问。
  “他说最近很累,不想动,我都约了他好多次了。”古曼一脸沮丧。
  最近大家确实有些疲惫,演练逃生、体能课、英语课……一个接着一个,可是这不能作为推脱的借口啊!
  “这韩冰,不会是得到了我们小曼的身体,就想逃了吧?”李亚男怀疑起来。
  傅蕾迅速地拍了一下李亚男的手臂,示意她别这样说,古曼那丫头已经很难过了。
  晚自习后,正当我要同姐妹们一起回宿舍时,骆伟发来一条短信:能否稍留两分钟,有事相告。
  教室走廊外,只剩下我们两人。
  “什么事?”我问道。
  骆伟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整理了好半天思绪,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说:“这是韩冰让我转交给你的。”
  韩冰?我没去接骆伟手里的纸条,说道:“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跟我说的?”
  骆伟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他被我的举动惊呆了。
  “其实上次请你们去k歌,是韩冰的主意,完全是因为你。”骆伟吞吞吐吐地说道。
  从这话中,我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时,我又听得骆伟说:“其实,韩冰喜欢的是你,他之所以接近古曼,完全是想通过她来接近你。”
  我?天啊,这问题复杂了,那他为何要对古曼……我没有与骆伟再说下去,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叫韩冰来找我”,便离开了。
  回到宿舍,古曼那丫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说,韩冰已经关掉手机两天了。
  第二天晚自习后,韩冰找到了我。
  “我……其实我……”韩冰支支吾吾,不知道想说什么。反而是我怒火中烧。
  “为什么要对古曼那样?”此刻,我只想为古曼讨回一个公道。
  “不是我想的,是……”韩冰捂住脸,似乎很痛苦。
  经过他的讲述,我知道了整件事。原来他那天请吃饭本意是为了看我,结果我没去。失望的他和古曼多喝了几杯酒,在酒精的作祟下,两人乱了性。古曼那丫头是心甘情愿的,她不想保护自己,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我很气愤,这样的男人,如何让人看得起?更何况我压根儿没正眼看过此人。
  我冷冷地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根本不可能看上你!其次,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必须对得起古曼!”
  “可是我根本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韩冰哽咽道。
  “没这个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上你!”我立即回绝道,声音大得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此刻,我心乱如麻。我竭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将问题解决掉。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调。
  沉默了片刻,他说:“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和古曼在一起。”
  听得出来,他很坚决。对于这样的决定,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迈开脚步,往楼下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他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希望你尽快同古曼解决此事,我不希望我的姐妹受到伤害,以后你也别再碰她。”
  我向寝室走去,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低吼。
  回到寝室,看见古曼还在满心期待。因为后天又是周末,她不停地对自己说:韩冰一定会来电话的,韩冰一定会来电话的。这丫头,都这样了,还在处处为对方着想,换了是我,在课堂上都会骂他。看着古曼委靡不振的样子,我心里如刀割一般,可是又不能告诉她事实。
  次日游泳课上,我看到古曼满心期待韩冰能过来同自己说句话,可韩冰却故意避开她,一个人在泳池里,整节课都不上岸。古曼好些天都哭丧着脸。
  到了周末,古曼终于接到了韩冰的短信,她快乐得像只小鹿一样乱撞乱跳。我却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明天的古曼不会悲伤。
  第二天一早,古曼便精心装扮了一番,哼着小曲儿,满脸幸福地出了门。可是连午饭时间都没过,她就回来了。她脸上很平静,目光却呆滞,我心里很清楚,她失恋了。
  “小曼,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木柠问道。
  古曼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李亚男似乎看出了一些苗头,这丫头在这方面肯定有着丰富的经验。
  古曼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躺在床上,一条大腿吊在床外。
  “是不是韩冰对你做什么了?”傅蕾急切地问。也许此刻,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哪个恋爱中的男人,能几个星期对女朋友不理不睬,甚至连一句话、一条短信也没有?
  “小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啊,我们都急死了。”柳茹坐到她床边,说道。
  古曼扭过头来,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接着,便号啕大哭起来。
  “韩冰和我分手了……”
  “他妈的,什么男人,才刚恋爱几个星期就……”柳茹大骂起来。
  “我帮你去找他,上了床就甩人,什么狗屁东西。”李亚男也愤怒起来,说着就欲出门。
  我一把拉住冲动的亚男,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火上浇油。我走到古曼跟前,握住她的手说:“小曼,不管事情结果如何糟糕,我们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韩冰能够如此坚决地向你提出分手,可见他是经过认真考虑才做决定的。既然他已经离去,就算你如何作践自己,如何想去挽留,也是无济于事的。你至少很快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至少可以庆幸他不是在你们结婚前一晚才对你说分手,就当给自己一个深刻的教训。”
  古曼满脸泪水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心里很痛,但目前的情况,还不至于到那种为爱殉情的地步,我相信她一定会挺过去的。
  “小曼,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就当做了一回噩梦。”桑影安慰道。
  “这也太便宜那狗东西了,好好的闺女,上了床就想甩掉。”亚男仍然止不住心中的怒火。
  “亚男姐,我不怪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古曼擦着眼泪说道。都这样了,这丫头却还在维护他。
  不过我的心却稍稍放了下来。原本我最担心的是古曼过不了自己与他发生过关系这关,但从她的话里可以看出,这丫头没有后悔。她真是太单纯、太善良了。
  “我咒他不得好死。”亚男狠狠地骂了一句。
  在姐妹们的安慰下,古曼渐渐地平静下来。也许这是结束这场错爱的最好方式。然而事情却没有像我们所希望的那样结束。
  第二个月的一天,古曼拉住了我,悄悄说道:“若狐,我的好日子都过了三个多星期了,可是还不见来。”
  “会不会是正常的延期呢?”我问。
  古曼摇了摇头,说:“平时都很准时的。”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对劲,我害怕是不是我……”
  我立刻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
  “不会吧,这么不小心?”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就大了。
  “我也不清楚,只是当晚什么措施都没采取。”古曼有些急了。
  “先别担心,说不定不是呢。”我安慰道。
  “你陪我去医院看看吧,我怕。”古曼恳求道。
  我点了点头,但愿事情不会这么坏。可是,有时候老天就爱捉弄人,你越不想发生的事,它偏偏就发生了。
  检查报告出来了,呈阳性。我俩当场便傻眼了。
  “这,这怎么办啊?”古曼哽咽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我赶紧搂住她,安慰道:“你别急,咱们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什么办法来。”其实,这一刻我脑子里也一片茫然。
  也不知道是怎么将古曼扶回了宿舍,大家看了那张醒目的化验单,全都傻了。
  “我去找韩冰,跟他说清楚。”柳茹气愤地说。
  “我跟你一起去。”亚男也附和道。
  “别……”古曼一把拉住了两人。
  “大家先冷静,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其他解决办法。”桑影说道。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孩子都有了。”亚男冷静不下来。
  这时,反而是古曼考虑到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如果被公司发现了,肯定会马上开除我的。” 古曼担心道。
  是啊,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大家交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才接近了自己的理想,难道就此夭折?
  姐妹们都静了下来,个个抱着脑袋冥思苦想,现实就是这么让人头疼。
  “我看这样吧。第一,咱们先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别让公司发现,大家要守口如瓶;第二,去找韩冰谈谈,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第三,孩子必须打掉。”亚男说道。
  “我同意,去找韩冰谈谈。”傅蕾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不行,不能去找韩冰。”桑影反对道。
  “为什么不能去找他?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有责任解决。”亚男情绪激动地说。
  “大家想想看,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此事保密,如果去找韩冰,万一别人知道这事,或者他将这事传了出去,那公司肯定很快就知道了。除非古曼不想干了。”
  桑影说得有道理。
  “那叫韩冰保守秘密啊,反正这事跟他有关,要出事的话,他也逃不了,我就不信他会说出去。” 傅蕾反驳道。
  柳茹摇了摇头,说:“韩冰这人,不能相信。你们想,他如此坚决地甩掉小曼,证明他根本就不在乎小曼的感受。再说,万一他不想干了,将此事说了出去,是会连累到小曼的,这样岂不是将事情越弄越糟?”柳茹的话不无道理。
  “那怎么办呢?”木柠一筹莫展。
  寝室里的气氛又沉重了起来,看得出,每个人都在为此事烦恼。我也在脑子里思索着,因为这样的事,第一次遇到,谁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最妥当。
  良久,我走到古曼面前,拉起她的小手,对她说道:“小曼,这件事还得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愿。如果你想留在公司,那么肯定得打掉孩子;如果你想找韩冰解决此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个祸是他惹出来的。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韩冰能接受这个孩子,能接受你吗?如果他不肯跟你在一起,那么这个孩子还是不能留;如果他答应跟你在一起,这样的男人能否靠得住?是否值得你托付终身?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你怎么抉择。”
  古曼抬起头,看了看我,眼神很茫然。当然,遇上这事,谁能不慌呢?
  “若狐说得对,小曼,还得你自己选择,但不管你走哪条路,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亚男说。
  古曼点了点头,也许此刻她还是茫然的。
  “嗯,让我好好想一想。”
  大家围着古曼坐了下来,默默地陪伴着她,我也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男女之间的事情,也许在感情上没有谁吃亏,谁不吃亏的事,可是在身体上,女人永远是受害者。所以,当女人决定付出自己身体的时候,请好好地想想,自己能否接受将来男人不爱你了的事实。
  次日一早,古曼最先起来。也许不是她醒得早,而是彻夜未眠。
  “我决定了,打掉孩子。”古曼向大家宣布。
  虽然这个决定在大家的意料中,可是姐妹们多少还是有点意外,觉得这个决定做得有点快。
  “真的决定了?” 傅蕾问。
  古曼点了点头,解释道:“韩冰他根本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去作践自己。如果不打掉孩子,我怎么对得起父母,他们辛辛苦苦将我送进公司来,要是看见我这样,他们该多伤心啊!我一直渴望着做空姐,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了,难道就这么放弃吗?我还年轻,如果将孩子留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无法想象。所以,我决定打掉孩子。”
  古曼自己是想明白了。对于她的决定,我们不能加以左右,唯有安慰。确实,一个单身妈妈的路是非常艰辛的,何况古曼还是个没成熟的小姑娘,她能承受得住生活带来的压力吗?更重要的是,韩冰,他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在教室外,姐妹们刚好碰见韩冰。大家冷冷地看着他,他却装作视而不见。柳茹二话不说,突然冲上去,对着韩冰的脸,猛地给了一拳头,打得他差点摔倒。
  “人渣!”柳茹气愤地说。
  大家当场就傻了眼。韩冰没有反抗,只是慢慢退到了一边,进了教室。也许,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古曼。
  英语课上,我心不在焉,几乎是头脑空白地撑了一天。晚自习后,我将韩冰叫住,因为我觉得有件事情必须问清楚。
  “如果你也想来教训我,你还是收口吧;如果要打我,那你就动手吧。” 韩冰直直地看着我,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此刻,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给古曼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我不想打人,他这样的男人我根本看不起,我今晚的目的只有一个。
  “你真的不能接受小曼?”我问他。
  韩冰点了点头,说:“我对她根本没感觉,你叫我怎么接受她?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冷冷地笑了笑,丢下了一句:“你连畜生都不如,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便径直走了。
  周末,姐妹们陪古曼去了医院,那个无辜的小生命,还未曾来到人世间,便重新去轮回了。也许这是他前世的冤孽,只希望他别怪他的妈妈,因为女人在这个时候,其实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古曼此刻的心里一定是很难受,姐妹们的心情也十分沉重,这样的结果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一场错爱,就这样以一个弱小的生命为代价结束了。自此以后,古曼再也没同韩冰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多看一眼。韩冰在她心里,已经死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除了专心上课,别无他念。很快,三个月的培训结束了。最后,我们接受领导的检阅,他们从我们中挑选需要的人。除了傅蕾,我们寝室的其他人被安排到了蓉城基地。傅蕾实在舍不得和我们分离,于是极力请求将自己调配到蓉城。最后经领导同意,傅蕾同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相互调换,我们几个总算又如愿地聚在了一起。其实,此次招聘空乘人员主要是为了蓉城基地,大部分人包括那个被我们唾弃的韩冰,都被分到蓉城,只有少数几个人被分到了深圳等南方城市。
  我的空中生活,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第3章 我的第一次飞行
  飞机急速划过跑道,很快冲上空中。地面上的事物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我的心也跟着这只大铁鸟冲上云霄。
  初见师傅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蓉城基地。基地离双流机场不远,如果有闲情逸致,走着去也是可以的。
  基地先给我们安排了宿舍,宿舍为两室两厅的套房,两人住一间,四人共用一套。我同一个已经飞了两年的女孩住一起。女孩儿不在,执行航班去了,我只知道她叫黎男。
  放下东西,我还得去办入职手续、领制服。办了入职手续后,我还不能立即飞行,得上一个多星期的行政班,了解公司的章程、制度、文化以及如何处理工作业务、政审材料、办理上机证件等。行政班上完,还是不能即刻上岗,公司会给我安排一个带飞师傅,飞满90个小时,经检查通过后,才能放单。要是通不过怎么办?那就再带飞,再检查,直到通过为止。
  终于,我的带飞计划安排出来了。中队经理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自己打电话过去签到。我的带飞师傅叫谷灵,现在正在上海交流飞行。什么是交流飞行?其实不难理解,就是将你派去公司其他基地或其他合作航空公司飞行一段时间,为期一周到半个月不等,也有长达一个月的。
  我查询了我的工作安排,一看,吓得差点晕倒:周一,下午加机组去上海;周二,沪—亚—沪—湘—沪—亚—沪;周三,沪—蓉—沪;周四,沪—郑—陕—郑—沪;周五,休;周六,沪—郑—陕—郑—沪;周日,沪—亚—沪—湘—沪—亚—沪。
  看完后,我心里一阵嘀咕,整周我就完休一天。可是公司规定是这样的:只要有9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那么就得飞;一周只要不连续飞行超过五天,就得听候安排。9个小时如何算?从你前一天落地开始,到第二天准备会前,只要够9个小时,公司就认为是让你休息好了。嘀咕归嘀咕,埋怨归埋怨,可是安排就是这样,你能怎样?再说现在是带飞阶段,所有的新空乘都是如此。也许放单了就会好些,我这么想。
  次日,我带着飞行箱和行李箱,加机组飞到上海虹桥国际机场,又搭乘机组车来到花园酒店。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带飞师傅,一个地地道道的成都女孩儿。美丽、亲切便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她只比我大一岁,却已经飞了八年,目前刚当上乘务长,而我是她的第二个带飞徒弟,第一个徒弟听说已经辞职了。我当时就吃了一惊,八年?那她岂不是十七岁就开始飞行了?后来我逐渐了解到,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公司里大部分人都是十七八岁时就进来了,甚至还有十五六岁时就进来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雇用童工。
  酒店的住宿不用出钱,只需到前台签个单就ok了。放下行李,我便跟着师傅一起出去吃饭。她很照顾我,钱都是她付。吃了饭,看她的样子,似乎还不想回酒店。
  “若狐,咱们去酒吧坐会儿吧!”师傅说。
  “明天不是一早就要飞吗?”我问。
  师傅看了下手机,说:“时间还早呢。”其实,这时已经是北京时间21:00了。
  为了给师傅留个好印象,表明我这个人很好相处,我没有拒绝,便跟随她来到了一间酒吧。一进去,呵,人好多,有好多都是空乘,南航的、海航的、国航的、东航的,还有一些外航的,什么公司的都有,看来这是空乘们常来的地方。
  我和师傅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喝酒吗?”师傅问。
  我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
  师傅招呼了服务员,开了一瓶800元左右的红酒,又为我点了杯新鲜果汁,我俩便一口一口地喝起来。对于我的情况,她也没多问,只是一个劲儿地往舞池里看,也许是刚开始接触,不便问得很详细吧。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师傅问:“哎,去跳舞不?”
  我耸了耸肩,说:“师傅,我不会跳。”
  “不会跳可以学啊。”
  “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苦笑道,跳舞对我这种下盘不太稳的人来说,简直是场灾难。
  “那你在这坐着,我去跳会儿。”说完,她便扭着,进了舞池。看见她头一甩一甩的,腰一扭一扭的,似乎很享受。
  我默默地坐着,喝着果汁,不时看看时间,快十点了,而师傅一曲接着一曲地跳,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男生端着酒杯向我走来,酒吧里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样子。
  “小姐,一个人?”
  我抬头瞟了他一眼,没说话。我最讨厌这种轻浮之人。
  “交个朋友吧,我是南航的空乘。”男生完全不知趣地继续说道。
  我再次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很自信,歪着脑袋笑着。
  “不好意思,我一点儿也不想认识你。”我干净利落地回道。
  男生瞥了我一眼,悻悻离开,嘴里还骂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看你不顺眼。”我心里暗骂。
  又一曲完毕,师傅终于回来了。
  “好累啊。”她喘着粗气喊道,忽然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哦,都十一点了。”听上去,她的语气很平静,完全感觉不到此时已经是该睡觉的时间了。其实,这时已经是北京时间23:20,而我们次日航班的起飞时间是早上7:45。
  “咱们回去吧!”师傅拿了衣服和提包,我们离开了酒吧。
  回到酒店,洗漱之后,已经00:20了,可是看师傅的样子,似乎全无睡意。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根,然后又问我:“你抽不?”
  我摇了摇头,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会抽烟的女孩。
  烟在师傅手中燃烧着,她微微地闭着双眼,似乎此刻无比的惬意。以前常听说抽烟会上瘾,我不明白,可是当我看到师傅抽烟的样子,我明白了。
  “对了,你比我小一岁是吧?”师傅突然问道。很显然,她从公司内网上看过我的资料。
  “嗯,是的。”我点了点头。
  师傅又继续抽烟。
  “师傅,我看了你这周的班,怎么这么恐怖啊?”我问。因为我们新空乘是跟着师傅飞,她飞什么班,我就飞什么班,直到放单为止。
  “公司就是这样,只要你还是个人,就给你排得满满的。我刚放乘务长,所以飞得多。现在公司乘务长空缺,刚放出来的,调度就使劲给你排。”师傅的话里透着些无奈。
  “飞得多,钱也多啊。”我说。因为我们的工资按小时算,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新空乘多少钱一个小时,但是飞得多,小时费肯定就多。
  “呵。”师傅浅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烟灰弹掉,“你现在刚进来,也许感觉到很新鲜,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她又点了一根烟,很快地猛吸了几口,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其实刚才说话间,我已经看过了时间了,当时已经01:25。
  “睡觉了,不然明天就起不来了。”师傅说完便躺了下去。她终于知道该睡觉了。虽然我现在还不明白,师傅对这样的作息时间如何受得了,但我冥冥中感觉到,她有很大的压力。我早已经困得不行,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第一次飞行
  凌晨4:55,我和师傅的闹钟同时响了,起床的时间到了。我们公司的时间安排是这样的:飞机起飞前的1个半小时用来开准备会,然后机组人员上机组车去机场。例如早上7:30起飞的航班,开准备会的时间为6:00,但是我们还得提前1个小时或者更早起床,因为需要用40分钟到1个小时的时间来化妆,去公司开准备会的路上还要花时间。所以,起床时间必须在5:00以前。
  “好困啊,还没睡饱。”我有气无力地喊道,师傅却已经很利索地起床穿衣。
  “快起来,别晚点了。”师傅喊道。
  化妆足足费了我45分钟。先洁面,用爽肤水均匀拍打面部后,涂上眼霜和润肤霜,再抹上一层隔离霜,打粉底,扑散粉。这些做完后,接着画眉毛、涂眼影、描眼线、刷睫毛膏。然后在眉骨突出部位及鼻梁上打高光,以增加立体感。最后,刷上腮红,涂抹唇膏、口红,盘起长发,所有化妆工作就此完毕。然后便整理飞行箱。
  乘务员飞国内航线,飞行箱里必须携带的资料有《广播词》、《航线资料》、《员工守则》、《客舱服务规范》和《客舱乘务员应急设备及紧急撤离》。
  备份物品包括围裙、袜子、备份眼镜(戴镜者)、手表、号码牌、圆珠笔、化妆品、手电筒、便签本和休息卡。
  另外,乘务员飞行时,还必须携带《中国民航空勤登机证》、《客舱乘务员训练合格证》以及《飞行人员体检合格证》。当然,制服、头花、航班鞋肯定得穿戴上。
  一切准备齐全,我们便去公司参加准备会。
  执行此次航班的飞机机型是b737-800,配备4个乘务员,但按照标准,应该是5个。因为我是新空乘,所以只能飞最低号位——四号。我的职责如下:
  与二号乘务员共同完成紧急出口至最后一排乘客的餐饮服务工作;检查紧急出口情况,向乘客介绍紧急出口并确认坐在紧急出口座位的乘客是否符合乘坐规定;负责紧急出口至最后一排紧急设备、客舱设备及清洁卫生的检查;负责r2门滑梯杆正常和紧急情况下的操作;负责后舱安全示范表演;负责紧急出口至最后一排客舱安全检查及清查客舱;负责后洗手间紧急设备管理、清洁卫生及卫生用品摆放,保障各项设备在可用状态;负责机上报纸、杂志管理,协助二号位清点餐食;负责提供意见卡及其他表格;负责实施本区域各类紧急处置程序等等。
  当大家在机上看到在前舱(头等舱)工作的空乘时,她的号位便是三号,后舱(经济舱)的空乘便是二号和四号或五号,但后舱乘客通常只会看到最低号位的身影。
  “若狐,今天你来广播吧。”师傅最后说道,我知道,她是在刻意锻炼我,好让我尽快上手。
  准备会结束后,大家便坐上机组车,向机场出发。
  机组人员上了飞机,便开始整理、配备好一切所需物品,并检查紧急设备是否在待用状态,确认所有物品都在备用状态,检查关闭状态的机门是否夹带物品,客舱设备是否完好,厕所卫生用品是否齐全,客舱卫生,等等,并将结果一一报告乘务长。
  接着便是清点普通餐盒、特殊餐盒数量,检查飞机供品、礼品、冰块、餐具、报纸杂志等是否齐全,厨房设备是否完好。
  然后严格清仓,检查客舱、服务间、厕所、衣帽间以及行李间有无外来物品及人员,检查餐车刹车是否完好以及机上饮用水状况。这一切便是我们一上飞机,需要做的航前检查及准备工作。
  在得到机长的允许后,乘客开始登机。空乘放音乐,调灯光,确认机上无地面工作人员,然后端正站立、面带微笑、目光亲切、鞠躬30度,主动向乘客问候,并协助乘客找到座位、放好行李。期间,乘务员不得出现打哈欠的现象。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天羽航空的8u5888次航班。上机以后,请您对号入座,您的座位号码位于行李架边缘。请将手提物品放在行李架上,请不要将行李放在走廊、通道及紧急出口处。小件物品可以放在前排座椅底下。找到座位的乘客请您尽快入座,将过道让开以方便后面的乘客登机。谢谢!ladies and gentlemen……”
  当协助所有乘客登机入座后,开始清点机上乘客人数,当与仓单人数一致并请示机长后,将舱门关闭。乘务长下达操作滑梯预位口令,所有乘务员回到服务间操作滑梯。我的广播又再次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欢迎您乘坐天羽航空的航班旅行,现在舱门已经关闭,为了避免干扰飞机的通讯和导航系统,请您将手机或电子用品全部关闭。请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打开遮光板。我们提醒各位乘客,为了客舱安全,在飞机上严禁抽香烟、雾化电子烟及其他同类产品,并且严禁触碰或损坏洗手间内的烟雾探测器。谢谢!”
  接着便是安全示范和安全检查,以确保一切正常。在起飞前的最后时刻,我的广播再一次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并请检查手机电源已处于关闭状态。谢谢!”
  此时,所有乘务员也必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将两手放在座位两侧,或两手相握放在腿上,两腿并拢平放。飞机缓缓驶离停机坪,滑上跑道。在起飞过程当中,所有乘务员都要进行默想,默想内容为:防冲撞姿势;飞机没有停稳前的口令;判断情况,等待机长指令;紧急逃生时的开门程序(开门—拉人工充气手柄—封门);撤离时的指挥口令。
  飞机急速划过跑道,很快冲上空中。地面上的事物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我的心也跟着这只大铁鸟冲上云霄。3分钟后,我的广播又再次响起——
  “亲爱的乘客朋友们:你们好,欢迎您乘坐天羽航空的旅行班机。我们的飞机已经离开上海前往三亚,飞行距离为2050千米,预计空中飞行时间2小时55分钟。巡航高度10800米,预计到达三亚的时间是10:40。您现在乘坐的是b737-800飞机,客舱内共有3个洗手间。稍后我们将为您提供饮料和早餐,欢迎选用……”
  当飞机平稳后,我便马上整理好报纸,到后舱中分发给有需要的乘客。发完报纸后,接着便是发水、发餐、再发水。
  机上所配备的餐盒数量基本与乘客数量相等,如因婴儿原因造成餐食不足时,便不需向婴儿提供餐食。如果乘客向乘务员提出要机组餐,因为那是给机组人员享用的,所以原则上不能向乘客提供。就好像此刻,我们刚把餐食发到紧急出口排的乘客,一个微胖的男乘客看见提供的餐食不够吃,便向我要求再来一份机组餐。
  “非常抱歉,我们今天确实没有配备多余的机组餐食,可能无法满足您的需求,请您谅解。”我微笑道。
  “我知道你们有机组餐的,给我来一份。量这么少,怎么够我吃?”胖男人抖动着手里的乘客餐盒,一脸不悦地说道。这人应该经常坐飞机,所以知道我们大概的餐食配备情况。一般情况下,飞机上会多准备1~2份餐食。
  “真是非常抱歉,机组餐食已经用完,无法满足您的需求,请谅解!”我虽然仍旧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有些许不耐烦起来,因为后面的乘客还等着发餐呢。
  胖男人没能如愿,不满地嘀咕着:“人家g航空都有,就你们没有,下次再也不坐你们天羽航空的飞机了。”说完,他扯开盒子,吃了起来。
  二号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发餐,我们便立刻推着餐车前移。我们发餐也需要遵循一定的原则,先身份高后身份低,先女后男,先里后外,依次发放。发餐完毕后,稍过几分钟,便开始回收杂物。回收杂物时,须将垃圾回收于餐车的垃圾袋内,动作要及时迅速,忌急躁,以防止回收物洒泼溅漏。在这个过程中,还要用礼貌用语。
  做完以上这些工作,便可以稍憩几分钟,然后开始巡舱及提供细微服务。比如帮助休息的乘客调暗客舱灯光,帮助阅读的乘客打开阅读灯,保持客舱整洁,收回杂物和水杯,及时打扫卫生间等。如果乘客有任何需要,只需轻轻按响呼唤铃,我们便会上前贴心服务。
  就在我休息时,17排c座的呼唤铃响了。二号看了我一眼,我马上扯了扯衣服,快步走去。要求服务的是一位年约30多岁的男乘客。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我问。
  男乘客从包里掏出相机,说道:“咱们合个影吧,你长得蛮漂亮的。”
  我笑了笑,对于这样的情况,平素我们多有练习。再说,我也根本不愿意。
  “先生,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我微笑道,尽量保持亲切的语气。
  “哎呀,就1分钟,1分钟就好了。”男乘客说着便站起身来。
  “先生,真是抱歉,现在真是我的工作时间。等工作结束后,我们再下机留影,可好?”我仍微笑道。其实,这只是委婉的拒绝,等飞机到达目的地后,一般是不会满足其要求的,除非自己真的愿意。
  男乘客听我如此一说,也不好再勉强,便放下了手中的相机,笑道:“那,你说的,等到了三亚,一定得合个影。”
  我笑了笑,便快步离开。想合影?没门儿!
  接着,又有不少乘客需要饮料、茶水,我一个人来回跑,几乎忙不过来,而那二号却舒服地坐在座位上,边涂着护手霜、擦着口红,边指挥着我。我心里不高兴,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带飞阶段,又忍了下来。
  还是师傅观察细致,她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道:“你刚来,也许还不知道,我们公司虽然不大,却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那就是,乘务长只管指挥三号位的乘务员,后舱由二号和最低号位负责,但二号除了发餐、发水,一般不干活。”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头等舱八个人,基本由三号全权负责;而后舱共有一百几十号人,也是一个人干活,包括收垃圾、打扫卫生、为乘客提供服务等等。我知道,乘务长小时费是最高的,其次是二号,拿得最少的便是我这样的最低号位,可是所有的活却都让这拿钱最少的干,还不得有怨言。
  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说:“慢慢习惯就好了。”说完,就又回到了前舱。
  习惯?是啊,任何事都可以由不习惯到习惯。可是,我就不明白,根据乘务员职责规定,他们所担负的应该比我还多才是。现实却是这些人钱拿得多,活干得少。公司养了一群吃闲饭的,却不闻不问。据我所知,d航空、j航空、n航空、g航空等其他所有航空上到乘务长下至乘务员,每个人都会很积极地相互配合,恐怕只有此家小公司,形成了这道独一无二的风景。
  所以,亲爱的朋友们,当你们坐在经济舱内,不断地提出需要时,请给最低号位的乘务员一些尊敬和鼓励,因为她最累。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二号却悠闲地在那里修着指甲。
  “哎,你怎么不涂抹点手霜呢?看你的手都干了。”二号盯着我的手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没带手霜。”
  “下次记得带。”二号把头凑过来,“飞机上干燥,辐射大,紫外线强,所以要不时地补水,保持湿润。女人就这张脸和手最重要了,一定得保养好。你现在刚上飞机,也许体会不到,等你干久了,问题就出来了”。
  看来她人其实不坏,就是懒。她说的这点,以前培训老师就跟我们讲过。都说在飞机上干久了,会皮干面燥,肤色暗淡无光,头发脱落,更容易患上疾病。不过此时的我,却还未能体会到这些。
  聊了几分钟,飞机开始进入下降状态,这时,我的广播又再次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将在30分钟后到达三亚凤凰机场,机场距离市区135千米。根据现在收到的天气预报,三亚的天气为晴,地面温度为29摄氏度。飞机已经开始下降,请您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打开遮光板,停止使用洗手间。为了飞行安全,请关闭手提电脑等用品。谢谢!”
  接着,我们进行安全检查,并将乘客交由我们保管的衣物等用品准确无误归还乘客,然后检查客舱。当飞机放下起落架后,广播再次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马上就要着陆了,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在舱门开启之前,请不要打开手机电源。谢谢!”
  就在飞机急速下降的时候,客舱里突然有个身影站了起来,往后张望,这人正是想要同我合影的那位男乘客。二号立刻示意我,让我去劝告乘客归位,系好安全带。
  “先生,现在飞机正在下降,您必须坐下来,系好安全带。”
  男乘客对我笑了笑,说道:“是你说的,到了机场便同我合影。我怕一会儿找不到人,所以想现在合个影。”
  “先生,您先坐下,系好安全带,飞机下降过程中随时都会遇到上升气流。为了确保您的安全,请您坐下,系好安全带。”我再次客气地向他重申。
  男乘客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就是不肯坐下。就在这时,飞机果然遇到气流,开始颠簸起来。我立刻抓住座椅上方,保持稳定,而那位男乘客也被摇晃得差点将手中的相机丢出去。
  “先生,您快坐下。”我又说。
  男乘客这才赶紧坐好,系好安全带。正当我转身回工作间时,他又对我喊道:“喂,小姐,别忘了下机时跟我合影。”
  所有人都盯着我看,尴尬得我赶紧冲回了后工作间。
  终于,飞机缓缓落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来到三亚,飞机已经着陆,请确保您的手机电源处于关闭状态。在客舱灯光调亮之前,请不要站立或打开行李架。下机时请带好全部手提物品,您托运的行李物品下机后到候机室出口领取。在本次旅程中,您选择与天羽航空共同度过这段空中旅行时光,对此,我们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希望您在三亚拥有一个轻松愉快的旅程,愿天羽航空与您结成永远的朋友。各位乘客,下次旅行再会。谢谢!”
  当飞机滑停在停机坪后,所有乘客争先恐后地提包下机。我站在后工作间里,远远望见刚才那位男乘客在向后张望,直到所有人下得快差不多了,那人还在四下张望。
  “先生,请您拿好行李,赶快下机,不然摆渡车就开走了。”通过同事的口型,我见同事说道。
  “我……我……”男乘客见看不到我,才悻悻离开。
  “这人……唉!”三号走过来,对我笑道。
  我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这种事以后会经常遇到,习惯就好了。”
  呵呵,怎么跟我师傅说话一个口气呢!
  接着,我们需要尽快完成清舱工作,迎接下一班登机的乘客。过站时间通常为40分钟(包括乘客登机时间),在这40分钟里,我们要关闭乘客阅读灯,检查客舱洗手间清洁卫生状况,及时补充乘客座椅后背的《安全须知卡》、杂志,在客舱里喷洒适量空气清新剂,马桶内放置卫生剂等工作,并对客舱中剩余的毛毯、杂志等进行回收;然后等待登机乘客。
  这便是我第一次完整的空中飞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感到新奇的同时,更多的是疲累。
  被乘客偷拍
  有了第一段的飞行经历,第二段飞起来便熟练了很多。很多事不用二号提醒,我便会自己去做,还省得看她脸色行事。她依旧是悠闲舒服地坐在那里,不像是工作,倒像是来享受的。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段飞行带给我的是一段毕生难忘的回忆,让我真正体会到,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变态和邪恶无处不在。
  我端着托盘,慢慢地在客舱中走动,为需要饮水的乘客添加饮料。
  “小姐,给我来一杯。”一个中年男乘客在前排探出了头,向我招呼道。乍一看,此人颇有些像ctv的一位名主持人,脸长长的,留着短发。
  我慢慢走了过去,看见他正在玩手机。
  “小姐,你见过吗?我这可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男乘客举起他的手机,向我炫耀道。
  我轻轻地笑了笑,但心里却在鄙视他:苹果手机很了不起吗?不过我不能这么说出来。
  “先生,您的手机很漂亮,不过我只知道草莓手机,没听过苹果。”我一边微笑着对他说,一边慢慢地为他倒着饮料。
  男乘客听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先生,机上是不能开手机的,请您确保手机处于关闭状态。”我又微笑着提醒他。
  “我知道。”男乘客不以为然地回道。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从手中掉到了地板上,而且就落在我的脚边。我本想放下托盘为他拾起,可就在这瞬间,他猛地弯下腰,伸手去捡手机。此时,令我十分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他拿着手机快速地对着我的裙底“咔嚓”按了几下,然后装着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来向我要饮料。我心里顿时升起了怒火,脸也立刻红了起来。
  “先生,请您对人尊重一点,请将手机中刚才所照的照片删除!”我尽量保持情绪平稳地对他说道。
  “什么照片?”他一副莫名其妙、毫不知情的模样,可是目光却分明在躲闪。
  “先生,还需要我讲明白吗?”我提高了声音,尽管我知道这样的分贝可能使我受到乘务长的责骂,可是人格的尊严要远远高于一切,我们也需要别人的尊重。
  “你讲,那你讲啊,我做了什么?”男乘客也站起来,跟我吼道。此时,所有的乘客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我们身上。
  呵,这年头,贼还喊捉贼。就在这时,听到吵闹声的乘务长,也就是我师傅赶了过来。
  “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请问出了什么事?”师傅客气地问道。
  “你看你们服务员,是什么态度,对我大吼大叫的,我一定要投诉你们。”男乘客反倒先告起恶状来。
  面对这样的无赖,我几乎快要哭出来,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先生,不好意思,请允许我先将此事弄明白。”师傅客气地对他说完,便拉着我到了一旁。
  “发生什么事了?”师傅问,表情有点严肃。
  我的泪水瞬间便滚了出来,我哽咽道:“他偷拍我,偷拍我的裙底。”
  “你能确认吗?”师傅问。
  我眼里闪动着泪花儿,使劲点了点头:“嗯,我亲眼所见。”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肯定要追究乘客的责任,我们是乘务员,可不是任人凌辱的弱女子。”
  师傅拉着我,走了过去。
  “先生,不好意思,麻烦能将您的手机让我们检查一下吗?”师傅仍然很客气地说。
  “凭什么要给你检查!”男乘客吼了起来。
  “先生,飞机上是不能开手机的,你已经触犯了航空安全条例;更何况你用手机偷拍乘务员,严重侵犯了他人的人格尊严。”师傅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手机没插卡,我也没偷拍谁,我为什么要给你检查,谁看见了?谁看见了?”男乘客指着四周的乘客问道,一副十足的无赖相。
  就在这时,机上安全员也来了。师傅向他讲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安全员便走到他跟前。
  就在我想弯下腰为他拾起手机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先生,我是本次航班的安全员。如果您没有偷拍的话,请您配合将手机交由我们检查。如查明您没有偷拍,那我们会郑重向您道歉。”
  “我没偷拍,也不会给你们检查,你们凭什么检查我的私人物品?”男乘客一脸心虚地说道,声音大得震动了整个客舱。
  “先生,如果您不配合,我们完全可以质疑您的所作所为。您已经影响了航空安全,等飞机到达机场,我们会通知机场公安人员前来。”安全员十分严肃地说。
  “要是你没做,你就给他们检查呗,检查一下又没什么。”一旁的乘客也开始劝解起来。
  看到安全员说得如此严重,加上周围乘客的异样目光,男乘客无可奈何,终于极不情愿地拿出了手机。
  “要看可以,但是她们俩不能看。”男乘客对安全员嘟囔道。
  “为什么?你偷拍了我,我为何不能看?”我怒了,本想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可是怎么也压不住。
  “反正你们俩就是不能看。”男乘客坚决地说。
  我正要开口,却被安全员拉住了。他对我眨了眨眼,示意让他来处理。随后,安全员拿着手机进了工作间,检查手机里的照片。没过一会儿,他就出来了,将手机还给了男乘客。
  “希望你以后尊重我们的工作人员。”安全员对他说。结果显而易见,男乘客无地自容地在周围乘客异样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我心里的气终于消了一些。回到工作间,我擦了擦泪痕,师傅过来安慰道:“没事了,你先休息下。”接着又问安全员:“照片删除干净了?”
  安全员点了点头,悄声说:“他总共拍了三张,不过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已经全部删除了。他之所以坚持不让你们看,是因为他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照片。”
  靠,这个变态!我心里暗骂。就这样,在胆战心惊和满肚子火气中,我艰难地结束了这段行程。这一经历让我对今后的飞行生活,多了几分畏惧。
  来来回回,六段的行程结束了,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我第一次感觉到,地面上的空气是如此清新,双脚站在厚实的泥土上是如此踏实。飞机上那种漂浮不定的感觉消失了,身体和思绪被释放开来。我这才发现,大地才是我们的立足之根。
  半夜里的猩红
  回到酒店,窗外已是暮色深沉,我咚地倒在床上,累得完全不想动了,而师傅却依然神采奕奕地抽着烟。
  “哎,咱们去酒吧坐会儿吧。”师傅边吞云吐雾,边对我道。
  “师傅,我好累啊,想睡觉。”我哭丧着脸。
  “就是因为累才要去放松放松,快起来,咱们走吧。”师傅掐灭了烟头,看了看时间。
  “我不去了,师傅,你自己去吧。”我有气无力地回道。
  “看把你累的,你就这点精神头啊,真不去?”师傅又问。
  我使劲挥了挥手。
  “不去算了,我找她们去。”说完,师傅拎着包,砰地关上门,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感觉身体很累、很乏力,可是脑子却异常活跃,难道这便是别人说的航后兴奋症?我蛮佩服师傅的,累了一天,明天九点钟还有飞行任务,她却还有精神去折腾。
  我饭也没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将我惊醒。我睁开疲惫的双眼,看见一个身影正轻轻地走进来,是师傅。
  “师傅,你回来啦。”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师傅见我醒了,便打开了房里的灯。
  “吵醒你了。”
  “没事,刚好睡了一觉。”说完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我的妈呀,凌晨一点了。
  师傅脱了衣服,赶紧去冲热水澡,满屋子立刻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味,还夹杂着沐浴露的芳香,令人沉醉。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消失,师傅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她的模样宛如贵妃出浴般的美丽,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迷醉。
  师傅走到床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很快,屋子里便青烟缭绕。
  “你吃过晚饭了吗?”师傅猛吸了一口,吐着烟圈对我说道。
  “没呢,不太饿。”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其实不是不饿,而是饿过了头,没感觉了,加上身体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
  师傅又使劲地连吸了几口,喷吐着烟雾,屋子里快成了蓬莱仙境,云蒸雾绕般的。
  “你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师傅掐灭了剩下的烟头,又拿起了烟盒。
  “对了,师傅,明天机上有一要客。”我提醒道,师傅才回来,应该还没来得及查看乘客情况表。
  “几类?”师傅轻声问。
  “二类vip。”
  师傅点了点头,又抽了口烟。
  我实在太困了,便同师傅道了声晚安,蒙头睡去,因为我受不了那股呛人的烟味。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没有任何声音干扰的情况下,我再次醒来。我第一次体会到生物钟被搅乱带来的失眠之苦。
  我转头看了看右边,师傅还靠在床头,烟头上的那抹猩红在黑夜中闪烁。借着那微弱的红光,我看见师傅半闭着眼睛,一口接着一口,机械地吸着、吐着。
  我翻了个身,轻轻喊道:“师傅,你还不睡?”
  师傅见我醒来,丢掉了手里的烟头。
  “睡不着,就想抽抽烟。”师傅仍半闭着眼睛,回道。
  “累了一天你就不困?”我问。
  “困,困也睡不着。”说话间,师傅又点燃了一根烟,吧嗒吧嗒吸起来。
  “一直都这样吗?”我不解地问。
  “以前不是,我也不记得有多久没睡过好觉了,那种睡好觉的感觉都快忘记了。”正当我在想师傅是不是有失眠症时,师傅又开口说:“也许再过个一年半载,你也会像我一样。”
  我不解,都说只要累了、困了就能睡着,就像我一样,一天下来累个半死,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可师傅折腾了整整一天,为何会睡不着觉呢?
  师傅抽完手里的烟,看了看时间,轻轻地自言自语道:“都四点了。”说完便躺了下来。今天的航班起飞时间是9:15,准备会时间为7:45,也就是说,师傅又只能睡2个小时多一点。这时的我,实在无法想象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只能在心里暗想:她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重要乘客
  又睡了2个小时,在闹钟的音乐声中,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洗脸、化妆、整理飞行箱、穿制服,这一切做完后,便去开准备会。
  “今天的要客由你来负责吧!”末了,师傅对我说道。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般要客应由乘务长或头等舱乘务员亲自服务,而我只是一个带飞的新空乘。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大家都不想伺候要客,并非要客本身难伺候,关键是他们身后那群唧唧歪歪的人。
  “有什么问题吗?”见我一副吃惊的样子,师傅问道。
  我赶忙摇了摇头,不想和她争辩。我知道师傅也是在刻意训练我,尽管要冒一定的风险。
  “知道服务要客的程序吗?”师傅又问。
  我点了点头。
  要客按重要性一般分为三类:一类为vvip,是指国家级重要客人;二类为vip,是指省部级重要客人;三类为cip,指公司级重要客人。而此次乘坐我们航班的便是二类vip,某在职少将。按照要求,我们需拟二级重要乘客保障及服务方案。
  首先,要查询要客名单,了解要客的身份、级别、地位、姓名、生活习惯、饮食特点和特殊爱好。
  其次,担任要客服务工作的乘务员必须端庄稳重、服务热情、责任心强、思维敏捷且业务技能良好。如有可能,应指派与要客同乡的乘务员为其服务。
  此外,还须获得要客座位分布图,保持该区域整洁,座椅干净,座椅口袋内无杂物以及袋内安全须知、杂志、清洁袋齐全完好,并按次序正面朝外横向摆放整齐。座椅靠背收直,脚蹬、搁脚板收起。小桌板干净无污迹,安全带整洁完好。为其提供的毛毯也要干净、无异味,地毯也须平整、无污迹、无破损。洗手间更是要清洁、无异味,还须配备擦手纸和护手霜。
  称呼要客必须要带尊称和姓氏,要仪态端庄、面带微笑、热情礼貌地主动向其问候、致意。在其登机时,主动将其引导至座位,快速接过其手中的行李物品并安放稳妥。如果要客附近尚有空位,可安排其随行人员就座;如果要客要求不要安排人坐在附近,其随行人员不得与其同坐一排。
  经过商量,乘务组决定让要客提前登机,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为其提供服务。
  “记住,要客随行人员同要客待遇相同,谨慎一些。”师傅向我叮嘱道。
  我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只有要客才能享受要客服务保障吗?为什么随从也需如此呢?
  “咱们公司以前出过这事儿,随行人员与要客待遇不一样,后来被他们以要客名义投诉了,结果那次航班上所有乘务员被降级处理。此后,公司便统一规定:随行与要客同待遇。”三号解释道。
  原来如此,人的虚荣心还真是强,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就是这个道理。大家准备好后,便来到了登机门。
  要客一行总共五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今天的重头人物,某少将c先生。此人微胖,中等身材,神情中带着些许霸气,除此以外,相貌毫无出众之处。其随从也都是男的,所有人都着便装。
  我面带微笑且恭敬地向他们致以问候,并带领他们来到后舱的x排入座。因为他们的机票都不是头等舱的,公司规定,若非头等舱或者商务舱,后舱内有专门指定的位置供要客就座。在要客的要求下,我安排了其中一名随从与他并排就座。其实,此刻我心里是十分紧张的,并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而是怕自己的服务有不周之处,让客人不悦。
  在安排好座位后,我赶紧将其行李接过、放好,并亲手为此行五人脱了鞋,送上毛拖。还没等我按着程序忙完,对方便开口了。
  “服务员,先去拿条湿毛巾来。”随从冷冷地对我说道。
  我赶紧鞠了个躬,跑到工作间取来温润的湿毛巾放在洁净的托盘中,并双手托上。c先生随手抓起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又擦了擦手,啪地将毛巾丢在托盘里。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半弓着身子,双手托着托盘。
  “今天还挺热的。”我刚转身,便听到他对一旁的随从说道,接着又听到随从恭维的笑声。
  呵,十二月的上海,虽谈不上寒风刺骨,可也是风透衣衫、寒气逼人。尽管机内开启了空调,却也谈不上热。收好毛巾,我赶紧回到了x排前,他们又将外衣递给我,我急忙将其放在挂衣间。待他们坐了下来,其他的乘客也开始登机了。
  “哎,我看头等舱还有一个空座,要不给他免费升舱吧?”师傅与大家商议道。
  “好啊,好啊。”我赶忙附和,心里甭提多高兴。为什么呢?因为此人一旦升舱,那么服务的担子便落在了三号乘务员身上,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师傅见我喜形于色,故意瞪了我一眼。其实,师傅对此班航行也很紧张,升舱不仅是出于对要客的关怀——毕竟经济舱的座位不如头等舱舒适,也是为了让对方对我们天羽航空留下美好的印象。
  “那随行人员怎么办?”三号问。
  师傅想了想:“先问问吧,以要客为重。”其实师傅这样做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如果要客发现头等舱有空座,而自己又没能享受到免费升舱待遇的话,势必心里不平衡。这些人就是如此,买票的时候不买头等舱或公务舱,就想着让航空公司为其免费升舱。
  大家默默点头同意,于是师傅便让我去问问要客的意见。
  “c先生,您好!”我面带微笑,半蹲着身子对他说道,c先生客气地点头回应。
  “您看,这经济舱的座位可能不太舒服,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可以为您免费升到头等舱,那样旅途也会轻松一些,您看如何?”我微笑着说。
  还没等c先生回话,他身边的随从反倒抢先粗声粗气地问道:“这头等舱还有几个空座?是免费的?”
  “是的,先生,是免费的,目前头等舱还有一个空座。”我微笑着说。
  “就一个空座?”随从问道,听到这话,其他随从也看了过来。
  “是的,先生,只有一个空座。”我尽量保持微笑,但感觉面部都抽筋了,很僵硬。
  这时,c先生摆了摆手,说:“不用啦,这里也挺不错的,坐这里就好了。”他的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
  随从似乎有意让他升舱,便将嘴附到c先生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可是c先生却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我就坐这里,这里很好。”c先生斩钉截铁地说。
  随后,在随从的示意中,我立刻退下。
  “怎样?”大家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他说就坐那里。”
  “呵,免费升头等还不要?”二号有些诧异。其实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从刚才的对话里,我倒感觉c先生挺平易近人的,虽然这担子又落到了我肩上,不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重。
  “那算了吧,大家各自归位工作。”说完,师傅便走回了前舱。
  临到发餐,c先生的餐盒自然是额外准备,他十分喜爱的回锅肉、辣白菜、干煸四季豆和番茄鸡蛋是事先准备好的。当然,他的随从也是同等待遇。看到钟爱的餐食,c先生很开心地竖起了大拇指,可是随从却嚷嚷起来。
  “你们的餐食味道怎么不新鲜啊?”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没办法,这些餐盒是事先预备的,机舱内不像真正的厨房,可以火上加热,只能在烤箱里加温,所以味道难免会有些差些。
  “先生,真是抱歉,由于厨房设备限制,这些餐食都是预先准备好的。”我露出固定式的微笑回道,心里却对此人颇有意见起来。我们的飞机只能如此,如果嫌不好,那你大可去坐你认为好的飞机。
  “你们机上设施也太不完善、太落后了。”随从冷冰冰地说。
  这时,c先生看了他一眼,或许是感觉他太过苛责了,便指了指餐盒,示意他快吃,然后又对我笑道:“味道很不错。”
  我保持着微笑,慢慢退下。
  “哎,乘务员,怎么他们的餐盒有这么多菜,我们却只有这么一点?”我刚抬脚要走,后排一位先生举着餐盒大喊道,一脸不悦。
  还没等我说话,坐在c先生旁边的随从便给了此人一个严厉的眼神,他身旁的妇女赶紧将他拉回了座位并嘀咕了几句,好像感觉到了这不是一般乘客。
  “这是什么人啊?”又有一位不明真相的乘客疑惑地问道。
  “很了不起啊。”那位先生又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便愤愤地打开餐盒,吃起来。
  看到那人安静下来,c先生身边的随从才又扭过头,继续吃饭。而那c先生,早已旁若无人地大口吃起来,或许这种状况,他早已见怪不怪。
  我暗自稳了稳自己狂跳的心,还好c先生满意餐食,还好刚才没有发生意外。不过,从上海到成都这2小时50分钟的航程,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难熬的、漫长的过程,因为时刻都要担心自己的服务是否到位,一旦出了差错,不仅自己有麻烦,也会连累到师傅。
  在战战兢兢地收拾完垃圾后,我终于得到了片刻的休息。二号仍然在悠闲地修饰着自己的手指甲,那指甲几乎很完美了,莫非她还要追求极致?
  “叮咚”x排的呼唤铃响了,二号抬头示意我,我便整了整衣领,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等我开口问需要什么帮助时,随从便冷冷地说道:“去,再拿几张湿纸巾和一个靠枕来。”那语气完全就是在使唤人。
  我笑了笑,赶紧回身,恭敬地将东西送了过去。然后又巡查了卫生间的卫生状况。刚坐下,x排的呼唤铃又响了。没等二号抬头,我便冲了过去。
  “给这位先生泡杯茶,要新鲜的。”随从吩咐道,他所谓的新鲜,我自然明白何意,而c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抬过头,只是一味地扎在报纸中。
  我恭敬地笑着点了点头,便急忙回身,刚走到挨着紧急出口的一排,一位男乘客叫住了我。
  “小姐,麻烦你给我拿条毛毯来好吗?”男乘客很客气,我看了看他身旁的小孩,应该是他的女儿,很乖巧、很安静地睡着了。男乘客说完又抚了抚他女儿的头发,看得出他非常关心和疼爱女儿。这不禁让我想到我父母,我幼时他们也是那么的疼我、爱我。因为距离比较近,而且拿一条毛毯也不费事,我便先满足了这位乘客的需求,再回到厨房沏茶。
  要客的爱好我们已经事先打听好,他极其钟爱“论道竹叶青”,虽然此茶极为昂贵,但公司还是配备了一小盒。据说此茶产于峨眉之巅,每年只出500千克,市价每斤6000欧元。当然,我并不知道现在手中所泡是否为极品,对于茶叶,我能喝,却不会品。
  我抓了几根,放在水中,瞬间,褐色的茶叶便吐出了翠绿,散发出阵阵幽香,弥漫在整个空气中。香,太香了。
  这时,师傅走了过来,看见我只泡了一杯茶,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他们怎么说的?”师傅问。
  “那位随从让我为c先生泡杯茶。”
  师傅摇了摇头,说道:“你要学会听出他说话的含义,虽然随从只说给c先生泡杯茶,但隐含之意是他们几位随从也需要茶。每人泡一杯,别让人给投诉了。”
  我点了点头,师傅真是睿智,经验老到。
  我将茶杯放在托盘中,稳稳地端了过去。本以为如此,他们应该满意了,却没想到,那位随从的脸上竟然带着几分不悦的神色。
  “怎么这么慢?”从他的语气中,我隐约听出了他是在责怪我刚才先为那位带孩子的乘客提供服务。
  “真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满脸歉意地笑着,双手奉上茶。
  这时,c先生抬起头来,很平静地看了随从一眼,似乎在警示他别这么严肃,然后伸手端起了茶杯,放到鼻息处轻轻闻了闻。
  “嗯,好茶,就是这个味儿。”c先生又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呵呵,能不是好茶么?这香气熏得满舱的乘客都馋了。
  “哎,小姐,也给我来一杯茶。”待我转身,好几个乘客提出要求。
  “好的,您稍等。”我笑了笑,又回到厨房。
  当我将茶杯递到这些乘客手中时,他们都疑惑地对着茶杯看了好久,似乎在抗议——这不像是刚才闻到的那种。我飞快地躲回工作间,心想这当中的待遇当然大不一样。
  “叮咚。”x排座又响起了呼唤铃,又是那位随从。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你们厕所在哪?”他东张西望地问。
  “先生,卫生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我将他带到后舱卫生间,因为前舱正有人使用。那位随从板着一张马脸,冲了进去,可很快又退了出来。
  “喂,你们厕所怎么这么脏?赶快给我打扫一下。”只见他捂住鼻子,愤愤地说道。
  脏?不会吧,我刚刚才清洁了一遍。此时,刚好有位男乘客经过,他瞟了那随从一眼,走进了另一间厕所。为了不被投诉,也懒得和此人纠缠,我便进了卫生间再次打扫了一遍,其实就按了下吸气按钮而已。因为飞机不同于地面交通工具,它的厕所是吸气式而非冲水式。
  那位随从这才又进去看了看,砰地将门关起,看来应该是满意了。
  “哎,这什么人啊,这么嚣张?”从另一卫生间出来的男乘客瞥了一眼那紧闭的门,轻声问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耸了耸肩。
  好一会儿,那人才走了出来。
  “你们的卫生条件也太差了!”他很不客气地用手指着我说道。
  我笑了笑,能说什么呢?这就像遇到挑剔的婆婆,不管媳妇做得多好,在她眼里,就是不够好,就是不顺眼。
  “真是抱歉。”我鞠了个躬,违心地说。
  他抹了把鼻子,趾高气扬地走了回去。
  “看开点吧,这种人你以后会时常遇到。”正当我愤愤不平时,二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顾客是上帝,我能怎样呢?
  再次巡舱时,我刚走到x排,便发现那位随从摸出了手机,正要拨打。要知道,由于国内目前还不具备机内拨打手机的条件,飞机上是不允许开启和拨打手机的,以免干扰了飞机的导航系统。
  “先生,机上不能拨打手机。”我赶忙在他按键之前制止道。
  “不能拨打?我坐国外的飞机都能,为什么你们飞机上不行?”随从粗声粗气地喊道,声音大得吓人。尽管我再三解释,可这人就是要拨打手机。
  这时,师傅来了。
  “不好意思,先生,目前国内航班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如果您拨打手机,将会影响飞机的导航系统;如果导航系统受到干扰,势必影响飞机的飞行状态。”师傅解释道。
  在众多乘客异样的目光和c先生严厉的目光中,随从极不情愿地将手机关掉,揣回了兜里。
  “你们飞机设施也太差劲了。”随从又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自然,我们的飞机如何比得了国外那些大型飞机呢?可为何你又要选择我们的飞机来乘坐呢?
  这次的飞行对我来说,注定是艰难的。x排不停地响铃,要这要那。2个多小时内,我马不停蹄地忙这忙那,几乎全是在为他们服务,别的乘客都闹起了意见,我的眼里也好几次噙满了泪水。终于,熬到了飞机降落。
  “你们的设施太差,服务质量也不好,这小姑娘不够主动。”临走时,随从指着我对师傅说道。我的眼泪再次涌出,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会被投诉、处分并连累其他机组成员。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只能很无奈地接受。可他刚一说完,我便听到了c先生一阵有意的咳嗽声。
  “你别那么挑剔!”c先生说话的语气颇有些重,像是在低声呵斥。随从立刻低下了头,退让到一旁。这时,c先生又笑着对我们说:“很高兴能坐上你们这次航班,这小姑娘服务得很好、很周到,回头我亲自给你们公司打个表扬电话。”说完,在我们的恭送中,一行人便下了机。
  因为他的这句话,我终于笑了,我的辛勤劳动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师傅和三号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小姐,那人是谁啊?这么张狂,完全是故意刁难嘛!”一下机,乘客们都好奇地问道。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也许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遇到。这段艰难的行程,泪水伴随着快乐,给了我一种全新的飞行体验。
第4章 走进光彩的牢笼
  我这才感到,任凭你多努力,上面那些人根本不关心。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公司层层设关,层层压榨,只需一句话,你的努力便付诸东流。尽管此时我还不能完全明白琳姐的意思。
  初识同屋
  随同师傅在上海交流飞行了一个星期,累得差点趴下,终于又回到了蓉城。都说蓉城是一座让人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这里悠闲、舒适、安逸,其最令人向往的,还是那满街的各色小吃,香味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我拎着行李箱,打开房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同屋——黎男。记得刚随同物业管理员来房间登记时,就听说此人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交谈,所以在一年多时间内,她都是独居。之前也有人进来住过,可是往往住不到一个月,便要求换房。管理员也说这人很难相处。其实我倒不这么认为,世界上没有不好相处的人,只是看性格是否合得来。如果性格合不来,那就会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黎男正在收拾东西,想必是刚飞回来,身上的制服还未退下。她的个子和我一样高,尽管她看上去是一个十足的冷美人,让人望而却步,可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素雅之气。
  “姐,你回来啦。”我先开口问候道。对于这个称呼,其实我多少有些不习惯,在公司里,碰见一个女的就叫姐,碰见一个男的就叫哥,很是别扭。那有没有叫别人妹妹的时候呢?对于别人或许有,而我却没有,因为公司里面不是以实际年龄而是以飞行年龄论大小。由于我是新人,飞行年龄自然为零,所以,谁都比我大。
  黎男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冷淡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继续整理东西。她看上去似乎真是不大好相处。
  我将行李放下,整理了一下床铺,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袋水果,这是师傅买给我的。我看了看她,也不是想刻意去亲近此人,只是觉得,今后我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有必要将两人关系处理好。
  “姐,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水果,你尝尝。”我将水果袋放在她床边的柜台上。
  她停下了手里的活,似乎有点吃惊,虽然只是很轻微地扬了扬嘴角,可还是被我看到了。
  黎男没有拒绝我的好意,淡淡地道了声谢,一时间大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便只轻轻地回了句“不客气”。
  “那个柜子我已经清理出来了,以后你就用它吧。”黎男指了指我床边的柜子,柜子里空空的,很干净,也许以前屋里的两个柜子都是她在用。
  “好的,谢谢姐!”我笑道,希望能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
  黎男点了点头,从一旁拿了条干净的浴巾,走进了浴室。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我耸了耸肩,或许她是比我想象的要难相处。
  傍晚的蓉城,暮色渐起。伴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我打扫起了屋子。虽然屋子不算太乱,可是我喜欢整洁干净,这样能让人的视觉不那么容易疲劳。
  不一会儿,黎男围着浴巾走了出来。那凝脂般的肌肤,透着丝丝凉意,使她如同从寒冰雪山中走来的神女,惊为天人。
  看见我在打扫卫生,她轻轻地笑了笑。
  黎男边擦着头发,边打开了电视,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让电视里的声音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
  黎男擦干了身子和头发,换了身休闲的衣服便出去了。她一走,我便顿感轻松了很多。我不禁苦笑,也许管理员大妈是对的,她的确不大好相处。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内向、不喜言谈。而我也不是外向之人,两个闷葫芦凑在一起,自然便闷得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我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这才注意到电视里正放着《金枝欲孽》。难道黎男喜欢看充满钩心斗角、明争暗斗情节的电视剧?这个想法不禁让我不寒而栗。我是个实在人,什么都看得很淡,不喜欢与他人争斗,更没有心计。如果她是这种人,那我往后岂不如同生活在深宫后院?想着想着,我心里暗暗害怕起来,又想到管理员大妈的话——“没一个人同她相处超过一个月”,莫非那些人都是同她斗法失败,才灰溜溜地走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喊道,完了。可是,转念又想,看她的样子,虽然挺“冷”,但也不像是一个喜欢钩心斗角的人啊。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黎男回来了。一进门,她便脱了外套,然后躺到床上,默默地看着电视,看到精彩处,还不自觉地发笑,嘴里不时还冒出一句骂人的话。我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她正看得起劲。而我的状态却是,她越兴奋,我越战栗。
  我耐不住好奇心,打算不动声色地试探她一下。
  “姐,你喜欢看《金枝欲孽》?”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挺好看的。”她只顾看着电视,头也没回地回道。
  “这种钩心斗角的片子,好看吗?”我又轻声问,不敢太大声,怕语气太严肃。
  “好看啊,我最喜欢看这种电视了。”她还是没转移视线。
  我不再发问,怕问深了,吃亏的还是自己。我随手拿起一本书,躺在床上看起来。其实看书是假,不时地看看她才是真,我心里担心呐,怕遇人不淑。而她,像是钻进了某个角色,看得很投入,直到《金枝欲孽》播完,她才关掉电视,看起书来。
  “姐,你明天飞吗?”为了不在同一屋檐下相对无言,我问道。
  “不飞,休息。”她淡淡地回道,说话不多带一个字。
  我明天也休息。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老是这样一问一答,说不定会让她烦。我不再说话,随手翻了几页书,便有点困了。
  也不知迷糊了多久,忽然,听到黎男轻轻的说话声。她在打电话,从只言片语中可以听出,电话那头一定是她的男朋友。我不是刻意想去听她说话,而是那些话自己飘进我耳朵来的。接完电话,她看了我一眼。
  “对了,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黎男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我。
  “燕子坞听过吗?我就是那里人。”
  “是天龙八部里写的那个燕子坞?”她似乎有点吃惊,好像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个地名。
  “算是吧。”我说。
  黎男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那本叫做《天使的眼泪》的书上。
  “姐,你呢,你家在哪里?”趁着她打开了话匣子,我也主动起来。
  “福建的,武夷山附近。”
  “武夷山很漂亮,我一直想去来着。”我惊呼道。
  她轻轻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我的语气夸张了点。随后她补充道:“有机会去我家玩吧,我带你去。”
  我很开心地笑了,倒不是因为她要带我去武夷山玩,而是与她相处起来,并没有我之前所想象的那样困难,但是,我心里还是拘谨得很,怕她像《金枝欲孽》中某一个角色,而且我小时候还常听老人们说“自古武夷多妖怪”,那这武夷山的女人,莫不是都有妖性?《金枝欲孽》加妖怪,呵呵,我这脑子,是不是被驴踢坏了?我一个人抿着嘴,傻笑了一番。
  又是一阵沉默,黎男放下了手中的书,关了台灯。
  “你明天飞?”她问。
  “我明天也休息。”我笑道。
  “哦,那挺好,刚进来的人飞得不是很多。”
  是吗?我的疑问在脑子里盘旋着,刚刚过去的这周我已经尝到厉害了,不知道她所谓的不多是何意?
  就这样,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直到两人渐渐困乏起来。细细数了数,整个对话超过五十句了,相处得还算成功吧!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便听见房间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洗漱声,一定是黎男起床了。这么难得的休息日,她为何要起这么早呢?管不得这么多,我理了理被子,继续蒙头大睡。
  不一会儿,我听见门轻微一响,黎男出去了。又不知过了多久,又是砰的一声响,有人进屋来。我懒得揭开被子去看个究竟,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窗外一片明媚的风景。
  我刚起身,便看见黎男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昨晚的那本书,样子很入迷。
  “姐,这么早就起来了?”我打着哈欠问。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我床头柜上的塑料口袋,“这是顺便给你带的,吃吧。”原来一大早,她是出去吃早饭了,可对于我这种从不在意早餐的人来说,吃早餐是件很稀奇的事。我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碗炸酱面,还热乎乎的。黎男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孩,这是我此刻的感受。
  “谢谢姐!”我笑着对她说,心里有些小开心,谁说这武夷山来的“妖女”就不能相处?难道真是物以类聚?
  面很好吃,对于我这种不吃面条的人来说,我竟然一口气将它全部吃完了,那种美妙的滋味,直到很久以后,我都怀念不已。
  中午,我们又一起出去吃午饭。我俩都喜欢吃辣,所以点菜只管往辣里点,这一刻,谁还在意这些东西吃进肚里会转化成多少脂肪。
  我们都是很能吃的那种人,辣子鸡、干煸四季豆、番茄炒鸡蛋、水煮肉,还有一大桶白米饭,统统被吃了个精光。要知道以前同别人出去吃饭,看见别人不敢吃,我自己也下不了筷。这世间很多行为是会相互传染的,没了传染源,我也就无所顾忌起来。
  我抹了抹嘴,准备往回走,却被黎男一把拉住。
  “去网吧不?”她问。
  网吧,去那干嘛?我的脑子闪过一丝疑问,要查班或者准备航班的话,宿舍或者乘务值班室就可以了,何必去网吧呢?再说,黎男她自己也应该有电脑,上网的话,在宿舍就行了,又何必去那种人多的地方呢?
  见我愣着,黎男又一把拽过我的胳膊说道:“走吧,去玩会儿,反正也没事。”
  是啊,反正也没事,而且我发现这个武夷山的“妖女”挺特别的,为了同她搞好关系,我笑着答应了。
  网吧离宿舍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很久没到这种喧闹的地方了,一进门,便看见屋内是乌烟瘴气,敲打键盘的噼里啪啦声是不绝于耳。我俩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其实我上网没什么爱好,qq没有,喜欢的网站也没有,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将次日的航班准备妥当。而黎男一打开电脑便玩起了游戏劲舞团。只见她熟练地操作着,键盘发出的啪啪声,与网吧里其他声音相融合,那架势,把我都吸引了,目光全集中在了她手上,她的手指多么灵活自如啊!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顶尖高手,几乎没有失手过,那按键的速度,看得我眼花缭乱。
  一局结束,黎男看了看我,问道:“你不玩?”
  我笑了笑,回道:“不会玩。”
  “学吧,挺好玩的,很简单。”黎男怂恿着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笨,手脑不协调。再说,我对游戏确实没啥兴趣。
  看我不玩,黎男又全神贯注于游戏。
  时间就在这种啪啪的巨响声中慢慢流逝,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暗淡下来。余兴未尽的黎男被我拉着出了网吧,我们又是一顿胡吃海喝。一回到宿舍,两人便瘫倒在床上。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竟然梦见自己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浑浑噩噩地进了一个网吧,里面所有人都在玩劲舞团,那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后来所有人一起回头看我,吓得我大叫起来,原来这网吧里的人竟然全部都是黎男。
  代罪羔羊
  次日飞完,心想黎男已经熟睡了,我便蹑手蹑脚地轻推开门,进了宿舍,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可是,任凭多么小心,黎男还是被我吵醒了。
  “你们才飞回来?”黎男轻声问,因为按照航班计划,我们应该在23:00就回来的。
  “嗯,今天延误了四个多小时。把你吵醒了,真不好意思。”
  黎男并不责怪,想是这样的情况她也是经常遇到。
  “没事,我平常夜里也是醒好几回。”
  “你今天还有任务?”
  “嗯,十一点过四段,你呢?”
  “下午晚两段,福州。”
  “唉,都是累不死的小羊羔。”说完,黎男理了理被子,又睡了过去。
  是啊,死不了的小羊羔,让你累不死,也让你活不好。
  我实在是又困又累,卸了妆,只洗了个脸,便飞快地钻进了被窝。我期待能做一个美梦:睡到自然醒后,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我惬意地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阳台上,沐浴着清风,神清气爽。
  蒙蒙眬眬中,耳朵里钻进来一阵轻微的咔嚓声,我迷糊地意识到,一定是黎男去吃早餐了。待我完全醒来,她早已执行航班去了,柜子上搁着一碗结了水珠的炸酱面。其实所谓的完全醒来,并不是真的睡饱了,而是下午还有航班,不得不醒来。
  看着包扎好的面,我心里更加认定了黎男有她热情的一面。
  下午三点,开完准备会后,我们登上了机组车。可谁知快要登机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罕见的大雨。由于能见度降低,跑道湿滑,航班不得不推迟起飞。足足过了一个小时,雨才渐渐止住,乘客们终于登上飞机。可这时,由于刚才所有进出港航班延误,我们的班机起飞时间不得不再往后拖延。这是非可抗拒因素,谁也拿老天没辙,然而乘客们却不这么认为。
  “哎,小姐,我说,这雨都停了,为什么还不起飞?我可赶时间呢。”一个中年男乘客粗鲁地喊道。
  “先生,真是抱歉,现在机场正在控制流量,所以大家还得稍等片刻。”我耐心地解释道。
  “等等等,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你们到底怎么做事的,能不能不延误!”男乘客有些激动起来。可是再激动也没辙,这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
  “先生,刚才您也看见了,下这么大雨不能起飞,所有进出港航班都延误了……”还没等我说完,他身旁的一位妇女立刻站了起来,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夫妻关系。
  “这雨都停了老半天了,干嘛还不起飞。”她唾沫横飞地喊道。
  “是啊,你得让我们等多久啊?你们啥公司啊?怎能这么做事呢!”一旁又有乘客不满起来。
  唉!不是我让你们等,如果能起飞,我也巴不得,可这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尽量耐住性子,再次微笑地解释道:“各位乘客,大家少安毋躁。我相信机场方面已经尽量在疏导航班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起飞。”
  “很快?很快是多快,能马上就起飞吗?我的时间可都耗在你们这里了。”那男乘客又不客气地吼道。
  “先生,您别生气,刚才下那么大雨,有很多班机都在天上盘旋等待落地……”还没等我说完,男乘客又不满地吼了起来。
  “它盘旋关我什么事,下雨就不说了,现在雨都没下了,干嘛还不快点起飞,我的时间可宝贵着呢,没闲工夫在这里跟你们瞎耗。”说完,他白了我一眼。
  我该怎么说呢?凡事有先后,这流量控制并非我们机组人员能解决的,我们也得排队等候着。如果你有能力不等,那你直接飞过去好了。可这些话我只能憋在心里。
  客舱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其实大多乘客还是能够理解,只是那少数几个,任凭我们作何解释,就是不依不饶。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哎,服务员,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起飞啊?”男乘客身旁的妇女抖动着满脸横肉,把我喊住。
  “女士您好,我们现在正在等塔台的通知,相信很快就可以起飞了。”我微笑道,尽管这样的解释已经说了很多次。
  “半个小时前你也这么说的。”妇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嘀咕道,“真不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延误这么久。”
  我只能傻傻地赔着笑脸,不再说话。因为再多的解释,对于这样的人也是没用的。
  “什么破公司,下次再也不坐你们的飞机了。”我听见有人小声抱怨。
  这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凡人无能为力,此刻我能做的,便是尽量安慰乘客,并一再做出解释。这半个多小时,尽管我和同事们费劲唇舌,但不是被乘客呵斥,便是遭遇冷眼。
  正当乘客激动的情绪又要高涨时,我们终于要起飞了。
  “各位乘客朋友们,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并请检查手机电源已处于关闭状态。很抱歉本次航班为您带来的不便,请谅解。谢谢!”
  在乘客的谩骂声中,在我们的喘息声中,飞机急速地冲上云霄。待平稳飞行后,我们开始发水、发餐。
  此次航班,由于航食配餐不均,米饭少、面食多,刚发了几排,便没了大米饭,只剩下了牛肉面。
  “我要鸡肉米饭。”一乘客说。
  “先生,真是很抱歉,我们只剩下牛肉面了。”我微笑着解释道。这位乘客看上去温文尔雅,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
  “那算了,就来份面条吧。”
  “好的,多谢先生包涵。”我将牛肉面递到他手中,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发难。可是过了一山还有一山,这一山易,另一山却难,而且还是刚才闹得最凶的那一对男女乘客。
  “我们要米饭。”男乘客板着脸孔说道。
  “先生,真是抱歉,我们现在只剩下牛肉面了。”
  “牛肉面?我不吃,我要米饭。”男乘客瞪着眼睛喊道。
  “先生,确实很抱歉,米饭餐盒已经没有了。”我再次解释道。
  “没有?”男乘客站起来望了望后面,又转过宽大厚实的脸,不满地喊道:“别人都有两种选择,凭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只剩面条了?我不管,反正我要米饭。”男乘客愤怒地猛地坐了下来,我都能感觉到餐车在微微震动。
  “就是,别人都有米饭吃,我们就没有,什么服务态度!”身旁的妇女也附和道。
  “先生、女士,不是我们不给你们米饭餐盒,而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了,还请你们别太为难我们。”二号有些不耐烦了,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后面的乘客还等着发餐,如果有米饭的话,早就给了,何必在这里纠缠。
  “我们为难你们?”男乘客立马发飙,“我们出了这么多钱坐你们的飞机,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你们干什么吃的?”说话间,满口的唾沫全都喷到我脸上来了。
  “就是,之前延误,我就满肚子火了。现在别人有米饭选择,而我们没有。告诉你,我只吃米饭,你们看着办。”妇女也蛮不讲理起来,说着,还将我拿着面盒的手一把打开。
  二号当场气得把脸扭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们。
  “先生、女士,还请两位多多包涵,我们确实只剩下面盒了。”我尽量保持着微笑,恳求道。说着,我又将面盒递了过去,却又被那妇女一把打开。
  说实话,这实在有点过分了,难道你们坐飞机就只是为了吃米饭?一旁的乘客也有点看不过去了,纷纷劝解起来。
  “算了吧,大家将就一点,也别为难这小姑娘了。”
  可是此二人根本听不进去,就是不要。这时,师傅来了,刚才的情况,我想她也看到了。
  师傅对着两人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先生、女士,真是抱歉,餐食只有牛肉面了,还请你们多多谅解。”
  “谅解?那有谁谅解我们?你们延误了这么久,现在这面我们不爱吃,你们必须给我换米饭来,不换就投诉到你们公司。”妇女毫不客气地吼道,根本不近人情。
  我见师傅脸上抖了抖,怕是心里也憋不住气了。这算怎么回事呢,就算再刁难我们,我们也无能为力,发怒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赶紧将师傅拉到一旁,因为我心中已经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师傅,不如我将自己的机组餐给他们吧,懒得和他们纠缠下去。”我轻声说。
  师傅听了我的办法,本想松口,可一看那两人,又愤怒起来。
  “不行,就算有也不给,这两人也太恶心了。”师傅坚定地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乘客真要投诉起来怎么办?
  “师傅,我怕他们会投诉。”我道出了心中的顾虑。其实我只是想将此事稳妥地解决,虽然我也不爱吃面,可是解决办法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机组餐跟他们换了。
  “投诉?”师傅很不在意地笑了笑,“就让他们投诉去吧。”说完,师傅又走了过去。
  “真的很抱歉,实在没有其他餐食了,请二位谅解。”师傅忍着满腔的怒火,表情十分平静地说道。
  “不行,必须给我们米饭。我给你们两种选择:要么给我们米饭,要么被投诉。”妇女毫不让步。
  一旁的乘客们也纷纷摇起头来。
  这时,只见师傅一改往日的温柔,皱着眉头,冷冷地说道:“我们这里也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吃,要么不吃!”说完,师傅愤愤离开。
  “你……,这是什么态度!”妇女指着师傅的背影,完全意想不到会有这种结局,“我,我一定要投诉你们!”
  为了不让事情更加恶化,我赶紧挡在了妇女面前,微笑道:“女士、先生,也许你们真该尝尝我们飞机上的牛肉面,味道绝不会比鸡肉米饭差。”
  看见我始终面带微笑,也顾忌着其他乘客的目光,或许更是因为师傅那句“要么吃,要么没得吃”的话,两个人愤怒的眼神渐渐舒缓下来,毕竟这样的吵闹确实有失身份,而且可能危害航空安全。
  “你们尝尝,味道真的不错,如果觉得可以,我为你们多加一盒,好吗?”为了缓和气氛,我再次说道。
  在相持了数秒之后,妇女接过了我手中的面盒,尝了一口,我发现她眼中瞬时便闪出一丝欣喜。
  事情终于得到解决,两人总共要了四盒牛肉面,唯一多出的两盒全都加给了他们。
  “师傅,你就真的不怕被他们投诉吗?”餐后,在工作间,我轻轻问道。
  师傅笑了笑,说:“投诉当然不好,不过也别把投诉看得太严重,像这样的投诉,公司一天不知接到多少,可是有用吗?没用!公司根本不会把这些人的投诉放在眼里,表面上会对你说好好调查,有了结果严厉处分,实际上根本没有下文,谁也不会真把它当回事,因为公司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傅刚才敢有恃无恐,还以颜色。
  “很多事情你需要慢慢去体会和琢磨,虽然我们是机上服务员,可是在人格方面,我们不比任何人低一截。”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走回了前舱。
  是的,我能理解师傅的意思,并不是所有的乘客都能得到上帝般的待遇。坐飞机实际上并不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也并不是什么身份的象征,它只是一种公共交通工具。现在机票很便宜,蓉城到北京,到深圳,到很多地方的机票,四百多元就能买到一张,绝大多数人都能承受得了。所以,我衷心地希望乘客朋友们,尊重机上的工作人员,那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二号还满脸怒气地坐在椅子上,想必刚才的事还未让她平静下来。
  “这两人也太恶心了。”二号愤愤地说道。
  “你就当他们素质低呗,你说畜生和人能相提并论么?”我笑道。其实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别说我们不尊重别人,首先别人要值得我们去尊重。
  二号笑了,接着说:“哎,刚才你师傅真够狠的,那话说得太绝了。”
  呵呵,是啊,我也很佩服。
  “那以后遇到这种乘客,我们干脆就直接说,先生,我们只剩下牛肉面了,你可以选择吃或不吃。”我打趣道。
  “哈哈……”,工作间里响起了一阵我从未听到过的大笑,很自然,也很畅快。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叮咚——呼唤铃响了,是刚才那对男女乘客。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给我倒两杯橙汁来,别告诉我没有。”妇女极其冷淡地说道,我感到像是有一座冰山压来,有些透不过气。
  “好的,您稍等。”说完,我回到了厨房。
  “哎,他们要干嘛?”二号跑来问道。
  “喏,两杯橙汁。”
  “肯定又给你脸色了吧?”
  我笑了笑,只当看不见喽。
  当我将两杯橙汁递到妇女和男乘客手中时,只见妇女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又将杯子递给我。
  “再给我倒一杯。”神情依旧冰冷。
  “好的,您稍等。”我无奈地往回走,将她喝过的纸杯丢进了垃圾袋。
  “又有事?”见我又进了厨房,二号又跑了过来。
  “呵,她一口气喝下一杯,还想要。”我无奈地说。
  “我看她是故意刁难。”二号撇了撇嘴。
  我笑了笑,又将水杯端了过去,刚走到她身后不远,便听到妇女对她男人说道:“我今天非得把机票钱吃回来不可。”
  呵呵,光喝水吗?我不由得在心里笑了起来,这想法是挺好的。
  果然,此人说到做到,每隔一小会儿便要一杯饮料,可乐、雪碧、绿茶、咖啡、橙汁,换着喝,当然,厕所也跑了不少趟。我刚坐下没几分钟,呼唤铃又响了起来。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吗?”我本想直接给她倒一杯水去得了,可是我还是忍住了。
  “再给我倒杯雪碧来。”妇女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很抱歉,雪碧没有了。”我微笑道。
  妇女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那是自然,这机上的雪碧已经被她一个人喝光了。
  “那就给我来杯可乐。”妇女依旧冷淡地说。
  “还是很抱歉,可乐也没有了。”
  自然,这可乐也是被她喝光的。
  妇女有点不耐烦了,喊道:“那你们还有什么?”
  “真是抱歉,饮料都没有了,只有白开水,如果需要,请您稍等片刻。”
  “没了?”妇女疑惑地看着我,很是不悦。我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那您稍等,我为您倒杯开水来。”其实这时,我也暗自佩服起自己的耐心来,这已经是此人第几十次要饮料了。
  “算了算了,不喝了。什么破公司,连饮料都没得喝。”妇女甩了甩胳膊,示意我走。
  我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听见妇女对他男人说道:“终于把饮料都喝完了。”
  我几乎被雷得晕倒,想必此人此刻心里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了。机票钱喝回去了吗?
  临近飞机下落之前,妇女又将我呼唤过去,可奇怪的是,她却并没有提出任何需求。当时我还很纳闷,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她是在看我衣服上的号码牌。第二天,接到了中队的电话,我被投诉了。
  “昨天的航班,有乘客投诉你服务态度恶劣。”中队经理不紧不慢地说道,她是一个老空姐,兼职飞行。
  我立刻明白了,一定是那妇女所为。服务态度恶劣?不知道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徐姐,我……”还没等我开口解释,中队经理打住了我的话。
  “情况我已经多方面了解过了,也许是乘客太过刁难,但不管怎么说,你以后还是要注意下,毕竟你现在还在带飞阶段,千万别受到处分。”
  “我……”我正欲为自己辩解时,中队经理的眼睛告诉我,她认定我了,注定了我这次要背上黑锅。我沉默了下来,心想反正我是在带飞阶段,多个处分也无所谓。
  “这样吧,我看这次扣点分就算了,以后注意些。”中队经理最后确定道。
  我点了点头,扣就扣吧,反正积分对我无所谓。其实,这时我根本没意识到积分的作用,它是以后降级或裁员的依据。
  走出大门,我抬头望向天空,一架架飞机起起落落,就像一颗颗年轻的心在社会中跌撞起浮。
  放单检查
  日子一天一天,在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消逝,我每天或早出晚归,或日夜颠倒,都快分不清白天黑夜了。这使我有种还未正式踏进别人眼里的天堂,便跨进了地狱的感觉。我的心不断劝慰自己,明天也许会变好,天还是那么湛蓝,云依旧那么软绵,就像儿时手里拽着的棉花糖。
  终于熬到了检查放单的日子。放单后也许不会那么辛苦,我心里想。
  “哎,今天是你放单检查,要好好飞,别给我丢脸。”在公司值班室里,师傅拍了我一下,很严肃地说道。按照规定,检查放单飞行时,徒弟不得与师傅同班飞行,以免作弊。这里所谓作弊,便是复杂的活不让你操作,只派简单的活让你干。
  我笑了笑,我当然会加倍认真,这不仅关系到师傅的成绩,也关系着自己的“钱途”。
  说来也巧,今天的乘务长是师傅的好朋友——艾若琳。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不仅人漂亮,对人更是亲切。检查人则是一名资格很老的老空姐,相貌平平,腰粗脸大,她还有一个奇特的名字——黄金娥。听说她父母因为没文化,最初她名字中的“娥”是“鹅”字,亲戚朋友一听,哪有人起名用鸡鸭鹅的“鹅”呢,于是便改成了“娥”字。据说此人十分难缠,一有不顺自己眼的地方,便不会让你轻易通过。今天是我与此人的第一次照面,却万万没有想到,日后她竟然与我瓜葛不断、水火不容。
  上了飞机,我比平常更加严格按照程序行事,琳姐心里也很紧张,不时地过来叮嘱我,想必师傅已经打过招呼了。
  “一定要谨慎处理事情,也许你还不知道,在她手里能通过检查的没几个。之前有个女孩儿,三次在她手里检查放单,三次都未通过,你可得机灵点。”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发誓,一定得一次性通过检查。好在此次飞行航程不太长,而且就一个来回。我想,仔细认真点,忍忍就过去了。
  虽然心里如此想,但我却体会到了何谓度日如年,更何况还有一双如影随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好像我是被监视的疑犯。
  这时叮咚一声响,16排c座的呼唤铃响了,我赶紧冲了过去。按铃的是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人,很年轻,怀中是一个不到周岁的婴儿。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我弓着身子,轻声问。
  “我,我有点晕机,想问问有没有晕机药。”她单手捂住脑门,表情有些痛苦,看样子的确有点不适应这种高空旅行。
  晕机药是机上必备的,我本想直接去拿,可是转念又想,这女人看上去像是在哺乳阶段,这一阶段的人对用药必有禁忌。如果药物通过乳汁进入婴儿体内,势必会对婴儿产生一定影响。
  “小姐,请问您现在是在哺乳阶段吗?”我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小姐,是这样的,我需要跟您说明一下。在哺乳阶段用此药,我怕您在喂孩子奶的时候,药物成分会随着母乳进入孩子的身体,这样也许会造成一些不良影响,所以我建议,您最好还是不要服用晕机药。”
  “可是我头晕得厉害,还有点想吐。”年轻女人面部扭曲,看上去的确很痛苦。
  “小姐,您别急,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去给您倒杯热水,拿条热毛巾和毯子来。晕机药我还是建议您暂时别服用。如果想吐,到时我会过来协助您,您看好吗?”
  女人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我将通风口打开,又赶紧端了杯热水,拿了毛巾、毯子过来,虽然这样不能完全解除她的痛苦,但至少在心理上会缓解很多。
  “谢谢您,真是太麻烦您了。”女人很客气地说道。
  这是我飞行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感谢的话,心里很感动。如果每个乘客都如此,就算工作再累,我心里也会感到轻松不少。
  “不客气。”我轻声说,一时之间竟有些哽咽。我正要转身快步离开,却看见黄金娥正微笑着看着我。也许这一幕给了她一个好印象。
  如同往常一样,整个航程几乎是我一个人在后舱走动着。幸运的是,乘客并没有那么多事,唤铃声也比平常少了很多。终于,我提心吊胆地结束了一天的任务。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黄金娥拿着检查单,走到我面前,一脸平静,看不出满意与否。而我自己,感觉今天的工作表现还是很不错,尽管还有一些小瑕疵。我望着她,等她发话,因为此刻她就是判官,掌握了“生杀”大权,而且她还是传说中最斤斤计较的判官。
  “咳。”她故意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今天你的表现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听了这话,我心里欣喜万分,琳姐也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不过问题还是很多,比如操作流程熟悉程度不够,对乘客使用礼貌用语时不够亲切,微笑不够自然,服务态度不够积极……”她就像念经一样说了一大堆。
  我的心顿时跌落谷底。不禁感到,这次检查我定是在劫难逃了。
  “所以,这次检查你还是……没通过,下次好好努力!”说了一大通废话之后,她终于下了判词。我忽然感到非常委屈。她不愧是传说中的“铁公鸡”,一点也不近人情。我自认为做得很好,甚至敢同眼前的她做个比较,可是我能表现出来吗?这样做有意义吗?
  “娥姐,我看她今天表现也挺不错的,虽然在某些地方做得还不够,还请您高抬贵手,成全她一回。”琳姐为我求情道。
  她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
  “对新空乘来说,她确实很不错了,在我检查的几个人里,她是最好的。不过我对工作的要求向来严格,希望她下次能过。”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看来我只能接受这个现实。琳姐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对于这个结果,我又能如何呢?我只能自我安慰:这次过不了,就下次呗。
  黄金娥收好检查单,对我们笑了笑,便转身下机,刚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
  “那个,上次要客来的表扬电话说的就是她?”她指着我对琳姐问道。
  琳姐不解地点了点头。她笑了笑,又转身离去。
  “唉,可怜的人儿啊,顺其自然吧!”二号摇了摇头,对我叹道。
  “算了吧,自打她上机,我就感到你希望渺茫,希望下次检查别遇到她。也许你还不知道,其实上面是有吩咐的,大部分新空乘都不会一次性通过,能拖多久是多久,能榨多少是多少啊。” 琳姐也摇了摇头。
  我这才感到,任凭你多努力,上面那些人根本不关心。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公司层层设关,层层压榨,只需一句话,你的努力便付诸东流。尽管此时我还不能完全明白琳姐的意思。
  刚下机,便接到了师傅打来的电话。
  “哎,今天检查通过没?”师傅关心道,她打开手机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我。
  “师傅,对不起,没能通过。”我有些难过,觉得对不起师傅。
  “谁检查的?”师傅又问。
  “黄金娥。”
  “呵,原来是这只‘铁公鸡’,那只有认倒霉了。”一听是此人,师傅也无奈起来。
  “师傅,其实我觉得自己飞得挺好的。”我委屈地说道。
  “好不好我心里还能没数?算啦,这次没通过就等下次吧,栽在这人手上那就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师傅长叹一声,便挂了电话。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黎男已经回来了。
  “怎样,今天你放单检查吧,通过了?”黎男随口问道。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到我神情不对,黎男又问:“是谁检查你啊?”
  “黄金——娥。”
  “她呀,呵呵,我看你难了。当年和我同批进来的,六个里面只有一个通过,还好我当时不是她检查的。”
  我很无奈地笑了笑,谁叫我这么倒霉遇上这只“铁公鸡”呢?
  “算了吧,反正有的是机会,下次别遇到她就好了。你可不知道,背地里我们都叫她‘大傻鹅’,她额头上多了一个包,不讲人情的。”黎男又说。
  “行,我以后就叫她‘大傻鹅’了。”我拍着巴掌、苦中作乐地说道。
  “大傻鹅”?呵呵,不错的名字啊。
  “行,我以后就叫此人‘大傻鹅’了。”我拍着巴掌,苦中作乐地说道。
  “算啦,没什么好气的,换换衣服,咱们去吃晚饭吧!”说起吃,这可是我俩最大的乐子了。
  三下五除二,我飞快地扒下制服,换上便装,同黎男一起,吃香喝辣去了。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不久我接到公司的通知,说我的放单检查竟然通过了。我思前想后,也没明白,明明那天她明确说了不给我通过,难道是她那最后的一问改变了我的结局?想不出其他理由,看来那次服务要客的苦没白吃。对于这个多少有些意外的结果,我着实有些兴奋。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了木柠。只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怕是遇到麻烦了。
  “喂,干嘛呢?呆呆傻傻的样。”我拍了拍木柠的后背,吓得她一缩。
  “唉,放单检查没过,正烦着呢。”木柠噘着小嘴儿,有些灰心丧气地说。
  “谁检查你的?”我问。
  “黄金娥。”
  “你也是她?”看来是注定悲剧了。
  “你不会也是她检查的吧,那你过了没?”木柠问。
  “本来是没过的,她在机上明明跟我说了不过,可奇怪的是现在又过了,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那得恭喜你了,我可就惨喽,还得等下次检查。”木柠一脸绝望地说,接着小声又骂了一句:“这该死的‘大傻鹅’。”
  “不是吧,你也知道她的绰号?”我吃了一惊,看来这人臭名远扬啊。
  “是别人告诉我的,说她脑袋多长了一个包,见人就啄。”木柠努着小嘴儿说道。
  “算啦,只是时间问题,希望下次别遇到她了。”此话一出,我才发觉,包括我自己,已有三人这样说过了,或许之前就有不少人说过。
  “还能怎样,总不能把她宰了红烧吧?”木柠嘟囔道。
  呵呵,这丫头。说实在的,自打来了蓉城,每天飞来飞去,和那帮姐妹都好久没见了。我拉了木柠进了馆子。后来才知道,我们那帮姐妹,除了木柠和杨童卡在了“大傻鹅”手里,其他人很幸运,都在其他检查员手里都过了,而我更是幸运中的幸运,据说这次在此人手里通过检查的只有两人。
  我总算成为了天羽航空正式的一员,却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完全走进了一个看似光彩的牢笼。
第5章 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我看他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不会三番五次打些莫名其妙的电话。”黎男肯定道。
  “不管怎样,我是没这个想法的,而且我绝对不会在乘务员或飞行员中找男朋友。”
  令人绝望的工资
  一个月终于过去了,我隐隐感到身体异常疲倦,看来空姐光彩照人的背后,却是无比的艰辛。从前对这份工作的憧憬在这日复一日的辛苦中慢慢烟消云散。
  这个月,我飞行空时达到101个小时,算是很高的了,何况我还属于带飞阶段。这空时怎么算呢?顾名思义,也就是完全空中飞行时间,从起飞开始,到落地那刻止。这当中还不算工作准备时间和滑行时间等。
  尽管身体疲乏,可是我的内心还是有点按捺不住的小兴奋,因为明天就要领工资了。
  “哎,明天该发工资了,知道不?”黎男边吃着苹果边对我说道。
  “嗯,知道,我就盼着这一天呢。”
  黎男是二号资格乘务员,小时费仅次于乘务长。不过,听她说这当中的差距有一倍还多。我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们的差距都有这么大,那我这个新空乘,工资岂不是更微薄?我不敢多想。少肯定是注定的,不过我还是期望能是个不错的数字。我记得在应聘时,工作人员对我讲,税后工资能达到5000元。
  次日,我俩一收到工资已入卡的消息,就赶紧翻身起床,奔向了银行。
  我满怀期待地将卡插入提款机,希望能够看到一串长长的数字。
  结果出来了,2737元。怎么这么少?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月可是累死累活,几近极限啊!
  我的心情一下子便低落了很多,这个数字,离5000还差了好大一截。难道是这个月还没转正的原因?黎男的结果也出来了,是我的两倍多。这收入,跟她比都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要是跟乘务长比,那还不得气死。
  “好少啊!”我失望地喊道。
  黎男笑了笑,安慰我道:“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你不是通过放单检查了吗?下个月肯定就好多了。”
  但愿如此。虽然当初进入这行是因为空姐美丽的光环,不过也有收入的原因。在酒店工作时,上一天休一天,一个月也能拿到2000元。本想做了空姐,一个月能拿到5000元,却没想到,现在也没比酒店多多少。也许真像黎男说的,是因为这个月还没正式转正,我如此安慰自己。
  回到宿舍,我立刻打开电脑,查看工资明细表。
  基本工资 40000
  岗位工资 20000
  绩效工资 50000
  生活补贴 80000
  空勤灶 90000
  驻外补贴 24000
  交通补贴 25000
  小时费 86300
  应发工资 415300
  其他扣款 50000
  代扣税 10100
  住房公积金 43300
  保险扣款 38200
  实发工资 273700
  看着眼前的工资单,我呆了。101个小时,小时费才863元,也就是一个小时才85元,我真可谓是廉价劳动力。那当中其他扣款500元又是怎么回事呢?抱着这个疑问,我打通了财务室的电话,得到的结果是,这500元是上次被那妇女投诉的扣款。
  我晕,不是明明说了只扣分不扣钱的吗?而且那件事,我本身没有任何错。这种做法也太不近人情、太阴险了吧?我在心里狠狠地骂那中队经理:“你个王八蛋,500元,快顶上我飞一个月的小时费了,难道你们就是这么剥削员工的么?”
  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我拨通了中队经理的电话。
  望着眼前令人绝望的工资条,我呆了。
  “徐姐,我想问问上次被投诉的事。”我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哦,有什么问题吗?”对方的语气极为平淡。
  “徐姐,不是说只扣分不扣钱吗?为什么我被扣了500元?”我忍住内心的愤怒,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说。
  “哦,是这样的,这事儿公司有规定,我也只是往上报了文件,扣钱应该是按照规定来的。”
  “可当初您不是说只扣点分吗?”我还抱着一丝侥幸,追问道。
  “我也没办法,我说只扣分,但公司规定要扣钱,我也无能为力。”听得出,她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了。
  呵,你无能为力,此事不是你一手操纵的吗?如果你说只扣分,就没人会扣钱,看来她是在存心糊弄我。既然如此,我多说也无益了。钱已经扣了,文件也是明摆着的,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是铁了心要在经济上惩罚我。
  我无话可说,便咔的一声直接挂了电话,心里有种受到欺骗的感觉。可是又能如何呢?乘客指名道姓投诉我,我还能拿着这个罪状去理论不成?
  待心静了下来,一打听,得知其他姐妹也都在3000元多一点,我不禁开始感到迷茫了。我真替自己不值,活干得最多,钱拿得最少,难道企业的生存就建立在剥削员工血汗的基础上吗?
  “别想啦,等你多飞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见我一直对着电脑发呆,黎男安慰道。
  “但愿了。”我苦笑着说。不过从黎男的工资来看,应该不会总这么差劲吧?或许下个月我也能拿到现在的两倍。唉!当初在酒店,虽然工资不高,可是轻松啊。如果按小时算下来,还真不如朝九晚五坐在办公大楼里的那些人。要知道,我们为飞行准备的时间,每天得花上好几个小时,那全是义务的,根本没报酬。
  我关了电脑,轻轻地闭上眼睛,让坏心情随风而去吧!虽然这个月很悲剧,但我还是相信,明天一定会更好。
  落日的余晖慢慢消失于天际,大地很快被黑暗吞噬,微风徐徐。
  “走吧,我们去吃饭,我请你。”黎男拉了拉我胳膊说道。
  说起吃,我又来劲了。同黎男一起,最开心的便是吃,这点,我俩绝对臭味相投。
  砰地关上门,我俩便出门了。
  ……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被中队经理叫住了。她二话不说,笑着拿出500元塞给我,惊得我目瞪口呆,正当我欲问其原因时,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醒来后,回想起这个梦,我笑自己太傻,哪会有这样的好事?或许是我对这500元的得失太在意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白白拿走辛苦赚来的钱,是多么心痛。
  师傅家的聚会
  一直以来,都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师傅,多亏她对朋友的叮嘱,加上琳姐的多番照顾,我才有惊无险地过了放单检查。可是我俩要在同一天休息,比瞎猫撞到死耗子还难。还别说,有时候真能梦想成真,这不,终于撞到了我和师傅同一天休息的日子。
  “哎,今天过来我家吃饭,顺便给你介绍师妹。”师傅在电话里说道。
  “师妹?师傅,你又收徒弟了?”
  “唉,公司就不给我消停的时间,你放单通过了,自然就得继续带新人。一会儿我开车过去接你。”
  “嗯,好的,师傅。”
  师傅因刚放乘务长不久,她的班恐怖得令人不寒而栗,一周能有一天完休就很不错了。在休息日,师傅不住公司宿舍,因为她在蓉城有房,听说她家挺有钱。
  不久,师傅来了,她将车停在宿舍小区门口等我。我们小区门口有一道风景,平日里门口左右总停着许多好车,奔驰、宝马就不用说了,连保时捷、法拉利都有,都是在排队等候这里的空姐的。看着一个个美丽的女人优雅自信地坐进车里,甭提多让外人羡慕了。但是,我不属于这类人。
  我刚走出门口,便听见按喇叭的声音,随即看到师傅正在一辆宝马车里向我招手。难怪大家都说她家有钱,光看这代步工具,就足以让人望尘莫及。
  很快,我们便到了师傅家,它位于枞海名城国际住宅小区,这在蓉城绝对是豪宅。师傅家是一幢三层洋楼,此刻,我的新师妹正在门口等候。
  “这是你师妹,何凝。这是你师姐,李若狐。”师傅相互介绍道。
  “师姐好。”师妹笑道,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甜甜的,十分喜人。
  “师妹好。”
  说完,三人手挽着手进了师傅的家。师傅的家好大,好漂亮哦,我们就像进了一座小宫殿一般。
  “师傅,师丈不在吗?”我问。
  “上班呢,一会儿就回来了。”
  菜都买好了,接下来我们打开炉灶,只管烧菜做饭就成。
  师傅烧菜的手艺好得不得了,不要说吃了,光是看和闻,我的口水便一直往肚里咽。师妹更是饿狼似的盯着锅里,两眼发红。
  刚把饭菜做好,师丈也回来了。他40多岁,中等个、微胖,看上去善良忠厚,浑身上下都是名牌。
  “师丈好!”我和师妹齐声喊道。
  一阵尴尬的傻笑之后,师丈也不好意思起来。
  “我叫李伟,不介意的话你们叫我小伟哥好了。叫我师丈,感觉我都快成老人儿了。”他带着浓重的港台腔说道。
  “是,小伟哥。”我和师妹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笑了。
  慢慢我才了解到,师丈是香港人,不过多年以前便移民到了澳大利亚。后来,他在蓉城投资做生意,已经六七年了,分公司都开了好几家。
  饭桌上挺安静的,师丈基本没说几句,大都是我们师徒三人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吃完饭,师丈便上了楼,去他的办公间忙碌去了。而我们师徒三人,则躲进了师傅的卧室。师傅的卧室宽大得简直像个篮球场,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个透明的浴缸,它毫无遮掩地放在卧室之中,一进门便能瞧见,别有一番风情。据说,在国外,这样的设计很流行。
  师傅打开了音响,很快,音乐便在屋内便轻舞飞扬起来。跟着节奏,师傅也轻轻摇摆着身子,一副惬意陶醉的模样!
  “师傅,你和师丈是怎么认识的呀?”好奇的师妹八卦起来。
  “酒吧里认识的。”
  “是他先追的你,还是你先追的他啊?”师妹傻笑着问。呵,这家伙,这种问题也拿来八卦。
  “凭你师傅我的样子,还用我去追他吗?”师傅打趣道,听得出来,她这是故意在夸自己呢。
  “唉,我怎么没这样的艳遇呢?”师妹佯装长叹一声,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思想可前卫着呢!
  “呵……”师傅轻轻笑了起来,“赶明儿你也去酒吧坐坐,说不定一大堆人就围上来了。”
  “好啊,好啊,赶明儿师傅你带我去。”呵呵,师妹还真来劲儿了。
  “师傅,你们结婚了吗?”我问。或许我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但我觉得,如果是幸福,就一定得抓住了。
  师傅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下来,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烟雾缓缓从她嘴里、鼻里喷了出来。我忽然感到,这个问题我真不该问,可是要收回,却也来不及了。
  “打算明年五月结婚,不过还不确定。”师傅轻轻说道,顿了顿,师傅又吐了口烟,说:“你也知道,咱们公司事多,也不知道到时能不能请到假。”
  是啊,虽然刚进公司,可是通过一个月的所见所闻,我也体会到了请假的艰难。记得上次黎男患了感冒,还发着低烧,即使这样,连一天假也未能请下来,带着病上机工作,却连个表扬都没有。
  “师傅,你这么有钱,干嘛还干这份工作,受这个累呢?”师妹又好奇地问道。
  甭说,这个问题我也挺好奇的。如果说只是为了可观的收入,那还情有可原,可是,看师傅的情况,应该不缺钱花,为何还要如此吃苦受累呢?换了别人,或许早就选择离开了。
  师傅猛地吸了最后一口,将烟头掐灭,又将口中的烟雾重重地喷出。
  “女人啊,不能一无所有地依靠男人。这个世界,对自己好的唯有自己。也许你们现在还体会不到,但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哪怕只能得到一份微薄的收入。”
  听师傅这话,她似乎深谙男女之道,但我隐约觉得,师傅还有别的担心。
  “师傅,你太伟大了。”师妹竖起了大拇指夸道,“可是,师傅,女人不就想找个好男人嫁了吗?能找个好的归宿,一辈子安安乐乐,去逛逛街、喝喝茶,找朋友聊聊天,多好啊!”从师妹的话里,不难听出,这便是她的梦想。
  “呵。”师傅扬起嘴角笑了笑,“你还是一个小孩子。这个世界,没有人能不劳而获,也没有永久的安逸舒适。女人也许会这么想,那男人呢?你的男人会和你一起每天逛逛街、喝喝茶?”说着,师傅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师傅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我要是找个好男人,我就宁愿过那种生活。”师妹不解其意,傻笑道。
  师傅又吐了一口烟,还带着一个烟圈儿。
  “好男人?多好的男人啊……”话没说完,师傅却止住了。
  “师傅,不管做女人多难,可是如果是为了幸福,我们还是得放手去搏。”我说,也许我理解了几分师傅的意思。
  师傅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而是慢慢地走到了那硕大的液晶电视前,打开了屏幕,带领大家看起了电视。
  师妹一下子便乐得“钻进”了电视里,小女孩儿总是活泼好动,边看着电视,边不停地欢呼雀跃。师傅则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像是有无尽的心事。而我则不自觉地打量起师傅的屋子来。
  整个房间装修的典雅、奢华、极尽魅力。忽然,我在师傅的床头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东西。自然,对于一个成熟的女人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只是……莫非……
  “师傅,我来给你算算命吧。”我走到师傅身边坐下,对她说道。
  还没等师傅回答,师妹便一个转身,冲了过来。
  “师姐,我也要算,我也要算。”
  我和师傅相视一笑。
  “那就先给你师妹算吧。”师傅说,看样子,她似乎不太相信算命这东西。
  “师姐,你还会算命啊,是看手相还是看面相啊?”师妹猴急地将手伸了出来。
  我打开师妹的手,笑道:“报上你的生辰八字,我只会起卦,不会看手相、面相。”
  “呵呵。”师妹又是一阵傻笑,“嗯,我是1987年×月×日×时。”说完,便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在心里计算着、比划着,过了良久,师妹等不及了,便问:“师姐,算好了吗?”
  我笑了笑,慢慢说道:“嗯,先说两个你过去的事情吧,你12岁那年左腿受过伤,而且伤得还不轻,应该是被动物咬的,对不对?”
  我话刚一说完,师妹惊得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瞧你这样儿,你师姐猜对了吗?”师傅忍不住问道。
  “师姐,你怎么知道?准,太准了!”师妹惊讶道,“那年我被狗咬了,就是左腿,好大一个伤口,当时鲜血就喷了出来,结果缝了5针。你们看,这还有一点疤痕呢!”说着,师妹将裤管子卷起,给我们看。尽管师妹腿上那道疤痕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模糊了,但还是能分辨出来。
  “师姐,还有呢,还有呢?你接着说。”师妹迫不及待地说。
  “嗯,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师妹再次睁大了眼睛。当然,这些情况我事先并不知道,我同师妹也是第一次见面,这完全是依卦猜测的。
  “师姐,你太神了,我真有个弟弟,比我小3岁。”师妹的眼神充满着对我的膜拜,“师姐,你给我算算我的感情,我什么时候能找到男朋友?男朋友有钱还是没钱?长得怎么样?帅不帅……”噼里啪啦,师妹问了一大堆问题。
  “这孩子,真是的!”师傅故作鄙视地看了师妹一眼。呵呵,也难怪师妹这样,人总是对神秘莫测的东西充满好奇。
  “嗯,具体的我看不出来,不过能看出你将来的老公是一个粗壮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很快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粗壮?”师妹眨巴了几下眼睛,惊叫起来,“师姐,该不会是金刚那样的吧?”此话一出,师徒三人立刻笑作一团。
  “真是金刚,你这身子骨还承受得起啊?”师傅也开起玩笑来。
  师妹努了努小嘴儿,又道:“很快是什么时候啊?我可等不及了。”
  啧啧,这话说的,好像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很快就是很快啦,今年,或许明年年初就来了。”我拍了下她的脑袋,真不知这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
  “师姐,我还有问……”话还没说完,师傅一把堵住了师妹的嘴。
  “行啦,行啦,去看你的电视去,问题还真多,小心金刚把你压扁喽。”师傅笑着把师妹推到一边。
  “师傅……”师妹噘起了小嘴,撒起了娇。
  看这阵势,想必师傅也心动了。
  “师姐,那你快给师傅算算吧,我也听听。”师妹适机说道。
  随后,师傅报上了她的生辰八字。
  “单从卦象上看,师傅一生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可也是手到钱来,不愁吃穿。但是,在感情上,师傅,你可能不太如意。”我说。
  “师姐,好像不太准呐,你看师傅现在多好,明年五月就要结婚了,多幸福啊!”师妹反驳道。
  我笑了笑,也许此话不该讲,倒是师妹提醒了我。
  “嗯,我的意思是说,师傅此前感情不顺。”我慌忙解释道,脸上也有了慌乱之色。其实卦象上,师傅前半生的感情都不顺。
  “为什么?”师妹又不解地问。
  “师傅,你之前是不是还谈过一个男朋友?”我小声问道,怕隔墙有耳。
  师傅轻轻点了点头。
  “你俩应该谈了好几年了吧?是不是不太顺利?”
  师傅笑了笑,没回答,但从她有些苦涩的笑里,我想我已经猜对了。
  “师姐,你太神了,可以当个半仙了。”师妹惊叹地叫道。
  “去你的,你才是半仙呢,我可还要嫁人的。”
  “你不会也要嫁个金刚吧?”师妹嬉闹起来,瞬时,我俩便闹成一团。
  ……
  开心不知时短,蓉城的天空暗淡下来,窗外已是万家灯火。从饭后到现在,师丈一个人在楼上,再也没下来过。
  “师傅,那我们走了,明天都有航班,你也早点休息。”
  师傅点了点头,却又叹道:“希望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这话,我明白,师傅也应该理解了。只有师妹还一头雾水。
  我俩打了车,回到了宿舍,原来师妹就住我楼上。
  “师姐,以后我可要每天来串门子哦。”
  我笑了笑:“行啊,今晚做个好梦,最好梦见你的大金刚。”
  “师姐,你坏。”说着,这丫头乐呵呵地上了楼。
  回到宿舍,黎男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你回来啦!”
  “嗯,去我师傅家玩了。你才飞回来?”看见她浴巾半裹玉身,想必才回来不久。
  “唉,每天都是这样,今天还算准时了。”
  是啊,自打我飞以来,还没有哪一天是按计划准时回来的。
  “对了,傍晚时好像与你同批的一个女孩,叫桑影吧?让你去一趟她宿舍。”黎男说。
  “哦,谢谢姐了。”桑影定是让我给她送围裙去的。
  看见我如此客气,黎男歪着脑袋看了看我。
  “怎么听上去那么别扭啊!别老是姐啊姐啊地叫,听着多别扭啊!以后就叫我黎男吧。”
  呵呵,是啊,黎男是比姐更好听,更让人觉得亲近。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我只喜欢一个人喝茶
  次日飞完后,我刚下了机组车往宿舍走,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今天表现得很不错,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来信息的是今天航班的乘务长叶寒,这让我感到意外。因为都是同事,所以在航班上几个人都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谈不上熟与不熟,大家只是工作中一些正常的交往。
  我笑了笑,并没有回他,一是太累了,今天航班又延误了一个多小时;二是对于不熟悉的人,我通常都不爱搭理,也许这是我的一个小毛病。
  回到宿舍,黎男已经回来了,刚好碰上她洗完澡。
  “哎,你怎么回来得比我还晚啊?”黎男擦了擦湿滑的身子,完全不介意裸露在我面前。
  “又延误了,流量控制。”我叹了口气。
  “今天我们算准时,飞了两年多,还是第一次这么准时。本来也是延误了40分钟,可是今天的机长竟然还提前了5分钟落地,太牛了。”
  “谁啊?”
  “谁?超人张呗,我们都这么叫他。听说有次飞乌鲁木齐,延误了1小时10分钟,结果他硬是提前15分钟落地。”
  “呵呵,啥时公司里的机长都变成这样就好了。”我边说,便脱下了制服。
  “都这样就不好了。”黎男将浴巾扔到床上,赤裸着身子,拿起了吹风机。
  “嗯?”我不解。刚飞下来,脑子刚由缺氧状态到富氧状态,还有些不适应。
  “你想啊,我们还靠小时费活呢!要是都提前了,咱们的空时不就少了。”
  “嘿嘿。”我恍然大悟,说的是啊,咱们可不就指着这空时赚钱呢!
  待我卸完妆,洗完脸,窗外天色尽黑,唯见灯光熠熠。黎男换好一身休闲的衣服,看了我一眼,把头一偏,我知道,定是叫我出去大吃大喝。在经历了这么辛苦的工作后,吃算是我俩最大的乐子了。
  一顿胡吃海喝后,我俩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了,到了准备次日航班的时间了。
  打开电脑一看,唉,明天还不能休息,蓉—陕—蓉—鄂—蓉,又是四段,我的妈呀。而黎男也轻松不到哪儿去,晚班蓉—京—蓉,按计划回来已经半夜了。
  我俩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这班就不能轻松点么?我记得曾经在网上看见有人说很多空姐希望多飞,因为多飞才能多赚钱。所以,为了多飞,空姐还会用不同的方式贿赂调度,甚至不惜代价。其实,这是作者想当然了,他根本不知道从事这行的辛苦。空姐们根本不用去贿赂任何人,那班就已经排得满得不能再满了。正常的一周有两天完休,就算不错了,更有甚者,很多人一周也就完休一天,遇到一周完休三天的,那可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阿弥陀佛了。我进公司飞了一个多月,基本都是一周完休两天而已,而我师傅,那班恐怖得简直不敢用眼睛看,如果一周能休一天,她就已经开心死了。所以,在休息日,大多数乘务员恨不得能好好休息、好好睡觉,谁还会没事找事,去拉航班来飞呢?小时费,在休息面前,根本微不足道,除非这人脑子秀逗了。
  次日航班,乘务组人员仍是那些人,这样挺好的,都不是在工作中斤斤计较之人。我拿了手机,准备短信签到。其实,公司在我们这批新空乘来之前一直是直接在网上做准备的,可是后来发现一些乘务员不准时归位,还会影响次日航班计划,所以公司这才规定,执行次日航班的乘务员,必须在前一天晚上十点左右,向乘务长签到,否则严惩不贷。
  刚把签到短信发出去,电话便响了,是明天的乘务长叶寒。
  “喂?”我接通了电话。
  “明天正常,着大衣、靴子。”叶寒说道。
  “好的,哥。”
  “那好,明天见,你早点休息,睡眠要紧。”
  “谢谢。”
  挂了电话,黎男也刚签完到。
  “乘务长谁啊?还给你打个电话过来。”黎男好奇地问。
  也难怪黎男觉得奇怪,通常乘务长哪会打电话过来,最多便是一条短信:一切正常。再多,也就加个穿衣提示。当然,也有个别乘务长不喜欢打字,怕麻烦,所以拨个电话,直截了当。
  “叶寒。”
  “呵,这人我跟他飞过几次,人还挺好的,事不多,也不唧唧歪歪的。”
  “是吧。”我笑了笑。显然大家都喜欢跟不多事的人飞,本来工作就够累了,再听到那些无休无止的唠叨和责骂,心里就更加沉重了。
  次日的航班还算顺利,除了短暂的延误之外,机上的乘客大都很安静。回到蓉城的时候,已经23:20了,而黎男按照计划还得半个小时后才能回来。
  刚走进宿舍,电话便响了,是叶寒。对此,我很是奇怪。
  “喂?”
  “若狐,到宿舍了吧?”
  “哦,到了。”我淡淡说道。
  “那你早点休息,今天辛苦你了。”
  “谢谢,你也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我有些纳闷起来,我极不习惯别人对我如此关心,更何况我和他根本不熟,充其量只是同事而已。我笑了笑,或许是我多想了,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问候。
  晚饭自然来不及吃了,在飞机上也没时间刨上两口。我直接冲进了浴室,只想将疲劳洗去,让身体好好地放松片刻。
  当黎男回来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浴缸里睡着了。
  “不是吧,怎么搞的,在浴室里也能睡着?”黎男故作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唉,连着飞了好几天,都是大班,累啊!”
  “谁又不是呢,好在明天休息。你呢,明天该休息了吧?”
  我点了点头,再不休息,我非得累倒在机上不可。
  说来也怪,看完电视、吃完零食后,原本困顿的脑子竟然又慢慢清醒过来,而且思维越发活跃,完全失去睡意,尽管我仍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
  黎男也是。莫非这又是航后兴奋症的表现?
  这天夜里,我和黎男聊到凌晨三点,天南地北,谈古论今地胡乱扯了一通,我这才发觉,我和黎男是同一类人。怪不得不到几天我俩便打得火热,甚至连楼下管理员大妈都觉得惊奇,有天硬拉着我问长问短。由此,我更加深信,天下没有不好相处的人,只是因为缘分未到。
  早上,我俩还在被窝里蒙头大睡,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宿舍的寂静。我眯着眼睛,伸出手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手机。
  “喂,谁呀?”我依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
  “呵,听你的声音还没睡醒吧?”
  晕,又是叶寒。
  “没呢,正在睡。有什么事吗?”
  “那算了吧,本想请你出来喝茶的,你继续睡,不打扰你休息了。”
  “哦,真是不好意思。”
  挂了电话,睡意也渐渐退去。喝茶?真有意思。
  “谁啊?这一大早的。”黎男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问。想必她同我一样,也被吵醒了。
  “叶寒,请我出去喝茶。”
  “喝茶?你还有这雅兴?”黎男瞪大了眼睛。
  雅兴?其实,我倒是很喜欢喝茶,因为品的不只是味道,还是一种意境。
  “现在哪还有工夫喝茶啊?只想睡饱吃好。”我自嘲道。
  顿了顿,黎男忽然从床上蹦了起来,光着身子也顾不得冷。
  “哎,我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黎男脱口而出。
  不是吧,这话也能随便说出口?
  “不可能吧?”我笑了笑,一脸的诧异。
  “我看不是不可能,是极有可能。美女谁不爱?”
  “可我们一点也不熟啊,就飞过两次而已,何况我对他根本没感觉。”
  “你是这么想,可他呢?”
  我想了想,应该不会吧?我们彼此之间的交往也没有任何异常,再说了,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对我而言。
  “我看他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不会三番五次打些莫名其妙的电话。”黎男肯定道。
  “不管怎样,我是没这个想法,而且我绝对不会在乘务员或飞行员中找男朋友。”
  “说得对,千万别找他们,看见他们这些人就够了。一个个傻了吧唧的,还自以为多有能耐似的。”看来黎男对这些人颇有意见。
  我倒是没有偏见,我不排除这些人当中也有品德高尚的,可是我压根儿对这里面的人没兴趣,因为这里并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从一开始我就这么想。
  话越说越多,瞌睡越来越少。我俩索性起床,其实这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拉开窗帘,外面一片蒙眬,整个蓉城被罩在薄雾之中。雾,是我很喜欢的大自然的元素之一,喜欢程度甚至能和雪相提并论。我喜欢那种半透明的感觉,人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缥缥缈缈。记得古人有一句名言:难得糊涂。我很欣赏。在这个分外现实的俗世里,看得太真,看得太清,反而会失去方向,所以,我们这些肉眼凡胎,又为何非得看得很清楚呢?越清楚,越痛苦。
  因为雾,我喜欢上了蓉城。
  黎男将头一偏,又到我俩吃吃喝喝的时间了。刚出了小区大门,便看见叶寒站在门口。
  “休息得还好吧?”他凑到我面前,满脸笑容地问。
  “谢谢,还好。”我淡淡地回道,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
  “嗯,我请你们吃饭吧,反正大家都认识。”他看着我和黎男笑着说道。
  我心想,认识是认识,可是不熟,我不大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尤其是吃饭。
  “不了,谢谢你,我俩已经约好了,而且还有其他朋友,她们正等着我们。”我婉言拒绝了他。
  “哦,这样啊,那我下次请你们好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就在这时,韩冰走了过来,没想到叶寒也认识他。
  “哎,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说没胃口吗?”叶寒转头问他。
  我看也没看韩冰一眼,这人,最好别让我看见。
  “想了想还是下来吃点吧!”我听他说道。
  我对着叶寒抱歉地笑了笑,便拉了黎男径直而去。经过这事,我不得不承认,黎男说得对,因为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很多时候,老天就爱捉弄人,你越不想要的,它越要给你。也不知调度少了哪根筋,次日的航班又安排我和叶寒一组,而其他组员却变了。
  “怎么连续三天都和他一组啊?”我对黎男抱怨道。
  黎男很狡黠地对我笑了笑。
  “我看他今天是特意在下面等你的吧。”
  “管他呢,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说真的,对于这种一厢情愿的行为,我特别反感。
  临到准备签到的时间,叶寒的电话又来了,不知道他是刻意这样对我,还是对每个签到组员都如此。
  黎男又狡黠地对我笑了笑。
  “要是你看不上他的话,可得当心点,现在的小男孩儿心态特别不成熟。”
  是啊,黎男这一观点我早已深有体会。
  次日的航班飞得很别扭,二号又是那种只看不干活的家伙,可是在工作上,我又得听令于她,奈何她不得。
  “哎,11排c座乘客需要一条毛毯,你给她送过去。”二号走进卫生间对我说道,而此刻我正在做清扫工作。真是奇怪,她明明刚从客舱回来,我这正忙,难道送条毛毯都很累吗?
  见我不动,二号不满地喊道:“叫你送毛毯听见没?先把手头活放下,送完毛毯再来打扫。”她瞪了我一眼,然后又回到座椅上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之前的二号大都很懒,可也不至于像她这样,送毛毯不过只是一点小事。我立刻出了卫生间,给乘客送了毛毯去。只听到她在背后一阵嘀咕:“叫你送条毛毯,还装模作样的。”
  这种人,我也懒得理会了,公司里实在太多了,就权当她是脑残了。
  当我正在厨房整理收拾垃圾时,叶寒过来了。
  看见他支支吾吾的,我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摇了摇头,轻轻笑道:“刚才二号过来说你工作不积极,还不听安排……”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起了火。
  “我……”
  叶寒打断了我的话,又说:“你什么也别说了,其实我都看见了。咱们公司就这样,迟早会吃到这种歪风的苦果。刚才我已经训了她,既然都是同事,那么有活就得一起干。你不用理她,干好你分内事就够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居然还有恶人先告状的,活我全包了,还嫌不够好?
  待叶寒走后,二号愤愤地冲了进来,什么也没说只狠狠地瞪了我几眼。我只能在心里苦笑,做人如此,又何必呢?
  这一飞又是从早到晚,当飞机最后降落蓉城时,已经23:00了。
  刚下机组车,叶寒便在后面叫住了我。
  “若狐,今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我客套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拉着箱子就往回走。这两个月来,什么人都见识过了,当我没有力量去改变时,便得学会去习惯。
  宿舍空无一人,黎男还没回来。我赶紧打开电脑,查看下周的航班计划。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不过工作量也大得惊人,全是大四段,甚至还有一天是八段。照例,我看了看同飞的组员,不是吧,怎么还有三天是和叶寒同飞?说实话,他人挺好,可我就是觉得别扭。
  思前想后,我打通了调度的电话,打算一问究竟。
  “哥,我是乘务员李若狐。我想问问,怎么我老是和叶寒一起飞?”
  或许是被我的问题惊到了,只听得电话那边一阵干咳。
  “哦,是这样的,他说你工作做得很出色,所以希望将你和他多安排几班。”
  是这样?我心里顿感不舒服起来。
  “哥,能不能调一下我的班,我想跟其他人飞飞。”
  对方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答道:“好吧,不过明天下午的班不能调,已经来不及赶计划了。”
  有的换总比没的换好,我心想。
  “好,那就谢谢哥了。”
  挂了电话,洗完澡,黎男终于回来了。此刻,时间已经过了00:10。
  “你还没睡?”一进门黎男便问道。
  “才回来一会儿呢,你怎么才回来?”
  “延误了。唉,咱们公司不延误就不叫天羽航空。”黎男边说边脱了制服。
  我笑了笑,仔细一想,自打飞行以来,还真没几天准时过。
  “你今天还飞?”黎男又问。
  “飞呢,晚班青岛。”
  黎男一听,惊得双肩一抖。
  “还好我明天休息,不然得疯了。”说完,黎男便钻进了浴室。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连同窗外那个寂静的世界,沉睡了。
  次日,当我从青岛回来时,时间又快到23:00了。
  “若狐,等等。”我刚下了车,便被叶寒叫住。
  “有事吗?”我有些不耐烦地问。
  “你换班了?”
  我点了点头,网上一查便知,我也想趁此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
  “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不好意思,明天约了同批的同事。”
  “哦,这样啊,那改天了,改天希望你能有空。”
  能有空?我听出了这话的含义,但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就在这时,韩冰正拎着箱子走过来,看样子他也才回来。
  我赶紧向叶寒告辞,以免跟韩冰碰面。
  回到宿舍,黎男还没睡,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还没睡?”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床上,问道。
  “明天不用早起。”
  唉,这工作,不是早起,就是晚归,碰到又早起又晚归的班,一天下来,人都累散架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公司喜欢招年纪偏小的姑娘,因为她们精力旺盛、活蹦乱跳,能榨出更多的油水。像我这样的,算是不好榨了。
  次日,不到九点,黎男便出门了。虽然起床时间不早,可我感觉她很早便醒了,这种感受我是再明白不过了。因为我们心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闹钟响前一个小时甚至更早,头脑便被这种压力敲醒了,此后,只能是昏昏沉沉地半闭着眼睛养神。
  好不容易能够在休息日睡个半饱,可是睡眠质量却无法保证。起床后,我慵懒地洗漱好,拉开窗帘,窗外是一片明媚的阳光。就在我欣赏窗外的美景时,肚子咕噜了几声,我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还没进过食。
  我随手拿起一件衣服穿好,没了黎男,一个人也不知道吃什么。师妹?对,去找师妹一起吃。可来到楼上,师妹不在,执行航班去了,又找了几个姐妹,都不在,都有任务。没办法,只好一个人下馆子了。
  刚走出小区大门,便看见叶寒站在一棵树下,似乎在等人。我本想趁他不注意一闪而过,却没想到与他撞了个正着。
  “若狐。”他对我叫道。
  我笑了笑,客套地点了点头。
  “你等人啊。”我随口一问道。
  “嗯,等人,不过人已经来了。”叶寒狡黠地笑了笑。
  我扭头看了看周围,似乎没看到其他什么人。
  “那你忙,我先走了。”我赶忙说完便迈开步子离开。
  “若狐,等一下。”叶寒又叫住了我。
  我停住脚步,心里感到一阵不安。
  “其实,我是专门来等你的。”叶寒支吾道,“我知道你昨晚说没空是敷衍我。”
  听了这话,我感到我最不想看到的事将要发生。
  “要是你看不上他的话,可得当心点。”黎男的话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真的约了朋友,现在正要赶过去。”我说。
  叶寒先是一怔,或许他真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而后又尴尬地红了脸。
  “哦,我还以为你是在搪塞我,那你快过去吧。”
  我抱歉地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赶紧离开,随后找了一个偏僻的小馆子,钻了进去。
  “回锅肉,青椒土豆丝。”我对服务员说道。
  我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服务员,再加一个糖醋排骨,一个酥肉汤。”
  我寻声抬头一看,是叶寒,他正对着我笑。此刻,我感到自己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不介意的话,我能坐这里吗?”没等我说话,他已经坐了下来。呵,这是在征求意见么?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不多时,菜全部上来了。
  “我去拿点饮料来。”叶寒站起身子,走向柜台,很快,又拿了2瓶椰奶回来。
  “我有种预感,知道你今天有空。”叶寒笑着对我说。
  “你跟踪我。”我心里有些不悦起来,脸色很难看。
  “真是抱歉,我也不想的,可不这样,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同你一起进餐吗?”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与其说不知道,还不如说是懒得讲话。
  叶寒为我盛了一碗饭,放到我跟前。
  “快趁热吃,今天我请客。”
  我坐不住了,这顿饭怕是吃不下去了。我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柜台结账。
  “小姐,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付过账了。”
  想必是刚才拿饮料时付的。这人太自以为是了。
  我走回饭桌旁,也许此刻我真该表明我的立场了。
  “叶寒,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我只喜欢一个人喝茶,至少目前还不想改变。”
  叶寒尴尬地红了脸,很快,他又镇定地问道:“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对不起,没有机会,因为我根本没打算给任何人机会。”说完,我向门口冲去,却没想到撞见了韩冰。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顾不了这么多,我赶紧向宿舍跑去。
  话我已经说明了,我看不上这里面任何人,我心里面所期待的那杯茶还没出现。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也不是一个凑合就行的人,因为我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将是我一辈子唯一的选择。叶寒,你不是,也不可能会是我的那杯茶。
第6章 好想回家过年
  “若狐,过年还能回来吗?我和你爸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叶儿粑、龙眼酥,到时再做你喜欢的东坡肘子、水煮鱼、香辣排骨、蹄花汤……”妈妈那边说着,这边我的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走了两个
  “若狐,你今天不飞吧?”我还没起床,便接到了桑影的电话。宿舍里只有我一人,黎男天不亮就走了。
  “嗯,连续飞了四天了,总得让我休息吧。”
  “那太好了,一会儿出来吃饭,木柠、亚男她们都在。”
  “嗯,好啊,难得碰上这样的机会。”
  “那好,一会儿见,十二点在宿舍大堂外等。”
  “好的。”
  挂了电话,我看了看时间,妈呀,都十一点了。昨晚回得太迟,我刚睡下不久,黎男便起床了。头真晕啊,这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的滋味,我总算深有体会了。
  我赶紧翻身起床,姐妹们好久没聚在一起了,这样齐聚的机会,那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
  今天除了柳茹外,其他几个人都休息。我们一行人手挽着手,开心地进了谭鱼头——难得的聚会,当然要选个环境好的地方。
  “哎,你们知道不,那个商晴已经辞职了。”席间,桑影边吃边说道。
  “不是吧,辞职了?这还没三个月啊。”木柠惊呼。
  “真的走了,你们没看到文件都下来了?”桑影又说。
  “没注意。”大家摇了摇头,成天累个半死,谁还关注这些个文件呢?
  “那她40万不是白交了?这才赚回来多少啊?”杨童不解。
  “人家家里有钱,40万不在乎。”亚男接口说道。
  “再有钱,那40万也是钱呐,光烧也得烧好一会儿吧。”古曼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
  “我听说是因为太累了,自己不想干了。”桑影解释道。
  一说起累,大家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谁不累啊?这几个月没日没夜地飞,我每个月都飞八九十个小时。”杨童抱怨道。
  “八九十?怎么这么少啊?我第一个月90个小时,第二个月98个小时,这个月才过半,就已经56个小时了。”木柠喊道。
  “呵,你们算少的了,我基本上都过了一百。”桑影不满地噘起小嘴儿。
  大家摊开说,这才了解,我、桑影、傅蕾和李亚男每月过百,其他几个也都不下于90个小时。
  “实在是太累了,每天就只想好好睡觉。这班也不知怎么排的,不是大早就是大晚。早了睡不醒,晚了又睡不好,真是够了,我也不想干了。”桑影撇着嘴,一脸烦躁。
  “谁又不是呢?这才飞了不到三个月,我感觉人都老了。你们看,看看我的皮肤,都发黄了。”古曼卷起袖子,伸出手臂嚷嚷道,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长叹一声。
  “说真的,确实好累,我也快飞不动了。”亚男也皱起了眉头,平时就数她精力最旺盛,没想到现在也力不从心了。
  累,当然累。且不说还得在飞机上干活,就是光在机上站八九个小时,也很累吧?更何况连坐着休息几分钟的时间也没有。每次下了飞机,脚肿得连鞋子都快穿不进去了。
  “照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多久。”桑影绝望地说。
  是啊,此刻,就连我也无法想象将来会怎样,当初对蓝天的渴望,早已在忙碌而又疲累的工作中,消失殆尽。我现在才体会到当时师傅的那句话:很久没睡过好觉了,都快忘了好觉的滋味了。
  “我也想走了。”杨童低声喊道,听得出,这是发自肺腑的话。
  “是啊,照这样下去,不被累死就得愁死,一看到第二天的班,我就有种想死的冲动。累不说,还经常被骂。大家都是同事,干嘛要这么针锋相对呢?一点点不如她们的愿,就劈头盖脸地骂。”木柠附和道。看来被骂的经历不止我一个人有,这股歪风早已吹遍公司的各个角落。
  “唉,真想干完今年我也辞职算了,这活真不是个人就能干的。”古曼叨叨着。
  其实古曼的想法,我想在座的姐妹们都曾有过,包括我。有时看到一周的航班计划,一、二、三、四、五、六,四段、六段乃至七八段,一股无名之火便涌上心头,直冲脑门,真想一走了之。可是哪能这样很潇洒地走?
  “走?”亚男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使劲地摇了摇脑袋,说:“虽然我也很累,可是我还不能走。”
  大家齐齐地伸长了脖子,不解地望着亚男。
  “你们想,咱们是怎么进来的?就算要走,至少也得把交出去的钱赚回来吧?不然就真对不起父母了。”亚男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说得没错,之所以我还这么忍气吞声,受着这份累,并不是源于心里对蓝天的那份渴望,而是因为我舍不得浪费那么多父母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亚男说得对,最近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当初的理想在这机械般工作的几个月里,早已不存在了。我现在只想不浪费所交的钱,等赚回本了,要走还不是随时的事。”我附和道。
  “是啊,咱们又不是有钱人,几十万随便扔,要是就这么走了,感觉真对不起家人。”桑影叹道。
  虽然大家已经开始心理不平衡,可是真要谈到“走”字,我想大家都会舍不得,舍不得之前所交的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啊,姐妹们,大家忍忍吧!等赚回了钱,只要不乐意,想走就走了。”亚男最后总结道。
  其实,此刻是最容易受情绪影响的,如果大家都起哄说辞职,说不定真的就提不起干劲来了。人的情绪也会被传染,尤其是不开心的时候。
  大家点了点头,这话自然是对的。我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你不愿意,任何时候都能停下来,为何又非得现在停止呢?我一直将这话记在心里,的确,我们任何时候都可以停止不愿干的事。
  “唉,说起钱,我就灰心了。对了,你们这两个月领了多少工资啊?”木柠问。
  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叹气。
  “第一个月3200元,上个月4100元。”亚男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也差不多,当初应聘时他们还说一个月拿到手的少不了5000元,飞的倒是不少,可钱怎么差这么多啊!”桑影不满道。
  接着大家挨着报数,大都在4000元上下,还没一个人超过4300元。我的总数算是最少的,第一个月不说了,吃了哑巴亏,上个月才拿了4200元,怕是这个月也不会超过这数。
  “妈呀,我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我的钱啊!”杨童哭喊道。
  也是,多的咱们不说了,那些交了几十万的,我是想也不敢去想。就单拿我的来说,一个月收入4000元,吃饭、交房租(公司虽然提供宿舍,但是要交钱的)、水电费、交通费、电话费、化妆品费等,就算再省,一个月少不了2000元,剩下的全存起来,不出意外,一年就25万元,那我至少得两年半才能如数拿回。两年半?我此刻实在没信心是否能坚持到那时候。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能晋升号位就好了。”傅蕾苦笑道。
  “升上去多难啊,我那同屋,飞了三年了才到二号,我们这才三个月不到呐。”亚男摇头喊道。是啊,就拿黎男来说,飞了两年多,也才刚放二号不久。诚然,二号工资会高出不少,至少也是我们的两倍多,可那也是媳妇熬成婆,苦熬出来的。我不禁打心眼里佩服那些干了六七年甚至更久的人,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慢慢熬吧,我现在打算能熬多久是多久了,要是真熬不下去,也只能离开了。”桑影说。
  “行啦,大家别想不开心的事了,难得一起休息,咱们好好吃一顿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不干这份工作,也不会穷途末路的。”亚男为了提起大家的精神,开解道。我知道,她是不希望气氛越来越伤感。
  “是啊,亚男说得对,大家只要记住,如果真不想干了,随时都能停止,没有人能阻拦。”我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开心一点。俗话说债多了不愁。明天的事谁又能知道呢?索性顺其自然,既来之则安之,该到走时再走。
  终于,沉闷、感伤的气氛一扫而空。令人吃惊的是,姐妹们的胃口比以前好了不少,大块吃肉,大口刨饭,个个都毫无顾忌。
  说到这个问题,我也深有体会。不管休息日里多能吃,可就是长不胖,我以前可是连喝水都能长肉的那种。之前听黎男说过,说是不用担心发胖,到了飞机上工作,想不瘦都难。确实,且不说工作时没空或不让吃饭,就算吃也吃不下,久而久之,在机上看见食物就反胃,有时还晕得厉害,照这种情况,又怎能不瘦呢?这才三个月不到,相比培训时,我已经瘦了12斤。
  就在这天下午,同批进来的一个男孩儿也辞职了,他走时留给大家一句话:如果在这里四五千与办公楼里两千的工资里让他选择,他宁愿拿少的。
  他走了,却让我们陷入无尽的思考。
  叶寒被打了
  次日,不到鸡叫时间,我便起了床,今天又将满天飞。
  黎男凌晨才回来,正睡得香。我百般小心,蹑手蹑脚地洗漱、化妆,尽管如此谨慎小心,还是把她吵醒了。这就是宿舍的不方便之处,两人一间房,容易互相干扰。难怪有很多乘务员跑到附近小区里租房子,至少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打扰。
  “又飞早班啊?”黎男带着睡意,轻声问。昨晚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了,还未来得及说话。
  “吵醒你啦。嗯,早班四段,晚上十点半能回。你今天该休息了吧?”我边化妆,边说道。
  “再不休就得趴下了。”说完,黎男拉了拉被子,又睡了过去。我真不明白,这些调度是怎么安排的,难道就不能排个连休两天的班么?累了三四天,休一天,能休息过来吗?
  带着睡意,我轻轻带上了门,走了。天不亮,我却已经道出了今天的第一声问候:“您好,欢迎您乘坐天羽航空的班机……”
  送完最后一位下机乘客,我终于可以长长地吐一口气。一个人在后舱忙碌,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责骂,被乘客们百般挑剔……,这些,我已经习惯了,我什么时候学得如此逆来顺受了?
  刚下了机组车往回走,猛一抬头,看见叶寒挡在我前面,他拖着飞行箱,穿着制服,看来也是刚飞回来。
  “若狐,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些话我根本不想听。
  “对不起,我很累,也不想听你任何话。”我说完便拖着箱子往前走。
  “等等。”叶寒一把拽住了我箱子的拉杆。
  “干嘛?”我表情严肃,不满地说道。对这样的行为,我是极其反感的。
  “我……”“咳,咳……”叶寒刚张开口,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故意的咳嗽声,仔细一看,竟是韩冰。
  叶寒立刻放开了手,我则趁此机会,赶紧离去。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为何还要死缠烂打呢?我生平最讨厌这样的人,我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回到宿舍,看见黎男在捣鼓什么,凑近一看,呀,是一个电饭锅,锅里正熬着皮蛋瘦肉粥。我知道,很多住宿舍的乘务员,都买了电饭锅自己煮点东西吃,熬粥啊、煮面啊、熬汤啊,等等,这房子里另外一间就有。
  “好香啊!”我惊呼道,感觉肚子也饿了。
  黎男笑了笑,说:“今天去超市买的。平时总是早出晚归,太早太晚外面都没得吃,买个电饭锅就方便了,太晚回来的话,可以煮点东西吃。”说完,黎男盛了一碗递给我。
  “你太好了!”我笑着接过碗,恨不得上去亲她两口。我实在有些想不通,这么好的女孩儿,怎么会和别人呆不到一块儿呢?
  我俩端着碗,又把在航食那里配的烂肉豌豆拿了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菜的味道并不多么诱人,但因掺杂着浓浓的情谊,所以显得格外好吃,我俩不一会儿就把满满一锅粥全部消灭干净。
  “你明天飞吗?”我问。
  “飞,中午的航班。你呢?”
  “我也有,晚班,还好只有一个来回。唉,你说这调度就不能给咱们两天连休吗?”
  “呵,你还奢望啊?有是有,不过得碰。我都记不得我何时连续休过两天了。咱们公司,不把你累死是不会让你休的。”黎男边说,边收拾碗筷。
  “我来吧,我来洗。”我笑着拉住了黎男的手。
  “没事儿。”正说着,黎男的电话响了,我赶紧抢过了她手中的碗筷。
  “去接电话吧,我来洗。”
  黎男笑了笑,便接起了电话,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一定又是她的男朋友。
  我将碗筷拿到了外面的水池。说来也怪,这屋子里住了四个人,除了我和黎男,另一个房间里的人我还没见过几次。听黎男说,那个房间只剩一个人了,叫何佳儿,刚来一个多月,另一个已经搬出去了。可就是这个何佳儿,我至今也没见过几次,每次都是急匆匆地照个面,连话也没说过,甚至都没见她进出过几次房门。
  何佳儿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儿,在公司里算是漂亮级的。我正出神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大门开了,正是何佳儿。
  “姐,洗东西啊?”何佳儿问道,脸上的职业笑容还未消散。她刚飞回来,这是我和她第一次碰了个正着。
  “嗯,你才飞回来啊?”我礼貌地回道。
  “嗯,航班延误了,不然早就回来了。”说完,她冲我笑了笑,便进了房间。尽管她的笑很职业,也很迷人,但少了几分真实。相比黎男,我倒觉得她不好相处,感觉自己和她不是同类。
  回到房间,黎男已经打完了电话。说来你也许不相信,虽然住在两室两厅的房子里,可是我们的活动大都在各自的房间,那客厅,除了几个柜子和饮水机,连凳子都没有,不禁让人感叹这个公司真小气。
  吃饱喝足后,人渐渐困了起来,迷糊中还听见打呼噜的声音。
  次日,回到蓉城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刚走到了小区大门口,又碰见了叶寒,只是他的脸上包了一块纱布。我本想装着没看见,直接冲过去,却被他一口叫住。
  “若狐,能同你说几句话吗?”没等我开口,他又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说你不喜欢听的。”
  我停住了脚步,等他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吗?韩冰喜欢你。”
  我微微一震,他怎么知道?
  “是他告诉你的?”
  叶寒摇了摇头,说:“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和韩冰一个宿舍。”
  “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冷冷地说。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要小心韩冰,这人人品有问题。”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我哪能不知道。但凡他还是个男人,就不会伤害无辜。
  “我知道,我跟他不熟,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回道。
  “你可知道韩冰跟踪你?”叶寒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我震惊起来。
  “跟踪我?你怎么知道?”
  “你还记得我们前几次见面都碰见他吗?其实根本就不是巧遇,而是他刻意跟踪我们的。”叶寒的解释让我更加吃惊起来,韩冰,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告诉你的?”
  叶寒又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肿胀的脸。我明白了,难道……
  “他做的?”我猜测道。
  叶寒点了点头,又说:“他看见我接近你,所以非常不满,但没想到他竟然对我大打出手。”
  “这人太不是东西了。”我气愤地说,“为什么你要将此事告诉我?”
  叶寒苦笑着说:“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此事,知道他的为人,至少对你会安全一些。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知道自己没那福分和你在一起。我明白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得要和她在一起,强求也是徒劳的,只会增加你对我的反感。”说着,叶寒重重地吐了口气,“如果你不介意,咱们做个普通朋友也行。你千万别误会,我是诚心的,别无他意。”
  也许叶寒真的明白我只喜欢一个人喝茶的心了。我轻轻点了点头,只要不涉及情感,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我的话已经说完。”
  我又点了点头,拉着箱子与他擦身而过。
  “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你可以告诉我。记住,当心韩冰那人!”叶寒在背后大声喊道。
  没想到,叶寒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第二天中午,我下楼吃饭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韩冰,原来他一直在门口等我。
  “若狐,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有话跟你说。”
  一见到他,我心里顿时怒火丛生,心想,你真不是人,敢耍流氓,我正好也要找你。
  “有话到那边说。”我指了指远处一个僻静的花坛,我不希望别人看见我与此人有任何瓜葛。
  到了那边,没等他先开口,我便冲他大吼:“为什么跟踪我?”
  听我这么一问,韩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必他已经知道状况了。
  “我……”韩冰支吾起来。
  “请你以后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别再痴心妄想了!”我怒不可遏地说道。
  “我真的喜欢你,我一直无法忘记你,难道你就真的不愿给我一次机会吗?”他几乎是哀求着说。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恶心。
  “没有机会,我根本不可能看上你,甚至都不想正眼瞧你,你就死了心吧。对你,我只有一个感觉——恶心。”我扭头不屑道。
  “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我……”
  “对不起我?我没这个福气,你找错对象了,你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我根本看不上你!”没等他说完,我便脱口而出。这时的我,真恨不得踹他几脚,将他踹到粪水沟去。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反正你以后别再缠着我,我压根儿不稀罕你这种人!”骂完,我便转身欲走,谁知刚迈出步子,竟被韩冰一把抓住。
  “想干嘛!”我奋力一挣,吓得退后几步。
  “我真的好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韩冰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看到他的样子,我有点害怕,也更加愤怒。
  “如果你再这样,我马上报警,而且还将此事上报公司,你好自为之。”我威胁道,更多的是怕他对我有什么不利举动,我不得不保护自己。
  听完这话,韩冰似乎清醒了过来,赶紧向我赔礼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你能说什么?你要说的我都不想听,在我这里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不可能!
  “不可能!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看上你!”我吼道,对他的行为恼怒不已。
  “我不能忘记你!”韩冰哭丧着脸,再次哀求。
  我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想离开,最好永远也别见到此人。我一扭头,刚准备走,又被他一把拽住。我彻底火大了,歇斯底里地抬起脚对着他一阵猛踹,硬是将他踹到地上。
  “告诉你,你最好别惹我,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的。”我恶狠狠地说道,对这样的人,我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泪水从他眼里慢慢滑落下来,然而我不会同情他,因为他肮脏得令人恶心!
  我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没想到自己这么暴力。我抬起脚离开,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还会来找你的,一定可以让你给我一个机会。”韩冰在我身后哭喊道。
  这个贱人,为何如此让人呕吐!我停住脚步,慢慢走回他跟前。
  “我警告你,只要你再纠缠,我一定会报警,而且是毫不犹豫!你就不是一个男人!你知道吗?为了你,古曼将肚中的孩子打掉了,你这种人该下地狱!”
  我话音刚落,韩冰震惊了,接着又痛苦地抱起了头,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也许此刻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耻了。
  没过两天,我得知了一条惊人的消息:韩冰辞职了。我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也许他早该为自己赎罪了。
  “他怎么无缘无故就辞职了?听男生说,他们也不知道原因。”亚男一脸不解地说道。
  “昨天他还来找过我。”古曼轻轻地低下了头。
  “找你干什么?”大家惊愕地齐齐看着古曼。
  “我也不知道,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就在外面站了几分钟。”
  “没说话?”
  “嗯。”古曼点了点头。
  “奇怪,真是奇怪,他这是干嘛呢?”
  “不过像他这样的臭男人,眼不见心不烦,走了好。”
  “想不通,或许也是被累得不想干了吧。”
  ……
  姐妹们胡乱猜测着韩冰辞职的原因,只有我知道,他也许还有一点点未泯的良心。人不可造孽,自作孽,不可活!
  每逢佳节倍思亲
  时间在无情的流逝,不经意间,它便悄悄地从眼皮底下溜走,不带一丝痕迹。但不管再苦再累,时间,它总是一剂良药,能让你忘了从前的不愉快,冲淡生活所带来的幽怨,期待明天会比今天好。
  “今夕何哉?岁末姗姗来!压雪残枝吐春绦,青鸾为我语蓬莱。”很快,新的一年即将来到了。
  新年,对于大家是一个美好的节日,可以洗去一年的疲惫,悠闲几日,可是我们却是最忙的。
  “我们过年放假吗?”我问黎男。
  黎男正半躺在床上,轻轻地翻着书页,仿佛非常眷恋书本的味道。窗外天色尽黑,屋里七分沉寂。
  “放假?别指望了,人家休息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忙的时候。”黎男笑了笑,从她的笑里,我感到自己问的问题很傻。
  “不是有年休假吗?”我又问。不管怎么说,从前都是一年到头盼望着岁末的悠闲,要是现在没了这份期盼,仿佛也就失去了过年的权利。
  “年休假?咱们一年的休假才五天而已,而且你认为公司会安排你在过年休假吗?这几天可是公司最赚钱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在节假日能够得到休假,咱们还是别妄想了。”
  “那你以前在过年的时候休过假吗?”这问题,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傻,可还是心存一丝期望。
  “当然没有,想都别想。我只休过两次假,每次都安排在过年后,或者六七月份,大部分人也都安排在这段时间,特别是旅游或客源淡季时。想要在节假日让你休,做梦都不可以。”顿了顿,黎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恐怕你今年不可能有休假了,必须干满一年,第二年开始方能报休。所以,你还是认命吧,乖乖地待在这里。”
  “不是吧,我今年没有休假吗?”一听,我立刻张大了嘴巴,看来想休息几天或者想回家转转,那是不可能了。说真的,我好想好想连续休息几天啊。
  “不信?你去看看文件,文件已经下来了,那上面有明年休假人员的名单。”
  抱着几分侥幸,我一骨碌翻身起床,打开了电脑,黎男则在一旁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我根本没资格排在休假的行列,凡是在公司不到一年的,全无休假。我失望地缩回了被窝,前几天父母还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回家过年呢!
  “别心存侥幸了,咱们公司贼精,绝不可能放过赚钱的机会。再说了,就算放你五天能干啥?除了好好地补觉,还能到处去玩玩?”黎男合上了书本,一本正经地和我聊起天来。
  说的也是,一年休五天,五天能干啥?而我最想做的事,便是每天睡个饱,实在有些体力不支了。
  “其他航空公司呢,他们跟我们一样吗?”我又问,我知道黎男有个同学在g航。
  “这些航空公司蛇鼠一窝,好不到哪去,相比而言,是比我们好,也多不了几天,不过节假日都不能休。”
  唉,我彻底绝望了,还以为能有几天舒服日子过。
  “那你休假时都干什么啊?”我好奇十足地问。
  “能干什么啊,每天就窝在家里睡觉。睡了吃,吃了睡,真有种几百年都没睡过好觉的感觉。”
  这情况,倒真像我师傅,现在我终于彻底体会到了。
  “下周就过年了,不知道除夕能不能休息一天。”我叹道,看来我今年得在外面过年了。
  黎男拿起手机看了看,“马上就要出班了,看下就知道了。我也希望除夕能休一天,那样咱们可以买点好吃的。不能回家过年,就算在外面也不能亏待自己呀。”
  我冲黎男笑了笑,又一个骨碌翻身下床,冲到电脑面前。班出来了,看见那满满的一框,我有种想哭的冲动。腊月二十八四段,腊月二十九两段,大年三十四段,大年初一四段,大年初二才能休一天,这班的量竟然比平日还要大。黎男也不轻松,连续三天四段,同我一样,初二休一天。
  我俩苦笑着,四目相对,彻底无语了。后来一打听,同批姐妹没有一个在除夕休息的,最早的也是在大年初一。别人最闲的时候,便是我们最忙的时候,看来一点也没错。
  这时,电话响了,是妈妈打来的。
  “若狐,过年还能回来吗?我和你爸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叶儿粑、龙眼酥,到时再做你喜欢的东坡肘子、水煮鱼、香辣排骨、蹄花汤……”妈妈那边说着,这边我的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真的想他们了。以前总想挣脱父母的保护,觉得他们关心得太多,希望我自己能够独自生活;可是此刻我才体会到,亲情永远驻扎在心灵的深处,一触碰便心痛。
  我强忍住眼泪,尽量不让妈妈听出来。
  “若狐,过年还能回来吗……”妈妈那边说着,这边我的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妈,过年回不来了,我们没有休假。”接着,我将我的航班安排计划说给妈妈听,泪水再一次滑落。
  当妈妈听到我过年不能回去时,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感觉到,妈妈肯定有些失落。
  “没事,回不来就算了,你回不来,过了年我和你爸去看你。”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真的想他们了。
  挂了电话,我默默地擦干眼角的泪痕,黎男也伤感起来。
  “我到公司快三年了,也只回过两次家。”
  难道这就是背井离乡讨生活的必然结果?我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了布帘,正值皓月当空,这更加勾起我的思乡之情。
  这夜,我做梦了,梦见儿时的新年,穿着新买的大花袄、红皮鞋,戴着红手套,手里拿着棉花糖,转风车、放鞭炮,听锣鼓、踩高跷……
第7章 最美丽的空姐
  “嗯,姐,那我先走了。”凝烟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双脚一蹬,一手握住车把手,一手拉着飞行箱,在自行车发出的近乎交响乐般的声音中,驰骋而去。
  师妹的待遇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那薄薄的窗帘悄悄溜进屋来。我和黎男一觉睡到晨雾消散。都说新年新气象,新年新计划,我在这大年初二的早晨,却感到万分迷茫。
  路在何方?
  “睁着大眼睛在想什么呢?”黎男一醒来便问道。
  “唉,我在想,又是一年过去了。”话语中伴着些许无名的惆怅。
  “是啊,年复一年,日子过得真快。小时候哪知时日短,长大了才明白,岁月如梭。”黎男似乎也感伤起来。
  “是啊,少年不识愁滋味,时光匆匆如一梦。”我叹道,以前似乎从没有对时间如此感触良多。
  窗外偶尔响起了鞭炮声,如果不是这样的声音,不是头脑里潜在的意识,这样的气氛,我根本感觉不到在过年。
  “起床啦,难得休息,要好好吃一顿。”黎男喃喃地说着便从暖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我冲着黎男笑了笑,似乎在她的眼里只有吃才是目前唯一的乐事。嗯,是的,吃,要好好地吃,从腊月二十八到现在,我甚至都没能静静地吃过一顿安心饭。
  想着,我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呀!从窗缝里吹进的一股凉凉的空气,拂得皮肤冷飕飕的。
  很快洗漱完毕,我俩出了门,刚走到楼下,便看到了师妹。
  “何凝。”我喊了一声。
  “呀,是师姐啊!”何凝回过头。这个惊喜让我瞬间感到些许幸福。
  “干嘛去?”我问。
  “吃饭去啊,今天难得休息一天。”师妹快乐地笑着说。
  “那正好啊,一起去吃吧。”未等我邀请,黎男便先开了口。
  “不介意吧?”师妹乐道。
  “人多热闹,也像个过年的样子嘛!”黎男回道。
  是啊,别看平时大家住一块儿,可是连照个面也很困难。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多个人,多份喜气。
  说罢,一行三人便手挽着手出了小区,一出去才知道,今天大年初二,饭馆都停业休息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呵,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黎男喊道。
  “别人也回家过年去了。”我说。
  “师姐,那我们怎么办呢?”师妹噘着小嘴儿。
  “我看今天在这附近很难找到饭馆了。”我四下里望了望,那一排排的门面,一个个大门紧闭。
  “我看我们打个车进市区吧,市区应该有吃饭的地儿。”黎男建议道。
  “有是有,不过这几天开门的饭馆人满为患,没有预定恐怕没位置,二十九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去吃饭,结果等了半天才坐进去。”师妹说。
  “那怎么办?”黎男问。
  这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看这样吧,咱们附近那个大超市肯定没关门,不如去超市弄点好吃的?”
  六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好,就这么办!于是三人又冲进了超市,尽管买,尽管拿。水果、熟猪蹄、卤鸭子、烤鸡翅、饭团、炒面、窝窝头……,一人拎了一大口袋。
  “没地儿咱们就回宿舍吃吧。”黎男提议。
  ok,三人又蹒跚着回到了宿舍,东西一摊开,整个书桌上下连同床铺,全部被铺满。
  “师姐,今年的年终奖怎么那么少啊?”师妹边啃着鸭腿边问道,那满嘴儿的油都快顺着下巴滴下去了。
  “你还嫌少啊?你才来了多久啊,能发给你就算不错了。”我说。
  师妹冲我努了努小嘴儿:“听说去年都2000元,今年公司赢利翻倍,那奖金怎么不翻倍啊?真是抠门儿!”
  呵,是抠门儿,可总比没有强。
  “你啊,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说不定明年过年就没有了,到时看你哭吧。”我拍了拍这丫头的头。
  “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年终奖过活呢。”师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呵呵,至于嘛,难道你没有工资啊?”
  “有,可是太少了。”
  “少?很少吗?”黎男不解地问。
  我也不解,只当这丫头信口雌黄。虽然新空乘的工资不算很高,可是用于生活肯定绰绰有余,不至于巴望着那点奖金吧。
  “师姐,你们一个月拿多少钱啊?”师妹没回答,反而先打探起我的来了。
  “应聘时说是5000元,可是这几个月最多一次才4200元。”
  “黎男姐呢?”师妹转头又问道。
  黎男笑了笑,没回答。
  “她肯定比我们都高。”我拍了拍这丫头的头,打听这么多干嘛?
  “你呢?”黎男笑着问。
  师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鸭腿,又噘起了小嘴儿,好像跟谁有仇似的。
  “我们这批进来的,1000元包月。”师妹说道。
  “什么?1000元包月?”我和黎男都吃惊地望着师妹,甚感不解。
  “1000元包月,就是除了小时费,什么都没有。没有空勤灶,没有奖金,没有过夜费,没有车补,什么都没!”
  “哦?新出来的规定?”黎男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批和以后进来的新空乘,好像都是按照这个标准。你们多好啊,什么都有。”说罢,师妹苦起了一张脸。
  “那你们小时费多少?”黎男又问。
  师妹噘着小嘴儿说:“全部按学员标准,10元一个小时。”
  “学员好像都是这样,其他航空公司也一样,等你转正就好了。”我安慰道。当时我试用期小时费连10元都没,转正了就多了一倍。
  “等转正,那不等死了,转正要一年呢。”
  “一年?”我和黎男又吃惊起来,我们转正也就90个小时,顶多一个月,一年?我无法想象。
  “既然工资这么低,那你还进来?”照师妹说的,这些条件肯定是事先讲好的。
  “师姐,我这不是后悔了嘛!”师妹唉声叹气地说。
  1000元包月,小时费10元,一个月按照100个小时算,加起来才2000元,就算给点补贴,再多几百了不起了,这确实太少了。
  “本来都不想来的,可是当初又抱着一丝幻想和期望,何况家里面为了这份工作花了十几万元,我总不能让这么多钱白白浪费了吧?”
  唉,又是一个美好的梦!大多数乘务员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进来,进来以后,才感觉到自己不适合;而想离开的时候,又舍不得花掉的那些钱,这看上去像不像是一个美丽的陷阱呢?
  “不管怎么说,我得把这钱赚回来再走。”师妹又说。
  呵呵,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人,至少我目前也是这种心态,也许做空乘真的不适合自己,我天生就不想做一个低声下气、被人挥来喝去的人。而此刻,我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同师妹一样,要赚回自己花掉父母的那笔血汗钱。
  “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暂时安心做吧,也许留在这里的乘务员大都有着自己的理由,也许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宽慰道。因为我时常也这么宽慰自己。
  师妹勉强冲着我和黎男笑了笑,三个空姐,三种待遇。企业都想用便宜的人,越赚钱,越想便宜,他们又何曾真正为员工着想呢!在那些眼里满是铜臭的人看来,没有什么比金钱更加令他们疯狂。
  这天,我们边吃边聊,越聊越痛心,明明不想提不开心的事,可是嘴巴却偏偏控制不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没有了梦想,那种得过且过的日子,对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一个所谓的要客
  我和黎男连休了烧高香得来的两天后,又开始忙碌了。但凡让你休息了一天,次日的航班必定是累得想吐的大班。黎男大四段,我大五段,深圳过夜。不到早上六点,我俩便出门了。
  今日的航班组员大都相识,艾若琳——师傅的好朋友,还有她的徒弟陈馨,以及第一次共事的李如男,她漂亮、淡漠,初见有种黎男的感觉。
  “若狐,今天你跟我飞前舱吧!”琳姐对我说道。
  “琳姐,前舱我不大会飞。”我低声道,其实没有所谓会与不会,只是伺候前舱的那些大爷、姑奶奶们,委实劳心劳力,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喷得满脸口水。
  “没有会不会,只有愿不愿意。”琳姐轻轻说道,看来今天飞三号是铁定了。
  我点了点头,不敢让琳姐为难。为什么呢?李如男是二号资格,陈馨刚刚带飞,不可能飞前舱,所以只能是我了。
  准备好一切,大家登上了机组车。今天第一段旅程里有要客,其资料显示为宣传部官员,当以二类重要乘客保障方案服务。
  前舱的服务相对后舱来说,更需要周到和细心,当然,要客的喜好我们已经事前了解清楚了。其一行共三人,都是头等舱位。别看人少,可行李多得令人瞠目结舌,共有9个箱子,全无托运,而且全都由地面工作人员送到门口。
  “把箱子给我们放好。”一男随从对我们招手喊道。
  我和琳姐一看,差点晕了。9个箱子,全丢给了我们,而他们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舱。
  我一拎起行李箱,感到异常沉重,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箱子还是纹丝不动。这里面装的什么啊?这么重,我如何放得上行李架?还是我和琳姐合力,费了好大工夫,才将9个箱子全部放好。
  “你们动作迅速点,弄好了给我们拿几双拖鞋来。”又一随从使唤道。
  琳姐示意,我赶紧去拿了3双拖鞋为客人换好。从头到尾,那所谓的要客和随从们没正眼看过我们一眼,甚至连句客气话也没有。
  乘客的冷漠、傲慢和不可一世,我已经习惯了,做这行什么也学不到,倒学会了习惯于那些人的丑陋嘴脸。
  安顿好一切,飞机起飞了。
  临到发餐,这可是前舱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前舱的餐食自然比后舱丰富一些,可是这毕竟是机上,不是饭馆。按理说出门在外,大家将就一下就行了,可是很多人却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出了这么多钱坐头等舱,就得吃得很好、很丰盛才是。
  “我说,你们的菜怎么这么差啊,我坐人家新加坡航空的头等舱,那餐食多好。”当我将餐食放到一中年妇女身前,她立刻嚷嚷了起来。
  “这位女士,真是抱歉,我们不是新加坡航空,而且我们也无法和新加坡航空相提并论。”我努力微笑道。对于这样的人,我只想这么从容不迫地去应付,因为就算你对她再好,她仍旧不会满意。
  妇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屑一顾,而后又酸溜溜地说:“那是,就你们这破公司,能和新加坡航空比吗?”
  我冲着她浅浅一笑,心里却在嘀咕:你说得一点没错,既然你也知道我们公司破,那你就将就一下了。
  “真是抱歉了!”我说。
  妇女扬起眉,低头打开餐盒猛吃了起来。呵,这前后表现,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要客三人的餐食相对头等舱其他乘客,自然又是不同,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略胜一筹。
  两随从二话没说,打开餐盒吃饭,那所谓的部长举止倒是很优雅,当我将餐食放到他身前时,他竟然抬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我。
  “不错!”这个中年男人对我点头说道。
  我愣了愣,没懂其意。忽然,他又笑了起来,指着餐食又重复了一遍:“不错,餐食很不错!”
  呵,你们是爷,能不好吗?你看看你比其他乘客多了多少菜品。
  我刚一转身,便被刚才那个妇女叫住了。
  “哎,我说,怎么他们的餐食那么好?”妇女很不满地问道。
  “这位女士,真是对不起,等您哪天坐了他的位置,我相信我们为您提供的餐食会更好。”我轻声回道,说这话时,刚好看见琳姐在不远处看着我。我心里一惊,完了,这话真不该说。要知道,这样带有讽刺意义的话,一旦被乘客投诉,铁定被处罚。
  正当那妇女想开口说什么时,她旁边一人扯了扯她衣袖,小声说道:“人家是要客,我们能和他比吗?”看样子是同行。
  中年妇女不屑地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最后说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好她没对我发飙,否则我定是难以应付。我赶紧抽身回到工作间,这时,琳姐过来了。一看她眼神,我便感到肯定要受到批评了。
  “琳姐,我……”我支支吾吾地想要辩解。
  “算啦,我听见了。不过你说得很好,这种人就得杀杀她的傲气。”没想到琳姐居然没有责怪我。
  我冲她傻傻地笑了笑。
  “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有些话我们藏在心里就好了。对于这样的人,不要浪费唇舌,也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尽量不要被他们投诉,一旦投诉,吃亏的还是我们。”琳姐话锋一转。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投诉?我领教过了,哪怕是一些毫无理由的,吃亏的确实是自己。
  航程共1小时50分钟,这才过了不到一半。当我在厨房清理垃圾时,琳姐进来了。
  “若狐。”琳姐喊道。
  “琳姐,什么事?”我放下手中的活问道。琳姐面带难色,有些支吾起来。
  “是这样的,那个要客想要你的电话号码。”
  一听,我立刻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要求!
  “我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过来问问你的意愿。”琳姐继续说。
  自然要问,我怎么可能给他!也许有人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机会,说不定从此就平步青云了。如果这样想,那他们就错了!去做别人的情人?二奶?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呵,部长也是这副嘴脸!
  “琳姐,我不想给。”我摇了摇头说道。
  琳姐会意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不过问题是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是惹他不高兴,一个投诉,那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琳姐的顾虑我明白,这些人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以为就可以为所欲为。而有些人偏偏又是这些人的走狗,认为他们只会有对无错,错的永远是我们这群最底层的老实人。
  我暗暗地在头脑里思索着,既不能让要客不高兴,也不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呵,有了!
  “琳姐,让我去跟他说吧。”我自信满满地对琳姐说道,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那你打算怎么做?要给他号码?”琳姐不解。
  “放心吧琳姐,我先去处理,好了再来向你汇报。”说完,我冲琳姐笑了笑,便出了厨房。我随便拿了一张小信笺,在上面写了个电话号码,然后走到了那位要客身旁。
  “王先生,让您久等了。”我微笑着说道。
  要客满脸喜悦,这让我感到极其恶心。我几乎是憋着气,将手里带有电话号码的信笺递了过去。
  “小姑娘,是你的?”要客笑眯眯地问道,颇感意外。
  “是的,王先生,这是我住址的固定号码。”我笑着回答。
  “嗯,很好,等哪天空了邀请你一起吃饭。你服务态度很好,值得表扬!来,我现在就给你们公司写封表扬信。”说着,他抽出了机上的清洁袋,居然在那上面写了起来。
  “谢谢王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需要,那我先去工作了。”
  他笑了笑,挥了挥手,我则赶紧小跑回到了工作间。琳姐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切。
  “快说说,你怎么弄的,真把号码给他了?”琳姐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我冲她神秘地笑了笑。
  “琳姐,哪能啊,我才不会给他呢!”
  “那你给的是?”
  我附到琳姐耳边,悄声说道:“我给的是我们公司营业部订票的固定号码。”
  “呵呵,你这个小鬼头!”琳姐乐呵呵地戳了一下我的脑袋,“真有你的,这你也能想得出来。”
  那是,对付奸人,自有奸法,而且还哄到一封表扬信呢。此刻,我内心竟有点得意起来,为自己的灵机一动鼓掌。
  飞机在万米高空安然地飞翔着,不时遇到突袭的气流,微微地颤抖。我正在工作间收拾杂务,琳姐又来了。
  “若狐,麻烦又来了。”琳姐对我说道。
  我一听,心想,一定又是那位要客。
  “又是他?”
  琳姐点了点头,说:“他叫你过去陪他聊聊天。”
  晕,聊天?机上时常有这样的乘客,之前我也遇到过好几回。可是,可是我还要工作啊,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我看这次很难推辞了,他指名道姓要你去。”琳姐补充道。
  什么人啊,这还算是人吗?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去吧?我不愿意。不去吧?说不定得面临投诉。做人咋就这么难呢!
  “算了,琳姐,我去。”看见琳姐左右为难的样子,我知道她也不好处理,这些要客,得罪不得,他们是老太爷,高高在上的老太爷。
  琳姐为难地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小心应付,如果有什么难处,找个理由闪身。”
  “嗯。”说罢,我便笑着出了工作间,此刻,我仿佛觉得自己成了陪聊女,这还是空姐干的吗?
  “王先生您好!”我在他面前不远处蹲了下来,因为周围没有空座,我只能这么蹲着。
  他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看见我蹲着也不像样,便对一旁的随从吩咐道:“你去看看后面有没有空座,先找个位置坐会儿。”
  “王先生,没关系的,我蹲着就行了。”我憋着气,装得很客气。
  “没事,没事,哪能让你蹲着说话呢。”说着,他又看了随从一眼,随从只好乖乖地站了起来,跑到后舱去找位置。
  其实后舱哪有空位啊,今天全舱爆满,兜了一个大圈,随从又走了回来。我感到,这随从也太不会见机行事了,肯定要被这要客骂,借鉴从电视上看到的经验,这随从应该去厕所里蹲一会儿。果然,要客有点不悦了。
  “怎么又回来了?”要客板起了脸。
  “这,这后面没空座儿。”随从有些委屈地说道。
  “那你去他们乘务员坐的椅子上坐会儿去。”要客指着前工作间的方向说道。
  没办法,随从又只好跑到我们的座椅上去了。我终于坐了下来,腿也有些发麻了。
  “小姑娘哪里人啊?”要客发问起来。
  我努力挤出笑容,回道:“黑龙江的。”
  “哦?黑龙江好啊,是汉族的吗?看你的样子有几分像朝鲜族的。”
  我晕,我浑身上下哪点像朝鲜族的?
  我点了点头,“是汉族的。”
  要客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道:“在机上工作几年啦?”
  “五年了。”
  “五年?”他似乎不大相信,侧头看了看我,“不像啊,看你年纪不大啊,不过服务经验倒像是有点年头的。”
  呵呵,我是不像,不过看年纪是看不出来的,公司里比我小好几岁的,已经在机上飞了六七年了,这没有什么稀奇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心里却使劲地盼望着飞机赶快到达目的地,哪怕只要开始下降,我就能脱身了。
  “你父母从事哪行?”要客又查家底儿似的盘问起来。
  “父母都是职工。”我无奈地回道。
  “哦,那你可有男朋友?”
  一听,我又晕了,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这是在聊天,还是在盘查呢?
  “有!”我回道。
  “哦,男朋友从事哪行呢?”
  “他是做媒体的,有自己的公司。”我胡乱瞎扯道。
  “哦,媒体很不错,很不错。”说完,他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让人感觉傻兮兮的。
  ……
  就这样,我硬是被逼着聊了好半天。终于,飞机要开始下降了。琳姐在一旁给了我一个手势,我立刻会意。
  “王先生,真是抱歉,飞机马上要开始下降了,我得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去。”
  “哦,那好,那好,快去吧。”他仍旧乐呵呵的样子。
  我终于可以长长地吐一口气了,这人实在难缠!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马上就要着陆了,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在舱门开启之前,请不要打开手机电源。谢谢!”
  ……
  又是忙碌的一整天,当我们到达住宿酒店时,已近凌晨两点。
  空气中的烟圈儿
  今晚我和李如男同一间房,我带着一身的疲劳和浓浓的困意冲进了浴室。
  浴室是个好地方,沐浴则是最好的休闲方式,它不仅可以令你毫无牵挂、毫无顾忌地绽放自己的身心,一扫整天的疲惫,也让自己看清,原来在浮华世界里,就算拥有再多,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只有这一副裸露的躯体。
  所以,我爱上了沐浴。
  当我从浴室出来时,正看到如男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烟,空中有数个烟圈儿正慢慢扩大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烟圈儿。
  师傅也能吐烟圈儿,可是并没有如男这么熟练。看她的样子,似乎很享受烟的味道。我慢慢走到床边,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抽烟是什么感觉?”我问。其实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迷恋抽烟?
  如男莫名地笑了笑。她轻盈而熟练地用手指弹了弹香烟,烟灰很快掉落、散裂,纷纷消散在空中。
  “你试试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说完,又将香烟塞到口中,猛吸一大口,接着便从她口里冒出了数个烟圈儿,就像在表演魔术,让我这个“圈外人”叹为观止。
  我是不抽烟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不为别的,只为了健康。
  “你抽烟有很久了吧?”我好奇地问道。
  “三年多。”如男仍不时地吸上一口。
  “哇,一天一支烟,一年就算360支,三年都已经抽了1080支了。”我随口算到。曾听专家说过,每抽一支烟少活6分钟,那1080支,岂不是要少活6480分钟?当然,专家的话,我是很相信的。
  这次如男笑得很大声,也很自然。
  “那我一天抽一包烟呢?”如男故意问道。
  我的妈呀,我一听简直晕了,也不想去计算了,那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吸烟有害健康,还是少抽为妙。”我半是关心地说,因为我始终觉得,女孩子抽烟总是怪怪的。
  “我也知道抽烟不好,可是现在停不下来了。”说着,她又点着了一根烟。那抽烟的神态,像极了师傅,飘逸里透着几分忧伤。
  “你进公司多久了?”如男反问到。
  “几个月。你呢?”
  她飞二号位,想必也几年了吧!
  “三年多。”
  哦,那岂不是同她的烟龄一样?不过如男这人挺好的,不像有些二号,光指挥不干活,而她是该自己干的活,绝不推给别人。照这么看来,如男应该是自入公司后才开始抽烟的。我知道公司里很多女孩儿都抽烟,但问其原因,大都相同。
  “进公司三年了,感觉累吗?”我又问,似乎这个问题有点傻,累与不累,难道自己没有体会吗?
  如男一阵苦笑。
  “已经麻木了。这个过程是由累—麻木—更累—再麻木,这样反反复复,我已不知道自己轮回多少次了。”
  是的,如男所说的生活我已经开始体会到了,而我此时的状态,才刚开始累,想想还要经历麻木—更累—更麻木……心里不禁战栗起来。
  “那你打算一直干下去吗?”我又八卦道。
  如男依旧保持那份笑意。
  “谁能一直干下去呢?这份工作!”
  是啊,万事终有头,谁也不能恒久地去做一件事。
  “有了这种经历就已经足够了,明天的事儿谁能说得清楚,明天有明天的想法,今天便得过且过好了。人在旅途,每一个立足的地方既是起点,也是终点;是终点,也同样是起点。”如男又补充道。
  我听出她语气里满是无奈,但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我觉得如男有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之后,我俩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早了,快睡吧。”如男抽完最后一根烟,吐着烟雾说道。说完,她随手脱下制服便倒在了床上,看上去真是疲惫不堪。
  我也困了,顾不得潮湿的头发,只用干毛巾裹了裹,很快便在这浑浊的空气中迷糊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很自然地在中途醒来。最近时常出现这样的状况,包括黎男,每每睡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醒来一回或几回,心里总有种无形的压力,叫人透不过气来。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是微吟,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那种。我睡眼迷离,四下张望。借着昏暗的微光,我看到如男的床上是空的,唯有隔壁浴室里投来的一束光影。如男应该在里面。
  我本想接着睡觉,可是那声音清晰地传到我脑子里,我将被子套上头,隔着棉被,声音似乎渐渐消失了,而我在睡着前唯一清晰的记忆,便是如男又轻轻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声音,终于彻底沉寂了。
  次日,当闹钟响起的时候,我摸过一看,竟然快中午了。猛然想起昨晚那奇怪的声音?难道是在做梦?
  当我坐起身子时,竟发现如男像昨晚那样,正在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屋子里满是烟圈儿。我发现她特爱吐烟圈儿,随口一张便是一个。作为旁观者的我,竟然迷上了她这种梦幻似的抽烟状态。
  烟灰缸里已经装了七八个烟头,我无法想象身体的细胞浸泡在尼古丁里的滋味,还有如男那光滑的身子怎么受得了烟熏雾绕?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女主人公很迷恋烟味儿,后来认识一个制作烤烟的男子,很快便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为什么呢?原因是那男子身上有浓浓的烟味儿,那味道完全是从皮肤里散发出来的。每次她们亲吻或缠绵的时候,女主人公总能感觉到那股她喜欢的烟的味道。我心里猜想,如男会不会也喜欢这样的男子?
  “起这么早啊?”我首先打破了屋子的宁静,也打断了如男的美好享受。
  “嗯,你醒啦。”如男回过头,看了看我,这才将手里的烟熄灭。
  我刚穿好衣服,门响了,是琳姐来叫我们吃饭去的。
  下午还有航班任务,四段,最后直接飞回蓉城。吃了午饭,甚至来不及休息片刻,大家又出发了。在这次的航班上,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看似与世无争的如男,竟然和乘客吵了起来。
  对方是一位中年妇女,争执的原因是她认为如男对她不够关心和照顾,没在意到她乘坐飞机有不适的感觉。因为没有得到细致入微的照顾,中年妇女便发怒了。
  “你是怎么当服务员的,你没看到我不舒服吗?”中年妇女不满地大吼道。本来如男还毕恭毕敬,因为这句话竟然当场发火了。
  “我不是你的贴身丫鬟,你舒不舒服只有你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中年妇女自知理亏,可还是不依不饶,尽管琳姐已经百般解释,她还是铁了心要闹。
  “不能坐飞机就别坐!”如男甩下这句便回到了工作间,不再理会她。那妇女更是暴跳如雷,就差冲上去干一架了。
  说真的,对于如男的举动,我觉得很过瘾,就算我们闷不吭声,那些故意刁难我们的乘客一样不会感到满意。我们不是花钱买来的丫鬟,我们只是为了生活在工作。
  不用说,公司肯定会接到投诉。就在第三天我便看到了对如男的处分通告:降级、扣10分、扣8个月绩效工资和奖金。听说这妇女闹得挺厉害,不仅亲自跑到公司投诉,还将公司投诉到了民航局。呵呵,真是够泼辣的。
  然而,更令我想不到的是,没过一周,我又看到了公司文件,如男辞职了。没想到那次旅程便是我和如男的最后一次共事,至于她辞职的原因,恐怕是一个让我永远无法解答的谜。
  “人在旅途,每一个立足的地方既是起点,也是终点;是终点,也同样是起点。”这句如男说的话,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
  人在旅途,不知明天的我又会漂泊到哪里呢?
  骑自行车的空姐
  时间在这种简单而机械的工作里渐渐流逝,生活仍然在继续,它不会千好万好地来将就你,而是让你学会去适应它。
  我拖着箱子前往公司,睡意未退。刚走到门口,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迎面而来。
  “姐,你也飞航班呐?”嘎的一声,自行车停住了。
  我愣了一下,抬头仔细一看,是段凝烟,她正乐呵呵地对我笑着。这女孩儿同我飞过几回,大理人,才19岁,刚进公司不久,长得水灵灵的,特别是那双如碧波荡漾的双眸,就像随时都在微泛白浪,让人禁不住多看两眼。更难得的是,她工作总是任劳任怨,在所有人包括乘客面前,不管对错,永远都只有一句“是”。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羔羊,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嗯,你也有班?”我问。
  “嗯,最早那班。”小姑娘又乐呵呵地点点头。
  “那你快进去吧,别迟到了。”我催促道。
  “嗯,姐,那我先走了。”凝烟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双脚一蹬,一手握住车把手,一手拉着飞行箱,在自行车发出的近乎交响乐般的声音中,驰骋而去。为何这么说呢?原因是她那辆自行车看上去颇有些年头,所以一走起来,就叮叮咣咣作响。
  我不禁感叹起来,公司里有车的美丽“天使”是以车代步,而且很爱攀比,如果今天你开了一辆奥迪,那明天我就来个宝马,更有甚者连法拉利都开了出来,一个个俨然豪门贵妇。没有车的人,就只能选择打的或步行,就好像我。可是骑自行车上班的,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我不由地敬佩起了这个小女孩来。照理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攀比之心、虚荣心都比较强,论年龄、相貌,凝烟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可是能如此淡定从容,实在不俗。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这是我多日以来碰到的最美丽的风景。
  工作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今天还算准时,回到蓉城时,下午六点刚过。刚下了机组车,很巧地又碰见了凝烟。
  “姐,你回来啦。”凝烟主动向我打着招呼,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拖着飞行箱。
  “嗯,看来咱们的班都挺准时。”我笑了笑,拉着箱子和凝烟并排走着。
  就在我俩笑谈时,忽然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一阵不和谐的讥笑声。
  “呵,快看快看,看那人,骑自行车上班。”
  “还真是!丢不丢人啊。”
  “难不成她的自行车是宝马牌或梅赛德斯的?”
  “哈哈……”又一阵大声的讥笑。
  别以为我们没听见,这么大声的嘲讽,还真当我们是透明的?当然,凝烟的自行车与公司里众多的豪华名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换了是我,也很可能觉得脸上挂不住。可是这群素质低下的“贱货”,你们的名车是自己赚钱买的,还是靠出卖肉体、色相得来的呢?我想不用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我看了看凝烟,她脸上微微泛起尴尬之色,可是随后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凝烟,别理她们,相比她们,你才是最美的。”我安慰道。我这么说本想让她开心,可没想到,这小姑娘反倒安慰起我来了。
  “姐,你别介意,我没事,谁说骑自行车的就不如开宝马的呢?”说着,她冲我很坦然地笑了笑,这一笑,竟然深深地触动了我。我意识到,她才是最美丽的空姐!
  出了公司,她一屁股坐上自行车,向我挥了挥手,微笑着驰骋而去,马路上留下了一道最美的风景。
  凝烟骑着自行车,迎着空姐们异样的目光,一脸坦然地驰骋而去。
  “呵,你看那人,是我们公司的吧?骑自行车上班,真够拉风的。”就在这时,我身后又传来一阵咶噪。
  “呵呵,这人是谁啊,不怕丢脸?”
  “就是,换了是我,肯定找条地缝儿钻进去了。”
  ……
  没等两人说完,我立刻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凶巴巴地盯着二人看,心里骂道:别狗眼看人低!
  “看什么看,我们又没说你。”其中一人叫嚣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哪只狗在叫呢。”我不屑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另一个人叫了起来。
  “尊重?你们也知道尊重?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要想别人尊重你,你得学会去尊重别人。”
  两人被我斥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着眼。
  “我们走,懒得和这种神经病讲话,浪费口水。”其中一人边说,边拖着另一人走了。
  浪费口水?呵呵,土了吧,怎么跟暴发户似的,连浪费唇舌都不会说。看着两人被我骂得灰头土脸,不知怎的,我心里特别爽,很久没这么畅快了,原来骂人也可以如此泄愤解气呢!
  随后几天,空姐队伍里有人骑自行车上班的消息传遍全公司,我不时在路上听得三两人议论纷纷,大都是说如何如何丢人。当然,也有少数义愤填膺者站出来支持,我便是其中一员。
  “若狐,知道那个骑自行车上班的人吗?”一个休息日,古曼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最近时常能看到这道风景。
  “要是我该多尴尬啊!”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人与人的差别就是如此大,我不能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别人。我无奈地笑了笑,公司里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样?唯凝烟能做到。
  回到宿舍,黎男也回来了。
  “最近有没有听人议论,有个骑自行车上班的空姐。”黎男问。
  我点了点头。
  “我挺佩服这人的,自行车有什么不好。刚才回来时,听见有人议论人家,说她土、丢人,我当时就回头骂了这人一句。什么东西嘛,人家骑自行车关她们屁事,总比她们去做鸡、做二奶赚宝马开强,这些鸟人!”看上去黎男似乎还不解气。
  我笑了起来,我俩真是臭味相投,连骂人的腔调都一样。
  空姐队伍里,确实有一部分人贪慕虚荣,时刻想着傍大款,从而能过上穿金戴银、潇洒挥霍的日子,但是还有很多人仍是过着平凡的生活,她们就是普通的打工者,靠自己的勤劳去赚钱,谁有理由去骂?谁有理由说人家的不是?除非心虚!除非自卑!
  次日下午,我执行航班回来,又碰见了凝烟,她仍然淡定自若地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下,从容地推着那辆自行车。
  “姐,又见面了。”凝烟还是一如既往地乐呵呵的。
  “飞得辛苦吧?”我问。
  “嗯,刚开始是有点吃不消,不过我想等适应了就好了。”凝烟一脸天真地笑道。
  就在我俩出门时,又听见了背后传来讥笑声。公司里怎么养了这么多鸟人呢!我恶狠狠地回过头,瞪着这些不要脸的人。
  “哼,又没说你,横什么横。”
  说完,两人便与我擦肩而过。说真的,看见这种人,我真恨不得上去踩上两脚。
  “姐,别管她们,我不在乎。”凝烟拉住了我。
  “你也别介意别人说什么,做真实的自我就好了。”
  “谢谢姐,我会的。”凝烟笑道,她的笑还是那么纯。
  “对了,你怎么会骑自行车来上班呢?你没住公司宿舍?”我好奇地问道。
  “嗯,我没住公司,因为我家就在附近,在不远处的紫丁花街。你也知道,我刚进公司,工资不高,如果每天上下班打车,一个月得花不少钱。反正我家就在附近,骑自行车不但省钱,还可以锻炼身体。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让妈妈太操劳,我12岁那年父亲离开了我们,后来妈妈累得也生了病。好不容易我有工作了,只想让妈妈轻松一些。”听到这里,我的鼻子猛地一酸,多好的孩子!公司里有很多乘务员,不惜一切让家里负担进门费,她们何曾想过父母的辛苦。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很惭愧,心想做这份工作我为父母带来了什么?
  “姐,我感觉你人挺好的,所以才说这些给你听。”顿了顿,凝烟又很认真地道。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能认识这样的女孩儿,我很高兴。一个人的美丽不在于外表,容颜再好,总有一天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只有心灵美,才会像莲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凝烟,你才是最美丽的空姐!”我真诚地对她说道。
  凝烟不说话,只是很羞涩地笑了笑。
第8章 “铁公鸡”来了
  “你什么态度,有这样跟同事说话的吗?”没等赵敏敏再次发话,黄金娥倒先叫了出来,“你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别故意针对同事。今天你的乘务日志不合格,好好检讨下自己。”说罢,黄金娥向前舱走去。
  师傅家第二次聚会
  一天夜里,我刚下飞机,便接到师傅打来的电话。
  “明天你没班吧,到我家来吃个团圆饭,过年都没时间一起吃个饭。”师傅说。
  “嗯,好的,师傅。”
  自上次聚会,我们已很久没再见面了。哦,我居然忘了,今天是正月十五。
  宿舍空无一人,黎男外站过夜去了,得明晚才能回来。隔壁的何佳儿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新进来一个叫冯佳佳的女孩,很可爱,我们很是谈得来,她也还未归。我赶紧冲了个澡,美美地躲进了被窝。能这么窝着,感觉真是太好了。
  次日,当我还在睡梦中时,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是师妹。
  “师姐,你还没起来啊?”一进门,师妹便扯着大嗓门儿喊道。
  “你起得可真早。”我懒懒地回道。
  “早?我都没怎么睡觉,昨晚和朋友一起去酒吧,差点玩了个通宵,四点多才回来呢。这不,师傅要咱们今天去她家吃饭,一早就催我了,还叫我下来拖你起床。”
  我拿起电话看了看,咦,是有一个师傅的未接来电。此刻快上午十点了。
  “师姐,快穿衣服啦,穿好咱们走。”看师妹兴奋的样子,好像赶去看新娘子似的。
  我磨磨唧唧地穿上衣服,刷牙、洗脸,刚弄好,师傅的电话就来了。
  “还没起来?”师傅问道,电话里伴着些许嘈杂声。
  “起来了,正要出门呢。”
  “那好,你和你师妹打个车直接过来,我现在正在买菜,你们到了,我也就回家了。”
  “嗯,好的。”
  挂了电话,师妹拉着我出了门。
  刚到枞海国际名城,师傅的车也回来了,而且车上还多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挺有气质的。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师妹,陈宛若。”说着,又转头说道:“这是你大师姐李若狐,二师姐何凝。”
  “两位师姐好!”小师妹甜甜地叫道。
  “哈,没想到我也做师姐了,哈哈。”何凝一脸兴奋地跳了起来,像是一直在做人家师妹似的,这下终于翻身做了回师姐了。
  “看你这小样!”师傅戳了戳何凝的头。
  说罢,四人开开心心地进了门。
  “师傅,你家真漂亮。”看到偌大的、小宫殿似的房子,宛若师妹惊呼起来。
  师傅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将东西放进了厨房。
  接着,师傅掌勺,徒弟们打下手,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经过一番折腾,一桌子菜全做好了。
  “师傅,好香哦!”宛若师妹伸着脖子,贪婪地吸着气。
  “师妹,你说错了,不是师傅好香,是菜很香。”何凝嬉皮笑脸地纠正她。
  “呵,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师傅开心地笑了起来。
  “咦,师丈呢?今天不是周末嘛,师丈还在工作?”何凝好奇地问道。
  师傅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一丝落寞。
  “你师丈回澳大利亚跟他父母过年去了。”
  “澳大利亚也过年?”何凝惊讶地问道。
  “他家人都是中国人,当然也要过年了。”
  “年也该过完了吧,师丈还不回来?”这师妹,啥事都这么好奇,喜欢刨根问底。
  “师丈难得回去一趟,多待几天也无妨。”我接口打圆场。
  “那师傅过年也是一个人?”宛若师妹问。
  “过年哪有空啊,一周连一天休息也没有,足足给我连续排了七天班。”说话间,师傅脸上满是无奈。
  “是啊,咱们公司哪能让你在过年时休息呢?”我附和道。
  “好啦,不说工作上的事了,一说就来气,咱们开吃。大家都只身在外,就当在我这里过个年。”说着,师傅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嗯,干杯!”大家一起碰了碰杯子,毫无顾忌地吃了起来。菜品很丰富,有红烧鸡、香辣虾、糖醋排骨、板栗鸭,还有炝白菜、红油菜和一锅萝卜浓汤。
  我们中最能吃的便数何凝了,她不顾乖乖女的形象,吃得满嘴流油。
  “何凝师姐,你该挂个油壶了,还能装满去卖钱。”宛若师妹打趣道。
  何凝冲大家做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不管不顾地继续吃着,逗得大家笑得合不拢嘴。人要是永远都这么开心,那该多好啊!
  饭后,两个师妹跑到师傅卧室的大屏幕电视前开心地玩起了超级马里奥,而我和师傅则走到了外面的阳台,静静地看着周围的风景。其实外面全是高楼大厦和别墅公寓,没有什么景致。
  “若狐,你说,这人活在世上,图的是什么?”师傅忽然很惆怅地感叹起来。
  “图什么?简单地说,我觉得首先图生存,再图发展,实现自己的愿望。”
  “那你呢?图什么?”师傅又问。
  我?我暗自笑了笑,人生太复杂了,或者说人的欲望太多了。人,如果能在满足生存的基础上简单地活着,我们的星球该是多么美好!
  “我只希望在满足生存的基础上走遍祖国山川,然后过那种田园般的山野生活。”我回道,这是我长久以来渴望的生活方式,然而置身于这个繁华的世界,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听完我的回答,师傅浅浅地笑了笑。
  “很美好,可是越美好的,往往越难实现。”师傅眺望着远方说道。
  “是的,也许这永远都只是一个梦,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既然明知是梦,为何还要去追逐?”师傅又问。
  我笑了笑:“就好像爱一个人,明知道他不爱,可还是要陷进去。师傅,你呢?活着图什么?”
  师傅的目光慢慢地收了回来,有些茫然。
  “图什么?以前总想着能大富大贵,生活无忧,可是当这一切实现之后,竟然发觉这些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师傅的话别有深意,虽然我不知道她具体所指,但我明白人总是这样:当千辛万苦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却发现又生出了更多的欲望。
  “师傅,你有心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看得出来,师傅脸上写满了忧愁。
  师傅转过身子,轻轻地在椅子上坐下。
  “人生何无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师傅借用了半句李清照的词。我断定,师傅有心结,且应该跟感情有关。
  “你上次的卦好像并没有说完。”师傅接着说道。
  看来一切都瞒不过师傅。
  “师傅,尽信卦,不如无卦。问卜之事,只当娱乐,又何必当真呢?”我解释道。
  “不尽然,既然上古智者能琢磨出这么一套玄学,自然有它其中的奥妙。你就不妨直说,我暂时也不当真,只管听听。就说说我感情的事吧。”
  看到师傅如此执著,我只好点了点头。
  “师傅,我只是依卦直说。”
  师傅意会地点了点头。
  “其实依卦上所言,师傅的感情不顺不光是在这之前,而且会一直持续到三十岁以后。”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感情会无疾而终?”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生怕触动了师傅的伤心处,可师傅却很平静地笑了笑。
  “其实对这一天我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师傅自言自语道。
  这么快?什么意思?难道师傅有什么难言之隐?
  接着,师傅又突然问起:“你觉得你师丈真是因为过年想陪他父母而迟迟不归吗?”
  我不太明白师傅为何有如此一问。
  “师傅,难道不是吗?”
  师傅的嘴角轻轻一扬,带着些许无奈的神情,嘴角挤出的那道深深的褶子,便将她内心的苦楚清晰地表达了出来。我在心里不禁暗自思索起来,一个四十来岁、沉稳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又岂能无所牵挂得长去不回?
  “师傅,既然你感觉到了,为何还要这么生活下去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傅没有立即回答,她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
  “你知道吗?”师傅吐了口烟雾,轻轻说道,“小时候,邻居的小孩有漂亮的蝴蝶风筝玩,可是我没有。虽然知道风筝是别人的,但心里还是渴望能玩一玩。那种渴望拥有它的心态,让我无时无刻不对它牵肠挂肚。”
  “师傅,既然风筝是别人的,何不静下心来去寻找自己的呢?”
  师傅无奈地笑了笑。
  “有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荒地里躺了一只风筝,眼见四下无人,我便开心地捡了起来,以为这风筝就是我的了。可是,刚回到家门口,一个小男孩儿带着他母亲过来了,指着我手里的风筝说是他掉的,无奈,我只能心痛如刀割般地将风筝交还回去。”说完,师傅又吸了一口烟。
  “是别人的,永远都是别人的。”此刻,除了这句话外,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安慰师傅。
  “是啊,就算我能紧紧攥在手心里,一天、一年、十年,可是迟早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去。”
  “那师傅你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我问道。
  师傅轻轻摇了摇头。
  “不怕跟你说实话,以前,我确实对金钱有着很强的渴望,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真正想要的是一份可以长久的感情。我不是委屈自己,而是努力在实现自己的渴望,我的这份感情是真的。”说罢,师傅沉默了。从师傅惆怅的神情,我能看出,她是动了真情。
  “既然已经感觉到了,为何师傅不将此事提出来?”
  师傅又笑了,笑得更加无奈。
  “很多事太复杂了,尤其是感情。女人有时候要活得糊涂一点,太明白了反而会失去更多。”
  师傅的话我不太明白,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她的这种经历。可是面对如此脆弱的感情,我是断然不会做出像师傅这样的选择。女人也是人,跟男人是平等的。
  正当我俩还要说些什么时,两个师妹跑过来了。
  “师姐,你和师傅在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宛若师妹撒娇道。
  我和师傅四目相对,笑了。
  “没说什么,听你师姐算命来着。”师傅回道。
  “师姐,你会算命啊?”宛若师妹的眼睛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
  何凝轻轻地拍了下宛若师妹的脑袋,喊道:“那是,我们师姐算得可准了。”
  “真的吗?师姐,你也帮我算算,帮我算算。”宛若师妹紧紧拉住我的胳膊,使劲地摇。
  “师妹,你急啥急,我还没算呢。”何凝紧跟着说。
  师傅一个巴掌轻轻拍了过去。
  “你还算啊,再算,你的金刚男人就跑咯。”师傅打趣道。
  “师傅……”
  “金刚?什么金刚啊?”宛若师妹不明真相地喊道。
  “没,没,哪有什么金刚啊,师妹,你听错了。”何凝赶紧狡辩道,生怕别人道出了她的秘密。
  “不对啊,明明听见师傅是说什么金刚男人啊,难道……”
  未等宛若师妹说完,何凝一把将宛若的嘴巴捂住。
  “师妹,你听错了,你听错了。”
  “哈哈哈……”,阳台上响起了一阵哄笑。
  “铁公鸡”成了我的上司
  傍晚,当我回到宿舍,黎男已经回来了,她正裹着浴巾啃着烤红薯,红薯散发着阵阵香味。
  “没吃晚饭?”我问。
  “在机上哪有时间吃啊,还是在门口看见烤红薯的,买了两个。喏,给你留了一个。”黎男指了指柜上的红薯,还是热腾腾的。本已酒足饭饱的我,见了这香喷喷的烤红薯,还是忍不住拿起啃了起来。
  “明天还有班?”我边吃边问。
  “没了,明儿休息。你呢?”
  “我啊,明儿一个来回,午后就能回来了。”
  “那还不错,正好,明儿回来咱们去网吧玩玩。”黎男颇为兴奋地说道。算算她的确是有好些日子没去网吧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知道黎男心里定是惦记着她的游戏,可刚答应,这边令人讨厌的事又来了,是公司的通知,通知x中队,凡明天下午六点休息或备份的乘务员必须到公司开会。我纳闷儿了,我不是x中队的啊,怎么会把通知发给我呢?
  “你打开电脑看看你所属的中队,通常飞了一段时间后,所呆的中队会有变化。”黎男提醒我。
  我赶紧打开电脑查看,果然被调到x中队去了。
  “应该不止你一人,你们这批进来的应该都调了中队的。”黎男又说。
  “哦。”我点了点头,“我明天还飞呢,这开会也真会挑时间,怎么不早开,非得等到我落地。”
  “认命吧,公司很会盘算的。”黎男啃完红薯,拍了拍被红薯皮染成黑色的手掌,接着又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x中队的中队长是黄金娥,呵呵。”
  “不是吧?是谁不好,怎么会是黄金娥呢?”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呵呵,这人很能折腾人的,我看你不会有安稳日子过了。”
  对于黎男的话,我深以为然。虽然我俩还未正式相识,可是关于此人的种种传闻,早已人尽皆知。
  次日,尽管航班延误,可是回到蓉城,也没超过下午六点,我满心期盼不用去开会的愿望破灭。不得已,我还是乖乖地去了会议室。
  黄金娥以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开口便打着官腔地说了一大通废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我四下望了望大家,个个睡眼蒙眬,完全没在状态。可黄金娥却还在兴奋地滔滔不绝。至于她说了些什么,我基本都没听进去。
  会议开了整整2个半小时,肚子都咕噜噜地叫了好几遍,除了上次在飞机上给我不近人情的印象外,这次给我的印象便是,她真能说!
  末了,模模糊糊地听到最后一句,说什么培训人员的名单已经发到了邮箱,让回去好好查阅。一听over,我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心里那才叫一个爽!
  回到宿舍,黎男正等着我出去吃饭。
  “你们的会议开得可真久,我们中队会议顶多开半个小时就完了。”黎男抱怨道。
  我耸了耸肩,第一次感到开会原来也是这么折磨人。
  “不过这人没得说,黄金娥呐,出了名的能折腾。”黎男又补充道。
  我赶紧打开电脑,查看邮箱里那份所谓的培训名单,竟然是关于国际航线培训以及头等舱服务培训的,而我竟然都榜上有名。
  “这么快就能培训国际航线?”我惊声问道。
  “很正常啊,公司最近又新开通了几条国际航线,缺人呗。”
  “那飞国际航线累吗?”我又问。
  “反正我是不飞国际航线,当初叫我去培训,我也没去。国际航线当然比飞国内累,不仅有时差、航线长,还得在机上卖免税品,工作量相对也会大些。不过我们公司国际航线少,所以没有专门飞国际的,大都是国际、国内航线兼飞。”黎男解释道,“当然,如果想多赚点钱,飞国际肯定比飞国内收入高些。”
  其实不用黎男解释,我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不去。这么些日子下来,已经身心俱疲了,何况我也不想飞国外,不然当初就去外航了。我不大喜欢在外面过夜,特别不喜欢在酒店住宿,更重要的是,此刻我的目标已经发生了变化。
  黎男的航班通常比我还要辛苦,因为她还飞b767、b787、a330等机型,她的辛苦也能让我做出不去的选择。
  “不管它了,咱们吃饭去。”说罢,我拉着黎男出了门。
  隔了一周多,我本以为能安然无恙地躲过去了,却没想到还是被揪住了——黄金娥打来电话,让我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咚咚咚,我敲响了她的门。
  “进来。”
  一走进房间,我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向我逼来。黄金娥表情严肃地看了我好半天,才示意我坐下。
  “让你参加国际航线培训,怎么没去?”黄金娥拿起一张表单说道,“说说原因吧,为什么不去?是不是不把我这当领导的放在眼里?不支持我的工作?还是故意给我难堪?”
  我还没开口,她便给我加上了一大通罪名。
  “娥姐,不是的。”我吞吞吐吐地辩解道。
  黄金娥表情严肃,没说话。
  “我,我只是不想飞国际航线。”说完,我屏住呼吸,怯怯地看着那张马脸。
  “现在公司飞国际航线的人不多,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好多人想飞还去不了,你倒还不乐意?”对于我的回答,黄金娥很诧异。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飞国际航线。娥姐,你就换个人吧!”
  见我还是坚持,黄金娥把脸拉得更长了。
  “这可是我上任的第一次安排,你就是这么支持我的?”黄金娥很不满意地说道。
  “娥姐,不是的,只是我真的不想飞国际航线。”我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说了,因为我就是不想飞。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见我低头不语,黄金娥似乎妥协了。
  “当然,你是可以选择不飞,不过这样的机会就没有了。”
  我点了点头,本来我就没打算要这机会。
  接着,黄金娥又说:“看你这脾气,还真倔,这得改改,用到工作中就不好了。上次要不是因为有要客指名道姓打电话到公司来表扬你,我肯定得再让你检查一次。”
  晕,没想到果真是这个原因。
  “谢谢娥姐。”我低声道。
  “这次就算了,也不惩罚你了,不过以后你得支持我的工作,成天打理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我也够烦的,所以希望你们还是能好好配合。”
  “是的,娥姐。”我手心都攥出了一把汗。
  “行了,好好工作吧,我对工作的要求是很严格的,出了错,我是不留情面的,你最好细心点。”说完,她朝我挥了挥手。
  我赶紧逃也似地出了门。这便是我和黄金娥的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后来,我打听到,同批姐妹里只有李亚男一个人培训了国际航线,也许这正符合她的性格。
  同“铁公鸡”的第一次飞行
  时光匆匆,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我和黎男依旧是早出晚归,假如没了那些衣服、玩具和厨具,宿舍更像是一间客房,我们每次都来去匆匆,只是为了住一宿,歇歇脚。
  好不容易,房子里的三人——我、黎男和冯佳佳,齐聚一起。我这才了解到,冯佳佳也同师妹何凝一样,刚毕业出来,要实习满一年才能转正。
  “辛苦吗?”我问。
  冯佳佳点了点头,说:“辛苦,不过天底下没有不辛苦的事,习惯就好了。”
  我非常同意冯佳佳的话。古人说:“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也;不为,则易者亦难也。”当然,这是激励人的话,我们的心性要真的达到这个境界,还需要在工作中千锤百炼。
  “姐,我看你俩飞得好多啊,天天都见不到人影。”冯佳佳说道。
  我和黎男笑了笑,不多就不正常了。
  “你刚进来不久,等你飞一段时间后也会跟我们一样。”黎男说,“你现在放单了吗?”
  冯佳佳噘起了小嘴儿,一脸沮丧地说道:“没呢,第一次检查没通过。”
  “谁检查的?”我问。
  “黄金娥。”
  我和黎男很无奈地笑了。
  “遇到她就认命吧,没几个人能从她手上通过的,上次要不是因为我有要客的表扬,我也栽在她手上了。”我安慰道。
  “是啊,下次希望别在她手里检查。”黎男也跟着说。
  “我听人说她有个外号叫‘大傻鹅’,是吗?”冯佳佳捂着嘴,轻声问道,生怕隔墙有耳。
  哈哈,看来这人的确是出名,连刚进来的小丫头也知道了。
  我立刻将手指竖在了嘴边,“嘘!”
  “姐,你们明天飞吗?”
  “飞。”黎男点了点头,她四段,我的还没来得及看。
  于是,我赶紧打开了电脑查看。尽管我知道肯定是要飞的,肯定也是四段,可当我看到组员名单时,愣住了。
  “不是吧,明天的乘务长是黄金娥。”我大喊道。
  佳佳和黎男一听,无奈地笑了笑。
  “呵呵,看来明天我得给你准备好担架了。”黎男打趣道。
  “姐,你就从了吧。”佳佳也开起了玩笑。
  我撇了撇嘴:“飞就飞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男见我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不忍心泼我冷水,可还是忍不住提醒我。
  “可能你还不知道,跟这人飞,简直就像下地狱。她不仅事儿多、骂声多、口水多,还很懒,喜欢呵斥、使唤人,很多人都受不了她,称其为魔鬼。”
  “黎男姐,你跟她飞过?”冯佳佳问。
  黎男点了点头,说:“飞过一次,结果那次四号和三号都没合格,被扣分。”
  说归说,可是我到底还是没和她飞过,所以也不能体会黎男所言有多恐怖,唯有将心一横,豁出去了。
  次日天不亮,我和黎男便双双起床。
  一到准备室,黄金娥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呵,还真是准时,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我俩四目交接,我便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若狐,你专业形象不够标准,腮红太淡了,唇也不红,懒得化妆吗?”还没开始开会,黄金娥便冲我说道。
  我没说话,赶紧拿出化妆包,又抹上腮红,涂上口红。
  “淡了,淡了,红一点。”她又喊道,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不得已,我又赶紧抹了抹。直到镜子里的脸快跟猴子屁股那样了,才得到了她的认可。看着自己的脸,我欲哭无泪,这是化妆吗?跟唱戏似的,再看看她,没见得比我之前红。
  我只能在心里嘀咕:看来她是在给我下马威。还没等我松口气,她又开口了。
  “你,打开箱子让我看看,看看你东西都带齐没。”
  我二话不说,直接在她面前打开了箱子。自打第一次装箱以来,我就从没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过,完全是按照标准来的。
  黄金娥俯下身子,硬是一个个扒拉开细看细瞄,正当我自信不会有错时,忽然听到她大喊:“你怎么没备份号码牌?”
  号码牌?晕,我想起来了,前天号码牌坏了,我便用了备份的,因为发给我的只有两个号码牌,结果就没了备份的了。
  “娥姐,是这样的,上次航班坏了一个号码牌,所以没有备份的了。”我赶忙解释道。
  “别跟我解释,既然公司有规定,就必须携带备份用的。坏了可以向公司补领,没那么多借口。”黄金娥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再说话,害怕言多必失,又被她抓到什么把柄。我心里暗想:看来真像黎男说的那样,今天肯定是难熬的一天。
  “今天算了,赶紧去补领,下次再这样,那就只能给你一个不合格。”黄金娥表情严肃地说。
  接着便是准备会。今天成员组除安全员外,有四人,除了我和黄金娥,还有二号赵敏敏、三号程冉。
  呵呵,我总算看出来了,她今天就是在刻意找我麻烦的。因为准备会刚一开始,她便向我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李若狐,你来说下b737国内普通舱服务程序,简单一些。”黄金娥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道。大家也都盯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吸了口气,一个磕巴也不打地回道:“服务程序包括航前检查及准备工作,迎客,关机门前后工作,演示安全设备的使用方法,安全检查,再次确认安全广播,航线介绍,提供报纸、毛毯、餐饮服务,回收杂物,发放意见卡,巡舱及提供细微服务,落地前半个小时广播,再次确认安全带广播,落地后广播,滑梯操作与确认,开机门交接相关单据和文件,送客以及客舱清理。”这些东西每天要反复多次地做,就算我不记住它,它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如果飞机还在滑行,乘客要离开座位提取行李,程序上该如何处理?”黄金娥又问。
  “首先广播通知乘客尽快回到座位,如果乘客没有回到座位,就近乘务员用准确易懂的手势或语言再次提醒乘客就座并关闭行李架(根据检查规定,滑行期间乘务员不能起身离开座位)。阻止乘客时应注意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不能以责备的态度对待乘客。”我从容不迫地回道。本以为这样,对我的提问该结束了,谁知道她却还是没完没了地问,什么乘务员损坏或弄脏乘客的衣物该怎么处理、如何防止乘客打开应急出口等等,似乎不把我
  看着镜中那张被迫涂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我欲哭无泪。
  问哑了誓不罢休。整个准备会好像是专门为我召开的,而其他组员都闲得发慌。
  该背的我都背完了,她还是对我无计可施。终于,半个多小时的准备会结束了。
  程冉不禁对我耸了耸肩,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
  “她也太刁难你了。”临上机组车,程冉挨着我小声说道,却没想到这个举动被黄金娥看见了,尽管她什么也没听到,可还是白了程冉一眼。
  我无奈地笑了笑。何必呢,一个人要是不做出格的事,又怎么会怕别人在背后议论呢?
  程冉同黄金娥飞前舱,我同赵敏敏飞后舱,说是四个人,可实际上就两人忙。黄金娥是不可能劳动的,那赵敏敏也跟个大爷似的,一上飞机便指使着我做这做那,明明是她的活儿,也让我一个人干了。叠报纸、放杂志、清洁卫生间、点餐盒……她就只是站在旁边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说我这样慢、那样不好,弄得我满腔怒火,心想你到底是三姑还是六婆啊!
  “你的报纸是怎么叠的?没学过吗?”黄金娥看着我手里的报纸,不满地说道。
  怎么叠的?难道我不是按照标准来的吗?我心里嘀咕着,也懒得跟她计较,我算看明白了,今天不管我怎样,定是逃不了被骂的命,你不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不就是不满我不听你的安排吗?
  “娥姐,报纸难道不是这么叠的吗?”我回了一句不软不硬的话,心想我总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吧?那岂不是让她把我当成任人欺负的哑巴了。
  黄金娥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没想到我会还口,便扒拉了一下报纸堆。不知是我运气不好,还是她不找出我的错来誓不罢休,竟然被她发现一份放置颠倒的报纸。
  “报纸是这么放的吗?”黄金娥非常得意地对我大声喊道。
  这次我无话可说了。报纸确实不是这么放的,我只能怪自己不够细心。
  “她做事太慢了,笨手笨脚的。”一旁的赵敏敏指着我对黄金娥说道。
  说真的,如果不是在飞机上,不是在工作,我一巴掌就给她扇过去了。我做事慢?我笨手笨脚?你可曾动过一下手!
  “看来今天你的乘务日志将不合格了。”黄金娥冷冷地对我说道,也不问清到底谁是谁非。
  “娥姐,你真相信她说的?”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气愤,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敏敏立刻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再清楚不过了,做人要凭良心,瞎眼可以,就是不能昧着良心瞎说。”我冷笑道。
  “你……”赵敏敏气得舌头都打结了。
  “你什么态度?有这样跟同事说话的吗?”没等赵敏敏再次发话,黄金娥倒先叫了出来,“你好好做自己的事,别故意针对同事。今天你的乘务日志不合格,好好检讨下自己。”说罢,黄金娥向前舱走去。
  算你狠,不合格就不合格,还能怎样。我心里愤愤难平,赵敏敏却异常得意地在我面前哼起歌来。这个狗腿子!
  随后,乘客开始登机了。又是一阵忙活,人都晕头转向的。
  “哎,我说你笑起来怎么那么难看啊,皮笑肉不笑的,你就不能给我笑得自然一点吗?”黄金娥走到我面前,训斥道。
  “娥姐,我笑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牙齿,说道。
  “真难看,回去对着镜子好好练练。”黄金娥一转身,走了。
  “难看?呵呵,我脚丫子笑起来也比你好看,你以为自己笑得很好看吗?你是我见过笑得最丑的乘务员!”我心里暗骂道。
  时间就在这种无聊的纠缠中缓慢度过,本来我就认为飞航班度日如年,可没想到今天的航班更是难熬,一分钟就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除了发餐、发水,回收餐食、垃圾外,赵敏敏就是一翘着二郎腿的大爷。这不,她坐在座位上悠闲着,还不忘啰唆我几句。这种架势,让我想到旧时那些地主家的看家狗——管家,她们在佃户面前,比地主还地主。
  “喂,我说,去看看厕所卫生,没看到刚才有人进去过了吗?”赵敏敏对我嚷道。
  我看也没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活儿,进了厕所。今天我无话可说,自认倒霉好了。可还没冲完马桶,就听得外面呼唤铃响了,赵敏敏竟冲到厕所来了。
  “喂,13排c座有呼唤,赶紧去看看。”
  我立刻就火了。
  “你没看到我正在忙吗?你这么闲,难道你就不能去看看?你是来工作的吗?”我直起身子,冲她说道。
  “你……”赵敏敏气得脸都绿了,使劲地瞪着我。
  我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也狠狠地回了她一眼。哼,不给你点颜色,还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赵敏敏气冲冲地向客舱走去。
  随后,我看见她回来拿了一条毛毯,又走向客舱。就这么简单的事,这人也懒得做,真不知道公司养这群人是干嘛的,光吃饭的“饭桶”?
  没过一会儿,不见赵敏敏回来,黄金娥却向我走来了。
  “我听说你对同事态度很不端正。”黄金娥冷冷地对我说道。
  呵呵,原来那人是告状去了。
  “娥姐,我做人很有原则,如果别人不欺侮我,我是不会反驳别人的。”我辩解道。
  “工作有工作的规定,既然来了,就要服从管理。”
  “娥姐,你说得太好了,工作有工作的规定,难道咱们公司有规定工作人员上机不干活?”我知道我这么一说,定会让她心里不快,因为我所指的不光是二号,也包括了眼前的她。果然,黄金娥的嘴角微微抖了抖,像是憋了一股气,但又不好发作。
  “行了,好好做好你的工作,少说话,多做事。”说罢,黄金娥一扭头,轻哼了一声,便走了。
  哼,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反正今天已经不合格,难道我还不能为自己争一口气?
  黄金娥刚走,赵敏敏便回来了,一张马脸拉得老长。这时,呼唤铃又响了,是后舱前排的。不用她使唤,我自己便走了过去。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们有白开水吗?”一位年轻的妇女问道。
  “有的,请您稍等。”
  妇女点了点头,我急忙为其端了杯白开水来。就在这时,三号程冉走到了我身旁。
  “别搭理那赵敏敏,她是黄金娥的徒弟。”程冉悄悄对我说,想必之前那些事儿,她也知道了。
  呵,原来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到了第四段,我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吃晚饭。从早上到现在,我甚至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
  刚拆开餐盒,正准备吃时,黄金娥来了。
  “你还吃什么饭,赶紧的去巡舱。大家都忙不过来了,你却一个人躲到这里吃饭来了。”黄金娥不满地看着我。
  忙?我无奈地笑了笑,我今天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中午你们吃饭,我忙,那赵敏敏,一餐不漏,想必你这乘务长也是吧?
  看见黄金娥满眼厉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缠,我放下了筷子,盖上了餐盒。行,不准我吃,那我带回家吃去。在她异样的眼神下,我向客舱走去。可就在我忙完一切,回到后面时,却发现我的餐盒空空的,里面的饭菜全没了。
  他妈的,什么东西!不准我吃,你自己倒吃起来了,还把我的也吃完了,什么狗屁东西!
  就这样,我空着肚子一直忙碌着,人已经累得发晕了。
  “哎,你今天配的什么东西?”程冉问我。
  “蘑菇,辣的。”我回道。
  “哈,我也配了,这东西好吃,不过我配得很少,早知道我就全部配蘑菇好了。”
  “我就全部配的蘑菇。你要吗?反正我多,可以给你一些。”
  正当程冉高兴地说要时,黄金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俩身旁。
  “给我一些吧,我用我的饼干跟你换。”黄金娥两眼放光地说道。
  本想,你这么对我,我才不给,不过转念又一想,算了吧,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撑开袋子,对她说:“娥姐,你自己拿吧。”
  原以为她也不好意思多拿,可没想到她这一拿就拿走了我一大半,而且转身就走了。呵呵,我总算领教了什么是“铁公鸡”。
  我和程冉四目相对,哑口无言。
  “若狐,我给你一些水果吧,我水果配得多。”看得出,程冉是在安慰我。
  “谢谢,没事,你留着自己吃吧。”我说道。
  程冉硬是将她一半的水果塞给了我,这人与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我想你肯定没吃饭吧,回去好好吃一顿,跟这人一起飞,就没饭可吃。”程冉无奈地说。
  “难道你也……”我惊愕道。
  程冉无奈地笑了。原来,这黄金娥几乎把我们几个的餐盒全拆来吃了。
  四段行程终于飞完了,送走了乘客,我拿下自己的箱子,刚要走,却被赵敏敏叫住了。
  “喂,我说,你就不能把我的箱子也拿下来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
  呵呵,你可真了得,还要让我做你的丫鬟吗?
  “要拿自己拿,你自己有手有脚。”我说完,看也没看她一眼,便同她擦肩而过,只听得背后传来一串不满的哼哼声。
  回到公司,下了机组车,黄金娥竟然很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若狐,我工作上是很严厉的,希望你别介意。工作以外,咱们还能做朋友。”黄金娥微笑着说,可这笑怎么看怎么别扭。这算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吗?
  做朋友?呵呵,我什么都没说,只有苦笑。给下马威、飞行日志不合格、故意刁难,该做的你都做了,现在还说做朋友?
  我头也不回地拖着箱子便走了。此刻,我明白了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她在生活中扮演着贫民的角色,却拥有统治阶级为所欲为的奢望,是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真是可悲可怜!
第9章 机上的明星们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某些明星、名人,仅仅是为了显示身份而故意耍大牌,那么接下来的这位便更加离谱。之前的人如果用恶心来形容,那么此人用龌龊、臭屁哄哄等字眼来形容,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网络红人
  日子一如既往地反复着,这天飞完回到宿舍,刚洗完澡,黎男就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倦意。
  “怎样,今天飞得还顺利?”等黎男卸完妆,换了睡衣,我俩围坐在柜子前聊起天来。
  “还行,就是挺累。”我回道,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在机上遇到过什么明星、名人吗?”我问。
  黎男抹了抹一嘴的食物碎末,点了点头,说:“嗯,遇到过。怎么,你今天遇到谁了?”
  “还不是那个什么草呗。”我满脸鄙夷地说。
  “呵呵,肯定很多事吧?”黎男似乎对这些人的行为习以为常了。
  “是啊,可事儿了,还从头到尾板着一副马脸,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对了,你遇到过谁?”我很好奇地问。
  黎男轻轻地笑了笑,“挺多的,比如大兵啊,lucky 250的主持人啊,阿信啊……还有娜影,等等。”一出口就有八九个。
  “那他们怎样?有没有很事儿的?”我凑近了问她。看来我的八卦劲儿又来了。
  黎男摇了摇头,说:“大都挺好的,比如大兵,一上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吭不哈。你给他什么,他就接着,你不给,他也不问你要,挺好的一人儿。很多人找他签名,他都笑着一一签上,很平易近人的。还有阿信、五月天、林俊杰都挺好的,一路上不是睡觉就是安静地看书、看报或者听音乐。”
  “那有难伺候的吗?”我不依不饶地问。
  “当然有了,也有不少。比如那个主持人,一上机就唧唧喳喳,闹得满机舱都是他的声音,好像怕有谁不认识自己似的。还有娜影,可拽了,对人大声地呼来喝去,要这样要那样,一个不满意,就不停地咶噪。记得有次有个同事飞头等舱,刚好碰到她和另外一位男明星一起。就是那个跟《仙侣奇缘》里峨眉大侠同名的男星。她叫三号给她拿一条毛毯来,说是太冷,三号便拿了过去,然后她又不满地对三号说,你没看见苏南也需要毛毯吗?其实那时,苏南已经在一旁睡着了。”
  “那三号怎么说?”
  黎男笑了笑,说:“那三号反应挺快的,就说‘对不起,请问谁是苏南?’那人当场无语,脸都绿了。其实谁不认识苏南啊,只是她那种傲慢无礼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所以就挫挫她的傲气。”
  “哈哈……”我乐得前仰后合。
  其实,作为公众人物,更应该具有公众人物应有的涵养,做出如此行为,恐怕真是让世人耻笑了。
  这夜,我和黎男又天上地下地狂聊一通,直到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很多时候,你非常渴望一件事情的发生,它却偏不如你愿,可是一旦不经意地碰到了以后,同样的事便接二连三地来了。数日后,我又碰到了名人,而且不止一人。
  第一个登机的便是曾在网络上红极一时的木芙,她由地面工作人员送到,她的随从看上去像是她的经纪人。她的着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大衣里一条艳丽而火辣的热裤,将她肚子上的赘肉硬生生地挤了出来。原本我还因自己身上多肉而自卑,可是跟眼前的她一比,我的内心终于得到了慰藉,今晚回家,我可以多吃一碗饭了。
  刚见到我们,木芙就很夸张地摆了一个pose,她面带微笑,表现得从容不迫,就像一朵在登机门口绽放的肥硕的霸王花,这让我万分佩服她的勇气。我和几个同事都悄悄地捂嘴笑了,真不愧是热爱展现自我本色的人。
  此人刚进了客舱,乘务长便推了推我的手腕,轻声喊道:“喂,还有,还有。”她说话都有些紧张。
  我正准备将头扭回来,便看见一帮高大而威武的人走上来了,他们也是由地面工作人员送来的。走在最前面的人,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我定睛一看,此人甚为面熟,能经常在电视上看到。
  看见有人拍照,木芙立马摆出一个“迷人”的pose,展现自己“靓丽”的身姿。
  “是晓东,晓东耶。”乘务长又轻声而兴奋地喊道,我这才醒悟过来,他确实是晓东。
  他加上随行五人,冲我们微微地笑了笑,便进了客舱。他和木芙都不是头等舱的票,所以按照规定,都坐经济舱前排。尽管一人一边,不过气场却是有天渊之别。后来上机的乘客基本也都注意到这二人,但充满戏剧性的是,看木芙的人要比看晓东的人多,谁叫晓东一上机就埋着头让人找不到脸呢。
  我们的工作开始忙碌起来。
  晓东和随从要了几份报纸,而木芙一直在扒拉着她的衣服和热裤。这时,安全员走了过来,举起手机想偷偷地为木芙照一张相。可他刚举起手机,便被木芙看见了,未等安全员反应过来,木芙十分配合地来了一个“迷人”的双手托下巴的姿势,眼睛还一眨一眨的,像是在说,拍吧,我准备好了。
  安全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按下了快门。随后一些乘客也打起了她的主意,而她是来者不拒,看见有人拍照,便马上摆出一个“迷人”的pose,憋得我们几个乘务员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相反,一旁的晓东却很沉默,一直将头低着。我总算见识了这个所谓的本色之女的作派,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至少在任何场合,她可以旁若无人地展现自己“靓丽”的身姿。
  发水、发餐首先从晓东这边进行。
  “×先生,我们有鸡肉米饭和面条,请问您需要哪一种?”我微笑着问道。
  晓东抬起头,轻轻地笑着摆了摆手。
  “谢谢,不用了,谢谢。”
  像他这样上了飞机不吃不喝的人我也见过,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最后,他只要了一瓶矿泉水。倒是他的随从,不仅每个人都要了,还把晓东没要的那份也拿了过去。
  而一边的木芙则来者不拒。为了显示对明星的格外优待,我轻轻问道:“请问,还需要面条吗?”
  “还能要面条?”木芙惊讶地问。
  我笑了笑,示意可以。当我将面条递到她手中时,木芙又是一个“销魂”的pose,还外带一个秋波。晕了,对女人你还抛什么媚眼?我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我趁着送餐的机会,好好打量了她一番。说实话,她长得确实不咋的,光那身材,便足以让我望而却步,虽然隔了层衣服,可是那腰上一圈一圈的肥肉依然清晰可见。当发现我在好奇地打量着她,木芙赶紧抬起头,冲我又来了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我的妈呀,我实在不想再看了,赶紧推着餐车逃离。
  “喂,要不要去找晓东签名啊?”在后舱工作间,二号兴奋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追星不是我这个年纪做的事了。
  “要张签名做留念呗,很多人想要还没这个机会呢。”二号似乎在开导我。
  我还是摇了摇头,说:“不了,我这人马大哈,可能一不留神便会把这签名弄丢了。”
  “真不去?”
  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去。”说罢,二号风风火火地拿着笔记本便冲了过去,没过几分钟,便高兴地回来了,还将那大大的签名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方才感觉到,原来追星也是心理上的一种满足,无所谓好坏,至少它让追逐的人开心。开心,有时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在于人们舍不得,而是可遇不可求。
  晓东依然无所需求,默默地坐在那里,甚至连身也没起过,只是有人找他签名时,他都礼貌地一一满足了大家。木芙则很活泼,你问她还要喝水吗?她立马回答要,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问她,她就一个动作——微笑而“迷人”地回答你“要”。
  “你说,她能不能不笑啊,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二号忍不住噘着小嘴儿说道。
  我笑了笑,心想虽然她看上去是不太令人赏心悦目,不过比起某些人确实好上一百倍,至少她不会无理取闹,不会呼来喝去,不会唧唧喳喳,而且还会很礼貌地说声谢谢。
  自始至终,没有人去找木芙签过名,可她依然还是那么乐观,只要看见有人在偷看或偷拍她,她就会立刻摆出一个“漂亮”的姿势,尽管这些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飞机缓缓下降高度,很快将到达目的地,晓东仍是沉默不语,木芙则又喝了几杯饮料。临下飞机时,她又朝众人摆了一个“s”形姿势,这个姿势,竟然让一直寡言少语的晓东也笑了出来。
  我不禁感叹,人能做到这份儿上也属不易,不知道是为了生活而学会伪装,还是因为角色充斥着整个生活。总之,人活在这个世上,无论扮演什么角色,都是需要勇气和毅力去坚持的。
  龌龊的明星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明星、名人,仅仅是为了显示身份而故意耍大牌,那么接下来的这位便更加离谱。之前的人如果用恶心来形容,那么此人用龌龊、臭屁哄哄等字眼来形容,是一点儿也不为过的。
  今天我和师傅同飞,照例,师傅将我拉到了前舱。
  很快,登机时间到了,乘客们一个接着一个,匆匆忙忙地进了客舱,很快坐了下来。二号开始清点人数,核对名单,数来数去,似乎还是对不上。
  “灵姐,还差两个人。”二号向师傅报告。
  “谁?给我看看名单。”师傅随手接过单子。
  经核对,还未登机的人是明星王萤和一个不知名的女孩。此刻,起飞时间已经到了,客舱里有些乘客开始抱怨起来。而我们只能先安抚乘客。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本次航班还有部分乘客尚未登机,请您在座位上耐心等待,谢谢!”
  正当师傅欲有所行动时,地面专车来了,从车里走下两个女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所谓大名鼎鼎的王萤,后面跟着的是她的助理,看起来年纪不大,长得倒是挺漂亮,也很有气质。
  “你怎么做事的?怎么安排时间的,你看看,已经晚到了15分钟。”还未登上飞机,王萤就边走边大声骂着身后的助理。助理拎着个大箱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敢有半句怨言。
  “欢迎登机!”对着两人,我微笑着说道。
  谁知她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斜了我们一眼,鼻头微微一抽,把头一昂,进了客舱,而她的助理,却还很有几分礼貌地回了我一个微笑。看得出来,她的笑容充满了无奈。
  “呵,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以为自己多大牌呢!”看见王萤那副傲慢的样子,师傅满脸不屑。
  的确,她那样子似乎真把自己当成大明星了。
  我见两人找到座位后,王萤还是在不停地骂那助理,惹得周围的乘客都往那边看,而那助理,依旧只是点头哈腰,任她责骂。
  这时,我走了过去。余怒未消的她将身上的红色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我。
  “你轻点啊,别太笨手笨脚了。”见我接过她衣服时有点用力,她不满地嚷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很快将它挂到衣帽间。可刚刚挂好,她却跑过来了。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我赶紧问道。
  谁知,她瞥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她的衣服。
  “你怎么挂衣服的,你要把这只袖子给我挂到外面,能让我一眼看见,知道吗。”她对我大声叫喊起来。
  呵呵,挂衣服也有讲究,还得将哪只袖子挂外面?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没等我想明白,她撩起背面那只袖子给我看。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在这只袖子上绣有一个“萤”字,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她的标记,她是怪我将她的标记挡住了。
  “看到没,得将这只袖子挂出来,能够一眼让人看得见。”说完,她指了指手,让我重新挂好,直到她满意了,才一摇三晃地往回走。
  前排乘客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她,或许也觉得她太夸张了,可她不但没有觉得羞耻,反而高傲地昂着头回到了座位。
  “呵,这人也太夸张了吧。”师傅鄙夷地笑道。
  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奇。名气越大的人,出行越低调;反而是这些三流小明星,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非得大喊大叫。
  回到座位后,我见她仍然对着她的助理大声地叫喊着什么,忽然可怜起这位助理来。关于此人的飞扬跋扈,我也曾听说过,伺候这样的人,恐怕平日里得受不少气吧,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啊!
  临到发餐,我轻轻问道:“您好,我们有米饭、面条,请问您需要哪种?”
  她看了看,立刻说道:“米饭、面条各给我一份,哦,不,要三份米饭。”
  晕,哪有人这样啊,别说三份,多余的一份也没有。
  “真是抱歉,我们没有多余的米饭。”我回道。
  “不可能,一般机上都会多准备两份的。”她不满地说道,那样子像在怀疑我故意不满足她。
  “真是不好意思,确实没有多余的米饭,如果可以,我们可以为您多提供一份面条。”
  “我不吃面条。”她嚷道,“这样吧,你把别人的米饭给我。”
  呵,这是什么要求?难道就顾你,不管别人了?
  心里虽然如此想,可最终她硬是拿走了三盒米饭,两个果盘。就这她还说我们配餐不到位。这人真是蛮横。
  发完餐,我看见她没让她的助理吃饭,而叫她双手捧着热毛巾一直等着,以备随时让她擦手。中途有好几次,她手上沾了油渍,那助理赶忙撕开湿纸巾双手奉上,一个不打紧慢了,便被她大声责骂,俨然一个地主婆。助理是全程没有吃饭,就这么伺候着,这场景看得大家直摇头。同样是女人,何必要给人家气受呢?难道因为助理长得比她漂亮?
  “请问您还需要饮料吗?”我走过去,轻声问道。
  她懒懒地抬起头瞄了我一眼,又傲慢地将眼睛转向一边。
  “要!”她很干脆地说。
  这哪里像一个公众人物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宫跑里出来的宫女充当起贵妃来了。
  “这人也太夸张了,好像怕谁不认识她是王萤似的。”我们几个在工作间嘀咕起来。
  “说实话,我也看不惯,什么东西,还把自己当头牌了?”安全员也走了过来,愤愤地说道。
  “你们知道吗?这人忒恶心,典型的拜金女。”二号神秘地小声说道。
  “哦?”大家将目光聚集在二号身上,莫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有次我看到一个报道,一个导演说他以后再也不和这人合作了。”
  大家没出声,静待她继续往下说。
  “这导演找她拍戏,讲好的是先付一部分报酬,余下等戏拍完了一次性付清。可是戏拍了一半,这人死活不拍了,到了片场,说是不马上将余款付清就走人。”
  “然后呢?”师傅迫不及待地问。
  “没办法啊,那导演只好想办法立刻将余款付清。更搞笑的是,这人在片场拿到钱后,竟然直接跑到了房间里数钱,坚持要把钱数完了才接着拍戏。剧组那些人硬是等了老半天,那导演当时就无语了,只好感叹道,以后再也不找此人拍戏了。”
  “呵呵,还真够夸张的,长得也不咋样,戏也演得不好,还装起大腕儿来了。”师傅骂道。
  说真的,现实中这人长得比电视里更丑,本来就不好看,还以为自己多红呢。
  “对了,说起这人,我想起了一件事。”师傅说道。
  大家又将目光集中到师傅身上,等着听下文。
  “阮琳知道不?”师傅问。
  我摇了摇头,二号则点了点头。
  “我知道,跟她飞过几班,不过好像已经辞职了吧?”
  师傅轻轻地点了点头。
  “刚辞职不久,她跟我同批进来的,曾经有段时间因为生病,被调到地面机场贵宾室上班两个月。”
  “然后呢?”我好奇地问道。
  “她就遇到过王萤,那人一进贵宾室便大呼小叫的,说阮琳长得不好看,怎么会来接待贵宾。在贵宾室里要吃要喝不说,还嫌吃喝不够好。最恶心的是,人家机场接待贵宾的车已经出发了,她没赶上,又不想坐摆渡车,硬是要求人家再出一次。要知道机场不能因为一个人便出专车,那是要给钱的,所以地面死活不肯答应。这人便大呼小叫,问人家知道她是谁不?怎么能这样对待像她这样的人。”
  “那些人怎么回答?”二号问。
  “人家回答可绝了,说她就是他姑奶奶也不行,要出车可以,得出钱。”
  “出了吗?”
  “出了,想要得到优待,是要付出代价的。”
  呵呵,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星很了不起吗?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免得被人唾弃。当然,也许某些人确实是不想流芳百世,而是靠着遗臭万年而活着、火着。
  正说得起劲,我见王萤起身向这边走来,她的助理也紧跟着后面。
  “别说了,来了来了。”我急忙提醒大家。
  她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们,冷哼一声,翻了翻眼皮,便走进厕所。而那助理,则捧好热毛巾,在厕所门口等着她出来。
  “架子摆得还真够大的,真能装!”师傅蔑视道。
  的确,也许以前我不认识此人,但从今以后,我还真记住她了。并且还得在名字前面加上“臭屁哄哄”四个字。
  没多久,她便出来了,助理赶紧递上热毛巾供她擦手。擦完手,她随手一扔,将毛巾丢到了助理手臂上,还特意看了看挂在衣帽间的衣服,看是否能一眼看到。助理跟着她回到了座位,眼神中闪烁着愁怨,夹杂着万般的无奈。我当时便想,要是某天这位助理不干了,写本有关她的书出来,兴许能够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也不一定,何必委曲求全地做奴隶呢?
  “这人是我见过的最让人想吐的艺人。”师傅评论道。
  “就是,样子、演技都不怎样,架子却大得很。”
  “不知道那助理每天是怎么过的,我真同情她。要是换了我,肯定先给她一巴掌,然后甩手不干了。”
  “那助理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
  我什么也没说,看了看客舱,王萤仍然时不时地态度恶劣地对着助理说着些什么。此刻,我感触颇深,原本以为自己这份伺候人的工作够辛苦了,没想到那些看似风光的名人助理,却承受着更多不为外人知的苦楚。可见,世界上的工作,没有最苦,只有更苦,吃着这样的苦,到底又是为什么呢?而那些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脑残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随后的日子,我又接触到不少的艺人、名人,例如童闻华、张小山、程萧艺……一个个名气小架子大,恨不得让别人都来崇拜自己。在这里,我只是想说,艺人、名人们,别太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要想别人尊敬你,唯有提高自己的素质和涵养。如果总是摆谱,除了会臭名远扬之外,更会被人们在心里咒骂千遍万遍。有一句台词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所以,敬请珍惜你们的声誉,做人优雅些。
第10章 再遇“铁公鸡”
  临下机组车,黄金娥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以后我不想看见你,下次要是跟我排到同一班,你赶紧换班,省得我闹心。”
  手机意外停机事件
  这天,当我降落蓉城时,已近子夜时分,黎男还未回来,按照计划,她至少得凌晨才能回来。
  洗完澡出来,便接到黎男的短信,她让我帮她看看明天的计划安排是否有变。她明天休息,而我明天正常备份。
  我们备份有两种,一种是正常备份,一种是应急备份。大体上来说,调度会先安排应急备份的人员;如果应急备份人员不够,则会安排正常备份。正常备份没有特别要求,只需要24小时待机候命便成,如果前一晚不出航班计划,则次日的正常备份一般就代表着休息,当然,也有很多例外。应急备份则要求更多,首先必须24小时待命,其次是不得外出,因为应急备份往往是紧急安排,比如某个人突然因病因事请假、航班大乱,等等。备份人需要即刻就能出发,哪怕只有一分钟缓冲时间,通知到你,就得马上出门。所以,遇上应急备份,通常只能待在宿舍里,而且必须化好妆,穿好制服,以备随时被呼叫。说真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还不如索性早点备了出去,因为一整天都担着心,实在不是滋味。
  直到凌晨00:30,黎男才疲累而归。她只草草地卸了个妆,便倒在床上。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兴奋地爬了起来。
  “对了,古曼是你们同批进来的吧?”黎男问。
  “嗯,怎么?”
  “呵呵,今天我跟她飞,看她样子跟个受气包似的,一见她就有种想欺负她的冲动。”黎男笑道。
  “哈哈,她就那样,圆圆的脸,可好玩儿了。”
  “不过她做事挺马大哈的,做了这样,忘了那样。”
  “姐,你没训她吧?”我担心地问。听别人说起过,黎男也挺凶的,很多人都把她归为魔鬼二号的行列,当然,我从没这么认为过。
  “训,怎么不训。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只是她那样子太可爱了,就想欺负一下。”说完,黎男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以前培训时,宿舍姐妹们就以欺负她为乐,因为她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你明天备份是吧?”黎男摸了本杂志,边翻边问道。
  “嗯,正常备份。”
  “那应该备不出去了,要备的话,早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笑了笑,“希望是吧,真想休息一天。”
  这时,黎男诡异地笑了笑,有些兴奋地说道:“明天咱们去网吧玩会儿吧,好些天没去了。”
  哈,这黎男,怎么老是惦记着网吧呢?我点了点头,除了黎男,平时也没和什么人来往,不跟她玩,还能找谁去。
  说罢,我俩便关了灯,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鸡叫声,难道是幻觉?
  我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我摸起电话看了看,没有来电,看来今天应该是备不出去了。
  在外面吃过午饭,黎男便拉着我来到网吧。很快,身旁的啪啪声和网吧里其他的啪啪声响成一片,而我则无聊地浏览着网页,因为网上让我感兴趣的除了新闻,便是算命之类的。
  一直玩到了傍晚六点,我才把余兴未尽的黎男硬拖走了,又到饭馆点了几份菜,打包带走。
  “嘀嘀……”我手机响了起来,是没电了。我俩赶紧回到宿舍,我急忙换了块电池,因为手机通讯在备份期间是不能中断的。我的动作一气呵成,前后才用了不到6分钟。
  我俩围着柜子,大吃起来,刚吃到一半,手机响了,吓了我一跳。
  “不会是调度吧?”我嘀咕着,拿起手机,原来是桑影打来的,真是虚惊一场。
  “若狐,我被备出去了,呜呜,20:30发车。”一接通,桑影便哭喊道。
  “你也备份?”我有些惊讶地问。
  “嗯。你知不知道,都是你这家伙,我这才备出去的。”
  “不是吧,怎么回事啊?”我不解,为什么是因为我而备了桑影呢?
  “你知不知道刚才调度给你打了电话。”桑影说道。
  “没有啊,我没有接到电话啊。”话还没说完,我猛地一怔,完了,完了,我不会这么倒霉吧,不会是在我没电的那6分钟里,遇上调度给我打电话吧?
  “刚才调度说,本来是备你的,结果你电话打不通,这才备上我了。”桑影解释道。
  晕,这下真的完了。
  “不说啦,我马上要去开准备会了,等我飞回来你得谢谢我啊,我可是替罪羊,我要吃好吃的。”桑影笑着说道。
  挂了电话,我赶紧给调度打电话过去。
  “哥,我是李若狐,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手机没电了,没能接到你的电话。”我抱歉道。
  “没事,没事,反正我已经换人了。”
  “那我不会有事吧?”我弱弱地问道。
  “没事,顶多给你扣2分而已。”
  “那不会扣钱或者通报吧?”我还是不放心。
  “不会的。”
  “哥,这件事你能给我压下去吗?刚才就是到外面买了个饭,手机刚好没电,这不一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我试探着恳求道。
  “压下去可能不行了,我已经报告上去了。你也别担心,只给你写了一个通讯不畅,不会有其他的,最多扣2分而已。”
  呵呵,你的办事效率还真够高的,才几分钟而已,就报上去了。唉,不管怎样,我的心终于缓缓地落下来了,只要不扣钱就好。不过,说真的,我也太倒霉了吧,这前后加起来还不超过10分钟,居然让自己遇到了。
  “呵呵,倒霉了吧你。”黎男假装幸灾乐祸地问,“调度怎么说?”
  我耸了耸肩,“调度说没事,最多扣2分”。
  “那就好,看你虚惊一场。”
  “嘿嘿,不过值了,扣分就扣分,反正我也不在乎,用2分换一天的休息,值得。”我故作潇洒地说道。
  黎男轻轻地笑了笑,说:“也就你才这么想,提心吊胆了一天,还扣了2分,值还是不值呢?”
  说的也是,你说备吧,怎么不前一天晚上就备出去,非得让人提心吊胆地过了大半天,才又来了一个出勤,这也真够折腾人的。
  吃完饭,我看了看次日的航班,顺便查了查今日备份情况。呵呵,真够可以的,应急备份一个都没出去,反而正常备份出勤了。我实在不解,那这应急备份是用来干嘛的呢?好看,还是好玩?
  次日,我刚飞完航班,便接到了黄金娥的电话,说是调查一下昨晚通讯不畅的原因。
  “娥姐,我就出去买了个饭,中途手机没电了,前后不到10分钟,结果就刚好遇到调度的电话。事后,我及时回了调度的电话。”
  “情况属实?”黄金娥似乎不大相信。
  “确实是这样的,我同屋可以作证,我们一起出去买的饭。”我回道。
  “没事,情况调查清楚了就好,调度那边也给我回复了,跟你说的基本吻合。最多也就扣2分罢了,你回去再写个详细过程发到我邮箱里,说明一下就行了。”
  “好的,娥姐。”
  挂了电话,我赶紧回到宿舍写了一份过程报告。边写边想,你说这制度难道就不能再合理一点么?如果应急备份的人员正在厕所大解怎么办?那至少也会耽搁10分钟吧。还有如果遇到了我这样的情况,这也是意想不到的,难不成一直要我待在电话旁,什么都不做?难道就不能有几分钟的缓冲吗?
  翌日,黎男吃惊地发现,我竟然被通报了。我打开文件一看,原因:通讯不畅。结果:扣2分,扣400元钱。你们也真够狠的,我飞20多个小时也赚不到400元,说扣就扣了,况且你们不是说只扣分不扣钱吗!
  “打个电话去问问吧,怎么说话不算话呢?”黎男也不满道。
  我拨通了黄金娥的电话,从她那里得到的结果是,这是公司的规定,无法更改。呵,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我是故意为之的吗?一堆狗屁话,说到底还不是把眼睛盯在钱上,企业非得要如此剥削员工才能活么?如果是这样,那我诅咒它尽快倒闭!
  空姐的一夜能值多少钱?
  傍晚,七点不到,我接到了师傅的电话。
  “你明天跟我飞,知道不?”
  “啊?下个月的班出了?”我有些小兴奋,最近跟师傅飞了好几班了,有师傅庇佑就是好,那些不干活的也全都乖乖地做自己的事,谁也不敢使唤我。
  “出了,你看看吧,今晚就不必向我签到了,明天打扮漂亮点。”
  “呵呵,是,师傅。”
  挂了电话,我打开电脑一看,呵,还真是,除了师傅外,其他几个都没一起飞过。
  次日,黎男和我都是早四段,天不亮便要出发。这次师傅索性直接安排我到后舱,飞四号,因为她知道我不愿飞前舱。今天五个人,除了我和师傅外,还有二号林小幽,三号严婷婷,五号涂琳。前舱两人,后舱三人。
  严婷婷是个可爱的女孩儿,眼睛特别圆,水灵灵的;涂琳拥有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特好,也是刚进公司不久;林小幽则是瓜子脸,眼睛特别媚,抹着深深的蓝色眼影,颇似妖姬,一看就是那种喜欢玩乐、爱热闹的人。
  “若狐,你洗完手怎么不抹点护手霜呢?”片刻的休息时间,我们几人在后间聊了起来,林小幽问道。
  我笑了笑,说:“不了,反正一会儿还得干活,老是这样抹啊洗啊的,挺麻烦的。”
  “麻烦怕什么,要保护好自己的皮肤才是最重要的。飞机上多干燥,紫外线多强啊,要是你不经常护理好自己的手,很容易脱皮的。”
  “是啊,若狐,多抹一些也不是坏事,看你皮肤多好,得保养好。”涂琳也点头称是。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大多数时候忙得都忘了,我是那种比较随意的人,不爱刻意往身上涂抹些什么。
  “来,把你的手伸出来。”林小幽说着,从包里掏出一瓶护手霜,迅速地在我手上点了些。
  “女人就得爱护自己,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嫩嫩的女人,老了谁要你啊?所以咱们做女人的,就得让自己年轻,让自己漂亮,至少也要比一般的女人晚老个一二十年。”林小幽边说,边示意我抹匀了,接着又说:“你看人家雅芝姐,保养得多好,我以后也要像她那样。”
  呵呵,我和涂琳四目相对,笑了。林小幽可真有一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人经?
  “小幽姐,你已经够年轻漂亮了,难道还要变成小孩儿不成?”涂琳打趣道。
  “变成小孩儿才好呢,那样我至少又可以年轻二十年。”她噘着嘴,得意地说道,“女人嘛,年轻就是资本,你以为那些臭男人看你什么?还不是看你脸蛋漂不漂亮。漂亮,他就对你百依百顺,等你人老珠黄了,就一脚踹开。我啊,算是把男人看透了,都是些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的东西,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漂亮。”说着,小幽又拿出化妆镜照了照自己。
  “那要是抓不住男人的心呢?”我问。
  “抓不住男人的心,就得让他付出报酬。女人迟早有一天会容颜老去,等你老得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时候,怎么办?所以,女人就要趁年轻的时候,多捞点,多存点。你没听过吗,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我和涂琳又被逗笑了。说真的,虽然我不甚同意小幽的人生价值观,可是她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俨然一情场老手。
  “那小幽姐可遇到你觉得靠得住的男人了?”涂琳揶揄道。
  小幽撇了撇嘴,挤了挤鼻子,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男人是靠不住的,就算一个男人对你百依百顺,对你如何如何忠心,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爱你,你也不能相信。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只有让自己后顾无忧,那才是靠得住。”
  她话音刚落,我便看见师傅站在后面了。
  “小幽,你又在讲你的女人经啦。”师傅佯装严肃地说道。
  “嘿嘿,灵姐,瞎聊呗!”
  “你可别把这俩孩子教坏了,人家都是大好的姑娘,纯洁着呢!”
  “嘿嘿,灵姐,哪能啊,说不定我还得管她俩叫师傅呢!”
  “呵呵,你个大鬼头。”师傅笑着戳了戳小幽的脑袋,“别玩得忘乎所以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要不时地去巡舱。”
  “是!”我们三人看着师傅,忍不住笑起来。跟师傅飞航班就是爽,事儿不多,也不会听到唠叨。
  一阵嬉闹后,我和师傅走到了前舱。
  “小幽真有意思,她真能说。”我随口说道,许是刚才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你可别听她瞎吹,这人是出了名的能侃,风流着呢。”师傅一本正经地说道。
  风流?这怎么说呢?不过从她外表大抵能看出她很有风情,虽然不算很漂亮,可是有种让男人抵挡不住的风情。莫非此人有什么故事?
  “风流?”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师傅看了看后舱,又轻轻说:“其实这事儿,之前公司大多数乘务员都知道,我只是跟你说说,并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我竖起耳朵,静待师傅的下文。
  “有次,她飞头等舱,遇到一个暴发户,两人很快便聊了起来,还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那暴发户也就是寻乐子的,这林小幽自然也知道。后来她跟那暴发户睡了一晚,得到了一套150多平方米的房子。两人就这样,一夜交易,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听完师傅讲的故事,我淡淡地笑了笑。其实这样的事很正常,别说是在乘务员这个圈子,就算是其他行业也一样,那娱乐圈的艺人不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么。人与人的价值取向是不同的,从她的谈话我基本也能看出来她的价值观。其实,一个人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就很好;最可怕的是连自己需要什么也不知道,到头来空忙一场。当然,我和她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也无法评论这样的价值取向是否正确。林小幽人还不错,但是她那套所谓的女人经我是不敢苟同。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师傅的婚事。
  “师傅,你五月份就要结婚了,紧张不?”我问。
  师傅淡淡地笑了笑,说:“紧张啥啊。不过暂时往后推到十月份去了,一是我有点忙得抽不开身,二是你师丈五月份要到国外出差几个月,所以原定计划只好推迟。”说完,师傅又笑了,带着些许无奈。
  “师傅,好事不在忙上,安下心来打理,才会更加甜蜜。”我安慰道,“到时你和师丈再一起出国去度度蜜月,那多幸福啊!”
  “呵,还度啥蜜月啊,咱们公司能放我那么长的假么?”
  呵呵,也是,对于公司,我啥也不说了,也懒得说了,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师傅,你这不会是得了婚前忧郁症吧?”我笑道。
  “哈,你这家伙也取笑起我来了,小心我把你的电话给那个部长。”
  “啊?”我惊得睁大了眼睛,“师傅,你咋也知道了?”
  “呵呵,我能不知道吗?”师傅得意地看了看我。我这才想起,琳姐可是师傅的好朋友呢!
  ……
  我最开心能遇上这样的航班,人好,工作氛围也好,要是我能一直跟师傅搭配飞行,那该多好啊!
  航班结束后,林小幽还约我们几个去酒吧玩,自然,我们都没去,她倒一个人乐颠颠地打了个车直奔酒吧。我的妈呀,这都晚上十一点了,又是一个夜不归宿的女人。
  师妹的男朋友
  回到宿舍,黎男已经裹着浴巾坐在电脑前,看着《金枝欲孽》了。她一直没看完结局,所以特意跑去买了全套盗版碟,为的就是将它进行到底。瞬间,我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是不是我也需要看看,也学学如何去保护自己?
  “你回来啦。”黎男头也不回地问我,想是正看在兴头上。
  “嗯。”我放下箱子,脱了制服。
  “对了,刚才你师妹何凝来找过你,说是让你去一趟她宿舍。”
  “没说什么事吗?”我问。
  黎男摇了摇头。呵,这个鬼丫头,什么事这么神秘呢?
  我连妆也没卸,便上了楼去,屋子里就何凝一个人,正神秘又甜蜜地打着电话。听这撒娇的口气,不会是……
  好一会儿,师妹的电话终于完了。
  “谁呢?这么腻,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打趣道。
  “师姐。”何凝撒娇地拽了拽我的胳膊。
  “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我问。
  何凝神神秘秘地将我拉过去,然后附在我耳边悄悄说道:“师姐,我有男朋友了。”声音娇滴滴的,小得都快听不到了。
  “哦?那我要恭喜你了。”我笑道。
  “师姐,你算得可真准,你说我今年初就能找到男朋友,还真是的。”师妹羞涩地说。
  “怎么样,是你的金刚吧?”我又打趣起来。
  “师姐。”何凝向我吐了吐舌头,“你的才是金刚呢。”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好奇地问。
  师妹顿了半天才说:“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哦?那为何不早一点行动呢?”
  “哪能一开始就确认他是不是喜欢我啊,我们是在玩游戏时认识的。”师妹小声说道。
  玩游戏认识的?我一怔,问道:“网上认识的?”
  师妹点了点头。
  “师妹,网上的可要注意点啊,别是只跟你闹着玩儿的。”我担心地说道。网恋,我几乎是不信的,也是不大认同的,毕竟虚假的东西太多,让人摸不透。
  “师姐,我相信他是喜欢我的。对了,他明天要来看我。”师妹欢呼雀跃道。
  “他哪里人?”我又问,当然,我没有要盘问的意思,只是出于好奇。
  “西安的。”
  “工作了?”
  师妹摇了摇头,“刚大学毕业。”
  哦,我点了点头,不好再刨根问底下去了,便转移了话题。
  “师妹,凡事当心点,不过只要你们是彼此相爱的就好。”我说。对于他们这样的情况,我并不看好。网恋又两地相隔,这样的爱情大多都没有结果。
  师妹乐观地笑了笑,说:“师姐,他明天上午直接坐飞机过来,虽然都看过彼此的照片,也视频过,但我还是紧张。师姐,你明天和我一起去见他吧,给我壮壮胆。”
  呵呵,这丫头,是算好了我明天休息吧。不过也好,反正明天没啥安排,权当做这小丫头的护花使者好了。
  回到楼下,黎男也在打电话,没说几句,便挂了。
  “对了,若狐,明天你休息吧?”
  “嗯。”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明天也休息。
  “明天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我男朋友明天来看我。”
  呵呵,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都有男朋友来探亲呢?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看你这样。”
  “哈哈,我是在笑,怎么你们都有男朋友来看望。”
  “还有谁?不会你师妹吧?”黎男张大了嘴。
  “嗯。”我点了点头。
  “呵呵。”黎男轻轻地笑了,“我男朋友明晚到,坐火车来的,那咱们就一起去吃个饭吧。”
  “这合适吗?”我犹豫起来,毕竟黎男的情况不同于师妹,两人这么久没见面了,肯定是要好好地享受下二人世界的。
  “有啥不合适啊?你跟我又不是外人。”黎男脱口而出。
  黎男这句话,让我很感动。说真的,我俩关系确实不错,黎男绝对是个好人!至少我和她是同类。
  “还是你们俩好好地甜蜜甜蜜吧,你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明天我师妹让我跟她去见见她男朋友,我已经答应了,你和你男朋友就好好地缠绵缠绵吧。”
  “哈,你这丫头,涮起我来了。”黎男开心地闹了起来。
  多幸福的时刻啊!其实幸福很简单,爱人到来前的期盼,见到爱人时的紧张,看见别人幸福、开心的时刻……这些都足以让人感到温暖。越简单,才能越幸福。幸福其实就隐藏在生活中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里,幸福就是简单而快乐!
  次日一早,何凝的电话便将我吵醒了,她硬是要我上去替她打扮打扮。拗不过小姑娘的再三恳求,我懒懒地起了床。黎男也醒了。
  “祝你和你男朋友今天玩得愉快!”我祝福道。
  黎男羞涩地笑了笑,又睡了过去。
  早上一到师妹的房间,便看见这丫头床上摆满了衣服,红的、绿的、深的、浅的,像是要搬家似的。
  “就你一个人?你同屋呢?”我问。
  “她一早就飞去了。”顿了顿,她又说:“师姐,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看啊?”师妹拿了一件,摇了摇头,又拿起一件。看她那紧张样,好像今天就要出嫁了似的。
  “唉,我说你干嘛这么折腾呢?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穿啥我相信他也会喜欢的。”我宽慰道。
  “嘿嘿。”师妹一阵傻笑,想想也对,便拿起一件红黑相间的格子外套,搭了一条牛仔裤。
  “对嘛,这样不是挺好的。”看着镜子里清秀可人的师妹,我笑道。
  随后,我俩便出了门,直接去了机场。
  在苦等了半个多小时后,师妹的梦中情人终于到了。此人浓眉大眼、健硕非凡、脸带英气,一眼看上去便是一个敦厚老实之人,这不是跟卦象之言相似么。我心里不禁偷笑起来,还真是一个金刚式的男人。
  师妹和那男生都挺害羞的,双方呆呆地看了对方半天,个个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网友见面都是这样的?
  良久,师妹才介绍道:“师姐,他叫何松。”然后又扭头,对他说:“这是我师姐,李若狐。”
  “姐,你好!”何松害羞地跟我打了招呼。
  呵呵,居然两人都姓何。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你要来看她,咱们的何凝可是一夜都没睡好。”
  两人一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师姐。”何凝娇羞地喊道。
  看见两人都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对方,我真有种看人相亲的感觉。
  随后,我们便打了车,直接往回走。这俩小家伙,不到半路,便牵起了小手,那个甜蜜哟。我感到,师妹的心情已经不那么紧张了,此刻也应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师妹,接下来你俩就好好去玩吧,我还是先回去了。”到了宿舍附近,我下了车,对她说道。
  “师姐,别走啊。”师妹拉住我的手。
  “是啊,姐,别走,一起去吃顿饭吧。”何松也说。
  “不了,你们去玩吧,我等下还得去跟黎男一起办点事儿。”我找了个借口,推脱道。
  俩小家伙顿了顿,也不好再坚持。
  “那,师姐,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哦。”
  “是啊,姐,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姐,慢走啊。”身后,师妹的男朋友羞涩地喊道。呵呵,多幸福的人儿啊!
  回到宿舍,黎男正在看电视。
  “咦,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我总不能做人家的电灯泡吧。”我一屁股坐在床上。
  “那正好,等下一起出去吃饭,晚上让你看看咱的男朋友。”
  晕,这刚逃脱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吃饭行,当你的电灯泡就免了吧,别把我烧焦咯。”我嬉闹起来。
  “呵,你这丫头,又来涮我。”
  ……
  夜里,我婉拒了师妹的邀请,一个人待在宿舍。黎男则去车站接她的男友去了。正当我一个人无聊地在网上闲逛时,门响了,黎男和她的男朋友一起进了屋来。
  相互介绍之后,大家坐了下来,他俩还特意为我买了些水果,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都这么熟的人了,何必还这么客气。
  黎男的男朋友高大、英俊,一米八几的个子,和黎男十分相配,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随后,大家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直到十点,宿舍不能留人了,黎男便和她男友去了外面的酒店。后来我才知道,黎男与男友已经谈了九年的恋爱,就差一纸证书了。
  九年?多不容易啊,人生有多少个九年呢?能拥有一份如此执著的爱,是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我衷心希望,黎男能拥有一份完美的感情。
  次日,黎男、我和师妹都要执行航班,而她们的男人,则静静地待在酒店,等待佳人的平安归来。黎男的男朋友只待了三天,因为还得工作;而师妹的男朋友则待了一周,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人是不能忍受孤独的动物,尤其需要爱情的滋润。拥有爱情的人,不在乎相隔有多遥远,只要彼此的心灵相通,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一声问候、一个拥抱,爱情便能持久。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何凝的遭遇
  一周后的一个休息日,我一个人无聊地在宿舍里翻着书,黎男一大早便执行航班去了。我忽然发觉,这屋子里要是没了黎男的身影,便感觉空了许多,落寞了许多。人,是需要朋友的,孤单的滋味,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的。
  忽然,我想起了师妹,她今天也休息,不如去找她聊聊天?想到这,我便出了门,往楼上冲去。门开了,是师妹的同屋萧晓,我们见过面的。
  “姐,是你呀。”
  “何凝在吗?”
  “她回家去了。”
  “哦?她明天不是还要飞吗?”我惊讶地问道。师妹的家在外省,就休一天也跑回去?
  “她好像是请假回去的,请了明天的假。”萧晓回答道。
  “哦,这样啊,谢谢你啊。”说完,我转身下楼。可刚走到楼梯口,却被萧晓喊住了。
  “姐,我好像听说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挺严重的。” 萧晓走近我,轻轻说道。
  “那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萧晓摇了摇头。
  我一路寻思着回到了宿舍,正碰到佳佳。她一面小声地打着电话,一面对我微笑地打招呼,没过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有时候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别人的行为动作、言语表情,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换了双鞋子,去了超市。我一个人是很少出去闲逛的,当然,除了不开心的时候。
  当黎男飞完航班回来时,看见满床铺的零食,吓了一大跳。
  “不是吧,买这么多东西?”黎男张大了嘴,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很吃惊地说。
  “犒劳你的啊。”我笑道,“平时都是你出去买很多东西,现在也该换我来慰劳慰劳你吧?”
  听了这话,黎男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她来不及卸妆,飞快地脱下制服,连睡衣也没全换上,便同我坐下大吃起来。跟黎男一起吃东西,我从来都是毫无顾忌。按照黎男的话说,身体倍儿棒才是第一位的,千万别为了节食减肥,把自己的身体给弄垮了。说的也是,本来机上工作就是很伤身体的力气活,此外,还得尽心尽力地去伺候那些乘客,要是不好好地补充一下能量,估计到退下来时,便会落得一身病痛。
  我俩边吃边聊,边聊边笑,轻松的氛围让人一点也没感觉到黎男会是一开始传闻中那种不好相处的人。
  次日傍晚,当我刚从机组车上下来时,正好碰见了何凝,她一副没精打采、愁眉苦脸的样子。
  “师妹。”我叫住了正低着头唉声叹气的她。
  “师姐。”何凝哭丧着脸回道。
  “怎么了?”我放下了手中的箱子问。
  何凝摇了摇头,没说话。
  “听说你家里出事了?”我的话刚一出口,何凝的眼泪瞬间便刷刷地流了出来。
  “师妹,到底怎么了?”我轻轻拥住何凝的胳膊,隐约感觉到不妙。好半天,师妹才开口。
  “师姐,我爸病了。”何凝刚擦干了泪痕,瞬间泪水又涌了出来。
  “什么病?不要紧吧?”
  “是癌症,晚期。”何凝哭出声来,惹得一旁来来往往的同事将目光投了过来。
  “我刚才是想去请假来着,可是……”何凝欲言又止。
  看她的样子,我心中不禁猜测,莫非是公司不允许?
  “他们不准?”
  师妹点了点头。
  “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吗?”我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心里暗骂,“这是什么狗屁公司,还要不要人活了。”
  “我跟他们说了,可是黄金娥不准。她说了,除非是我爸死了,否则就不能再请假了。师姐,我才请了一天假,我真的想回去多陪陪我爸。”
  靠,又是黄金娥,难道公司就一点也不通情达理吗?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如果是他们的父母病重了,难道他们也能坐视不理?也能泰然处之?这便是所谓充满人文关怀的企业管理文化?
  “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她。”我拉着师妹,义愤填膺地说道。
  黄金娥正悠闲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我狠狠地敲响了半开的大门。
  “什么事……”也许是敲门声让黄金娥备感不爽,她正要爆发时,见到我身后的何凝,便又改了口气,“有什么事吗?”
  可恶,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娥姐,我……”我正要开口,却被她打住。
  “我知道你们要来说什么,这是公司的规定,我也想帮忙,可是无能为力。”黄金娥不容置疑地说。
  公司的规定?呵呵,如果公司有这么不近人情的规定,那么如果有天董事长的家人有难,他会如何选择?是继续坐办公室上班,还是老早就冲回了家做孝子?
  “娥姐,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我压着内心的怒火,尽量语气平静地说。
  “有话就说,我很开明,没有不能说的话。”黄金娥换了个姿势,正色道。
  “如果我说的话得罪您了,还请您谅解。”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咱们换个角度看待这件事。如果是您的家人得病了,哪怕只是一个重感冒,您的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
  我知道,此话一出,黄金娥必定不悦。果然,她抽了抽嘴角,可是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我并没有刻意拿她来举例子,我只是觉得做人都该将心比心。自古以来,亲情都是世间伟大的感情,可以没天没地,就是不能没了对父母的爱。百善孝为先,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如果人人都这样,那公司还要不要运行了。”黄金娥一脸平静地说道。
  “娥姐,您说,如果董事长他家人得病了,他还会有心情坐在办公室里工作吗?”
  一听此话,黄金娥一脸愕然,从她闪烁的目光中,我知道,她的内心在挣扎。
  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终于,黄金娥松口了。
  “这样吧,我做主,再给你三天假。”
  何凝当场便掉下了眼泪。
  “娥姐,谢谢你!”何凝哭着说道。
  黄金娥点了点头,很快在假条上签了字。可见,这世上,不管再恶的人,也有善良的那一面。
  “师姐,谢谢你!”出了大门,师妹半是开心半是愁苦地对我说道。
  “快报加机组吧,明天早点回去。”
  师妹开心地拿起了电话。
  一月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师傅的电话。
  “若狐,你何凝师妹家出事了,你知道吗?”师傅的语气有些着急。
  “知道,她爸爸病了。”
  “不是病了,她昨天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她爸爸安详地走了。”
  “啊?”我倍感惊讶,难怪最近我找过她好几次,都没见人,电话也打不通。
  “师傅,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在我的据理力争下,“铁公鸡”终于让步了,何凝师妹当场掉下了眼泪。
  “你让我想想,我再给你电话。”
  过后几天,师妹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我知道,师妹一定非常难过。人生来去匆匆,难测祸福;生命之花,绽放快,凋谢也快。我们既然无法永远留住它,那么唯有在拥有的时候加倍珍惜。
  这天夜里,我在日记簿里留下这样一段文字:我有一个认识的人,老天在今年的愚人节里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的父亲在这一天安详地被天使带走了,从病魔缠身到离开,只有短短的数天。今年的清明时节,又多了一个扫墓人。她是一个快乐的人,从前有一个不懂事的男友。一天,在谈到她的前男友的时候,她说,人到绝望了,就什么也不怕了。这句话让我回味了好几天。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身边常有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让一个人绝望,那是多大的打击啊!所以,如果可能,不要让人绝望。
  后来,师妹回来了,满脸的憔悴。我这才知道,公司只给了她十天假。她很欣慰地对我说,能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程陪伴左右,她已经知足了。父亲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我很同情何凝的遭遇,除了安慰,我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此刻,我脑子满是对人生的感触。有句话说得好:常回家看看。在外漂泊的游子们,确实应该常回家看看。因为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
  “战斗”升级了
  “你师妹最近怎样?”晚上,我和黎男半躺在床上,悠闲地聊着天。
  “能怎样,肯定不好受呗。”我回道。遇到这样的事,谁会好受?好几次看见师妹,她都皱着眉头发呆,也变得不爱说话了。
  “不过,这几天他男朋友会过来陪她了。”我又补充道。
  “多安慰安慰你师妹吧,挺可怜的孩子。”
  “你说公司怎么就不能多给她几天假呢?”一想到这个,我便火大起来。
  “对这些钻进钱眼里的人,咱们还能跟他们讲人情么?”黎男一副早已看透了的样子,“你看我,好几次重感冒,连一天假也请不下来。”
  确实,那几次黎男都形销骨立了,还发着低烧,可公司那帮领导就是不给假。
  “咱们是天使还是奴隶?”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黎男苦笑着,没有回答我。
  对于这公司的人和事,我已懒得再说些什么。我缓缓地起身,打开了电脑,准备明天的班。又是大四段,更加让我郁闷的是,当我打开组员一栏时,赫然看见“黄金娥”三个字。怎么又和她飞!我忍不住骂了起来。
  “要不,你找人换换。”黎男建议道。
  “可是谁肯跟我换啊。”我皱了皱鼻子,遇上这只“大傻鹅”,大家逃都来不及,谁还肯主动送上门啊。
  “试试呗,万一有人愿意呢?”
  对,不试怎知道结果。我拿起电话,查了明天执行航班的人,然后一个个地打过去,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大家一听乘务长是黄金娥,都赶紧敷衍着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对黎男耸了耸肩,大家都像要见恶魔似的,谁肯接手啊!
  “我跟你换吧。”黎男建议道。
  “不好吧?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啊?”我婉拒道,“再说,你飞二号,我飞四号,也调换不了。”
  “也是。”黎男叹了一口气,“那你好好保重,咱们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无奈地笑了笑,在黄金娥那里,有理无理都没道理。
  “唉,忍忍吧,熬一天就过去了。”说着,黎男起身,穿了外套,“你吃什么,我去打回来,咱们今天就在宿舍吃好了。”
  我笑了笑,觉得黎男真是太好了。
  “姐,你看着办吧。”
  次日,我和黎男同时起了床,虽然都是早出晚归,但我回来的时间会早一些。到了准备室,便看见三号程冉已经安静地坐在那里,这是我俩的第三次共事了。
  “若狐,听说何凝的家里出了些事,是吗?”程冉问。
  “你也认识我师妹?”我有些诧异。
  程冉笑了笑,“我和她飞过两次,挺好的丫头。”
  “她父亲去世了。”我回道。
  “真是可怜,下次你见到她,替我问声好。”
  我俩说到这里,才发觉黄金娥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我们身后,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喂,我说,能不能别一大早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什么死啊死的,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结婚周年,你这不是触我霉头嘛!”黄金娥板着一副马脸,不悦地叫喊道。
  我和程冉赶紧住了嘴。程冉拽了拽我衣服,示意没必要与她纠缠。
  这时,全部组员都到齐了,加上安全员,共五人。
  “下面我先抽问一下大家的航前准备情况。”黄金娥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份资料,“李若狐,你来说说,救命包中的信号筒有白天、晚上两种使用方式,各自的特点是什么?使用时间、注意事项是什么?”
  呵,又是刻意针对我的,显然是公报私仇。
  我也清了清嗓子,回道:“白天使用的一端平滑,发出橘黄色烟雾,4~6千米可见。夜间使用的一端高低不平,发出红色光,15~18千米可见。使用时打开外盖,拉起d型环打开密封盖,开始发烟或冒火。操作时最好戴手套,放在窗外使用,拉d型环的速度要快,顺风与水平方向呈45度夹角。一头用完后,用水沾灭保存,另一端可继续使用。”
  “劫机的目的有几种?反劫机的六项基本原则是什么?”刚回答完,黄金娥很快地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社会要求、政治要求、经济要求和破坏国家安全四种目的。六项原则包括:安全第一、统一指挥、适时果断地处置、力争在地面处置、力争在境内处置和机长有最后处置权。”
  “使用手电筒发出sos求救信号应怎样操作?”
  “国际通用的sos求救信号是,3次短闪,3次长闪,3次短闪。”
  “当飞机发生释压,座舱高度达到三万英尺时,人的生存时间是多少?乘务员采用什么方式通知乘客吸氧?”
  “生存时间1~2分钟。释压后,乘务员应以最快的速度指导乘客紧急用氧,可以采用广播或大声喊话的方式,将客舱释压的信息通知乘客。”我胸有成竹地答道。
  在连续问了我八个问题后,黄金娥终于停了下来。今天又变成了我的专场提问会,同上次一样,其他人只需在一旁看热闹就行了。
  准备会结束,我们便上了机组车,而这次,程冉和我都没说话,免得被黄金娥误以为我们又在背后骂她什么。
  所幸,这次的二号不是她徒弟,也跟她没有关系。我是第一次同二号飞行,人挺好,自己的分内事自己做。倒是黄金娥,不停地从前舱来到后舱,好像就是为了监视我,或者故意给我出点难题。
  “雅菲,有什么事你让她做,新人就应该多锻炼、多操作。”黄金娥毫不客气地指着我,对二号吩咐道。
  呵呵,新人?我这新人也比你干了七八年的老人更加熟练。我没有同她争辩,因为一旦开了口,我怕自己抑制不住冲动和她吵起来。我看也没看她,走出了工作间,到了客舱。
  二号自然不会像黄金娥那样,她对我说,她只是敷衍地答应了,要她那样做,她万万做不出来。
  “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别放在心上。”二号安慰我道。
  我无奈地笑了笑,黄金娥是盯上我了,不知道这是需要几世才能修来的恶报啊,难道是我前世作恶太多了么?
  “没事,只要行得正,我就不怕她找碴儿。”我说。是的,对于黄金娥,我并不惧怕。
  这时,客舱的呼唤铃响了,我赶紧跑了过去。是一位带小孩儿的乘客,需要一条毛毯。我刚拿了毛毯出来,正好碰到安全员在身后。忽然,他使劲推了我一把,我的腿正好撞在了座位的棱角上,只听得他口里喊道:“你做事能不能快点。”
  我立刻火了。安全员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的工作?!
  “你凭什么推我!”我冲他发起火来。
  “你做事能不能快点,培训时没教过你吗?”安全员态度极其嚣张,好像领导似的。
  “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你是哪根葱?!”我毫不客气地狠狠地骂了回去,“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今天也是第一次共事,我得罪你了?”
  安全员把脖子一扬,没有回答,却又推了我一把,差点将我推倒在地。
  “你让开,做点事真是碍手碍脚。”
  我靠!今天不跟你拼了,我就不姓李!
  “我警告你,你胆敢再推我一下试试。”我怒吼道。
  就在我说这句话的同时,黄金娥来了。不问青红皂白,便呵斥我道:“李若狐,你刚才说什么!”
  “她这人笨手笨脚,真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把她招进来的。”安全员趁势告起了恶状。
  黄金娥打断了安全员的话,又问:“我问你呢,刚才你怎么对同事说话的?”
  我心里冷冷地哼了一下,回道:“我说你胆敢再推我试试。”
  “不对,还有一个词是什么?”黄金娥不依不饶起来,显然刚才的话她是听到了。
  “我说,你他妈的胆敢再推我一下试试。”说真的,我说的时候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你竟然对同事如此说话,难道礼貌用语你没学会?今天你的乘务日志不合格,回去再给我写份检讨。”黄金娥装腔作势地说道。
  “娥姐,你是不是该问问情况再决定?”一旁的二号也看不下去了。摆明了,这是故意欺负我来着。
  “不关你的事,你去巡舱,做好你自己的事。”黄金娥支开了二号。我将手中的毛毯递给了二号,此刻我已经抽不开身了。
  “雅菲姐,8排c座,麻烦你了。”
  二号拿了毛毯,便进了客舱。
  “娥姐,做人要公正,他凭什么干预我的工作,还推我,他又是怎么对待同事的?”我又说道,其实此刻我已经很冷静了,因为我知道这两人就是故意找碴儿。
  “你推她了?”黄金娥转头问安全员。
  “我哪有推她,是她走路太慢,我就碰了她一下而已。”
  靠,睁眼说瞎话!
  “娥姐……”正当我要争辩时,黄金娥制止了我。她示意安全员先归位,然后又对我说:“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算了,你以后要注意对同事的用语。至于乘务日志,你还是不合格,回去还是要写份检讨。”
  呵,这就算把事情弄明白了?忍气吞声的事,我早就不做了。
  “娥姐,日志合不合格,不重要了,那是你说了算。可是,要我写检讨,我办不到,因为不是我的错。”
  听完我的话,黄金娥愣愣地看了我半天。
  “呵,我记得上次你这人还挺乖巧的,现在怎么也学会顶嘴了。”黄金娥气急败坏地说。
  “娥姐,做人得凭良心,我有我做人的原则,不是我的错,我断然不会接受。”
  黄金娥把头扭向一边,说道:“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不多说了,好好做好工作,别再惹事了。”说罢,便向前舱走去。
  那刻,我真的很无奈,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她千遍万遍。
  “她也太过分了,也不问问什么情况就乱骂一通。”这时,二号回来了。
  “她要是哪天不汪汪叫了,那她就不是黄金娥。”我愤愤地说道。
  二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对了,那个安全员就是黄金娥的一条狗,我倒觉得是黄金娥派来监视你的。听说这人很巴结讨好黄金娥,别跟他纠缠。”二号好心提醒道。
  呵,怪不得黄金娥很适时机地将安全员支走,他们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这天的飞行航程真是令人无语,从早到晚,我和二号连一口饭也没吃上。黄金娥那双贼眼,牢牢地盯着我们,让我们一刻不得空闲。我这才明白了黎男的一句话:黄金娥的内心已经病态了,她巴不得别人都过得没她好,她的内心缺少幸福感。我知道黄金娥同她老公两地分居,我有时会想,什么样的男人会找这么一个女人,又丑,又恶心,他受得了吗?而黎男却说,也许她的男人图的就是她常年不在身边吧!
  临下机组车,黄金娥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以后我不想看见你,下次要是跟我排到同一班,你赶紧换班,省得我闹心。”
  呵呵,好啊,不用你说,我求之不得。你以为我喜欢跟你一起飞?真臭屁!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真的可悲!她为什么不检讨检讨自己呢,难道一定要活得那么强势?
第11章 机上惊魂
  这时,那名戴帽男子突然进入了后服务间,很慌乱地问我们:“飞机是不是要爆炸?”
  飞机要爆炸
  回到宿舍,刚洗完澡,便看到黎男发来一条消息,说是延误了至少三个多小时,预计回到蓉城的时间为凌晨三点半。唉,我可怜的黎男。
  吹干头发,我随便泡了一盒杯面。已经饿过头了,感觉不到肚子空空的了,唯有一丝难忍的疼痛。自打飞行以来,常常有一顿无一顿,我的胃似乎已经出现了问题。这不禁让我想到了一条人生的加减法:前半生用命挣钱,后半生用钱换命,这便是现代人的悲剧。生活上要做加减法,工作上也要做加减法。经营好企业或者事业,并不算成功,经营好人生才是真正的成功,而健康,便是成功人生中最大的财富。我现在经营的人生,又是哪一种呢?
  我边吃泡面,边浏览网页。蓦地,一行醒目的文字掠过我眼前:某市一五星级酒店老总在酒店坠楼身亡。
  我放下杯面,点开网页,仔细阅读起来,心里隐约地感觉到了一些事情会发生。果然,这家酒店正是我以前实习的那家,而坠楼身亡的老总,正是那个城堡里的大恶魔,他莫名其妙地从酒店七楼坠亡,死因不明。
  读完新闻,我的内心竟然有些莫名地开心。有句话说得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在这个因果相连的世界里,你欠了别人的,就一定得还。善恶到头终有报,恶人自有恶果吃。此刻,我又想起了舒情,莫不是舒情在天有灵,让这个恶魔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
  伴着丝丝飘忽的思绪,我渐渐地睡着了。后来黎男回来了,我想说些什么,却又迷迷糊糊,只记得黎男蹑手蹑脚地收拾好一切。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和黎男才从睡梦中醒来。我感觉到浑身酸痛,而我和黎男,晚上还有两段要飞,而且我俩还破天荒地被安排到了同一航班。
  “咱们终于有机会一起飞了。”黎男笑道。
  “呵呵,十年修得同船渡,至少咱们前世修了十年的缘分,才能同机飞行。”
  下午三点多,我和黎男一起前往准备室,感觉是格外的惬意。此次执行的航班是蓉—乌—蓉,乘务组人员共有七名,其中五名乘务员,两名专职安全员。机型同以前一样,为何会多配置一个安全员呢?原因是此条航线存在诸多不安全因素,因此各大航空公司都格外小心。
  照例,我飞四号,黎男二号,乘务长张祺,三号寒琳,五号是乘务学员,叫李薇薇。除此外,便是一、二号专职安全员。
  第一段顺顺利利,黎男更是对我诸般关照。可是第二段却是一次令我们乘务组终生难忘的惊魂之旅。
  21:00,飞机从地窝堡国际机场准备起飞。在飞机预备滑入跑道时,五号李薇薇照例进客舱进行最后的安检。可是没过一会儿,她有些神色慌张地跑进服务间,那时我和黎男正在座位上聊着天。
  “怎么了?”看到薇薇神色异样,黎男问道。
  “姐,我发现一些异常情况。”薇薇喘着气说道。
  一听异常,我和黎男立刻竖起了耳朵。
  “怎么回事?慢慢说。”黎男说道。
  “是这样的,刚才我检查到11排c座乘客面前时,发现这位戴帽子的中年男子未系好安全带,便上前提醒,然后往后排继续检查,可当我回头往客舱看时,发现他正在打手机,于是起身去制止。在我制止后,他对电话里说了句‘那我关机了’,然后就把手机关了。我又发现他还是没有系安全带,在连续提醒他三次‘请系好安全带’无果后,我便主动帮他系好安全带。在系安全带时,那男子神色慌张地对我说‘飞机会不会出事?我希望飞机会出事,出事了才好呢’之类的话。”
  我和黎男一听,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俩起身向客舱望去,确实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而这时,飞机已经进入跑道,准备起飞。
  黎男意识到问题很严重,随即拿起话机,通过内话向乘务长进行了简单的报告,随后又立刻跑到前舱,将刚才薇薇经历的事向其详细汇报。
  我远远看见黎男蹲在座椅旁,捂着嘴向乘务长说着什么。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的乘客听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
  不一会儿,黎男跑着回来了。与此同时,我看见乘务长将两名安全员叫到了服务间。
  “姐,怎么样?”我和薇薇早已紧张了起来。
  黎男尽量控制住紧张的情绪,压低音量说:“我已经报告乘务长了,让我们重点关注那个戴帽男。”
  此刻,飞机已经离开了跑道,冲上云霄。待飞机平稳后,我看见两名安全员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一号安全员进入后舱,在那名男子的附近进行全程监控,而二号安全员仍留守前舱,注意客舱内的一举一动。
  这时,只见那男子从11排c座调至12排f座就座,12排d座也有一名乘客调整座位,一号安全员就座在12排c座监控着。
  不多时,乘务长通知我们,她已经将此事报告了机长,并将乘务组的处置情况向机长报告,机长表示同意乘务组的处置,并要求全体组员注意关注那名男子的情况。
  “姐,你们说会不会真有什么事?”薇薇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黎男轻轻地抚了抚微微的臂膀,安慰道:“放心吧,咱们的飞机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会有事。”其实,黎男说这话时,我看见她的目光也在闪烁。
  这类事我们从未遇到过,即使是飞了快三年的黎男,也只是在公司里听说过。所谓“空穴来风必有因”,我们其实早已打定主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我不禁伸出手,握紧了黎男的手。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谁都不希望真会有事发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仍然必须按照工作程序操作,我和黎男推出餐车,进行后舱的餐饮服务。这时,我们发现,那男子再次自行调换了座位,从12排f座调到了13排f座,旁边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乘客。随后,一号安全员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紧随其后,换到了最佳监控位置。
  “先生,请问喝点什么?”黎男问。
  戴帽男摇摇头。
  “我们为您准备了鸡肉饭和牛肉面,请问你吃哪样?”黎男又问。
  戴帽男说了一句话,我和黎男都没听懂。
  旁边戴眼镜的男乘客说:“他说他不吃。”
  黎男又问:“需要留餐吗?”
  那戴帽男又说了一句话,我们又没听清楚。
  刚才那位戴眼镜的男乘客又传话道:“他说不留,只要点心。”
  我和黎男小心翼翼地推着餐车前行,表情里亦不能显露出丝毫的恐慌。当我们加水到最后一排时,戴帽男子却跑来找我要点心,我便回到服务间给他拿了一盒出来。
  一切都在我们暗中监控中,乘务长也在舱里不时地来回巡视。薇薇此刻仍然在客舱,发放天羽航空的浴火凤凰vip卡申请表。不一会儿,一号安全员走到了后服务间,乘务长也在。
  “张姐,刚才乘客在填写申请表时,我借机看了一下那戴帽男的身份信息。此人1959年出生,姓哈。”一号安全员悄声说道。
  正说着,刚好一位乘客经过,他很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进了厕所。乘务长示意大家稳定情绪,不能让乘客察觉出一丝不妥,以免引起恐慌。要知道,在高空,机舱内一旦发生恐慌,后果将是无法想象的。
  大家默默等待那名上厕所的乘客重新回到座位。片刻工夫,乘客出来了,他又很好奇地看了看大家,便回到了座位。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安全员轻声问道。
  乘务长冥思了片刻,才回道:“一切按照之前计划安排,继续全程监控。”
  “是。”大家点了点头。
  一号安全员依旧回到戴帽男附近,继续监控。乘务长仍不时地在前舱和后舱之间来回巡舱,随时注意戴帽男的动态。而黎男、我和薇薇也轮流巡舱,一刻也不得放松。
  时间,就在乘客毫不知情的过程中,在我们工作人员胆战心惊的情况下,慢慢流逝。我头脑里忽然像安放了一个沙漏,沙子淅淅沥沥地流下,细如发丝,我真想伸出一只手,将那个口子戳大,或者干脆砸开那个瓶子,好让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可是我却触摸不到。时间,不是我们凡人所能控制的,我承认,此刻我心里很紧张。
  我偷偷地扫了黎男和薇薇一眼,她们表情虽显平稳,不过眉头却都深深地皱了起来。不是因为愁苦,而是源于恐慌。
  然而,就在飞机大约飞行了1小时30分左右,更令人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当时黎男去客舱巡视,而我和薇薇则在后服务间,随时待命。这时,那名戴帽男突然进入了后服务间,很慌乱地问我们:“飞机是不是要爆炸?”
  我和薇薇一听,吃了一惊,可是理智又让我们不能有过度反应。
  我镇定地反问道:“先生,飞机怎么会爆炸呢?”
  他说:“是人家告诉我的,说这个飞机会爆炸。”说话时,他眼神里透出一丝恐惧,很显然,他的神经已经有些紊乱了。
  “人家是谁?”我继续和他说话,心想也许能从中得知一些真相。
  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他们告诉我的,说飞机要爆炸。”
  我又问:“他们是谁?”
  他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和薇薇。
  “他们在飞机上吗?”我又问。
  他摇了摇头,回道:“他们不在飞机上。”
  “他们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是在地窝堡机场等待上飞机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个飞机要爆炸,叫我千万不要坐这个航班。”他有些激动地回道。
  “那您既然知道飞机要爆炸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乘坐呢?”我反问道。
  戴帽男子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反复地询问我们,飞机到底是不是要爆炸。
  为了稳定他的情绪,我便劝他说道:“先生,我们的飞机都是经过机场和机组的严格安全检查才起飞的,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您不要担心。如果飞机真的有问题的话,我们机组和乘务组是不会执行这个航班的,请您放心。”
  后来戴帽男又再次反复地向我们确认飞机到底会不会爆炸,在我和薇薇的尽力安抚下,他才有些放心地离开服务间。
  “若狐姐,情况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薇薇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确实,从刚才那番对话中,我心里已经确定这戴帽男子并不是在说假话,也不是故意制造恐慌,现在情况很紧急。
  “薇薇,你先在这里好好地看着后舱情况,我马上去向机长报告。”
  此刻,乘务长正在前舱巡视,黎男正在后舱中走动。我冲进了驾驶舱。
  “曾总,有件紧急情况需要向你报告。”我说道。
  见我表情很严肃,机长立刻意识到事情有变。随即,我便将刚才在后服务间同戴帽男子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向他做了汇报。
  “曾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还请您指示。”
  机长当即决定,联系蓉城地面公安。公安方面决定,落地时即刻对戴帽男子实施抓捕。
  “你现在到舱里去,悄悄地将实施抓捕的消息告诉每一个安全员和乘务员,必须严格地对这名男子进行监控,不得有丝毫放松。”
  “是。”我立刻出了驾驶舱。
  此刻,乘务长正在前后舱中段进行巡视。我稳步走了过去,轻轻地拽了拽乘务长的胳膊,示意她到后舱服务间去。这时,黎男和薇薇都在舱中进行细微服务。
  “有什么情况?”乘务长见我面色不对,急忙问道。
  这时,那名戴帽男子突然进入了后服务间,很慌乱地问我们:“飞机是不是要爆炸?”
  随后,我便将刚才戴帽男子和我们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乘务长。
  “姐,我已将此事报告了机长,机长已经联系了地面公安,准备落地的时候抓捕那名男子。机长让我们正式启动应急预案。”
  此时,我感觉乘务长的神经已经紧绷起来,启动应急预案,就意味着随时都可能有意外发生。
  “你先去挨个通知组员到这里来,记着,千万别打草惊蛇,保持平静,保持稳定,知道吗?”乘务长很快冷静下来,吩咐道。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进到客舱。没有言语,只是对每个组员戳了下胳膊,然后使了一个眼神。没到几分钟,除了一号安全员继续在客舱中监视之外,所有组员便回聚到后服务间。
  “若狐,你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地向大家汇报一下。”乘务长吩咐道。
  于是,我又将戴帽男子与我的对话给大家重述了一遍,看得出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这时,乘务长又说:“机长已经联系了地面公安,一旦飞机落地,即刻实施抓捕计划。”顿了顿,乘务长又继续安排道:“现在正式启动应急预案,两名专职安全员即刻对客舱内的三个洗手间和可检查的密闭空间进行清查,等下你去通知下一号安全员。”乘务长对二号安全员示意道。
  “是。”二号安全员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转头对乘务员安排道:“后舱乘务员马上对后舱的灭火设备进行检查确认,随时做好灭火准备。全体组员保持镇定,不得将该情况泄露,也不得惊动嫌疑人和其他乘客。做完相关工作后,立刻到这里来汇报。”
  “是。”大家齐声轻轻应道,接着,便展开了应急工作。
  二号安全员通知完一号安全员,一号安全员负责前舱,检查所有密闭空间,二号则负责后舱。黎男和薇薇进行安全设备检查,保持通讯畅通,以备随时能和驾驶舱联系。而我,则继续到客舱中对乘客进行服务,关注乘客情况,随时准备安抚有疑问的乘客,让乘客感到一切正常。
  飞机仍继续前行着,此刻,离降落时间已经不多了。全部组员工作准备完毕,便又回到了后舱服务间。
  “从安全员开始,一个个汇报。”乘务长说道。
  “我对前舱所有密闭空间、洗手间以及工作间进行了检查,未发现可疑物品。”一号安全员说道。
  “我对后舱空间进行了检查,也未发现可疑物品。”二号安全员说道。
  “应急设备、安全设备和通讯设备,一切正常。”黎男和薇薇说道。
  “客舱情况稳定,除了嫌疑人情绪有些慌张外,一切正常。”我说道。
  听完大家的汇报,乘务长点了点头。
  “好,大家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随时监控客舱情况,对嫌疑人要严加防范。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让嫌疑人有所察觉。我马上去驾驶舱向机长汇报情况。”
  安排完毕,乘务长向驾驶舱走去。后来得到指示,机长赞同乘务组的操作,并要求大家稳定情绪,不要惊动该男子和其他乘客,落地后听从公安人员的安排。
  客舱里很平静,而工作间的空气却异常紧张,薇薇随时待命,手持灭火瓶,做好灭火准备。
  终于,飞机正常降落至双流国际机场,停在了远机位。
  这时,乘客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站起来打开行李架,准备下机。乘务长和黎男立即进到机舱,大声示意乘客先坐下来,等待飞机停稳。
  当飞机安全带信号铃熄灭后,很快前舱l1门对接了一辆客梯车,在客梯车没有完全对接好,离舱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地面公安就上机了。乘客这才意识到,似乎飞机上出了什么问题。
  开始进来了三个人,要求乘客暂时不要下飞机,后来又进来一些人。他们向乘务长询问了事件的情况,并了解该名乘客就座位置、性别和年龄等信息。乘务长将所知的信息都告知了地面公安。当时本想组织乘客从前舱下机,让嫌疑人从后舱下机,但地面公安要求所有人员在原位就座。并要求乘务员立刻广播通知乘客就座。
  “各位乘客朋友,为了配合地面公安人员的工作,请各位乘客回原座位就座,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向您深表歉意。”乘务长广播了起来。
  乘客们听了广播后,虽然不明真相,但也没有任何异议,非常配合地回座位就座。
  “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些乘客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先生,没事,请您稍候。”我笑了笑,并未如实回答。
  这时,地面公安通知再要一辆客梯车对接后舱l2门,但迟迟没有得到满足。于是,地面公安就要求所有人就座,并派了两个人去后舱带嫌疑人。
  在开舱门前,乘务长早已通知后舱两名专职安全员一前一后将那戴帽男子夹住,完全控制起来。公安人员到后舱和安全员进行了嫌疑人的交接,并将嫌疑人的行李拿下了飞机,同时要求所有乘客在机上稍稍等候。随后,地面公安要求机上所有人员带好各自的手提行李下机进行检查。机外已有搜爆犬、防爆部队、武警、公安和消防部队等候。他们将对每一名乘客及其行李一一排查。公安人员要求当事乘务员,即乘务长、黎男、我、薇薇和一、二号安全员协助排查,稍候再去录口供,其他人员则机上待命,公安人员对飞机进行彻底清查。
  乘客下机后,首先由专职安全员开始对飞机进行全面清查,包括每个座椅下方、救生衣存放处、座椅坐垫下方、座椅靠背上的袋子、行李架和客舱内死角。结果,并未检查出任何可疑物品。
  之后反恐系统防爆专家、公安机关、机务工程师、机场安检部门负责人、当班机长和乘务长,又对飞机进行全面的排爆搜查,仍然无可疑物品。我和黎男等人则来到了地面公安处录口供。
  经蓉城公安厅、监管局及双流机场全面检查,飞机上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于次日凌晨03:50放行。
  终于,大家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宿舍,我和黎男早已是一身冷汗。
  “姐,刚才怕吗?”我问,此刻我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怕,怎会不怕?可是又没有时间去怕。”黎男苦笑道。
  是啊,每每看到电视里那种紧张、令人恐慌的场面,我就一直不停地问自己,那些主角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怕?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们不是不怕,而是像黎男说的那样,没有时间去怕。
  “这可是我俩第一次共事,竟然就有如此经历。”黎男又笑道。
  我也笑了,因为黎男的幽默。
  “我看是老天爷刻意要让我们记住彼此,要不然怎会让我俩有如此惊险的经历呢?”黎男继续笑着。
  是啊,这真是一次终生难忘的经历。
第12章 黎男的秘密
  “你知道吗?我曾经幻想过那种黑道般的日子。男朋友是个黑社会的小头目,而我则成天跟在他身边,全身黑色皮衣、皮裤,骑着摩托车,在大街小巷窜来窜去。逢人便被称呼什么什么嫂啊的,比如男朋友是豹哥,我就是豹嫂。想想,多带劲啊!”
  古曼走了
  时间,跑得太快了,以至于一不留神,它便从你身边一晃而过,不留一点痕迹。一眨眼,几个月又过去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宿舍洗衣服,忽然,电话响了,是古曼打来的。
  “若狐,晚上出来吃饭,我已经约好大家了,除了小柠子有任务,其他姐妹都在。”
  小柠子,不知从何时起,姐妹们都这么叫木柠。
  “好啊,我正洗衣服呢,一会儿我就去你宿舍找你。”
  挂了电话,我看了看时间,五点一刻。黎男不在,执行航班任务去了。
  洗完衣服,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古曼的宿舍,正好赶上姐妹们都在门口。
  “走吧,咱们出去吃,边吃边聊。”
  不知不觉,大家逛到了一家叫“爬爬虾”的饭馆门口。
  “不如今天咱们吃虾吧!”亚男提议道。
  姐妹都点了点头,据说这家店的味道不错,从现在就宾客盈门的情况看来,味道应该不会差。我们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角落处,坐了下来。
  “亚男,飞国际很累吧?”桑影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这阵子大家都很忙,几乎连照面也很困难。
  “是啊,国际国内连续倒班,根本倒不过来,我都累趴下了,只想公司能好好地放我几天假,让我睡个饱。”亚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做梦吧,想放假,等明年的年休假吧。”傅蕾挖苦道。
  “这狗屁破公司,就算是机器也该有休息的时候,还真不把我们当人了。”柳茹破口大骂起来。
  骂,确实该骂。对于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如此骂骂,发泄一下而已。
  大家默默吃着饭。
  这时,傅蕾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小曼,你不是说有事跟大家说吗?什么事?”傅蕾问道。
  古曼放下筷子,挨个儿地看了看大家一眼,然后低下了头,随后又猛地抬起。
  “我是想告诉大家,我辞职了。”古曼如释重负地说道。
  辞职?大家吃惊不小,怎么一眨眼就辞职了呢?
  “小曼,怎么回事,怎么辞职了呢?”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古曼笑了笑,说道:“是我自己辞的,我不想干了。”
  “还没一年啊,钱都没赚多少,你这样子走了,多划不来啊。”桑影一脸惋惜地说。
  古曼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是那种没多少主见的女孩儿,而这次,我看她的表情竟然如此坚决。
  “小曼,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给大家说说,看看大家能不能帮上忙。”我赶忙问道。其实,我是怕她因为一时冲动而随意做出决定,因为通常冲动时的决定,大都会让人后悔。此刻,我只想确定,小曼的辞职决定是否是经过冷静思考的结果。
  古曼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能痛下决心。我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累不说,还得成天看人脸色,被人骂,被公司毫无理由地处罚。这么久了,我甚至连个好觉也没睡过,我觉得我真的承受不住了,所以才想到了辞职。”
  古曼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因为大家都有此感受。如今的空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有着天使般的光环,我们就是打杂受辱的奴仆,可以被无尽压榨的机器。
  “小曼,交的钱还没赚回来呢,就舍得这样走了?不如再多干一段时间,再做决定?”傅蕾劝解道。
  “是啊,咱们大家都忍着,不就是为了钱嘛!”桑影附和道。
  接着,大家又都劝起了古曼,认为此时辞职,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也要将后路选好后再辞职。
  而我此刻已经不想劝古曼了,因为我没有说服她留下来的理由。太牵强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古曼笑着听完大家的劝解,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谢谢大家的劝解,我已经决定了。其实,今天我来,并不是想来征求大家的意见,我已经做了决定,因为我已经递交了辞呈,等公司一批准,我就正式离开了。”
  大家默然,辞呈已经递交了,还能说什么呢?看来她真的是经过了充分的思考。此时,姐妹们的心里,更多的是不舍,舍不得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以后也许就天各一方,见面无期了。这又让我想起了如男的话——人在旅途。确实,人生无非就是一段旅程,一个旅行者,遇上另一个旅行者,大家结伴而行一段路程。可是每个人来到人世间,又有各自的使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始究要分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于是,我们又成了孤独的旅行者。人生,便就是这样不断地分分合合,直到生命终结。
  “那你跟你家人商量过吗?”亚男又问。
  古曼笑了,那是一种能够主导未来的自信的笑容。
  “起初,我是担心过家人的意见,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人的路不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么?家人、朋友和爱人,他们只能在人生路上帮你一把,而要坚持一直走下去的那个,只能是自己。所以,我选择走自己的路,去开辟我新的生活。”
  听完这话,我忽然觉得,古曼是有主见的人。她说得一点不错,能坚持走完自己人生路的那个人,还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那你接下来有新的打算了吗?”我问她。
  “嗯。”古曼点了点头,“我打算继续深造学习,考取律师资格证。”
  我知道古曼大学里是学法律专业的,没想到她还是一心想着干老本行,这便是兴趣使然。兴趣,很大程度决定了一个人的职业取向。见古曼有了如此打算,我很替她高兴,能走自己喜欢的路,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反思自己,我不由得惆怅起来。我是学投资理财的,这也是我的兴趣爱好,可是一出校门,我便毫无目的地进了酒店、航空公司,做的都是打杂的工作,从来也没想想哪一条路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我何时会像古曼那样,去畅快淋漓地追逐自己的梦想呢?
  “那就好啊。”桑影惊呼起来,“以后你可就是大律师了。”
  大家开心地笑了。我知道,这是姐妹们在真诚地为古曼祝福,能够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路,那是幸福的。姐妹们高举杯子,为了古曼美好的明天,也为了大家美好的明天,干杯祝福。
  次日,我在网上看到了古曼的辞职文件,公司已经批准了,并让古曼一周内办理好辞职手续。古曼真得要走了,可我呢?
  一周后,大家为古曼送行,吃了最后的一顿饭。也许从此以后,我们天各一方,再难相见了。这便是悲欢离合的人生。
  大家都很伤感,此刻,我耳畔想起了一首老歌: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再回首,荆棘密布。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曾经与你共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诉说?再回首,背影已远走。再回首,泪眼蒙眬。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温暖我,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是最真。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
  冯佳佳恋爱了
  一天下午,我和黎男在宿舍里打扫起了卫生。想想,这宿舍至少也有一个半月没打扫了。刚开始我还干劲十足,基本每三天一次小扫,每周一次大扫。可是现在,一回来便躺在床上,尽管地板脏兮兮的,可我俩谁也懒得动,要不是这次我和黎男谁也看不下去了,估计还得拖个十天半月的。
  “呵呵,这地板真是够脏的。”黎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看看水盆里的污垢,铺了一层,那味道够难闻的。
  说来也怪,同样每天进进出出,佳佳的屋子就算不打扫,看上去也是干干净净的,可我俩的宿舍,那地上就是泥巴脚印一个接一个。我还曾经仔细地观察过,即使拖了地,不到半天,地上便会有很多泥巴,更奇怪的是,都是从我和黎男的脚底带进来的。我看了看鞋底,多干净啊!没多少灰尘,可地上的印子确实就是我俩的。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从卦象上看,我和黎男都是多土的人,所以一出门,那些泥巴就跟着我们回来了。
  黎男听完我的解释,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真有才,这样的解释,你也能找到!”
  费了半天工夫,宿舍地板终于焕然一新了,甚至都可以当镜子照。就在这时,佳佳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男人。
  “姐,你们在打扫卫生啊。”佳佳甜甜地喊道。
  “嗯。”我和黎男笑着回应。佳佳今天也休息,只是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才回来。
  “姐,这是我男朋友。”佳佳开心地介绍道。
  “姐,你们好。”那男生很羞涩地打了个招呼。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我寻思着,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对了,这男生也是公司里的,我记得跟他飞过一次,只是不记得叫什么了。
  “我好像跟你飞过一班是吧?”我问道。
  男生又羞涩地笑了笑,“是的,姐,飞过一次,大概一个月前。我叫李誉。”
  哦,对了,我这才想起来,当时听到他的名字我还想起了段誉、沽名钓誉之类的词,呵呵。
  随后,两人只进了屋子一小会儿,便又匆匆地离开了。李誉是一个挺有礼貌的男生,看上去也挺憨厚。
  “他也是乘务员?”黎男问。
  “嗯,跟佳佳一样,都是乘务学员。”我点了点头。
  “佳佳这么温柔文静的女孩子,怎么想到在公司里找乘务员呢?”黎男看上去像是有些想不通。这点,我和黎男的观点是一致的,那就是要找男朋友,千万别在公司里找,尤其不要找男飞行员或男乘务员。当然,那些早有家室、七老八十的机长就更别提了。至于原因,我和黎男都觉得,这些人素质不是很高,油腔滑调的。当然,万事也有例外,只是在我和黎男的词典里无“意外”这个词。
  看着亮堂堂的屋子,黎男大声感叹起来:“唉,还是干净一点看着舒服。”
  我傻傻地笑道:“不知道咱们能保持多久,说不定出去一趟再回来,又是满屋子的泥巴脚印了。”
  “谁叫我俩命相多土呢?”黎男打趣道。
  干完活,看了会儿电影,我俩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起来。黎男把头一甩,我知道,这是她叫我吃饭时的一贯动作。
  辣子鸡、干煸四季豆、番茄鸡蛋汤、回锅肉,我俩是一扫而光,最后几乎是腆着涨起的肚子回到宿舍的。刚走进房间,佳佳便从屋子里出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大袋子水果。
  “黎男姐,若狐姐,给你们的。”佳佳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柜子上,见我俩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佳佳又补充道:“是李誉叫我带给你们的,说下午来的时候忘了买,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我和黎男相视一笑,真是可爱的两个小人儿。
  “佳佳,你太客气了,都是同一屋子的人,不用这样。你这样,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我佯装生气地说。
  “若狐姐,没事儿,平时你们都很照顾我,你们人又好,我喜欢跟你们住一起。”
  呵,这丫头的小嘴儿可真甜。这夸人的话,谁都受用,我和黎男只好笑纳了。接着,我们便围着小桌子,聊起天来。
  “你们恋爱多久了?”黎男八卦起来。
  “最近才开始的。”佳佳羞涩地说,小脸一下子红了。
  “是进公司才认识的吗?”我也好奇起来。
  佳佳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俩早就认识了,他是我同学,只是他比我晚两个月进公司。”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
  “其实你自身条件这么好,怎么不找个条件好一点的男人呢?”黎男问,她的意思是佳佳相貌出众,又漂亮又温柔,这样的条件随便就能找个有钱人。那个李誉,虽然看上去人还不错,不过以佳佳的容貌,可以得到更好的。最主要的是,我和黎男都认为,不能找男乘务员。
  佳佳浅浅一笑,说:“姐,其实我对感情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希望能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得到一份稳定而长久的感情。我知道公司里很多女孩儿,就是冲着找有钱人才来做这份工作的,不过我不想那样,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能让我生存和发展的机会,不是拿来傍大款的台阶。我是小城市的人,他老家在农村,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不过我俩对未来很有信心,谁说年轻时没钱就不能开心地过呢,未来不也是靠自己去创造的么?”
  佳佳的话对我和黎男都有一丝触动,一个刚入社会又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能有这种认识和觉悟,是公司里很多所谓漂亮空姐所不能比的。暂不说他们的爱情是否能进行到底,因为那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但爱情就应该纯净如水。
  “佳佳,你是个好女孩儿,在这样的圈子里,能够坚持自我,是很难得的。”黎男由衷地赞叹道。
  “是啊,佳佳,一定要坚持自我。”我也附和道。
  佳佳笑了,带着几分羞涩。
  “姐,我还不是受你们的熏陶,跟你们在一起,我学到了很多。从刚开始见到你俩,我就觉得你们和公司里很多女孩儿不一样。”
  我轻轻地笑了笑,不禁心生感触。莲花之所以出淤泥而不染,是因为它是天生如此;人是否能够在无处不充满诱惑的物质世界里,守护自己内心的纯净,那也是天生的。虽然人们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如果一个人是莲花,不论置身于清水还是淤泥,都会不染一尘。
  “姐,你们打算长久在公司里干下去吗?”佳佳问。
  我和黎男相视而笑,对于这个问题,我俩已经讨论过千百次了,答案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否定的,只是目前不用去想太多。未来的事,谁又能准确地预知呢?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去,与志同道合的人聊天,那真是有无尽的乐趣;与那些追求不同的人一起,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晚上十一点多,我执行航班回来,宿舍里却是空无一人,佳佳外站过夜去了。黎男按照计划,应该下午六点就回来了,都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回来?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黎男的电话,响了好半天,黎男才接起。
  “你回来啦?”电话那头传来黎男的喊声,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那声音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我马上就回来了,给我开门哦。”说罢,黎男挂了电话,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还在我耳边回荡。
  呵呵,这丫头!我脱下制服,冲进浴室,趁黎男在路上的十几分钟,我可以痛快地洗个澡。可是等我洗完澡,洗完衣服,又足足过了近一个小时,黎男才回来。
  “路上被打劫了?”我问道。
  黎男笑了笑,一脸余兴未尽的样子。
  “谁敢打劫我啊?”黎男边说,边放好箱子,脱下制服。晕倒,这丫头竟然穿着制服去玩游戏,还现在才回来。
  我刚要问黎男什么的时候,黎男的电话响了。黎男拿起电话,躲到外面的客厅去了,她这还是第一次接电话躲着我。约莫五六分钟后,黎男进来了,脸上乐开了花。
  “跟你男朋友说什么甜言蜜语呢,都不让我听听,看你开心的。”我假装生气道。
  “去你的,才不给你听呢。”黎男将电话扔到柜子上,换好睡衣。
  “你给我听,我还不听呢,保不准我的鸡皮疙瘩要掉一地。”
  “你这丫头。”黎男撒娇似地捏了我一把,呵呵,居然吃我豆腐来了。
  “好你个家伙,捏我,看你捏我,我要捏回来。”说着,我一个扑倒,将黎男压在了床上。
  “救命啊,打变态狂啊。”黎男佯装大呼。
  “叫,叫也没用,夜深人静,此屋只有我俩,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用,乖乖地从了吧。”
  哈哈,真没想到,我也能说这话。
  “明天休息吧?”嬉闹一阵后,黎男扯了扯身上的吊带,问。
  “嗯,休息,你明天也休吧?”我问道。
  “嗯,该休息了,不然还不把我累死啊?对了,明天咱们接着去网吧玩儿吧。”黎男一脸的兴奋。
  晕,我看这黎男是玩疯了,都不知道白天黑夜了。
  我笑了笑,没回答,因为肯定会被她拉去。
  “你玩这个游戏花了不少钱了吧?”我问,因为每次看到她都是一百一百地充值。
  “我也不知道,反正好玩就是。”黎男耸了耸肩。
  呵呵,对于我这个什么游戏都不玩的人,是无法体会她的心情的。
  “对了,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很崇拜过某种生活,或者说是渴望过某种生活?”黎男躺在床上,歪着脑袋问。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有,我喜欢那种牧马放羊的田园生活,在有山、有湖、有草原的地方,搭座木屋,前面有田地,后面有个小花园,种种菜、养养花、放放羊,再养上几只小狗、小猫。每天拿着相机在山水间到处拍照,一到晚上便可以坐在电脑前美美地欣赏。”说着说着,我仿佛已经进入了自己设想的情景。
  “嗯,这种生活我也喜欢,挺美好的。不过,我还喜欢另一种生活。”黎男有些神秘地说道。
  “哦?”我回过神来,等黎男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吗?我曾经幻想过那种黑道般的日子,男朋友是个黑社会的小头目,而我则成天跟在他身边,全身黑色皮衣、皮裤,骑着摩托车,在大街小巷窜来窜去。逢人便被称呼什么什么嫂啊的,比如男朋友是豹哥,我就是豹嫂。想想,多带劲啊!”
  黎男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快晕倒了。这是什么幻想啊,豹嫂?我差点笑喷了。
  “不是吧,你,你怎么有这幻想啊?”
  “以前有段时间我特爱看古惑仔,看到里面那种生活,我就觉得很带劲。”黎男越说越兴奋。
  “那叫你男朋友去做豹哥如何?”我大笑着说。
  “哼,就他那样,连小混混都做不了,更别说去打打杀杀了。”黎男努起了小嘴儿。
  oh, my god!这丫头定是疯了。
  “哎,我说豹嫂,要真是遇到拿着刀啊枪啊打打杀杀的场面,你不怕?”
  一听我叫她豹嫂,黎男乐得直咧嘴。
  “有啥怕的,身边有个男人保护你啊。我最喜欢那种很威武的男人了,就像郑伊健扮演的古惑仔一样,多有魅力。”说着说着,黎男都快入戏了。
  我看了这丫头一眼,完了,她已经疯了!
  “喂,我说豹嫂,咱们是不是该睡觉了,等睡醒了,找你的豹哥去。”我笑着阻止了黎男的长篇大论。
  黎男故意鄙视了我一眼,挤了挤鼻子。
  次日,直到中午,我和黎男才被刺眼的阳光弄醒。屋子里洒满了阳光,显得格外明亮。
  吃完饭,黎男便拉着我进了网吧,而令人意外的是,黎男进了游戏竟然不玩游戏了,而是跟人聊起了天。这一聊便是整个下午。
  “你今天怎么没‘跳舞’啊?”回到宿舍,我问她。
  “嘿,有个人说送我道具,所以今天没跳。”
  道具?呵,挺专业的,我基本听不懂,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没过一会儿,黎男的电话响了,黎男又跑到外面接电话去了。这时,佳佳走进了房间。
  “黎男姐跟男朋友打电话呢?看她笑得多么开心啊。”佳佳说道。
  我笑了笑,说:“是吧。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听到爱人的甜言蜜语了。”我看了佳佳一眼,“你呢,怎么今天没和男朋友出去玩?”我问她。
  “我早上飞,他下午飞,都没时间。”佳佳噘起了嘴。
  “咱们这份工作就是这样,聚少离多,要学会去习惯。”我安慰道。
  “嗯。”佳佳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这时,黎男也进来了。
  “黎男姐,打电话好甜蜜哦。”佳佳揶揄道。
  “你这丫头,拿我开涮啊?”
  “人家何止是甜蜜哟,人家现在的身份是豹嫂。”我调侃道。
  “豹嫂?若狐姐,什么豹嫂啊?”佳佳好奇起来。
  “哼,你们这俩丫头,尽拿我开涮,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们。”说着,便和我嬉闹起来。只有佳佳,不明真相地喊着:“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浴室里冲澡,忽然听见黎男的吼叫声,听上去,似乎是在电话里和她的男朋友吵了起来。足足有5分钟,后来,屋子里安静下来。等我出去时,看见黎男一脸怒气地在阳台上站着。
  “姐,怎么了?”我轻轻喊道。
  黎男回过头,轻轻摇了摇,说:“没事。”想是她不愿说起,我也不好再问,但我能感觉到,她必定是有心事。
  就这样,屋子里一片沉寂,就如同外面的黑夜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见黎男还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怕是叫她出去吃饭,她也无胃口。
  “姐,我出去买饭。”说罢,我悄悄出了门,而黎男对着电话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没听到我的说话。
  当我把饭菜买回宿舍时,黎男还对着电话,呆呆地坐着。
  “趁热吃吧。”我轻轻叫道。
  黎男抬起头,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这样的举动让我感到有些诧异,这笑代表着什么呢?
  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黎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凡有心事的人,其内心是非常想与人倾诉的,因为说出来,心里便会舒服很多。
  “若狐,有件事我想你帮我出出主意。”黎男开口道。
  “什么事?”我竖起了耳朵,想必是一件很棘手的,不然黎男看上去也不会如此焦虑。
  “我……”黎男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黎男才又继续说道:“还记得上次我问你渴望过怎样生活的事吗?”
  我点了点头,听黎男继续说下去。
  “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说他能满足我想要的这种生活。”黎男终于说出了事情的关键。我恍然明白过来,这个男的会不会是在网上认识的?难怪这几天,黎男的男朋友打过好几次电话,黎男都没接,难道与这个有关?
  “姐,是网上认识的?”我问。
  黎男点了点头,“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差不多一年了,他是黑社会的,有点权势。”
  “见过面了?”我又问。
  “见过一次,感觉挺好的,不过没发生任何事,就吃顿饭而已。”
  黎男是那种想做就做的人,对于她有这样的举动,虽然不足为怪,但我多少还是有些吃惊。
  “姐,你不觉得他在骗你吗?”
  黎男摇了摇头,说:“骗不骗我,我不知道,不过跟他在一起聊天的感觉特好,就好像我俩,能无所不谈。”
  “那你男朋友呢?你想过他吗?”我又问。
  黎男垂下了眼睛,神情变得黯然起来。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事,也是我犹豫不决的地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完黎男的话,我理了理思路。
  “姐,你爱你的男朋友吗?”我问。
  黎男点了点头,说:“当然爱,如果不爱,我也不会这么犹豫,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九年多。他对我无微不至,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一边是相恋九年的男友,一边是让自己心动不已的黑社会老大,黎男不知何去何从。
  对于这点,我看得出来。
  “那你爱这个所谓的黑社会老大吗?”我继续问她。
  犹豫了半天,黎男才吞吞吐吐地回道:“爱吧,也不是,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我点了点头,说道:“姐,刚才你说你爱你的男朋友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我相信那是真的。可是在问你爱不爱这位黑社会大哥时,你却犹豫了,而且也说不出对他是什么感觉,你觉得这算是爱吗?你有没有觉得你对他的感觉只是一种盲目的崇拜,是因为你有一种过那样生活的渴望,让你暂时迷失了自己。”
  黎男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姐,你觉得跟着这样的人,除了刺激之外,能过上稳定、快乐的生活吗?他能给你安全保障,给你平安的日子吗?”
  黎男仍旧摇了摇头,但这次表达的意思是肯定的。当然不能,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电影里那种在江湖厮杀的快感,只是一种想象罢了。
  “可是我觉得我的感情生活太平淡、太一帆风顺,甚至都没有什么波折,也谈不上精彩。”黎男苦恼地回道。
  黎男的感觉,我虽然不曾体会,但可以理解。一段感情久了,便失去了激情;久了,就变得如同一杯凉开水,平淡无味,也没了沸腾。这也许是爱情必然的归宿。可是人真的要去折腾一番,怕是会身心俱疲,乃至头破血流,到最后,才发觉,自己需要的,还是一份平淡如水的感情,那才是至真至诚的爱。
  “姐,你觉得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平安、健康、幸福。”黎男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知道她会这么说,因为我和黎男的内心都有同样的渴望。
  “姐,你说得很对,不管多少钱财,都比不了平安、健康、幸福地活着。那你觉得,一份感情,需要的是什么?”
  “恒久的真、善、美。”
  听到这句话,我鼓起了掌,为她对爱精彩绝伦的定义而鼓掌。
  “姐,你说得太好了。获得恒久的,充满真、善、美的爱,其实并不难,也许是最容易不过的。如果你跟了这位黑社会大哥,那是不是就与真、善、美的爱背道而驰呢?是不是就远离了你最终的渴望呢?”
  黎男没有回答,但我相信,此刻,她的内心必在做激烈的斗争。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有一份长达九年的爱情时,你知道我是多么羡慕吗?很多人的婚姻都没有你的恋爱长久,这是一份多么来之不易的感情啊!人生有多少个九年呢?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拥有一份九年的恋情呢?如果你不爱你的男朋友了,那我无话可说,可问题是你还深深地爱着你的男朋友,而你对黑社会大哥只是一时冲动的崇拜。当你静下心来,冷静一段时间,或者说等这种冲动过了以后,你会不会一样厌倦了这种生活?而你对他,是没有多少感情可言的,寻找的无非就是一种刺激的体验。姐,你说呢?”
  黎男没有说话,她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对着我笑了。
  “若狐,你说得是,我承认,我是带着一种冲动在里面。刚才的电话,是我男朋友打来的,他已经知道了我和黑社会大哥的事,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他嚷着要来跟我当面说清,可是我不想跟他大吵大闹,他就哭了。你知道,我听不得男人哭,所以我才更加生气。”
  “姐。”我拍了拍黎男的肩膀,说“其实我知道你内心是舍不得你男朋友的,你只是一时的冲动。一个男人肯为你哭泣,那不是没出息的表现,而是因为很爱你,是不能接受失去你。我相信你男朋友会理解和体谅你的,一个男人肯默默地守在你身边九年,多么不容易啊!”
  黎男点了点头,此刻,我相信在她的心里已经得出答案了。
  黎男拿起了电话,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按着。我知道,她是在删除一份不该拥有的感情,因为这段感情是没有幸福可言的。
  “姐,好好珍惜你的感情,我一直很羡慕你的。”我笑着对她说。
  黎男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周,黎男请了两天假,加上休息的一天,一共三天,她回了武夷山。我知道,她这是去重新拾起她的爱情去了。爱,其实并不需要有多少激情,只要你用心呵护,它就会茁壮成长,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会倒。爱,我们更应该让它返璞归真,不带一丝杂质。
  三天后,黎男回来了,一道回来的还有她那相恋九年的男朋友。她男朋友硬是要将她安全送到蓉城,来不及休息一下,便又坐着火车回去了。黎男能拥有这样一份纯真的爱,我都感动得流泪了。
  后来听黎男说,她回去的那晚,男朋友一见她就大声哭了起来,而武夷山也下起了雨,像是在为他哭泣。
  自此以后,黎男再也没有去过网吧,她的电话号码也换了新的,她又做回了她自己。
  “若狐,你以后可不许拿这件事笑话我。”黎男佯装警告道。
  我笑着说:“姐,你让我体会到了更多,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说罢,我俩哈哈大笑起来。
第13章 命运瞬时
  裁员传闻四起,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几乎每天都能在进出宿舍的路上听到同事们的谈论。
  咸其股,执其随,往吝
  九月底的一个夜晚,我刚飞完航班,一开机,便接到师傅的电话。
  “回来了吧,今晚到我家来,一会儿我开车来接你。”电话那头,师傅的语气似乎不对劲,有气无力的。
  “师傅,你就在家等我吧,我一会儿直接打车过去就行了。”
  师傅什么也没多说,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回到宿舍,黎男已经回来了。知道我没吃饭,便指了指桌上的面条。
  “喏,给你留的。”
  “姐,给我留着,我明天回来吃,今晚我要去我师傅家。”我边换衣服,边对她说。
  “你明天不是休息吗?”黎男不解地问。
  “嗯。我师傅好像不太对劲,刚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说罢,我换上平底鞋,便出了门,直接打车来到了师傅家。我一路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叮咚”,我按响了门铃。门开了,师傅穿着真丝睡衣,头发乱蓬蓬的。
  “师傅,怎么了?”看见我吃惊地看着她,师傅笑了,这笑,有种我说不出来的苦涩。
  “哦,没事。”说罢,师傅用手指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我俩来到了师傅那间宽大的卧室。
  “师傅,真没事?”我试探性地再次问道。
  师傅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师丈呢,怎么没见他?”我随口问道,因为我觉得这个时候,师丈也应该在家了。现在已经是22:50。
  师傅又是苦涩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接走到客厅吧台的柜子前,开了一瓶红酒,还拎了一瓶国窖1573过来。
  “师傅,这是……”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师傅打住了。
  “今晚你就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陪我喝酒就是了。”说着,师傅拔开瓶塞,给我倒了一杯红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又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将酒杯递到我手中。
  “我现在也只能找你陪我了,干杯!”说罢,师傅猛地喝了一大口。
  师傅确实有事,而且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可师傅不说,我也便不问。看着师傅痛苦的模样,我不陪她,还有谁来陪她呢?虽然我从不喝酒,也不会喝酒,但我还是端起杯子,学着像师傅那样,一口喝下去。
  刚一喝下去,我便被狠狠地呛到了。看见我的狼狈模样,师傅笑了。
  “这人啊,不管男女,会喝酒,并不是坏事。喝酒能解决很多烦恼,不开心的时候喝喝酒,一醉解千愁。”师傅说着又猛地喝了一口。我担心她如此喝下去,身体怎会受得了?可是酒,正如师傅所言,在某些时候,的确有解愁的作用。
  “师傅,少喝点,酒入愁肠愁更愁。”我劝道。师傅的愁,我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便是注定的。
  “人生有太多的愁了,那么多愁,哪能顾得过来。愁多了,自然就不愁了。”师傅猛地吸了一口烟,又“呼哧”一下吐了出来。顿时烟味儿、酒味儿,混在一起,那感觉就像进了灯红酒绿的酒吧,有点让人无法消受。
  师傅端起酒杯,一口喝完,又往自己杯里倒满了白酒,给我添一点儿红酒。
  “若狐,今晚就好好地陪陪我,你也不回去了,就在我这儿,咱们不醉不休。来,干杯!”师傅示意我举起杯子,当的一声后,她硬是将满杯白酒喝了下去。
  看到师傅如此痛苦,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捏着鼻子,将整杯红酒吞了下去,根本不敢去品尝它的味道。
  师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往杯子里倒酒。
  “你随意喝。”说完,师傅又喝了一口,脸色绯红,已有几分醉意。
  我见过喝醉酒的人,话特别多,而师傅却不是,只是这么沉默地喝一口酒,抽一口烟。
  就这样,我默默地陪着师傅,不时地也劝她两句。可我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一心想买醉的人,不论怎么劝,也于事无补。
  师傅一口接着一口地喝,正当我想做点什么时,师傅突然捂住嘴,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师傅!”我赶紧跑到她背后,拍着她的背,好让她能舒服一点儿。师傅吐了好几口,整个地板上都是从胃里吐出来的浑水。过了好一会儿,师傅才缓过劲儿来。
  “我没事。”师傅半是清醒地说道,我赶紧拿来了纸巾,为师傅擦拭。
  刚好一点,师傅又端起了矮桌上的杯子,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便又一口下了肚。看着师傅如此模样,我心里真是不好受。为什么人会有这么多烦恼呢?为什么好好的姑娘却没人好好地珍惜呢?
  直到凌晨两点钟,师傅终于昏睡了过去,满屋子都是酒气。师傅的脸热得发烫,我赶紧弄来一条湿毛巾,为师傅敷面。
  夜,便在这种忧愁中,渐渐深了,师傅的呼吸声也渐渐沉重。
  中午,当我正在泡茶时,师傅醒了。
  “师傅,舒服些没?”我递过一杯浓茶,轻声问。
  师傅淡淡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想必是酒精的作用还未完全消散。师傅端起茶杯,慢慢地走到了阳台。屋外阳光明媚,空气也是那么新鲜。
  我想是否该把两个师妹也叫来,人多热闹,或许会让师傅苦闷的心能慢慢地舒缓开来。
  “师傅,不如把何凝和宛若师妹叫来吧?”我问道,虽然不知道两个师妹今天是否休息。
  师傅半闭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了,何凝跟麻雀似的,闹得慌。有你陪,就够了。”师傅轻声回道,看来师傅还是想静静地待着。
  短暂的沉默后,师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对我说道:“我想,你应该猜到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微微点头,是的,从师傅的一举一动中,我又怎能看不出来呢?。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师傅哀叹起来,“只是不曾想到,一切这么快就结束了,就好像从没正式开始过一样。”
  看得出,师傅心里很难受,可是人在世上,很多事都只能忍着,这便是人生的无奈。
  “师傅。”我轻轻地喊道,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师傅似乎没听到我的声音,又继续说起来。
  “他是个有家有室的人,我又焉能无所察觉呢?只是,我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他,我宁愿装糊涂,因为我是真心的,哪怕我知道这是一条没有终点的路。可是他呢?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说着,师傅的泪珠儿滴落到铁栏杆上。
  “那天晚上,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因为很晚了,见他没回家,我很担心。可是,我却听见电话里头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叫他老公。我当时就哭了,而他,一夜未归。”师傅脸上的泪水瞬间淌成了河。
  随着师傅的述说,我知道了整件事情。原来那个男人又另结新欢,而且瞒着师傅很久了。后来,那男人回来了,却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就这样,师傅和他分手了,在同居了整整五年之后。他是不可能跟师傅结婚的,因为他有老婆,有儿子。他只是一个花心的男人,因为独自在外,忍受不住孤独和寂寞,只是想找个女人陪自己。他并没有对师傅付出真心,或者说是对任何一个女人他都只是如此。
  男人很干脆,他把房子留给了师傅,作为这五年的补偿。也许,这是很多物质女人所追求的,可是师傅不是这样的,她爱他。凭着师傅出众的外表,她完全可以找个比这男人条件好上一百倍的人,可是师傅却毫无怨言地倒在他的怀抱。因为师傅最终想要的,只是一份真感情。
  “师傅,既然他并不属于你,又为何非得让自己伤心呢?”我安慰道。
  师傅轻轻地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泪痕,女人的心,有时自己都未必能够了解。
  师傅忽然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放出一丝光芒,那是心存希望的眼神。
  “若狐,给我算一卦,算算他是否还能够回头。”师傅有些急切地恳求我。
  本来我是想劝师傅放手的,这样的男人,就算回了头,还能依靠吗?难道每晚想着他躺在别的女人的床上酣畅淋漓?可是回头一想,人在绝望的时候,不就是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吗?
  我让师傅留了一个字,她痴痴地看着我,也许她很想有个好结果。
  但是一见卦象,我心中便已明了。
  “怎么说?”师傅急切地问。
  “师傅,此卦乃咸卦,咸的意思是感,也就是男女间的相互感应。这卦代表了男女婚姻的取向,通则自达,没了相互的感应,自然难有吉祥。此卦爻辞又曰:咸其股,执其随,往吝。说明你对这份感情的执守非常卑下,亦不愿静守不进,进则吝,吝乃有错不改,为凶。师傅……”
  看我摇了摇头,师傅大体上也明白了卦象的意思。
  “看来这是注定的。”师傅喃喃自语道。
  “师傅。”我轻轻地拍了拍师傅的胳膊,说,“既然是注定的,便不可强求。其实,从另一方面看,这也是老天爷在给你重新寻觅幸福的机会。所以,卦象对于这份感情是凶,可是对于将来的幸福,那便是吉。”
  师傅很欣慰地笑了。我从来都觉得,师傅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明白得与失的道理,她一定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阳台上又安静了下来,师傅眺望着远方,她的内心一定在冷静而理智地思量。
  突然,一只鸽子闯入我俩的视线,它腾空而起,冲上蓝天,展示着飞翔的自由,看得出它非常快乐。
  “不做折翼天使。”师傅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我俩望着对方,会心地笑了,笑声响彻云霄。我是为师傅能想通而开心,而师傅则是为重新获得自由而高兴。不要为了一份扭曲的爱折断自己的翅膀。师傅,飞吧!快乐地飞吧!我祝福你!
  柳茹的秘密
  岁月匆匆,很快一年又将过去了,而在这即将结束的一年里,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一日,大三段,在上海过夜。我和柳茹破天荒地被安排飞同一航班,这是我进公司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同她共事。我俩自然欢天喜地,在后舱工作间有说有笑。能同要好的朋友一起飞,那是在这充满钩心斗角、媚上压下的工作环境里最开心的事了。
  晚上十一点多,我们终于落地了。
  我和柳茹一间房,姐妹之间当然有说不完的话。
  “若狐,咱们去酒吧玩会儿。”柳茹建议道。
  “不是吧,都这么晚了,明天下午还得飞呢,你吃得消?”我惊讶地看着她。
  “切,这算什么,就是玩一个通宵我也吃得消。”柳茹半开玩笑地把头一扭。
  “不去了,我累得受不了了。你也是,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提前把精力消耗完了,老了就只能成天卧在床上了。”
  “呵呵,老?我怕是活不到老了,要是能活过40岁,就阿弥陀佛了。”柳茹说着,又看了我一眼,“真不去?”
  我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
  “唉,不去也罢,那我就留下来好好陪你,陪吃、陪喝、陪聊、陪睡。”
  晕,我斜了她一眼,说:“把自己说得跟三陪女一样。”
  “三陪女也比咱好,好歹还能自由自在。”柳茹拍了下大腿喊道,说完,又骂了一句粗话。
  呵呵,能不能比得过三陪女我不知道,说不定别人还羡慕着我们呢。聊着聊着,柳茹便脱了衣服准备洗澡,这一脱不要紧,把我吓了一跳。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苗条了?”我惊讶地问道。记得在培训时,柳茹虽谈不上丰满,可是也称得上圆润,至少前凸后凹的。可现在,她看上去跟竹竿儿似的,简直跟骷髅一样,着实吓人。
  柳茹听了我的话,咧了咧嘴。
  “在这公司里做事,能胖得起来吗?”
  话虽不错,可是也不至于瘦得如此可怜吧?就像我,是瘦了,可还是有一大堆肉在。
  我不禁仔细打量起柳茹来,她除了那双大腿还有点料外,其他的都瘪了,连那两个“白面馒头”,都明显地小了不少。
  柳茹光着身子,坐到床上,又顺手摸了一包烟出来,很熟练地点燃,然后猛地抽了一口。
  “若狐,你先去洗澡吧,你洗完我再洗。”柳茹吐出浓烟,说道。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我说。
  “不抽烟没精神,它比大米饭还管用。”柳茹不管不顾地吧嗒起来。
  真不知道香烟到底是谁发明的,看把人类毒害的。我脱了衣服,便进了浴室。身体被热水冲刷的感觉真好,像是被注进了一股活力,让疲劳瞬间便消失了。待我围着浴巾走出来时,却看见柳茹好像正在吃药。
  “怎么?感冒了还是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
  柳茹摇了摇头。
  待我走近一看,柜台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了好些颗药丸,红的、绿的、黄的……
  “这些药怎么这种颜色啊?”我问,“难道是糖?”
  见我不明白,柳茹笑了。
  “呵呵,那给你吃一颗吧。”
  我摇了摇头,这些东西看上去就怪怪的。
  “傻丫头,告诉你吧。”柳茹捂着嘴,悄声说道,“这是摇头丸。”
  摇头丸?我惊得张大了嘴。
  “不是吧,你怎么吃这个啊?这会上瘾的。”
  “我知道。”柳茹不以为然地说道。
  “知道那你还吃?”我不解,毒品这东西,我是绝对不碰的,也不想我认识的人沾上。怪不得她怎会如此消瘦,而且面色也不太正常。
  “我只是偶尔吃吃,没事。主要就是为了提提神,老是睡不好觉,白天没精神,这东西可以让人兴奋一些,也没那么感觉压抑了。”柳茹说罢,又接着抽起烟来。想必,嗑药的人都会这么说。
  “睡不好觉适量吃点安眠药啊,这可不是正常药物啊。”我劝解道。之前我也听说有些乘务员嗑药,可万万没想到,我的姐妹竟也会和这种药丸扯上关系。
  “安眠药对我没用。”柳茹无奈地对我笑了笑。
  “上瘾了?”我又问。
  柳茹弹了弹手里的烟头,回道:“哪能,我又不是经常吃。”
  “多久了?”
  “最近两三个月吧。”
  “别吃了,趁早赶紧丢掉,这对身体伤害多大啊!”我劝道,有点担心,哪个嗑药的有好结果?
  柳茹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你不知道压抑的滋味,我实在受不了。与其睡不好觉,不如让自己精神一些,好好玩乐。”
  看样子,我似乎是无法劝阻她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这药丸的毒害?可是她又是怎么随身携带的呢?
  “你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不怕被发现?”我又问。
  “呵呵。”柳茹轻蔑地笑了起来,“就那些安检?你觉得呢?”
  这倒是,员工通道的那些安检,基本算不上是检查,他们只是随便用眼睛瞄瞄,你就是把药丸放在衣服口袋,或者就丢进飞行箱,他们也查不出来。
  “我去洗澡。”说罢,柳茹收拾好桌上的药丸,光着身子走进了浴室。
  我对柳茹忽然感觉陌生了起来,从前的她是多么正义,那个如此节俭、如此爷们儿的小姑娘,今天怎么变成了这样?我实在有些费解,尽管我们大家都遭受着同样的心理压迫。
  这天夜里,我思考了很多,人生有那么多选择,为何一定要选择明知是错的路呢?如果不喜欢,大可一走了之,又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呢?
  数日后,听亚男说,柳茹暂时停飞了,原因是意外怀孕,已经流产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脑子里闪现出从前那个正义凛然的女孩儿,一年不到,竟然判若两人。是时间改变了她,还是这个环境改变了她?我想,我们大家都需要认真地想想。
  师妹走了
  “若狐,你知道吗?我听说公司要大规模裁员了,特别是我们第一线的。”刚回宿舍,连气都没喘一口,黎男便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最近都传疯了。由于国际、国内油价上涨,几乎所有大的航空公司都面临巨大的经营危机,更别说像我们这样可怜的小公司了。
  “裁吧,裁吧,真希望把我也裁了,那样我就能拿回一笔钱了。”我有些无所谓地说。其实,这个想法一直存在我心里,要不是为了某种理由而坚持,恐怕我早就抬腿走人了。
  “你做梦吧,要公司裁你很容易,可是要公司补偿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黎男边说边倒了一杯白开水。
  “它裁人总得给个理由吧,而且咱们是签了几年合同的,单方面毁约不该赔钱么?”我不解地问。
  “合同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你可不知道,他们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解雇了,还不用赔你一分钱。你知道那个陈洛兰吗?”
  我点了点头,我和她一起飞过两班。
  “她当时就是被公司直接开除的,你知道开除原因是什么吗?是某个领导说她长得触霉头,还说她长相有损公司形象,结果便说她不胜任本职工作,把她调配到地面做地勤。像我们在机上待久了的,谁愿意去地面啊,那点工资在这个城市租了房子就没剩多少了。”
  “那她怎么办?”
  黎男摇了摇头,接口道:“她当然不接受,可是又没辙,她要么服从调配,要么自己走人。结果洛兰一气之下,便辞职了。这就是变相裁人,把你安排到一个谁也不想去的职位,看你走不走。”
  “那公司也太不人道了。”我也替洛兰不值起来。就算你真看别人不顺眼,可也用不着一分钱都不给吧,好歹来个正明光大地裁人,别暗地里使阴招啊。
  “人道?现在还有多少企业讲人道?在他们眼里,只有钱,有钱才是人道。”对于公司这样的做法,像黎男这样的人,想必是看得很透的。还是那句话,从你手里拿钱出去,很容易;要从他们手里拿钱回来,那是难上加难。
  “姐,你说咱们在不在被裁的名单上?”我问黎男。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我倒无所谓,自己下不了决心离开,如果有老天帮忙,那就可以痛快走了。
  “呵呵,说实话,我早就厌倦了这份工作,这哪是正常人的生活?要裁就裁,迟早还不是要走的。”黎男笑道。
  是啊,对于这份工作,我只有一个感受,它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
  裁员传闻四起,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几乎每天都能在进出宿舍的路上听到同事们的谈论。飞行员自然不在此行列,他们是稀有人才;那些安坐在办公室的,也不用担心;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也不会被裁掉。那最可能裁的对象便是工作在一线的乘务员,她们工资偏高,又可有可无。为什么这么说呢?只要大家比比正式乘务员同乘务学员的收入就知道了,想要降低运营成本,我们便是最好的裁员对象。
  这天下午,我刚飞完航班回来,在路上看到了师妹何凝。
  “师妹。”我招呼道,小跑了上去,可是师妹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像是遇到什么伤心事儿了。
  “师姐。”何凝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怎么了?”我急忙问。
  听师妹说,昨天她在公司里领资料,被一个领导撞见,领导一看她便对身旁的人说,这个小女孩儿不符合乘务员的形象,言下之意就是何凝长得不合自己的眼缘。结果今天师妹就被停飞了,复飞时间待定,连空勤登记证都被收走了。其实,结果再明显不过了,复飞?是不大可能的。
  我为师妹打抱不平,这是什么狗屁公司,说裁就裁,那当初为何不招自己中意的呢?
  师妹还只是学员,所以裁她们这类人,根本不用任何解释,甚至连一纸文书也可以省了去。按照原定计划,师妹过了今年便能转正了,可是现在,转正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我只能安慰师妹。可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何凝那是交了十几万才进来的,而如今,不到一年,连正式的门槛都没踏入,便要走了。公司拿了人家这笔钱,能心安理得去花吗?
  回到宿舍,黎男见我不大开心,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我苦笑了一声,将何凝的事告诉了黎男。还能说什么,这些事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次日休息,我接到公司的电话,要我去一趟中队。黄金娥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她仍然像鹅那样,昂首挺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过我心里却暗暗感到不妙起来,莫非我也逃脱不了被裁的厄运?
  “娥姐,什么事?”我小心翼翼坐在了她的对面。
  黄金娥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是这样的,经过我的提议,公司方面让你接受二号位资格培训,尽快上岗。”
  不是吧?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她黄金娥还能让我晋升二号位?呵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敢相信。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黄金娥接着又说:“二号位资格是能上了,不过正式领二号位的薪水,还得在飞行一段时间以后,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
  “没问题吧?没问题的话好好准备接受培训。”黄金娥看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还没等我从惊讶中醒过来,黄金娥便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开。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黎男,黎男也吃了一惊。在黄金娥手里能晋升二号位,不是她大发慈悲,便是我在做梦,可是,一切都是事实。没过两天,我便接受了二号位培训。刚培训完,次日的航班计划安排上,我就变成了二号位。
  虽然我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暗地里高兴了一把,至少以后我也可以像其他二号位那样,指使下面的最低号位干活了。我真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一天,我接到了师傅的电话,说是去她家一趟,两个师妹都在。我刚进门,便看见两个师妹神色有些不对劲。何凝,我知道,可宛若师妹呢?
  一聊,才知道,宛若师妹也不干了,不过是自己辞职的。
  “师妹,你怎么想到辞职呢?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我不解地问道。像宛若师妹这种条件,就算没有任何关系,在公司里至少不会被人当球踢走啊。
  “师姐,其实刚进来不久,我就不想干了,太折腾人了,我还是想过有正常作息的生活。”宛若师妹回答道。
  “小师妹真是不知好歹啊!我是想干没得干,你倒还自己辞职了。”何凝在一旁嘟囔着。
  “你这丫头,让你停飞,又不是让你走人。”师傅拍了拍何凝的脑袋。
  “那你走后打算干什么呢?”我继续问。
  “嗯,想好了,我打算回去考公务员,家里人也同意。他们说这份工作一是太苦,二是见不到我,我爸妈可想我回去了。”说罢,宛若师妹甜甜地笑了,看上去很开心。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其实我父母也想我回去,毕竟他们就我一个女儿。父母时常说我是脱了缰绳的野马,放出笼子的小鸟,舍不得回去。其实,我哪是舍不得,只是我想尽快独立,更重要的是舍不得父母为我花去的血汗钱。
  几天后,何凝也走了,是被公司裁掉的。因为停飞只是一个借口,是让你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何凝给我打来电话,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份难受,反倒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师妹,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呢?”我在电话这头我问她。
  “嗯,我打算和我男朋友去一个海滨城市,他父母为他找了份工作。我呢,打算也在那个城市找份工作安定下来。”师妹话语里充满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师妹,加油!”我笑着给她鼓劲。
  “嗯,师姐,你也加油!”
  人在旅途,此刻,我又想起了如男的话。人生真是瞬息万变,奇妙难言。
  走了,都走了
  回到宿舍,正看见黎男和佳佳在聊天。
  “两个丫头在聊什么呢?”我笑着问道。
  黎男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若狐姐,我和黎男姐正在聊我的事。”佳佳接口道。
  “哦?什么事?”我好奇地问。
  “我辞职了。”佳佳很轻描淡写地说。
  “你辞职了?”我睁大了眼睛,可是随后又平静下来。这些日子听到辞职的消息还真多。
  “是公司逼的吗?”我又问。
  佳佳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是我自己辞职的。我也知道公司最近在准备裁员,不过我是不想干了。”
  唉,我也不问理由了,但凡辞职不干的人,所有理由里总有一条是不变的,那便是对这份工作的厌恶。
  “那你有什么打算没?”
  佳佳冲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打算和男朋友一起回老家去开个小店,或者做点其他的小生意。”佳佳回道。
  “就那个李誉?”
  佳佳又羞涩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想到开店呢?”我又接着问。
  佳佳仍然轻轻地笑了笑。
  “姐,你们还不知道,其实,我在上学的时候就摆过地摊了。”
  裁员风暴愈刮愈烈,转瞬间,昔日的朋友各奔东西。
  啊?我和黎男都张大了嘴,竖起耳朵继续等着佳佳的后话。
  “读书的时候,我家里过了一段很艰苦的日子,因为爸妈都下岗了。爸爸外出到处揽活儿,很多城市都跑过了。他说他一定要让我妈和我的生活好起来,不成功便不回来。妈妈则在家里摆地摊,以维持日常生活。那时,我每天早上四点过起床,帮着妈妈去批发市场进货,然后把货给妈妈放好,再去上学。上完课,我又去帮妈妈卖货,直到晚上才回家,那时我就已经学到不少做生意的窍门呢。后来我家的条件慢慢好了,本来我爸妈是不愿让我做乘务员的,说太危险,又是伺候人的活儿。当时我只是想尽快独立,又对这份工作有些憧憬。可是现在,我觉得它好像不太适合我。”说着,佳佳又笑了笑,“我和男朋友都不大喜欢这工作,所以我俩商量,干脆辞职回家做生意。生意虽小,可是忙的却是自己的事业,而且我对做生意很有兴趣,他们都支持我。”
  听完佳佳的故事,我和黎男赞叹地点了点头,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那就是幸福。
  夜里,我躺在床上,轻问黎男:“姐,假如你不干了,打算做什么?”
  黎男放下手中的书,还是那本书,好像她永远也看不完似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找份比较普通的工作,但我肯定,不会再做乘务员了。”说罢,黎男又扭过头,问:“你呢?”
  我笑嘻嘻地说:“我最感兴趣的也是做生意,特别是吃,说不定会去开个饭馆。咦,不如咱俩合伙去开个饭馆得了。”
  “呵呵,好啊。”说起吃,黎男也来劲了。
  可是,我俩此刻都还在这个外表光彩的“笼子”里得过且过着,明天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一周后,公司大规模裁员的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上到乘务长,下到乘务学员,全部被筛选一遍。不止如此,公司打着“共同渡过难关”的口号,全公司上下全部减薪,而且一减便是15%。我真是无语了,公司翻倍赢利的时候,为什么不给大家加15%的薪水呢?这一亏损,首先便想到了裁员、减薪,而且速度之快,让人惊叹。
  我和黎男躲过了这一场裁员风暴,然而我那些曾经同宿舍的姐妹们,却不是完全幸运的——木柠被裁了。
  大半夜,姐妹们挤在桑影那间宿舍里聚会,大家都在安慰着木柠,可是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没事,裁就裁呗,反正我也不想干了,裁了正好,免得我老是下不了走的决心,还惦记着那点钱。”木柠乐呵呵地笑道。
  “我也不想干了,在这里好累、好压抑啊。”傅蕾喊道。
  姐妹们都点头表示同意,这种感觉,我们都深有体会。
  “可是如果不干了,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到自己还能干什么。”桑影说道。
  桑影的话不无道理,其实人就是这样:在一种状态里待久了,就很容易产生依赖心理,哪怕自己已经很厌恶了这种生活。就拿很多同事来说,如果现在不干了,她们都想不到未来该去干什么。所以,很多人一直在为自己找寻后路。
  “回去后你打算做什么?”亚男问到木柠。
  木柠抿了抿小嘴,说:“我家人给我安排好了另一份工作,回去休息几天,便正式去上那种朝九晚五的班。想想我都觉得开心,终于可以不用起早贪黑、被训被骂,像奴才一样地生活了。”
  木柠的期盼,也是大家的期盼。在现在这种生活中,我们确实就像丫鬟。
  第五天,木柠回青岛去了,她终于离开了这个“笼子”。
  又隔了三天,桑影突然告诉大家,她也辞职了。她和她的男朋友将回到他们所在的城市,租一间不大不小的门面做生意。
  临走前,桑影对我说:“是你告诉大家,如果想停,随时都可以停止。我确实不想干了,所以现在就停止了。谢谢你的话,它让我很受用,也谢谢你这个好朋友,你让我学会了很多。”
  人在旅途,又一个伙伴分道扬镳了,不知未来是否还能再相见。那些曾经同批培训的同事们,到目前为止,也就只剩下我们几个在孤军奋战,苦苦煎熬了。
  这次大裁员,很多人都走了,我每天都能在网上看到不少这样的文件通知。
  走了,都走了。
  走了好。
第14章 心灵重获自由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终于可以吐出心中那股闷气,离开这个让我受尽奴役的“笼子”了。望着湛蓝的天空,我使劲呼了口气,进公司这么久,我第一次感觉到头顶的天空是那么的蓝,仿佛也在为我的解脱而高兴。
  这就是“铁公鸡”
  裁员风暴仍在持续着,很多人或直接或变相被裁。每天看到的文件通知不计其数,剩下的,只能是苦苦挣扎,美其名曰与企业共进退。
  “听说咱们公司有两对男女,在这次大裁员里分手了。”黎男同我聊天时说道,从她的话里,我隐约感觉背后一定有故事。
  我竖起耳朵,继续倾听。
  “都是女的把男的踹了,听说这俩男的一个被直接裁掉,一个被调到地面做行政,两人都在市里买了房子,正月供着呢。”黎男继续说。
  “接着呢?”
  “接着女的就向男的提出分手,一个说没有工作怎么养活自己,一个说就地面那点工资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反正最终都是因为男的供不起房子。”说完,黎男撇了撇嘴。
  “那女的可以继续月供啊,凭她们的工资,应该没问题吧!”
  黎男摇了摇头,说道:“问题是女的不愿意啊!这俩女的根本就没出过钱,都是男方家里付的首付,月供也是男的在出,房产证上的名字却写的是两个人的。”
  “既然房产证上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那女的就有义务月供啊。”我回道,我觉得这是常理,既然都快要组成家庭了,为什么不能共同分担呢?
  “可是女的不愿意出钱啊,说这是男方应该做的,还说连房子都买不起,怎么娶老婆!”说完,黎男很鄙夷地笑了笑。
  呵,现代人都是什么观念,一提结婚,必定和房子啊、车啊的相关,不知道这是社会进步了,造成了人的价值观的变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就这样,女的把男的踹了?”我回过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呵呵,那还用说?更要命的是,这两对男女,一对本来打算明年初结婚,一对打算下个月结婚,请帖都发出去了,可现在,一切都成泡影了。”
  “这俩女的也太现实了吧!”对于这样的女人,我是厌恶至极。
  “你能在乘务队里找出几个不现实的女人?很明显,这些人就是冲着房子、车子来的。你不知道,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黎男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
  “都分手了,还能怎样?”我更加好奇了。
  “争房子呗,房产证上不是写有两个人的名字吗?那女的要一半的房子。”
  “我靠,这种事她们也做得出来?这房子的钱不是男方付的吗?月供不也是男方付的吗?”
  “可房产证上有她们的名字啊,谁还管是谁付的钱呢!”
  “呵,那男的岂不是什么都没了?丢了工作,又被女朋友踹了,现在连自己出钱买的房子也要白白分人一半。”此刻,我有些同情这俩男的来。
  黎男冷冷地笑着。
  “这俩女的也算是极品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没结婚。如果真结了婚,以后男的日子更加难过,说不定还会被戴上绿帽子呢!”说罢,黎男又随手拿起了柜子上的书本,漫无目的地翻着,根本没在看。
  是啊,早发现总比晚发现好,换了是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的,这还能叫人吗?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某些想嫁豪门的女明星,原本开开心心的一对恋人,临结婚前竟然对男方婚前财产公证行为不满,进而引起感情的破裂。这很难不让人想到此女的目的何在。我也替那男的庆幸,如此一来,他也能看清这所谓未婚妻的本性,那真是比粪坑还臭。按理说,她们自己也很有钱,可为何还要这么贪恋金钱,出卖自己的感情和身体呢?这又让我想到了一句话,钱,谁人嫌多!
  屋子里一阵沉寂,突然,黎男啪地合上书本,又神秘兮兮地说道:“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整个公司都轰动了,你听说了没?”
  我摇了摇头,这些日子除了听说很多人被裁之外,好像再没听到别的新闻,我基本上也不会去刻意探听别人的事。
  “是关于黄金娥的。”黎男继续说道。一听是有关黄金娥的事,我来劲了。
  “快说,她怎么了?”我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听很多人说,这次裁员本来也有黄金娥的名字,是上面的意思。”
  “黄金娥被裁了?”没等黎男说完,我便喊了起来,如果她真被裁了,那就是这家万恶的公司所做的唯一一件积德的事。
  黎男撇了撇嘴,鄙视了我一眼。
  “我话还没说完呢,要弄走这人,哪有那么容易!”黎男回道。
  晕,我本已有些高昂的情绪,瞬间又降了下来。
  “你说,接着说。”我安静了下来,耐心听黎男的讲述。
  “本来上面是要将她弄走,或者给她降级的,可是之前她似乎听到了风声,你猜她怎么着?”黎男卖起了关子。
  我摇了摇头,猜不出。
  “这人可绝了,在这次裁员前,她让自己怀孕了,够厉害吧?”黎男不无佩服地晃了晃脑袋。
  呵呵,是够厉害的,亏她能想得出。按照公司规定,员工怀孕期间是不能被裁的,这只“鹅”可真有一手。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不在公司,回家安胎去了?”我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前些日子还看见她在上班。怀孕了是会立刻停飞,不过她是中队经理,上上行政班应该还能吧。”
  前些日子我也见过她,不过最近几天好像没见她的身影了,本来按照规定应该召开的中队会也取消了,难道这人真回家安胎去了?
  次日,听同班飞行的同事讲,黄金娥真的回家安胎去了。我暗自庆幸,如果她真的怀孕,那至少在一两年内是看不到她的影子了,或许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我早就功成身退了。
  裁员还在继续着。这次裁员,除了考察绩效外,还要以面相来定去留,也就是说所有乘务员得重新面试一次。我是第一批面试的,所幸通过,而很多人,只要不合领导的心意,一律停飞待定。真是无语了,这公司真让我大开眼界,原来裁员还有这招?我忽然想起,黄金娥被裁,是不是也同面相有关呢?就她那长相,如果要开除,第一个就应该是她。
  数日后,当我飞完航班回来,竟出乎意料地在公司里看到了黄金娥的身影。难道她又回来了?
  一回到宿舍,我便朝黎男叫喊了起来。
  “姐,我刚才看到黄金娥了。”
  黎男轻轻地笑道:“有啥奇怪的。”
  “她不是回家安胎去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我不解地问。照理说回家安胎多好啊,不用工作,还有部分工资拿,而且医疗费全部报销,换了谁都巴不得呢。
  黎男意味深长地笑了,似乎知道答案。
  “我听说她回来是迫不得已的。”黎男说道。呵,她消息可真灵通,似乎有一种即使安坐家中,也可知天下的能耐。
  “姐,快说吧。”我连制服也来不及脱,等着她的下文。
  “是这样的,她不是怀孕了嘛,公司就让她回去休产假。可她一走,你们中队不就没经理了,那公司就打算找个人顶替她。你要知道,一旦她被顶替了,等她回来想要再坐这个位置,那几乎就不可能了。”
  “所以她就算挺着大肚子也要来上班?”我惊讶地说。
  黎男轻蔑地笑了笑,说:“哪能啊,就算她肯,公司也不答应啊!”说着,黎男示意我将耳朵附过来,悄声说道:“我跟你说,她是自己流产了回来的。她对公司说,自己在家里不小心摔跤了,结果就流产了。可是有小道消息说,是她怕失去了这个职位,跑去打了胎。”
  “不是吧?”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连这种烂招都能使出来?
  “那她肚里的孩子岂不无辜枉死了?”我很费解,换了别人,能忍心吗?为了不被裁,故意怀孕;为了不失去职位,又打掉了孩子,这是人做得出来的吗?
  “这就是黄金娥!以前这人就被上面裁过了,结果花了不少钱打通关系才保住了位置。”
  我不屑地笑了笑。说实话,我以前还真低估了这只“鹅”,就这份破工作,用得着如此做吗?一个小小的中队经理而已,保不定某一天还得被裁。再说,你又不是多有文化和能力,保得住一时,又岂能保得住一世?就算保得住一世,得失又如何计算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可怜起黄金娥来,她能做到这份儿上,真是不容易,或许她也是被生活逼迫的。
  这便是“铁公鸡”,此刻,我对她有了更深的认识。
  我忍无可忍了
  自打公司大规模裁员以来,剩下的乘务员的航班安排计划更紧了。每每一看到航班表,我心里便有一种想死的冲动,恨不得马上撂担子走人。我和黎男更加疲累了,每次回到宿舍,两人便躺到床上,动也不想动。
  “姐,明天休息吗?”我问正累得瘫软在床上的黎男。她的航班比我还要多,还得飞大机型,一天下来,更是累得只想窝在床上。
  “我也想休息,不过明天还得飞四段。你呢?”
  “我也是。”我哭丧着脸,每天都累得缓不过劲来。
  我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打开电脑,查看明天的计划安排。这一看,让我吃了一惊。
  “我靠,怎么明天是跟黄金娥飞啊!”我叫喊起来。
  黎男无奈地笑了笑,表示同情。
  不行,我得换班,看见这人心里就不舒服。我拿起电话,打通了调度的电话。
  “哥,明天能给我调下班吗?我实在不愿意跟黄金娥飞。”我说。
  “呵呵。”电话那边传来无奈的笑声,“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愿意跟她飞,可是总得有人飞吧。这样吧,你明天按计划飞,以后的航班我会尽量避免安排你们在一起。”
  无奈,我只得随口说了声“谢谢”便挂了电话,看来明天是免不了要刀兵相见了。
  次日一早,黄金娥一见我,竟热情地向我打起招呼来。呵,我实在是怕了,这人善变得很,指不定一会儿继续给我脸色看呢。我应付地笑了笑,对于她这种人,我甚至都懒得多去做一个表情。
  今天的组员,除了黄金娥,其他两个还好,一起飞过好几班。照例,我已经准备好了应对黄金娥的提问。前几次,每次跟她飞时,头一天晚上我必定是做足了功课。想要挑我的错,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当我胸有成竹地盼着接黄金娥的招时,她居然在准备会上一个问题也没提,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两句,准备会便结束了。
  我纳闷起来,这似乎不像她的风格啊。难道她变好了?我好奇地偷看了她几眼,样子没变,她真的弃恶从善了?
  可是,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一上飞机,黄金娥那丑陋的嘴脸又露了出来。
  “你笑个给我看看,看看有没有进步?”黄金娥冲我说道。
  没办法,我只得对她笑了笑。
  只见她把嘴一撇,脸一横,对我说道:“都这么久了,你的笑怎么还是没改进?怎么还是皮笑肉不笑的,真难看。”
  我懒得解释,我的笑就是这样。
  黄金娥不耐烦地又看了我一眼,一挥手,让我做事去。我只听得她在背后嘀咕:“公司怎么不把这种人给裁掉。”
  呵,裁啊,那公司怎么不裁我,反倒对你有所动作啊。人还是得善良一点,别作恶的好!我心里暗想。
  我和四号在后舱不停地忙碌。四号小姑娘人勤快得没话说,不仅所有工作都接受,还总是对我说:“姐,让我来吧。”我都不好意思了。唉,遇上好人真是不容易,看着她麻利地干活,我不禁觉得自己也成了懒惰的二号了。
  就在这时,黄金娥来到后舱,看到我轻闲地在一旁看着四号小姑娘干活,黄金娥不满了。
  “喂,我说,你没事可做?”黄金娥用呵斥的口气问道。
  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四号小姑娘开口了。
  “娥姐,是我主动让若狐姐给我干的,我也是想尽快熟练机上的操作。”
  见当事人并无任何反对,黄金娥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几下。
  “每个号位有每个号位的职责规定,你只需要干好你四号位的工作就可以了。上机来不是让你闲着的,这是在工作。”黄金娥摆起了领导的架子。
  你说得对,每个号位都有每个号位的职责规定,对此我无话可说。可是这句话,首先你自己明白才好,我心里嘀咕着。当然,我是不能说出来的,我已经懒得和这种人去纠缠,从知道今天要跟她飞起,我已经做好了她会无理取闹的准备。
  “各自干好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自己做。”黄金娥又说了一句,便转身向前舱走去,好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若狐姐,都怪我,让你挨训了。”四号小姑娘自责道。
  我笑了笑,“没事,她就那样的人,你就当她说话放屁就是了。”
  四号捂住嘴,忍不住笑了。
  “若狐姐,她是不是在公司的形象很不好啊?我从第一天开始飞起,便听到她们说最好别跟此人一起飞,她可事儿了,还老摆架子,动不动便骂人。”
  “是啊!这人如果有一天不骂人,不为难人,或许她就不叫黄金娥了。”我没好气地说。
  临到吃饭的时间,我和四号在后舱工作间打开餐盒,准备吃饭。可是饭还没吃到嘴里,黄金娥来了。
  “现在什么时间,你们还想着吃饭?”黄金娥喝道,“你看看人家三号,现在正在舱里贴心服务乘客。你俩呢?不去巡舱,却躲到这里吃饭来了。”
  四号小姑娘见黄金娥如此厉害,不得已,合上了自己的餐盒。而我,却丝毫没动。什么意思,难道连饭也不准我们吃了?
  “你呢,怎么还不起来工作?我说你呢。”黄金娥冲我吼道。
  我对着她轻蔑一笑,直起身子来。
  “娥姐,我们都饿了,饿了总不能不吃饭吧?而且公司规定有吃饭的时间,我们只是在规定时间内吃饭,没有不妥啊!”我慢条斯理地回应道。说实话,对于她的行径,我有点忍无可忍,你对她越顺从,她就越嚣张。
  “没有什么规定不规定的,跟我飞航班,工作第一,要保证工作做到最好。我不让吃饭,就不能吃饭。”黄金娥恶狠狠地说道。
  四号小姑娘偷偷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算了,别跟她吵。我真想马上跟她翻脸,可是随即又打消了念头,我忍。
  “是,娥姐。”我把饭盒关上,又拿出一个塑料口袋拴好,反正没得吃,这也是我劳动所得,我带回家吃去。装上袋子,我直接将餐盒放到一旁收好,我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了,免得又被这只“鹅”给偷吃了去。
  见我俩没再说话,黄金娥收住了蛮横,只轻轻地哼了一句:“你俩要跟三号学学,你看看人家,多听话。”
  听话?呵,听你话的就好,不听你话的就不好?那你有没有胆量去问问三号心里是怎么想的?
  正说着,客舱内呼唤铃响了。我第一个冲了出去,完全是不想看到她的嘴脸。
  是15排d座的一位乘客需要一杯茶水,我赶紧回到厨房,倒了一杯送去,恰好黄金娥就在我身前走着。
  “先生,您的茶水。”我将杯子递了上去。
  这时,那位乘客悄悄问道:“那个也是空姐?”他指的是黄金娥。
  “她这样的也能做空姐?真丑。”乘客的声音大得有些惊人,这哪像悄悄话啊!
  乘客的话被前面的黄金娥听见了,她猛一转身,脸瞬间红了起来,显得极其难堪。我自然不敢正视,慌忙转身,却悄悄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说得太好了,乘客先生,我对你是一万个佩服。要是换了我被人这么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回到后服务间,四号见我脸上乐开了花,便急着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忍不住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黄金娥真听见了?”
  我点了点头,说:“嗯,应该是听见了吧,不然她的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
  听完我的话,四号也捂着嘴,偷偷乐了起来。正当我俩笑个不停时,四号猛地拉了拉我的手。
  “若狐姐,她来了。”
  我探头一看,黄金娥正向这边走来,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可一看见我俩脸上那还未来得及退去的笑意,马上又将脸绷起来,她心里肯定知道我们在说她。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瞟了我俩一眼,随后进了厕所。只见她刚进去,又马上退了出来,还大声喊道:“这厕所怎么这么脏?有没有打扫过?”
  我和四号走了过去,探头看了看卫生间。脏?不知道有多干净呢!我断定她是故意找碴儿来了。
  “娥姐,不脏啊。”四号一脸无辜地说道。
  “不脏?你瞎了狗眼了?”黄金娥指着四号骂道,骂得小姑娘低下了头,都快哭出来了。
  接着,黄金娥又冲我吼道:“她看不出脏,你身为后舱的负责人,难道你的狗眼也跟着她瞎了吗?你是怎么负责后舱卫生的?”
  我靠,怎么这样骂人!如果卫生间真像你说的那么脏,难道别人都看不见,就你能看见?我实在忍无可忍了,黄金娥,难道你非得针对我才开心?
  “娥姐,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们是同事,不是主仆。”我义正词严地说道。
  谁知话刚一出口,她就跳了起来。
  “我不尊重又怎么了?你不服从管理,你还有理了?你看不见厕所脏,这不是瞎了狗眼是什么?”黄金娥怒目圆睁地吼道。
  我彻底被她激怒了,虽然我知道冲动是魔鬼,可是此刻,我就想做个魔鬼,治治黄金娥这难缠刁蛮的恶人。
  “你说话最好给我放尊重点,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我指着黄金娥的鼻子,怒骂道。别以为我就好欺负的,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见我如此对她说话,黄金娥气得嘴角不停地抽动,也许她万万没想到我会当场跟她杠起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是吧?有你这样跟同事说话的吗?你有没有认真学过员工守则?你就不怕我上报到公司去?”黄金娥气得浑身直发抖,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冷静了一下,将心绪调整好。
  “娥姐,你问问你自己,再问问同事,你是怎样跟同事说话的,你是怎样对待同事的?我相信你员工守则学得比我好,你觉得你刚才所做的一切是遵守了员工守则吗?上报公司?好啊,那我们就到领导那儿去说说,到底是你刻意为难我,还是我故意跟你过意不去,我随时等候公司领导的通知。我就不信,公司里还没有说理的地方!”这番话我早就想说了。你黄金娥凭什么能做中队经理?你的行为是否遵守过公司的严格规定?你专业形象不标准,服务乘客不到位,检查航班时还穿着牛仔裤。不让乘务员吃饭,还尽拿人东西。航前准备的问题你自己可会背?广播词你可会念?身为资深乘务长,你上机不工作,只知道呵斥别人、使唤别人,你有资格做一个乘务长吗?
  被我厉声反驳后,黄金娥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你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都还老老实实的,现在竟敢这么不服从管理,你还想不想干了?”黄金娥半带威胁地说道。
  呵,威胁是吧,我从来都不怕。
  “娥姐,我以前是尊重你,所以对你客客气气。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不是我不服从管理,而是很多事情都没道理。你觉得卫生间很脏吗?除非是你眼里有沙子。想干不想干恐怕不是你能左右的事,如果因为这件事要开除我,那我等着。”我毫不客气回道。
  黄金娥气得要死,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
  “你,你别跟我耍心眼,要玩心计,你还嫩了点。”黄金娥声音颤抖地说道。
  “娥姐,我尊敬你才这么叫你,我从不玩心计,也不屑于玩心计,因为我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话彻底把黄金娥噎住了,我把目光移到了一边,因为不想再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就这样,我俩僵持了足足两分钟,黄金娥哼了一声,回前舱去了。四号小姑娘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想必她是从来没见过如此阵势,公司里很多人或许都没见过,因为大家平时都被黄金娥欺压怕了,可是,对于这样的恶人,你越怕,她就越得意,就越想在你面前作威作福。所以,对付此人的唯一法宝便是以暴制暴。
  说来也怪,自从跟她吵了一架,接下来的几段航程,她再也没对我无礼过,我想,她终于见识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若狐姐,你太厉害了,你真是我的偶像。”四号小姑娘伏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我笑了笑,我不是厉害,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做人的基本尊严,尊严也是靠自己争取才能维护的,我不能将自己的尊严丢在别人的脚下。
  回到宿舍,当我把这件事告诉黎男时,她狠狠地在我脸上嘬了几口。
  “你太伟大了,你的英雄事迹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公司。”
  我晕,这算啥事儿啊?
  第二天,依旧兴奋的黎男拉着我去狠狠地大吃了一顿,说是要犒劳我,补补我骂人用掉的那股勇气。
  本以为公司会找我谈话,可是很意外,没人通知我。此后,我再也没同黄金娥一起飞过,而她也再没有对我无礼了,虽然还总是板着一副马脸。不久,我换了中队,因为我二号资格的航时已经达到标准。
  黎男也走了
  转眼,就快到年底了。
  一个寒冷的傍晚,我和黎男打开了新一周的航班计划。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了。
  “我的妈呀,我真想去死了。”黎男对着电脑喊道。
  我凑过去一看,也吃了一惊,这完全是想把人榨干。黎男的航班安排一周飞五天,前面连续三天,后面连续两天,都是大四段以上,而且都是大机型,全都是早出晚归。像她这样的航班,没有一天能缓过劲儿来。再一看我的,也比黎男好不了多少,所幸,没她那么多大班。
  “我真不想干了。”黎男无精打采地说道,像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呐喊。
  黎男算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了,从来也没听她如此抱怨过。所以,我从来不认为黎男在这几年内会走。
  “姐,这么多苦都吃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我安慰道。其实干这份工作就是忍,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她们中有等待时机的,有麻木的,也有离了这份工作不知道干嘛的,而我和黎男,是那种得过且过的。
  “其实我也是早就不想干了。”黎男慢慢转过身子,面对着我,说道,“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就想走了,可是,跟你相处后,我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段日子,我也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今天的疲累让我忘了昨天的困乏,成天便这么机械地工作着,感觉工作毫无意义。”说罢,黎男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尽管黎男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黎男只是很随意地发发牢骚。
  “姐,你说得对,这份工作是毫无意义可言,我甚至都想不出,凭借这份工作的经验,将来退了下来,到外面还能干什么?难道去酒楼端盘子吗?”
  黎男笑了起来,自嘲道:“咱们不就是端茶递水的服务员吗?”
  是啊,空姐的光环下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只有我们这群身在其中的人知道。为何这份职业一被提起,便让人无尽地羡慕呢?
  次日天不亮,我先起了床。黎男还可以再多睡1个小时,不过她却会比我晚回4个半小时。我尽量很小心地收拾着一切。最近她很累我是知道的。从事我们这份工作的人,最大的愿望便是某一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我小心地拎着箱子出门了。
  可是注定今天是一个伤感的日子。当飞到第三段过站时,我收到了黎男发来的短信。一看短信的内容,我大大吃了一惊,因为黎男辞职了。
  我还来不及回复,便又开始另一段行程。虽然我猜到了黎男辞职的原因,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舍得丢下我这个朋友吗?人在旅途,这刻,我又想起了如男的这句话。
  此后的两段,我几乎没了工作的心情,只想快点回到宿舍,问问黎男为何辞职。终于熬到了晚上九点。
  “姐,你,你怎么辞职了?”我还没推开宿舍门,便喘着粗气大喊道。
  黎男早已在宿舍中等着我了。
  见我吃惊不已,黎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我实在是不想干了。”
  我昨天还以为黎男只是随口发发牢骚,可是没想到今天却真的成了现实,世间的事真是变化莫测。
  “姐,你走了,我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我哽咽着说,心里实在舍不得。
  黎男拉着我的手,轻声说道:“看了今天的班,我实在不想动了。其实,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才辞职的,这件事我已经思虑了很久,觉得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听了黎男的这番话,我心里更加难过起来,没想到如今她也要走了。
  “姐,那你回家后打算做什么呢?”我问她。
  黎男甜蜜地笑了。
  “回家结婚去,我男朋友向我求婚了,说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姐,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你们长跑九年的爱情终于要开花结果了。”我也替黎男开心起来。
  “我还得谢谢你,谢谢你的开解,让我重新明白了爱情的含义。你知道吗?上次回去,他哭着对我说,就算我爱上了别人,不能和他在一起,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帮助我、关心我,只要他能做的,他就是赔上了命也在所不惜。这样的男人,我又怎能丢下他不管呢?”说话间,黎男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她流的是幸福的泪水。
  “姐。”我握住了黎男的手说,“你是应该回去了,回去过幸福的日子,我衷心地祝福你。”
  “谢谢!”黎男点了点头,“记住,我结婚的那天,不管多忙,你一定要来。”
  “嗯。”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为了这份深厚的姐妹情谊。
  “姐,我好舍不得你,你走了,我就孤单了。”我难过地说。
  望着湛蓝的天空,我使劲呼了口气,我终于离开了这个让我受尽奴役的“笼子”了。
  “傻丫头,以后又不是见不了面。你还记得你渴望的生活吗?等以后有时间,你带着你家人,咱们一起到武夷山,去体验一下那种有山、有湖、有草的日子。你也可以随时来看我啊,要是你没空,我也可以去看你啊。”
  “嗯。”我哽咽着说,“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这天夜里,我和黎男一夜未眠,尽情地聊着,回忆着。我的人生旅途上,一个好同伴、好姐妹又将离开。
  三天后,我请了一天假,送别黎男。我俩去了常去的那家饭馆,好好地大吃了一顿,这顿饭的滋味,我永远都会记得。
  黎男走了,我俩几乎是挥泪而别。
  “姐,咱们何时才能再相见?”我在心里轻轻喊道。
  自由飞翔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了黎男,没了佳佳,偌大的一套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人,每每回到宿舍,心情便是无限的失落。没过两周,住进来一个小姑娘,是刚招进公司来的,睡在了黎男的床位。
  小姑娘虽然人也挺好的,可就是没了和黎男在一起的那种默契,我俩几乎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她总是一回去就盯着电脑,直到睡觉。
  日子便这样沉闷地继续着,一眨眼,过年了。而就在刚过完年不久的一天,我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我敲响了中队经理办公室的门,里面已有七八个女孩儿,有些我还认识。
  中队经理示意我坐下,接着便对大家说:“是这样的,公司年度绩效考核已经下来了,针对考核分数排在后面的乘务员,按规定会有一些相应的调整。”
  大家面面相觑,从这话里,我想大家已经听出了经理的意思。我已经查阅过我的绩效考核了,因为黄金娥多次给我扣分,我的成绩排在后面。
  接着,中队经理又说:“按照规定,排名在最末尾的,直接解雇。你们几个被我叫来的,将会被降级,普通乘务员降为乘务学员,二号位资格的降为最低号位。当然,薪水也会跟着降一级,如果你领的是一般乘务员的薪水,则被降为学员标准的。”
  经理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惊讶起来,看得出来,大家对这个方案是不满的。我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虽然我是二号位资格,可是我还没领二号位的薪水,按照她刚才的话,那我的薪资标准岂不是成了乘务学员的了?那我一个月还能领到3000元吗?更重要的是,乘务学员根本没有保障,如果公司继续裁员,只需一句话便可让你随时走人,还无任何补偿,这恐怕又是公司在进一步变相裁员吧。
  接着,中队经理又说:“你们当中也有人暂时被取消飞行资格,调配到地面上班。这是一份详细文件,你们看看吧。”说完,她将手中的文件一一递给大家,果真如我所料,我名为降到最低号位,实则是拿着乘务学员的报酬。大家纷纷不满起来,都说不公平,公司里不如我们在场乘务员的大有人在。
  “你们可以提出抗议,也可以不理解。不过公司有公司的规定,你们可以选择继续工作,或者……”她话没说完,但后面的内容大家都明白。
  我对这人浮于事、任意欺压员工的公司彻底失望了。我们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得干,效益好时,没要求你们多加一分钱;危机来了,大家默默地承受着减薪裁员,可是你们不需用这种手段对付员工啊!裁员看面相,裁员靠变相,对那些只吃饭不做事的“饭桶”,你们倒仁慈了,这是什么狗屁公司!
  我慢慢地摘下了脖子上的登记证,啪地拍在办公桌上,我不干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忍气吞声、任人凌辱了。
  “你这是?”中队经理惊讶地张大了嘴看着我。
  “我辞职,我不干了。”我冷静地说道。
  “你辞职多不划算,你只是降为最低号位,还有机会升上去的。”中队经理像是在劝慰我。
  我摇了摇头,不屑地笑了笑。
  “难道你不想做万人瞩目的空姐了?”中队经理又问。
  “经理,谢谢您的好意,我是真的不想干了,我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下工作,特没劲。”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后来听说好几个女孩儿也跟我一样,直接把登记证交了,她们也辞职了。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终于可以吐出心中那股闷气,离开这个让我受尽奴役的“笼子”了。望着湛蓝的天空,我使劲呼了口气,进公司这么久,我第一次感觉到头顶的天空是那么的蓝,仿佛也在为我的解脱而高兴。
  我在宿舍慢慢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这段旅途结束了,新的旅途又将开始了。人生便是这样,一个终点接着一个起点,一个风景看完了,另一个风景又来了。对于如此结束现在的旅程,我毫不后悔。
  一周后,当我正准备满载行李回家时,电话响了。
  “您好!请问是李若狐小姐吗?我是大韩航空公司工作人员朴美爱,想请李小姐到我们公司来面试,不知您明天上午八点有时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