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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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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志愿者-耿立
第1章 代序爱在路上更在心里流淌——读雪燃长篇小说《西部志愿者》
  文\/周雪儿
  去年春天,我看过一家省级电视台举办的庆祝“五四”青年节文艺晚会。其中一个节目就是大合唱《志愿者之歌》,有这么几句歌词我至今还记得:“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西部去,到基层去,投入时代的洪流中,打造一个新世纪!”我知道西部志愿者就是从那台文艺晚会开始的。后来我又在网上读了许多关于西部志愿者的报道,才比较全面地了解了从2003年开始的西部志愿者计划。
  读完《西部志愿者》这部小说后,我最大的收获是感动,这种感动来自小说中人物的悲欢离合和西部志愿者们鲜为人知的生活故事。
  在人们心目中,志愿者就是一群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他们宁愿放弃优越的城市生活,甘愿到西部贫困地区服务,他们的行为本身就令人感动,他们的社会形象光彩照人。但光环的背后他们同样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痛苦和彷徨,当理想与现实出现差距时,当美好的理想被无情的现实击碎时,接踵而来的失望让他们内心痛苦不堪,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小说中的穆西西、袁理就是经历过这种心路历程的典型人物。志愿者向柯把自己的知识无私奉献,赢得了村民的信赖,成为第一个当上村官的西部志愿者,张玲与王昌盛在相同的追求中相爱并走上了婚姻红地毯,穆西西为山区代课教师奔走呐喊,她利用做记者的工作之便深入乡村院坝,了解村民疾苦,写下十多万字的乡村笔记,受到了领导和社会学家的关注,为更好地解决“三农”问题提供了详尽的资料……这些都是西部志愿者们最真实的生活写照,他们经历过的酸甜苦辣都在雪燃的描写中跃入眼帘,使我们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他们奉献的艰辛和伟大,让人更生敬佩之意。
  小说的另一条主线是况娇和她的父亲况国庆两代人的爱情故事。
  况国庆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况娇是投身于现代化建设的西部志愿者,这条主线反映着两个时代、两代人对爱情、事业的追求,也是小说的焦点。故事荡气回肠、情真意切、催人泪下,读后让人对西部这个神奇的地方有了更多的遐想,这就是我读这部小说后为之感动的原因。
  雪燃的小说常以动人的故事取胜,语言朴素,娓娓道来,把人物置于曲折的故事情节中,以此来塑造丰满的人物形象。从结构上看,由于塑造的是一个志愿者群体,故事线索有明有暗,因而显得有点“散”,但散而不乱,散而有序,这是雪燃对小说创作的一种新的探索。他以往的《美院女生》、《美院制造》、《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等小说我都拜读过,那几部小说都是以第一人称展开故事情节,故事比较紧凑,而这部小说却是用第三人称的写法,故事线索多,只有读完了整部小说后,才能感受到故事带来的震撼,才能惊叹雪燃高明的创作手法。
  从最初的《美院女生》到现在的《西部志愿者》,雪燃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对小说结构的把握,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对情节的描写都显得十分娴熟了。雪燃生活在西部城市重庆,又在綦江新闻社工作,按他的说法是利用工作之便,深入到志愿者中和他们交朋友,看到并了解到很多志愿者们真实的生活,他创作这部小说的灵感就是缘于对志愿者们的理解和感动。
  这部小说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时代感,超出了一般很个人化的奋斗作品,他把个人的命运同祖国和民族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有着更崇高的理想追求,故事里充满着“大爱”这个主旋律,是一部可读性非常强的青少年励志读本。
  2008年7月15日于上海
第2章 真诚能感动心灵
  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样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像星星之火在校0燎原。
  老爸的到来让况娇感到惊讶,老爸平时忙于生意很少有时间顾及她,在况娇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她的学习、生活都是老妈在为她操心、为她做安排,这次怎么会轮到老爸来关心她呢?老爸在电话里说他已在江4酒店住下来了,要况娇今天一定抽时间去见他,他有事要和况娇面谈。
  况娇没有半点考虑就答应马上去江4酒店,老爸千里迢迢从广州赶到上海,就是有天大的事,她也会放下去见老爸的。
  接到老爸电话的时候,况娇正在和几位同学制作标语:“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红底白字的美术字才贴上五个,况娇还有些不放心,又嘱咐要注意前后比例,争取今天下午贴完,傍晚就挂出去。
  中文系历来是所有系中办事效率最高的,这次报名到西部服务,中文系也是报名人数最多、最快的一个系。为了在全校营造更热烈的气氛,上午况娇和几个同学还特地制作了这幅标语,他们要赶在别的系之前把标语挂出来。希望通过这些标语能为团中央发起的西部志愿者计划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眼下,好多同学对到西部服务都还持怀疑态度,尤其是都市里长大的同学,他们总认为西部就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怕自己的满腔热情在西部得不到回报。文明与落后,知识与贫穷,有的时候是相互对立的,更多的同学是怕吃苦,怕自己学的本领在西部贫瘠的土地上找不到用武之地。
  况娇的想法却不一样,她深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文明可以战胜落后,爱心、真诚更能感动善良的心灵,因而,她下决心到西部去,她是全校第一个向校党委提交申请的,学校领导对她的行为十分赞赏,并把她树为全校的典型来宣传,校领导希望通过她带动更多的应届毕业生加入到西部志愿者计划中来。
  况娇的行为却在同学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有人甚至说她是出风头,爱表现。但况娇就是这样一个敢说敢做的女生,言出必行,自己选定了的目标别人是无法改变的,而事实证明,况娇的行为还是得到了大部分同学的支持和赞扬的,许多同学都加入到了西部志愿者计划中来,短短一个月就有200多名同学向学校申请加入西部志愿者计划。
  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样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像星星之火在校燎原。上个月,校刊还专门出了一期西部特刊,介绍西部的风土人情。而事实上,全市13所高等院校,分到师范学院的志愿者名额也只有3缘个,而所有的报名者都热情高涨,都有要为西部奉献青春的火热之情,这样一来,学校党委作出决定,在报名者中择优选拔,把最优秀的人才送到西部服务。
  学校党委的决定顿时在校0里炸开了锅,谁才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这把衡量的尺子掌握在学校领导手里,谁有资格到西部去谁就是优秀人才,西部志愿者和优秀人才联系在一起了,谁都不甘落后,谁都希望自己是优秀人才。学校政策出来后,报名到西部服务的同学猛增到两千多人,学校领导更加束手无策。
  谁是学校最优秀的人才?学校领导和老师随时都会面临同学们这样的问题。为此,学校还专门出了个文件,文件称,师范学院的每一位同学都是最优秀的人才,学校会根据西部需要的专业选拔人才。同学们都明白这只是学校在安慰大家,私底下谁都不甘落后。
  学校又发了一张政审表格要大家填,从爷爷辈的历史开始填写,也包括自己的简历,像况娇这批八十年代出生的学生,个人简历都很简单,但大家都搜肠刮肚把简历填得满满的,特别是在“何时何地受过奖励或处分”一栏中,有的同学连自己幼儿0时得过什么小歌手大奖赛都填上去了,有的同学从小到大得的各种奖励实在是太多了,一栏上装不下,他们只好另外用纸填写后贴在上面,他们都想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人才。
  简历表已经交上去了,但校党委一直都没有公榜,大家都在期待着,希望那张红纸上能有自己的名字。等待的日子是很难熬的,校0平静的表面下是大家焦躁不已的心。许多在外面跑工作的同学都回到了学校,等待张榜公布结果。
  况娇知道,很多同学本意不是想去西部,而是想自己也被纳入优秀人才的范围内,同学们都说况娇是第一号种子选手,了解况娇的同学都知道她是中文系的才女,她不但人长得靓,还能写漂亮的散文,大二时就是《生活服务导报》的专栏写手,校刊的文字编辑,况娇的散文行文如流水,文字中总有涓涓情丝在流淌,她的语言并不华丽,但总能触动心灵,使你能在她的文字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情感绿地。
  况娇深信自己能如愿以偿成为西部志愿者,不为别的,就凭她那份热情,就凭她是全校第一个申请去西部的人,就凭她为西部志愿者计划在全校做的那些工作,全校上下谁不知道她况娇是学校实施西部志愿者计划树立的榜样?榜样就是榜样,顺理成章的就是西部志愿者的第一号选手,这一点况娇充满自信。
  况娇申请去西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远在广州的父母耳里,老妈多次打电话过来问况娇是不是真的想去西部服务?为什么要放弃回广州而去西部?到后来,老妈明确表示她不能同意女儿去西部。况娇从小就是父母手心里的宝,父母怎么舍得让她独自去西部吃苦?
  况娇在想方设法说服父母,尤其是说服老妈,况娇说:“我只是去西部服务两年,两年后就会回来,我现在年轻,应该把自己学到的知识传播出去,应该为建设西部做点有益的事,就像老妈当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样,总不能把青春埋没在挣钱的事情上。”
  老妈听况娇说这些话时在电话那头不禁笑了,老妈说:“没想到我的女儿看似温柔,却有男儿样的性格。当年的我和你现在一样,但仅有一腔热血不够啊,你会面临许多实际困难,你在西部吃苦老妈在广州也不会安心,会时时牵挂你,你要是懂事呀,就该让我省省心,过几年清闲的日子。”
  况娇说:“妈,我已长大了,你放心吧,我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想人生多一种经历,多一种体验,你总不能眼看着你的女儿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吧,没有吃过苦的人就不会知道生活的甘甜……”
  老妈在电话那头会心地笑了,“好啊好啊,女儿长大了,就像我当年要去贵州下乡一样,十头牛都拦不住,不过,老妈还是反对你去西部,贫穷的地方用武之地就少,助你成功的机会也不多。”
  况娇说:“妈,我知道,你就放心让我去吧,我会让你刮目相看,向你证明我能行的。”
  老妈听女儿说话的口气,明白要想说服女儿放弃去西部的打算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从来不表示同意,况娇也就不再去管老妈的意见了,仍然在为去西部努力。
  老爸的突然到来,令况娇惊奇万分,但况娇也想到了老爸此行一定是冲着她去西部这件事来的,她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出租车在江4大酒店广场前停了下来,况娇下车就发现老爸已经站在酒店门前了。老爸穿了一件深红色2领栽恤,深蓝色休闲裤,黑色休闲皮鞋,看上去很精神。况娇大声喊:“爸!”就快步向他奔过去。
  老爸笑着打量况娇,说了声,“我的女儿大了,真的很漂亮呐。”就伸过手来拉况娇。进了酒楼,父女俩在茶屋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
  老爸习惯性地要了一杯铁观音,况娇要了一杯茉莉花茶。
  老爸开门见山地问:“你去西部服务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吗?”
  况娇担心地看看老爸,说:“学校还没有确定名单,我们学校现在就有两千多人报名了,但全校只有3缘个名额,能选上谁还不知道呢。”
  老爸略微沉思地“哦”了一声,“去西部服务不是自愿的吗?干嘛还要学校选定?”
  况娇道:“开始想去的人少,现在想去的人多了,学校也很为难,上周我们又填了一张表,要我们选择去西部的地方,说是团委要宏观调控。把我们放到最能发挥特长的地方去。”
  老爸问:“你选择的什么地方?”
  况娇答道:“汇文县。”
  老爸一听汇文县,立即坐直了身子,“什么?汇文县?是川黔交界的那个汇文县吗?”
  况娇觉得老爸的表情怪怪的,睁大双眼看着他答道,“是啊,是在川黔交界处啊,怎么了?”
  老爸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马上低头去端茶杯,“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川黔交界的汇文县是山区,好像是位于大娄山山脉吧,山区很穷,交通也不方便。”
  老爸象征性地抿了口茶后又问,“你想去那儿当老师吗?”
  况娇说:“是啊。我本来就是师范生嘛,偏远山区最缺的就是老师。”
  老爸放下茶杯,转移了话题,“况娇,我这次来就是为你毕业分配的事。我和你妈一开始就很反对你去西部做志愿者。像你们这种二十来岁的女生,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到西部去又能做些什么?
  做任何工作都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等你熟悉了那里的环境,能真正做好工作了,你们的服务期又到了,又要离开了,如果我是那里的县长,我也会怀疑你们是否能把工作做好,不敢放手让你们去干。只能让你们做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不想想,这样混两年多浪费青春,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的两年?”
  况娇说:“你的话很有道理,我也想过这些问题,只是,我们去西部服务也没有想过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做多少是多少。我一个人的力量很小,如果十个、二十个、上百个人呢?每个人做一件好事,加起来就是一件大事了,滴水穿石,涓涓细流汇成大海嘛。”
  老爸看着况娇,表情茫然,女儿这番奇怪的逻辑使他无从辩驳。
  “爸,我知道你和妈都不放心我,怕我吃苦,你们就给我一次锻炼的机会吧,鸟儿长大了总是要飞的嘛。”况娇撒娇地说。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老爸欲言又止。
  况娇接过话说:“老爸,不能吃苦的人一辈子吃苦,能吃苦的人吃半辈子的苦,你过去不是吃过很多苦吗?现在苦尽甘来,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老爸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竟然给老爸讲大道理了,哎,我也知道鸟大要飞的道理啊,可老爸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要选择去西部做志愿者?广州那边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单位了,你可以做重点中学里最优秀的语文老师,那里可是人才济济,一样可以得到锻炼嘛,每月缘000多元,经济是一切的基础,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放弃了多可惜,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呀,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老爸的话情真意切,老爸从来就没有这样跟况娇说过话,况娇只能低下头,默默品茶。
  老爸以为女儿被说动了便趁热打铁,问:“怎么样?现在重新选择还来得及,谁不愿意生活在文明都市里?这可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你却唾手可得,舍得放弃吗?”
  况娇抬起头看着老爸,慢慢地说:“爸,我知道你和妈早就给我铺好了路,只要我朝着你们设计好的路走下去,就能顺利地到达目的地,我也知道一路上还会是鲜花铺满地,我很感谢你们。可是你们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啊,人生的路很漫长,更多的还是要靠我自己去完成,你们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自己选择吧,我知道路上会有很多坎坷,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会到人生的酸甜苦辣,人一辈子总要经历点儿什么才会有意义吧。”
  老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傻丫头,你就跟老爸年轻时候一样的倔。好吧,我也不想再阻拦你,也不希望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我的女儿学会选择了是件好事嘛,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人的一生是该有些经历才会有滋味儿,但丑话说在前头,摔了跟头,可不能在我和你妈面前叫苦流泪哟。”
  况娇高兴地看着老爸:“不会的,我才不哭鼻子呢,叫疼总可以吧。”
  老爸开心地哈哈大笑,“你老爸做出决定的事情也是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改变的。”况娇兴奋地伸手和老爸击掌,父女俩都很兴奋。过了一会儿,老爸又一脸严肃地对况娇说:“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改变一下。”
  况娇忙问:“是什么你说吧。”
  老爸看着况娇说:“你先答应我愿意不愿意吧。”
  况娇说:“只要你支持我去西部,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我愿意听你的。”
  老爸犹豫良久才说:“你能不能重新选择去的地方?”
  况娇感到有些奇怪,既然老爸支持她去西部,为何又要她重新选择别的地方。
  老爸催她道:“能还是不能?”
  况娇说:“也许能也许不能,但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
  老爸脱口而出:“因为那里太穷。”
  况娇更纳闷了,老爸怎么会知道汇文县穷?这次学校分配去的地方都是穷乡僻壤啊。
  老爸挥挥手说:“你就别再多问了,你就听老爸一次,换个地方吧。”
  况娇看着老爸,总觉得老爸的表情怪怪的,好像心里压着很多很多秘密……
第3章 志愿者心灵相通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大学,操着不同的方言,但初次见面,大家都觉得亲切,按他们的话说,他们拥有同一个名字——西部志愿者。
  汇文县位于川黔交界大娄山山脉的中部,全县1愿个镇分布在崇山峻岭中。县城不大,僰河穿城而过,僰河上那座七十年代修建的大桥,成为连接县城东西两岸的重要枢纽。县城内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和昔日的木板楼交错并立,诉说着县城的历史变迁。
  在况娇眼里,汇文县并不像老爸描述的那样贫穷,和况娇一起分到汇文县的20名志愿者,男女各一半。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大学,操着不同的方言,但初次见面,大家都觉得亲切,按他们的话说,他们拥有同一个名字——西部志愿者。他们目标一致,他们心灵相通。
  到汇文县那天已经是下午缘点多钟了。汇文县的县委副书记和两名副县长、县团委书记亲自来迎接他们,县政府广场挂了一幅标语:
  “欢迎西部志愿者来我县服务”。县委书记李大可向他们作了简短的欢迎辞,工作人1便把他们安排在县政府招待所住了下来。县政府食堂专门为他们办了四桌高规格的晚餐,为他们接风洗尘。
  晚上,县团委书记陪同一位副县长到招待所来看望他们,并给他们每人发了两百元红包,说是让同学们购置一些生活用品。虽然钱不多,但这份热情和细心,让他们感到亲切和温暖。
  和况娇同住一个房间的女生叫穆西西,她是新闻系毕业生,因为感动,穆西西连夜写了一篇稿子发往省内的各报。
  第二天,汇文县专门召开了欢迎西部志愿者座谈会,县委书记李大可给他们详细介绍了汇文县的情况,希望他们能为汇文县的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作出贡献。李大可特别强调,汇文县的发展还需要大批的专业人才,两年期满后,只要志愿者们愿意留下来,愿意继续为汇文县的经济、社会发展做贡献的,他代表汇文县90万父老乡亲表示欢迎。
  座谈会上,县团委还给每位志愿者发了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团委书记说:“笔记本和钢笔看似很平凡,但有着深刻的意义,希望志愿者们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在西部服务的感受,记下汇文县的变化,记录自己在西部服务的足迹。”
  志愿者们去汇文县的时候,汇文县正在进行城区交通整治。县里决定让他们先在县城里做一周的交通协警,熟悉县城环境,尽快将自己融入进来。志愿者们从读书时被人管到现在的管别人,角色的转变让他们感到天蓝蓝,阳光灿烂。
  况娇第二天就喊累,她和向柯同时负责大桥旁的转盘交通安全,这里虽说有交警指挥,但由于转盘是县城的交通要道,又没有专门的人行道,人车共用、行人横穿公路的现象十分严重。况娇和向柯负责阻止行人乱穿公路。这天,况娇穿一条白色七分短裤,浅蓝色短袖衬衣,戴上黄色的交通安全帽,在烈日下来回奔走指挥行人。一天下来,她感到腰酸背痛,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皮肤被晒黑了。傍晚回到招待所,洗了热水澡就躺床上,连翻身都没力气了。
  穆西西的精神却很好,饭量也猛增,回到招待所还一边唱歌一边写日记,她说,她有个想法,等两年服务期满后,把这本日记整理一下去出版,她还说她的日记一定能见证西部志愿者辉煌的历史。
  晚上10点多钟,袁理、石磊、向柯几个男生来敲况娇的门,他们满脸兴奋,邀请况娇和穆西西去吃夜宵。向柯说他发现汇文县的小吃很有特色,不去美吃一顿实在可惜。
  但况娇躺在床上已昏昏欲睡,身子也像散了架似的没有精神。穆西西和他们一起去了,夜深了才回来,穆西西和李玉兰、陈晓莹等几名女生都被男生们哄得喝醉了。穆西西说:“真爽呀,我现在才觉得自由是多么的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夜里,获得空前自由的穆西西夜里都要和石磊他们几个男生出去,要么是吃夜宵,要么是去迪厅玩。况娇去过一次迪厅,但迪厅里的气氛令她窒息,男男女女一阵乱吼乱叫,男男女女搂着、晃着身子,热情和汗水相伴,空气污浊。在大学里,迪厅是况娇特别喜欢去的地方,经常乐而忘返,但况娇弄不明白,怎么到汇文县后她就对跳舞突然失去了兴趣。况娇私下请县团委书记吴华为给她找了一套初中语文课本,她想趁现在有时间钻研一下教材,为即将开始的教学工作做一些准备。况娇也爱上了写日记,每天都坚持写。
  而那个雄心勃勃一心要用日记来见证西部志愿者历程的穆西西,只坚持写了三天就把日记本扔一边了。穆西西最喜欢做的事是发短信,只要有空就专心地发,小而丰润的手指在手机键上快速跳跃,一会就发出去一条,她最快乐的时候是收到短信,她脸上的表情常因短信而变化。有时况娇半夜里醒来,发现穆西西还在不停地按键发短信,微弱的光线下,发现西西的眼睛晶亮亮的,有时穆西西还一边发短信一边悄悄流眼泪。
  况娇好几次都想问她为什么落泪,但话到嘴边又收回了,况娇想,也许穆西西有什么难言之隐,但除了爱情,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快乐的女孩子伤心流泪呢?莫不是穆西西交男朋友了?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20名志愿者都按所学专业分配到了不同的乡镇的不同部门工作。况娇被分到汇文县高青镇中学做老师,向柯到陶新镇,穆西西到《汇文报》做记者,石磊到县新闻网做网管……他们的工资待遇按大学毕业生对待,每年还有远00多元的交通费。医疗保险由工作单位负责,县里没办法解决20名志愿者的住房问题,因此,实行每月1缘0元钱补贴的办法,由他们自己去租房。
  宣布了每个人的去处,就意味着他们将要到不同的地方工作了。
  相聚是缘,工作一周,他们心里都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情丝,向柯提议大家聚一次餐,马上得到了大家的响应,粤粤制每人先缴30元钱,由向柯和袁理去操办,他们在汇文县最大最好的明月泉大酒楼办了三桌。他们大口喝酒,大声畅谈自己的理想和感受,新生活的开始让他们心里充满希望。酒足饭饱后,他们又去“红玫瑰”运厅,唱歌跳舞,尽情释放激情。
  穆西西喝了很多啤酒,一副醉态,在运厅里闷坐了一会儿,便独自出去了。
  吃饭时穆西西面无表情只顾喝酒,况娇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便跟着出去了,但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穆西西的影子。况娇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瞥见穆西西正坐在话吧靠门的地方打电话,一边说话一边流泪。
  十几分钟后穆西西才放了电话,付钱时还在用巾纸擦眼角的泪水。况娇的出现让穆西西万分惊讶。况娇马上笑着说:“原来你在这儿,让我一阵好找啊,大家都在等你唱歌呢,快跟我一起去吧。”
  穆西西露出一丝涩涩的笑容,说:“我手机没电了,只好来这里打电话。”
  况娇说:“打完了吧,那就走哇,大家都在等你呢。”穆西西说:“我不想去了,一点儿心情都没有。”
  况娇见穆西西情绪有些好转,赶紧抓住她的手朝“红玫瑰”运厅方向走,手拽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穆西西就飞了。穆西西说:“我真的没有心情,你自己去吧。”见况娇不说话,她又说,“要不,我们到滨江路去散步吧,那边的空气一定很好。”
  于是,两位女生手牵手来到了滨江路。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后,况娇说:“西西,我发现你今天情绪不好,是不是因为大家又要分开的原因?”
  穆西西说:“有一点儿吧,但不完全是。”
  “那更多的原因是什么呢?”况娇追问道。穆西西沉默不语。
  “大家都说你是个快乐的女孩。”况娇说,“记得我们坐在来汇文县的大巴车上,你的笑声清脆甜美,不但倾倒了男生,还惹得我们女生又羡慕又嫉妒。”
  穆西西望着况娇问:“是不是真的?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呢?”
  况娇笑道:“不知道别人是不是真的嫉妒你,反正我是嫉妒得要死,假如我有这样美妙动听的嗓音,课堂上学生听我的课绝对是一种享受,我的教学效果一定会很好。”
  穆西西仰起脸,有些得意了,“我的嗓子可是天生的呢。”
  况娇说:“是呀是呀,有这么好的嗓子你应该感到幸福和快乐才对,怎么就把自己弄的悲悲戚戚的?”
  穆西西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感叹一声,“一言难尽啊。”
  河面上星光点点,水上娱乐船里飘出女歌手的歌声,船上五颜六色的广告字特别引人注目。况娇感叹道:“其实,汇文县的夜景还是很美的,如果能在这里工作生活还是挺不错的。听团委书记介绍,当年上山下乡时,这里就汇聚了许多上海知青,也有一些知青留在了这里,他们可是汇文县的功臣呢,在这里播下了文明的种子,山区更需要文明的种子。”
  穆西西根本就没有听况娇在说些什么,她双手扶在栏杆上,凝视着水面荡漾的灯光。
  况娇又说:“我老爸老妈就反对我到这里来做志愿者,在他们心里,西部就是贫穷落后的地方,他们也不想想,穷则思变嘛,谁不希望富有?过一段时间我一定要请我爸妈到这里来看看……”
  穆西西回过头问况娇,“你当初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况娇觉得穆西西问的很奇怪,像打量外星人一样看着她说:“支援西部建设啊,我是师范大学的,山区缺教师,我希望自己能为山区孩子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穆西西说:“我没有你的理想远大,我也没有什么目的……”
  况娇接过话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的明天都与汇文县联系在了一起,也许我们的工作很平凡,但都是在为西部的建设做贡献。”
  穆西西说:“你的思想很进步,有革命者那种豪言壮志,可是,我现在就后悔了,我好可笑,想的也太简单了,其实凭我的能力,在大城市的某家报社做一名记者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干嘛要到这里来?两年呐,两年后再回到都市,一切又将重新开始。如果我现在就留在都市,说不定两年后我就该评中级职称了。”
  况娇没有说话,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穆西西就开始退缩了,这个看起来十分坚强的女孩,原来内心深处竟是这般脆弱,自己选定的目标为什么说变就变呢?
  况娇说:“西西,你今天太沮丧了,一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你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吧?”
  穆西西看着况娇,良久才说:“我今天的心情是不好,可是,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顿了顿穆西西又说,“况娇,你知道吗,我可能怀孕了!”
  “怀孕了?不会是真的吧?”况娇没有想到,让穆西西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怀孕。
  “你去医院检查了?确定吗?”
  “没有,凭直觉和身体反应。”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我们到这里来的前几天,我们就只有一次那样的生活,我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前几天我就发觉有点不对劲,今天上午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了,希望他能来这里看我,陪我去医院,可他说刚到新单位,不好请假,怕在领导面前留下坏印象,要我自己去医院处理了,可是我很担心,很害怕,他真的好无情,他还要我离开这里,别再做什么志愿者了,到北京去发展。”
  况娇说:“我明白了,但不管你怎么选择,有一件事是当务之急。”
  穆西西忙问:“什么事?”
  况娇道:“就是你肚子里的那个问题呀!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去医院确诊,如果是真的就赶紧处理了,这事不能拖。”
  穆西西忙说:“我一个人不敢去,明天你能陪我去吗?”
  况娇点点头。
  两个女孩在河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穆西西讲述了她的爱情故事。
  从穆西西的讲述中,况娇知道他们很相爱,但在是否到西部做志愿者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穆西西坚持到西部来了,她男朋友很失望,愤然去了北京。但爱情连结着彼此,就在穆西西即将赴汇文县的前几天,她男朋友又从北京赶回来,在爱情面前什么样的分歧都是软弱无力的,爱情可以化解恋人之间的一切矛盾。因而他们有了比爱情更多的身体接触,爱情使他们彼此交融在一起,但爱情的甜蜜往往又是伴着痛苦而来的,分离后那一丝丝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实实在在存在于心灵中的痛,让相爱的人多了一份苦涩,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寂寞像疯长的野草,令人心神难安,甚至还会动信心,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天夜里,况娇思绪万千,她在日记本上记下了满满缘大篇,况娇也庆幸自己没有爱情,如果有了爱情的牵绊,说不定她现在也会和穆西西一样难受。在大学里,况娇是中文系有名的“冰美人”,好多男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要做她一生一世的爱人,但况娇始终认为那样的爱情只是一种消费品,她不想消费经不起风吹雨打的爱情。
  穆西西真的怀孕了。听完医生的话,穆西西脸色陡变,眼泪也禁不住流出来了,无助地望着况娇。况娇静静地说:“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快下决心解决问题吧。”
  穆西西拖着哭腔说道:“我怕,真的很怕,会不会很疼?”
  况娇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没有做过。”
  因为怕痛,穆西西不敢做人流,竟然跑到一边躲起来,况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穆西西也有可怜的时候,那样子就像怕打针的小女孩。
  况娇也不去劝她,让她去哭,况娇心想,痛苦总有过去的时候,有时候只有泪水才能医治痛苦。
第4章 事业更能让女人美丽
  爱情与事业不能两全齐美,如果当二者中必须牺牲一个,我想我会选择事业,我不会做爱情的奴隶,事业更能让女人美丽。
  石磊和穆西西去《汇文报》社报到了,报社在县委大院内,属于县委机关。
  向柯、朱继刚等几名到镇上工作的志愿者也都在上午打好了行囊,镇里派专车来接他们。20名志愿者中只有缘名留在了县级部门工作,其余的全部去了乡镇。
  大家最羡慕的是石磊和穆西西。报社专门为他们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石磊和穆西西各住一室,共用客厅,为了方便他俩工作,报社还专门为他们配置了电脑,开通了网络。不仅如此,他俩享受的待遇也是20名志愿者中最好的。相比之下,分在县农业局的袁理、县环保局的张玲就没有他俩这种待遇,住房要自己解决,单位不提供任何帮助,人生地不熟,为租房的事他们跑了不少路、花了不少时间。
  到镇里工作的志愿者待遇也不错,镇里为他们提供免费住宿和工作餐。因而志愿者们一个个情绪高涨,积极性也非常高,对工作倾注了满腔热情。
  况娇还住在县委招待所里,她和李玉兰住一个房间。学校要愿月2缘号才上班,这些日子里,她们就跟着教委工作人1做普九检查工作。
  周末,况娇和李玉兰刚回到招待所,穆西西就打电话过来,说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况娇了,心里怪想的。
  况娇小声问她:“那事处理没有?”
  穆西西说:“我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今晚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谈谈这件事,你得给我拿个主意。”
  况娇一听就急了,“还需要拿什么主意?难道说还有其它办法?
  如果我是你,上周就把这件事给办好了,你还想弄得人尽皆知吗?”
  穆西西赶紧解释,“况娇,你不理解我,我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你不会不管我吧,这个时候我最需要你的帮助。”
  况娇说:“我不相信你会把这孩子生下来。”
  电话那端的穆西西不出声了,片刻后才说:“我要找你商量的正是这件事。”
  况娇一听这话,猛地从沙发上腾起来,大声道:“你发烧了吧,你脑子是不是烧出毛病了?”
  电话那端的穆西西又沉默了。
  况娇对着电话连声吼:“喂,喂,西西你怎么了,你才来汇文县几天呢,在这儿生个孩子,你将来怎么办?”
  良久,穆西西才有气无力地问:“况娇你出来吗?我们见面再谈好吗?”
  况娇问:“什么地方,我马上到。”
  “你在招待所等我吧。”
  况娇简单地洗了一下脸,三两下子把头发梳理好便急冲冲下楼,这时穆西西乘坐的士也正好到招待所,穆西西没有下车,伸出头大声叫况娇上车。
  她们去了一家小食店,刚坐下来况娇就急着问穆西西是不是真的想把孩子生下来?
  穆西西低头沉默,况娇很着急,她实在是看不惯穆西西这种优柔寡断的样子,大声说:“你倒是说话啊。”
  穆西西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才不想把孩子生下来呢,可是,他昨天又打电话来说,最好不要做人流,他要我到北京去和他结婚,把孩子生下来,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况娇问:“如果你们很相爱,你们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这孩子,你可以这样选择。你自己的想法呢?”
  穆西西说:“我不想这样,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去北京。”
  况娇问:“如果你不去北京呢?”
  穆西西说:“我不去北京,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就可能会结束了,当初来西部做志愿者他就阻止过我,他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况娇也觉得为难,“这种选择是很难,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爱情与事业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掂量吧。”
  “可是我也拿不定主意了,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穆西西一脸渴望地望着况娇。
  况娇想了想说:“如果是我,我会先做掉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再考虑一个爱情与事业两全齐美的办法,如果当二者中必须牺牲一个,我想我会选择事业,我不会做爱情的奴隶,事业更能让女人美丽。”
  穆西西说:“也许你体会不到我这种感受,我无法割舍我和他两年多的爱情,所以……”
  况娇打断她的话,“那你就做个爱情奴隶吧,爱情能改变你的目标,那么当爱情之花不再绚丽的时候呢?到时你再回头去寻找事业?
  如果你愿意那样的话,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已经失去了意义,是白白浪费时间。”
  穆西西见况娇说话有些不对劲,又马上说:“原谅我,况娇,我真的很难决定,也许你的想法会改变我的选择,是去是留,我很难做出选择……”
  “西西,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你的选择,自己的路需要自己去走,就像我当初要来西部时,父母千方百计阻挡我,但我主意已定,他们没能改变,我也庆幸没有被他们改变,尽管我的未来父母已经安排好了,但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当然那只是亲情,如果是爱情的话,也许我会和你现在一样……”
  这顿饭,况娇吃得并不香,也许是因为受了西西情绪的影响。
  第二天一大早,穆西西就给况娇发了条短信,“况娇,我已经决定做人流了,现在你能陪我去吗?”
  况娇回短信,“昨晚一直为你悬着心,刚睡着一会儿,头还昏昏的,如果你心好就让我多睡一会儿,下午去行吗?”
  况娇握着手机又沉沉地睡去了,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门,睡在对面床上的李玉兰说话了,“是谁在敲门?”
  门外传来一个男声,“是我,袁理!”
  李玉兰一边应着一边说:“你等等,我穿衣服啊。”
  门外的袁理不再吭声,李玉兰从床上坐起来,又对着况娇喊,“况娇,况娇快起来,袁理来了。”
  况娇说:“他是找你的,又不找我,你去吧。”
  李玉兰说:“可是,我们总得让人家进来啊。”
  况娇说:“也对。”翻身起床把睡裙换成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也急忙去梳头。
  门开了,站在门外的袁理笑容可掬,“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是在睡懒觉。”
  况娇脱口说:“既然你知道我们在睡懒觉,为啥还来敲门。”
  况娇的话让袁理脸上堆满了尴尬,李玉兰忙打2场说:“袁理,你怎么不知道睡美人是怎样练成的啊?”
  李玉兰解除了尴尬,袁理也笑着说:“哦,我明白了,睡美人就是睡出来的嘛。”
  李玉兰有些娇滴,“知道了还要问啊,还不快进来。”
  况娇发现,袁理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一枝红玫瑰,她心里明白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爱情故事在袁理和李玉兰之间开始了,有况娇在场,袁理肯定会觉得尴尬,因此,况娇给穆西西打了电话,“西西,你在哪?你不是说上午就去吗?我在什么地方等你呢?”
  穆西西高兴地回答,“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我来接你吧。”
  况娇放下电话,说:“我有事要先出去,我要把这个绝对安全、静谧的空间留给你们。”
  况娇陪穆西西去了医院,医生说如果怕痛就可以做无痛人流。
  在进手术室之前,穆西西没有忘记给远在北京的男朋友打电话,穆西西说,“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了,孩子是肯定不能要的……”
  穆西西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过了好久才重新回到手术室。她脸色很难看,况娇知道她男朋友肯定又不赞成她的决定了。
  穆西西对况娇说:“你在这里等我好吗?我心里还是有点恐惧。”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医生冲她道:“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还要临场话别?”
  穆西西面无表情地看了医生一眼,又对况娇说:“你一定等我啊。”
  况娇看着她点点头。30分钟不到,穆西西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出了手术室,脸色苍白,精神萎靡。护士说:“先休息一会儿再去拿药,注意休息好,一个月内不能有性生活。”护士说罢转身回手术室去了。
  穆西西把软弱无力的身子靠在况娇身上,况娇安慰她别怕,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穆西西说:“谢谢你况娇,多亏你陪在我身边。”
  直到中午,穆西西才在况娇的呵护下走出医院,况娇又顺路去超市买了一些营养品,把穆西西送到住处。
  穆西西屋子里,石磊和朱继刚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见况娇扶着穆西西回来,石磊便关切地问穆西西是不是生病了?
  况娇说:“没什么大病,就是有点感冒了,过两天就会好的。”况娇径直把穆西西送到房间坐下。
  穆西西对况娇说:“你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石磊。”
  况娇冲穆西西笑笑,“放心吧,我会为你绝对保密。”
  接下来况娇又把从超市买来的鸡拿到厨房炖。
  石磊问况娇是不是今天中午集体消费,如果况娇愿意做饭烧菜的话,他就去超市买菜。
  况娇说:“只要你肯买,我就愿意做,保证你们吃后不会拉肚子。”
  石磊笑了,“没想到你还真有点幽默细胞。”石磊又转身对朱继刚道,“你把袁理、王昌盛和李玉兰也通知来,今天中午粤粤制,况娇为我们献厨艺。”
  况娇没管他们在说些什么,一门心思为穆西西炖鸡汤。不久,王昌盛他们真的买回来一大袋东西,况娇打开塑料袋一看,一只鸡、一条花鲢鱼、香菇、鲜虾、西红柿、莴笋,心里一阵狂喜,这下西西可以好好补补身子了,她笑着对石磊说:“谢谢你!你还真乖啊!”
  石磊说:“什么话,别的不敢说,论心肠好嘛,我这副肠子最经得起考验,我妈都说我是我家最忠厚善良的孩子。”
  况娇说:“去,去,去,别耍贫嘴了,你那副好心肠都是这张油嘴给吹出来的。”
  石磊笑道,“这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们是粤粤制,你就用劳动的方式,抵消你该出的那部分金钱吧。”
  况娇说:“这么多人吃饭,要做那么多菜,你们想把本姑娘累死啊,我宁愿出资,大家一起做。”
  朱继刚主动说:“况娇你不嫌我的话,本帅哥乐意当你的助手,鲜花靠绿叶配嘛,我甘当绿叶。”
  况娇说:“你还真有牺牲精神呐,那我接受,现在本姑娘命令你,去把菜洗了,理好,切好,我等会儿上厨献艺。”
  王昌盛说:“献厨艺可以,况娇,你千万不能为帅哥献身哈。”
  况娇说:“我怎么又遇上了色鬼了,我是逃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快乐过了,饭桌上,大家大口喝酒,大声说笑。王昌盛打了几次袁理和李玉兰的手机,但都关机了。朱继刚说:
  “妈的,他俩的手机今天也休息啊。”
  袁理和李玉兰的秘密只有况娇知道,但况娇守口如瓶。穆西西躺在床上,人流后穆西西精神状况欠佳,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石磊说:“我们汇文县的志愿者应该团结一心,走在一起是缘分,应该互相帮助,我建议今后每周聚一次,地点就选在这里,而且也只有这里才最有条件。”
第5章 上海来的乡村教师
  会议室很大,里面已坐满了老师,黑板上写有红色黄边线的宋体美术字,“热烈欢迎西部志愿者况娇来我校支教”。
  转眼到了愿月2缘日,况娇和李玉兰也即将离开县城去学校工作。
  在离开县城的头天夜里,况娇约穆西西出去喝茶,况娇有种直觉,在汇文县的20名志愿者中,她和穆西西好像有一种缘分。穆西西也已把况娇当成了知己,心里话都愿意向她倾诉。
  轻柔的音乐声中,况娇坐在穆西西对面,怔怔地看着她说:“西西,这一走,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你比我大一岁,可我总把你当成妹妹来照顾。”
  穆西西感激地望着况娇,“人生在世难得遇到一个知己,况娇,你以后进城就把我这里当成家,我的家门随时为你敞开着,我也会常去高青镇看你。”
  两个女生说到动情处竟然潸然泪下。
  况娇说:“说说你吧,你和他怎样了?你做了人流他有什么反应?”
  穆西西道:“他能有什么反应,手术后他就给我打了一次电话,发过几条短信,我也想通了,我一定要主宰自己的选择,不能让爱情成为我的绊脚石。”
  况娇说:“西西你能放得下吗?你那么爱他……”
  穆西西说:“我是很爱他,可爱情是相互的,他都这样漠然了,我还能怎样?我不能放弃现在的工作去北京吧,就算我去了,他也未必能像从前那样爱我。”
  况娇看着穆西西,面带微笑说:“西西,我突然觉得这几天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熟了。”
  穆西西说:“我们总是在一边生活一边长大,现在我才明白,现实中的爱情和校0里的爱情是两回事。爱情可以让人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可以使人沮丧消沉,这几天我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我也想过放弃自己的事业去北京,可是……可是我不想做逃兵,当初我申请来西部时,豪言壮语写了一大篇,没有来西部的同学还羡慕我呢,所以,我不能轻易放弃,既然来了就要坚定地留下来,好好干一番事业。”
  况娇说:“这才像是你穆西西说的话嘛。”
  穆西西说:“在你面前我感到惭愧,我想我们不能轻易把自己的选择给践踏了。”
  “那么爱情呢?放弃爱情你真能那么坦然?”况娇问。
  穆西西说:“现在我努力不去想他,顺其自然吧,缘分到了,你躲也躲不掉,如果缘分尽了,你怎么努力也没有结果。”
  况娇回到招待所时,已经是夜里11点多钟了,可是李玉兰还没有回来,况娇心里明白,李玉兰准是和袁理约会去了,两个相爱的人就要分开了,他们这夜的故事一定会很精彩。
  这夜李玉兰没有回招待所,直到天亮后李玉兰才敲醒了甜梦中的况娇,李玉兰满脸幸福,双眸映红霞,青春飞扬。
  况娇想起一句话,恋爱中的少女是美丽的,李玉兰就是这么一位恋爱中的美少女。况娇忽然发现,李玉兰后面还站着袁理,况娇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胸脯,因为况娇穿的是一条紫色吊带裙,没戴胸罩的胸部有点显山露水,况娇快速进屋倒在床上用线毯裹住全身。
  袁理并没有进屋,很懂事地站在门口。
  李玉兰对况娇说:“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况娇问:“几点钟了?”
  “远点过了,寨坝镇通知说7点半来接我,我得马上收拾东西了。”
  李玉兰急匆匆地说着。
  况娇说:“这么早呀,高青镇的人说上午来接我,可没有说具体时间。”
  李玉兰又说:“今天上午9点钟全镇老师要开大会,他们一定是希望我也参加。”
  况娇说:“你把门关一下,我也该起来了,说不定高青镇9点钟也要开会,我得做好准备。”
  李玉兰快速收拾好东西,又洗脸化妆。况娇说:“现在可以叫袁理进屋了,总不能让一个男生一直站在门外吧。”
  袁理进屋后不知干什么,呆呆地站在一边看李玉兰化妆。
  况娇刚一开手机,手机就发出了“嘀嘀”的短信音,是朱继刚发的短信,“今天你要去高青镇报到了吗?我能送你去吗?”况娇在心里笑了笑,没有理会朱继刚,不一会儿,朱继刚又发来短信,“能给我一次机会吗?”况娇给朱继刚回了条短信,“机会是自己创造的,努力去创造吧,韵运?”7点钟的时候,穆西西打过来电话问况娇什么时候去高青镇,况娇说现在没有接到高青镇那边的电话,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穆西西说,“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去送你。”
  李玉兰和袁理吃罢早餐回来,袁理帮李玉兰提大包行李下楼,李玉兰说:“我先走一步了,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啊。”
  况娇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李玉兰了,她拉着李玉兰的手说:“我会和你联系的,20名志愿者只有咱俩是同行,教学上的事我们一定及时沟通。”李玉兰也紧紧抓住况娇的手,“我们一定很出色,一定能成功。”
  况娇站在门口,看着李玉兰和袁理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再回到房间时,况娇觉得房间空荡荡的,到处都有李玉兰的影子和气息。况娇是个重感情且多愁善感的女生,想着和李玉兰相处的这些日子,她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正出神地想着时,手机响了,是高青镇政府的人打来的电话,说车就在楼下,况娇觉得他们来得好突然,突然得连她给穆西西打电话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她提着早已准备好了的旅行包,吃力地下楼。
  这时迎面来了一个青年男子,见了况娇就问:“你是志愿者况娇吧。”
  况娇应着,那男子便自报家门,“我叫徐子健,是高青中学的老师,是专程来接你的。”来接况娇的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徐子健把坐在车上的镇党委书记介绍给况娇。况娇上车坐定后就急忙给穆西西发短信,“西西,对不起,我已经离开了,镇上来人接我的,他们来得突然,我连给你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穆西西很快就回短信了,“没关系,过几天我去高青镇看你。”
  从县城到高青镇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轿车直接开到高青镇中学校0。徐子健带着况娇来到四楼会议室里。会议室很大,里面已坐满了老师,黑板上写着红色黄边线的宋体美术字:
  热烈欢迎西部志愿者况娇来我校支教况娇被指定坐在台上的位置,徐子健走上讲台,对着下面叽叽喳喳说话的老师们大声说:“现在正式开会。”会场慢慢安静下来,徐子健接着说,“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老师,她就是从上海来我校支教的西部志愿者况娇老师。”
  况娇站起来转身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然后大声说:“我很感谢汇文县领导和高青镇领导给我这次锻炼的机会,我是来向你们学习的。”
  下面便噼里啪啦响起了掌声。
  徐子健又说:“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希望我们在新学期里,做出更好的成绩,迎接县里的普九检查……”
  手机不断震动,况娇有些心神不宁,但又不好意思拿出来看。会议开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徐子健告诉况娇,中午学校领导要为她接风洗尘,等会儿就给她安排住宿和办公室。
  况娇被安排担任语文老师,同时兼做初一(1)班的班主任。徐子健问她有没有困难,况娇说:“我会努力干好。”很乐意地接受了任务。
  为欢迎况娇的到来,中午镇政府在机关食堂办了三桌,镇里的相关领导和高青中学的校长、书记都来了,况娇这才知道,徐子健是高青镇中学的教导主任。饭桌上摆了两瓶五粮液,况娇纳闷了,“我不会喝酒,为何还摆这么好的酒?”况娇滴酒不沾,只用饮料代酒和领导们碰杯表示谢意,那两瓶酒没被冷落,在推杯换盏中一扫而光,服务1马上又递过来一瓶。徐子健喝得满脸红光,他大声说:“今天一定要喝好啊,今天是我们为况娇老师接风洗尘……”
  况娇白了他一眼,心里老大不高兴,她如坐针毡,如果不是出于礼貌,她早离席了。天气很热,空调开得很大,空气中全是酒味。
  徐子健又在添酒,一位年长的干部急忙用手捂住酒杯,连声说:
  “不喝了不喝了,下午还要开会。”旁边一位小伙子说,“蓝镇长,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今天下午你休息半天,这地球就会停止运转么?来来来,满上!”蓝镇长说:“真的不喝了。”小伙子说,“可是今天日子特殊啊,我们镇上第一次有了西部志愿者,是不是该破例一次?几十年就这么一次!”蓝镇长经不住小伙子的劝说,放手让小伙子斟酒。
  他们喝得酣畅淋漓,早把况娇晾到一边去了,况娇也趁机溜出了餐厅。她手机上有十几条短信,多数是穆西西发的,穆西西的短信令况娇感动。她拨去电话,穆西西在电话里急切地说,“况娇你终于回话了,怎么样?高青镇还不错吧?”况娇说:“我就在校0里,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况娇住的宿舍是高青中学教师住宅中的一套,就在高青中学旁边,房子虽旧但也宽敞,况娇已很满意了,至少这里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徐子健满脸歉意地说,镇上的条件有限,希望况娇不要嫌弃,屋里的家具和床上用品都是政府拨专款为她准备的,前几天学校几名男教师还义务为她打扫了房间。况娇向徐子健投去感激的目光。
第6章 艰难的选择
  穆西西心里明白,如果自己选择离开西部去北京,父母将会多么失望,这种行为就和战场上的逃兵没有区别。
  傍晚的时候,穆西西接到男朋友肖岩从北京打来的电话,肖岩告诉她,他接到通知,北京一家报社要穆西西下周一去面试。穆西西再一次面临选择。
  穆西西急得哭了,她无法立即做出去北京的决定。“肖岩,我需要时间考虑,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明天再告诉你最终决定好吗?”
  电话那头的肖岩有点生气了,他大声吼:“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考虑吗?哪个中国人不向往北京,哪个人不想在北京成就一番事业?
  我看只有你,只有你这种昏了头的傻瓜才会放弃机会。”
  穆西西不管肖岩在说些什么,不管肖岩的话语有多难听,她只把这些当成是肖岩对她的爱,她不能失去这份爱情!她明白,要想继续拥有这份爱情,唯一的选择就是去北京,北京是中国的心脏,能在“心脏”工作就如同生活在天堂,更重要的是那里有肖岩的爱情在等着她,按说她确实没有犹豫的理由。
  穆西西不说话,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到了肖岩耳里,肖岩没了耐心,断然挂了电话。
  听到肖岩挂电话的声音,穆西西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准确地说,穆西西的心被悬了起来,她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站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肖岩给穆西西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刚从食堂吃了饭回到办公室写下午采访县人大调研公路建设的新闻稿,刚拟了一个题目,肖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自从穆西西做人流后,肖岩只主动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另外几次都是穆西西打过去的,而且每次打电话时肖岩好像都挺忙,说几句就显得很不耐烦。穆西西从肖岩的态度中感受到了爱情末路的到来,她已经在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现实了,她记住况娇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你的你赶都赶不走,不是你的你无论如何挽留都留不住。”穆西西已经不再为情所困,可是肖岩又打来这么一个电话,虽说肖岩口气霸道专横,毫无商量的余地,但肖岩同时又给了穆西西一个信息,他还爱她!
  为了能和穆西西厮守一起,肖岩在北京为她找工作,在这个随便扔一个酒瓶就能砸到一个大学生的时代里,北京的就业竞争相当激烈,但肖岩能在这么一个竞争激烈的的环境里为穆西西找到一份工作,这就充分说明肖岩为她所做出的努力,证明肖岩还是非常爱她的。在爱情面前穆西西又情不自禁,她激动、兴奋,哭得好伤心。
  哭过之后,她给况娇打去电话,她很希望况娇给她拿个主意,但况娇的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听,手机语音提示该用户无法接通。穆西西一连打了好几次,况娇的手机都接不通,她心里更加慌乱了。她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越是努力,糟乱的心情越是无法平静。
  天黑下来的时候,报社的两位编辑也来了,周编辑敲开穆西西的办公室,问她下午的采访稿写好了没有,穆西西只好说马上就写。
  周编辑感到奇怪,“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有写好?像你这种新闻系毕业生写这种小稿子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吧。”
  穆西西说:“实在是抱歉,刚才我有事情耽搁了,现在就写。”30分钟后,穆西西写完稿子,又仔细检查两遍后才送给周编辑。
  周编辑看了一遍,不满意地说:“还需补充补充。”穆西西只好拿着文稿又回到办公室。
  穆西西再次给况娇打电话,电话刚拨通况娇那熟悉的声音就传来了,穆西西好一阵激动,急着说:“况娇啊,我傍晚的时候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打座机你不在家,打手机又无法接通,你做什么去了?是不是才回家?”
  况娇说:“是啊,我刚回来,我班上有个学生病得很重,今天没来上课,放学后我去他家看他了,他家离学校有两公里路,你说两公里山路是个什么概念?我到他家里时,天都快黑了,要不是他的邻居用摩托车送我,现在我肯定还在路上呢……”
  穆西西一边听一边想,况娇已经在农村找到感觉了,她这么热情的工作,心情也一定不错,再想想自己,虽说在报社工作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总是找不到感觉。汇文县是一个农业县,在都市里长大的穆西西对农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偏偏县里的工作又多数与农民有关。
  到报社之初,她原以为会有熟悉业务的记者带她一段时间。情况却不是穆西西想的那样,到报社工作的第三天,领导就安排她去采访新旺镇的梨子专业合作社。那次她是和农业局农技科的两名农技人1一起去的,她懵懵懂懂地跟着两名农技1和专业合作社的村干部到梨0采访农户,可采访结束后,她都没有弄明白农业专业合作社到底是做什么的,要不是回家后在县农网上查到相关资料,她真不知道自己在采访什么,很多农业方面的术语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那次她写的稿子遭到了总编的数落,也许编辑部的人都把她看得太高、太完美了,新闻系本科生的牌子在《汇文报》社里就是一块耀眼金牌,在他们心目中穆西西就该是第一流的记者,什么都该懂,比“万金油”还“万金油”。
  因为对农业不熟悉,那篇稿子写得一点都不理想,穆西西改了三次都没有过关,最后,穆西西横下一条心,独自坐车去了新旺镇,对新旺镇的梨子专业合作社做了更加深入细致的采访。也许是因为第一次采写的失败在领导心目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而,当穆西西把重新采写的通讯稿子交到主编手里时,霍主编只浏览了一遍就说,还需要修改,并补充了一句,“你是新闻专业毕业的,肯定比我更知道新闻该怎么写。”
  穆西西本来打算把自己悄悄去采写的经历告诉霍主编,但看到主编那种态度,兴奋的心情又蔫了。她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回到办公室,她反复阅读了几次自己的文稿,觉得相当满意。
  第二天,她再次把文稿送给周编辑。可周编辑给她的定义是,逻辑混乱。周编辑还语重心长地对她进行了一番教育,建议穆西西去书店买两本逻辑学方面的书来读读。
  穆西西又好气又好笑,大学四年,她啃了三本逻辑学专业书,以前在报刊上发的那些文稿,从来就没有人说她的文章逻辑混乱,条理不清。一气之下,穆西西把文稿发给了省里的《农村日报》。第三天,《农村日报》在二版头条位置全文刊发。
  《汇文报》的每位记者每个月都有外发稿任务,上半年只有两名记者在省级报纸上发过一篇短讯。穆西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省级报上发表通讯,这在汇文报社也算是一条新闻。但编辑又怀疑穆西西有同学在报社,发的是人缘稿。不管怎么说,这次小小的成功给了穆西西信心,让《汇文报》社的老前辈们对她刮目相看,那篇文章后来又发在了《汇文报》的二版头条上,得到县领导的好评。
  况娇没听见穆西西说话,又大声对着电话“喂”了几声,“西西,你在做什么,你有事要告诉我吗?”
  穆西西这才回过神来,“呵呵,是、是,刚才肖岩又打电话来了,他说已在北京给我联系了家报社,要我明天就去北京……”
  没等穆西西说话,电话那头的况娇就抢过话说:“是件好事啊,我看你应该珍惜这次机会。”
  穆西西马上说:“况娇你别损我了,我是拿不定主意才问你的,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况娇说:“我有什么好主意呢?我说不去吧,如果今后你过得不好,你会埋9我,我看你还是珍惜这次机会,去吧。”少倾,况娇又说,“万一去了也不好呢?到时说不定你又要埋9我。西西,这可是人生重要的选择哟,既是为事业又是为爱情,你一定要把握好。”
  穆西西听了况娇的话后很木讷,原本希望况娇能为自己拿定主意,没想到况娇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穆西西愣了一下才说:“谢谢你,况娇,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说完就搁了电话。
  放下电话,穆西西更加茫然了,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穆西西突然觉得,要做出正确又不后悔的选择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不仅是选择一个地方,更是选择一种生活,选择一辈子的路。她想到了父母,也许父母会给她拿个主意,至少能给她一点建议。但穆西西拨了家里的电话后又快速搁下了。她想,也许父母也只能像况娇那样给自己一点建议而已,再说,父母并不知道自己和肖岩恋爱的事。
  这一刻,穆西西心里突然明朗起来,她之所以对北京心存向往,其实也是因为肖岩在那里,如果肖岩不在北京呢?也许她会很坚定自己的选择,会在西部这片土地上扎实地干两年,当初选择到西部来服务不就是冲着要锻炼自己,为西部建设尽一点力吗?
  父母很支持穆西西的行为,穆西西的父母都是郑州市的文化干部,这些年的“三下乡”活动让父母有机会下乡体验生活,他们体会到了农村教育落后和经济发展滞后给农民生活带来的艰辛,穆西西的父母都到过贵州山区,也拍了很多照片回去,似乎每张照片都诉说着一个触动人心的故事。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和那些生活在山区的农民比,我们简直生活在天堂。当初穆西西提出要到西部做志愿者时,父母都表示赞同,更鼓励她在西部好好工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出民生民情。
  穆西西心里明白,如果自己选择离开西部去北京,父母将会多么失望,这种行为就和战场上的逃兵没有区别。因此穆西西想,绝对不能把自己面临的选择告诉父母。穆西西心里着急,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当周编辑再次来要稿时,穆西西只改写了个标题,见穆西西满脸泪痕,周编辑很奇怪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穆西西不说话,但眼泪不住往外流。
  周编辑见穆西西不说话便认为事情有点严重,故又去叫来李编辑。李编辑是一位离婚少妇,平时很会做思想工作,她轻轻地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关切地询问穆西西是不是想家了?
  面对李编辑的关心,穆西西也不想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情况说出来,面对李编辑她除了头还是头。
  李编辑见问不出什么情况,也就不再问了,然后又给穆西西讲了一些当初她大学毕业后分到汇文县时想家想亲人的事情。李编辑认定穆西西是因为想家而心情不好。过了一会儿,周编辑也来了,说如果穆西西心情不好就先回去休息,稿子由她来改。
  但穆西西不愿意,她不想被人瞧不起。本来报社里就有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她,从来就没指望她能把工作做好。
  穆西西说:“我现在情绪好多了,我还是抓紧时间改稿吧。”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肖岩的电话。肖岩说:“西西,求求你了,明天就赶过来吧,我去机场接你。”肖岩的语气和傍晚时截然不同。
  穆西西说:“给我一点儿时间想想,好吗?我手头有一篇稿子需要马上完成,等会我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肖岩说:“还写什么稿子嘛,明天就来吧,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坐车到重庆,然后乘傍晚的飞机来,时间紧不能再耽搁了。”
  穆西西说:“对不起,肖岩,我一定要把这稿写好,就算我明天要离开这里,我也要把这篇稿子写好。”
  肖岩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下就挂机了。
  穆西西长舒了一口气,又打起精神继续改稿。穆西西只顾和肖岩说话了,完全忽略了李编辑就坐在她对面。
  李编辑问:“是男朋友要你去吧?”
  穆西西见隐瞒也没有多大意思了,便说:“他在北京一家报社,他希望我也去北京。”
  李编辑问:“你去吗?”
  穆西西看了李编辑一眼说:“不知道,我现在很犹豫。”
  顿了顿,穆西西反问李编辑,“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去北京吗?”
  李编辑笑笑说:“这要看是什么原因,如果是我一个人去北京打拼呢,也许我不会去,如果是因为爱情,有一个很爱我的人在那里等我,我会毫不犹豫。”
  穆西西问:“为什么呢?”
  李编辑说:“别人都说,男人为事业而活,女人为爱情而活,女人最渴望有人爱自己宠自己,有人爱的女人才最美丽,才会更加自信。所以我会选择爱情。”
  穆西西问:“爱情也有褪色的那一天,你就不怕那个爱你的人某一天弃你而去?”
  “你想得太远了。”李编辑说,“所以你注定要痛苦,我知道你现在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穆西西在一旁点头默认着。
  “你也别太信别人的话,自己的路要自己选择,他到底有多爱你只有你自己去体会。不过,事业与爱情是很难两全齐美的。”李编辑边说边起身要离开,“你自己想想吧,我去编稿子了,要知道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李编辑的话意味深长,穆西西心里豁然开朗,瞬间对爱情有了一份向往。
第7章 绝不能当逃兵
  穆西西心里犯了难,她反复问自己真的就要这样离开吗?真的要做一个逃兵吗?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山坡树林,穆西西心里好一阵难受。
  穆西西回到宿舍已经是夜里11点多钟了。石磊还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西部放歌”演唱会。穆西西和石磊打过招呼后就径自回了卧室。
  石磊问,“饿了吧,厨房里有方便面,要不要我给你泡一碗?”
  穆西西嘴里只是“哦”了一声,她欲关房门时,又觉得对不起石磊的好心,故又转身对石磊说,“谢谢你了石磊,我现在不饿。”
  石磊试探着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吧?”
  这次穆西西没有回答,反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穆西西感到很累,丢下背包就合衣倒在床上。躺在床上是一种幸福,睡觉更是人生的最大享受。但一个人静下来后,穆西西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是去,是留,她冥思苦想了好久也决定不下来。
  客厅里石磊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歌声不断往她耳朵里灌,让她心情更加烦躁。好几次她都想开门出去让石磊降低音量,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她没有资格更没有权力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就像此时的她,谁也没有权力去左右她的选择。
  况娇给她手机发了条短信,“西西睡了没有啊?”
  穆西西回短信,“正想睡呢,太累了,可又睡不着啊。”
  况娇问,“还是在想北京的事吧?”
  穆西西回复,“我没法做出选择,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况娇又发来一条,“没办法选择就别选择了,保持现状,只要你努力,在哪里都能让自己发光发热。”
  穆西西说:“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我就是下不了决心,你又不帮我。”
  况娇笑了,回复她说,“我能帮助你什么?路是要靠自己去走的嘛。”
  穆西西说:“好了,你休息吧,我会做出决定的,晚安!”
  况娇又担心地问了她一句,“西西,你生气了吗,我不是不想帮你,我真的是不敢左右你的选择啊。”
  穆西西看了况娇的短信,只在心里笑了笑就关了手机。
  穆西西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是,就算是把泪水哭干了也没有用,这是一次让她头痛的选择,穆西西明白这样的选择一生也没有几次,在这个时候,她是多么期盼能有人对她说一句最真实的话啊。
  穆西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穆西西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声惊醒时,她突然意识到下雨了,忙起床开门去阳台上收拾晒着的衣服,猛地拉开房门,她发现石磊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石磊见穆西西出来,便说,“下雨了,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收好了。”
  穆西西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衣服很整齐地放在单人沙发上。穆西西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同时说了声,“谢谢你,石磊。”之后她又关心地问:“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看电视?”
  石磊说:“天太热睡不着。”穆西西走过来拿沙发上的衣服时,石磊又说:“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因为稿子的事?”
  穆西西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穆西西直起身,对石磊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吧,天热了让人心烦。”穆西西抱起自己的衣服往房间走。她突然想到该征求一下石磊的意见,或许他会有让自己选定目标的高招。于是穆西西转过身对石磊说,“石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石磊说:“想要问什么,你尽管问。”
  穆西西说:“假如你的女朋友要你现在放弃做志愿者去北京和她一起生活,你去吗?”
  石磊说:“我没有女朋友,更不会有你说的那种假如。”
  穆西西说:“我是说假如嘛,你试想一下,如果你真有女朋友而你女朋友又要你放弃……”
  石磊打断穆西西的话,笑着说:“如果我真有这么一个我深爱的女朋友,如果她需要我,我想我会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和她一起生活。”
  穆西西问:“为什么?”
  石磊回答得很轻松,“为了爱呀。”
  穆西西听了石磊的话后有些震惊,“就这么简单?为了爱情你可以放弃一切?放弃你最初的选择?”
  石磊答:“可是我现在没有爱情更没有女朋友,所以也没有谁要我放弃什么,选择什么。”
  石磊的回答没有让穆西西感到有什么特别。石磊没有爱情,所以他生活得很简单也很快乐,他根本就体会不到穆西西眼下面临的选择有多难,穆西西想,石磊和况娇一样,他们根本就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穆西西迟疑了一下才说:“谢谢你石磊,你也该睡了。”
  石磊在她身后说:“是你男朋友要你去北京发展吗?”
  穆西西停下了,心里纳闷,脱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石磊笑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说,“如果是我女朋友要我去北京发展,我一定会去。”
  穆西西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被凝固了,那是因为石磊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她有些激动地转过身来问,“你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石磊肯定地说:“那当然。”
  穆西西又说:“能告诉我你这样选择的理由吗?”穆西西双手把衣服抱在胸前,在石磊对面的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她太想知道石磊这样选择的理由了,或许他的理由会帮助自己做出选择。
  石磊说:“在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也许我不会这样选择,而且我还会说服女朋友来西部服务,如果是现在,我就不会这样做了,只要她要我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眼下的一切,跟她到北京。”
  穆西西不得其解反而怀疑是石磊的表达能力出了问题。
  石磊又说:“以前,大学毕业那阵子,你和我,包括所有来西部的志愿者都是满腔热忱,都想着来西部发挥自己的特长,为西部建设尽一份力,但是,我们到这里都快两个月了,我们当初那种热情已变成了失落,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落差太大了。我现在才发现,这里的人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的想法得不到认可,我们的知识没有用武之地。
  比如说你吧,一篇连高中生都能写好的通讯稿子,他们要你重写多少次?在他们眼里,你虽然学了四年新闻,但你的水平实际上和高中生差不多,你越是出色,他们越是要压制你。还有,你敢说真话吗?敢把所有看到的事实写出来吗?我知道你为此很苦恼,但又没有能力去改变。还有我自己,我做网管虽然轻松自在,可是我不想这样混下去,如果两年服务期结束了,当别人问我在西部服务两年都有些什么收获时,我会脸红,还有那个学水利工程的皮影,他去民政局做什么,你知道吗?他就是一个很称职的打字1。”
  穆西西说:“你会因此而选择放弃是吗?只要有机会,你就会放弃吗?”
  石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你知道失望的感受吗?”
  穆西西木讷地头。
  “所以我说,你应该选择爱情,到北京去你可以爱情事业双丰收,但留下来呢?留下来就意味着失去爱情,而且还会失去事业。”
  穆西西问:“那你怎么不离开,既然这里不能让你快乐,你为什么不离开?”
  石磊说:“这就是现实对男人和女人的要求不同,男人靠能力、靠成功的事业征服天下,再征服女人,而女人可以一事无成,可以嫁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有人说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做高层官1或成功男人的夫人,也是女人的成功。”
  穆西西马上反驳,“你大男子主义,你男尊女卑!”
  石磊笑了,“不是我男尊女卑大男子主义,这是现实,你不得不承认的现实。因此,我想走,但没有机会,我想,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当逃兵的。”
  穆西西也笑了,“干嘛用逃兵来形容自己?”
  石磊说:“不是吗?当初为了到西部来,我们多积极,热情多高涨,别人多羡慕我们,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了,不是逃兵是什么?现在不怕了,我也想通了,逃兵就逃兵吧,不是我意志不坚定,不是我不信守自己的诺言,而是被现实逼的,嘿嘿,还是要为自己逃跑找一个理由嘛,你会认为我是弱者吧?”
  穆西西觉得和石磊谈话轻松愉快,那种沉闷的心情已烟消云散了,穆西西问石磊,“那你觉得我是当逃兵好呢,还是……”
  石磊说:“就你目前的情况看,我认为你还是当逃兵好,三十六计,走为上嘛。”
  穆西西禁不住大声笑了,“我才不想当逃兵呢,我这叫明智的选择。”
  “哈哈。”石磊笑得很开心,“对,对,不是逃,是放弃,放弃并不是失败,而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你的理由比较充足嘛。”
  谈笑间,穆西西已下定了离开汇文县的决心,可是她又觉得不好当面向领导说。
  石磊说:“这很简单,三十六计,走为上!你明天一早就乘车离开。
  领导问起你,我就说你家里有急事要处理,你请一周的假,一周后,你再打电话给领导说你不回来了。只要不当面说,大家都不会尴尬。”
  穆西西想了想,也觉得这种办法好。
  天刚发亮,穆西西提着一个小包出了门,出门后她招了一辆的士去长途汽车站。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登上了开往省城的汽车。坐在大巴上,她给况娇发了条短信,告诉况娇她已坐在开往省城的大巴车上了,同时她也给肖岩发了短信,就在她发完短信,准备关机时,她接到了报社霍主编打来的电话,霍主编告诉她明天是教师节,县委书记要去寨坝镇看望乡村教师,要穆西西随同采访,穆西西吞吞吐吐地不敢说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好吱唔着答应明天去。
  挂了电话,穆西西心里犯了难,她反复问自己真的就要这样离开吗?真的要做一个逃兵吗?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山坡树林,穆西西心里好一阵难受,她突然站起身,大声对司机喊,“我要下车,停车。”
  车停了,穆西西不假思索地就下了车,她茫然地看着汽车晃晃往前行,飞扬的尘土弥漫在山间。当汽车完全消失在崇山峻岭之后,穆西西才清醒地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挨店,这是一个峡谷地带,蜿蜒的公路在山间盘桓后又在山腰消失了。
  穆西西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恐惧,而且这种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她摸出手机想给况娇或是肖岩打个电话,也许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心里就不再那么恐惧了。
  但是,手机没有信号,穆西西心里更紧张了。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双腿,身子缩成一团,恐惧地痛哭起来,同时她又恨自己为什么下不了离开的决心。
  穆西西希望这时候会出现一辆汽车,不管是开回汇文县的,还是开往省城的,听天由命,由汽车为她做出最后的选择,如果是开往汇文县的她就回去,下定决心在汇文县完成两年服务期,哪怕是肖岩借此割断他们的爱情她也决不会动。如果是开往省城的,那么她将义无反顾离开汇文县投奔肖岩。
  正想得出神时,穆西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达声,同时,她心里也开始狂跳起来,她闭上双眼,不知道命运会给她什么样的结果。汽车马达声越来越大,穆西西害怕地睁开眼睛,她心里突然被震动了,这是一辆开往省城的货车,也许命运真的把她推向肖岩了!穆西西心里很紧张。
  当货车经过她身旁时,她突然举起手大声喊:“师傅,我搭个车可以吗?”可是,司机没有一点反应,还加大了油门,汽车很快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有一种失落感撕咬着穆西西的心,痛苦的等待让穆西西心神不定。突然乌云也把所有的光亮都遮住了,明朗的山峦顿时阴暗下来。
  天快下雨了!穆西西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除了山峦、树木没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空中刮起了大风,树木曳,尘土飞扬,沉闷的空气变的混沌起来。
  这时候又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由远而至。这次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到一定要搭上这辆车,离开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因为前次的遭遇,这次穆西西提前把行李包放在了公路中间,勇敢地看着开过来的汽车,汽车无奈地在穆西西面前停了下来。中年男司机从窗口伸出头来问,“姑娘,你想搭车吗?”
  穆西西说:“是呀,求求你,捎上我吧。”
  司机想了想说:“好,快上车吧,暴雨快要来了。”
  穆西西上了车,稳稳地坐在司机旁边。
  司机问:“你怎么在这里?”
  穆西西说:“可以不回答吗?”
  司机笑笑说:“姑娘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好奇,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穆西西说:“不是本地人,我是来这里服务的志愿者。”
  司机问:“什么志愿者?我咋就不知道呢?”
  穆西西笑笑,“怎么说呢?就是大学生自愿到西部来工作,工作两年后又回去。”
  司机说:“你是大学生?哦,了不起,我们这里就缺大学生。”
  司机话很多,穆西西心里却很乱,没有心思与他交谈。
  司机见穆西西不说话了,也就沉默了下来。
  穆西西不断地看手机,希望能有信号。卡车快开到县城时,手机才有了信号。她给肖岩打了电话,说自己不去北京了,已经下决心在汇文县服务两年。
  肖岩问她会不会后悔,这样决定是不是太盲目了?
  穆西西回答的十分肯定,“我不后悔!”
  穆西西悄然回到了住处。
  傍晚,当石磊回来看见穆西西端坐在沙发上时,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没有走?”
  穆西西笑笑,“不走了,这是命运安排的。”
  穆西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
第8章 村小老师的困境
  因为待遇太低,很多老师都是干一段时间就走了,学校没有老师,镇领导又到处去请,这种状况也使很多娃儿读了一二年级就辍学了。
  穆西西今天打扮得特别精神,白色无袖衬衣,配一条浅蓝色七分短裤,脚穿白色凉皮鞋,长发束在脑后扎了个蝴蝶结,使她本来就丰满的身材显得更加优美,穆西西身材健美高挑,这种穿法看上去靓丽可人。而吊在臀部旁的深灰色的摄影包也正好表明了她的身份。
  县委书记李大可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平头方脸,再加之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和浅灰色长裤,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他身边还跟着分管教育的县委副书记郑西理,分管教育的副县长何为。
  穆西西认识李大可,但李大可并不认识穆西西。当县委书记李大可从办公楼里出来经过穆西西身旁时,穆西西便甜甜地叫了一声李书记。李大可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应答。
  见李大可没有任何反应,而且还径直朝黑色红旗轿车走去,穆西西有些急了,她上前几步冲到李大可身边说,“李书记我是《汇文报》
  的记者,领导安排我今天随您采访。”
  没容李大可开口,旁边一位年轻帅哥碰了穆西西一下,指着另一辆中巴车说:“你坐那辆车。”
  穆西西看见那辆破旧的中巴车正在上货。
  帅哥问穆西西是不是新来的记者。
  穆西西说,“我是新来的大学生志愿者。”
  帅哥看着她,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欢迎,欢迎!我是李书记的秘书罗远航。”罗远航又指着对面的中巴车说,“那些日用品是送去寨坝镇慰问老师的,委屈你坐那辆车了。”
  “没事没事。”穆西西一边说一边大步向中巴车走过去。
  中巴车上装了一些日用品,同时也坐了五六个人。这几个人都是教委的工作人1。小车在前面开道,中巴车跟在后面缓慢行进。出县城不久路况就变得差了,车子晃晃的。
  穆西西数了数,前面共有五辆轿车。
  穆西西是个车盲,什么品牌、什么车型她一概不知。穆西西使劲想,这五辆轿车都坐了些什么人?
  同车的人嘻嘻哈哈谈笑风生,穆西西却沉默寡言,他们谈论的话题,穆西西听得云里雾里,坐在他们中间,穆西西就像是星外来客。
  太阳爬上天空,阳光很灿烂,尽管窗外有风吹进来,但给人的感觉还是热浪滚滚。
  中巴车行驶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寨坝镇。
  寨坝镇属高山地带,穆西西后来才知道寨坝镇的平均海拔是1200米。场镇破烂不堪,只有一条街。这天正好是逢场天,人车共用的街两旁摆满了摊点,买卖声此起彼伏。
  摆放在镇政府办公楼前的几辆轿车很扎眼。穆西西下车后就看见罗远航站在镇政府大门口向她招手。穆西西跟着罗远航上了五楼会议室,会议室里空调正在欢快运行,凉风习习。县委县政府领导坐在里面喝茶谈话。
  见穆西西进来,县委书记李大可便笑着问,“你是新来的记者?”
  穆西西露出甜甜的笑,“我是新来的西部志愿者,分在报社工作。”
  李大可上下打量着穆西西,“哦,年轻有为,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复旦新闻系。”
  李大可说,“欢迎你来啊,我们县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县的对外宣传还不够,今后你要多报道我们的好事哟。”
  穆西西说:“我会努力的。”
  一位中年女干部进来对李大可说,“李书记,我们现在就去吧,老师们都到齐了。”
  李大可站起身说:“好吧,我们还是先去开会。”李大可又问:“罗远航,给老师们的慰问品都搬进会场了吧?”
  穆西西又随李大可一行人来到政府大楼旁边的镇电影院,镇电影院是七十年代末建的,里面的木椅子已是破旧不堪。电影院空间不大,但里面已坐了很多人,主席台上挂了一横幅:“庆祝第十个教师节文艺演出暨表彰先进大会。”
  县领导和镇领导坐在主席台上。
  穆西西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来,准备好照相机。
  大会开始了,县委和教育局的各位领导先后讲话。穆西西等得心烦,他们的讲话大同小异,什么全县的教育事业就靠在坐的老师们呀,今后县里要形成尊师重教的风气呀,要把教育做为全县的重点工作来抓呀,等等。几位领导的讲话就占去了近一个小时,最后再是先进表彰,全镇评了10名优秀教师,由县委书记李大可亲自为他们颁发证书和奖金。颁奖后再由优秀教师代表常思渝讲话。
  常老师的发言打动了穆西西,穆西西当时就计划对她做一次专访。
  表演文艺节目时,穆西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寨坝镇党委书记刘明远,刘书记表示赞同。
  中午,镇政府在政府食堂办了10桌午餐,让全镇老师过一个愉快的节日。
  穆西西也随老师们进了食堂,穆西西在食堂里看到了李玉兰。穆西西和李玉兰以前不怎么熟悉,但此时见面两人都觉得格外亲热,李玉兰拉住穆西西的手,像小姑娘似的跳着说:“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过得好不好啊?况娇呢?她是不是经常来看你?”
  穆西西说:“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况娇了,通过几次电话,也发短信,她好像很忙哦!”
  李玉兰说:“我只给况娇通过一次电话,我也很忙啊,教书容易,可是要想把书教好不容易,这些孩子基础太差了,我放学后还要给他们补基础课,你呢?还顺心吧?”
  穆西西说:“顺心好像还说不上,只是我想任何事情都该有个过程吧,熟悉了肯定就会顺心的。”
  穆西西和李玉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餐桌上的菜挺丰富,男教师们一点不客气,斟上酒,自饮自乐,大声谈着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女教师们不喝酒便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说话。
  教师们吃饭后又到镇政府底楼接待室领取县里给他们发的慰问品,慰问品是洗衣粉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他们一人领一袋后就三五成群地离开,有说有笑,很快乐也很满足。
  吃饭后穆西西就要李玉兰陪她去镇政府找镇党委书记刘明远。
  但刘明远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穆西西也突然发现,停在镇政府办公楼前的缘辆轿车也不见了,就连那辆破旧的中巴车也不知去向。
  穆西西心里着急了,忙向镇政府接待室的人打听轿车的去处。接待室的人告诉她,会完后,小车就开走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
  李玉兰说:“管他们去什么地方了,今天下午我们放假,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玩一天,我也可以陪你。”
  穆西西说:“我想采访常老师。”
  李玉兰说:“她是红星村小的,离这里还很远,我也没去过。”
  穆西西想了想说:“如果你能陪我去,我就留下来。”
  李玉兰:“你今天一定要去吗?”
  穆西西:“我想今天就去,常老师是一个典型,我要采访的就该是这样的典型。”
  李玉兰想想说:“那好吧。”李玉兰转身问接待室的人去红星村的路怎么走。
  那人看着李玉兰说,“远得很呐,走路少说也要两个半小时吧。”李玉兰又问有没有客车。那人直起腰说,“哪有什么客车哟,寨坝镇是村村通公路,但不是村村通客车。”
  穆西西接过话说:“只要有公路就好办,公路能直达村小学吗?”
  那人努力回忆了一下才回答,“好像可以到。”
  穆西西高兴地对李玉兰说:“那就好了,我看见街上有好多摩托车,我们就去坐摩托车吧。”
  李玉兰又打听摩托车去红星村要多少钱。那人说好像是20块钱,路太烂了,摩托都不想去。
  李玉兰也在镇接待室领取了一袋东西,里面有一袋1公斤装的洗衣粉、五块香皂和两本书。
  穆西西脱口而出,“这就是县里给老师们的慰问品吗?”
  领到东西的老师都很高兴,礼品虽少,情意深重,体现了县领导尊师重教,更是领导重视教育的具体表现嘛,李玉兰也很高兴,她说:“我正想着去买洗衣粉呢,他们就送来了。”
  穆西西陪李玉兰去了她的寝室。李玉兰住在寨坝镇初级中学校0内,寨坝中学不大,但教学楼是新修的。
  李玉兰说,教学楼是国家扶贫资金修建的,旁边的那幢老教学楼如今用作学生宿舍。李玉兰就住在三楼,屋子中间用三层板隔开,一分为二,里面是李玉兰的卧室,外面就是厨房兼客厅。
  在李玉兰寝室稍作休息,穆西西就催李玉兰去红星村小学。
  通往红星村小学的公路,严格说来已经算不上是公路了,坑坑洼洼的路面,加上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坑里积满了水。穆西西坐在摩托车上提心吊胆,有好几次她都要求下车,走过坑洼地后再上车。
  李玉兰说:“西西算了,我们别去了,等我给你联系好后,把常老师请到镇上来你再采访。”一会儿,李玉兰又说,“要不我们还是走路吧。”
  穆西西知道李玉兰胆小,她也动过,但觉得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还是一个劲儿地鼓励李玉兰,再三叮嘱开摩托的中年汉子小心点儿,别慌。
  从寨坝镇到红星村小花了一个小时,路上险情环生,穆西西和李玉兰心有余悸。因为是教师节,学校放假半天,红星村小空无一人。
  李玉兰便向学校附近的村民打听。她们得知今年缘0岁的常思渝老师是七十年代重庆来的下乡知青,常老师在红星村小做了27年的代课老师,是村小教龄最长、年纪最大的教师。
  村民很热情地把她们带到常思渝家。但常老师还没回来。她丈夫说,近段时间来,常老师经常感到胸闷,全身乏力。今天去镇上开会,顺便要去医院看病,估计要晚点才能回家。常老师有一儿一女,大儿子考上重庆大学后留在了重庆,女儿还在汇文县师范学校读书。
  常老师的丈夫是本村农民,今年缘2岁了,穆西西和李玉兰去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坝上编竹篮。他说这里人多地薄,唯一的特产就是竹子,他从小就学得一手编竹篮的手艺,平时就靠编竹篮挣点钱,前几年他也出去打过工,但落下个腰病,现在没办法做重活。
  常老师每个月也只有两百多块钱的代课费,而且寒暑假还不发工资。她儿子到重庆读书的费用全靠常老师的兄弟姊妹资助。常老师丈夫叹息道,如果不是我拖累了她,她早就回重庆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跟着我吃苦。
  常老师的家很破旧,三间房,土墙土瓦,家具少而破旧,四周堆放的东西也杂乱无章。穆西西心里有点伤感,这种环境怎样生活啊?
  村民听说穆西西是记者,也趁机向穆西西诉苦水。原来,镇教办从来就没和代课老师们签合同,除了2缘0元钱,什么福利也没有。
  穆西西很认真地在采访本上做记录。
  村民说,这种代课老师汇文县还很多,基本上村小的老师都是代课的,因为待遇太低,很多老师都是干一段时间就走了,学校没有老师,镇领导又到处去请,这种状况也使很多娃儿读了一二年级就辍学了。
  穆西西纳闷道,“每年不都要进行普九检查吗?”
  村民说普九检查也有假呀,只不过领导从来没认真查过,只要认真查就会发现上报材料中的水分。
  穆西西有些不相信村民说的话,可村民再三强调这都是实际情况。
第9章 教师也要“希望工程”
  穆西西写出了山区教育的现状,写了村小代课教师的酸甜苦辣。在反映山村小学教育情况的同时,也呼吁给村小代课老师“希望工程”。
  穆西西从红星村回县城后,花了两天时间写下一篇题为《村小里的重庆知青》的长篇通讯。文章详细介绍了常思渝老师为了山区孩子,甘愿放弃回城机会,在村小教学27年的事迹。穆西西还在文章中写了山区教育的现状,写了村小代课教师的酸甜苦辣。在反映山村小学教育情况的同时,也呼吁给村小代课老师“希望工程”。反复修改多次后,穆西西打印了一份交到总编办公室。
  第二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总编娄清华把穆西西叫到了办公室,他既是报社总编又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娄总编充分肯定了穆西西到报社工作这段时间来取得的成绩,表扬穆西西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之后,他把话题转到了穆西西的文章上,娄总编说,“这个通讯写得不错,从文章中透视出你对工作的态度和敬业精神。”但话锋一转,“只是像常思渝老师这样的典型人物不宜过分报道,即使要报道也应该多写她闪光的精神面貌而不是像你现在写得这样,把山区教育中存在的问题也给暴露了。宣传典型人物的目的是为了弘扬正气、歌颂发展,不是暴露问题、揭露症结。我们商量的结果是,此文不宜报道,我们是县委机关报,应该和县委步调一致。比如教师节县委书记就亲自去看望了山区教师还代表政府给每位教师送了慰问品,这就充分证明县委县政府对山区教师的关怀和重视嘛。”
  穆西西说:“我写常老师其实也是带着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我主要是表现常老师那种乐于奉献的精神,从七十年代开始到现在,常老师教书20年了,但还只是代课老师,每月工资仅2缘0元。像常老师这样的代课教师还有很多,每个月领到的2缘0元钱还不够某些宴席上一瓶酒的价格。而我们的山区教育事业就靠这些人在支撑,有了他们的奉献,山区娃儿才有了受教育的机会……”
  穆西西还有很多话要说,她清楚地记得教师节那天傍晚,她和李玉兰坐在院坝上和常老师聊往事的情景,常老师曾为了寻找一个辍学学生,左脚被蛇咬伤,冒着随时有可能中毒的危险,把那个学生拉回学校上课。她更为代课老师因生病没有钱医治,仍拖着病弱的身体坚持上课而深深震撼。
  娄总编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我们的新闻报道不能带上任何个人色彩,应该客观公正。”
  穆西西说:“我是很客观的在写啊,我对事实没有半点夸张……”
  娄总编打断穆西西的话,“有的事情也不能太客观,你才从学校毕业,没有多少实际经验,也许多打磨一段时间后你就会明白,我也是做了近20年宣传工作的人。”
  顿了顿,娄总编又说:“这样吧,你采访也辛苦,据我所知红星村那里又不通车,采访也不容易,这篇通讯你压缩到1000字左右吧,只写常老师的先进事迹,其他的问题暂时不要去接触。”
  但穆西西始终没弄明白这样写有什么不对,难道新闻就只能说好话吗?
  中午,穆西西就文章中反映的事情和石磊作了讨论。
  石磊说这篇通讯写得好,通过常老师的事反映出更多山区教育中存在的问题,以小见大,常老师的身上折射出来的就是一个社会问题。
  穆西西告诉石磊,中午娄总编找过她,说这篇通讯不能见报,文章中暴露的问题太多。
  石磊说,这也是汇文县的现状造成的,领导们都希望每个人每件事都是闪光的。结果,石磊的观点和娄总差不多,歌颂先进人物不能暴露弊端,这是一个新闻现状。
  夜里,穆西西又把通讯做了适当修改后发给了省报。
  肖岩给穆西西发来耘鄄皂葬蚤造,委婉地告诉她,他不能容忍这两年的长相思,更无法左右穆西西的选择,与其这样长时间的痛苦还不如现在就忍痛割爱。穆西西明白了肖岩的意思。她立即给肖岩去了电话。
  肖岩在电话里吞吞吐吐不敢明说。穆西西很气愤:“那就让我来说吧,我们就此结束吧,我们都明白自己的选择也包括爱情。”
  穆西西挂机后肖岩又发了几条短信给她,说了些对不起,希望穆西西原谅他的话。穆西西干脆把手机关了。但她还是觉得心里空得要命,痛哭了一场。
  一直在房间里玩网络游戏的石磊听到了穆西西的哭声,轻轻敲开穆西西的门,问她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穆西西门也懒得开,隔着门对石磊说:“没什么事,谢谢你的关心。”但石磊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悄悄打电话给张玲,希望张玲能过来陪陪西西,毕竟女人与女人之间容易沟通。
  张玲来的同时,还带来了环保局办公室秘书吴鸽。
  张玲敲开穆西西的房门,发现她两眼红肿。
  穆西西和张玲不是很熟悉,只知道是一起来的志愿者,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往。
  张玲能说会道,三下五除二就直奔主题,面对张玲的热情,穆西西把自己的心里话全掏了出来。
  张玲说:“哦,原来是因为这种事情啊,我还以为是天要塌下来了,这算什么事嘛,当初我决定做志愿者的时候,我就明确告诉过我男朋友,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干涉我的选择,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志趣不相投,我们的爱情就此结束。结果,他什么都不敢说,过了几天他才说他不希望我到西部做志愿者,原因很简单,他就是从西部出来的,所以他不想再回西部。我说,你忘本了啊,西部的山山水水养育了你,你却看不起西部了,现在家乡多需要你啊,你却像躲避瘟神一样。当时我就说,好了,你也别说了,人各有志,我们分手吧。说分手他又舍不得,要我再冷静想想,他还说西部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穆西西被张玲的情绪感染了,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张玲又说:“不过,爱情嘛,总是会让人留恋的,当着他的面我很洒脱很无所谓的样子,而背地里我偷偷哭过好多次,但哭过后我就解脱了,志向不相同的两个人就是走到一起了也不会有幸福的。其实你和他也是志趣不相投,如果非要走到一起,说不定今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张玲建议出去吃宵夜,说:“别人都说女孩子痛苦时就要吃东西,吃东西需要消化,痛苦也会随着食物一起消化。”
  四个人来到夜食一条街。张玲很爽快,说今天农业局发了奖金,她请客,平时不大喝酒的穆西西也在张玲的热情劝导下喝了一杯啤酒。
  张玲只顾和穆西西说话,她是个快嘴,只要她开口说话,别人就很难插得上嘴。吴鸽是今年才从汇文师范学校毕业被招聘到农业局办公室工作的,她身材娇好,2脸大眼睛,齐耳短发,看上去还像一位高中生。虽说四个人同时坐在一张桌子上,但石磊和吴鸽被冷落了,由于彼此不熟悉,吴鸽只好一个人低头吃东西。
  石磊偶尔也找些话来问吴鸽,石磊发现她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吴鸽的言谈中也流露出对志愿者的敬佩之意。当年她也考上了高中,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要读书,父母做主让她读了县师范。
  穆西西有了醉意,她从来就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张玲说没关系,明天就会好的,忘掉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心醉一回。
  人生就是这样,有的人与你朝夕相处,却形同陌路,而有的人,哪怕是擦肩而过,也会终身难忘。石磊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安排啊,这些天吴鸽的影子总会时不时浮现在石磊脑子里,特别是吴鸽说话时那忽闪忽闪的眼睛常常让石磊心生甜蜜。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里想着的事总会从眼睛里表现出来,石磊渴望走进她的内心世界,这种渴望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他悄悄打电话到吴鸽办公室,从同事那里打听到吴鸽的手机号码,但石磊没有勇气给吴鸽打电话,只是偶尔发条短信问候。开始几天里吴鸽一直不理他,但石磊不管这些,仍然坚持不懈地发,到了第六天的深夜,吴鸽终于给石磊回了一条短信,短信虽说是从别人那里转发来的,但那毕竟是从吴鸽手机上发来的。石磊欣喜地读了好几遍,那夜,揣着手机睡觉的他坚信手机里装着吴鸽的气息。
  第二天上午,石磊又给吴鸽发了短信,短信发过去吴鸽很快就回复了:“谢谢你的祝福,也祝你在新的一天里拥有快乐。”
  石磊有些喜出望外,又给吴鸽发了好几条短信过去。每一条短信发出后都能很快收到吴鸽的回复。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石磊和吴鸽开始了短信聊天。
第10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穆西西眼里的忧虑竟然不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女人的秘密是装在眼睛里的。
  快下班的时候,娄总编打电话要穆西西到他办公室去。
  娄总编笑着叫穆西西坐下,又殷切地为她倒水。他的举动让穆西西很疑惑。
  娄总编重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后,又把办公桌上的一张省报递给穆西西,“恭喜你了穆记者,你的大作在省报上发表了。”
  穆西西有点惊讶,同时也很兴奋。省报二版上发表了她写的那篇通讯《村小里的重庆知青》,题图是常思渝老师上课的照片。穆西西还发现,在二版上方的空白处,县委书记李大可还签有一排文字:
  此稿有血有肉,希望教委加紧落实文中的人和事,尽快处理好代课老师的待遇问题。
  穆西西快速浏览了一遍全文,心里感到兴奋。娄总编脸上堆满了笑容说:“新闻专业的大学生当记者就是不一样啊,就是能抓住问题的要害。”
  穆西西半响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我也没想到这篇通讯能引起县委书记的重视。我只是在如实反映问题,把看到的说了出来。”
  娄总编说:“这就是你的新闻敏锐性嘛,我们报社的记者就缺乏你这种敏锐性。”娄总编又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吧,年轻人,在基层做记者你收获会更多,前途无量啊,你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事业。”
  穆西西笑笑说:“谢谢娄总编的鼓励,我一定好好干。”
  中午回到住处,穆西西就迫不急待地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石磊,石磊也为穆西西高兴,“祝贺你,穆西西,你是我们西部志愿者的骄傲啊。”
  穆西西又高兴地给况娇、李玉兰打电话,她特别告诉李玉兰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常思渝老师,告诉红星村小的所有代课老师们,她们的待遇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石磊等穆西西打完电话后说,“我下午就把你这篇通讯发到政府网上去,你的成功就是志愿者的成功!”石磊见穆西西心花怒放的样子,便将话锋一转,“这个通讯有缘000多字吧,还是二版头条,如果按国家标准稿酬一千字愿0元钱来计算的话,就能得到400多元钱,一张图片至少要给缘0块钱吧,加起来差不多就有缘00块钱了,西西同学,我代表志愿者祝贺你,为志愿者有你这样的优秀记者感到骄傲。”
  穆西西说:“谢谢,只要我没有给志愿者脸上抹黑就算不错了。”
  石磊说:“不过,不过……照你这么说,你的成绩也有我们的功劳了?既然是这样,你应该有所表示吧。”还没容穆西西张口讲话,石磊就说:“你今天中午请我吃饭怎样?只要花缘0块钱就够了。”
  穆西西这时才明白,石磊说这种让人感动的话,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西西笑道,“你想得美!想不劳而食啊,本人坚决不答应。”
  石磊说:“我是不劳而获么?我刚才说了那么多表扬你的话,这是劳动啊,赞美人也是一种艺术吧,艺术就是脑力劳动,是智慧的结晶,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不就是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嘛,我可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啊!我搜肠刮肚把自己所有的美丽词藻都献给你了啊。”
  穆西西道:“你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家伙。”
  石磊接口说:“酒就不喝了吧,县委有明文规定,机关工作人1中午不能喝酒,我也不能犯规嘛。”
  穆西西道:“还想喝酒,真是想得美!”
  “嘿嘿,正是因为想得美所以才想,就看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美的机会了。”
  穆西西说:“机会是人创造的,你认为你的机会成熟了?”
  石磊说:“成熟了,当然成熟了。第一,今天中午我还没有吃饭,我敢肯定你也没有吃;第二,你收获了成功,我为你自豪,赞美话说了那么多。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会是一个知恩不报的女生吧。”
  穆西西被石磊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来汇文县这么久了,穆西西觉得今天特别开心。穆西西说:“好吧,好吧,我请客,免得你散布谣言说我知恩不报。”
  石磊说:“这才像我心目中的大记者嘛。”石磊也发现,自己和穆西西相处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穆西西这样高兴。石磊常想,为什么女生眼里总是装着忧郁,穆西西是这样,吴鸽也是这样。
  穆西西答应的爽快,倒使石磊有些不敢相信了,他问穆西西是不是真要请客,会不会后悔?
  穆西西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本记者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那好呀,我知道你有个性,那咱们就走吧。”
  “别着急,我总得收拾打扮一下吧。”
  “你已经这么漂亮了,干嘛非要让我在你面前像只丑小鸭?你还是朴素一点吧,免得我自卑。”
  “我就是要让你像只丑小鸭,就是要让你自卑,如果你怕的话,就别和我一起去。”石磊说:“好嘛好嘛,我自认倒霉。”
  穆西西在屋一边打扮还一边喊石磊打电话叫张玲也一起去。
  石磊说:“算了,就我俩去嘛,有了张玲我俩说话多不方便呢。”
  穆西西答道:“你想得美!再说我也是怕你自卑嘛。”
  “不行啊,有了张玲就是两个美女了,我会更自卑的。”
  其实,石磊心里也一直想着张玲,但他想张玲的目是为了她身边那个吴鸽,自从那天夜里认识吴鸽后,虽说近来他也和吴鸽经常手机聊天,但石磊一直没敢约吴鸽见面,他怕自己这种大胆的要求会吓到吴鸽。在石磊心目中,吴鸽温柔纯情,想起吴鸽那柔情的样子,他就有一种保护她、呵护她的冲动,他真的太想见吴鸽了,上周石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了环保局吴鸽办公室,但吴鸽正好又到县委办公楼送材料去了,等了一阵她也没有回来,让石磊失望至极。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石磊拿着手机大声对张玲说:“穆西西请你出来吃饭。”他又压低声音说,“还叫你把吴鸽也带上。”张玲说:“原来你小子不是为了请我啊,你干脆就直接请吴鸽算了,你小子跟我耍滑头啊!”
  石磊又说:“不是我啊,是穆西西有喜事了,她的大作在省报发表了,她很感激你。你一定要来哟。”
  张玲听了很高兴,“她真是这么说的吗?那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带吴鸽也是她的意思吗?”
  石磊说:“这个嘛,嘿嘿,是顺便,是我的意思,你和吴鸽不是同事吗?别人也吃饭嘛,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穆西西心情好,多一个人为她祝福,她的心情会更好。”
  张玲笑着说:“我看你今天就是假借穆西西的名义,不过我要警告你,人家吴鸽还只是一个19岁的小姑娘,别骗了人家的真情你就撒手远走高飞。”
  石磊说:“看你说些什么话?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女生就是心眼多。”
  张玲问:“谁的心眼多了?有的人见了美女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好了,你的目的是吴鸽,不是我,我还是不来得好。”
  石磊急了,“不要,你千万别这样想,请你吃饭的人是穆西西,我只是奉命通知你而已。叫你带上吴鸽是我的意思,两全齐美嘛,你就做个好人嘛。”
  石磊和穆西西到鱼馆时,张玲和吴鸽已经先来一步了。石磊看见吴鸽就笑了,张玲对石磊使了个鬼脸,石磊便笑着说:“哟,张玲,你比我们还积极呀?”
  张玲:“当然,有人请吃饭我当然会跑快点。”
  吴鸽站在张玲身旁,穿一身黑色套裙,婷婷玉立。石磊心里堆满了爱怜。
  石磊给三位美女倒上啤酒,举着酒杯说:“来吧,为我们穆大记者干杯!为西西喝彩,为志愿者喝彩。”
  穆西西今天特别高兴,石磊发现,穆西西眼里的忧虑竟然不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女人的秘密是装在眼睛里的。
  周末,石磊还在床上做美梦。一阵敲门声把他惊醒,拉开门,他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向柯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石磊回过神来说:“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了就来了嘛,干嘛还要提东西?”
  向柯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一边说一边往屋子里钻,“我特意给你带好东西来了,让你滋润滋润。”
  “呀,你这样对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向柯朝屋里东瞧瞧西看看,“怎么?就你一个人在?不是说好了每个周末都来这里聚一次吗?我没有来,他们也不来吗?”
  石磊叹了口气,重重地坐在沙发说:“还说每周一聚呢,人走席散呀,大家各奔东西,都有自己的事情了,哪还有时间在一起聚。再说,汇文县也太落后了,交通一点不方便,虽然说村村通公路了,但通路不通车啊,政府花钱修的那些乡村公路,已经没有公路的样子了。”
  向柯笑笑,“这就是我们来这里服务的最大理由嘛,要想富先修路,公路修起来农民还是坐不上车,还是穷,这一点我的体会比你多。”
  向柯说的好东西,其实就是陶新镇的反季节蔬菜。近年来,陶新镇相继实施了2000亩优质稻、缘00亩高山反季节无公害蔬菜、3000亩优质辣椒、4000亩红粮、1缘万只肉鸡、1200亩优质水产等愿个农业产业化重点建设项目,陶新镇是汇文县确定的高山反季节蔬菜基地和高山优质稻种植示范地及花椒示范镇,陶新镇陶家村一带反季节无公害蔬菜基地的建设,开创了“公司加基地”、“基地带农户”的农业产业化发展新路子,为全镇农业结构调整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向柯就在陶新镇经济发展办公室做农业技术指导,在这里工作,也算是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
  石磊打开塑料袋,见到洋葱头和辣椒就立即惊呼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菜啊?看来我的肠胃又要受罪了。”
  向柯说:“你先别急嘛,我袋内有乾坤呐。”
  石磊伸手往袋里抓,下面还有一只扒了毛的鸡。石磊说:“鸡倒是鲜美可口,可是没有厨师呀。”
  向柯说:“你这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厨师吗?”
  “你是说穆西西?算了吧,哥们儿,也许她还不如我呢。”
  向柯问,“穆西西还在睡懒觉吗?”
  “可能是吧。”石磊又故意提高嗓门道,“你知道睡美人是怎样练成的吗?那就是睡懒觉睡出来的。”说完又哈哈大笑,他是故意说给穆西西听的,可是穆西西房间里没有任何反应。
  向柯说:“还是你去弄吧,说不定穆西西中午才起床呢。我出美食你献厨艺,这样很公平嘛,啤酒钱算我的,总可以了吧?”
  石磊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我没有这种手艺。”
  向柯说:“我知道你小子行,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下厨我上网,我都好久没有上网了,说不定邮箱都被塞满了,陶新那地方太落后了,政府没有连网,街上也没有网吧,我都不知道上网是什么滋味儿了。”
  石磊说:“没有那么严重吧?现在网络这么泛滥!”
  向柯抢过话说:“骗你是小狗,你不知道我有多郁闷,除了上班就是看书看电视,而且看电视也是到别人家去看,都说陶新镇的农民淳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劳作、打牌、吃饭、睡觉,什么都不管,当然淳朴了,有机会你来咱们陶新镇体验体验吧。”
  向柯一头扎进了网络,按他的话说,他今天的最大目标就是满足上网瘾。
  石磊坐在旁边闷闷地看电视,快到12点了,向柯见石磊还在坐在那里闷着看电视,就催他去做饭。
  石磊说:“等穆西西起来再做,这些事情本来就该女生做的。”
  可是穆西西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石磊想,穆西西会不会是生病了,就是睡美人也不至于睡到这个时候吧?
  石磊敲了几下穆西西的房门,房里依然没有动静。莫非穆西西真的生病了?
  石磊再敲仍然没动静,石磊赶紧拨通穆西西的手机,穆西西问,“石磊你有事吗?”
  石磊问:“穆大记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
  “什么?我没有睡啊!”
  “你在哪里?”
  手机里传来穆西西的笑声,“你是懒虫也希望别人是懒虫吗?我早起来了,我在外面采访呢。”
  “采访?什么地方?”
  “东升镇啊。”
  石磊“哦”了一声,顿时就蔫了,看来这顿饭只有自己亲自下厨了,石磊问穆西西什么时候回来。
  穆西西说:“也许明天吧。”
  石磊说:“你一定要小心点啊。”
  放下电话,石磊重新坐在沙发上,这时候,石磊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他心目中非常想念的吴鸽,吴鸽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第11章 村小代课教师
  万里晴空,天色蔚蓝,国旗下,老师集合了全校学生,高唱着国歌,歌声穿越山谷飘向蓝天,使这个孤零而破旧的学校充满生机。
  穆西西在省报上发表的通讯《村小里的重庆知青》,得到了县领导的批示,因而也就有了它的合理性。省报发表不久,《村小里的重庆知青》也在《汇文报》上全文发表了。这篇通讯的发表就像是在汇文县这个平静的大海里投下了一块巨石,在汇文县众多的代课教师中引起了强烈反响。连日来,报社的热线电话全都是反应代课教师待遇问题的。
  这天,穆西西刚到办公室坐定,就有一位自称是旺场村党支部书记的中年男子走进办公室,他是请求穆西西跟他一起去旺场村小采访的,他希望通过《汇文报》反映他们村小的实际情况。
  面对村党支部书记的真诚,穆西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
  旺场村是陈家镇一个偏远的村落,从县城坐中巴车到陈家镇要翻山越岭,从陈家镇到旺场村同样要翻越大山。虽说从陈家镇到旺场村有一条乡村公路,但有路不通车,这条五年前修建的乡村公路,因为没人管护,已被严重损坏,地面坑坑洼洼,积满污水,有些地段已经是野草丛生,名为乡村公路,其实和羊肠小道没什么区别。
  旺场村党支部书记叫杨青山,平头方脸,皮肤黝黑,体格健壮,为方便到镇里办事,他去年花缘00块钱买了一辆旧摩托,杨支书要用摩托带穆西西去旺场村,面对眼前这条坑坑洼洼的公路,穆西西对杨支书这辆旧摩托没有信心。杨支书也很为难,穆西西看着杨支书为难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果自己就这样打道回府的话,还真是对不起人家的一片诚心。杨支书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他立即拨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他兴奋地告诉穆西西,“我们就骑马去,骑马很安全。我们镇上有好多支马帮,我们村里就有一支。”杨支书又补充说,“骑马比坐摩托车安全。”
  穆西西自言自语说:“我哪里敢骑马呀。”
  杨支书说:“骑马安全,就像你们城里人在公0里骑的马一样,前面有人牵着,只要你抓紧前面的扶手就会没事。”穆西西想想说:“我还是坐摩托车吧,我还真的从来就没有骑过马呢。”说话间,穆西西听到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杨支书说:“他们都来了,你还是体验一下骑马的滋味吧。”可穆西西不敢上马,执意要坐摩托车。
  杨支书开摩托很小心,遇到险路他就叫穆西西下来,等开过这段路后穆西西再上车。远公里路,穆西西上下了七八次。途中,他们也遇到了马帮,杨支书告诉她,旺场村是山区,这条路又是两省交界的地方,是古时候两省商贸往来的必经之路,以前的旺场村是一个商贸集散地,只是后来有了省级公路,大批的货运都被公路取代了,因而旺场村这个商贸流通地也衰退了。马在这里是主要的运输工具,人们到镇上购一些大件商品还得由马帮运送,这些年,经营马的人比经营车的人更发财。
  陈家镇是一个少数民族杂居的地方,镇上有彝、苗、侗等五个少数民族。旺场村有4个村民小组,2300户人,愿0豫都是苗族,村里现在都还保留着吊脚楼和芦笙场,还要过苗家节、过鼓社节。
  旺场村小坐落在一个突兀的小山头上,从下往上看,土墙瓦房的校舍孤零零地耸立在山头上,如果不是那面高高飘扬的国旗鲜艳夺目,谁也不会想到那是一座学校。
  穆西西到达旺场村小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万里晴空,天色蔚蓝,国旗下,老师集合了全校学生,高唱着国歌,歌声穿越山谷飘向蓝天,使这个孤零而破旧的学校充满生机。
  杨支书告诉穆西西,老师们专门集合学生在等她到来,要是平时这个时候,学生们该放学回家了。
  见穆西西有些疑惑,杨支书又补充说,我们学校是上午9点钟上课,下午3点半放学,中午有一个小时的自习时间算是休息,这些娃儿读书辛苦,最远的学生每天上学要走3个多小时的路,而且全是羊肠小道。
  穆西西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读书的情景,她家离小学只有两站的距离,她每天都由奶奶接送,有时公车拥挤,奶奶怕她被挤,还要打出租车送她,一个月下来光是打车的钱就是好几百,而眼前这些学生,他们上学走那么远的山路,他们的爸爸妈妈会接送他们吗?
  “欢迎穆老师来我校采访!”全校师生齐声说道,声音洪亮。
  接下来,学生们在操场上上集体活动课。穆西西举起照相机变换角度拍照。尽管操场是泥土的,而且凹凸不平,但学生们都很认真。
  放学后,学生们纷纷向老师挥手作别,穆西西目送着学生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学生们走后,学校也安静了下来,就像深秋的林子,鸟儿飞走后,林子没有了生机,静悄悄的有点凄凉。
  杨支书把穆西西请进办公室,全校远名老师便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杨支书告诉穆西西,旺场村小的教学楼是八十年代初期农民集资修建的,以前的课桌是木板做的,后来又改成了现在的水泥板,凳子烂得没法修了,就只好让学生自己带凳子到学校来。土墙不透风,潮湿的教室里弥漫着霉味儿。旺场村地处高山,村民住地分散,全村的青壮年劳力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想找个有点文化的人来当老师都不容易,全村有4远名适龄儿童,不读书也不是个办法,村长是七十年代的初中毕业生,在村里也算是文化人,他不但是村长还是村小的校长,校长不是上级认命的,而是因为他经常管学校的事情,时间长了别人就叫他校长,村小的远名教师全都是代课教师,其中两名还是从外村请来的,文化最高的关秀梅老师读过一年的职高,最年轻也是文化程度最低的李凤老师今年1远岁,是前年从旺场村小毕业的学生。杨支书说:“如果遇到哪位老师生病不能上课,他还得代课。他现在感到最头痛的是这些老师们的待遇,一个月2缘0元钱的工资实在是太少了,县里又从来不给他们签合同,学校的李玉仙老师已代课12年了,从来就没有签过合同,学校放假老师们连2缘0块都领不到,你说老师们图个啥?还不是都看在这些小娃儿的份上,以前说要想富先修路,村民们集资修了路,可是路修通了不通车,这路修来又管啥用?依我看啊,要想富就得先读书,我看有知识比有路好……”
  旺场小学的现状令穆西西吃惊,面对这片贫瘠的土地,穆西西想到的不仅仅是学校怎样教学,而是如何把这片土地利用起来,发展农业产业化,大量的土地荒着实在是可惜。
  杨支书的家就在学校旁边,他家有3间房子,里屋并排放着两张床,房间显得很拥挤。最大的一间堂屋并排放了4张桌子,厨房里修了一个大灶头,灶头上堆放了很多碗筷。杨支书告诉穆西西,他家也是学生食堂,因为学生们的家大都离学校远,早上出门晚上回家,中午就在学校吃饭,全都是学生自带大米到他这里蒸饭,杨支书的妻子王淑华就长期充当厨师的角色。
  晚饭就是在学校食堂吃的。为了穆西西的到来,杨支书专门宰杀了一只鸡,还特别煮了一碗老腊肉。穆西西吃得很香,一边吃还一边称赞味道好。穆西西的赞扬极大地鼓舞了杨支书,也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杨支书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他再三叮嘱穆西西回去后一定要写一篇像《村小里的重庆知青》那样的好文章,一定要好好反映反映旺场村小的情况,他说他最担心的是某一天这几个代课老师也不干了,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不知道旺场村的娃儿怎么办?
  杨支书说:“老师们一个月2缘0块钱实在太少了,如果出去打工,随便找个工作都是四五百块钱,老板还包吃包住呢。在这里教书磨脑壳不说,有时候老师们还要捐赠一些衣服什么的给穷学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学生受饿挨冻吧……”
  “这种现状你们就没有向县里反映过吗?”
  杨支书说:“怎么没有反映过啊,材料递上去了就没有回音了。老师们要求也不高,他们就希望签个合同,承认他们的地位,寒暑假也给他们发点工资,大记者,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夜里,穆西西失眠了,山区的夜静得出奇,但穆西西却感到心里无法平静。都什么年代了,旺场村小的现状还这样令人揪心,当城里的老师们嚷着每月两千多块钱的收入只是解决了温饱,而闹着要求涨工资时,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在同一个国家的同一个省市里,还有这么一批一个月只有2缘0元工资,但仍在讲台上努力工作着的代课老师们。当城里的孩子们享受着多媒体教学的时候,他们永远也想不到,就在同一片蓝天下,有一批和他们年龄相同的孩子还在充满潮湿和霉味儿的教室里努力学习。城里的学生追求的是重点大学,而山里孩子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穆西西先后走访了汇文县的十几所村小,在走访的村小中,也有教学条件好的学校,尽管学校条件不错,但师资严重缺乏,有的学校的代课教师每个月能领到300元钱工资,那是村里为留住老师,由村民们出资为代课老师涨的工资,涨一点工资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朴实的村民来说,这些钱就象征着他们对知识的渴求,对老师来说,这些钱代表的是村民对自己的信任。钱在这里更是桥梁,它搭起的是村民与老师的心灵通道,而这条通道上承载着的就是传授知识这个重担,只要有良知,就不能轻易放下这个重担。
  穆西西认真地记录着每一次采访,她希望自己能把村民的渴盼通过文字传达出去。穆西西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近万字的“村小采访手记”。她找了个机会把文稿送到了县委书记李大可手里,李大可读后又先后传给县里的其他几个主要领导阅读。最后,李大可在穆西西的调查报告上批示:
  解决村小代课教师待遇问题刻不容缓。
  这又是一个好消息。那天下午,县委书记李大可和县长方文荣抽空接见了穆西西,认真听取了穆西西对汇文县落实村小教师待遇问题的看法,李大可鼓励穆西西继续努力工作,多深入基层采访,汇文县需要穆西西这样敢说真话的记者。
  不久,汇文县出台了《关于落实村小代课教师待遇若干问题》的文件,代课老师们享受与公办教师同等的待遇,按代课年限给予相应的工资,并且由代课老师自愿签定用工合同,交纳养老保险金。政策一落实,全县1愿远名代课老师欢呼雀跃,寨坝镇香蕉村的4名代课老师还给县委送来了一面锦旗。
  县委书记李大可在全县教育工作会议上说,“落实代课教师待遇问题是事关汇文县教育事业发展的大事,而代课老师们真正要感谢的人应该说是《汇文报》的记者穆西西同志,以前,县委县政府领导从来就没有认真详细地了解过这些事,县教委也从来没有真正去关心过这批在村小教育中默默工作着的老师们,如果不是穆西西的调查报告,我们还会继续犯着这样的错误……”
  穆西西的名字在一夜之间成了汇文县的焦点。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穆西西成了县里的名人,汇文县开始流传这样一句话,“有困难找穆记者”,穆西西的电话越来越多。穆西西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救世主”。穆西西热情也很高涨,起初只要接到群众的电话,只要是有新闻价值的东西,她都会深入调查采访,也写了许多反映民声的文稿,但这些文稿很难见报。渐渐的穆西西也发现,群众反映的情况有很多是县里无能为力的事,更多的还是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穆西西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弄得头昏脑胀,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需要人去调解或做工作的事情太多了,不是她穆西西一个人就能解决的,纷繁的社会就会有纷杂的事情,穆西西很茫然,她没有这个能力充当“救世主”。
第12章 知识改变命运
  她总希望她教过的学生今后都有出息,都能通过知识改变父辈们那样的命运。
  深秋的高青镇已是寒气逼人,人们早早地换上了厚重的冬装。近一个月的阴雨天气让人心烦。高青镇那条并不宽敞的街面上积满了污泥,出行很不方便。
  高青中学操场是三年前铺的水泥,现在已经变得凹凸不平,跑道上的黄泥巴被带进操场,操场就像一个长期不洗脸的乞丐,让人看见就恶心。
  况娇住的寝室虽说就在校0旁边,但从寝室到教学楼必须要穿过那片泥泞跑道和那张哭丧着脸的操场。因此,况娇寝室门前也积了很多黄泥土。更让况娇气恼的是,干干净净的教室地板,只要学生一来,立即就变成了黄色,不仅仅是脚上带进来黄泥土,有的学生连裤脚上也沾满了泥土,一路走进来毫无顾忌,地板很快就变了颜色。起初,况娇还给学生讲一定要爱护环境,保持室内清洁,早上进教室之前一定要先把脚上的泥土擦擦。况娇还自己掏了缘元钱,买来一块长方形的棕垫放在教室门前,要求学生们进教室前先在棕垫上擦擦鞋上的泥巴。但况娇很快就发现,很多学生进教室前都没有这种先擦泥土的习惯。一天下来这张棕垫已经被泥土侵占了,根本就不起作用。况娇为此很恼火,每天下午放学后况娇都要和学生一起清洁卫生,几天下来她就觉得腰酸背痛。但当看到干干净净的教室时,况娇心里又会涌起一种喜悦。可第二天早上还没到上课时间,干净的教室又被弄脏了。
  今天早上,黄永强同学踩着黄泥巴连报告都没有叫一声就冲进了教室,况娇大声吼住了他,“黄永强同学,你怎么不把鞋上的泥巴擦一下?”刚在坐位上坐下来的黄永强被况娇这么一吼,吓得立即站直了身子,有些惊恐地看着老师。
  况娇又从讲台上走下来,对还在发怔的黄永强吼道:“还不快去把鞋子上的泥巴擦了!”
  黄永强红着脸说:“对不起,老师,我搞忘了。”
  全班哄笑起来。
  黄永强红着脸低着头快步来到教室门前,在棕垫上使劲擦胶鞋上的泥巴,况娇发现黄永强的裤筒上也沾满了泥。黄永强撩起裤脚搓泥巴时,况娇发现他只穿了一条单裤,天气寒冷,况娇不仅多穿了一条棉毛裤,上身还换上了厚实的高领羊毛衫,就是这身打扮,早上出门时她也感到寒气逼人。黄永强怎么只穿一条单裤子?他不冷吗?
  可是黄永强头上还冒着热气,头发好像被水泡过一样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他是跑着来学校的。穿的如此单薄,又跑得热气腾腾,静下来就会发冷,很容易感冒。黄永强的家离学校很远,但他从来都不会迟到,不知道黄永强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况娇心里很是惭愧,她后悔刚才对他大吼。于是,她又变了一种口气问:“黄永强,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黄永强并不说话,擦完鞋子上的泥土,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况娇看着黄永强坐定,本想说几句关心他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说,“我们继续上课……”
  下课后,况娇并没有离开教室,她站在讲台上,想等黄永强过来,教室只有一道门,进出教室都必须从讲台前经过。黄永强是班里的体育委1,生性好动,他每节下课都要到操场上疯打一阵。今天的黄永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下课就往外冲,况娇也觉得纳闷,他今天到底怎么了?
  黄永强一直坐在位子上低头弄东西。况娇轻轻走过去,黄永强发现况娇后急忙地把手上拿的东西放进课桌抽屉里,惊恐地望着她。况娇笑着问他,“在看什么?能不能给老师看一下?”
  黄永强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什么。”
  况娇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僵硬地把手伸向黄永强。
  师生僵持了片刻,最后黄永强把放进抽屉的东西交给了况娇。黄永强看的是一张很旧的彩色照片:一位青年男子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况娇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小男孩就是黄永强。
  “这个是你爸爸?”况娇看着照片问,“你爸爸没在家吗?”没听见黄永强回答,况娇才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她发现黄永强双手扒在桌子上,头深埋在双臂间,况娇便躬下身问:“你今天怎么了?想爸爸了吗?”况娇发现黄永强在抽泣,又亲切地问,“能和老师说说吗?是不是想爸爸了?”
  黄永强还是不吭声,这时候上课铃响了,况娇伸手了他的肩膀,轻声说:“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嘛,老师一定会帮助你。”
  这节课是数学课,铃声刚响完,上数学课的徐子健老师便走进了教室,况娇把黄永强的事告诉了徐子健,希望他能理解黄永强。况娇退出课堂后,又悄悄地站在窗前观察他。这堂课,黄永强一直低着头,没有看黑板。
  做课间操时,黄永强也没有出教室,况娇便叫班长杜鹃临时替黄永强领操,趁这个间隙,况娇走进教室,坐在黄永强前排的位置上,况娇亲切地问他遇到了什么困难?面对况娇的关心,黄永强禁不住哭出了声。
  黄永强告诉她,昨天他们接到镇上的通知,他爸爸在煤矿遇难了,今天早上他把妈妈送上车后才赶来上课。黄永强说,“我知道遇难是什么,那就是死亡。”
  况娇心里“咯噔”一下,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他。
  做课间操的同学回教室了,况娇没有再说话,她拍了拍黄永强的臂膀,起身走开了。
  中午放学后,家远的同学大多不回家,就在学校食堂吃饭,也有的同学从家里拿了米,在学校食堂蒸饭。
  况娇去食堂看黄永强,但黄永强不在,她又去教室找他。况娇和徐子健商量好了,中午找黄永强到办公室谈谈,安慰安慰他。黄永强毕竟只有13岁,13岁的孩子是很难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他需要关怀和帮助。没有找到黄永强,况娇和徐子健都很着急。
  徐子健说:“黄永强会不会是去车站了,也许他也想去四川看他爸爸。”
  况娇和徐子健又急忙往镇上汽车站赶,可到车站,也不见黄永强的身影,他们又四处打听。
  况娇急了,“说不定黄永强已经坐车走了。这个黄永强,身上穿的那么单薄,还不知道他带够了路费没有?”
  徐子健安慰况娇,“别着急,黄永强可能没有去四川,说不定他回家去了,就是他真的要去四川,他也会向老师请个假吧。”
  况娇和徐子健在街上转了几圈也没有发现黄永强。况娇说:“说不定他真的是回家去了,我看我们还是去他家看看,不看到他我心里不踏实。”
  徐子健说:“我看就找个学生去他家看看吧,你我都找不到他的家住什么地方,再说下午我有课要上。”徐子健在街上找了辆摩托回到学校。况娇打听到黄永强家住什么地方后就急着要上路。徐子健忙拉住她说:“我去调一下课,陪你去吧,全是山路,天又下雨,路一定很滑,你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找不到。”况娇不想徐子健因此耽搁课程,徐子健只好请附近的一位村民带况娇去。
  黄永强家住在黄岗村三社,离学校有4公里路。她跟在村民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黄永强家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钟了,更让况娇失望的是,黄永强的老奶奶告诉她,黄永强中午没有回去。
  况娇又累又急,急得流出了眼泪。
  黄奶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老师到家,以为是黄永强在学校犯了错误,黄奶奶还不知道儿子遇难的事情。
  况娇在黄永强家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影响到黄奶奶,她不敢想象黄奶奶知道儿子遇难后悲痛的情景。
  回学校的路上,况娇只要遇上过往的村民,就向他们打听有没有看见黄永强。雨越下越欢畅,况娇的心情却越来糟糕,她恨不得自己肩上生出一对翅膀,立即飞回学校,学校还有4缘名学生在等着她,她是初一(1)班的班主任,她觉得自己责任重大,4远名学生就是4远个家庭的希望,学生家长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就意味着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班上4远名学生中,有41名学生的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学生在家里就全靠奶奶、爷爷照管,学生的思想意识、学习成绩也参差不齐,教学难度比较大,开学几周来,况娇在这方面作了大量的工作,也在不断寻找新的教学方法,想方设法把学生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处于青春期的初中生,大都有一种抵触情绪,管的严格了,学生会反感,管理松懈了,又怕他们不努力学习,她总希望她教过的学生今后都有出息,都能通过知识改变父辈们那样的命运。
  回到学校时,况娇已全身淋透,她几乎是跑着去教室的,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了,学校显得空荡荡的,但她班的学生还在教室里做作业,每天放学时况娇都总结一天的学习情况,因此,学生们也习惯了,他们在做作业等况老师来。
  见到全班同学都在等她,况娇心里滚过一股热浪,她被同学们的行为感动了,这就充分证明她这几周的努力没有白费。况娇噙着眼泪跨上讲台,她同时也朝后排的坐位看去,黄永强正埋头看书呢!况娇心里一阵惊喜,眼里噙着的泪水滚了出来,黄永强回来了,他很安全!
  况娇立即背过身去,她不想让学生们看见她在哭。
  况娇本来是想把黄永强留下来,安慰安慰他的,但最终她没有这样做。
  目送学生们离开学校后,况娇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筋疲力尽,她一个人在讲台上站了一会儿,先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后又觉得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使她头昏脑胀,眼前的世界很,平时抬头就能看见的远山,此时也变成灰蒙蒙的了。
  穿过学校操场后,况娇觉得操场在晃,她停下步,努力静了静才感到操场平稳了。她太累了,今天是她从小到大走过的最远的一次路程,而且还是泥泞山路,想起下午的经历她就心有余悸,同时她更被自己的勇敢感动,她明白这种勇敢是来自肩上那份责任。
  冲了个热水澡后,况娇就觉得双眼沉重的睁不开了,她把自己摔倒在床上。梦中况娇看到自己背着沉重的行囊,艰难地行走在热浪滚滚的沙漠上,她口干舌燥,却又没有水喝,她四处找水,热浪冲天,她失望地倒下了,没有任何生存的勇气……况娇被渴醒了,她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她想坐起来,但四肢无力。她惊恐地大声叫着,摸索着找到开关,用力按下,眼前亮堂起来,但四周很静。况娇觉得全身都是汗,四肢没有一点力气,就连起床去端水杯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哭,只想哭,她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她坚持到下半夜,又饥又渴。“要是老妈在多好呀,就是老妈不在,有同学在也好呀。”而此时,没有人能帮她。她想到了徐子健,徐子健平时对她好,处处关心她,徐子健是个好人,她信赖他。
  拨通徐子健的电话不到3分钟,况娇就听见有人在敲门。她知道是徐子健来了,但她全身乏力,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徐子健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在大声喊:“况娇,你怎么了?况娇,你说话呀,你快关门呀!”
  况娇鼓起劲去开门,发现外面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徐子健急忙问:“况老师,你不要紧吧。”况娇整个身子都靠在门框上,吃力地说:
  “我生病了。”
  门口站着的还有几位邻居和学校的老师,他们是被徐子健的敲门声惊醒的。一位女老师忙过来扶住况娇,用手摸了摸况娇的额头说:
  “在发高烧,还是马上去医院吧。”
  徐子健说:“况老师,你快多穿点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女老师把况娇扶进卧室,帮她穿衣去了。
  徐子健拨通了镇卫生院的电话。
  一会儿,镇卫生院两名护士和医生扛着担架来了。
  况娇住进了镇卫生院,高烧让她有些神志恍惚。
  徐子健留下来陪她。
第13章 幸福只是一个概念
  幸福只是一个概念,关键是看你如何去理解,其实幸福就在我们身边,摸不着,看不见,我们只能用心去感受。
  身体刚恢复,况娇就急着要出院,但医生建议她多休息几天。
  高青中学的领导和老师都到医院看望况娇,还给她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况娇很感激老师们的关怀,同时也感到失望,因为她教的学生一个都没有到医院来看她,更没有出现电视剧里那种全班同学手捧鲜花到她病房里来看她的激动场面。山里孩子纯朴,对老师的尊敬是建立在敬畏之上的,他们不敢轻易见老师,况娇这样安慰自己。
  况娇只住了四天院就坚持回学校上课,她牵挂着她的学生们,更牵挂那个刚刚死去父亲的黄永强。看见黄永强活蹦乱跳的样子,她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黄永强毕竟还是个孩子,他还不明白失去父亲后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况娇想好了,一定要从感情上去关心他。
  况娇生病后,徐子健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面对徐子健的关心,况娇觉得很过意不去。徐子健工资不多,父母都是乡下农民,而且母亲还患有支气管炎,常年都要吃药,他每个月700多块钱的工资,差不多一半都用于孝敬父母了。况娇不忍心他为自己花钱。和徐子健接触多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也越来越少,聊天的话题越来越多。况娇还发现,徐子健的相貌和动作都很像一个人,到底是像谁,况娇一时又想不起来。老师们也说她和徐子健长得很像,就像是两兄妹一样。
  况娇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她总觉得徐子健有一种亲切感,面对徐子健的呵护,况娇很感动。
  周末,况娇也买了一大包营养品去徐子健家看望他父母。
  徐子健的家离高青镇还有很远的山路,一间很大的土墙瓦房孤独地耸立在山坡上,房前是梯田,屋后是松林,空气清新,只是离场镇太远了,而且出行不方便。
  徐子健还有一个弟弟在县城中学读高中,徐子健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徐母叫向新琼,今年4远岁,但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大得多。因为支气管炎的原因,她的脖子显得特别短,背也有点驼了。
  徐子健的父亲叫徐祖林,今年远2岁,年长徐母14岁,徐父身体精瘦,看上去很精神。况娇第一次到徐子健家,徐母就很热情地丫头长丫头短地叫了。徐子健和父亲在厨房推豆花,况娇就帮徐母洗衣服,还一边拉家常。徐母说,“姓况的人很少,姓况的人也很特别,过去他们生产队就来了个姓况的知青,这个知青有文化,待人也友好,后来还到村小学当过老师,他不但教娃儿们识字,还教大人学文化,城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那时候我们生产队的男女青年都把他当成偶像呢。”
  况娇发现徐母讲述往事时心情特别好,眼睛也清澈透明。徐母说,“他回上海后,我们都很怀念他,但他们上海离这里太远了,听说从高青到上海坐火车都要坐好几天哩,所以他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路途太远了,城里人工作都很忙。现在你们城里人又来了,又来教娃儿读书了,听别人讲广州那里很繁华,丫头你到我们乡坝来,一定不习惯吧。”
  况娇说:“开始是有点不习惯,不过现在好了,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
  徐母笑了,“丫头你是说来安慰我的吧,谁不想到大城市啊,我们村里大大小小的姑娘、小伙子不都往大城市里跑了吗?还好呀,你是响应党的号召来的,过去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现在叫什么来着?”徐母努力想,老是想不出来。
  况娇补充道:“我们是西部志愿者,是来建设西部的。”
  徐母笑了,“对对对,是西部志愿者,上次子健回来就说,他们学校来了个西部志愿者,是从广州来的,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我就想一定要看看在广州长大的姑娘是什么模样。西部志愿者好呀,还是大学生,这些娃儿有你这样的老师教就是他们的福气呀,当年一起跟着知青老师学文化的人,现在有好几个都在镇上当干部呢,有了文化就好当官呢!你教出来的学生娃也一定会有出息。”
  况娇认真地听着徐母说话,同时她也感受到高青镇人对她寄予的希望,况娇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白生生的豆花端上桌来,屋里顿时弥漫着一阵清香。
  况娇知道,这是汇文人招待贵客的好菜,特别是腊肉炒蕨粑,更让况娇胃口大开。
  况娇吃了两碗米饭,徐母见况娇吃得香,心里也高兴,还一个劲儿劝她多吃点。
  徐子健的家并不富裕,但一家人和睦相处,况娇在这里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和甜蜜。幸福只是一个概念,关键是看你如何去理解,其实幸福就在我们身边,摸不着,看不见,我们只能用心去感受。
  黄永强的母亲从四川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骨灰盒,面容憔悴。她身后还跟着煤矿来的妇女干部。
  高青镇没有客车通黄永强的家,妇女干部便在镇上找了辆摩托车送。由于道路不好走,摩托车开到途中翻倒了。黄母和那妇女都受了轻伤。
  更让黄母受不了的是,她手里捧着的骨灰盒摔在地上,骨灰撒了一地。黄母不顾手上的伤,当场就伤心地哭了。
  摩托车主和妇女干部都傻了眼。妇女干部拉着车主不依不饶,要他赔偿。车主撇下车就跑,这事闹到了镇上,镇政府解决不了,妇女干部也不走了,黄母提了个要求,要把丈夫的骨灰就地埋葬,但那地方是块良田,如今土地都是下放到户的,要想在别人的土地上埋骨灰,就必须征得户主的同意。再说汇文县也在实行殡葬改革,相对来说又增加了难度。黄永强父亲是苗族人,按照苗家风俗,在外面死的人是不能进家门的,本来黄母就在为此事犯难,如今又出了这种事,问题的尖锐性就更加凸显出来。最终,经过多方协调,由煤矿出钱,政府出面协助,把这块地买下给黄家葬骨灰盒。
  几天后,一个由石块垒起的新坟出现在路旁。坟前放了两个花圈,在墨绿色的背景下十分显眼。黄永强为此一周都没有到校上课。
  况娇心里为他着急,周五下午放学后,况娇专门去黄永强家看他,希望给他一点安慰,更希望黄永强能早点到学校上课,人死不能复生,但黄永强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
  深秋季节,山里的雨水很充沛,老天爷整天哭丧着脸,阴雨绵绵。
  才下午五点多钟,天空就雾蒙蒙了,深绿色的松柏也变成了灰色。
  况娇举着黄色雨伞,翻过一道山梁后就看见了路旁新垒成的坟茔,尽管天色灰暗,小雨绵绵,但那座坟还是很显眼,两个纸做的花圈也没有因为雨水的浸犯而倒下,仍然精神抖擞地立在坟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苦难的遭遇。
  矿井里是什么样子,况娇没有立体的概念,她只知道矿井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想象着矿工在井下工作的情景,也想象着矿难时黄永强父亲那种恐惧的表情。如今,这种表情已经凝固成了路边这座三角形的坟茔。
  快靠近坟茔时,况娇看见黄永强和黄母正从小路那头过来。黄母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
  况娇停下了脚步,她停在一棵大树旁,收了头上举着的雨伞。黄永强母子来到坟前,黄母放下竹篮,蹲下身,把竹篮里的东西摆放在坟前那小块空地上,又插上香烛。黄永强划燃火柴,点燃了油碗里的灯芯。
  况娇听当地人说过,埋葬亲人后,生者还要为死者送五天的灯,每天傍晚都要送,说是照亮死者去阴间的路,传说中阴曹地府一片黑暗,没有灯照着就会迷路,就会成为孤魂野鬼,这样的描述,况娇在一些鬼片里也看到过。
  香柱点燃了,青烟缕缕上升,黄永强又点燃纸钱,然后双膝跪地。
  况娇不想再往下看,此时,生与死只一土之隔,虽说是两个世界,但生者与死者之间都有一种和平安宁,不同的是生者心里堵塞着悲戚。
  况娇转回身的时候,她觉得心里也有一种想哭的欲望。回来的路上她觉得她的心还留在黄永强母子那里。
  徐子健在不远的地方等她,况娇很惊讶。徐子健却略带责备地说道:“这么远的路,天又在下雨,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况娇说:“我想看看黄永强。”
  原来徐子健一直跟在况娇的后面。
  况娇很感动,这天夜里,况娇在日记本上写了满满的几页纸,这是她到高青镇后感受最深,也是想得最多的一天。
  第二周,黄永强到学校来上课时手臂上还戴着黑纱。黄永强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沉默寡言。况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希望黄永强能早日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放学后况娇找黄永强谈话,黄永强一直低着头。况娇说什么他都不吭声,最后况娇也只好让他离开。况娇联络各学科老师想把黄永强耽搁的课程补起来。况娇想自己唯一能帮他的也就是这些事。征求黄永强的意见,但黄永强不领情,问他什么原因也不说。
  况娇心里很着急,她找徐子健商量。徐子健说,“这段日子他母亲情绪不好,他也会受到影响。”况娇觉得纳闷,徐子健怎么知道他母亲情绪不好?徐子健笑笑说他已经去过黄永强家了,“他母亲病了,又不肯住院,他每天都要回家照顾母亲,他还有一个老奶奶需要照顾。”
  况娇说:“怎么会是这样?”
  徐子健还告诉况娇,黄永强的爷爷以前也是矿工,也是在矿井里死的,因为是工亡,所以黄永强的父亲才被招工到那个煤矿,没想到,他父亲也……
  徐子健欲言又止,况娇也猜得出来他后面想说的话。
  况娇问:“那我们该怎么办?不可能再让黄永强去当矿工吧?”
  徐子健说:“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况娇说:“可是时间拖得越久,他落下的课程就越多,恐怕以后想学都来不及了。”
  徐子健说:“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伤心的。”
  况娇很关心黄永强,况娇同时也发现,她越是关心黄永强,黄永强越是要躲着她。况娇真的弄不明白了。
  况娇把黄永强的情况给穆西西说了,穆西西在电话里说:“黄永强现在最需要的是亲人的关怀和情感上的温暖,像这种家庭的孩子往往都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同时也很自卑,你越是关心他,他越会觉得你是在可怜他、同情他,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接受你,你是老师,他是学生,在学生心目中老师的过分关心就意味着同情,从心理学角度看,谁都不想自己是可怜虫被人同情。”
  “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你平时怎样待他就怎么做,淡一点,当他认识到你是真心实意在关心他,而不是在可怜他后,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
  “原来关心也有错啊?”
  “关心人也要有方法嘛,我猜想啊,你的心理学成绩一定没有考及格。”
  “我的考试成绩是班上最好的。”
  “但是你不能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再高分也等于不及格。”
  况娇想,穆西西说的也真的有道理。
第14章 扶贫不如扶志
  其实光靠金钱去帮助他们是远远不够的,我们最好是从精神上去扶持他们,扶贫不如扶志,输血不如造血。
  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穆西西。时间一长就成了一块心病。可是,当她把想法告诉石磊后,却遭到石磊的反对。
  石磊说:“穆西西呀穆西西,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啊,有的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是很难的。”
  穆西西说:“这件事做起来也很容易啊,只要你帮我,只要努力,我们就能做到。”
  “我也许能帮你,但别人不一定会理解你,算了吧,穆大记者,你已经成为村小的老师做了一件大好事了,如果不是你那个调查报告,他们的待遇永远都得不到解决,也没有人去关心他们,这年头都是报喜不报忧。你要明白自己的角色,我们是这里的服务者不是扶贫者,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穆西西的心病是想为旺场村小捐助一台电脑,她要让这些山里娃认识电脑,了解电脑,在电脑已经成为城里孩子必备的学习工具的时候,在城里的一些孩子沉湎于互联网游戏不能自拔的时候,山里的孩子们却还从来没有见过电脑,还不知道电脑到底有多神奇,至于什么网络游戏、匝匝聊天,山里孩子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不说山里的孩子,就是旺场村小学里,除了吴秀梅老师使用过电脑外,其余缘名老师也仅仅只是看见过。在旺场村小采访时,穆西西当时就产生了为他们电脑扫盲的想法。
  一周前,旺场村小的李凤老师到县城办事,顺便给穆西西提了二十几个鸡蛋来。穆西西热情地把她让进办公室。面对穆西西办公桌上的电脑,李凤老师十分好奇,先是摸摸键盘,再握住鼠标,穆西西教她用鼠标点击进入新浪网,李凤觉得好神奇,这么轻轻一点就能看到全世界的大事。穆西西耐心地给她讲了一些和电脑有关的互联网知识。以前李凤只知道电脑可以用来打字,她还听别人说过,城里的孩子上课用的是多媒体教学,老师写字已经不用黑板和粉笔了,只有一个大屏幕,只要老师用鼠标轻轻一点,上课的内容就会像放电影一样在屏幕上播放,学生就看着屏幕学习。
  穆西西告诉她,多媒体教学是现代化教学的一种手段,需要通过一些软件来实现,课件制作就相当于现在她课前备的教案。
  李凤看着穆西西,睁大眼睛说:“要是咱学校也用上了多媒体就好了,那时候学生上课也会更有兴趣,这教学质量也一定会提高。”
  穆西西看着李凤那双充满憧憬的眼睛,心里就涌出一阵酸楚,当时穆西西就想,老师都不知道多媒体,山里孩子肯定就更不知道了。
  她听李凤讲过,有的孩子出生不久,父母就丢下他去外地打工了,从小到大就跟着爷爷奶奶过,有的孩子从来就没有走出过大山,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太少。
  穆西西在农村采访时也发现,好多农户家连电视都没有,李凤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她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很少,她的文化水平都只有这个样子,更何况她教出来的学生?杨支书就说过,对旺场村小来说,教学质量就别提了,只要有老师上课,娃儿们能学多少是多少,娃儿们有书读就算不错了。
  李凤走后,穆西西在办公桌前呆坐了好久,她发誓一定要为旺场村小送一台电脑,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送一套多媒体教学设备,一定要让老师孩子们感受现代化的教学。
  穆西西到县城里的电脑销售店问过价,一套多媒体教学设备按最低配置至少也要9000元钱,如果配置好一点就有可能上万元。起初穆西西是想把这些想法告诉父母,让父母理解她,最好是能从父母那里获得一笔捐款,但穆西西的想法遭到了父母的反对。老妈说:“我已经把你送到西部服务了,难道还要我们出人又出钱?”
  穆西西说:“我只是有这种想法而已,你们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老妈说:“支持就是要老妈出钱吗?这些事情政府都不管,你一个大学生去管什么?当初你读大学的时候,我和你老爸节衣缩食,我们的困难又有谁理解谁支持?”
  穆西西说:“对不起,老妈,为了我,让你们受累了,等我两年服务期满后我一定挣钱回来好好孝敬你们。”
  老妈说:“当初我和你老爸支持你去西部,也就是希望你能更多的体验人生滋味儿,你要知道父母把你养大,又供你上大学还是很不容易的,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也高兴,至少说你知道了该如何去帮助别人,帮助别人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穆西西说:“妈,我本来就长大了嘛,我到这里来又不是一时的冲动。”
  不能从老妈那里得到捐款,穆西西并没有灰心。她写了一篇散文《高山上的小学》,以叙事的手法,描写了旺场村小的现状和朴实的山民。穆西西把散文用耘鄄皂葬蚤造发给了好几家报刊,她希望散文能见报,可以得到一笔稿费,但她更希望通过这一篇散文获得社会好心人的捐助。稿子发出去后穆西西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这件事一天不能实现,她就一天不能安宁,她仿佛觉得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一样,越来越沉重地压在她心里。时间一长就成了心病。穆西西又想到了一个办法,在汇文县的20名志愿者中发动捐款。因此,穆西西把自己心里憋了很久的想法告诉了石磊,但穆西西没有想到石磊会反对。
  穆西西静下来再想想,又觉得石磊说得有道理,我们是来这里服务的,又不是来扶贫的,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得不到解决,她就寝食难安。
  李玉兰在电话里听了穆西西的想法后,并没有反对她,只是说她在寨坝中学工作这些日子来,也深深感到这里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仅凭他们这些志愿者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到寨坝中学工作后,李玉兰已经主动肩负了资助一名特困生读书的任务,她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李玉兰说:“其实光靠金钱去帮助他们是远远不够的,我们最好是从精神上去扶持他们,扶贫不如扶志,输血不如造血。你的想法我非常支持,我可以捐赠,且不说旺场村小没有电脑,就连我们这样的镇中学,目前也只有3台电脑,一台是校长办公室用,一台是财会室用,教师公用一台电脑,在我以前的想象中,学校是传播知识文化的地方,电脑这种学习、工作的工具,每个教师都应该拥有一台,然而,我们上课的设备还是最原始的粉笔加黑板。”
  穆西西问:“那你们有没有多媒体教学设备?”
  李玉兰说:“那是校长计划中的事情,可能明年吧。这些事都不是我该管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搞好教学工作。”
  傍晚,穆西西又接到李玉兰的电话,李玉兰有些兴奋地告诉她,袁理愿意捐赠200元钱,朱继刚也答应捐300元钱。李玉兰说:“西西,你的魅力真大啊,我一说是你的想法,他们就赞同了。”
  穆西西说:“这不是我的魅力大,是你的影响大,你去说,他们才会同意,我去动1,他们就不一定买账。”
  李玉兰问:“买一套多媒体设备要好几千块钱吧,如果钱不够怎么办?”
  穆西西说:“钱不够我就先买一台电脑,三千多就能买一台普通电脑,凑够三千多块钱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吧。”
  李玉兰说:“那就继续努力了。”
  李玉兰的消息给穆西西极大鼓舞,她又分别给张玲、王昌盛等人打电话,她希望他们都能响应,到时候她再以此事做条新闻,说不定还会带动更多的社会人士捐助。穆西西坚信为旺场村小捐助一套多媒体教学设备的想法一定能实现。
  李玉兰为袁理的慷慨而感动,袁理拿出缘00元钱递给李玉兰说:
  “玉兰,这缘00元钱,我原本是准备为你买一套冬装的,寨坝这地方山高寒冷,我真的怕你受冻,所以我一直在存钱,不过现在你都提出来要我捐赠了,我就把钱交给你,由你做决定吧。”
  李玉兰有些感动,她看着袁理,脸上写满爱意:“谢谢你袁理,你对我这么好,我真要好好谢你。”
  一阵秋风吹过来,令人身上寒意顿生,李玉兰往袁理身上靠了靠,袁理伸手把李玉兰搂进怀里。
  今天是周末,袁理下午就赶到了寨坝镇。袁理的日常工作就是收收文件,帮领导撰写讲话稿,有时候也陪领导到乡镇调研工作。也没有什么具体工作可做,他是怀着干一番大事业的心情来西部的,但现实和理想总有太大的差距,他有过失望,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了李玉兰,如果李玉兰不接受他的爱情,也许袁理早就离开了汇文县,他在李玉兰面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人家都不放心我做事,我又何必自作多情?”有时,他看见李玉兰整天泡在教室里玩命工作,一回到寝室又喊累,休息一会儿又急着去批改作业,袁理心里在生出对李玉兰爱怜的同时,更有一种羡慕。
  袁理每个周五的下午就要到寨坝镇,直到下周一上午才离开。李玉兰就不喜欢他这样,李玉兰希望袁理多做点事,既然来了就要发挥自己的作用。可袁理总是埋9单位里的人看不起他、不重用他,没事情给他做,在单位里他就像是一个后勤工人。
  李玉兰说,哪怕每天的工作只是扫地泡茶这么简单,但这也是工作呀。
  晚上,李玉兰坐在书桌前批改学生作业,袁理就坐在她身旁静静看着她,为了李玉兰,袁理学会了洗衣做饭。来汇文县袁理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李玉兰的爱情。
  袁理搂着李玉兰说:“玉兰,这缘00块钱还是先给你买件冬装吧,你看这里的天气,秋天跟冬天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到了冬天不知道会冷成什么样子。”
  李玉兰说:“我已经把你捐款的事情给穆西西说了,还是先捐了再说吧,冬装可以下个月买。”
  “我说的只是捐200元呐。”
  李玉兰想了想说:“还是都捐上吧。”
  李玉兰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袁理也不再反对,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觉得风吹来寒意太浓,他怕李玉兰感冒了,心疼地说:“玉兰,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寨坝镇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镇,海拔1愿缘0米,地形如盆,周围群山环绕,山峦重叠,森林密布,古树参天。清澈见底的两条林中小溪,从两边环带而过,相汇于同一个出口,20多年前人们在两条小溪汇合处修垒堤坝,形成了一个人工湖,当地人称为三溪湖。前些年镇里围绕三溪湖做文章,大打旅游牌,招商引资,也引来了两个外地商人投资,在三溪湖畔修了傣族阁楼,建了休闲娱乐设施,也引来了不少游客观光度假,但这里毕竟是人工造景,没有文化底蕴,大多数游客都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再加上寨坝镇属半高原气候,冬寒夏凉,旅游业也只有夏天才有生意,因而,三溪湖红火一阵后又沉寂了。旅游业红火那阵,寨坝镇的经济也确实得到了发展,场镇也得到了改善,经济收入一下子就位居全县1愿个镇的第五位。尝到了甜头的寨坝人在旅游业不再红火的今天,也在想方设法重整旗鼓。
  一直让李玉兰纳闷的是,既然寨坝镇的经济在全县居中上水平,为何寨坝中学的教学设施还那么落后?而且还有像红星村小那样穷困的小学,还有每月只能领到2缘0块钱的代课老师?领导口口声声说教师留不住,按说留住教师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教师待遇,如果每年少一些接待费,少喝一瓶好酒,少抽一包好烟,给每位代课老师涨100块钱的工资应该说是没有问题的。
  袁理说:“玉兰你也太天真了,如果人们都按你的想法去做,这世界上还怕没有阳光没有爱?可惜,阳光不能照耀到每一个角落啊。”
  进门的时候,李玉兰对袁理说:“如果你真觉得农业局没有你的用武之地,干脆就申请来寨坝做老师算了,反正你整天想着的也是寨坝。”
  袁理说:“当然好呀,如果能来的话,我求之不得。”
  李玉兰说:“一定行的,只要你想来,你下周就去找县团委书记说说这事嘛,或者写个申请什么的。”
  袁理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李玉兰娇滴道:“又在油腔滑调了。”
第15章 乡村学童
  这是一典型的留守家庭,在寨坝镇,这样的家庭太多了,学生们白天读书,回到家还忙家务活,根本就没有时间学习。
  这些天气温骤然下降,虽说是晴天,但呼呼的山风吹在脸上就像是被皮鞭抽打一样疼痛。穆西西昨天就穿上羽绒服了,白色高领羊毛衫和橙黄色的羽绒服把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妩媚,再加上她穿紧身弹力牛仔裤、长皮靴,就像一个行走在栽型台上的时装模特儿,靓丽动人。
  离上班时间还有1缘分钟,穆西西和石磊一起出门,穆西西瞪了石磊一眼,说了声:“锁门啊!”就噔噔地往单位上赶。
  等石磊锁好门下楼,穆西西已走了好远。石磊抬起头,本想叫穆西西等等他,但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对着穆西西的背影笑了笑,也快步赶上去。快到县委办公楼时,石磊才赶上穆西西。石磊说:
  “你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急?”
  穆西西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石磊很滑稽,他怎么还管我走得快走得慢,他也管得太宽了。穆西西没有理会石磊,自顾昂头继续走路,正是上班时间,往县委办公楼赶的人很多,一辆轿车开过来,穆西西停下来让车,石磊也跟着停下来站在她旁边,穆西西立即背对着他,石磊真的没弄明白,今天的穆西西为什么这样对待他?
  到办公大楼上电梯时,石磊故意和一位同事说话,让穆西西先进了电梯。
  穆西西对石磊还真的生气了,气是从昨天傍晚开始的,昨天傍晚石磊和穆西西都在客厅里看电视,两人也约好看完新闻联播后出门去吃老鸭汤,汇文县的特色菜鸭子炖泡萝卜,味道鲜美可口,穆西西特别喜欢吃,再加上天气比较冷,热汤可以暖身体。
  这时候收电费的大妈敲开了门。
  穆西西热情地把大妈让进屋,大妈把事先填好的收据单交给她,一共要收愿愿元钱,平时石磊在这些事情上都不太计较,只要自己兜里有钱,他都会主动缴纳,今天也是,石磊起身递给穆西西一张百元大钞。
  穆西西说:“你放着吧,前几月都是你缴的。”石磊却执意要把钱给大妈,并用一只手捂着穆西西的钱夹不要她掏钱。
  大妈见了笑着说:“看你们小两口,都成一家人了还分你我,一家人嘛,你的也是他的,他的也是你的。”
  听大妈这么一说,穆西西的脸马上就红了,她不再和石磊争,石磊也不向大妈解释一句,还笑着说:“我工资高些。”石磊这句话就让穆西西心里不是滋味,平时爱说笑话的石磊此时说的也仅仅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但穆西西却认真了,石磊这句话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妈他们是夫妻吗?没等大妈离开,穆西西就生气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后来,不管石磊如何敲她的门她都不开。石磊真的没弄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穆西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突然觉得这样和石磊住在同套房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孤男寡女同住一室,本来很正常的关系也被别人歪曲了。平心而论,石磊对她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处处关心她呵护她,石磊性格开朗,说话幽默,穆西西觉得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但她对石磊只是一种友情,石磊也并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种男生。石磊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话,是不是石磊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升华了?孤男寡女在一起相处久了,日久生情,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夜穆西西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她决定重新租房,要从这里搬出去。
  穆西西路过总编室时,看见总编娄清华已坐在那张老板椅上了,她怔了一下,想跨进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总编,但她转念一想,这样会不会让别人误解石磊?而且自己和石磊既是志愿者又是同事,这样做会不会伤到彼此之间那份感情?也许石磊说的真是一句玩笑话,平时石磊就喜欢开玩笑嘛。
  娄总编看见了穆西西那迟疑的神态,故而主动叫住了她,“穆西西,你有事吗?”
  穆西西立即笑答,“没什么事,我看你来得这么早,想和你打个招呼。”
  娄总编说:“人老了,早上睡不着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总是睡不够。”
  穆西西笑着离开,刚在办公室坐定,办公室的电话铃就响了。电话是李玉兰打的,“寨坝镇下雪了,好大的雪哟,街上、操场都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满山遍野都是雪。”
  “一定很壮观吧?”
  “当然了,我还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雪呀。”
  “西西,你来照雪景吧!太美了!”
  “现在还在下吗?”
  “是啊,而且下得特大。”
  “我是怕等我赶到后雪都已经化了。”
  “还不会那么快吧,这里是高山,气温至少在零下10度左右呢。”
  “我倒是想来,一是路太远、太难走了,二是我总要找个借口,找个理由才能来呀。”
  穆西西听见电话里传来了上课铃响声。李玉兰忙说:“西西,我去上课了,你想想吧,要来的话,就往我手机里发条短信告诉我。”
  放下电话,穆西西有点坐不住了,眼前呈现出满天飞雪的景象,同时她眼前还浮现出那些在风雪中穿着单薄衣服,踩着厚厚积雪在山路上行走的山村孩子,在严寒的冬天里,孩子们的生活学习会是怎样的呢?她很想去看看。
  穆西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同办公室的蓝记者,蓝记者说:“人是最能耐寒的动物,很能适应环境,习惯成自然嘛,你大可不必这样担心。”
  穆西西说:“我想去做一个这方面的报道。”
  蓝记者说:“这样的报道没意思,我们报纸是绝对不会用这种稿子的,去了也是白去,何必呢?”
  穆西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她要去寨坝镇采访,体验孩子们在寒冬里的学习生活。
  穆西西赶到寨坝镇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上午一直在下雪,雾气很重,汽车快到寨坝镇的时候司机居然停下来不敢再往前开了。
  从县城到寨坝镇基本上都是上坡,公路绕在山腰上,就像一个伤1头上缠绕的纱条,司机一路小心行驶,生怕有个闪失。汽车停在路上,手机也没有信号,乘客们9声四起。穆西西倒觉得很新奇,她立即下车,欣喜地让自己沐浴在雪花之中,她还天真地用照相机拍雪花特写。在城市中长大的穆西西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雪花飘舞在大自然中的情景。若不是车上的乘客催促,胆小的司机也许还要多停点儿时间。汽车就像一只笨拙的乌龟,慢慢爬到了寨坝镇。
  穆西西直接去了学校,李玉兰正认真地给学生们讲着老舍写的《济南的冬天》:
  “……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
  李玉兰高声朗诵着,声音很甜美。朗诵后,她又开始讲这样写景的好处。
  穆西西不忍心打断她的激情朗诵,悄悄站在门外听着。
  这时候从办公室走出来一位男教师,他见了穆西西后仔细打量来打量去,然后走过来问她是不是找李玉兰?
  穆西西点点头。
  那位男教师很热情,“哐当”一声推开了教室门,穆西西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门推得很重,响声很大,李玉兰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班上几十双眼睛也齐刷刷地向门口看过来。满脸恼怒的李玉兰一看到穆西西就惊叫起来,“哎呀,是西西呀,你真的来了?你怎么不发个短信来啊?”
  穆西西说:“这样不好吗?百分之百的惊喜,奇迹就是这样出现的嘛。”
  李玉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马上就放午学了,你今天中午就在学校吃吧,学校有食堂,我中午也是和学生一起吃,然后我再陪你去照雪景,这雪都下一天一夜了,昨天下午就开始了。”
  穆西西说:“好呀,客随主便嘛,你是老大。”
  放学了,校0沸腾起来了。说话声、敲桌子声、吵闹声混在一起,十几分钟后,操场上又恢复了安静,附近的学生都回家了,留下来的学生全部都集中在了学生食堂。
  此时的学生食堂非常热闹,3个卖饭菜的窗口,其中一个是专供教师的,学生排着长队,打了饭菜的同学三五个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儿地吃着说着话。
  穆西西发现,大多数学生都是用瓷盅盛饭,一大瓷盅饭,里边只有一种菜,穆西西再看学生打饭的窗口,里面只放有两大盆小菜和一大盆汤。穆西西问打饭的师傅为什么没有肉?师傅说,“这些娃儿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有钱吃肉,能保证每顿吃饱饭就很不错了,多数学生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米来,我们免费给他们蒸好。有的在食堂里买一份小菜吃,有的就吃自己带来的酸菜。”
  穆西西看见,尽管天上飘着雪花,寒气袭人,但多数孩子穿的都很单薄。靠门的一桌围了六名吃饭的女生,她们见了李玉兰就齐声喊:
  “李老师好,李老师好!”
  李玉兰笑着走过去关切地问:“你们冷不冷啊?”
  一个扎羊角辫的女生回答,“不冷!”随后又用手指着对面一位穿紫色衣服的短发女生说:“刘小敏冷。”被叫的刘小敏抬头看着李玉兰,只是笑不说话。
  李玉兰看见刘小敏里面只穿了一件很旧的毛衫,中间一层穿一件深红色的旧毛衣,外面套穿的紫色衣服很长很大,极不合身,而且单衣还敞开着。
  李玉兰关心地询问刘小敏为什么不多穿一件衣服,刘小敏只是看着李玉兰笑。
  穆西西发现刘小敏的笑很苦涩。穆西西举起照相机不断拍照。
  她还特别拍了学生们吃饭的场面。
  李玉兰去教师窗口打了一大碗回锅肉端过来,放在桌子中间,大声说:“今天李老师请客,你们就不要客气了。”但在坐的女生都害羞地低头,默默地吃自己瓷盅里的饭菜,没有一个敢伸出筷子来夹肉的。
  李玉兰再三说:“吃呀,今天李老师是专门请你们吃的。”但学生们还是不敢伸筷子。李玉兰看着旁边照像的穆西西,突然恍然大悟,便又笑着说:“哦,你们是不是看到有记者在场就不敢吃呀,其实没有什么,这个记者也是我的好朋友,都是像我一样的志愿者,等会我们吃了饭,还要请她给我们照张合影呢。”
  其中一位女生抬起头问:“李老师,照像要钱吗?”
  李玉兰笑着回答,“不要钱啊,要钱的话我也不要她照,你说是不是啊穆记者?”
  穆西西马上回答,“不要,不要,全免费。”穆西西话音落地,在坐的女生便争先恐后地说开了,“我要照,我要照。”说话的时候还像在课堂里一样举起手。
  这时,又跑过来两名男生,“李老师,我们男生也可以照吗?”
  李玉兰向他们投去友好的笑容,“当然可以了,男女都一样嘛。”
  “哈哈。”李玉兰说完也忍俊不禁地笑了,好多学生都跑过来围着她,“老师,我们也要照像。”李玉兰说,“凡是想照的,今天都能照。”李玉兰发现放在桌上的回锅肉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学生们“扫光”了,但穆西西是绝对把这些镜头抓住了的。
  全校的学生都很羡慕初一(1)班有李玉兰这么一个城里来的老师,李老师不但人长得好看,会唱很多歌,还能给他们讲好多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故事。李玉兰平时就有读书看报的好习惯,特别是到寨坝镇后,由于这里的文化精神比较贫乏落后,在没有娱乐休闲活动的情况下,李玉兰把更多的业余时间投入到了钻研教材、教学之中,李玉兰讲课的表达能力很强,讲课精彩,她还结合本地实际给学生们灌输一些先进的理念和科学知识,让更多的知识走进孩子们的心灵。而今天,让全校同学羡慕的是,(1)班有免费照相的机会。
  下午上课时,李玉兰请穆西西给同学们讲一堂课,内容由穆西西自己定,穆西西从来就没有讲课的经历,本来事先想好的内容,走上讲台,面对40多双眼睛时,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李玉兰在旁边鼓励她,随便讲讲吧,时事报告也行。情急中,穆西西给学生们讲了她的一次采访经历,随着讲述的深入,学生们也跟着进入了角色。穆西西紧张的心情也由此放松下来,她越讲越投入,学生们听得也津津有味。
  穆西西讲的是她随大学生记者团到新加坡采访的经历,学生们对穆西西的经历感到好奇,再加上穆西西在讲述中穿插了许多新加坡的人文风情,这些都是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东西。下课铃响了,学生们还沉浸在穆西西的讲述中。
  放学的时候,天空中飘扬的雪花还没有停下来,学校周边的雪有的融化了,但很快又被新下的雪花覆盖,路两旁的积雪仍然很厚。学生们也陆续回家了。
  穆西西准备跟踪一名放学回家的学生,李玉兰安排了几名学生让穆西西跟踪拍摄,但穆西西说这样拍摄不真实。好多学生都认识她了,一看到她举起照像机,被拍的学生都会胆怯地躲开,胆大一点的还会对着镜头做鬼脸。穆西西只得扫兴而归。
  下午已没有回县城的客车了,穆西西找到镇政府,想请政府找车送她回县城,但政府的干部告诉她,大雪已经封山,车子不敢行驶。
  李玉兰正愁找不到劝穆西西留下来的理由。李玉兰说,如果穆西西有兴趣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一位穷困学生家,看看她是怎样度过冬夜的。
  李玉兰要穆西西去的是刘小敏的家。刘小敏的家很特殊,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外面打工,她跟着外公、外婆和爷爷一块生活,外婆前几年去世了,之后,父母把两位老人搬到一块住,外公身体状况还比较好,可以做一些家务活,爷爷却患有偏瘫,一年四季都在床上度过。刘小敏是个瘦弱的女生,脸上颧骨凸出,眼睛显得特别大,都14岁的少女了,却还没有少女的身体特征。
  李玉兰说,这是一典型的留守家庭,在寨坝镇,这样的家庭太多了,学生们白天读书,回到家还忙家务活,根本就没有时间学习。李玉兰平时布置的作业特少,她力争把所有的知识消化在课堂上,她很体谅学生们的处境。
  由于有老师在一起,刘小敏显得很拘束,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看看厨房里有没有菜,她心想老师来了,一定要给老师弄顿好吃的。
  李玉兰忙对她说:“你平时放学是怎么做的,你今天照样那样做,老师今天并不打算在你家吃饭,因此你不要管我们。”
  刘小敏只是看着李玉兰笑。
  外公在喊她,她说:“爷爷下午就尿床了,需要换裤子。”刘小敏进了爷爷住的屋子,伸手往爷爷被窝里摸了摸,然后又急着出门,用一根竹竿去收晾在屋檐下的裤子,但裤子还没有干,刘小敏又进厨房,往铁锅里添了水,一边烧水,一边在灶前烤爷爷的裤子,然后再用热水、热帕子给爷爷擦身子,给爷爷换上干净裤子,再把尿湿的裤子洗干净晾在屋檐下。外公煮热了猪食,她又用桶把猪食提到屋后的猪圈喂猪。
  刘小敏对这一切都相当熟练,做起来很有条理,俨然一个小家庭主妇。
  李玉兰问她平时是什么时候复习功课的,她告诉李玉兰,要做完家务以后,等外公、爷爷他们睡下了她才能做自己的事情。
  穆西西用照相机记录了刘小敏放学回家后的全过程。
  刘小敏要留李玉兰和穆西西吃饭。李玉兰说:“你已经够累了,如果我还在这里吃饭,你会更累,你的心意老师心领了。”
  回到镇上已经是夜里9点多钟了。由于积雪的原因,漆黑的夜显得很亮,高高低低的房屋,菜0边的栅栏上和小路边都积着厚厚的雪,空中飞舞的雪花,在夜幕下也清晰可见,穆西西仿佛觉得就像到了安徒生的童话世界一样。
  穆西西站在街中间,久久不愿离开,这样的雪景太美了。
第16章 相爱是种感觉
  况娇越来越觉得徐子健有点儿不对劲,往日对自己热情周到、嘘寒问暖的徐子健突然对自己变得冷漠起来。
  春节回来时况娇特地给徐子健买了一套西装,作为送给他的新年礼物,同时也感谢徐子健这半年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况娇还带回两套保暖内衣,保暖内衣是况娇的老妈为徐子健的父母买的,况娇在家过春节时经常提到徐子健,况娇给老爸老妈讲述的每一个故事里都有徐子健的影子。老妈听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徐子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女儿在外独立生活,也确实需要人照顾,能遇上这么一个懂事的男孩子,是况娇的福气。老爸老妈还说,等春天到了,一定要去汇文县看看。
  况娇高兴地把西装送到徐子健寝室去,原以为他会很高兴的收下,然而徐子健当时的表情太让况娇失望了。徐子健看了看西装,再看看况娇,又快速抬起头往门外望了望才说:“你怎么能买这么贵重的西装给我,我不配穿它,你还是拿回去给你老爸穿吧。”
  况娇是背对着门的,他发现徐子健说话时神情慌张,还不时抬头朝门口张望,也好奇地回过头去看,门外并没有什么,再看看徐子健那紧张的神情,况娇被弄得莫明其妙。况娇奇怪地问徐子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徐子健吞吞吐吐地回答说没什么,可双眼仍然露出慌张。况娇有些生气了,重重地把西装扔在沙发上转身就走。
  这段日子以来,况娇越来越觉得徐子健有点儿不对劲,往日对自己热情周到、嘘寒问暖的徐子健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在学校碰面时也只是象征性地打个招呼,和以前那个关心她、照顾她的徐子健判若两人,况娇百思不得其解。
  开学后,况娇还发现她班里少了两个学生,一个是男生黄永强,另一名是女生易小欢。这天下午放学后,况娇叫了两名男生和她一起去了黄永强家。黄永强不在家,黄母告诉她,黄永强打工去了。况娇很震惊,一个初一的学生怎么可以出去打工?他还是未成年人呢。
  黄母显得很木讷,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况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况娇问一句她答一句,而且还答非所问,况娇觉得和她交流太费力了,说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她只好悻悻离开。
  路过黄永强父亲的坟时,况娇发现坟前立起了一块石碑,花圈已被风雨吹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竹编的花圈架子了,坟上开始长出了青草。
  况娇从坟地前经过时,不由自主地停留了几分钟。况娇想,如果他还活着,黄永强就肯定还在学校读书,他死了,不仅改变了他的家庭,同时也改变了他儿子黄永强的命运,13岁的中学生能在外面做什么呢?哪家工厂怎敢用童工?况娇脑子里想象着黄永强在工厂做工的情景。
  那天夜里,况娇写下了春节后的第一篇日记,她的想法太多了,对人生好像也有了更多的感悟。
  第二天下午况娇没课,吃了午饭后她突然想起去易小欢家看看,黄永强可以外出打工,易小欢是女生,莫非她也出去打工了?易小欢的家在加坪村五社,一打听才知道很远,路太远况娇心里难免会害怕。
  她只好找到徐子健,希望徐子健能陪她去。徐子健却推说下午有事情。况娇一看徐子健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推诿,因而她话也没说,转身就冲出校0。
  况娇心想,我离了你徐子健就会死吗?况娇心里有气,因而走得也很快,况娇一路打听着翻过了一个山头,再翻过了一个山头后才看见沟对面半坡山上那间瓦房,易小欢的爸妈都在家,况娇说她是易小欢的老师,是专程来请易小欢去上学的,可易小欢的妈妈告诉她,易小欢春节去姨妈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他们也在四处寻找她,前几天还托人写过一封信寄过去。易小欢姨妈也住在山里没有通电话,只能写信联系。易小欢还有两个在外打工的哥哥。从家里的摆设看来,易小欢的家境还算不错,客厅里那台21英寸的彩电看起来很耀眼,房顶上还装有一部小型卫星电视接收器,像这样的家庭供一个娃儿读书是不会有什么困难的。易小欢的父母也向况娇保证,只要易小欢回来,就立即送她到学校读书。
  况娇返回学校时,易小欢的父亲要送她,况娇也没有推辞,跟在一个男人后面,她心里踏实多了。
  翻过山梁后,况娇突然发现徐子健站在前面,她心里一阵惊喜,心里的9气也随之消失。况娇忙把徐子健介绍给易小欢的父亲,谁知他们早就认识。况娇想起来了,徐子健是学校大名鼎鼎的教导主任,家长们当然都认识,朴实的村民对官天生就有一种恐惧感,尽管徐子健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官。易小欢的父亲和徐子健说过几句话后就要往回走。况娇不理徐子健,和易小欢的父亲道别后就自顾往前走。徐子健也不说话,默默跟在况娇身后,况娇想,既然徐子健还是那么关心她的安危,为何又要躲着她、回避她呢?
  况娇问:“你怎么总喜欢跟踪别人?”徐子健只是看着她笑,但并不说话。况娇见他不说话,便故意说:“你走你的别跟着我。”徐子健看着她笑了笑后又大步朝前走。
  况娇也不理他,故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徐子健走一段路后又停下来等她,况娇见徐子健停下来了,她也停下来用背对着徐子健,故意不看他,只有等徐子健转身再走时她才又跟上去。他俩就这样走走停停,躲躲闪闪,快到学校时,况娇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折磨了,她突然扯开嗓子大声喊住徐子健,“徐子健,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子健被况娇这么一喊,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况娇。况娇发现他竟然露出得意的笑,气得三两步冲上去,大声说道,“本小姐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这样对我?你今天不说清楚就休想回去。”
  徐子健红着脸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
  “什么闲话?要说让他们去说好了,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不,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真的!”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你这样偷偷摸摸地跟着我,就不怕被别人看见么?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怕什么怕?就算我况娇要爱你,要嫁给你,别人又能怎样?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原来你也是一个封建奴才。”
  况娇的话让徐子健语塞,徐子健吞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况娇见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她走过去往徐子健的手臂上狠狠打了一下,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嘴里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别臭美了,就你现在这个熊样子本小姐还不一定会嫁给你呢。小封建,都二十一世纪了,农村怎么还有封建思想蔓延,像你这样的老师都封建,教出来的学生当然就更封建了,文明之花之所以很难在山乡盛开,就是因为你!”
  “我这叫封建吗?男女授受不亲嘛,我不封建别人也会封建。”
  “你的意思是别人影响了你?”
  “你不知道别人说的话有多难听,换了你,也会这样做的。”
  况娇紧紧相逼,“说了什么?都说了什么?”
  徐子健说:“很难说出口,主要还是说我的,算啦,还是不说的好。”
  况娇又紧紧挽住徐子健的手,撒娇似地说:“说嘛,我就是要听。”
  徐子健吞吞吐吐:“别人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况娇一听就哈哈大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徐子健却被况娇的笑声弄得莫明其妙。
  “徐子健,徐主任,你认为你是癞蛤蟆吗?”
  徐子健脸很红,他后悔不该把这话告诉况娇,让况娇笑话他。笑过以后,况娇很严肃地说:“徐子健你听着,以后不准你疏远我,你还是要像以前那样帮助我、关心我,我是天鹅,但我要吃癞蛤蟆,让你无处藏身。”
  周末的上午,况娇到徐子健的办公室告诉他,今天下午她想吃徐母点的清水豆花,蕨粑炒腊肉。
  徐子健支吾道:“我今天有事情不能陪你,你一个人去吧。”
  况娇说:“不行,我就要你陪我,就这样说定了。”
  况娇走后,教导处办公室的周老师笑着说:“徐主任,你真有福气啊,这个漂亮的志愿者妹妹对你一往情深……”
  徐子健打断她的话说:“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了,她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这里也不容易,我只想帮她。”
  周老师说:“帮人也该有个度吧,你不会也另有打算,想飞出这穷地方吧?”
  徐子健一脸严肃,“看你越说越离谱了,如果是想离开这里,当初大学毕业时我就不会回来了。”徐子健的话不愠不火,但很有分量,周老师不敢再多嘴了。
  徐子健真的有事,两节课后他就和校长到镇里去了,况娇站在走廊上看见他出去的。放学后,况娇回寝室拿了保暖内衣独自去了徐子健家。
  况娇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徐家。
  见堂屋里没有人,况娇想,今天是周末,徐子健父母也一定在盼望儿子回家吧,说不定此时正在厨房里做好吃的东西呢。况娇又轻脚轻手地来到厨房,厨房里很黑,徐母坐在灶前,往灶台里添柴火,火苗从灶台里冒出来,把徐母的脸映得通红。锅里飘出腊肉的香味儿,况娇轻轻走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伯母”。徐母见是况娇来了,脸上顿时堆满喜悦,急忙放下手里的柴火,起身招呼况娇坐。
  况娇扬了扬手里的保暖内衣说:“伯母,这是我妈妈为你们二老买的保暖内衣,山里冷,穿上了会暖和些。”
  徐母笑着说:“你妈妈想的也真周到啊,这种衣服很贵吧?”
  况娇答:“也不贵。”
  徐母说:“我真要好好谢谢你妈妈。”
  闻到香味儿,况娇惊呼道,“煮什么好吃的啊,这么香,我都想吃了。”
  徐母说:“腊肉呗,农村人都是这样,年前杀头猪做腊肉香肠,基本上要吃上一年。”
  况娇说:“我就喜欢吃您做的腊肉,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吃过。”
  徐母到堂屋去看了看,又转身来问,“怎么,子健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况娇道:“没有啊,他说他有事情要办,我也没有管他,就一个人来了。”
  锅里煮的腊肉和香肠,况娇知道这些好东西是徐母专为子健准备的,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希望。
  这时候,徐子健的父亲回来了。徐父见了况娇也很惊奇,“丫头,山里冷,烤烤火吧。”徐父招呼况娇说,“堂屋里有烤火炉,你去那里烤火看电视吧,怎么,子健没有回来?”
  “他办事情去了。”况娇回答。
  徐父把刚从地里弄回来的萝卜、青菜放在木盆里清洗。况娇主动去洗,被徐父劝开,“这些活儿哪是你做的,来者是客嘛,你就别操心了。”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喊,“妈、爸我回来了。”
  况娇心里一喜,还以为是徐子健回来了,她立即起身去迎,怎知道进来的是徐子健的弟弟徐子民。
  况娇还是第一次看见徐子民,徐子民今年1愿岁,高三学生,个子和徐子健差不多,但两人的长相却相差太大,徐子健是国字脸,徐子民却是2脸,和徐父没有多大区别,父子俩都是浓眉大眼。而徐子健的眉和眼,都是细眉细眼,笑起来时小眼睛就完全成了一条缝。按常规,像徐子健这种国字脸且又是身材魁梧的男子,应该是浓眉大眼才对,但徐子健偏偏就是细眉细眼的,况娇忽然想起来了,徐子健这种长相就和自己的父亲况国庆差不多,刚来高青镇的时候况娇就觉得徐子健的长相、走路的姿态以及笑容都很像自己熟悉的一个人,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自己的父亲。这天底下的事情还真怪,还真有两个长相这么相似的人?
  吃饭的时候徐子健也没有回家,没有徐子健在家,况娇觉得家里缺少点什么,总感到有点不自在。徐母不断往况娇碗里夹香肠,况娇一个劲地叫够了够了。山里人就是这样质朴,生怕客人没吃好。
  徐子健回家时已经是夜里9点多钟了,况娇和徐子健家人正围着烤火炉,看电视,徐子健手里提着一袋吃的东西,一进家门就问是不是吃过饭了?
  况娇认真地看着徐子健,她发现徐子健的身材和长相还真的很像她父亲,就像是父亲的克隆版。
  况娇想,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对徐子健有一种亲切感。
  徐子健说,他放学后就和关校长去了易小欢家,有消息传来说易小欢可能是被人拐卖到贵州,卖给一个老光棍儿做媳妇了。易小欢好不容易打了个电话给同村的人,要他告诉她父母去救她,易小欢的父母急得没有主意,便找到了学校。
  徐子健和关校长先到镇派出所报了案,又专门去易小欢家了解情况,所以这么晚才回家。
  易小欢是况娇班里的学生,听到易小欢出事,况娇有些坐不住了。
  徐子健说:“别急,这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再说,易小欢到底被拐到什么地方了我们都不清楚。”
  况娇说:“对了,可以查那个电话号码嘛,通过电话号码就能知道易小欢在什么地方。那天晚上我看的电视剧里就是这样的……”
  徐子健喝了一盅茶说:“这事派出所的干警已经在做了,有了消息他们就会立即通知学校。”
  这夜,况娇占用了徐子健的床位,徐子健和弟弟用竹板铺了一张简易的床。况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易小欢惊恐的脸,她甚至还想象出易小欢被那个老光棍儿蹂躏的情景。
第17章 解救被拐少女
  穆西西迅速脱身,另一条汉子又冲上前向穆西西举起了锄头,穆西西危在旦夕,张所长见状立即举起了枪。
  穆西西从永明镇采访回来已经是夜里愿点多了。
  永明镇的党委书记汪纪林对穆西西十分热情,本来下午两点多就采访完了,汪书记一定要留穆西西吃了晚饭再走。
  这些年永明镇大力调整农业结构,发展辣椒、芋头等产业,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并与省里一家三资企业签定了长期订单。有了盼头的永明镇人种植积极性高涨,腰包也一天天鼓了起来。汪纪林说,好酒就怕巷子深,再好的酒也离不开包装宣传,每年的丰收季节,汪纪林还要以政府的名义请新闻记者来镇采访。穆西西就是他特意请去的,临走时汪纪林还叫办公室主任给了她一个红包,她再三推托,还是免为其难地收下了。穆西西找了个机会偷看了红包,好家伙,缘00元现金!穆西西当时就觉得心跳加快,这不就成了有偿新闻么?做记者这么久了,穆西西还是第一次收红包。
  上午是永明镇政府派专车来县城接她的,吃过晚饭后又派专车送她回县城,穆西西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这才真正体现出了新闻记者“无冕之王”的身份。
  穆西西随后又叹道,还是有钱好啊,有了钱真的好办事。
  穆西西开门进屋后,发现电视机开着,客厅里的灯也亮着,但石磊不在。穆西西心想石磊一定不会走得很远,她感觉有点累了,随即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石磊的房门开了,但没有人走出来,穆西西感到纳闷,便好奇地伸头看过去,石磊的房门半掩着,她看见一个女孩的背对着门,他们正在接吻。穆西西心里涌过一股热浪,她马上扭过头,与此同时,石磊也发现了她,石磊先喊她,“西西,你回来了?”
  穆西西本能地快速起身想回自己的房间,但石磊喊住了她,她只好停下来,石磊把女孩推了一下说:“这是吴鸽,你认识的。”
  穆西西抬头看着吴鸽,“我当然认识,你们俩很般配嘛,只不过我在这儿会影响你们……”
  穆西西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去找间屋子搬出去。”
  石磊说:“你这又是何必嘛?”
  穆西西笑笑说:“我也是真心的,你不想想,如果我也有了男朋友,你能忍心在这里住着?”
  石磊被穆西西的话呛住了,只是“嘿嘿”傻笑几声,然后转移话题说:“还没有吃饭吧,一起出去吃烧烤可以吗?”
  穆西西说:“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石磊又说:“我可是真心请你啊。”
  “你倒是希望我去啊,现在是夜晚,外面的路灯都坏了,你是想找个电灯给你们照亮啊,我才没有这样的奉献精神呢!”
  穆西西的话把石磊和一直闷在一边的吴鸽都逗笑了,吴鸽也说:
  “西西姐,走嘛。”
  穆西西说:“快去吧,去晚了情侣餐没有位置了。”
  石磊和吴鸽走后,穆西西心里莫明其妙地有了一种失落感。以前石磊是多么的照顾她,她每次采访回来累了饿了,石磊总会给她一些安慰,以后这样的日子就不会再有了。穆西西心里有一种空洞的感觉。
  周编辑给穆西西联系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有现成的家具、家电,每个月租金2缘0元钱。
  石磊和吴鸽也特意到租屋给穆西西打扫卫生,穆西西很快就搬了进去。一到夜里,屋子里安静得连掉一根针的声音也能听见,穆西西心里有点怕,夜里经常睡不好。
  袁理把自己想去寨坝镇工作的愿望写成书面报告交到县团委,但县团委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团委书记吴华为很为难地说,“如果志愿者都提出要求的话,调整起来很麻烦。”
  袁理认为这不是理由,他从农业局到寨坝镇不就是领导的一句话吗?农业局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能正常运行,上个月农业局不才从李子镇调来一位女干部吗?袁理又把报告呈送到县委书记的秘书罗远航手里,罗远航答应他一定把报告呈交给李书记,他会尽力把这件事情办好。可是申请交上去近一个月了也没有消息,袁理又去秘书科找罗远航,罗远航说已经把报告交李书记了,找机会问问李书记。
  李玉兰有些心急,“你就不能直接去找李书记吗?”
  袁理说:“直接去找总有点不符合程序吧,还是再等等吧。”
  可李玉兰给袁理下了最后通牒,“得不到李书记的答复,就别来找我!”没想到李玉兰说到做到,袁理又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可是每次去县委办公大楼都看见李大可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他又不好再去问罗远航,人家罗远航答应了帮他问,如果罗远航知道他私下又再找李书记,明摆着是对罗远航的不信任,只怕到头来罗远航也不帮他这个忙了。
  袁理虽说表面看上去很有男子气概,可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有一种怕官的心理,每次走到办公大楼的门口,他就开始紧张,更没有勇气敲李大可办公室的门。他已经两周没敢找李玉兰了。夜里躺在床上干想怀抱美人的滋味。好不容易打听到李大可的电话,拨了两次,两次都是电话一接通他又赶紧挂机,他不知道该如何跟领导说。
  他找到穆西西请她帮忙,穆西西是记者,和李书记一起的机会多些。穆西西说:“你以为我是谁啊,县里开会,我们记者只有坐边角的份,在那种场合跟领导说话,他会放在心上吗?”穆西西还说,“为了爱情你就冲进李书记办公室又如何?”
  袁理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每次去他办公室都是关着门的啊。”
  穆西西:“你就没有手啊,用手敲敲门啊,他李大可也是人,你怕他做什么?”
  袁理明白,要指望穆西西帮忙是不可能的,只好怏怏而归。
  可是,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袁理突然接到穆西西的电话,李大可书记准备今天夜里接见他,李大可还说,他会尽力解决志愿者的困难。
  一想到要和县委书记面对面他又有点害怕了。不过,袁理还是聪明,他怕自己在李大可面前表达不清,又事先把申请重新打印了一份揣在怀里。
  袁理的要求到底能不能得到李大可的同意呢?穆西西也很想知道结果,从傍晚7点钟,穆西西就开始心神不宁,她担心这个有“见官恐惧症”的袁理是否能成功2自己的梦,每个人都有两面性,袁理在女人面前口齿伶俐、天南海北、口若悬河,在领导面前就口齿不清。
  正在穆西西焦急等待结果的时候,况娇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刚才她在高青镇派出所得到了一个重要新闻,她班里的女生易小欢被人拐卖到贵州山村了,一个老光棍儿要强行娶她做媳妇,据说过两天就要办结婚宴席,县公安局和高青派出所准备连夜出击。
  况娇还说她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徐子健也要去,她要穆西西立即联系汇文县公安局,县公安干警马上就要来高青汇合,一起去贵州比县。
  穆西西立即拨通了县公安局的电话,希望能和他们一起去采访。但穆西西的要求遭到了拒绝。失望之余穆西西又把电话拨进了李大可的办公室,李大可对穆西西比较熟悉也比较信任,所以马上就同意了,并叮嘱她要小心,别让远方的父母担心。
  穆西西既兴奋又感动。穆西西又说,“我联系过公安局了,他们不同意,所以还劳驾您打电话给公安局说说。”
  一会儿,县公安局刑侦科长的电话就打到了穆西西手机上,问了穆西西现在的位置后,说警车马上去接她。
  警车一路鸣笛赶到了高青派出所。况娇和徐子健在派出所大院里等她。
  县公安局的10名干警在高青派出所听取了情况介绍后就立即出发了。路上,穆西西采访了高青镇派出所张所长。张所长告诉穆西西,今年春节后的一天,易小欢去贵州比县的二姨家,汇文县与比县相邻,易小欢的二姨住在比县斜坡村,距离高青镇10公里路程,因为是去亲戚家,父母也没有反对,但易小欢一去就音讯全无,直到学校开学也没有回家,易小欢的父母才开始着急,易小欢的父亲易树怀还亲自赶到比县斜坡村,她二姨告诉他易小欢根本就没有去过她家,易树怀这才心急如焚,他挨家挨户打听有没有人看见他的女儿。邻村的人告诉他,大年初二那天上午他看见易小欢和本村的易昌惠一起在公路边上了一辆中巴车,易树怀一听女儿是和易昌惠一路走的,心里就更急了,村里人都说易昌惠是专做人口买卖生意的,她家那幢全村最好的楼房就是靠贩卖人口建起来的。正当易树怀不知如何是好时,易树怀收到一封易小欢从比县梅家化工厂发来的信,信是以易小欢的口气写的,但字迹潦草不像是易小欢的字迹,信的内容大概是说易小欢在梅家化工厂打工,每月能挣愿00多块钱,请父母放心。易树怀当时就找到这家化工厂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询问,厂里根本就没有易小欢这个人,他们的工人全都是1愿岁以上的,不敢用童工。易树怀曾经在梅家化工厂干过半年,这家厂比较正规,易树怀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
  易小欢说:“妈妈、爸爸你们不要管我,我和袁昌祥结婚是自愿的……”
  女儿话没说完,易母就觉得全身血液往上窜,当即昏倒。
  袁家见易家人昏倒了,怕出人命,为尽快打发他们走,袁正祥说:
  “女儿你们也都看到了,她是自愿的,如果你们还不放心就叫袁昌祥写个保证书。”
  保证书写好了,双方的亲戚也都签了字,易树怀一行人也很无奈,只好打了蔫一般地回到高青镇。
  易树怀从袁家回到高青镇后,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虽然有了一份保证,但他也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就嫁为人妻,况且袁昌祥这种人又怎能带给女儿幸福?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救回女儿,但又不敢向别人透露,要是别人知道了,女儿今后怎么做人?但他始终想不出个好办法。
  后来,当徐子健再次到他家问起易小欢下落时,他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徐子健,徐子健和关校长才到公安机关报案。
  穆西西听得很认真,因为车子太颠簸,她无法记录,她把数码相机的录音键打开,作了全程录音。
  警车是一直开到袁家坝镇派出所大门口的,两地警方商量后决定连夜赶到斜坡村,先把袁家控制起来,天亮以后就进袁家找人。
  徐子健、况娇和穆西西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里有点紧张。张所长把他们安排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由两名警察保护他们,不准他们靠近村子。
  在紧张中熬到天亮,警察慢慢向袁家靠拢了,没想到不知什么人事先通风报信,袁家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情况发生了变化,两地公安干警商定,扩大寻找范围,把袁正祥的父母、爷爷、奶奶都找来问话,但公安干警刚到袁正祥家,就听到旁边大院里传来了一阵呐喊声,“谁要破坏袁家的婚姻,我就对谁不客气!”袁昌华带着二十几名手持木棒、锄头的汉子从屋子里窜出来,虎视眈眈。
  穆西西见此情景,不顾警察的反对,立即冲上去拍照,袁家冲出一条汉子一只手紧抓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掐她的脖子。穆西西尖叫了一声,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狠狠地踩了汉子一脚。汉子痛叫了一声,同时也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
  穆西西迅速脱身,另一条汉子又冲上前向穆西西举起了锄头,穆西西危在旦夕,张所长见状立即举起了枪,朝天空放了一枪,枪声一响,在场的人都惊了,袁家人的气焰也不再那么嚣张,仇视的眼神也变成了恐惧。穆西西惊魂未定,她还是勇敢的拍下了这些场景,但易小欢确实不在斜坡村,昨天傍晚袁正祥就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两地公安干警立即召开案情分析会,准备兵分四路,张所长断定袁正祥和易小欢不会走得太远,原因是斜坡村到最近的袁家坝也有10多公里路,而且也只有两条山路和一条简易公路。一条山路通向袁家坝村,另一条公路则通向汇文县高青镇,公路不通客车,就连货车也少,斜坡村属贫困村,村里也只有几辆摩托车。警察对村里的摩托车主进行排查后,断定袁正祥和易小欢不可能乘摩托车出走,他们唯一的出走方式就是翻山越岭走山路。警察分成四路追赶袁正祥,张所长和袁家坝派出所所长留在斜坡村密切注意袁家动静,穆西西、况娇、徐子健就由警车送回高青镇。
第18章 黄粱美梦
  他不能等到有钱了再找女人,他知道发财对他来说只能是一个黄粱美梦,他太想女人了。
  就在穆西西跟随两地公安干警去解救被拐少女易小欢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在惦记着穆西西,这个人就是有“见官恐惧症”的袁理。
  李大可虽说亲自接见了他,但他并没有赞同袁理从农业局调到寨坝镇工作的请求。在李大可面前,袁理只是说他想到基层去多做一些实事,他没敢把自己与李玉兰的恋爱关系说出来。也许是李书记认为他的理由不充分,不但没有同意他,反而语重心长地说,“做工作不管多少,也不论能力大小,只要你有这片为汇文县人民服务的爱心我们就已经很感动了,也许在实际生活和工作中,你们都会有一种失落感,理想与现实肯定会有差距的,因此,还是希望你能很好地适应现在的工作,很好地认识自己……”
  离开李书记办公室后,袁理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愚笨?
  那夜,袁理失眠了,他担心李玉兰会因此看不起他、疏远他,他恨自己不像个男人,连那么一点勇气都没有。也许他和李玉兰的爱情就真的会完蛋了,他恨自己。
  三天后,易小欢终于回到了高青镇。
  况娇在第一时间赶到派出所见到了易小欢,况娇发现往日活泼的易小欢变得沉默寡言了,她不敢看况娇,总是低着头。
  后来,况娇又去过几次易小欢家,劝说她到学校继续读书,但况娇每次见到易小欢时,易小欢都是低头不语,父母问她什么话,她也是沉默。况娇很心疼,希望她能早日从阴影中解脱出来。易小欢这次经历将会影响她的一生,况娇想,要想解救她,唯一的好办法就是文化知识。
  穆西西是在易小欢回到高青镇的第二天上午赶到高青镇派出所采访的。张所长告诉她,那天夜里,袁正祥和易小欢并没有离开村子,而是躲在袁家的一个地窖里。两地干警在斜坡村守了两天两夜也没有发现疑点,去各路搜索的干警也发回信息说没有发现袁正祥,因而他们断定袁正祥和易小欢没有离开村子。干警们白天假装撤离了斜坡村,夜里又悄悄返回监视。第四天夜里,袁正祥果然出现了,干警们给袁正祥一个措手不及,他只好乖乖就擒。
  隔着看守所的铁门,透过铁门上方的小窗口,穆西西看到了袁正祥。其实袁正祥并不老,才31岁,因为家里穷他至今也没有娶到媳妇,前年在浙江打工时,好不容易和一名湖南妹恋上了,可是湖南妹和他一同回斜坡村走了一趟后就和他吹了,从此以后袁正祥明白了一个道理,像他这样的穷人是不会有女人嫁给他的。失恋的痛苦并没有把他击倒,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富裕起来,通过几年的努力,他积攒了4000多块钱,但离自己的目标还差得太远,他不能等到有钱了再找女人,他知道发财对他来说只能是一个黄粱美梦,他太想女人了。
  因此,他花钱买媳妇。袁正祥也没有想到,自己买来的媳妇还是一个13岁的中学生。当时他就想退货,但供货人拿了钱、交了货,就脚上抹油开溜了。袁正祥担心这个小媳妇不保险,但自己花了那么多血汗钱总不能就这样白白丢掉吧……
  袁正祥说到这里时已经是泪流满面,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穆西西倒还生出了一丝同情。他是个健康男人啊,男人渴求爱情,渴求女人的柔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因为穷,使他健康的身体得不到健康的婚姻。
  穆西西认为,最可恨的还是那个人贩子,如果没有人贩子,就不会有袁正祥和易小欢这种事情发生。
  穆西西买了几斤水果,在况娇的陪同下去易小欢家。易小欢面无表情显得木讷。穆西西突然想到易小欢和袁正祥是不是已经有了性关系,穆西西和况娇商量后决定送易小欢去医院做一次体检,检查的结果让她们感到吃惊,易小欢已经有30天的身孕了。唯一能挽救易小欢的办法就是尽快把肚子里的胎儿打掉,而且,这个事情还只能秘密进行。
  周末,穆西西和况娇把易小欢送到县人民医院做人流,术后穆西西又把易小欢安排在她家调养。
  那天夜里,穆西西和况娇一个睡地板,一个睡沙发,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了易小欢。后半夜迷糊中,况娇听到易小欢在哭,况娇觉得奇怪,便推醒穆西西,见她们进来,易小欢哭得更厉害了,况娇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易小欢哭着说,“况老师,你们对我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况娇轻轻拍着易小欢瘦弱的身子说:“别哭了啊,老师知道你受了很多苦,老师也心疼你。”况娇也被易小欢的情绪感染了,禁不住泪水长流。其实,穆西西眼里也噙着泪水,这样的场面谁都会感动。真情换来了易小欢的信任,也唤起了她对生活的勇气。在穆西西的细心照顾下,易小欢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易小欢把自己怎样被骗、被拐卖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穆西西,穆西西从她的讲述中窥视出她的心态,易小欢其实也很想离开高青镇,离开那个穷困的家,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到过县城,她太向往外面的世界了。穆西西也明白,正是易小欢这种心理,才使人贩子有机可乘。
  穆西西本来打算写一篇拐骗案始末的纪实文章,但通过和易小欢的交谈,她改变了最初的写作构想,而是通过案件透视本质,用她独特的眼光和认识去剖析案件之外的社会现象。
  通讯稿没能在《汇文报》上发表,而是发表在《法制时报》、《记者看天下》两家权威报刊上。全国有数十家报刊先后用文摘的形式转发了文章,网上的点击率更是直线上升,穆西西的名字也由此被网友们所熟悉。
  北京一家大报还给她发来专函,希望她去北京工作,但穆西西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那个穆西西了,她明白了自己的选择,她更明白自己现在更需要做什么。
  易小欢回到高青镇后,在况娇的关爱下很快重返校0,为了弥补她耽搁的课程,况娇和徐子健商定,放学后为易小欢补课,地点就在况娇的寝室。况娇把易小欢带到寝室补课的理由有两个:一个是让受过伤害的易小欢感受到比在课堂上更多的温暖;二是给易小欢补课的事最好不要让班里的同学知道,补课这个词在学生中代表笨蛋,因为只有笨蛋才搞不好学习,才会让老师补课。况娇是怕易小欢心里产生自卑感。
  徐子健说:“你的理由很充分,我只有依从你,别无选择。”况娇心里乐滋滋的,她就希望徐子健能这样依从她。
  其实,况娇选择在自己寝室里给易小欢补课,还有另一个不能向徐子健说明的原因,因为她发现自己有一种想与徐子健单独相处的愿望,这种愿望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强烈起来。
  石磊的日子因为吴鸽而越来越滋润,石磊的工作就是维护网络,再就是把《汇文报》上的新闻分类贴到网上去,对他来说,这样的工作轻松自如。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清闲的日子,只是体重的增加让他感到一些郁闷。刚来汇文县时他的体重只有缘缘公斤,现在他的体重已经增加到70多公斤了,高挺的肚子特别让他恼火。他现在的生活挺有规律,白天上班,晚上和吴鸽约会,有爱情的人就是幸福的人,吴鸽娇美的身姿和漂亮的脸蛋,让他的幸福到达了巅峰。这不,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又在给吴鸽打电话了。吴鸽说她不想出去了,昨天夜里走得太远,脚都走痛了。
  石磊说:“那你晚上就来我这里嘛,我去租两张碟片,我们一起看,下班后我打个车来接你。”
  吴鸽说:“我今天想吃火锅了,你陪我去嘛。”
  石磊笑道:“好吧,宝贝,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
  吴鸽:“真的,你说话算数,不会骗我吧?”
  石磊不敢再回答了,他最怕吴鸽在他面前说“骗”字,当初他追吴鸽时,吴鸽就不相信石磊会真心爱她,在吴鸽心目中,像石磊这样的青年志愿者迟早是要离开汇文县的,汇文县是山区穷县啊,从汇文县考出去的大学生有几个学成回来的?谁不向往外面的世界?石磊在吴鸽面前山盟海誓,“吴鸽,我是真心爱你的,相信我!”吴鸽会看着石磊的眼睛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是骗我的。”
  “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
  “你骗了我,你坏,我不理你了。”吴鸽就会把脸背过去,露出生气的样子。
  石磊又会从背后伸过手去抱她,再把脸贴在她的背上,然后亲吻,还会说,“吴鸽我爱你,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完蛋了,魂被你勾走了,只有留在汇文县我才能有生命。”
  不知道是石磊的话很动听还是他的热吻煽情,吴鸽也动情了,这个时候石磊会把吴鸽的身子转过来,吻她的热唇,两个人的舌头一起缠绕,两人都很投入。石磊和吴鸽的第一次性接触就是在这样的动情之时发生的,只要有爱情没有什么不可以。后来他们的激情都是这样上演的,吴鸽不在身边时,石磊就这样回味,心里就会觉得甜甜的。石磊也在吴鸽面前提出要吴鸽搬到他这里来住。但吴鸽坚决不同意,有好几次两人在床上欢娱,吴鸽会突然提出要离开。石磊为此心情沮丧,但他又找不到能留住吴鸽的办法。
  的士来到环保局大门口的时候,石磊刚想给吴鸽打电话,就看见吴鸽和张玲有说有笑地下楼了,石磊迟疑了一下,怕张玲看见他,但不打招呼吴鸽又看不见他,石磊是不想张玲和他们在一起,他只想和吴鸽单独相处,吃饭后再把吴鸽带回去,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过那种激情生活了,他有点心急火燎的。正当石磊不知怎么办时,他看见张玲和吴鸽在道别,等张玲走后,石磊马上把头伸出窗口招呼吴鸽,吴鸽看到石磊后马上就说:“把张玲也喊上吧,多一个人吃起来更香。”
  石磊忙说:“别,你快上车。”上车后石磊俯在吴鸽耳边悄悄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吴鸽用手打开石磊放在她耳边的手说:“你骗我!”
  石磊马上说:“我没骗你,你怎么总认为我在骗你?”
  吴鸽见石磊涨红了脸,忙笑着说:“没有骗我就好,不过你自己说过的,如果你骗了我,会遭雷打刀劈。”吴鸽又把头靠在石磊肩头上,娇滴道:“不过我不想你死,我要你好好爱我。”
  石磊欢喜地伸手搂住她,“我会的,永远都会。”
  出租车开到群利火锅馆时,吴鸽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吃了。石磊问她为什么,吴鸽笑着说:“先到你那里再说嘛,你会明白的。”
  石磊被吴鸽的改变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短短十几分钟路程,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
  上楼开门,石磊还愣在那里不敢说话,吴鸽却笑着扑了上来,石磊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迎接……午夜十二点多钟,两人才酣畅淋漓从爱河中醒来,一人吃了一碗方便面。
  袁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趟寨坝镇,他太想李玉兰了,他希望李玉兰能理解他,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错。李玉兰见到袁理劈头就问:“你来做什么?”
  袁理“嘿嘿”干笑几声说:“我想你了。”
  李玉兰一脸严肃,“想我就拿出一点男子汉的勇气来,不要在女人面前像英雄,在当官儿的面前就狗熊。”
  袁理不敢再说话了,沉默是金,他坐沙发上发呆。
  李玉兰看他那样子心里又气又心疼,随后又叫他去厨房做饭。在这里,李玉兰就是将军,在李玉兰面前袁理只能是士兵。吃饭时李玉兰问了袁理见李书记的事。这次李玉兰没有发火,吃过饭还和袁理一起散步,不过,夜里李玉兰要袁理睡沙发,不想再与他同床共枕。袁理不敢有半点9言,乖乖到沙发上去睡,可他睡不着。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袁理从最初希望用自己的行为去感动李玉兰,让李玉兰接纳他,到后来的害怕,害怕李玉兰不再爱他,再后来,袁理感觉到李玉兰的冷淡和感情上对他的疏远,但袁理心里还是揣着希望,他相信他们之间有爱,有了爱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
  袁理也请穆西西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过李玉兰对他的态度,李玉兰只是说,“日久见人心,我不希望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那种像狗熊一样的男人,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办不好,更别提是为了我了。”
  袁理知道自己和李玉兰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了,但他心里的希望没有落下来。他还是经常去寨坝镇看她,只是他们之间没有了恋人的火热,就像普通朋友一样。
  李玉兰与袁理的爱情冻结了。
第19章 往事没有结束
  况国庆有一种预感,也许二十多年前自己在汇文县上山下乡的往事并没有结束。
  期中考试后的一天,黄永强也回到了高青镇。
  黄永强是被福州市公安局遣送回来的。高青镇公安派出所的邓指导告诉况娇,黄永强在福州和一群小流氓混在一起干偷鸡摸狗的事。黄永强他们是在偷商店手机时被抓获的。黄永强的母亲去派出所把他接出来时,黄永强还想跑,母亲紧紧拉住他,哭着求他回家,如果不是派出所的干警及时阻止,现在的黄永强肯定又逃到外面去了。
  邓指导说,那一幕太感人了,母亲跪在儿子面前,精神萎靡,老泪纵横,病恹恹的样子看得让人心酸。邓指导还叹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黄永强的样子立即浮现在况娇脑海里,她忘记了和邓指导打个招呼,就冲出派出所直接去了黄永强家。
  况娇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黄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路过黄永强父亲坟地时,况娇禁不住在坟前多站了片刻,眼前的坟墓上已长满了青草,坟上,当初那几个花圈早已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坟前的那一小片空地前,青草特别茂盛,那个曾经放过油灯的地方,还支着两支残香,夕阳西下,坟墓周围笼罩着一层灰黄色的雾气。
  况娇想,如果没有这座坟茔,这片宽阔的土地也一定会像旁边那大片的油菜地一样,充满生机。旁边的油菜花在山风中如金色波浪般一起一伏,蜜蜂在其间飞来飞去,欣欣向荣。因为有了这座坟茔,眼前这欣欣向荣的景象仿佛也被罩上了诡秘色彩,也正是因为这座坟茔,才使这片平坦的凹地被荒废,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草和零星的小花外,什么也没有。况娇心里升起一种凄凉,心想,如果没有这座坟茔,黄家也会像眼下这片欣欣向荣的油菜地上的蜜蜂一样,生活在快乐和幸福中,不管有多么穷,只要这个家是完整的,就会被快乐和幸福包围着。
  黄永强家的门大开着,但没有人。况娇站在门前大喊几声后,才听到屋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是来找永强的吗?”
  况娇马上应答,“我是黄永强的老师,是来找他回去读书的。”
  过了片刻,里面再没有传来声音,况娇便跨进家门。因为在太阳光下站得太久,况娇感到眼前有五颜六色的金星在跳动,片刻后况娇才看清楚黄奶奶躺在床上,黄奶奶已和以前判若两人了,眼前的黄奶奶骨瘦如柴,脸上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了。况娇仔细看着奶奶,脑子里浮现出自家生活在广州的奶奶,奶奶的业余生活是打牌、跳坝坝舞和同龄姐妹散步聊天,生活丰富多彩,72岁高龄的人了还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和眼下的黄奶奶真是有天壤之别,生活的环境和条件造就了生活的质量和意义,况娇有点伤感。
  她轻轻地唤着奶奶,黄奶奶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况娇立即伸手去帮她,奶奶睁着毫无光彩的眼睛说,“永强他是回来了,你看他是不是到坡上去了。”
  况娇点着头说:“我这就去找他。”况娇说完就快速出了房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任何东西都不能残缺,一但残缺,整个世界都会了无生气,黄永强的家就是这样,况娇的感触好多,她从来就没有去思考过残缺的家庭意味着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贫困的家庭是怎样过日子的,更不曾想过“日子艰难”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她从小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生活,从来就没有体会过贫穷的滋味和贫穷的含义。
  在大学读书时,她班里有个从广西来的贫困生,况娇只知道她穿的衣服不好看,吃的很节省,但况娇怎么也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沉默寡言,为什么会性格孤僻,为什么会不愿意和况娇这些城市妹一起,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心情藏起来,不把自己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中去?况娇以前不明白,但此时,况娇好像明白了,这个罪魁祸首就是贫穷。贫穷让人自卑,让人孤僻,她连自己的温饱问题都得不到解决,哪还有更多的思想灵感?想着想着,况娇心里生出一丝悔意,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明白这些,也跟着别人用鄙视的目光看待贫穷,误读贫穷,以至于发展到后来,有一次那个贫困生因为穿了一件与季节极不相符的衣服,被况娇寝室里的几名女生取笑,那位女生最后逃到外面一天一夜都没回来。
  况娇眼前浮现出那个女生可怜兮兮的样子,她此时的心被一种情感震颤着,她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况娇明白,这是一种忏悔,只有况娇自己才明白这种忏悔意味着什么?那个女生还好吗?她现在去了哪里?况娇一时间竟连她叫什么都忘了。在大学校0里,如果说况娇是一只美丽的蝴蝶,那么这位来自广西山区的贫困女生就是一只墙角的飞蛾,蝴蝶在花丛中是那么的引人注目,飞蛾只能在墙角野草中度日,蝴蝶引人注目,飞蛾默默无闻。同样的天空,同样的阳光,贫穷把这个无形的世界分成了有形的两个部分,一边光鲜耀眼,一边暗淡无光,无光的世界总会被人遗忘。
  况娇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爬上了山头,在夕阳下四目眺望,她发现了黄永强和他的母亲,他们正弯着腰在一片玉米地里除草。况娇跑了过去,黄永强和况娇四目相对,张了张嘴,竟没有喊出声。
  黄母对况娇的到来感到惊讶,况娇气喘吁吁,脸上却充满了喜悦和激动。
  在况娇三番五次的动1下,黄永强回到了学校。黄永强耽搁的课程比易小欢的还多,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补课,况娇和徐子健商量,黄永强每天放学后到徐子健寝室补,同样是况娇补语文,徐子健补数学,英语课也由况娇担任,他们都希望这两个心灵上受过伤的少年能通过学习的乐趣,弥补心灵的创伤。
  给易小欢和黄永强补课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再说,学生离开了课堂环境,学习起来也更有难度。比如,没有课堂上的气氛,学生没有多少积极性,思考问题也不能受到其他同学的启发,只能一个人冥思苦想,反而造成思维不够活跃,很简单的问题也要想很久,还常常理不出头绪。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比较好的方法就是做练习,然后,老师再根据学生练习中存在的问题有针对性的讲解,但这样的教学过程往往是极其枯燥的,收到的效果也不是很好。因而,每天送走易小欢和黄永强以后,况娇和徐子健又要坐下来探讨教学上的事。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们都发现,两人之间在不断地成长着一种情感,这种情感让他们很在乎彼此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个眼神,他们彼此牵挂,总想着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对方。
  这种感情很甜蜜,但对于徐子健来说,这种感情只是一种负担,他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非常可怕。况娇来自中国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城市,总有一天,她会回到都市的怀抱,对徐子健来说高青这个地方就是他永远的栖身之地,他的爱、他的事业、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和高青这片土地紧密相连,他没法挣脱,他也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挣脱。那么,他和况娇这种疯狂成长着的情感又意味着什么呢?徐子健在想方设法控制它。但面对况娇的热情,他又无法回避,他更不能伤害况娇。
  况娇已经把她和徐子健之间这种不断成长的情感,看成是上天赐给她的快乐和幸福,有徐子健的照顾和呵护,她觉得高青的天空很蓝,高青的空气很新鲜,高青满目的大山和大山上成片的绿色就是她心中那只爱情鸟栖身的地方。
  绿色是希望,况娇心目中的希望并不遥远,只要看到徐子健她就深深地感到希望就要成为现实了,一切都因为有了徐子健而美好起来!广州的高楼再漂亮也没有高青满眼的绿色让她心旷神怡,况娇控制不住这种情感带来的兴奋,每次和老爸通电话,她都会无意识地说起徐子健的种种好处,细心的父亲已经从女儿的语气中,深深感到了女儿心中那种火热的爱情。少女对爱情的表达是相当直白的,是无法用自己的行为来掩盖的,联想到自己当年在西部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经历,况国庆意识到,女儿正在走着一条和他当年相同的爱情之路,这条爱之路其实相当虚幻,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像况国庆这样经历过的人才能清楚地认识它,况国庆不敢直接打听女儿和徐子健之间的事,他很委婉地告诉女儿,两年的服务期满后一定要她回广州,他不希望女儿为情所困。
  恋爱中的况娇并没有领悟出父亲话里的意思,反而还把她和徐子健一起拍的照片寄给老爸,她希望老爸老妈能了解徐子健,接受他,况娇也深信她和徐子健之间的爱情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共同的目标之上,他们的爱情基础深厚。有了爱情的基础才能天长地久,而这一点也正好是老爸老妈接受徐子健的重要基础。
  然而,况国庆看了徐子健的照片后,大惊失色,他发现徐子健的长相竟然跟当年的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而且,这个与自己长相极其相似的人竟然还生活在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况国庆吃惊之余立即拨打女儿的电话,想通过女儿进一步了解这个人,但就在接通电话的瞬间,况国庆又挂机了,是怕知道照片后面的故事吗?况国庆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往事,他没办法静下心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彻底忘掉,况国庆也是这样,何况随着自己年岁的增加,自己对往事的追忆也越来越多,往事刻在年轮里,年轮浓缩在记忆中。一旦触及又会在年轮中鲜活起来。
  况国庆被鲜活的往事催眠着,整个上午他都坐在办公室闭门不出,电话也不接。况国庆有一种预感,也许二十多年前自己在汇文县下乡的往事并没有结束,是女儿的行动再次激活了它。
  在女儿去汇文县之初,况国庆就有一个打算,等女儿两年服务期满后,去一次汇文县,去看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深信二十多年后的汇文县已经甩掉了贫穷落后的帽子,再不会像昔日那样缺医少药,吃不饱穿不暖。但春节女儿回家,听女儿说到汇文县时,他心里又有一种怅然,一声叹息,也就是从春节开始,他完完全全从心里真心实意地支持了女儿的西部志愿者行动,像汇文县这样的山区穷县,确实也需要像女儿这样的知识人才去开发建设,但如果要把女儿长期留在那里,他又有一万个不放心,一万个不愿意!其实,年少时去什么地方工作,条件有多么艰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情所困,在爱情的旗帜下做出一些让自己一生都不能释怀的事情,爱情最容易扰乱年轻的心,有时候爱情还会把黑白颠倒过来。
  况国庆想了很多,若不是秘书说有个客户的订单需要他马上签发,他还会一直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订单上的内容,随即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秘书走后,他又禁不住拿起放在抽屉里徐子健的照片,看着照片,他心里竟然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慌乱。
  况国庆想,不能让爱情扰乱了女儿的生活,更不能让女儿因为爱情而留在汇文县,这种行为只属于年轻人,当女儿到了自己这种年纪时,她会后悔的,但他不想让女儿后悔。再说,如果女儿生活的不幸福,做父亲的也难心安,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她的每次选择都会牵动他的心乃至他的整个生活。况国庆决定等女儿放暑假回家后再和她好好谈谈,不谈理想,只谈现实,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理想也绝对不是现实,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可短可长,短的只需要一年半载,长的却要付出一生一世的心血,或许还会牺牲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年轻时候的理想往往只是一种冲动,况国庆当年的理想也是想去广阔天地改变自己的命运,用自己的勤劳勇敢获得贫下中农的好评,获得一种站在台上的掌声,但况国庆为理想奋斗的时代是一个荒乱的时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他也想当英雄,英雄能改变他和他的家人的命运,只是当英雄的机会他没有得到。
  当年和况国庆一起下乡的知青谭竹就是英雄,当年他的英雄事迹还登在了北京的大报上,那时候的况国庆多么羡慕他啊。然而,谭竹成了英雄,却因为英雄这顶看起来很崇高的桂冠付出了自己年仅20岁的生命,谭竹的理想实现了,可是实现了又怎样?他却永远也看不见鲜花,听不到掌声了。
  况国庆已经拟定好了和女儿谈话的详细内容,也找了很多足以证明自己观点的事例,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女儿不再盲动。
  况国庆想,如果自己当年能有人指点迷津的话,就不会有后来所发生的一切,现在的生活也会更加安宁。然而,往事不堪回首,生命不可重来,如果人生也像象棋,这盘走输了,再重新来过那该多好啊。
  况国庆想了很多,甚至连女儿会说些什么话他都想到了,他深信自己能随机应变,能说服女儿,知子莫如父嘛。
  然而,当夜里女儿打电话告诉他,她暑假不想回家,准备留下来为成绩差的学生补课时,况国庆的心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吊了起来一样难受,看来女儿真的被爱情俘虏了。
  况国庆想,这趟汇文县之行已经不能等到女儿服务期满的时候了,况国庆决定尽快抽时间去汇文县。
第20章 抗洪第一线(1)
  还有一个最头痛的问题是,有好几家村民都舍不得放弃他们的粮食,那晶莹剔透的大米,浸透着他们的汗水,谁遇到都会心疼,但生命才是第一位!7月份,县教委拟定在师范毕业生中招聘3缘名教师。吴鸽和石磊商量后决定从现在开始复习准备参加考试。从2000年开始,汇文县就实行了教师招聘制度,师范毕业生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毕业后就能分配工作,虽然汇文县的教师严重缺编,但县里每年也只能给教委有限的名额。虽说现在的教师是竞聘上岗,但教师毕竟是吃财政饭的群体,多一名教师财政就要多一份开支。也许正是这种原因才造成了汇文县老师紧缺,代课老师多的现象。
  吴鸽是去年从汇文县的最高学府——汇文县师范学校毕业的,去年她也和众多的师范毕业生一样没能在竞争中考上教师岗,后来经人介绍在县环保局办公室找到了一份工作。当时,落榜的吴鸽很沮丧,关键是她觉得无颜面对父母,让父母失望。石磊很支持吴鸽去考试,石磊觉得像吴鸽这样的女生就适合做老师,做老师的女人更温柔,更会体贴人,他也希望吴鸽能2教师梦。
  石磊专程去教委为吴鸽买回一套教材,天天督促吴鸽看书复习,吴鸽有什么疑难问题他就充当教师,石磊以吴鸽要抓紧时间复习为由,动1吴鸽退了租屋搬到他这里住。有了美女陪伴,石磊的日子过得非常惬意,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石磊幸福并快乐着,不知不觉中还学会了买菜做饭,他心甘情愿为吴鸽做一切事情。同时,石磊的工作积极性也一天更比一天高,常常受到领导的表扬,石磊之所以这样努力地表现自己,那是因为他想两年后留在汇文县工作,他要和吴鸽地久天长。
  吴鸽去县教委报名回家,石磊发现她脸上没有笑容,便讨好地询问她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
  吴鸽说:“去报名才知道,这次招考的3缘名教师全都是到乡镇学校,我不想去乡镇。”
  石磊一听是这么回事,便笑着安慰她,“去乡镇又有什么关系嘛,乡镇的空气新鲜,长寿老人不都是生活在乡下吗?”
  吴鸽看了石磊一眼,“当然不一样了,又不是你去乡下,你当然不着急了。”
  石磊说:“我哪里不着急嘛,你想想,要是你真的去了乡下,我又咋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吴鸽白了石磊一眼道:“口是心非,我就是怕我走了以后你会得意忘形。”
  石磊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吴鸽同志,如果你对我不放心的话,我向你保证,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石磊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把吴鸽逗乐了。
  吴鸽说:“我没有要你这样吧?”
  “不是你要求我怎么做我才怎么去做,吴鸽同志,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吴鸽被石磊逗得乐开了花。石磊也趁机把吴鸽搂进怀里,在这间充满快乐的房间里,他们又经历了一次爱的旅程。
  汇文县又新开了一家购物广场。
  这天,石磊正好又领到1200多块钱奖金,石磊准备给吴鸽买一套连衣裙,他喜欢吴鸽穿连衣裙的样子。吴鸽有一套粉红色的连衣裙,穿起来非常合身。吴鸽身材健康娇美,穿上合体的连衣裙身体曲线凸凹均称。石磊说吴鸽走路也像在跳舞,有时候他看吴鸽走路也会心神荡漾、浮想联翩,他心里实实在在地把吴鸽当成了宝贝。
  购物广场里琳琅满目的服装让人目不暇接,石磊有点眼花,亲手为吴鸽选了一件白底暗蓝花的连衣裙,吴鸽穿在身上后令石磊耳目一新。但吴鸽觉得连衣裙的裙摆不合身要重试,试了好几条,石磊都认为很美,但吴鸽都不满意。后来吴鸽看中了一套浅紫色的套装,上衣高腰短袖,喇叭形的裙子,吴鸽从试衣间里出来,石磊就连连叫好。因为合身,把吴鸽胸、臀、腰的起伏显露无疑,再加上是紧身的高腰上衣,动感相当强,走起路来,上下起伏又柔美,吴鸽更显妩媚。
  石磊暗自庆幸上天赐给他这么一个大美人,那一刻他心里被一种幸福感填得满满的,爱情在他心里荡来荡去,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裙装的价格也不贵,愿20元一套,只要吴鸽点头买,他就立即奔向收银台。在旁边选购裙装的几个女孩向吴鸽投去羡慕的目光。愿20元钱一套的裙子,虽说算不上高档,但对汇文县这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地方来说,能毫不犹豫花愿20元钱买一套裙子的人确实不多,换了吴鸽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吴鸽看见石磊掏钱包时的动作好潇洒。
  吴鸽心里美滋滋的,爱情就是这样让人心醉。
  石磊提着包装好的裙子,吴鸽很温情地挽着他,昂首阔步走出商场。
  刚到商场门口,石磊就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一看,是张玲和王昌盛。张玲很幸福地挽住王昌盛的手臂,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堆不下了。
  王昌盛穿牛仔裤、白栽恤,头发梳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眼镜也换成了白框的,儒雅而干净,帅气而洒脱。
  石磊还惊奇地发现,原来张玲也是一个大美人,她穿一条白色七分短裤,红色栽恤,长发自然地披洒在肩上,简单而漂亮,笑容很有吸引力。石磊觉得张玲虽然漂亮,但和他的吴鸽比起来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
  张玲道:“吴鸽呀吴鸽,有了石磊就把我给丢了啊。”
  张玲又对石磊说:“石磊,你对吴鸽也不要看得太紧吧,总得松一下手吧,让她抽空陪陪我这个老朋友,怎么样啊?”
  石磊笑说:“算了,张玲,我倒是想让吴鸽陪陪你,可我这个哥们儿不会同意啊,要知道,一刻值千金啊,你们该回去了,这样的夜晚有这样的美人,幸福啊!”王昌盛只是笑着看张玲和石磊说话。
  张玲一边说一边挽紧王昌盛转身进商场。看着张玲的背影,石磊突然悟出,张玲身上所缺少的就是吴鸽这种丰满,张玲只是一种骨感美。石磊心想,这个世界虽说美女遍天下,但谁也比不上他身边的吴鸽,他禁不住把吴鸽拉近了一点。
  夏天热情似火,像张玲这种高傲的女生也在这个夏季里被火热的爱情熔化了。石磊悟出了一个道理,没有爱情的生活太枯燥了,没有爱情的夏天更枯燥,那日子一定很难熬,就连张玲这样的女生也在这个夏天,迫不急待地找了一份可以凉风送爽的爱情。
  这场暴雨从凌晨缘点钟开始,一直下到现在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因为下雨,报社的记者们都没有出门采访。因而今天采编部人气很旺,显得特别热闹。
  穆西西一直坐在电脑前改文稿,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主任陶虹来到采编部,她通知所有采编人1立即到会议室开会。
  进到会议室,穆西西发现会议室里坐了好多人,而且汇文县宣传部长付良成、副部长余杰及外宣办公室的两名干事也在,《汇文报》总编娄清华、副总编霍仁义也都神情严肃地坐在那里,但谁都没有说话。
  人1到齐后,娄清华说话了,“通知大家来,是开个紧急会议,下面就请余部长介绍情况吧。”
  余杰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今天开这个短会主要是向大家通报一下目前县里的洪灾情况和布置各位今天要去采访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大家必须完成的任务吧……”
  余杰的声音很柔很轻,在场的人都听得很认真,窗外的大雨噼里啪啦地下着,声音很大,也许余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把身子坐直了,提高了嗓音说:“今天这场雨下得很大,已经下了好多个小时了,我们县的好几个乡镇都遭到了洪灾,最为严重的是陶家、寨坝、福林三个镇,我们的县领导知道灾情后都先后赶到抗洪一线去了,作为县里的两家媒体,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立即赶到抗洪第一线采访报道,抓住抗灾中的典型人物和事例,弘扬正气,讴歌抗洪精神,把收集到的好人好事不仅要及时在我们县内的媒体报道,还要及时发往省市报刊。”
  顿了顿,喝了一口水,余杰又接着说,“可能省市报刊的记者随即就会赶来采访,我们县里的记者们还应该好好配合他们,为他们采访提供方便。”余杰还说,“刚才我和付部长、娄总编、周台长一起研究了一下,并作了人1安排,我们现在就成立抗洪救灾宣传报道组,由付部长任组长,我和娄总编、李台长任副组长,我们对人1进行了系统分工,每个受灾镇都派4名记者,包括摄像摄影记者和文字采编记者,你们可以分工但不能分开各顾各,你们代表的是抗洪救灾宣传报道组,镇里的宣传委1会给你们提供方便,有什么困难直接与他们联系……”
  余杰说完话后,又示意付部长讲话,付部长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次任务比较艰巨也有危险性,我希望大家注意安全,安全第一工作第二,只有在保证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后,才能2满地完成这次采访任务,至于如何去采写报道,你们都是汇文县的精英,我就不再多说了。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采访第二。”
第21章 抗洪第一线(2)
  接下来由外宣部的汪主任宣布了去各镇采访的人1名单,穆西西、林曲和县电视台的达城、罗锦文组成一个小组到陶家镇,穆西西负责图片摄影。刚一宣布完穆西西的工作,穆西西就发出了“啊”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她,穆西西涨红了脸。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穆西西红着脸说,“我的相机没电了。”穆西西话音刚落,场内又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娄清华笑着对穆西西说:“现在就去买嘛。”
  余杰也在对着穆西西笑,她说:“我们这个会就开到这里吧,大家先分头去准备东西,对了,除了工作中需要的东西外,还要考虑多带一两件衣服,要做好熬夜的准备。”
  大家分头行动时,余杰叫住了穆西西,说:“穆西西,你没有什么困难吧,山区条件差,现在又受灾了,如果你有困难可以留下来,县城也要记者值班。”
  穆西西抬头看着余杰,心里有一丝感动。穆西西说:“应该不会有困难吧。”
  余杰笑了,说:“多注意安全。”
  穆西西和她的搭档林曲及电视台的达城、罗锦文坐下来商量了一下,就分头准备东西去了。
  穆西西刚走出会议室手机就响了,是李玉兰的电话,李玉兰的声音很大很紧张,“西西,快来我们寨坝啊,我们这里被洪水淹了,刚才学校的操场都被冲垮了,如果再下大雨的话,我们学校的教室都有危险了。”
  穆西西忙问:“玉兰,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已经停课了,正在组织学生安全撤离学校。西西,你来吗?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洪水,就像是一个很大的内陆湖。”
  “玉兰,你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我要到灾区去,不过,我被分到陶家镇了。”
  李玉兰那头“哦”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但穆西西听到电话里李玉兰叫学生走快点的喊声。穆西西冲着电话吼:“玉兰,玉兰……”喊了好多声李玉兰才说:“我在指挥学生离校,全部到镇政府去……”
  “玉兰,你忙,我也要出发了。咱们回头再联系好吗?”
  李玉兰答:“好吧,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挂了手机,穆西西心里禁不住紧张起来。她又给况娇打电话,况娇说她正在上课,高青镇也下雨了,但雨下得不大,现在基本上已经停了。
  穆西西说:“那就好,我是怕你们镇发生洪灾。关心你哩。”就在穆西西打电话的时候,林曲、达城、罗锦文他们已经准备好东西到穆西西办公室来了。林曲帮穆西西领了件雨衣。
  穆西西说:“我还要回寝室拿充电器。”林曲递给她一包缘号电池,“这里,我已经为你买好了。”
  穆西西他们采访小组是乘县武装部的车到陶家镇的。
  武装部的官兵负责陶新镇的抢险工作,雨还在不断地下,所有的官兵和现场工作人1都穿上雨衣,穆西西背了个红色双肩包,雨衣穿在外面,从背后看上去就像是驼背,穆西西还特别把头发很结实地扎在脑后。
  罗锦文扛着摄像机对她说了声,“走,开始工作!”就往前冲。
  穆西西站在原地没动,她是被远处的景象惊呆了,穆西西曾经来过陶新镇,顺着镇政府办公大楼往前走缘00米处就是一片小平原,穆西西上次是春天来的,那时候这片平原远看像一块绿色地毯,风吹过一起一伏的禾苗又像是碧波荡漾的海面,这是陶新镇的良田,出产大米的地方。据说,陶新镇的大米,色泽光润、晶莹剔透,口感舒适,清香扑鼻,曾是历代朝廷贡米,前些年该镇利用农业科学技术,发展推广优质稻,如今产品更加完美。前年,县农业局还组织他们成立了陶新镇优质稻产销协会。协会的成立有力地推动了优质稻产业化项目的实施,建立了“龙头企业垣协会垣农户”的运行模式,走出了一条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发展的新路子。可是,眼前的洪水无情地吞噬了良田,良田成了湖泊,洪水浑浊泛黄。陡峭的山坡上飞流下几条洪瀑,往日让人心旷神怡的青山,现在已变得面目全非,可憎的洪魔!更让人担心的是,这片平原里住着金牛村愿0多户村民,山脚下住着的几十户村民更是危在旦夕。
  据陶新镇党委书记孙泽东介绍,陶新镇从来都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灾害,陶新镇政府机关的干部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战斗在这里,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村民安全转移,现在平坝里的农民都安全转移了,只是住在山坡上的十几户村民还处在危险之中,如果水位还继续上涨,他们就会被淹没。因此,不管水位涨不涨,目前都要把他们转移出来。还有一个最头痛的问题是,有好几家村民都舍不得放弃他们的粮食,那晶莹剔透的大米,浸透着他们的汗水,谁遇到都会心疼,但生命才是第一位!
  陶新镇宣传委1唐进军给穆西西介绍说,眼下洪水还在上涨,已经危及到镇上的几百户居民了。目前,镇机关的一部分人已划船去平原坝金牛村做那几户农民的工作,一部分人又要会同武警官兵在场外筑堤坝,防止洪水冲进镇场。唐进军全身都湿透了,而事实上他也只穿了一件白色运动背心和一条短裤,他陪穆西西说话时接到电话,要他立即乘船到金牛村去,唐进军前些年在金牛村当过村支书,老百姓对他很熟悉,因而,镇党委书记决定派他去。
  和唐进军一同去的还有镇经发办的向柯,向柯是经发办的工作人1,为金牛村的优质稻合作社的发展****不少心,在金牛村也很有群众基础。穆西西在人群中发现了县委书记李大可,李大可穿着绿色雨衣,可头发早就被打湿了,雨水正顺着他的脸颊往脖子里流。
  穆西西心里很感动,她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招呼他或者说一声“注意安全”,但李大可已经跨上了那条木船,她立即用相机对准木船“咔咔”连拍几张,穆西西照相时坐在船上的向柯看到了她,向柯举起手臂高声喊穆西西,穆西西没有理会他,对着他们又连拍数张。
  船很快就消失在浑浊的洪水中,远处是雾气,水流湍急,穆西西不禁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下午4点多钟,陶新镇场镇外面已筑起了一道临时防洪堤,但是洪水还是漫过了装沙编织袋筑成的防洪堤,肆意地流进了场镇。好在老天爷没有再下雨,阴沉的天空突然放晴,一会儿又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阳光来势很猛,照在水上亮晶晶的,就像一道道激光,刺得人双眼生疼,救灾的官兵和干部群众早就把雨衣甩在了一边,有的官兵把上衣脱了,在水里洗洗,马上又穿在身上。
  穆西西全身都湿透了,她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她脱下雨衣,感觉全身轻松了许多,烈日下救灾的人1仍在不停地忙碌。
  这时来了一辆中巴车和急救车,县里送来了干粮和药品。中巴车里下来一个中年妇女,冲着大堤这边喊:“午餐到了,快来吃饭!”
  穆西西领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她已经饿得快散架了。
  穆西西吃着东西,但她看见堤边的官兵并没有动,穆西西纳闷,难道他们不饿?她三两步冲过去,对着一位战士说:“快去领面包吃。”
  战士看着穆西西笑着用山西话说:“俺走了这里怎么办?”
  穆西西这才发现,战士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在保护编织袋筑的堤坝,战士是斜靠着堤坝站着的,正好与筑起的4只编织袋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能加固稳定。
  穆西西真的被感动了,她转身跑向中巴车,叫车里的工作人1给战士们送食品过去。
  穆西西也捧了几袋面包和纯净水给官兵们送过去,她眼里含着感动的泪水。
  县里又运来两条汽船,两条船都划进了金牛村。可是,穆西西只看见划进去的船,看不到船返回来,在场的县领导都非常着急,因为县委书记李大可坐船进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大家都不好说。更让人担心的是,电话打不进去,手机没信号。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陶新镇党委书记孙泽东组织几名干部分成两路,准备沿着两旁的山路进去,当寻找的队伍出发后,武装部队的一个干部就惊呼起来了,“电话打通了,打通了!”在人们的目光中他又对着手机大吼,“李书记,你们都还好吧?村民安全了?在船上?哦,我们很担心。什么……向柯?他怎么了?在找他?他怎么了?是,他们已经沿着山路进去了……好的,好,我立即通知他们。”
  众人的心都跟着武装干部的表情和话语而起伏,干部收起电话后看着大家大声说:“李书记他们马上就回来了,老乡都很安全。只是,只是有个叫向柯的干部受伤了,处于昏迷中。”
  穆西西心里一紧:“什么?向柯受伤了?”
  干部没有回答穆西西的问话,而是扒开人群,直奔救护车,他抓住一位正在往车下递东西的女人问:“谁是医生?谁是?”
  女人望着他说:“我就是!”
  “医生,有人受伤了,还在昏迷中,你们赶快准备抢救,他们马上就出来!”
  武装干部又冲到堤坝处,大声问:“谁知道孙泽东书记的电话,叫他们立即返回来。”
  一位女干部说:“我知道,我给他打。”
  在众人的急盼中,李大可他们乘坐的般只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人们既兴奋又焦急。
  李大可已换坐了一条稍大的船,船上还有三名老乡。唐进军还是划着那只小船,船上躺着向柯,向柯像睡着了一样,额头上还渗着血,早已经准备好的医务人1立即把向柯抬出船,医生俯身检查了一下后,立即命令把向柯抬到医院急救。
  穆西西拍下了这些令人感动的场面。
  李大可表情沉重,连话都没有说,他下船后,船又扭转头返回去接被困老乡。
  唐进军站在旁边,一张苦瓜脸,神情木然。
  穆西西又小跑着,跟着抬单架的医务人1往镇医院赶。她此时最担心的是向柯的生命。
  向柯是农学院毕业的志愿者,虽说与穆西西接触不多,但在穆西西心里的印象极为深刻,他说话幽默,充满智慧,可当志愿者们奔赴各单位后,大家一次都没相聚过。穆西西想,等向柯康复后,一定要组织一次志愿者聚会,到汇文县都一年多了,大家的心情不一样,感受更不一样。
第22章 危险之时显身手
  李大可说,“穆记者,好好报道啊,我只有一句话,向柯的行为让我感动,让汇文县的老百姓感动。”
  所有的领导都和穆西西的心情一样,都在焦急等待向柯的消息。
  县委书记李大可一直坐在办公室里,他只吃了一块面包,不停地喝矿泉水,再就是不停地接听电话作一些指示,本来他是打算再到寨坝、福林镇去看看灾情的,但向柯受伤了,他不能离开,如果向柯是一个县里或镇里的一般干部倒还罢了,向柯偏偏又是来西部服务的志愿者,而且在那个关键时刻,向柯又是那么的勇敢,如果不是那棵被冲断了的树杆漂过来撞了向柯的头,向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严重。其实向柯的水性非常好,而且训练有素,但这是洪灾区,危险随时都会降临,再好的水性都派不上用场,李大可除了接听电话就是沉思,他那被水淋湿了的衣服已被他的体温慢慢吸干了。穆西西站在办公室门口,观察着李大可脸上的表情。
  李书记在想什么呢?穆西西想他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县委书记是全县的主心骨,他人虽然坐在这里,心里却牵挂着更多的事情,表情是那样坚毅、勇敢、果断……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光芒四射,令穆西西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后来,唐进军给穆西西讲了向柯救人的经过。上午,他们三人划船到金牛村陶忠凯家堡坎下面时,发现洪水已快要把他家的院坝淹没了,可陶忠凯老两口还怀抱着4岁的孙儿死守在家里不肯离开。李大可和向柯立即上去劝告他马上撤离,老两口死活不肯,说了一大堆好话都像是对牛弹琴,向柯一边和老汉说话一边上前去抱他怀里的孙子,心想先把他孙子带走,老两口就会跟着走。可陶忠凯死活不肯,他一边退一边哭着喊,“我走了我的家怎么办?前几天我儿子回家才给我买了一个大彩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彩电被水淹了。”
  向柯说:“陶大爷你放心吧,你们先上船走吧,这里有我还有李书记,我保证,我一定保护好你的彩电,就算保护不好,我们也赔你一个。”
  陶忠凯边说边退,结果他抱着孙子掉进水里了。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还没等唐进军反应过来,向柯“扑通”跳进水里,他奋力游过去,一把抓住洪水中的陶家孙子,幸好陶忠凯被冲到一棵倒在洪水中的大树旁,陶忠凯死死抓住大树。李大可和唐进军忙沿着河岸过去援助向柯,把陶家孙子救上岸后,向柯又转回去救陶忠凯,就在他拉住陶忠凯转身时,头部被上游漂来的树杆撞了。向柯被撞后松开了陶忠凯的手,无力地顺着水流往下漂,唐进军见状惊得大声叫起来,“向柯你怎么了?”
  “向柯!”李大可大声叫了起来,他随手抱起地上的一截木头,“咕咚”跳进了水里,李大可水性不好,他在水里乱抓了几下,实在是抵不住肆虐的洪水,但他毫不惧怕,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木头,另一只手奋力向前。他又大声喊:“让陶忠凯抓紧树木别动。”李大可费了好大劲才追到向柯。不会水性的唐进军从陶忠凯家找来一根绳子,顺着斜坡过去,想用绳子把他们拉过来,但绳子太短无法施救。李大可一只手环抱住向柯的胸部,一只手抓住那截木头,幸好洪水把他冲到了竹林里,李大可才拉着竹竿一步一步把向柯拉到水边。此时的向柯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陶忠凯顺利得救了。李大可坐在水边,习惯性地从腰间掏出手机打电话,但手机因进水不能再用了。唐进军的手机也没有信号。李大可说:“你赶快划船出去吧,把向柯先带出去。”正当他们把向柯带上船往回划时,县里支援的两条船也赶到了,李大可又转回去指挥施救村民,唐进军怕李大可有什么闪失,一定要他和向柯一起走……唐进军补充说:“向柯很勇敢,李书记也很勇敢,只有我……唉……”
  穆西西安慰他,“别自责了,其实你也同样勇敢,你不会水性,虽说没有跳水的壮举,但你救了陶忠凯,李书记不会忘记你,向柯不会忘记你,金牛村的百姓更会记住你。”
  唐进军偷偷看了一眼李大可,小声对穆西西说:“你发现没有,我觉得李书记的脸色非常难看,表情也很复杂,他会不会是生病了。”
  穆西西说:“也许更需要休息。”
  唐进军说:“我担心李书记的身体,在水里浸泡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
  傍晚7点多钟,医生走出重症病房,对焦急等待的人说:“向柯没有生命危险了。”
  穆西西听后立即冲到院办公室,对李大可大声说:“李书记,向柯没事了,医生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大可看着穆西西,脸上的表情仍然严肃,但穆西西同时也看到了他眼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李大可说,“穆记者,好好报道啊,我只有一句话,向柯的行为让我感动,让汇文县的老百姓感动。”
  穆西西说:“李书记你也了不起,你救向柯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水性不是很好,但在危急关头你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如果不是你的机智勇敢,向柯这会儿也许真的去见马克思了。”
  李大可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高尚?当时,是向柯的行为感动了我,如果是你,你也会被感动的。”
  穆西西突然发现自己身旁多了几个举照相机的人,闪光灯不断闪烁,穆西西有些眼花了。她被感动得泪眼模糊,穆西西心里很明白,她的泪水是为眼前这个县委书记流的。穆西西感动不是同李大可的官职,而是这个有血有肉的中年男人的行为。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位23岁的青春少女!
  李大可离开了办公室,穆西西却被一群省市报刊的记者包围了,记者们想从穆西西这里了解更多关于李大可、关于向柯的事。
  穆西西没有心思回答他们,把林曲介绍给记者们后,她又来到向柯病房外,病房的门紧闭着,门口还有一位小护士守着。
  穆西西道明身份,希望小护士能放她进去,但小护士坚守岗位,铁面无私。
  李大可并没有离开陶新镇,他又去了堤坝,详细询问洪水情况,所幸洪水在消退,陶新镇场镇安全了。
  洪水过后的天空异常晴朗,一轮红日高悬空中,空气闷热。
  李大可穿一件灰色短袖衬衣也感到出奇的热,汗水不停地往下流,心里发慌,他从一位陪同的干部手里要过一瓶矿泉水,狠狠地喝了几口,矿泉水下肚后,他才觉得轻松了一点,但不一会儿他又觉得腹部疼痛的厉害。上午跳水时他感觉到被一个硬物撞了一下胸口,难道真的被撞出问题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腹部,稍用力他就感到钻心的痛,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受伤了,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他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阵头昏让他猝然倒下……
  李大可住进了医院,医生检查的结果是脾出血,那是被硬物撞击的,同时李大可又患上了重感冒,那个被向柯和李大可救出来的陶忠凯怀抱孙子久久地跪在李大可病房前,大声说:“李书记,是我害了你啊,我后悔啊……”
  穆西西将整个事件记录在了一篇名为《抗洪第一线的县委书记》
  的报告文学里。
  穆西西饱含深情,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写下这篇三万多字的报告文学,有关抗洪的先进事迹、先进人物,穆西西写了10余篇通讯,拍了200多张照片。
  洪水无情人有情,在这之前穆西西只在电视、报刊上看到过、读到过这样的场面,如今,当她亲历了洪灾事件后,这句话在她心目中更有了分量。
  洪灾后,穆西西又专程去寨坝镇看李玉兰,同时也想采访一下寨坝镇的受灾及灾后的卫生防疫情况。寨坝镇的受灾情况并不严重,场镇没有受损,除寨坝中学的操场塌方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损失,只是居住在山坡上的农户有几家房屋受损,有两家已经全部倒塌,庄稼被冲毁得比较严重。高山地区农民最怕洪水,梯田是依山建的,洪水冲过庄稼就会受损。洪灾过后,政府的工作重点便转移到了重建家0上。
  李玉兰说,那天她是亲眼看见操坝垮塌的,当时她很害怕,仿佛觉得楼房也在往下沉,学校为此停了一周的课。李玉兰还告诉穆西西,她曾经采访过的那位重庆女知青常老师,那天为转移学校的财产,摔了跤,现在还住在镇医院。
  穆西西问:“红星村小也被洪水淹了吗?”
  李玉兰说:“听说洪水把教室淹了一半,幸好没有塌。”
  穆西西在李玉兰的陪同下去了镇医院。
  常老师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常老师面容憔悴,精神萎靡,说话瓮声瓮气,常老师说:“我只是感冒了,不久就会好起来。”
  穆西西从医院出来后,又买了几斤水果给常老师送去,常老师很是感动,“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呀,你已经为我们代课老师做了天大的好事了,本来该是我们来感谢你。”
  穆西西说:“我是记者,这也是我的职责,你也用不着感谢我,你们只是得到了你们应该得到的东西。”穆西西希望常老师早日康复。
  向柯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他是因为头被撞而呛了水,两周后就基本上康复了。向柯听说李大可是为了救他受的伤,心里很自责,他三天两头去医院看李大可,每次去都重复着说是自己不好,是自己害了李书记之类的话。有一次李大可当着他的面发火了,“你怎么总说这样的话,这样的马屁话我听起来心痛,你救人我也救人,谁害了谁?”
  向柯一听李大可的话立即闭了嘴。李大可又和颜悦色地说:“实话对你说吧,我也是被你那种勇敢精神感染的,要不然我不会那么勇敢的跳下去,我也怕死嘛,但是你感染了我。”
  向柯看着李大可,半响才说出一句话,“你真是我们的好领导。”
  李大可又笑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们都是在做本职工作。”
  穆西西也是三天两头往李大可病房钻,每次去她都要带上一束鲜花。
  李大可笑着说:“只有你让我最快乐,只有你最懂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最需要什么。”李大可指着床边的一堆水果、营养品说,“这些东西比鲜花昂贵,但这些东西有一种让我胸闷的感觉。”
  穆西西也感觉得到,她把向柯的病房和李大可的病房作了比较,向柯住院期间可没有收到这么多的东西,李大可不一样,他是县委书记嘛,李大可说他就讨厌这种人,有的人平时工作不认真负责,就只会干这种拍马屁的事。李大可笑着说:“等病好了,我干脆去开个小卖部,就这堆东西也该卖个几百上千元吧。”
  临走时,李大可夫人把穆西西送到病房外说:“你别听你李书记乱说,送点礼人之常情嘛,没那么严重的,你是记者,可千万不要乱报道。”
  穆西西说:“放心吧,我敬重李书记的为人,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但我不会什么事情都报道,我们记者也有自己的原则嘛。”
  李大可的事迹很快就上了全国的大报,各大网站也纷纷摘编或转载穆西西写的报告文学《抗洪第一线的县委书记》。
  汇文县因为县委书记李大可而声名鹊起。
  广州的况国庆也看到了李大可的英雄事迹。况国庆一看到李大可的照片就坐不住了,“李大可,这个李大可不就是况国庆当年在汇文县下乡时,寨坝公社那个小农技1吗?”二十多年了,当年那个被况国庆称为小朋友的李大可也老了,况国庆知道,李大可初中没读完就被推荐到省农业学校读了两年中专,况国庆在汇文县寨坝下乡时,李大可还只有17岁。李大可还和他同台演过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李大可演杨子荣,况国庆演少剑波。岁月不饶人啊,况国庆一口气看完了报告文学,他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立即拨通了女儿况娇的手机,他想告诉况娇他们的县委书记李大可就是他曾经的朋友,但就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况国庆又改变了主意,把李大可和自己的关系告诉女儿又有什么意思呢?女儿知道了又怎样?女儿会怎么想?
  电话里传来了女儿的声音,“老爸,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女儿啊,老爸想你了啊。”
  况娇说:“对不起啊,老爸,明年假期我一定回来,到时我就天天陪在你和老妈身边。”
  况国庆乐呵呵地笑着说:“我是希望你这样啊!”况国庆又问到了汇文县洪灾的情况。
  况娇说:“高青镇没有受灾,对其它镇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她还补充说,“网上有很多报道,特别是我们县委书记李大可的事迹,网上到处都可以找到。”
  况国庆说:“好呀好呀,我会去看的,只要你没事老爸就放心啦,国事家事天下事,只有我女儿的事才是大事嘛。”
  况娇说:“爸,我已经长大了,你就放心吧。”
第23章 投毒事件(1)
  李玉兰想让付青青消除仇视心理,回到她天真烂漫的孩子世界,唯一能让她走出仇视阴影的就只有爱,用爱心去温暖她,用爱心去医治她。李玉兰相信,爱能改变一切,战胜一切。
  受洪水的影响,县教委决定今年洪灾区中小学不参加全县统一考试。消息公布后,许多教师都拍手称快。但李玉兰心里有9气,在李玉兰看来,检验学生成绩的最好方式就是考试,只有通过考试才能检验出老师教学上的得失。上学期,因为她初来乍到,对学校学生的实际情况不太熟悉,也没有掌握适合这些学生的教学方式,期末考试时,初一年级四个班,她班的平均成绩名列第三名。李玉兰天生就对工作认真负责,她希望自己是最出色的,而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因为她是西部志愿者,在这里,西部志愿者就代表着最好最强,李玉兰不甘落后,她总结经验,不断摸索教育方法,她的愿望是今年期末考试拿下全年级或全镇第一,力争在全县名列前10名。
  在这样的目标下,李玉兰努力工作,认真探索,她对自己对学生都充满信心。然而,这场突然袭来的洪水不但冲垮了寨坝中学的操场,还冲走了李玉兰的目标,李玉兰心里很不是滋味。
  教室外,抢修操场的民工们正干得热火朝天,工地上发出不紧不慢、不大不小的响声,李玉兰觉得这种响声就像敲打在她心里,她有点心神不定。教室里很闷热,学生们也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不再考试了,学生们紧绷的那根弦也松驰下来了,上课也显得懒散,李玉兰觉得既然都不考试了,这种重复了多遍的复习课也没有多大意思,最后她干脆放下课本,要学生们在教室里休息。
  傍晚,老爸打电话给李玉兰,问她放暑假什么时候能回去。李玉兰说下周就能放假了,她准备和同学出去玩几天,然后再回家。
  老爸问:“7月中旬能回来吗?7月1愿号你姑父一家人从日本回来,你姑父说一定要见你一面,他有办法让你去日本留学。”
  李玉兰:“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去留学,再去留几年学回来我都成老女人了,我可不想过多地把时间放在学习中,我喜欢工作,工作比读书更快乐。”
  老爸笑呵呵地说:“去不去留学当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只是为你创造这个条件,但无论如何,你总该回家和你姑父见上一面吧,他从小就疼爱你,他们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李玉兰说:“爸,你放心吧,我会赶回来的,我也想见见他们。”
  “那你最好是提前几天回来,我和你妈都很想你了。”老爸说完后呵呵笑了起来。“这是长途电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尽量早点回来。”
  “爸,我知道了。”
  李玉兰说的和同学去旅游,那位同学就是袁理,自从袁理去找过县委书记李大可,要求调到寨坝镇工作但没有如愿以偿,李玉兰一直都在责怪他,说他不像男人,是个见官就胆小的怕死鬼。李玉兰对他的态度也由此发生了变化,但袁理并没有放弃,他用真情再次赢得了李玉兰的芳心,他知道李玉兰喜欢旅游,喜欢纵情山水间那份自然而然的惬意。
  袁理投其所好,两人商定等李玉兰放假后就去重庆万盛的黑山谷、石林和綦江的东溪古镇等地旅游,为了这次旅游,袁理还特别向父母借了3000块钱买了部数码相机,他要为李玉兰拍照,要赢得美人欢心。然而,后来发生在寨坝镇红星村的一件刑事案件却破坏了袁理的计划,也因为他们在对待这件事情上的观点不同,导致他们的爱情再次冻结。7月2日上午,李玉兰知道了一起令她震惊的事件,寨坝镇红星村小三年级学生付青青在自家茶盅里投下农药,毒死了奶奶。
  李玉兰感到不可思议,李玉兰到派出所去见了这位年仅10岁的小女孩,她表情木然、平静。李玉兰想,她为什么要毒死奶奶?从派出所出来,李玉兰立即给穆西西打了电话,她知道只有穆西西才能弄清楚原因。
  李玉兰陪着穆西西先到派出所了解案情,然后又到红星村付青青的家采访。李玉兰看到,付家门前搭起了临时灵堂,灵堂里放着一口黑色棺材和几个花圈,付家人都处在悲戚之中。
  通过两天的采访,穆西西写了一篇题为《畸形家庭孕育“仇恨”童心》的长篇通讯,李玉兰是第一个读者。
  畸形家庭孕育“仇恨”童心——对十龄女童投毒自家茶盅毒死奶奶案件的思考
  案件:十龄女童毒死奶奶
  7月1日下午缘时,汇文县寨坝镇红星村三社村民付太云与母亲赵永芳赶集回家。到家后,远远岁的赵永芳端起桌上的茶盅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半。随后进屋的儿子付太云将茶盅倒满水后又喝掉了一半,接着赶场回家的几个人都喝了。
  晚上7点多,赵永芳突现头昏,并伴有腹痛呕吐。随后,付太云、其父付国才、二女付登月、侄儿付登乾4人均出现不适症状。
  全家人认为是中午在镇上馆子里吃了不卫生的东西所致,加之付家距镇医院远,山路不好走,因此决定次日就医。夜里,赵永芳病情加重,付国才也拉稀喊肚子痛。次日早上,赵永芳剧烈呕吐并昏迷。小青(化名)妈妈何晓琴请来乡邻抬着赵永芳往10公里以外的镇医院赶。可是还没有抬到镇医院,赵永芳就断气了。
  案发后,寨坝镇派出所、镇卫生院及镇里的相关部门赶到付家,起初警方也怀疑是食物中毒。警方查找食物来4时,把目标锁定了茶盅。全家人中仅有小青母女无恙。两人便被警方怀疑传至派出所调查。小青最终承认,是自己将农药倒入茶盅,想毒死奶奶。听了小青的讲述后警察感到震惊。
  小青的继父付太云感到小青的行为不可思议。他说,“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是小青下的毒。我平时对她也不错,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家庭破裂在嫌弃中成长
  小青小时候父母都很宠爱她。但随着弟弟妹妹的出生,小青发现爸爸妈妈更喜欢弟弟了。她没资格读书,没资格享受和弟弟一样的待遇,她所能做的就是带弟妹、做家务、干农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青的爸爸染上了赌瘾,赌瘾上来后什么也不顾,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也因父亲嗜赌而走向贫穷。小青妈妈一再劝阻,但父亲仍然我行我素。小青7岁那年,妈妈丢下小青和两个弟妹,改嫁到付太云家。
  离婚后,小青的爸爸便把小青姐弟三人送给别人。小青第一次是被爸爸送到了汇冲镇一个没子女的家庭,小青叫他们爸爸妈妈。但3个月后,这家人又收养了一个男孩,他们就不想要小青了。小青爸爸又只好把小青从汇冲镇接回来。那年的秋天,爸爸又把小青送给本镇一位单身中年男子。但第二年春节过后,这个男人娶了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他也不要小青了。小青先后叫过三个男人爸爸,但三个男人都嫌她,没有一个“爸爸”送她去上学。小青的爸爸在把她送给第三个男人后就离开了寨坝镇,至今没有音讯。遭到第三个“爸爸”嫌弃后,小青只好投靠亲妈。小青到付家后,继父付太云对她很好,还送小青去上学。
  小青的继父付太云是家里的老大。因此,年龄已高的父母跟他住在一起。小青的母亲何晓琴嫁到付家后,付太云便和父母分了家。两辈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过着两家人的日子。
  随着新弟弟的出生,小青只读了一年级就辍学了。一方面是因为家庭经济越来越拮据,一方面是因为父母要下地做农活,没人照看弟弟和做家务。小青顺理成章成了家里的好帮手。
  不堪责骂孕出“仇恨”心理
第24章 投毒事件(2)
  辍学后的小青在家里照看弟弟、做家务。但付家奶奶对小青总有很多看不顺眼的地方。弟弟妹妹哭闹了,奶奶会责骂她,干活不勤快,也要被奶奶骂。终于有一天,小青实在是受不了了,在和奶奶吵嘴后悄悄离家出走。当时小青只有9岁,她靠乞讨和捡别人扔掉的东西,居然在汇州市东坝区过了两个多月。后来又流浪到了李津县,被李津派出所民警送回家。回到家,生活还是照旧,让小青感到奇怪的是,妈妈从来就没有问过她在外面的事情,小青离家出走的行为也并没有让妈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小青还是和以前一样照看弟弟,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奶奶还是喜欢坐在门坎上指挥小青做事,也和以前一样骂她、嫌她。
  去年3月,奶奶当着妈妈的面数落小青,妈妈不但不帮小青说话还反过来骂小青,这让小青很弄不明白。在小青心目中,最喜欢她的人是妈妈,小青最信任的人也是妈妈,而现在连她最信任的人都要帮奶奶而嫌她了,小青感到很委屈。一气之下,小青再次离家出走了。
  小青在文县城内流浪了近一个月,被一位小学老师发现收留她并送她回家。
  小青一直认为自己“出走”这种对奶奶无声的抗议行为会引起妈妈的注意,至少妈妈会改变一些对她的态度,会对她好一点儿。但她的“出走”并没有使妈妈有什么触动。生活还是和原来一样,她稍有顶嘴,奶奶就会说,“你跑呀,跑呀,跑了就别回家。”有时候奶奶还连她妈妈一起吵。更让小青受不了的是,奶奶还爱在她妈妈面前告她的状,而且还添油加醋地说她不对。妈妈常常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对她数落一番。小青感到连最爱她的妈妈现在也不爱她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奶奶!是奶奶让小青的生活得不到安宁。渐渐地小青心里对奶奶产生了仇恨。
  今年7月1日,爷爷奶奶和爸妈都要去赶场,小青也想去。可奶奶说,“小娃儿屁事没得,赶什么场?”小青委屈地哭了。爷爷奶奶他们走后,小青无意间看到箱子里有瓶农药,心里就生出一个念头,用这药毒死奶奶。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然而一想到奶奶平时那个恶样子,小青就下定了决心。
  小青家的饭桌上长期都放着一只开水盅,小青每天早上起床都要烧水泡一盅茶,这是全家人共用的茶盅,水喝了一半又重新填满,开水随时都是满的。小青先把农药倒了些在桌子上的茶盅里,又倒了些在爷爷奶奶厨房的水缸里。小青知道奶奶回家后一定要喝水,就算她不喝,晚上总要用水缸里的水煮饭。反正爷爷经常不吃晚饭,不会毒到他。于是发生了本文开始的一幕。
  案发后,付家人又气又恨但又无可奈何。继父蹲在奶奶灵柩前,上香烧纸钱,满脸哀容。小青妈则忙里忙外招呼前来关心的人,照看两个小娃儿。家里人也不敢喊小青做家务了。小青躲进阁楼里不想见人。出事后付家所有的人都不理她了,既不敢喊她又不敢吵她。继父说怕再出什么差错。
  继父的弟弟付太江在母亲死后也从浙江赶回来奔丧。他担心这次小青毒死奶奶没有受到法律制裁,会助长她的报复心理,今后如果有谁惹了她,她会不会还下毒手。周围邻居也有这种担忧,因而都对小青避而远之。
  付家人商量后达成共识,决定把小青送到少管所去。付家人找到派出所,警方告诉他们,小青不满14岁,又有法定监护人,按有关规定不能送少管所。付家人只好作罢,但付家人对小青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一起生活会时时处处提防她,而小青亲生父亲的龙家人也没有一个愿意收留她,他们对小青有一种畏惧感。
  小青今后的生活将如何保障?警方为此告知付家,要绝对保证小青的人身安全,杜绝任何报复行为。小青虽说有相关的法律做保护,但在付家的处境还是十分艰难,情感方面的家庭冷暴力已凸显出来,家里已没有亲情的温暖。
  思考:相信爱能改变一切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孩子的教育来自家庭、学校、社会等方面,而家庭教育尤为重要,如果家庭教育缺乏就只能靠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来弥补。但小青在家庭教育缺乏的同时,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其它教育来弥补。小青的投毒行为实际上是一种受挫折后的攻击反应,是一种本能寻求安全感的心理过程。小青不是生活在温情关爱之中,在她的生活中更多的是被人遗弃和不喜欢,这种现状造成她心灵深度受挫,导致她自尊心水平低下,没有亲情意识,对周围的人也充满敌视和防范心理。她毒杀奶奶只是因为受到奶奶威胁后的一种本能防卫,她认为奶奶死了,她就有可能得到快乐幸福。这种心理的产生完全是由小青生活的环境造成的。因此,我们不能只关注这个孩子曾经做过什么,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而更应该思考的是给她一个怎样的成长环境。我们有理由相信:爱能改变一切。
  穆西西的通讯很快就在省市媒体上发表了,付青青案件震动了红星村,也震惊了红星村以外的世界,受到许多教育工作者的关注。付青青事件更震撼了李玉兰善良的心,她认为付青青之所以这样仇视身边的人,是因为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爱,如果有爱,付青青绝对不会这样做。李玉兰想让付青青消除仇视心理,回到她天真烂漫的孩子世界,唯一能让她走出仇视阴影的就只有爱,用爱心去温暖她,用爱心去医治她。李玉兰相信,爱能改变一切,战胜一切。
  李玉兰有个大胆的想法,她准备把付青青从红星村付家接出来跟她一起生活,让付青青换个生活环境,离开她那个没有爱的家。李玉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穆西西后,穆西西并没有惊讶,“这个办法倒是好,可是你哪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照顾她,她和你一起生活,就意味着衣食住行你都得管。”
  李玉兰说:“这些我都想过了,我要给她所有的爱,让她感到爱的温暖,否则这孩子就毁了,她在付家的情况你是看到了的,谁会给她爱?躲都来不及呢。”
  穆西西说:“这件事还是考虑周全一些为好,不能凭感情用事。”
  李玉兰说:“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心的。”
  但穆西西一直没有说表示支持她的话,只希望她考虑好。
  李玉兰又把想法告诉了袁理,李玉兰没想到的是袁理听后就大声嚷嚷:“不行,玉兰,这样肯定不行。”
  李玉兰也大声说:“还没有做的事情怎么就能说不行?再说,要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就这样妄下结论吗?”
  袁理见李玉兰生气了,稍停后才平和地说:“玉兰对不起,我有点冲动,我说不行是因为你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你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那是山里娃儿,从小就野惯了的,你要想把她教育好不容易啊。”
  李玉兰抢过话说:“不要再找理由了,你就明说,支不支持我这样做?”
  袁理不敢正面回答,“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啊,玉兰,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去重庆旅游的吗?你十几号不是要回郑州见你姑父吗?”
  李玉兰大声吼:“我们就不可以放弃吗?她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旅游啊。”
  李玉兰说完就挂了电话。
  袁理心里很明白,李玉兰确定下来的事情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的。袁理像只斗败的公鸡,打了蔫地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为了爱情,为了李玉兰,他决定依李玉兰的想法办。
  他连饭都没有顾上吃就乘车赶到寨坝镇。
  袁理的到来让李玉兰感到惊讶,更惊讶的还是袁理说的话,“玉兰,我愿意和你一起给付青青更多的爱,我们下午就去接付青青吧。”
  李玉兰感动了,她扑进袁理怀里,感动的泪不断涌出来,“袁理,你真好,只有你最能理解我。”
  袁理搂着美人幸福的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幸福地抱过李玉兰了,他不停地吻,秀发、脸颊、脖子……爱的旅程就这样幸福而绵长。
第25章 爱可以改变一切
  她感到要教好付青青实在是太难了,爱可以改变一切,但这个改变的过程太难太漫长。
  袁理的想法是付青青和李玉兰一起生活后,他们就放弃到重庆旅游的计划,不论是和李玉兰一起外出旅游,还是让付青青和李玉兰一起生活,袁理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李玉兰高兴。
  李玉兰常常以自我为中心,只要袁理顺从她,按她的意思去做,她就会高兴,高兴了就会对袁理百般柔情。如果袁理反对她,她就会和袁理怄气,就可以对袁理视而不见形同路人。袁理非常了解李玉兰的性格,为了爱情他已经从心里到外表把自己彻底改变了,在李玉兰面前他袁理就不再是袁理了,不过,袁理也时常安慰自己,爱情嘛,为了爱情自己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博得美人心,他袁理不这样做也不行。
  李玉兰的计划却让袁理觉得不可思议,李玉兰不仅打算带着付青青去重庆旅游,还准备带着付青青回郑州见她姑父。
  袁理耐着性子对李玉兰说:“玉兰,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嘛,带上付青青去旅游有很多不方便,万一在旅途中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再说,旅游要花钱,我们也没有这个经济能力。”
  李玉兰针锋相对,“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钻进钱眼里去了,我真是看错人了。”
  “玉兰,你怎么这样想,我说的是事实嘛,我们可以接纳她,让她和我们一起生活、学习,可是去这么远的地方带着她真的不方便。”
  “我走哪她就走哪,这又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心疼钱,如果你怕出钱,怕连累你,你就放手好了,我没有求你跟着我。”
  “好……好吧,你不在乎钱,你高尚,你伟大,我是小人,我无耻,你只以为你才是天底下最高尚的人!”
  袁理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顶撞过李玉兰。以前面对李玉兰这种态度时他总是小心谨慎怕说错话,怕惹得李玉兰不高兴,但今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不明白李玉兰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人吵嘴的结局当然是两人的关系恶化,李玉兰对袁理如同陌生人,尽管袁理就坐在她对面,但李玉兰看都不看他一眼。
  袁理也觉得这样下去太没意思了,他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
  傍晚,袁理离开李玉兰寝室,只身一人在镇上旅馆住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袁理再去李玉兰寝室时,李玉兰见了他劈头就问:
  “你还来做什么?”
  袁理愤然离开了李玉兰。
  回到县城,袁理又去找穆西西,希望穆西西能打电话给李玉兰,说服李玉兰这种行为。
  但穆西西表示无能为力。
  静下来以后,袁理又觉得自己不该和李玉兰吵,李玉兰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有一颗善良的心。但这次无论如何他再也不想再像以往那样低三下四去求李玉兰了。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感到他应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袁理又觉得自己很失败,事业没希望,满腔热情来这里却找不到用武之地,爱情又受挫,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正当袁理经受着心灵折磨的时候,一位在成都工作的同学打来电话,在成都那位同学的劝说下,袁理决定去成都看看,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他给李玉兰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玉兰,希望李玉兰给他一个明确的态度。假如李玉兰要他留下来,他一定会留下来。他爱李玉兰,他非常明白自己的感情,李玉兰的态度决定着他的选择。
  可是,李玉兰在电话里大声说:“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你的选择,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玉兰的话强烈地刺激着他,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李玉兰从来就没有真正欣赏过他、爱过他,也许李玉兰从心底里就瞧不上他。李玉兰之所以接受他,一是因为他真诚,二是因为她也寂寞,从繁华的都市到贫困山区,生活的落差和心理的落差都是很大的,在这种落差中就会产生寂寞,寂寞的心灵更需要来自异性的慰藉。
  袁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他心里像被扎进了无数根针,痛得钻心,痛得他恨不得立即撕破自己!痛定思痛,袁理下定决心去了成都,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人们视线中,袁理失踪了。
  李玉兰收留付青青的事,经穆西西报道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省报编辑部给穆西西转去一大叠读者来信,后来穆西西的手机号码也被别人公开了,穆西西的手机成了热线电话。这些信和热线电话都是热心的读者所为,他们赞美李玉兰的行为,为付青青的教育问题献计献策,有的还寄来书籍,学习用具,还有的寄来几百上千元的汇款,都希望付青青能好好学习,用知识抹去心中的仇恨,让知识改变命运,也有好心人想收养付青青,面对众多热心的读者,穆西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决定亲自去一趟寨坝镇和李玉兰商量此事。
  李玉兰和袁理顶嘴后也没有去旅游,如果要她一个人带着付青青去旅游她还是不敢,而且她还决定放弃回郑州的计划,经过和付青青这些日子的接触,李玉兰也有点力不从心,她甚至也有了一丝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这么冲动地把付青青接过来,要教育好付青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没有这样的精力,更不具备给付青青温馨家庭的条件,付青青从小就自由惯了,她很难静下来认真学习。孩子和成人的世界本来就不同,李玉兰无法走进她的世界,付青青也需要同龄人的友谊。
  李玉兰甚至感到生活得有些紧张,她随时都在琢磨着如何教育付青青,想着每天弄什么好吃的给她。
  李玉兰主动领养付青青的事迹见报后,收到很多读者来信和寄给付青青的学习用品,也收到过几张好心人的汇款单。令李玉兰气愤的是,付青青知道这些汇款和学习用品是寄给她的,就把这些东西装进自己书包里,连睡觉时也抱在怀里。
  李玉兰哭笑不得,她笑付青青的天真,恼付青青的自私,她感到要教好付青青实在是太难了,爱可以改变一切,但这个改变的过程太难太漫长。
  见到穆西西,李玉兰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她把所有的心里话包括9气都告诉了穆西西,穆西西说我就是来解决你的问题的。
  穆西西建议李玉兰最好还是放弃领养付青青,穆西西说了很多理由,每条理由都让李玉兰感到心服口服,而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实践,李玉兰也实实在在感到了艰难。
  穆西西在几位提出要领养付青青的读者中选了四位,也分别与这四位读者联系过,最终认定一位叫金紫光的读者,金紫光是泸州市近郊的农民,家里有一女儿和付青青差不多大,金紫光称他是种植蔬菜的大户,每年的收入有七八万元,金紫光说他小时候也有着与付青青相同的经历,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付青青眼下的困难,更希望给付青青一个温暖的家。
  李玉兰也亲自和金紫光通过电话,尽管和付青青生活的这些日子里有很多的不愉快和烦恼,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穆西西的说服下,李玉兰同意泸州的金紫光先生来寨坝镇见面,李玉兰和穆西西要对金先生进行一番考核,如果合格才肯把付青青交给他。同时,穆西西和李玉兰也到县民政局咨询过有关抚养付青青的事宜,民政局工作人1告诉他们,像付青青这种有父母的孩子,是不符合收养法的,也就是说,要收养付青青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收养方无子女;二是付青青必须是孤儿。目前付青青有父母,父亲虽说下落不明,但在没有确定的死亡证明之前,付青青仍是有父母的孩子,如果付青青的父亲真死了,金先生想抚养她,也得双方签定协议书,以后付青青有赡养金先生的义务。因而就目前情况来看,金先生不具备收养条件。
  李玉兰问:“那怎么办?没有收养条件?付青青只能回到那个没有温暖的家去?”
  穆西西又咨询了律师,得知只要付青青的父母同意,可以实行暂时收养,只是这种暂时收养不具备长期有效的法律效力。
  金紫光先生来寨坝镇的那天,正是付青青11岁的生日,穆西西事先就和金紫光通了电话,叫他在县城买个蛋糕来,也算是给付青青的见面礼,让付青青对他产生好感。
  这天一大早,穆西西也赶到寨坝镇,李玉兰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穆西西到寨坝镇后,带着付青青到三溪河边拍了很多照片,又在街上给她买了一条裙子。
  下午,金先生到了寨坝镇,在李玉兰寝室里,金先生为付青青点蜡烛切蛋糕,付青青从来就没有吃过蛋糕,没有享受过这样幸福的生日,她激动得泪水涟涟。
  金紫光先生说,付青青还是很懂事的,她的感情也丰富,他相信只要把爱给她,她一定会是一个非常乖的女孩。
  通过两天的考察和交流,穆西西和李玉兰也认同了金紫光先生。
  金先生还去红星村付青青的家见了她母亲,母亲和继父答应付青青跟金紫光走。但当付青青知道这位金叔叔是来接她走的时候,她又不愿意了,她说她要李老师,面对付青青这样的选择,李玉兰又割舍不下了,她把付青青搂进怀里哭得很伤心。
  李玉兰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管有多苦多难,她都要把付青青收养下来,要把付青青落下的学习全部补起来。
  穆西西说:“玉兰你冷静点,冷静点好不好。”
  穆西西了解李玉兰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她是没法说服李玉兰的。
  金紫光先生只好回去了。
  穆西西一直把他送上车,希望金先生能等一些日子,她一旦说服了李玉兰就通知他来领人。
  时间又到了7月中旬,李玉兰的姑父从日本回国了。
  李玉兰的母亲打了好多电话要李玉兰速回郑州与姑父一家人见面。李玉兰左右为难了,她也明白,她是不可能把付青青带着一起回郑州的,但为了付青青而放弃回郑州,李玉兰又觉得对不起远道回国的姑父。
  李玉兰只好打电话请穆西西帮忙,希望在她回郑州的这些时间里,穆西西把付青青带到县城去生活。
  穆西西又去了寨坝镇,她趁热打铁做李玉兰的工作,才说服了倔强的李玉兰。
  泸州市的金紫光先生接到穆西西的电话后很高兴。
  穆西西告诉他,她们将亲自把付青青送去泸州。
  穆西西他们三人到泸州已是傍晚时分了,她们直接去了金紫光先生的家。金紫光是新一代富裕起来的农民,他家在泸合公路旁有一幢两楼一底的小洋房,装修漂亮,家具家电一流。让穆西西和李玉兰大开了眼界,同样是农民,付青青的家和这里简直没法比,更让穆西西敬佩的是,金紫光还是西南农业大学的毕业生,是省里的致富能手和致富带头人。金紫光在当地口碑很好,他致富不忘乡亲,近几年来,为当地村民做了许多好事不说,每年还支助三名贵州山区的贫困儿童上学。
  李玉兰说:“付青青和你一起生活我就放心了,你给她的一定会比我多。”
  金紫光的妻子是当地一位农村妇女,是金紫光高中时代的同学,金紫光说,他是为了爱情,大学后才回乡创业的,在爱情的怀抱里,他把幸福的种子播在了土地上,他成功了,不论是爱情还是事业。
  金紫光的妻子说,他们是在网上知道付青青的,决定收养付青青也是他们两口子反复商量过的,正好他家也有个12岁的女儿,现在的独生子女都孤独,他们需要同龄人一起生活学习,这也是他们决定收养付青青的一个原因。金夫人说到这里就笑了。她说她也相信那句话,爱能改变一切,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永远收养付青青,他们的家庭条件可以供付青青上大学,让她成才。
  刚到金家时,付青青显得很害羞,同时又有一种抵触情绪,因为她不想离开李玉兰。
  第二天中午,当穆西西和李玉兰告别金家时,付青青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抱住李玉兰哭着说:“李老师,你一定要来看我,你一定要告诉我妈妈,我会好好学习,让她放心,我很想她。”
  李玉兰跨上车后又下来,她抱住付青青难舍难分。
  李玉兰一直哭到泸州市,车到泸州车站后,穆西西又将与李玉兰分手。李玉兰回郑州,穆西西回汇文县。李玉兰还在说:“西西,我真不想付青青离开我,我这样做会不会伤害了她,她几次送人几次被别人抛弃,西西,我这样做不也是抛弃她吗?青青她能接受吗?”
  穆西西安慰她,“你这样做不是抛弃她,是为了她过得更好,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啊,你已经尽力了。”
第26章 爱情与山水共舞(1)
  张玲和王昌盛的爱情诞生在西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诞生在汇文县,他们的爱情婚姻将与汇文县的山水共舞。
  愿月初,青年志愿者们都收到了张玲和王昌盛的结婚请柬。
  大红烫金的喜字请柬,在志愿者们中引起极大震动,对这张请柬的到来,志愿者们心态各异,最感到不可思议的人是石磊,算起来他俩恋爱还不到两个月,居然就要结婚了!
  收到请柬后,石磊就给张玲打了电话,石磊笑着说:“张玲啊张玲,你的请柬好刺眼哟,我的眼睛都被刺肿了。”
  电话里传来张玲银铃般的笑声,“石磊,你这是红眼病吧,你也可以把你的吴鸽早点娶回家啊。”
  “我怎么敢和你张玲比呀,你的速度那么快,太闪电了吧。”
  “所以说我就知道你不是干大事的人,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是那种老爷车速度,很有可能当你慢悠悠到达目的地时,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就是嘛,这世界真是变化快啊,女生是超速度,不仅仅是恋爱超速度,结婚也超速度,说不定生儿子更是超速度,女生什么都比男生急。”
  “石磊,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嫉妒还是羡慕,不服气是不是?
  不服气你也把婚结了,不要躲躲闪闪的,不要欺骗吴鸽,你是不是想金蝉脱壳一走了之?”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万恶,我知道爱里包含着责任,爱她就会为她的幸福着想……”
  张玲打断石磊的话说,“男生都爱说这样的话,但谁能证明你不是口是心非,你总该拿出一点实际行动。不要成了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王昌盛说过,他爱我如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他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真实性,你也可以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证明嘛。”
  “我到是想证明啊,可是我没有机会,吴鸽不想早婚嘛。”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明白了,其实,你们的思想远比我们前卫,你们不是早就同居了么?这叫试婚吧,我就不一样,要么就明媒正娶,娶我做老婆,什么同居、试婚,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闪电让我感到很惊讶,当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我祝你们幸福。”
  张玲和王昌盛结婚的事,穆西西也感到纳闷,同时也让她心里升起很多羡慕,不过她没有像石磊那样直接打电话问张玲。爱情是神圣而伟大的,在爱情的旗帜下,许多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有的时候都是合情合理的。穆西西靠在沙发上,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淡淡的伤感,她开始怀念起肖岩来。她想,如果一年前,她真的离开汇文去了北京,也许,这个时候也是她和肖岩摘取爱情硕果的时候,或者爱情事业都会很顺利,可是,当初她没有这样做,她留下来了,她也不止一次后悔过,但她把这一切都归结到命运的安排。
  此时,穆西西又想起了一年前决定离开汇文在那条山间公路上的情景,如果,当时那辆货车真的是开往省城的或者开往汇文那辆货车司机不让她上车,也许,她现在真的是在北京了,而且,此时此刻,她也许就依偎在肖岩怀里,做他温柔的女人。肖岩说过他要爱她一生一世,要永远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
  和肖岩在一起的日子里,肖岩对她的百般呵护,两人一起享受爱情的时光虽说只有那么几个夜晚,但这几个夜晚的欢乐穆西西将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忆。肖岩现在还好吗?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会把那几个夜晚的快乐深埋在记忆深处,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忆?想到这里,穆西西情不自禁地伸手抓起茶几上的电话,肖岩的手机号码还很清晰地留在她的大脑里,她很熟练地按下了肖岩的手机号。可是刚拨完电话号码,穆西西又快速挂了机。穆西西心想,都一年多的时间了,肖岩会不会已经有了女朋友?一年了,在这一年里,肖岩都没有打过电话来。如果肖岩真的还爱着自己,他不可能不打电话。
  穆西西好失望,同时也很伤感。第一次和肖岩做爱的情景也不自觉地涌入脑海,当时肖岩拥着她,嘴凑在她耳旁说,“西西,我爱你,从今天开始,不论未来是贫穷还是富有,我都会永远爱你,你是我一生一世的爱人。”穆西西被幸福淹没了,就在这种幸福的包围下,穆西西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他,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肖岩最爱她,她更相信,肖岩会为了她去拼搏,会给她世界上最好的生活。此时此刻,穆西西想起那夜的情景,想起肖岩说的话,她又被感动了,她心里明白,她还一直爱着肖岩,汇文的崇山峻岭不能阻挡她和肖岩的爱情。她也深信,肖岩一定还爱着她。
  她再一次按下了肖岩的电话号码,她手握话柄,等待电话里传来肖岩的声音,穆西西很激动,甚至于她怕自己会掉泪,还下意识地撕下了一张纸巾捏在手里,期待很短暂也很揪心,电话里传来了语音提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穆西西的心像突然被人猛刺了一刀,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大脑里一片空白。穆西西还不心甘,她怀疑是不是刚才听错了或是语音提示有误或是自己按键出错了。
  她再一次按下肖岩的电话号码,但语音提示的内容和前次一样。
  穆西西重重地丢下电话,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头昏脑涨。她瘫倒在沙发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第二天,穆西西没有去上班。她给总编打电话说是去李子镇采访,其实,穆西西什么地方也没有去,她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一个没有思维的植物人。要不是下午张玲打电话给她,穆西西肯定还会这样待下去。
  张玲打电话给穆西西是要穆西西给她当伴娘。
  情绪低落的穆西西哪会有这种心情。穆西西有气无力地回答:
  “到时候再说吧。”
  张玲却大声说:“西西,你一定要答应我。”
  没等穆西西说话,张玲又很武断地说:“西西,就这样定下来吧。”
  穆西西忙说:“不行,张玲,真的不行,你还是另找个人吧。我更适合做你们的婚礼摄影师。”
  张玲又惊呼:“对呀,你是该做婚礼摄影师,那谁来做我的伴娘啊?”
  穆西西问:“你准备请谁做伴郎?”
  张玲脱口而出,“石磊啊!”
  “这就对了,石磊当伴郎吴鸽就是最理想的伴娘啊。”
  “我是希望做伴郎和伴娘都是我们志愿者,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可是,吴鸽是我们志愿者的恋人啊,也该算半个志愿者吧。而且意义更不一样。”
  “那我和王昌盛商量商量再定吧。”
  愿月2缘日,王昌盛和张玲的婚礼在汇文县人气最旺的汇文大酒店举行。
  这天是星期日,在汇文县服务的青年志愿者们都来了,伴郎和伴娘是石磊和吴鸽。石磊穿白色短袖和深蓝色西裤,脖子上系了条深红色的领带,头发也梳理得特别光鲜照人,看上去蛮精神的,但他那显得肥胖的身体还是无法掩盖,因为肚子挺着,领带老是要往左右偏,就算他挺直了身体,领带也不能笔直下垂,石磊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因而一会儿就伸手去拉拉领带,他总希望领带能听话。
  穆西西在跟踪新娘新郎拍照,石磊的一言一行穆西西都看在眼里,石磊的滑稽动作,常常会让她偷着笑。
  吴鸽今天很漂亮,白色连衣裙,白净的脖子上戴了一条装饰性极强的蓝色项链,往日如瀑的秀发今天扎在脑后,使她本来就漂亮的五官更有立体感,妩媚中又多了一种高雅。
  穆西西心想,吴鸽一定是汇文县独一无二的美女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美到极致的那种。穆西西的镜头一直在吴鸽身上晃来晃去。
  新郎和新娘一直站在酒店大门两侧,石磊和吴鸽也分别站在新郎和新娘身边,张玲的新娘妆画得很浓,也显得很雍肿,按说婚礼上新娘是亮点,可是石磊总觉得今天最靓的女人是吴鸽,一身白裙子的吴鸽站在新娘旁边亭亭玉立,身材娇美但不失丰满,而新娘张玲却显得过分苗条,没有吴鸽那种满0春色关不住的凹凸之美。
第27章 爱情与山水共舞(2)
  汇文大酒店是县城最牛气的酒楼,颇具傣族特色的造型是汇文县的标志性建筑。平时,省里或者市里有领导来视察或调研,一般都在这里吃住开会。张玲和王昌盛的婚礼能在这里举行,也算是汇文县上档次的婚礼了。
  况娇走到酒楼大门时,就张开双手来拥抱新娘,一直站在旁边的穆西西忙举着相机按下快门。
  李玉兰也兴奋地说道:“张玲,你好漂亮呀。”
  张玲也迎上前拉住李玉兰的手上下打量着,“玉兰你还是那么漂亮,美人就是美人,不管在什么艰苦的环境下都是美得惹人羡慕。”
  李玉兰抬起头看了看大酒楼,“这家酒楼包席很贵吧,你父母给了你好多钱?”
  张玲笑笑,“我父母哪有什么钱给我呀。”
  “那是王昌盛的父母赞助的?”
  “也不是!”
  “不可能是偷来抢来的吧?”
  张玲笑了,笑得很灿烂,笑过了又小声说,“我们的婚礼是县团委操办的。”
  李玉兰瞪大了双眼,看张玲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真的啊,你真棒,连婚礼都有人出钱帮你办!”
  张玲凑近李玉兰耳边,轻声说:“那是作秀,作秀你知道吗?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嘛。”
  “身份特殊?什么身份?”
  “看看你,怎么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忘了,我们是西部志愿者啊。”
  李玉兰这才恍然大悟,“对,我们是西部志愿者。”
  张玲说:“今天会有好多记者来采访,李书记还要作我们的证婚人呢……”
  穆西西在喊张玲,张玲回过头,发现广场上又停了好几辆轿车,张玲立即跑到大门前站好,县委书记李大可及另外几名县领导到了,他们一下车,十几名记者的闪光灯就对准了他们,乐队凑起了迎宾曲,在欢快的乐曲中,李大可笑呵呵地走到大门前,和王昌盛张玲握手,嘴里说道:“恭喜你们,祝贺你们,你们是汇文县的精英和希望啊。”
  张玲嘴里一个劲地说,“谢谢李书记,谢谢县领导关心。”
  跟在县委书记李大可后面的还有县人大主任张光福、县长文方荣、县政协主席陈四海、县委副书记郑西礼等县四大班子的相关领导人。
  看着县领导步入了大厅后,李玉兰又来到张玲身旁说,“我的妈呀,张玲,你们的婚礼真够气派了,出尽风头了,县里的主要领导都来了,还来了这么多的记者,这样一来,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张玲和王昌盛结婚了。”
  张玲心花怒放,张玲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李玉兰为何没有看到袁理?
  李玉兰喜笑颜开的表情忽然阴沉了下来。“袁理?有关袁理的事你还不知道么?”
  “快说,我真的不知道。”
  “他已经离开汇文县好久了吧。”
  “那你们俩?”
  “已经一刀两断了。”
  张玲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志愿者们在婚宴大厅的一角围了两桌,有好多人都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所以大家坐在一起都感到十分亲切。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体验和感受。
  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张玲和王昌盛单位的同事及家属,一部分是县四大班的主要领导,以及县各部门、各街镇的主要负责人,张玲和王昌盛的婚礼是由团县委主办,汇文县新韵房地产开发公司承办,因而规模和档次都相当高,按县委副书记郑西礼的话说,“要把这场志愿者的婚礼当成政治任务来抓。”
  汇文县专门邀请了省电视台的摄像师,将婚礼全程记录。
  新韵房地产开发公司准备通过这场婚礼打响公司名气,汇文县也极希望通过这场婚礼提升汇文县的知名度。这是西部志愿者的婚礼,据县里有关人士的调查,张玲和王昌盛的婚礼是我国首批西部志愿者中第一对走进婚姻殿堂的志愿者,因而张玲和王昌盛的婚礼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历史价值,既然是第一次就要办得轰轰烈烈、大大方方,让地球人都知道。
  十几家新闻媒体的记者都坐在婚礼台两旁,省电视台、地区电视台,以及县电视台的摄像师都在抢眼的位置架起了摄像机。
  况娇说:“这哪是举行婚礼啊,简直就像是在现场直播春节联欢晚会。”
  十二点整,乐队奏响了婚礼进行曲。张玲挽着王昌盛的手臂款款入场,全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张玲身披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王昌盛也笑得合不拢嘴,那口有些外凸的牙齿看上去很白。
  新娘、新郎后面是打扮漂亮的童男、童女和伴娘、伴郎。
  主持婚礼的是汇文县电视台的女主播郭倩小姐,郭倩穿一套红色套裙,端庄大方,笑容可掬。
  县委书记李大可代表汇文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不要问别人能为我们做些什么,而要问我们能为别人做些什么,不要问社会能为我们做些什么,而要问我们能为社会做些什么,不要问国家能为我们做些什么,而要问我们能为国家做些什么。以我们的爱心,呼唤社会携起手来,共建一个美好、温馨和谐的社会环境,共建我们繁荣的汇文县,我还是那句话,汇文县人民欢迎你们,如果你们服务期满了,如果你们看得起汇文县,愿意留下来继续为汇文的发展做贡献的,我们一定欢迎!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为这两位来西部服务的青年举行婚礼,不仅是我,包括我们在坐的每一个人,心情都十分激动,好青年志在四方,你们的爱情诞生在西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诞生在汇文县,你们的爱情将与汇文的山水共舞,在未来的日子里,我相信你们的爱情会得到更高的升华,你们的婚姻之旅一定会像我们汇文的僰河一样永远汹涌澎湃……”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况娇对李玉兰说:“看不出来,李书记讲话还这么有水平。”也许是受到了李书记的鼓舞,在坐的志愿者们都站了起来,不断鼓掌。
  记者们的镜头一起聚焦志愿者们。
  李大可还把一对儿陶瓷乖宝宝交到王昌盛和张玲手里,李大可大声说:“这对儿乖宝宝是我们汇文县的民间工艺美术大师雕塑的,这里面盛满了汇文县人民对你们的祝福,几十年后,当你们已为人父母,当你们再次看到这对宝宝时,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为你们在西部这段日子而自豪。”
  话音落地,掌声雷动。
  况娇发现了站在台上的王昌盛和张玲的父母,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儿女的婚礼了。王昌盛的老爸穿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气宇轩昂,精神抖擞,他代表父母发言:“我今天很高兴,作为父母,能看见自己的儿子找到这么一位漂亮能干而且和儿子有着相同志向的女孩为妻,我很高兴,他们都是西部志愿者,他们的爱情诞生在西部的土地上,汇文县的山水为他们作证,我相信他们的爱情就像汇文县的大山一样坚定牢固,当年,我和王昌盛的妈妈也到西部当过知青,我们的爱情也诞生在西部的土地上,因此,我更有理由相信,西部的爱情更美好。”
  婚宴过后,王昌盛和张玲成了记者们追逐的焦点人物。记者们都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碰撞出爱情火花的。
  愿月2远日,好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省内的十几家报纸在同一天刊发了张玲和王昌盛这对西部志愿者喜结良缘的消息,标题更是缤纷多彩,引人入胜。
  张玲和王昌盛是中国实施西部志愿者计划以来第一对踏上红地毯的新人,因而很自然地就成了媒体焦点。
  到了下午,在互联网上,只要你在搜索引擎上输入“西部志愿者婚礼”几个字,就有千余条关于张玲和王昌盛婚礼的消息,张玲、王昌盛成了红人,省电视台还制作了专题片。
  石磊总认为张玲和王昌盛结婚的背后隐藏着某种目的,他这种想法的产生来自张玲和王昌盛短暂的恋爱和俩人相貌上的差异,王昌盛属其貌不扬的那种男人,而张玲除了略显消瘦以外,也称得上是一个美女了。
  穆西西说:“你的想法依据不充分,爱情本来就是很奇妙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在你石磊眼里天下美女都比不上你的吴鸽,也许在别的男人眼里,吴鸽也算不上美女,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嘛。”
  石磊说:“我说的只能是一个方面的问题,他们闪电恋爱,闪电结婚,这个你又怎么看?”
  “现在不是讲速度吗?爱情也讲速度,要不然时间拖长了,审美发生疲劳了,恐怕你连结婚的激情都没有了。”
  “你有点强词夺理,不和你说了。”
  穆西西第一次看到石磊像小孩子一样生气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便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有点嫉妒人家王昌盛娶了张玲这样的大美女啊,可惜你只能拥有一个美女。”
第28章 世上最甜的和最苦的
  在今天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中听这首歌,穆西西有一种欲哭的冲动,音乐中,已有人走过去向募捐箱里投钱。
  吴鸽如愿以偿考上了教师。但是被分配到了离县城40多公里以外的平阳镇福林小学。
  福林原来是个乡,撤乡并镇后这里就变得更萧条冷落了。以前一天开往镇上的四班客车也停开了,福林到平阳镇有近3公里的路程,如今,福林人到平阳镇就只能坐当地的摩的。
  石磊知道穆西西经常和县领导接触,神通广大,为此他求过穆西西帮忙,找找相关领导把吴鸽安排到县城学校或县城附近的学校工作。
  穆西西私下里也去找过县教委主任宋海河,但宋海河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因为这批教师是为缓解乡村教师紧缺而招聘的,宋主任还怕穆西西不相信他的话,还例举了某某县领导的侄女也到了乡村小学。
  穆西西把情况告诉石磊后,石磊面无表情,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吴鸽在哭过一阵之后,还是由石磊护送去了福林小学。福林小学的条件还算不错,新的教学大楼是2000年才落成的,以前的旧教学楼就改用作图书室、自然实验室、体育保管室等。四楼教室作为单身老师的寝室。石磊专门请了一天假为吴鸽打扫寝室。
  吴鸽走后,石磊的电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只要有空闲,石磊就埋头发短信。他们相距40多公里,但因为手机而近在咫尺,就连中午吃什么饭菜,也要告诉对方。石磊说,他和吴鸽两地相思,苦了自己,乐了移动公司。
  身边没有了吴鸽,石磊的生活也变得懒散起来,中午也懒得回去,打个电话,服务生立马就把盒饭送到办公室来。石磊一边吃饭一边玩电脑游戏。
  周末,吴鸽回县城后他又陪吴鸽昏天地暗地睡。石磊慢慢地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穆西西说,这就是爱情的罪过。爱情可以让人精神抖擞,爱情也会让人精神颓废。
  周末,穆西西本打算去东郊拍摄古城遗址。可是,因为昨夜里的一场秋雨,今天的气温明显降低了。她朝窗外望去,发现街上举着雨伞的人大都穿上了厚重的衣服。望着雨天,穆西西去古城遗址摄影的想法烟消云散了。她伸了伸懒腰又重新钻进被窝,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但一个人的世界太孤单,尤其是醒着的时候,一切该想的和不该想的事情都会涌进脑海,让人平添许多悲伤和烦恼。穆西西的心情就像这下雨的秋天一样。
  若不是李玉兰给她电话,穆西西肯定会伤心地哭一场,秋雨天生出悲凉的心情是非常自然的,流一场眼泪对于一个远离家乡,没有爱情的女生来说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玉兰说她就在外面的汇文广场上打电话,穆西西忙问李玉兰是什么时候到县城的?怎么不早点打电话告诉她。
  李玉兰说她也才到不久,她陪学生们来县城义演。
  穆西西很惊讶地问:“义演?什么义演?来了多少学生?”
  李玉兰:“我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请你来给我们报道一下,你还记得红星村小学的常思渝老师吧。”
  穆西西:“当然记得,她怎么了?”
  李玉兰:“她病了,而且是癌症,肺癌!”
  穆西西惊得立马从床上坐起,“怎么会是癌症?是哪家医院诊断的?”
  李玉兰:“当然是省城的大医院了。西西,你快点来吧,常老师教过的学生和寨坝镇中学的部分学生准备了好多节目,他们在义演,为常老师捐款治病。”
  穆西西:“好的,我马上就来。”穆西西手忙脚乱地穿了一身牛仔套装,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背着照相机直奔广场。
  广场是汇文县的商贸经济中心,也是汇文县人气最旺的地方,这里是商家们的风水宝地,更是市民们休闲的好去处。
  穆西西赶到广场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广场左侧搭建了一个临时舞台,背景是鲜花盛开的大地和蓝天白云,上书:
  为常思渝老师治病募捐义演活动
  舞台下方有一幅白底红字的标语:
  伸出你的双手献出你的爱心共同挽救我们常老师的生命舞台右边有一个红色的捐款箱,台上有六名学生正在表演他们自编的舞蹈。
  穆西西发现,舞台前站了好多人,有的手里还提着购买的东西,没有雨伞的也不顾雨水的侵扰,舞台上的红色地毯已渐渐被雨水湿透。
  几名中学生跳着、唱着,感天动地。
  穆西西站在人群中,时不时按下相机快门。
  “亲爱的朋友,伸出你的双手,献上你的一份爱心吧,我们的常老师,为了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在讲台上辛勤耕耘了二十多年,如今,她患了肺癌,死神将把她从我们身边夺走,我们不能没有老师,我们要挽救老师的生命……”
  在《让世界充满爱》的旋律中,两个女生站在舞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读着,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
  穆西西喜欢这支歌,平时听的感觉是激动,心潮澎湃,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爱都因这支歌而汇聚在一起。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中听这首歌,穆西西有一种欲哭的冲动,音乐中,已有很多人走过去往募捐箱里投钱。
  李玉兰介绍说,这个募捐义演活动是寨坝中学初一(3)班的班主任田锦老师组织的,田锦是常思渝的学生,也是红星村小毕业生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台上跳舞的大都是她班上的学生。
  就在穆西西和李玉兰说话的时候,一位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走近了捐款箱,穆西西发现后,来不及告诉李玉兰就冲过去把镜头对准了他。
  穆西西在镜头里看见中年男人放了好几张百元大钞到捐款箱里。
  当那中年男人转身离开时,穆西西大胆地叫住了他,“我是记者,我能采访你吗?”
  中年男人转过身看着穆西西说:“捐点钱有什么好采访的?那么多的人都捐了,你都要采访吗?”
  穆西西:“听先生口音你是外地人吧?”
  中年男人:“广州人,不、不,准确地说是上海人在广州吧,现在又到汇文了。”
  穆西西:“先生是来汇文县做生意吧?”
  但中年男人已经转身走进了人群。
  后来穆西西又发现,那位中年男人一直站在人群中,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但他没有离开。
  募捐活动持续到中午结束。
  连日来的秋雨已经使高青中学校0外的那条小路变得泥泞不堪。
  进出校0的师生又把泥巴带进校0,因而学校操场已被泥巴污毁得面目全非了。
  况娇站在教学楼二楼看操场上奔跑的学生。
  今天是星期六,况娇还义务为学生辅导作文。参加学习的学生来自全校不同年级。作文课是语文教学中的综合科目,不但能培养学生观察事物描写事物的能力,还能培养锻炼学生的思维能力,增强创新意识。况娇认为,语文教学的重点应该放在作文教学上,而作文教学的辅助方式就是阅读,增强学生的阅读能力,就能丰富学生的知识领域,平时的教学活动中她把作文教学放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
  这学期开始后,她暗中做了个调查,发现周末两天时间里,学生们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玩耍中度过。况娇认为,在人的一生中,青少年期的时间相当宝贵,周末两天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实在可惜。为此,她和徐子健商量,经过学校领导同意,他们利用周末时间办个作文提高班和奥林匹克数学辅导班,这样一来,她和徐子健都把周末的时间用在了教学上,他们常在一起研讨教学工作。
  徐子健敬佩况娇对学生认真负责的态度。况娇对待学生作文的态度既宽容又严格,宽容的是在学生作文的内容和写法上,她从来就不作过多的要求,让学生按照自己的理解和认识去描写,只要言之有物,紧扣主题,突出中心就是好作文,但她对学生作文中的遣词造句,病句错字等方面又相当苛刻,作文是语文的综合练习,规范遣词造句实际上也是在强调学生作文的基础知识。
  徐子健喜欢况娇工作时专注的样子。他会悄悄地去市场上买菜下厨做饭,做好后再来请况娇去吃,况娇很喜欢徐子健的照顾。况娇也不止一次幻想过,等两年服务期满后还要留下来。一个人一生中要遇到的人很多,爱着自己的人和被自己爱的人都有,但最适合自己的人往往就只有一个,也许这个最适合你的人,会因为你没有把握好而与你擦肩而过,造成你的终身遗憾。况娇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只有徐子健对她最好,最适合自己,在什么地方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知心爱人和自己共度时光。况娇想,只要徐子健说声要她留下来,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留下。但徐子健说况娇留下只会委屈了她,高青镇没有什么发展空间,除了教书还是教书。
  况娇问:“你就舍得我离开吗?”
  徐子健不敢看况娇,他怕况娇看出他心里的秘密,因而徐子健低着头,红着脸说:“学生们离不开你。”况娇又会逼问,“除了学生们舍不得,老师就希望我走?你也希望我走,是吗?”
  徐子健也不抬头,说:“舍不得又咋样?舍得又咋样?我又不能左右你的选择。”
  况娇:“假如我留下来,你会高兴吗?”
  徐子健抬头看了况娇一眼,他看到况娇也正看着他,又慌忙低下头,“我当然高兴。”
  况娇一听他的话就乐了,“所以说,你就是口是心非,我又不是老虎,你还怕我留下来?”
  徐子健撇开话题,“广州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好多人都向往,你就舍得放弃?”况娇说,“在哪里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生活得快乐,有快乐的地方才是最幸福的地方。”
  乡村的空气很清新,阳光明媚,况娇特别喜欢夏日清晨,当阳光还在山坳里没有露脸的时候,徐家附近那片竹林便笼罩在白雾中,白雾在竹林里穿行也在远山腰间盘旋,阳光透过白雾,一片片,一束束,美极了,房前屋后的鸟语,更让况娇心醉。这样的情景,以前她只在作家的文章中读到过,现在身临其境,她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陶醉着。
  况娇也一次次的幻想能过上这种甜美而快乐的田0生活,但况娇讨厌山里的冬天,冬季里雨水太多,到处泥泞,出行十分不方便,冬天的山里还特别寒冷,光秃秃的大山总有一丝悲凉。况娇也幻想,如果这里一年四季都像夏天一样欣欣向荣该多好呀,满目的绿色能让人振奋,能使人激情满怀。
  休息10分钟后,况娇吹响了口哨,在操场上玩闹的学生们快速进了教室,师生问好后,况娇在黑板上写了个题目:我和秋天。教室里发出了一阵很轻的议论声。况娇转身说:“秋天,本来是指季节,我和秋天,你可以写你在秋天里做了些什么或是秋天里某一件事让你记忆深刻或者难忘,或者你还可以引申出去,秋天,除了美好,有的人也有相反认识,我就不再一一举例了,总之老师希望你们写出自己的感受……”
  况娇的手机响起了“橄榄树”的铃声,她立即从包里拿出手机,跑出教室接听,况娇一下子就惊叫起来了,“呀,真的是你呀?爸,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不事先打电话告诉我?我现在上课,僰乡宾馆?
  ……我知道,那我放学后就来吧。”
  接完电话,况娇一抬头就看见徐子健站在面前,她兴奋地对徐子健说:“我老爸来了,在僰乡宾馆里等我。”
  徐子健:“你老爸,他真的来了?”
  况娇:“是呀,他一定是太想我了,我暑假没回家,他就来了。”
  徐子健:“你妈妈来了吗?”
  况娇:“中午和我一起去,好吧?”
  徐子健迎着况娇期待的目光说:“我去不太好吧,我可以送你去县城,但不能和你一起去见他。”
  况娇笑着骂他,“胆小鬼,总有一天你会见他的,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徐子健语塞,脸也红了。
第29章 知青英雄谭竹(1)
  况国庆双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吼,“谭竹,我的好兄弟,我况国庆又来看你了,你在哪里啊?”
  穆西西发现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离开人群后,敏感地意识到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有故事,于是,穆西西悄悄跟着他。
  中年男人在县城里转悠了一会儿,去了僰乡宾馆,穆西西在宾馆外的花坛前站了好久也没有看见中年男人出来,便断定中年男人一定是住在这家宾馆里。
  穆西西走进宾馆,向服务台工作人1打听后得知,中年男人叫况国庆,是从广州来的。
  穆西西向服务1道谢后正欲出宾馆,忽然看见况娇推门而入。穆西西大声惊叫起来,“况娇,是你啊?”
  况娇发现穆西西后也惊讶地说:“穆西西,你也在呀?”
  穆西西笑着冲上去,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说:“真想不到今天还会在这里碰到你,你这么风风火火的赶来,是不是有急事啊?”
  况娇高兴地说:“我老爸来了,就住在这里,我刚从高青镇赶过来。”
  穆西西惊讶道:“你老爸?况国庆?从广州来?”
  况娇睁大双眼,吃惊地看着穆西西,“你怎么知道?”
  穆西西笑着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你老爸的事,上午寨坝中学的师生到广场上为红星村小的常老师募捐,你老爸也捐了不少钱,我正想采访他。”
  况娇这才恍然大悟,脸上惊讶的表情变成了笑容,她问:“为常老师捐款做什么?常老师就是你采访过的那个重庆知青吗?”
  “是啊,我正是为这件事才来的。”
  “快告诉我,我老爸住几号房间?”
  穆西西转身冲服务1问,“况国庆住的是几号房间?”
  服务1翻了翻登记薄,答:“30缘。”
  况娇对穆西西说:“我们一起去嘛。”
  穆西西想了想说:“算了,今天就不去打扰你们父女团聚了,我去了还碍手碍脚的,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们父女俩吃汇文的沙锅鱼豆腐。”
  况娇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你了。”
  “快去吧,要不然你老爸等急了。”穆西西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况娇小跑着来到30缘号房间门口,静了静激动的心,才伸手敲门。
  门开了,况娇和老爸同时惊呼起来,老爸把她让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女儿,你变黑了。”
  况娇嘿嘿地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老爸指着沙发说:“快坐下来,到了汇文,我是客人你才是主人,汇文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想当初,这里是穷山恶水,县城就只有河边两条小街,2远年了,变化真大呀。”
  况娇看着老爸的表情,有些莫明其妙,况娇没有说话,况国庆看了女儿的表情后自己也笑了,“哦,忘了告诉你了,2远年前,我就是这里的下乡知青。”
  “你真的在这里下乡?”况娇感到惊讶。
  况国庆看着女儿答,“是啊,我下乡的镇叫寨坝镇,我记得寨坝镇有一个三溪湖,夏天我们就喜欢到湖里洗冷水澡。”
  况娇想起进宾馆时穆西西说老爸为寨坝镇红星村小常老师捐款的事,便问:“爸,你认识常思渝老师吧,她是重庆知青。”
  况国庆听女儿提起常思渝,心里微微紧了一下,迟疑了半刻才回答,“认识,她比我先到两个月,我们还在一个生产队里。”
  “你们一定很熟吧。”
  “当然啦,全生产队就只有两个知青,当然挺熟的,而且我也在红星村小当过老师。”
  况娇更惊讶了,“你也当过老师?”
  况国庆很开心,“怎么了,不相信我当过老师?看不出来我是老师吗?”
  况娇也笑了,“我真的不晓得你当过老师呢。”稍停后,况娇又说,“常老师患癌了,她现在还在红星村小教书。”
  况国庆沉默良久才说:“是啊,都过了2远年了,她还一直在红星那个穷地方,我是今天才知道她没有回重庆。”
  况国庆问女儿,“你认识她吗?”
  况娇头,“我只是看过关于她的报道才知道的,我们一起来的志愿者中有一个女生在县报做记者。”
  况国庆“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片刻后,况国庆抬起头问女儿饿不饿,他建议先去吃饭。
  况国庆说:“在汇文你也算是半个主人了,汇文的特色菜你该知道吧,今天你请客,我埋单,你请我吃汇文的特色菜如何?”
  况娇:“我也不知道汇文的特色菜是什么,我虽说在汇文工作,但真正在县城呆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
  况国庆关切地问,“高青镇很偏僻吧,穷乡僻壤的地方日子过得很苦,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农村变化大得很,有时间我请我的记者朋友给你当向导,带你到各镇去看看。”
  “好吧,不过我们现在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填饱肚子。”
  “老爸,你就将就吃点嘛,非要吃特色菜吗?这里不是广州也不是大上海。”
  况国庆哈哈大笑,“我知道汇文的特色菜是什么。”
  况娇突然想起穆西西说要请她吃沙锅鱼豆腐的事,心想,这沙锅鱼豆腐一定是汇文的特色菜吧,便大声说:“我想起来了,汇文的特色菜是沙锅鱼豆腐。”
  况国庆说:“错也,错也,汇文最著名的菜是蕨粑炒腊肉。”
  况娇说:“不可能吧,这种蕨菜只是山间野菜,而且……”
  况国庆打断女儿的话说:“汇文的山上满山遍野都有这种野菜,这种野菜的生命力极强,茎可以煮水凉拌,也可以将根磨粉沉淀后做成粑切成块炒肉吃,而且还必须是炒腊肉才有独特味道,这种蕨菜属绿色植物,含有大量的营养成分,在广州的饭店里,这种菜90块钱一盘。”
  况娇想起来了,前不久她到徐子健家去,他母亲就是用蕨粑炒腊肉,吃起来很爽口。
  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饭店里,况国庆终于找到了蕨粑炒腊肉。饭店老板说,这种蕨菜在汇文多得很,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也值不到几个钱,也没有多少人喜欢吃。
  况国庆问:“市场上有没有卖的。”
  店老板说:“有倒是有,但很少,只有外地来汇文的人才喜欢买。”
  况娇发现老爸对蕨菜情有独钟。不一会儿,一大盘香喷喷的蕨粑炒腊肉端上桌来。
  况国庆高兴地说:“嗬,炒得好香。”他夹了块放进嘴里嚼着,又夹了一块肥腊肉,一边吃一边说,“肥而不腻,好香好爽口,我都2远年没有吃到这菜了。”
  况娇看着父亲吃饭说话的神态,突然想起了徐子健,徐子健真的像老爸,就连那头天生微卷的头发也很像。
  况娇没有急着回高青,第二天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况国庆要女儿陪他在县城里转转,明天下午再一起到高青镇。
  有人请况国庆到汇文酒楼吃饭,况娇也去了,况娇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请父亲吃饭的人竟然是县委书记李大可。
  况国庆见女儿如此惊讶,便笑着说:“我和你们李书记可是20多年前的朋友,那时他还是寨坝的农技1,我们还同台演过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当时他才17岁,年轻有为,果然如此啊!要不是我在网上看到他抗洪的报道,我还不知道他去哪里发展了呢。”
  李大可忙说:“那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了!还是你们这些知青有前途啊。”
  况国庆和李大可推杯换盏,叙旧情,喝到高兴时俩人还唱起了当年同台演唱过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
  坐在旁边的况娇成了他们最忠实的听众。
  李大可说:“老兄你不够朋友啊,回上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女儿都这么大了,她也来西部服务了,你早点打个电话,我也好把她留在县城教书嘛。”
  况国庆说:“我女儿可不需要你的照顾啊,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我就希望女儿能吃点苦,能成为人上人。”
  况娇坐在旁边很不自在,她便打电话约穆西西。
  况娇出了酒楼直接去了穆西西的家。穆西西又带她去了一家茶楼。当穆西西知道况娇的老爸和李大可是老朋友时,也感到十分惊讶。
  穆西西说:“既然如此,那李大可也该认识常思渝了,难怪我写常思渝的文章见报后会引起李大可的关注,李大可才会在文章旁边批示:‘请教委速办。’”
  穆西西神秘地告诉况娇说:“你老爸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你老爸也一定认识常思渝。”
  况娇说:“听我老爸说他到寨坝镇插队时,常思渝和他在一个生产队,他们还一起在红星村小当过老师。”
  穆西西:“难怪这次你老爸会捐那么多钱。”
  况娇和穆西西聊到夜里11点多钟才离开茶楼。
  回到僰乡宾馆时,况娇看见老爸房里坐了好几个人,李大可也在其中。
第30章 知青英雄谭竹(2)
  第二天早上愿点钟左右,况国庆就拨通了况娇房间里的电话,况国庆告诉女儿,他改变了去高青镇的计划,他要和李大可先去寨坝镇看常思渝,问女儿想不想和他一起去,况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轿车行驶在崎岖的公路上,李大可向况国庆介绍这些年来汇文及寨坝镇的变化。从县城出发后,轿车在山谷里行驶了好长一段路,才慢慢往山上爬,况娇发现弯弯曲曲的公路就像一条金色的彩带缠绕在山间。
  况国庆感叹道:“真不容易,能在这么陡峭的山上建公路真的不容易,寨坝镇的人过去就只能靠两腿上山下山,靠肩挑背磨靠马帮运货。”况国庆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李大可,“对了,大可,现在还有马帮吗?”
  李大可:“早就没有了,你不想想,公路修好了,汽车也能开进来,村民们进出都坐车,就是种出来的农产品如今也是老板上门收购,农户只管把地种好,销售运输问题都不用犯愁,你说,这马帮还会有生存的空间吗?”
  汽车在寨坝镇人民政府办公楼前停下来,寨坝镇的党政领导早就在大门前迎候他们了。
  李大可对况国庆说:“你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如今的寨坝变化很大,就看这个政府办公楼你就能看出几分吧,你在寨坝的时候,我们公社办公室还是老木板楼,那幢解放初期收缴当地地主的木楼现在已经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了。”
  镇政府接待况国庆的规格很高,寨坝镇的主要领导都在会议室等他的到来,镇党委书记刘明远很正式地向况国庆汇报寨坝镇的情况,况国庆听了汇报后才知道,如今的寨坝镇靠着那条一年四季湍流不止的三溪河和那座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修的水库大做文章,寨坝人把水库改名三溪湖,大打旅游牌,招商引资,在三溪湖畔修建了傣族楼亭,建了一些休闲娱乐设施,引来游客观光度假。
  况国庆问李大可:“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李大可笑笑,“也不完全是,我在这里也没有呆多久,大概就七八年时间吧,后来又先后在汇文的几个镇任过职。”
  工作汇报完后,况国庆就提出要去水库看看,李大可和寨坝镇的几名领导又陪着况国庆来到三溪湖。
  况国庆说:“以前我就喜欢来这里游泳,当时这里还是杂草丛生。”
  况国庆看着水波荡漾的湖面,有些心潮澎湃,他记忆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和他一起聊天、喝酒、赶场和下水游泳的人,他的名字况国庆终身铭记。
  那年夏天,况国庆到寨坝赶场后,顺便去凤凰生产队知青谭竹家去喝酒,俩人推杯换盏后感到酷热难当,他们便到水库里洗冷水澡,两人玩得正高兴时,突然听到喊救命的声音,况国庆发现一个背着背篼的中年妇女在水里挣扎,眼看就要被水冲下堤坝,如果真被冲下去,中年妇女必死无疑。
  谭竹说了声,“不好,国庆,有人掉水里了。”
  说话间谭竹已快速向落水妇女游过去。
  况国庆也紧随其后,他大声喊:“谭竹,小心,小心啊。”
  那天,正好是一场大雨之后,三溪河水流湍急,为防止闸坝被洪水冲垮,就开了个大闸口,让多余的洪水流走。而水库的堤坝又是凤凰生产队社到镇上的必经之路,闸口打开后,这里的路就断了,就必须要绕道走,但许多人为了图方便,冒着危险都要从这里过,落水妇女从这里经过时,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闸坝有10多米高,如果掉下去就会摔得头破血流。落水的妇女死死抓住坝壁,不断高喊救命。谭竹奋力向她游过去,因为水流太急,没有救她的机会,况国庆见状也大喊:“谭竹别急,我过来了。”
  况国庆是想和谭竹手牵手一起冲过去,但还没等况国庆冲上去,谭竹就很勇敢地了冲到落水妇女身边,他一只手紧紧抓住石壁,另一只手取下她背上的背篼后,又用力把她往堤坝上推,落水的妇女很胖,谭竹身体瘦小,谭竹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成功。就在他奋力把妇女推上去后,激流中飘过来的木头重重地撞在了他背上,随即,湍急的水流把他冲到了闸口,谭竹挣扎了一下,就被冲下了10米多高的堤坝,况国庆心急如焚地大叫着谭竹的名字,他奋力冲过湍流区,爬上岸,看着谭竹侧卧在堤下的水里,一滩殷红的血在他头部盘旋。
  此时的况国庆急得有些慌乱,他快速冲到坝底,把谭竹从河水里拉出来。但谭竹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况国庆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响彻山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连被谭竹救起来的那位落水妇女此时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况国庆哭喊着谭竹的名字,心里充满恐惧。他把谭竹背起来,一步一步爬上山,好不容易把谭竹送到卫生院,但医生只用听诊器听了听一下谭竹的胸部,就着头说,“他已经死了。”
  况国庆不信谭竹会死!他恳求医生救一救他,他大声说:“谭竹只是暂时休克,他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女医生说,“真的没救了,头部受伤,颅内出血。”
  况国庆见医生没有一点继续抢救的意思,他愤怒地像一头怒吼的雄狮,他冲动地挥手朝女医生打过去。女医生“啊”的一声,由于没有防备,被况国庆一掌打倒在地。况国庆扑在谭竹身上悲痛欲绝。
  “谭竹是因为救人才被摔死的,他是英雄,是英雄!”况国庆逢人便这样说,可是,人们都不相信他说的话,空口无凭,没有证人。
  况国庆找不到那个被救的妇女。况国庆傻眼了,他埋9山里人不明是非,更让况国庆气恼的是,因为他打了女医生,女医生住院了,家属还找上门来要况国庆赔罪赔钱,况国庆说自己没有错,如果不是女医生不抢救,谭竹不会死。
  况国庆说女医生草菅人命,要到公社去告她。他去了公社,可公社干部不相信他,况国庆没有证据,为了让那个被救的妇女出来作证,况国庆到凤凰生产队挨家挨户地寻找。但因为谭竹死了怕负责任,被救的妇女便跑到亲戚家躲了起来。
  况国庆把谭竹救人的经过写成书面材料,递交到生产大队、公社革委会、汇文公安局、县委县政府,但因为没有证人,政府部门也无法下结论。
  那段日子里,况国庆仿佛走到了死亡的边缘,他为谭竹的事情奔波,每逢场天就把谭竹救人的材料抄写到一大张白纸上,挂在抢眼的地方,希望得到知情人的帮助。时间长了寨坝人把他当成了疯子。
  况国庆忍受着精神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若不是要为谭竹争取英雄称号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也许况国庆早就没有生存的勇气了。
  不久,当地一位叫向新琼的回乡女青年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向新琼的姨妈是凤凰生产队的人,谭竹就住在她家附近。向新琼和姨妈走访了凤凰村生产队所有的村民,在她的真诚感动下,被救人才站出来。被救的村民叫扬玉先,她一五一十地向人们讲述了谭竹救她的经过。
  谭竹成了英雄!况国庆冲到扬玉先家里,跪在扬玉先面前放声大哭了一场。况国庆说:“不是谭竹救了你,而是你救了谭竹,也救了我。”
  谭竹被市县追认为英雄,谭竹的坟茔前也立了石碑……从回忆中醒来的况国庆环顾了一下四周,问李大可,“谭竹的坟呢?”
  李大可木然。
  况国庆又转身问寨坝镇的领导,“那个知青的坟呢?”
  在场的镇领导都被弄得莫明其妙,况国庆再次问李大可,“我记得他的坟就在这水库边吧,你们修这些山庄的时候把他的坟弄到哪去了?”
  一个镇上的领导说,“好像是有这么个坟,就在桃花岛那边,建山庄前我都看到过,但后来不知道是怎样处理的,要问开发商才知道。”
  况国庆突然转身,冲动地抓住那位镇领导,“你们为什么不保护好?
  为什么?他是英雄,是英雄啊!”在场人的都被况国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过了片刻,李大可才回过神来说:“国庆,冷静点,冷静点。”
  况国庆又冲李大可大声吼:“我能冷静吗?我的好兄弟死在这里了,你们连他的尸骨都不保护?”
  况国庆双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吼:“谭竹,我的好兄弟,我况国庆又来看你了,你在哪里啊?”
  况国庆的喊声在湖畔飘荡,随即又穿过树木回绕山间,回声透着一种苍凉,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感动。
  李大可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第31章 知青往事
  往事更像一个屠户,它剖开你活生生的面目,把你记忆深处的苦难袒露无余,悲戚和哀鸣由此而生。
  寨坝镇人民政府办了一桌午宴招待广州来的况国庆,可是况国庆没有一点胃口,他不想领这个情。
  从往事的悲痛中回过神来,况国庆只想尽快见到病中的常思渝。
  寨坝镇党委书记刘明远拨通了镇医院的电话,镇医院告诉刘明远,常思渝的病是在省人民医院检查出来的,回寨坝后只在镇医院住了几天就要求出院了。刘明远又立即联系红星村委会。
  小车在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上开了一段后就被迫停了下来,李大可皱着眉头说:“这条路怎么会这么烂?平时都没有维修过吗?”
  刘明远吞吞吐吐地说:“这路很少维护,路修好几年了,没有通客车,货车也很少有,再加上排水沟的问题,路边被洪水冲垮了一些。”
  李大可下了车,他望着前方已经长满杂草的公路说:“公路倒是修好了,但不通车,这个公路又有何用?当初我们投资搞村村通公路建设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农民出行方便吗?没想到只重视修路不重视维护的情况会这么严重。”
  车上所有的人都跟着下了车,望着公路沉默。
  况国庆有些着急,他问刘明远,“这条路是不是直通红星村?”
  刘明远说:“这路直通向高庙村,红星村小学就在公路旁边。”
  况国庆又转身对李大可说:“大可,我就不耽搁你了,你回去吧,我今天走路也得走去。”
  李大可说:“这样不行啊,据我所知,到红星村至少也要两个半小时吧,我们都不是当年的小伙子了,走不动了啊,这样吧,我们先回镇上去再想办法。”
  刘明远说:“这路只有摩托车可以去。”刘明远又回头征求李大可的意见,“打电话给派出所的李所长吧,叫他派两个摩托车来。”
  李大可想了想说:“也只有这样子了,这条路必须整修,红星村和高庙村有三百多户人,没有公路,没有客车他们出行很困难。”
  刘明远拨通了派出所李所长的电话,敞开喉咙大声说话,商量相关的事情。
  况国庆转身对女儿说:“况娇你还是回镇上等我吧,或者你先回高青镇去,明天要上课,我办完事后就来高青镇找你。”
  “我想和您一起去。”
  “看这样子,说不定今晚我就夜宿红星村了。”
  李大可也劝况娇别去,他吩咐司机把况娇送回高青镇。
  李大可的车载着况娇走后不久,寨坝派出所的3辆摩托车就开来了,李大可、况国庆、刘明远都分别坐上摩托车向红星村出发,其余的人回镇里等待。
  从寨坝镇到红星村,摩托车开了近一个小时,路上坑坑洼洼,险象环生。为了安全,有好几次李大可都叫摩托车停下,步行走过险要地段后,再重新坐上摩托。他们到红星村委会办公楼前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常思渝的家离红星村小学还有近1公里的山路,摩托车也开不过去,况国庆他们只好步行。翻过一道山梁,就能清晰地看见常思渝住的那间土墙瓦房了。况国庆记起来了,这间房子是以前红星村生产队的队部办公室。以前每天上午出工前,生产队的几十名社1都要来这里集中,听生产队长洪军人安排当天的工作,每周一晚上的政治学习也在这里进行,夏天的夜晚,社1们就把条凳搬到坝子上来,一边乘凉一边听洪队长读报,虽说洪队长只有小学文化,读起文章来结结巴巴,而且还经常认字只认半边,但他声音洪亮,你就是蹲在屋后的厕所里也能听见。
  天凉的时候,社1们就你挨我、我挨你地挤在屋子里,大门一关,彼此都感到温暖。
  洪军人的真名叫洪仲成,因为他想当解放军,连续报了好几年都没能如愿,因此,大家就给了他一个洪军人的外号,虽说没当过兵,但他有军人一样的派头,平时穿的衣服也大都是绿色军装,说话干活也都冲锋在前像个军人。
  生产队办公室旁边那间稍矮一点的房子,是以前的红星村生产队医务室,况国庆记得那个长得很像女生的赤脚医生叫刘春,对人很好,尤其是对况国庆很友好,每次况国庆想偷懒不出工时,就私下里找他开张病假条,病假条每天有1援缘分的工分,是正常出工的一半,月底就按出勤工分的多少来计算每个人该分到的蔬菜、粮食等农副产品。后来,况国庆和常思渝都到红星村小学代课了,刘春就帮他们种自留地。
  况国庆此时的心情很焦急,因此步子也迈得快,快到院坝时,蹲在院坝上编竹篓的男人发现了他们,男人木讷地抬起头,又直起身来望着他们,特别是看见三位公安干警,男人脸上生满疑云。
  况国庆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他大声喊:“刘春?是你吗?刘春!”被叫刘春的男人狐疑地看着况国庆,他不敢确认眼前这个叫他名字的男人是谁,但好像又是那么的熟悉。
  况国庆走过去,大声说:“刘春,是我呀,我是况国庆!”
  刘春仔细端详了况国庆片刻后才问:“你是况国庆?你真是况国庆?国庆,真的是你吗?”
  况国庆眼里已噙着泪水,“刘春,是我,我是况国庆!”况国庆仔细端详着刘春,“你老了,你看你头发都花白了。”
  刘春也流着泪,“你,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你还好吗?在上海好吗?”
  况国庆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下子把刘春抱进怀里,两个人都哭了。
  李大可、刘明远和三个公安干警也被这种重逢的场面感染了,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心里也都是酸溜溜的。人一生中能有几个二十几年啊!
  哭过一阵后,况国庆推开了刘春,问:“常思渝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刘春愣了一下,片刻又回过神来,“思渝她病了,在屋里躺着呢。”
  刘春转身过去,正准备推门时看见门开了,常思渝站在门前。刘春和况国庆愣了,况国庆认出了常思渝,他刚想喊她,发现常思渝泪水长流,况国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况国庆和常思渝四目相对,彼此都说不出话。常思渝和况国庆是同年生,只是况国庆比她大了两个多月,但眼前的常思渝看上去却比况国庆大了十几岁。片刻后,况国庆还是轻声叫了一声:“思渝,你好吧,我是况国庆,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常思渝不说话,只是落泪。
  况国庆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一直留在这里,真的没有想到。”
  常思渝:“你不会是来同情我的吧,以前你总是很同情我,后来我才发现你对女人都是这样富有同情心。”
  况国庆:“思渝,你误解我了,直到现在……唉,都过去了,我想……”
  这时,站在一旁的刘春说话了,“你们谈吧,我去招呼公安的同志。”况国庆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他急忙把李大可、刘明远介绍给常思渝和刘春。
  李大可握住刘春的手说:“刘春啊,我还记得,当年公社赤脚医生培训结业比赛你得了个全能第一,怎么样?现在没当医生了?”
  刘春低下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李大可又冲常思渝道:“常老师,你该认识我吧?”常思渝头也没抬,“你就是寨坝公社那个农技1小李吧,我认识你,也记得你。谢谢你为我们红星村小代课老师办的实事。”
  李大可笑呵呵地说:“我的工作做得不好啊,这么多年了,连这点问题都没有办好,若不是那个穆记者反应了情况,我真的还不清楚,我失职啊。”
  常思渝陪着大家坐了一会儿,刘春怕她累了要扶她进屋休息。况国庆也跟着进了屋。
  况国庆看见墙上的相框,相框正中央是常思渝的全家福,里面还有一张二十几年前红星村小全体老师的合影,况国庆也保存着一张相同的照片,这张照片上的常思渝,成了况国庆回忆那段青春岁月时唯一看得见的记忆,他心目中常思渝的形象就永远定格在了这张照片上。
  往事使况国庆心情沉重。那夜,他躺在僰乡宾馆里,虽说双眼沉重,但一闭上眼睛,往事就会在脑子里浮现,使他无法入睡。有的时候往事就像是深埋在地下的毒气瓶,一旦打开,它就会无情地弥漫开来,吞噬人间美好的一切。往事像一支四处侵略的军队,它无情扩张,总想占领更多地盘。往事更像一个屠户,它剖开你活生生的面目,把你记忆深处的苦难袒露无余,悲戚和哀鸣由此而生。
  二十几年来,这种由往事带来的悲伤,经常使况国庆有一种心疼的感觉,他曾经想努力地忘掉这些往事,但往事能忘记吗?俗话说,车过留辙,雁过留影,在人生的旅途中,那些已经经历过的人和事,真的就能被遗忘吗?不能!肯定不能!有的时候,你越是想遗忘它,它越会不断在你脑子里浮现,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它还会在你的心里变得愈加鲜活,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况国庆索性从床上起来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闷闷地抽着,此时,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了,世界很静,这个房间更静,唯有况国庆的心情不能平静。昏黄的灯光弥漫在房间里,给况国庆心里平添了一种伤感,更有一种欲哭欲喊的感觉。2远年了吧?况国庆在心里问自己,2远年前况国庆从汇文县回到上海后,在一家国企里做了一名普通工人,当过工会干部,后来又下海经商创业,又把自己的事业从上海搬到广州,人生的酸甜苦辣他都经历过。2远年来的经历让他懂得了生活,懂得了人生,懂得了苦难在人生中的重要位置,但他无法想象,2远年来常思渝一直在这个穷地方生活的滋味。她做了整整2远年的乡村教师,和山里的孩子打了2远年的交道,这些年里她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是快乐多于痛苦,还是痛苦多于快乐?他太想知道常思渝在这2远年里的生活经历了。
  况国庆想,如果常思渝也在知青返城时回到重庆,凭她的相貌和聪明才智,如今的她也一定是事业有成,但是她没有,她的选择后面是不是有太多的无奈?她选择留下来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这一切的一切,况国庆真的太想知道了。
  况国庆再次点燃一支烟,闭上双眼,悠悠地吐着烟圈,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又历历在目。2愿年前的夏天,初中刚毕业,况国庆就瞒着父母报名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况国庆还有一个长他两岁的姐姐,姐姐初中毕业后本来是想留在上海照顾父母的,但由于父母“臭老九”的身份,姐姐想留在上海是不可能的事,街道革委会的人三番五次找上门来动1,开始时还很客气给姐姐和父母宣讲一些政策,讲下乡接受贫下中农教育的好处,到后来,居委会就强制要姐姐下乡了,他们的理由是,你父母是“臭老九”,你是“臭老九”的女儿,你不但要和父母划清界限,还要不断改造思想,不断进步,成为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
  姐姐是含着泪去西双版纳插队落户的,姐姐走后父母还被勒令写了检查,进学习班改造思想。为了替父母分忧解难,况国庆初中毕业后就主动要求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不希望父母再次遭受到姐姐下乡时那种境遇。况国庆去汇文县的时候只背了一床被褥和几件换洗衣服。因为他是“臭老九”的儿子,离开上海时也没有享受到工人阶级子女上山下乡时,那种由政府送棉被、送床单、送热水瓶,戴大红花的待遇。
  到红星村的当天夜里,况国庆就伤心地哭了一场,他哭的原因不是因为这里是穷山恶水,而是因为这里离家太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面对生活环境的突变况国庆不知所措,面对满目的大山,况国庆更看不到希望,常常半夜里被恶梦惊醒,醒来后又伤心地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他的眼泪就成了坚强的象征。
  二十几年来,况国庆每次回忆起那段往事时,心里就觉得空洞发虚。
  那时候,况国庆身子很单薄,他分到两分自留地,除了每天按时和贫下中农出工收工外,他还得自己种菜,要不然就没有菜吃。生产队还算很照顾他,把队保管室旁边的那间房子分给他住,当时,这间土墙瓦房就是生产队里最好的房子,整个红星村生产队近百户人家,能盖瓦房的人屈指可数。况国庆住的地方是一长排大瓦房的其中一间,这排大瓦房有生产队的劳动工具存放室、粮食保管室,有生产队的“批林批孔”办公室,有生产队革命委1会领导小组办公室,还有会议室、医务室等等,这里是红星生产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每天早上出工前,全生产队所有的劳动力都要在这里集合,由生产队长安排当日的工作,然后男男女女们又嘻嘻哈哈地一起到田间地头干活。除了下雨天,除了老弱病残,全生产队的劳动力都在山坡上干活,三五个聚在一起,一边劳动一边天南地北地神侃,偶尔也说一些男女之间的荤段子,逗大家取乐。全生产队只有一个健康劳力不下地干活,这人就是红星生产队的赤脚医生刘春。刘春除了种自留地,其余的时间都呆在医务室里等病人上门。最让况国庆妒忌的是,还经常有人给刘春送菜送肉去。
  况国庆到医务室看过,里面就只有一张脏兮兮的桌子,一把烂椅子,几本处方笺,还有就是靠墙的一排药柜,里面零星地放了些药品,药柜前面的那张桌子上放了几个打针用的药瓶子。刘春虽说穿的是白大褂,但白大褂已经快变成灰大褂了。
  况国庆想,就这么个地方也能治病?但墙上居然还挂着两面锦旗,锦旗上居然写着“华佗再世”、“医术高明造福百姓”的字样。
  况国庆想,上海大医院里的医生都没有人敢称华佗再世,他这么个在公社卫生院里学了几天打针输液的人就敢说自己是华佗再世?
  起初况国庆有些瞧不起刘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与刘春渐渐熟悉起来,两人关系越来越好,刘春也常常帮况国庆打理他的自留地。
  生产队会计李大姐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也是一个热心肠,对况国庆这个上海来的知青特别照顾,她家住的地方离况国庆住的地方不远,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叫况国庆去吃。
  况国庆从来就没种过菜,李大姐便叫上丈夫向宗明一起帮他,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能遇上李大姐这么一位好心人,况国庆体会到了人间温暖。况国庆经常出入李大姐家,李大姐也把况国庆当自己的儿子一样,李大姐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向新琼和况国庆同年生,向新琼只读了两年初中就回家务农了。
  后来,红星村小学缺老师,大胡子生产队长就把向新琼安排去村小当老师。向新琼很崇拜况国庆这个上海知青,况国庆给她描述的大上海缤纷多彩,令她神往。向新琼认为像况国庆这样有知识、有见识的人,下田种地实在是浪费了,她希望况国庆能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山里孩子,于是向新琼极力向红星村革命委1会推荐况国庆到村小当老师。
第32章 当年的爱情玫瑰
  向新琼把头深埋进况国庆怀里,但两行泪还是滚了出来,泪水流在况国庆裸露的胸膛……
  在向新琼的努力下,况国庆到村小做了一名教师。
  红星村小离况国庆居住的红星生产队还有很远一段山路。况国庆很珍惜教师这个称号,虽说他从来都没有进过师范学校接受正规教育,但他工作很努力,不管刮风下雨,他总是第一个到学校。他把自己当村小教师的喜讯告诉远在上海的父母后,父亲回信鼓励他,叮嘱他一定要尽职尽责,把学生教好。做中学教师的父母虽然说当时也是因为自己是“臭老九”而挨批挨斗,但儿子做了乡村教师他们还是十分高兴,并没有因为自己正在挨批挨斗而谈虎色变要儿子放弃。父母知道乡村穷,还给儿子寄去20元钱。况国庆把父母寄来的钱给学生买了作业本和铅笔,学生没有试卷,况国庆又向父母要钱自费买了蜡纸、钢板和油印机,课余时间为学生刻试卷和复习资料。红星村小直属红星大队管理,红星大队下属五个生产队,红星村小里的五名教师就是从这五个生产队里抽调起来的,他们全都是代课老师,没有一个是吃国家皇粮的,没有固定的工资,每天的工作也和下地干活的人一样,按分制计算工作日。按他们的话说,都是干的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红星村小的五名教师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常思渝是重庆知青,况国庆是上海知青,其余三名是本地的回乡知青。
  不管生活多枯燥,文化多贫乏,但年轻人在一起,就会朝气蓬勃,充满生机。那时候的小学是五年制,一个老师负责一个班的全部课程和班主任工作。况国庆的无私奉献赢得了学校教师和村民的好评,学校五名教师只有他一个男的,因此,学校的一些粗活重活一般都是他出面去干。
  红星村小的校长就是大队革委会主任韩建波,韩建波是一个2愿岁的小伙子,他管工分,管村民学习,还管学校的教学工作,因此,韩建波也经常往村小跑,经常找女教师谈心。一开始,况国庆还很尊敬韩建波,但后来他发现韩建波找女教师谈话是居心不良,另有企图。他了解到韩建波对重庆知青常思渝早就垂涎三尺,经常找借口和常思渝独处,常思渝又不好拒绝他。况国庆来到学校后,韩建波对此才有了一些收敛,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思,也最容易看出他的动机。也许是为了摆脱韩建波的纠缠吧,况国庆到红星村小后,常思渝就主动亲近况国庆。常思渝和况国庆年龄一样大,初中没毕业就到红星大队接受再教育。她比况国庆早来一年,也早半年当老师,因而对红星大队的情况比较了解。常思渝的父亲是重庆一所大学的教师,母亲是附中老师,她的父母也和况国庆的父母一样是“臭老九”。常思渝和况国庆有着相似的家庭和相同的命运,而命运又奇迹般地让他们走到了一起,两颗年轻的心很快碰出了火花,他们相爱了,爱情让红星这片土地变得春意盎然,爱情让红星村小变得诗情画意。一切都因为他们的爱情变得美好起来。况国庆心里最初那种无奈和对前途感到渺茫的心境,也因有了爱情而变得阳光灿烂起来,学校是他们爱情的土壤,他们上班来得早下班走得晚,有时天都黑下来了,他们还舍不得离开学校,因为离开学校后就要经受长夜相思,这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说,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煎熬啊。
  况国庆变得开朗活泼起来,下河游泳、河边钓鱼、夜里捉青蛙……他和当地的回乡知青关系密切,况国庆成了红星村民们心中的名人,谁都知道上海知青况国庆,况国庆不但给小学生们上课,还经常给村民们上课,生产大队每次组织政治学习,韩建波经常要况国庆替他读报,韩建波自己就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茶、抽烟。后来,公社组织贫下中农扫盲班,又让况国庆担任红星大队扫盲班的老师。
  况国庆和常思渝相爱的事,在红星大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都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因为他们都有文化,都是来自大城市的知青。但韩建波对他们的爱情却耿耿于怀,他很后悔当初同意让况国庆到村小当老师。况国庆的到来,破坏了他的好事。对待常思渝,韩建波相信心诚则灵,只要努力就没有攻不下的堡垒,但况国庆的到来,让他永远失去了机会。但他不甘心也不愿认输。第二年元旦过后,寨坝公社组织文艺宣传队,准备排一台文艺节目,春节期间在寨坝公社各生产队巡回演出,同时也想选两个好节目参加县里的春节文艺汇报演出。公社要求每个大队推荐二至三名有文艺细胞的青年参加。红星大队推荐的是向新琼和况国庆,被推荐的人就要到公社脱产排演节目,这就意味着况国庆将要和常思渝分开一段时间。况国庆舍不得离开常思渝,他找到韩建波希望把常思渝也推荐去。常思渝在重庆读中学时就是学校宣传队的舞蹈演1,常思渝会跳舞,韩建波当然知道,但他就是不同意常思渝去。
  向新琼因为敬佩况国庆,所以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着他。况国庆和常思渝恋爱后,向新琼曾经痛苦过,但她很快就用理智战胜了自己。
  到公社宣传队后,宣传队排现代京剧《白毛女》片断《北风吹》,恰好又是向新琼扮喜儿,况国庆扮演杨白劳,排练《过新年》时,况国庆和向新琼又扮演一对小夫妻。为了演好角色,况国庆和向新琼都很用功,常常在一起交流心得体会,加上他俩本来就是熟人,彼此之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
  况国庆到公社去了,常思渝心里也空虚寂寞了。开始那段日子,况国庆每个周末都要回红星村看常思渝,快临近春节的时候,排练任务紧张,况国庆就没有时间回去了。常思渝到公社看过况国庆两次,有一次还在排练室里观看了况国庆和向新琼排练《过新年》,看到况国庆和向新琼亲昵的样子,常思渝心里感到很难受,置身在排练室里,常思渝突然发现,原来向新琼是个大美人,向新琼个子高挑,2脸大眼睛,嘴唇上翘,她不仅五官端正,而且身材匀称,丰满中不失苗条,女性的柔美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思,以前常思渝就在向新琼的眼睛里,读到过她喜欢况国庆的信息,男女之间是没办法排除日久生情的,况且,向新琼还是这么个大美女,任何男人都无法逃脱美女的诱惑。她相信况国庆也是这样。常思渝眼看着他们排练,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他们排演的动作越亲昵,常思渝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到后来,她实在受不冲出了排演室,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赶回了红星村,她并不是想急着回家,而是想逃脱那种令她窒息的环境。常思渝走到半路上,天就黑了下来,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紧张害怕,而此时,她什么惧怕心理都没有。况国庆和向新琼在排演室的亲昵动作,在她大脑里挥之不去,使她忘记了恐惧。常思渝跌跌撞撞回到家后,心情依然难以平静。
  一个多小时后,况国庆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红星村,况国庆排演节目时,发现常思渝冲出了排演室,排演一结束他就马上寻找她,紧跟着赶回了红星村。
  望着气喘吁吁的况国庆,常思渝好感动,她相信况国庆还爱她,如果况国庆不爱她,就绝对不会这样做。常思渝忘记了下午的不愉快,她感动地扑进况国庆怀里,两张相爱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就在两人的爱情列车快驶向幸福天堂的时候,常思渝的门被人猛地踢开了,是韩建波带了两个民兵,他们是来捉拿况国庆和常思渝乱搞男女关系的,但遗憾的是他们看见的只是况国庆和常思渝站在那里紧紧拥抱的场面。
  春节前三天,文艺队就开始正式巡回演出了,令况国庆和向新琼高兴的是,他俩演的《过新年》被县里选中,要参加全县的春节文艺汇演,为了在县里的春节文艺汇演中获奖,公社革委领导特别到现场观看了他们排演,还请来县文化馆的老师作指导。功夫不负有心人,况国庆和向新琼表演的《过新年》在县里的春节文艺汇演中荣获了一等奖,他们俩也由此成了寨坝公社的名人。据说在县城演出时,有一位县领导还询问况国庆和向新琼是不是在处朋友,况国庆和向新琼都没敢回答,县领导又笑着说:“我看你们很般配嘛,台上配合得那么默契,又都是有文化的青年。”这些话本来是县领导随便说说而已,但不想一句玩笑话不胫而走,很快传开来,常思渝知道后更深信不疑,她相信县领导不会乱说,如果况国庆和向新琼没有这些事情,县领导是不会乱点鸳鸯的。常思渝性格内向,喜欢把心事埋藏在心里,她没有声张,很平静地疏远了况国庆。
  春节文艺节目巡回演出结束后,况国庆和向新琼又回到了红星村小,生活在继续,什么也没有发生改变。
  但况国庆发现常思渝对他越来越冷淡了。常思渝为什么对他冷淡,况国庆一直都不明白。
  这年夏天,况国庆到寨坝赶场后,便去凤凰村知青谭竹家,因为喝了酒,感到酷热难当,便商量到水库游泳。结果,就发生了谭竹因救落水妇女身亡的一幕。那段日子里,没有了常思渝的陪伴,况国庆独自承受着整件事带给他的精神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后来,是在向新琼的竭力帮助下,谭竹的英雄之举才得以昭雪。
  谭竹被追认为英雄,谭竹的坟茔前还立了一块石碑,石碑是况国庆请人做的,石碑上“英雄谭竹之墓”几个字是况国庆的笔迹。
  况国庆最感谢的人是向新琼,在那些不被人理解的日子里,是向新琼向他伸出了温暖的手,是向新琼不顾别人的奇怪眼光和他站在一起,给他鼓励和勇气,向新琼不但挽回了谭竹的名誉,更救了况国庆,如果谭竹的事情没弄清楚,他况国庆就会永远被别人指为疯子。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向新琼最理解他。
  谭竹事件后,况国庆没有再回红星村小当老师,他重新回到了生产队,和村民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往日爱调侃的况国庆变得沉默寡言了。
  休息时,村民们在一起开玩笑,天南地北地神侃,况国庆会独自一人坐在田坎上望着远方发呆。在况国庆眼里,快乐只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因为不在学校工作了,他与常思渝也不容易见面,有好几次他都想去学校找常思渝,但走到学校下面那条小路时,他又没有勇气上去。况国庆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不想勉强别人,况国庆的变化是因为谭竹事件遭受到了打击,谭竹事件也使况国庆成熟了许多。
  那些日子里,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未来,对未来他理不出头绪。
  况国庆的变化引起了会计李大姐的关注,李大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处处关心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她都要叫上况国庆,向新琼也和昔日一样对他很热情,让他倍感温暖,只有和向新琼在一起时,况国庆才会感受到世界上还有美好。197远年中国的历史发生了变化,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历史从此停步。第二年,知识青年开始大返城,1977年春季,况国庆的父母得到了平反昭雪,重新回到了中学讲台。这年夏天,况国庆接到父母的信,父母说,他们正在为争取况国庆返回上海奔波。
  况国庆上午接到父母的信,下午公社就有人传话来,要况国庆第二天去公社办公室。况国庆很激动,他当天下午就到了公社。公社办公室主任告诉他,他们已接到县里的通知,县里已经批准他回上海了。
  况国庆喜出望外,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接连问了几声,“这是真的吗?县里通知的真是我吗?”
  况国庆又激动地连夜返回到红星村,他回到红星村已是深夜11点多钟了。他刚到家,向新琼就来了,向新琼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好久才说出一句话,“你没事吧?”
  况国庆也觉得向新琼奇怪得很,也莫明其妙地反问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向新琼这才笑着说:“没事就好,我下午就来找过你,但你不在家,傍晚又来过,你还是不在,晚上我都来过三次了,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呢。你去了哪里?”
  况国庆这时候才明白,向新琼为什么会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他,向新琼是在牵挂他、担心他。况国庆感动地把向新琼搂进怀里。和向新琼相处以来,他们一起工作,一起表演节目,彼此都很默契,面对这么一个美人,况国庆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今天这样的冲动。他紧紧地拥着向新琼,一股温情涌遍全身。
  但接着他又推开了向新琼,他不敢看向新琼,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同样也是激情满怀的向新琼却说:“不,不要说对不起,我……我其实很爱你,你就没有发现吗?”
  况国庆说:“我,我不配你,我不配!”
  向新琼说:“你在找借口,你是上海人,你是不可能看上我这个农村女娃儿的,我知道!”
  这句话强烈地刺激了况国庆,在况国庆眼里,向新琼就是纯洁的天使,像冰山上的雪莲一样,没有一点污染,像这样的美女应该属于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只有优秀的男人才能给她幸福,他况国庆不配!他虽然来自大上海,但那里的世界很无奈,没有她的世界洁白无瑕。
  况国庆的心被向新琼的话刺痛了,“新琼,我不配你,你那么好。”
  但况国庆的双臂已经张开,再一次搂住了向新琼,“如果我这一辈子能拥有你这么一个好女人,我会很幸福。”
  就这样,况国庆和向新琼在激情中偷吃了禁果……激情之后,两人平静地躺在床上。况国庆告诉她,今天他去了公社,他就要回上海了!
  况国庆说:“我真的不想走了,这里有你,我舍不得走。”
  向新琼没有说话。她把头深埋进况国庆怀里,但两行眼泪还是滚了出来,泪水流在况国庆裸露的胸膛……况国庆一边吻她一边说:“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我不走了,有了你,我就满足了。”
  哭过一阵后,向新琼说:“你不能留在这里,你应该回上海去,上海有你的父母,有姐姐,他们比我更需要你。”
  况国庆说,“但是,我舍不得你。”
  向新琼:“我有空会去上海看你的。”
  那一夜,幸福包裹着他们,激情像火山爆发,猛烈而炽热。
第33章 往事也有生命力
  常思渝在努力扼制这粒种子的生长,哪怕受尽折磨,受尽痛苦,她都会阻止它,毫不留情地阻止。
  其实,往事永远都是活着的,它同样有生命力,同样会在岁月的流逝中茁壮成长,只是它带给人的有时候是快乐甜蜜,有时候是痛苦和悲伤。但痛苦也罢,甜蜜也罢,你都必须去承受!因为你已经无法改变那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况国庆掐掉了指间夹着的香烟,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流。他没有用手去擦拭,任泪水自由自在地流淌。泪水在他唇边稍作停顿后又流进了嘴里,况国庆还是第一次尝到泪水的滋味儿。二十几年前的向新琼也在他大脑里开始生动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呼唤向新琼,“新琼,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昨天,况国庆到寨坝镇去看常思渝的时候,几次都欲打听向新琼的消息,但好几次都是话到嘴边后又没有勇气说出来,他不是怕触及那段爱情往事,而是怕他的到来给向新琼平静的生活增添烦恼,他知道,向新琼同样忘不掉他们那段爱情往事,往事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一但触及到,它就会纵情爆发。二十几年了,向新琼应该早已为人母,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况国庆想,如果自己的出现只会使向新琼痛苦的话,他会心疼,而且也于心不忍,他欠了向新琼太多的感情债,他无法面对。往事隐藏在心灵深处,一旦被掀开,就会长势凶猛,甚至还会吞噬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但每个人都没有能力去改变它,只能让它横行。
  但况国庆心里很明白,不管这段往事掀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要去撩开,他想知道向新琼现在的生活,一定要当面对向新琼说一声“对不起”,尽管这句道歉的话已经毫无意义了,但他还是要说。
  况国庆直起腰,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正在查找李大可的电话号码时,手机铃声响了,电话是女儿打过来的,“爸,早上好!你今天什么时候能来高青?”
  “尽量早点去吧,一大早就动身。”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宾馆里啊!”
  “都愿点多钟了,你还呆在宾馆里呐,还说一早就来,等你赶到高青恐怕已经是中午了。”
  况国庆有些惊讶,“什么?愿点过了?哦,哈哈,我还以为没有天亮呢,那我马上出门,马上出门,争取早点到。”
  况国庆放下手机后才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桔色帘布,真的是天亮了,只是今天的天色好像不好,雾气很重,能见度极低。况国庆掀开窗帘后,屋里顿时变的亮堂起来,他头,心想这厚重的窗帘就像一道厚重的墙,把时光都给分开了,就在这间被厚重窗帘密封着的世界里他又重温了那段往事,使他暂时忘记了现实的烦恼。而窗帘之外的现实,他又不得不去面对。他心里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向李大可打听向新琼的消息。
  况国庆收拾一番后,拨通了李大可的手机,李大可告诉他,车子已经在宾馆门前等他了,李大可说他今天有事不能陪他到高青,但李大可特意派了县委办公室张主任陪他。
  况国庆说:“没必要派人陪同了,我是去看女儿,是私事嘛。”
  李大可笑着说:“可是你是汇文的贵客啊,我们有理由把你招待好,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想给你介绍介绍情况嘛,汇文今非昔比啊……”
  况国庆没有再坚持拒绝陪同。出了宾馆大门,一辆黑色宝马轿车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况国庆出来,张主任马上迎过来,笑着向况国庆自我介绍。况国庆和他握手,又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把自己不愿意他陪同前往高青的想法说了出来,见张主任很为难,况国庆又补充说这是李大可的意思。既然是李大可的意思,张主任也就不再坚持。
  两个半小时后,况国庆到了高青镇,轿车直接开到了高青镇人民政府办公楼前,大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迎接他的领镇导。况国庆一看就知道是李大可安排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极不喜欢这种场面,他是来探望女儿的,这种很私人的事,如果有政府的人掺合在一起,私事也搞得像接见外宾一样了。况国庆突然后悔起来,后悔来汇文的时候联系李大可。高青镇的党委书记李学军、镇长秦孝文都亲自出马,热情地把他接到政府会议室里,礼节性的问候后,党委书记便很正统地坐下来,向况国庆介绍高青镇的工作。
  况国庆身在曹营心在汉,党委书记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
  女儿打了两次电话来询问,他都不好离开。
  工作汇报后,李学军等几位镇领导又陪同况国庆参观了高青镇新建成的农贸市场,近期引资落户高青镇的农产品加工厂。如果不是况国庆提出去学校看看,他连到学校去的机会都没有。让况国庆叫苦不迭的是,到学校后因为有李学军这些镇领导的陪同,探亲也搞得非常正式,使他和女儿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况国庆和女儿的整个探亲活动都是在学校会议室进行的,学校领导在他面前夸奖况娇如何如何认真教学,又取得了多大的成绩。
  况国庆根本就没有办法了解女儿的真实情况,他特别留心观察了高青中学教导主任徐子健,他经常在女儿口中得知徐子健的情况,虽说从未见过面,但他的名字已耳熟能详。因而,当李学军介绍徐子健时,况国庆特别留心地观察他。况国庆也发现徐子健长得真的很像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吃中午饭的时候,况国庆特别把徐子健叫到自己身边坐下,徐子健有点受宠若惊,显得很腼腆。况国庆给徐子健倒了杯酒,徐子健推说不会喝,旁边的李学军忙冲徐子健道:“徐主任,你不会不给况老师面子吧?”徐子健的脸顿时红了,也不敢再说话。
  况国庆说:“不喝酒好呀,中国的传统就该破破了,我们这代人算是破不了了,就靠你们年轻人去努力啦。”
  徐子健以为况国庆话里有话,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会喝酒。”
  况国庆见他脸红的样子便笑了,而后又小声对徐子健说:“我还要感谢你对况娇的照顾……”
  况国庆话还没说完,徐子健就回答:“这是我应该的,况老师一个人来这里真的不容易。”
  大家一起举杯向况国庆敬酒。徐子健犹豫一下,也举起了酒杯。
  李学军说:“感谢况老师为我们高青镇送来了这么个优秀的女儿,况娇在这里的工作非常出色。”
  况国庆说:“我就主张年轻人在大风大浪中去锻炼自己,想当年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后,况国庆的话就多了起来,在坐的人都很恭敬地听着。
  况娇过来阻止老爸,要他少喝酒。况国庆很高兴,还是女儿心疼老爸啊!
  饭后,众人又陪同况国庆去了况娇的寝室。
  李学军当着况国庆的面问况娇有什么困难,况娇笑着说:“没什么呀,这里很好,只是感觉到冬天特别冷。”李学军当场表示,过几天给况娇的寝室安个空调。
  况国庆打断话说:“这样可不好,她既然是来支援西部的,就不能搞特殊化,我不赞成你这样对她。”
  李学军说:“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况娇是来支援西部建设的,我们就更不能让她受苦。”
  况娇住的地方,况国庆还算满意,其实他很想住下来和女儿一起生活几天,真正体会一番女儿在这里的生活,可是,他这种想法只能是一种奢望,这么多人陪他一起,他到哪里别人就跟到哪里。
  又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况娇说她要去上课了,希望老爸留下来多呆几天,到高青农村看看。
  况国庆打着哈哈说:“算了,算了,我留下来会影响你工作,客走主人安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放心了,我也该回广州了。”
  况娇舍不得父亲,撒娇说:“至少你得让我煮顿饭给你吃嘛。”
  况国庆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现在很能干了,以后还有机会嘛,老爸我就盼着吃你亲手做的饭菜呢。”
  况娇说:“那就留下来吧。”
  在场的几位镇领导也应和着要况国庆留下来多呆几天。
  况国庆收起脸上的笑容说:“我过段时间再来吧,只要况娇在这里,我的心也会留在这里。”他们又一起把况娇送到学校门口告别。
  在返回县城的路上,况国庆给李大可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将马上离开汇文。李大可说:“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也就不留你了,汇文的变化是不是有点出乎你的意料,如果有兴趣的话,欢迎你来投资呀。
  汇文也算是你的第二故乡吧?”
  况国庆说:“是啊,是在我意料之外,没想到事隔二十几年了,汇文还是这么贫困……”
  李大可打断况国庆的话,语气中露出惊讶,“你的意思是说,没什么变化了?”
  况国庆笑了,“是啊,从整体来看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啊。”
  李大可:“所以呀,所以我才希望你这些大老板能来汇文投资嘛,你赚钱我发展嘛,我们来个双赢怎么样?”
  况国庆明白过来了,原来李大可这么认真地向他汇报汇文的发展情况,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热情接待,原来他是别有用心啊。况国庆对李大可说:“我会认真考虑的,说不定我这一辈子也逃不脱汇文的束缚了。”
  李大可:“谁束缚你了?汇文可是来去自由啊。”李大可通知司机把况国庆送到汇州市去。
  况国庆到汇州市已经是傍晚远点钟了。他在一家普通宾馆住了下来。况国庆没有回广州,他心里另有计划。
  刘春听到敲门声后忙伸手拉开门,让刘春惊讶的是,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况国庆!
  况国庆头上戴着浅蓝色的鸭舌帽,没等刘春说话,况国庆就先开口了,“我来看看你们,叙叙旧。”
  刘春把况国庆让进屋后,又伸出头朝外看了看。况国庆见状马上说:“我是一个人来的。”
  况国庆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就跟着刘春进了屋里,常思渝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况国庆。况国庆笑着在常思渝床边的竹椅上坐下来,轻声说:“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常思渝说:“还有这个必要吗?二十几年都过去了,看不看都一样。如果不是这病纠缠我,我会很好的。”
  刘春递给况国庆一盅水,说:“你们先聊聊,我去镇上买点菜,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顿饭吧。”
  况国庆说:“好吧,但是你没有必要专程去镇上买东西,那么远的路。”
  刘春没有理会况国庆,转身出门了。
  刘春走后,留下况国庆和常思渝,但谁都没有说话。
  常思渝把头扭向一边,不想看况国庆。
  况国庆鼓足勇气说:“思渝,这些年来,你的生活一定很苦吧……”
  常思渝不说话。
  过了片刻,况国庆又说:“你不该留在这里,如果回了重庆,你现在肯定不会是这样,思渝,你知道吗?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一直在这里……”
  常思渝再也忍不住了,她哭出了声,况国庆听到常思渝的哭声,心里一阵难受,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然后又去看面朝墙哭泣的常思渝:“思渝,对不起,是我不好,其实我……”
  “我一直都在牵挂你,也想过到重庆去寻找你。”
  “别说了,我不想再提那些往事了,你为什么要来汇文找我,为什么?”常思渝突然扭过头,冲着况国庆大声说。
  况国庆有些懵了,“我也不知道你还在这里,你知道吗?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况国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好了,我也不再说以前的事了,你休息吧,我在这里静静地坐一会儿就走。”
  况国庆一直默默地坐在竹椅上,双眼发呆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常思渝,常思渝闭着双眼,但泪水一直在往外淌。
  过了一会儿,常思渝睁开双眼,她冲着况国庆说:“你怎么还不离开,你是不是要我赶你走?”
  况国庆脸上满是尴尬,常思渝的个性还是二十几年前那样。
  况国庆站起身说:“我这就走,你要好好保重。”
  常思渝又闭上眼,一言不发。
  况国庆站了片刻,只好走开。出门后,况国庆又进屋,从钱夹里掏出一张支票,小心地压在桌上的一个碗下面后才离开。
  确信况国庆已经离开后,常思渝突然大声哭了,其实,二十几年来常思渝也常常想起况国庆,想起那段快乐的时光。
  往事是埋在人心里的一颗种子,尽管是被埋着的,但它永远都有生命力,只要有机会它就会发芽成长。
  本来,常思渝是不想让这粒种子有发芽机会的,但况国庆的出现使这粒种子出人意料地发芽了,而且这粒种子还企图冲破心灵的土壤。常思渝在努力扼制这粒种子的生长,哪怕受尽折磨,受尽痛苦,她都会阻止它,毫不留情地阻止。
  况国庆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常思渝家,他又绕道去了以前向新琼居住的那个大院,况国庆听村民说过,这个大院以前住的是当地一大富人家,解放后打土豪分田地,这家院子分给了五户村民居住。以前这家大院是木质结构的四合院,大院周围有十几棵大树,夏秋季节,树木掩映,鸟语花香。如今,几幢两楼或三楼的小洋房取替了昔日的四合院,村民们独院而居,每幢楼房之间都有很宽的间隔,那十棵大树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那棵大槐树还耸立在原地,据说,这棵大槐树是清咸丰年间栽下的,树不高,但树干大,枝繁叶茂,以前向新琼家就在这颗大树旁边,夏天大树就成了向新琼家的天然遮阳伞。
  现在,这里已完全变了模样。
  况国庆凭着感觉走向了大槐树旁的那幢楼房,一打听,才知道向家人早不在这里居住了。几年前,向父病故后,向母被儿子接到县城里去了,向家大闺女很早以前就嫁到高青镇去了。
  况国庆很失望,同时也有一种失落感。
第34章 想着你的情意
  况国庆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徐子健,越看越觉得徐子健与自己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况娇刚走出教室,上体育课的陶老师就迎上来说:“况娇,你父亲来了,在校长办公室等你。”
  况娇满脸疑惑。心想,“老爸不是已经回广州了吗?”
  陶老师见况娇狐疑,又补充说:“已经来了很久了,你快去吧。”
  况娇急匆匆上到三楼,还在楼梯口就听见父亲在和校长说话。况娇一看到老爸就大声说:“呀,老爸,你没有走啊?”
  况国庆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况娇不要声张,况娇见状,脸上立即浮现出灿烂的笑容。随即,李校长和况国庆又看着况娇哈哈大笑起来。
  况娇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什么药,莫明其妙地冲着他们问:“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呀?”
  况国庆笑着说:“没什么,我到了汇州市又返回来了,是专门回来陪我女儿的,哈哈……”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转了一圈又回来?”
  “我是想摆脱政府那些人嘛,你不想想,我走到哪里他们就陪到哪里,多不自由,连探望我女儿的机会都没有,这还能算是探亲吗?简直就是视察工作嘛。”况国庆说完后很爽朗地笑了。
  李校长在一旁说:“这下就好了,政府的人不知道你来了,你们父女俩能安心的在一起了。”
  况国庆对李校长说:“我就需要这样的环境。”又对女儿说,“刚才李校长已经把你的工作情况给我介绍过了,还好,你没有给老爸丢脸,李校长都是在表扬你,没说你任何缺点,我知道李校长不好当你爸的面说,等一会儿只有咱俩的时候,你老实向我交待。”
  况娇说:“缺点肯定会有的,不过都得怪你。”
  况国庆很惊诧,“什么?你的缺点都怪我?”
  “当然,人家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况国庆和李校长都哈哈大笑了。
  “鬼丫头,狡辩!”况国庆说,“这点儿倒挺像我。”
  况国庆又说,“好了,我们也不在这里影响李校长的工作了。”又冲况娇说:“丫头,你没课了吧,咱们回家吧。”
  “回家?”况娇莫明其妙地问父亲。
  况国庆笑了,“哎呀,我是说到你的寝室,那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现在我来了,不就成了我们的家了吗?”
  况娇开心地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放学后还要给几个差生补课。”
  李校长说:“今天就不补了吧,要不然叫徐主任去上?”
  况娇:“不行,昨天下午是徐子健上的数学课。”况娇又转过头来对父亲说,“你先去洗澡休息,我上完课就会回去的。”
  李校长在旁边说:“今晚一起吃饭吧,学校为你父亲接风洗尘。”
  况国庆忙说:“不,不,那样可不行,今晚我要吃我女儿做的菜,我之所以重返高青镇,就是冲着我女儿做的饭菜来的。”说完哈哈大笑。
  况娇把父亲送到寝室交待几句后,就返回学校上课去了。
  况娇走后,况国庆就在屋里转悠,卧室整洁温馨,只是书桌上堆放的书显得有些零乱,况国庆认真看了看,嗬,《优秀作文选》、《教学参考资料》、备课本……书桌旁边的方凳子上还放了一摞学生作文练习册。
  况国庆随手翻了几本,仔细阅读况娇给学生批下的评语。
  况国庆在心里说,“女儿还很认真嘛。”他从心里为女儿感到高兴。
  在左边的抽屉里,况国庆发现一个黑皮练习薄,他翻开扉页,见上面写有“向支援西部的青年志愿者学习致敬——共青团汇文县委1会赠”等字样,况国庆好奇地翻开,发现这是女儿的日记本。况国庆想看,但他脑子里又产生了一个念头,不能偷看女儿的日记。
  他合上了日记本,但心里又想看,几番思忖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只看一页,绝不多看,这么想着,也就有了几分心安理得。
  今天我发现徐子健竟然长得有点像我老爸,再联想到平时,我发现他不但五官像,就连说话走路,包括性格都有点像。难怪,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觉得他有一种亲切感,和一个有几分像自己父亲的人相处,当然会感到有亲切感。也许,这真的是缘分吧,没想到在这么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能遇上这样一个人。徐子健人很好,我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很关心我,可以说是任劳任9的关心。传说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就把每个人的另一半抛到了天涯海角,然后再让每个人历经艰辛,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也许徐子健就是上帝为我造的另一半,他在西部,我在南方,但我们在冥冥之中走到了一起,这就是缘分吗?我也看得出来,徐子健对我的感情是真诚的,但他从来都不敢表露,他越是这样,我对他越感兴趣,我喜欢这种含蓄的美……况国庆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女儿真的会爱上他吗?况娇善解人意,富有同情心,本来她这种性格该是很受欢迎的,但这样的性格有时候也会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不希望女儿为情所累,更不希望女儿为爱情而留在这里。
  况国庆由女儿想到了常思渝,如果常思渝没有留下来,如果常思渝回到了重庆,现在的常思渝会是这样吗?知识能改变人的命运,环境更能制约人的命运,英雄要有用武之地,才能成为英雄。况国庆忍不住又翻开一页。
  x月x日晴天
  从种种迹象表明,徐子健也是爱我的,我知道,他爱我只是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可能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是志愿者。我只是到西部来服务两年,是高青中学的匆匆过客。
  我想,只要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只要能生活得幸福快乐,在什么地方生活并不重要,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城市有城市的优点,乡村也有乡村的特色。我想,如果我真能在高青拥有爱情的话,我愿意留下来。
  其实,我已把自己的这种想法间接地告诉了徐子健,只是他没有听出来,不,也许是装着听不懂。以前,如果有同事当面开我们的玩笑,徐子健就会极力反对,而现在,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说,他都不会反对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脸红。不管我们今后会发展成什么样,至少说,在高青这个地方,我已经把他当成了最信赖的人。
  月日阴天昨天又去了徐子健家,不知怎么回事,到他家,我就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他家虽然贫寒,但一家人很和睦,我已经是第三次去他家了,他父母对我很好,他妈妈喜欢和我讲徐子健小时候的趣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极老实的徐子健小时候还是一个调皮捣蛋的人。
  这时候,况国庆听见有人在敲门。拉开门,徐子健提着一袋菜站在门口说:“况老师,这是况娇买的菜,她上课,我给她提回来。”
  况国庆一边伸手去接一边说:“谢谢你,辛苦你了,快进来歇歇吧。”
  徐子健忙说:“我就不进来打扰您了,我还要去学校。”
  况国庆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那好吧,你去忙吧,谢谢你了。”
  关上门后,况国庆又重新坐到书桌前,看着这本厚重的日记,他心里又多了一种担忧,他想,今晚一定要和女儿好好谈谈。
  况国庆又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叠照片,是女儿、徐子健和另外两名女生在田野上照的,背景是春暖花开的景色。况国庆匆匆浏览了一下照片,30多张照片,有10几张都是况娇和徐子健一起的合影,况国庆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徐子健,越看越觉得徐子健与自己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况国庆很迷惑。
  况娇缘点多钟才回到家。况国庆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洗过澡的况国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况娇心疼地说:“衣柜里有吹风机,你怎么不吹吹?”
  况国庆笑着说:“这种感觉很好,你就别管了,你也累了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况娇笑答:“我已经习惯这种工作方式了,和那些走几里山路来读书的学生比,我这点累算不上什么。”况娇又说,“我还是先去厨房弄菜吧,把你饿坏了老妈会怪我的。”
  况娇在厨房里做饭,况国庆也去厨房帮忙。况娇安排父亲洗菜,父女俩一边做事一边聊。
  “这菜是那个徐子健买的吧,他对你确实不错呀。”
  “他对我是很好呀,从我到高青中学那天开始,他就这样对我,他是教导主任,教学上也很关心我。”
  “你就没有发现过他的缺点吗?我听到的都是你在赞美他。”
  “本来他就好嘛。”
  况国庆嘿嘿笑几声,“看来,他已经把你的心给偷走了……”
  “哎呀,爸爸,什么心被偷走,我对他只是有好感,没有你说的这种想法,他对我真的很好,你女儿我是不会轻易对别人产生好感的。”
  “感情的事情很微妙,我希望你能把握住,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来这里服务的,两年后你就会离开这里,感情很伤人,不要让感情伤害了你自己,也不能伤害别人。”
  “爸,你想得太多了,好感不等于爱情。”
  “可是,有时候爱情的产生就是从好感开始的,你能肯定的说,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况娇缄口不语。
  “没话可说了吧,爱情呢,也有很多的外在因素,比如说,你们生活的环境,你们的社会角色,以前人们反对婚姻中的门当户对,而现实中的婚姻没有门当户对这些因素又是不可能的,如果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结合在一起了,生活没有共性,婚姻也不会有幸福的。”
  况娇没有话说,她站在父亲旁边,听着父亲对爱情婚姻的解读。
  “爱情可以一见钟情,但婚姻却不能凭一时冲动,但婚姻又是由爱情发展而来的,这个问题好像又很难分清,很难处理。”况国庆又说。
  在父女俩的合作下,一桌丰盛的晚餐摆上了桌子,几个菜都是况娇做的,况国庆夸奖女儿手艺好,短短一年时间就学会了这么多。
  况国庆说:“当初我和你母亲反对你来做志愿者,就是担心你的生活自理能力差,你母亲还担心你连饭都煮不好,要是你妈也能亲口尝尝你做的饭菜,她一定会很高兴……”
  况国庆话还没说完,况娇就脱口而出,“我是跟徐子健学的,刚来的时候,他经常帮我炒菜……”
  况娇看见父亲双眼死盯着她,便把剩下的话给咽回去了。
  况国庆笑了,“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你心里的秘密,这种秘密只有爱情中的女孩才会有。”
  况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况国庆又笑了,“这些事情呢,老爸不可能阻挡你,需要你自己去把握,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么,你就要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就要有牺牲精神。”
  况娇有些茫然地看着父亲。
  况国庆补充道,“我说的牺牲精神是指,只要你留下来,你就会失去回广州发展的机会,如果你安心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话,能找到一个知你疼你的人也是幸福的。”
  况娇说:“我还没有想那么多。”
  “那就是说,目前你对徐子健的爱情还很盲目?你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爱?”
  “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远的不说,就说那天我去寨坝镇看的常思渝老师吧,她是重庆知青,一直在红星村小当代课老师,她本来是可以返城工作的,但她放弃了,在当地成了家,现在还生活在贫困中,你想想,如果当年她也和我一样返城了,她现在的社会地位和生活环境就会是另一种状况了。现在她病了,没有钱医治,她的学生为她四处捐款,这样的场面我看了也心酸,她为什么留下来,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牺牲了自己本该得到的东西。”
  况娇说:“她该不会是因为爱情而放弃回城吧?”
  况国庆头。
  况娇问:“你以前不是和她一起的吗?她的事情你总该了解一些吧。”
  况国庆说:“其实,知道和不知道都是一样的,我不能左右别人的选择。”
  沉默一阵后,况国庆又把话题转到了徐子健身上,他希望更进一步地了解徐子健。
  况娇突然想起,徐子健母亲年轻时候也在寨坝红星村小当过老师,她问父亲认不认识?
  况国庆很惊讶,忙问徐子健母亲的姓名,当得知徐子健的母亲就是向新琼时,况国庆手里拿着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向新琼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他想知道,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她的名字。
  况娇发现父亲的神态有些异常。
  况国庆想了整整一夜后,还是决定去徐子健家见见向新琼。
  况娇很激动,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父亲和徐子健的母亲竟然是二十几年前的老熟人。她立即打电话给徐子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徐子健听说况国庆要到家里去看母亲,心里又犯难了,他犯难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家里没有什么东西招待他们,二是担心况国庆知道了他和况娇之间那份没有说破的感情。况国庆是去探视他的家庭情况的,他明白爱情是需要门当户对的。
  徐子健小声问况国庆,可不可以把他母亲接到这里来,况国庆不同意,他要亲自去徐子健家,徐子健无奈,只好说自己有事,要况国庆等一会儿,他把事情办好后就来接他。
  徐子健说的办事,实际上就是去菜市场买菜。他把买好的菜托别人先带回去后,便赶回来接况国庆父女。
  一路上,况国庆很少说话,他走在后面,仔细地观察着徐子健。
  一个多小时后,况国庆一行人到了徐子健家,因为之前有人给他家带了菜回去,因此,徐子健父母都站在院坝上等他们。
  况国庆远远地看见了向新琼,向新琼穿一件灰衣服,黑裤子,两根长辫垂在胸前,还和二十几年前一样干净利索,朴素而端庄。况国庆看见向新琼站在那里,禁不住心跳加快,他对向新琼有一种愧疚感,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跟她开口说话,二十几年来,他从来都不知道向新琼的消息,回上海的头一年,他还给向新琼写过几封信,可是,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她的回信。他曾经想过,要把她接到大上海,和她成家立业。可是当一切消息都石沉大海后,他这种想法也随之消失,特别是后来,当他在工厂里认识了另一个女孩,并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女孩后,那些想法都被新的爱情淹没了。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况国庆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但感情往事偏偏又是鲜活的,它极具生命力,它深埋在人的心灵中,时机一但成熟它就会发芽。
  况国庆抹不去这段往事,随着时光的流逝,这段往事竟然还在他心里膨胀起来,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使他产生了想知道向新琼现状的强烈愿望,尤其是女儿做西部志愿者到汇文县服务后,这种愿望便愈加强烈起来。汇文县这个西部偏远小县,占据了况国庆心里太多的空间。
  向新琼一眼就认出了况国庆,她站在那里,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况国庆不敢正眼看她。徐子健忙着把况国庆介绍给他父母。徐父上前很热情地握住况国庆的手,况国庆觉得自己笑得很不自然。
  老朋友见面分外热情,而老情人见面又该是怎样呢?
  此时,况国庆和向新琼这对昔日恋人,彼此面对都觉得很尴尬,往事又在况国庆走进徐家的这一刻重新拉开了序幕。
第35章 大学生村官向柯
  向柯在最终的角逐中,击败其他候选人成为金星村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第一个非本村人当选的党总支书记。
  早上7点多钟,穆西西就赶到了陶新镇。今天是陶新镇村委会改选村官的日子。
  其实,竞选村官在汇文县乃至全国广大农村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村民自主,民主治村,选谁当村长,谁能当好村长,村民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而陶新镇金牛村的村民选举之所以会受到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是因为今天参加选举的人中有一个身份特殊的人物,这个人就是西部志愿者向柯。
  向柯在陶新镇经发办工作,工作这一年多来,他利用自己在农学院学到的知识,为陶新镇优质稻产销协会做技术指导,再加上他在今年夏天的洪水灾害中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在村民中口碑极好。西部志愿者竞选村官,在中国是一件新鲜事,就算向柯不能被选上,他参与竞选的事也具有非常高的新闻价值。
  穆西西看见金牛村委会办公楼前摆了几张条桌,桌上放着麦克风,两旁还摆放着两个大音箱。向柯头发整洁,衣着朴素。穆西西走到他面前,用手拽了拽他的胳臂说:“向柯,努力啊,你一定能选上!”
  向柯看着穆西西笑笑,“我也没有多大把握。”
  “为什么?”
  “我来的时间短,群众基础还不是很好。”
  “可是有一句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一定能行!”
  向柯还是笑,“但愿如此吧。”9点钟,选举开始,村民们为自己心中的理想人选投票。
  公开投票结果,三名竞选者中,向柯的选票最多。全场立即欢呼起来。
  穆西西对村民作了现场采访。一位李姓村民说:“我们就需要向柯这样有知识的大学生当村支书。”
  穆西西问:“向柯是去年才到这里来的青年志愿者,对金牛村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你对他当好村官有信心吗?”
  村民笑着答:“我了解向柯,我对他有信心。”
  接下来是向柯发表就职讲话,他说:“感谢金牛村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对我向柯的信任,我也是一名来自农村的青年,我的祖辈都是农民,我对农村、对农民都有着特殊的感情。我会把我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工作中去,踏踏实实为村民做事,请大家支持我,相信我!”
  向柯的讲话短小精悍,村民热烈鼓掌,有的村民还情不自禁高呼,“向柯,好样儿的!”
  下午,向柯召集金牛村新一届村总支委1、村社干部召开了会议,把自己的工作打算告知村社干部,让大家为金牛村的发展献计献策,带领村民走上致富路。
  通过深入采访,回到县城的当夜,穆西西就写了一篇通讯:
  大学生志愿者竞选上村支部书记汇文县陶新镇愿个村的党支部换选工作日前结束,在所有的当选者中,24岁的向柯竞选上金牛村党支部书记最引人注目,作为全国首批服务西部的大学生志愿者,向柯放弃了当公务1的机会而竞选上村官。
  向柯毕业于西南农学院,毕业后,作为志愿者,他被安排到汇文县陶新镇服务两年。今年10月初,汇文县新一轮农村基层组织换届选举,县里首次对村支部书记“只要党组织关系在汇文县内,可以跨地区竞职”的政策拨动了向柯的心弦,当时,他已是汇州市公务1候录库中一名随时可以进机关工作的“准公务1”。
  经过半个月的反复考察、走访调查,向柯决定参加金牛村党总支部书记竞选,并精心准备了缘000多字的竞职演讲稿。初选时,面对村民们疑惑的目光和对青年人工作不踏实的顾虑,向柯重点陈述了他竞选村总支书的四大优势:“因为我年轻,我不存私心,有专业技能,信息灵通。”20多分钟有理有据的分析,切实可行的规划和掷地有声的承诺,很快感染了与会党1和群众。
  在全村党1、村社干部和村民代表对三名竞职者的投票中,向柯以比第二名多出远票的优势胜出,凭借深入民心的“四大优势”,向柯在最终的角逐中,击败其他候选人成为金牛村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第一个非本村人当选的党总支书记。
  村民为什么要选一个青年小伙子当他们的领头人呢?老党1赵启发说的很朴实:“小向学的是农业而且是水稻专业,他的知识对金牛村很管用……”
  通讯稿写完已经是夜里11点多钟了,穆西西在数码相机里选了两张向柯竞职时的照片,连同文稿发给了省、市及全国的多家报纸。
  傍晚时,李玉兰接到袁理的电话,听到袁理的声音,李玉兰还是很激动,袁理已经离开汇文好长时间了,这段日子里,李玉兰也常常想起袁理的好处,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固执让袁理感到失望,袁理是不会离开汇文的,男人需要自己爱的女人,女人更需要爱自己的男人,被人爱着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但人就是很怪,只有失去以后才知道其珍贵。
  李玉兰忙问:“袁理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李玉兰的声音很大,她突然发现原来她很爱袁理。
  电话那头的袁理声音特别小,显得有气无力。“玉兰,我在成都,我受伤了,躺在床上。”
  李玉兰立即紧张起来,“什么?什么?你在成都?别人都说你去上海了呀!”
  “没有!我一直在成都。”
  “你怎么受伤了?你不要紧吧?”
  “没……没有什么,只是小伤,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袁理,你还是回来吧,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了,袁理回来吧。”
  袁理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等你吧,等你服务期满了以后,我来接你。”
  “为什么要等到服务期满?为什么?”
  袁理不说话。
  李玉兰又说:“你的伤不要紧吧,你告诉我你是怎样受伤的?你在成都做什么?”
  “我的伤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前天和老板一起出去,出了车祸,司机死了,我和老板受了伤。”
  “伤到什么地方?”
  “脚……脚。”
  “要紧吗?”
  “不要紧,只是骨折,打了石膏,躺在床上不能动。”
  “我来看你吧?”李玉兰不假思索地说。
  “算了,别来了,你要上课啊,成都离汇文好远的,我很想你,所以才给你打电话。”
  李玉兰说:“你为什么走了就不给我打电话了?我好担心你,好想你!”
  “是吗?谢谢你玉兰,我还以为你不爱我,讨厌我了呢。”
  “傻瓜,你以为我是无情无义的人吗?”
  “只要你还爱我,我就满足了,我会好好养伤,等你来成都。”
  放下电话,李玉兰已是泪眼婆娑,和袁理在一起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
  李玉兰突然觉得这间屋子好空、好寂寞。如果袁理还在,这间空屋子又会充满生机、弥漫温馨。
  气温开始下降了,山里的冬天来得很早,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她和袁理的爱情种子发芽的时候,袁理每次来寨坝都要给她做好吃的,给她洗衣服,睡觉前总是用热水袋把被窝烘热,总是抱着她入睡,使她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而现在,一切都要她自己去做,被窝也是冷冷的,有时睡到半夜了双脚还是冰凉的。袁理很体贴她,时时处处都依着她,李玉兰反倒觉得他窝囊没有个性,现在想想,袁理之所以这样对她,那全都是因为爱,爱就是屈服,为心爱的人受委屈,委屈也变成了爱,李玉兰知道自己很要强,也喜欢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希望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袁理就是这么去做的,唯命是从,从不反对她的观点,袁理在她这种思维中失去了自我。
  李玉兰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袁理,一想起袁理,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流。
  李玉兰觉得心里空虚得要命,她好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她给况娇打了电话,说了几句,她觉得况娇有些心不在焉,因此她很知趣地挂了电话。
  坐了一会儿,她又给穆西西打电话,穆西西显得很热情,特别是穆西西知道袁理有消息后,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袁理真的在成都吗?
  他在干什么工作?”
  李玉兰告诉穆西西,袁理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前天遇到车祸,脚受伤,现在躺在医院。
  “西西,你说我该不该去成都看他?”
  “于情于理你都该去,不过汇文到成都实在是太远了,你走了学生上课就会受到影响。”
  “是啊,我也左右为难,以前我为了付青青才和袁理闹翻的,袁理不理解我,我那时也很固执,我们是因为这件事才分道扬镳的,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傻,为了学生,我竟然会放弃自己的爱情!”
  “是啊,很多时候,我们得到的东西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工作和爱情有时就是对立的矛盾体,当初我也是为了到西部服务的理想才放弃爱情的,我也经常问自己这样的选择值不值得。”
  “你认为这样做值吗?”
  穆西西沉默了片刻才说:“现在好像还说不清楚,不过我会无9无悔,既然选择了,我想我就会坚定地走下去。”
  “可是,人不能没有爱情啊,没有爱情的事业很枯燥,就算你事业成功了,但感情世界一片荒芜,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这种成功又有什么幸福?人一生中真正的爱情就只有那么一次,失去了就不能再来了。”
  “我相信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但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生。”
  “好了,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了,你说我到底去不去成都?”
  “我也不好说,还是你自己拿个主意吧。”
  “哎呀,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问你的嘛。”
  “如果是为了爱情呢,你当然该去,如果是为了工作呢,你就不能去,但我觉得,还是以爱情为重吧,我们是女人嘛,有句话不是说,女人是为爱情而活吗?为爱情活一回吧,我的好妹妹。”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了!”
  “怎么?你也变得现实了?”
  “不是我变得现实,而是现实改变了我,你不也是被现实改变了吗?正因为现实,所以你才该去珍惜你的爱情。”
  “嘿嘿,还是你最理解我,你的意思是说,我是该去成都看袁理了?”
  穆西西写的通讯《大学生志愿者竞选上村支部书记》先后在全国的多家报纸上发表了,这是汇文县有史以来在媒体上出现的最多的一次,好几家中央级报刊记者也到汇文来,对向柯的事迹进行深入采访报道。有几家电视台还到汇文拍摄了向柯的专题片。一时间,向柯成了新闻人物,汇州电视台还做了一次向柯的访谈节目。
  每次有外面的记者来采访,县委宣传部都指派穆西西陪同,穆西西是第一个报道向柯的记者,她的名字也渐渐为新闻界耳熟。这年11月7日的记者节,穆西西被评为汇州市优秀新闻工作者,她报道的《大学生志愿者竞选上村支部书记》也被评为全省的年度好新闻。
  就在穆西西去市里开记者节庆祝大会的时候,李玉兰也到了成都。
  袁理住在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右脚打了石膏绷带固定在床上不能动,衣食住行都靠人护理。
  李玉兰见到袁理这副模样当场就哭了,她好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袁理是不会出走的,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玉兰日夜守在袁理床前,她想弥补自己的过失。
  从市里开会回来,穆西西感觉到自己对新闻工作又有了新的认识,新闻的根在基层,在广大人民群众之中,她对自己今后的工作又有了新的打算,她为自己定了一个新的目标。
第36章 不得不面对
  不管这些目光会让他产生怎样的恐惧,他都不得不去面对,而且这些目光中,没有哪一种目光能理解他,洞察他内心里的痛。
  刚回到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
  况国庆提起话筒,还没有开口说话,对方就急忙问:“你是况国庆吗?”
  况国庆不熟悉这个女人的声音,他只是说:“对,我就是况国庆,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向新琼!”
  况国庆惊得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向新琼?新琼!真的是你吗?
  你还好吗?”
  “托你的福,我很好,我不会打扰你吧,你可是大忙人。”
  “不会的,不会的,我早就想和你单独谈谈了,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苦吧?”
  “没什么,我没什么苦可吃,我是想告诉你我埋藏了2远年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你……你觉得徐子健像不像你?”
  “什么?徐子健?唔,是……是……是很像,我女儿也这么说过。”
  向新琼迟疑了片刻后才说:“徐子健不该姓徐,他姓况,知道吗?”
  “他姓况?是真的吗?”
  况国庆接着说:“这么说来他是我和你那次……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子?”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本来我是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的,可是,可是现在看来不行了,也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吧,况娇和他竟然走到一起了,你难道就没有看出况娇这个丫头喜欢子健吗?”
  “嗯,我看出来了,我来汇文时还要她好好想想,不要感情用事。”
  “我是怕他们俩干出傻事。子健这孩子性格内向,认死理,更重情。”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好?”
  “我也没有好办法呀,都二十几前年的事了,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就是为这件事才给你打电话的。”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街上,公用电话亭,这事我不敢对别人说,但现在不说破好像又不大可能了。”
  “你还恨我吗?”
  “恨过,不过只是你走后那几年恨过你。”
  “我给你写过好多信。”
  “我知道,但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是我父亲背着我处理了。你想想我怀着你的孩子嫁给老徐,我怕事情露馅。我也知道你是不可能来接我去上海的,我也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到上海,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我对不起你,在我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你帮助了我。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离开了你……”
  “算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吧,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阻止子健和况娇他们发展,我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办法。”
  “我们都好好想想吧,明天再打电话,明天我等你的电话,可以吗?”
  “好,我是担心两个孩子受不了打击,老徐也是这样,他也很难经受得住,但是为了孩子我已顾不到那么多了。”向新琼说完先挂了电话。
  况国庆拿着话筒发呆。
  难道往事真的是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发芽生长吗?
  整个下午况国庆都心绪不宁,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突然感到自己很累。第二天,况国庆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等候向新琼的电话。
  昨天夜里,他也想了很多结局,而最可怕的就是妻子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原本幸福的家庭,也许会因此而破裂。向新琼的丈夫也受不了这种打击,老徐还一直认为徐子健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向新琼真的就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他吗?
  况国庆想,假如当初自己态度坚决一点,果断阻止女儿去汇文,也许这存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就会被永远封存,让往事隐藏在心的深处,所有的罪过、所有的愧疚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和经受,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这是天意,真的是天意啊!
  等了一个上午,向新琼都没有来电话,他心里免不了担心起来。
  他知道,他的命运早就和向新琼连在了一起,过去是,现在更是,还有将来,他没有理由摆脱,也没有办法摆脱。
  中午过后,向新琼终于打来电话。
  况国庆说:“新琼,你放电话吧,我给你打过来。”
  向新琼却说:“没那个必要,我长话短说,我昨夜想了很久,要想子健和况娇摆脱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开我们的过去,明白地告诉子健,他和况娇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况国庆说:“新琼,这样会影响你的家庭,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没有办法了,我希望你来认这个儿子,我也想好了,我们应该明白地活着,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内疚中,也一直后悔当初不该固执,该听父母的话到医院把孩子打掉,但我没有这样做,我爱过你,希望留下我们爱情的结晶,但那时候真的太天真了……”
  电话里的向新琼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自己,当初我就该来汇文找你。”
  “不要说这些了,就是你隔一两年来找我,我也嫁人了,从你离开汇文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再来找我了,我知道,你爱的是常思渝。”
  向新琼哭了。况国庆在电话的另一边听得很清楚。
  况国庆说:“新琼,别哭,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来汇文认儿子的……”
  况国庆话还没说完,向新琼就挂断了电话。
  况国庆再拨电话过去,对方接电话的人说刚才那人已经走了。
  况国庆趴在桌子上怅然若失。
  况国庆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已经是夜里愿点多钟了,妻子林毕敏忙迎上来关切地问他吃过饭没有。
  况国庆本想说不想吃,但他看到饭桌上摆着菜,便改口说,饿得不行了。
  林毕敏高兴地接过他手里的包,转身放到书房。又到厨房把锅里的蒸菜端出来。
  况国庆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伸手端过妻子早已泡好的普洱茶,轻轻呷了一口,浓浓的香味沁人心脾,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
  妻子在叫他吃饭,和妻子面对面坐在饭桌前,看着有些憔悴的妻子,他心里生出爱怜,温柔地说:“这些年我忙于生意,家里的活儿都是你一个人来做,辛苦你了。”
  妻子看着他,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便问:“又碰到烦心事了吧?你在外面奔波也不容易,来,多吃点菜,这是清蒸鲤鱼,补脑的,多吃点。”
  况国庆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吃菜。
  妻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女儿下午来电话了,她说期中考试他们班的语文考了个全镇最高分,女儿很高兴呢,这孩子工作起来就像你一样。”
  况国庆问:“她有没有问起我?”
  妻子说:“有啊,她还说昨天镇里专门去她寝室安装了空调,冬天就不会怕冷了。”
  况国庆说:“高青那个地方冬天是很冷,海拔有1缘00多米。”
  妻子说:“这个冬天熬过,女儿就可以回来了,公司的事你就交给女儿去做,你奋斗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休息了,别忘了你说过的要带我去西藏旅游。”
  况国庆发怔地看着妻子。
  妻子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同时她又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以为自己额头上粘有什么东西,但摸了一下又没发现什么,便问况国庆,“我脸上怎么了?”
  况国庆有点发呆,见妻子问自己,忙笑着说:“有菜叶。”
  妻子信以为真,忙撕过一张纸巾要擦。
  况国庆站起身来拦住妻子的手,然后从妻子手里接过纸巾,轻轻地为她擦,另一只手捧住妻子的头,这一刻他心里充满着愧疚。
  那夜,况国庆把妻子搂得很紧,生怕她会从自己身边溜走。
  况国庆想,如果没有妻子的支持和甘愿牺牲的精神,他是不会有今天这个幸福家庭的。想当初,妻子的父母极力反对他们相爱,妻子顶着家庭压力嫁给他。林毕敏以前是中学教师,家庭条件好,而况国庆是工人,门不当户不对,他们结婚的时候,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况国庆为争这口气,工厂改制后他就辞职下海经商。那个年代人们很看重铁饭碗,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他,又要砸了铁饭碗出来经商,不但自己的父母不理解,岳父岳母更不理解,还是妻子支持他、鼓励他。后来他有了一定的积蓄,又到广州发展,为了他,妻子放弃了工作随他南下,也放弃了许多本该属于她的快乐。
  况国庆也明白,如果妻子知道他在汇文还有一个儿子,妻子肯定会伤心欲绝,他从来就没有向妻子谈起过这段陈年往事,如果她现在知道了,不管那段往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的,妻子都会认为他欺骗了她,他没法向妻子交待。
  那夜况国庆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刚一睡着又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的噩梦。在妻子面前他是罪人,在向新琼、徐子健面前他也是罪人,他想不出一个能够两全齐美的办法,他好想找一个人倾吐一下心里的烦恼,但他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他只有独自承受。
  一周以后,向新琼再次打电话给况国庆,他再也坐不住了,向新琼告诉他,周末况娇和徐子健又一起回家了,向新琼从他俩的言行中已看出一点眉目,他们好像真的在恋爱了,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如果他们恋爱了,就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干出男女之事,即便是不会发生那种事,但日后要把他们分开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会给他们的心灵带来创伤。恋人突然变成兄妹,这样的打击太大,她不想把上一代人的过错转嫁到下一代人身上。
  向新琼说:“你还是快点来吧,我知道你无法面对这一切,但你和我都不能回避这个事实,我们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任,但一定要对子健和况娇负责。”
  况国庆心里很空,同时又觉得胸口被惧怕堵得满满的,他感到呼吸困难。
  他安慰向新琼说:“你放心吧,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以后就赶去高青镇。”
  况国庆哪还有心思处理公司的事情,他无法平静,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有一种很沉的东西。向新琼企盼的双眼已经没有了多少光彩,妻子林毕敏疑惑的目光中交织着愤怒,况国庆脑子里闪现最多的还是女儿痛苦的眼神,还有徐子健,他的目光陌生而平和,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眼神,那是一种最让他心疼、最想逃避的眼神,然而,一切的一切又是那么的近、那么清晰,不管这些目光会让他产生怎样的恐惧,他都不得不去面对,而且这些目光中,没有哪一种目光能理解他,洞察他内心的痛,他只能独自去承受。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他给妻子打了电话,他要回家吃饭,以前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早上出门晚上回家,有时为了陪客户还是深夜才回家,一天24小时,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但现在,他有一种渴望,渴望能有更多的时间与妻子在一起,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怕某一天和妻子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只能是一种回忆。
  况国庆正欲出办公室时,电话铃又响了,他快速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提起话筒,女儿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里,“老爸,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办公室呢?”
  况国庆笑着回答:“你不是在说废话吗?我没在办公室又怎么能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况娇发出了令况国庆幸福的笑声。
  况国庆又问:“女儿,你过得还好吧?听声音能够感觉到你今天很高兴呀。”
  况娇:“老爸,你现在忙不忙?我有话想给你说。”
  况国庆心里不觉紧了一下,但他马上回答:“你说吧,我在听。”
  “爸,妈妈打电话说你这些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妈妈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就打电话来问我,爸,你能把你心里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告诉我吗?”
  “傻女儿,我能有什么不快乐,只是目前公司的事情多,我一忙起来就这样,累了就不想说话。”
  况娇稍作停顿后又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生意上的事还是多让下面的人去做嘛,你总不能为了钱连我妈也不顾了吧?”
  况国庆马上否认,“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这样呢?你妈和你才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呢。”
  “可是,可是,妈妈还说,自从你从汇文回去后就有点异常,是不是因为常思渝阿姨的事让你心情不好?那些都是往事了,你还是多看看今天和明天吧。”
  况国庆想了想说,“是啊,你常阿姨的事对我触动很大,因此,我也一直在想,你不能留在汇文县,我不想你的未来像常阿姨那样。”
  “我不会那么惨吧,时代不同了,现在的汇文也不是从前的汇文了。”
  “我知道,但我相信一个人的成功和环境密不可分,如果当初我也留在汇文,我想我绝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业。”
  况娇沉默了一下说:“爸,你知道吗?常阿姨的病情又加重了,医生说,她只能活一天算一天了,昨天,我们学校的老师也发起了向常老师捐款的倡议,常老师有个遗嘱……”
  “什么遗嘱?”况国庆抢过话问。
  “她已向红十字会申请,死后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医学事业,好多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
  况国庆“哦”了一声,这个常思渝时时处处都在替别人分忧。
  放下电话,况国庆的心情又被扰乱了,他重新坐到老板椅上,点燃一支香烟,发呆似的看着烟圈慢慢散开。
第37章 爱藏在生命里
  这些日子来,他觉得肚子里全都是泪水,因为泪水导致他茶不思饭不想,整天闷闷不乐,精神萎靡。
  况娇接到父亲电话时惊得目瞪口呆,她做梦也想不到,时隔二十几天,父亲再次到了汇文县。父亲在电话里说,他已经在县城通往高青镇的中巴车上了。
  接电话的时候况娇正在操场上指挥学生做清洁,她接过父亲的电话后,就不假思索地拨通了徐子健的电话。况娇问:“子健,你还在教委开会吗?下午能不能回来?”
  电话里徐子健问:“有什么事吗?”
  “我老爸来了。”
  “是吗?”
  “他已在来高青的车上了。”
  “哦,会议中午就完,完了我就回来。”
  “回来后告诉我,下午去家访的事,我可能不去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推迟嘛,要不我一个人去也行。”
  “你回来我们再商量吧。”
  “你爸来有事吗?”
  “不知道呢。”
  和学生一起做好清洁后,上课铃就响了,况娇把手机放在讲台上,等待父亲电话。这堂课况娇上得心不在焉,但直到下课了父亲的电话也没打进来。
  一下课,况娇就迫不及待地打父亲手机。父亲说他已经到高青镇了,现在正在去徐子健家的路上。
  况娇更纳闷了,父亲来高青镇为何不先见她,却要先去徐子健家?
  况国庆在高青镇车站足足站了一刻钟,才决定还是先去向新琼家,他想,他应该先和向新琼沟通一下,商量怎样向况娇和徐子健讲明这些事,再说,还有向新琼的丈夫徐祖林,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况国庆觉得很对不起他。
  况国庆到向新琼家时,已是中午了,徐祖林坐在屋前砍猪草,见况国庆到来,徐祖林只是白了他一眼。
  况国庆和向新琼坐在堂屋里,相对无言,沉默一阵后,况国庆说话了,“我这次来就是专门为那件事的。”
  向新琼说:“我知道,我已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老徐说了,我们不能再隐瞒了,既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两个孩子。”
  况国庆低着头说:“是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孩子,我心里很愧疚。”
  “难过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我和老徐,我对不起老徐,这么多年来,他对子健那么好,这种事情谁都承受不了,其实子健的事情老徐早就知道,但他从来就没有问过我,你说我心里痛不痛?”
  况国庆发现向新琼眼里含着泪水,况国庆不敢看她。
  但况国庆此时心里平静了许多,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糟,当初他最担忧的就是徐祖林知道真相后,会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和家庭生活,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下半辈子也得不到安宁,或许这一辈子都将背上沉重的包袱。
  况国庆感动徐祖林的大度。
  徐祖林在厨房做饭,他坐在灶前,一边编竹篓一边往灶里加柴火。
  其实,他心里也很痛,只是他的痛与况国庆和向新琼的痛有本质区别,他的痛是一个男人自尊受损后的矛盾之痛。
  二十几年前,当他发现徐子健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他就想过与向新琼离婚,再大度的男人也容不下自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然而,当时间已把这种伤痛结成老茧,不再疼痛和流血后,如今,又有人要把这道伤口活生生地撕开,而且还在伤口上洒了一把盐,这种痛是刻骨铭心的,他想爆发、想呐喊,想把二十几年来的痛和委屈全部都爆发出来,但现实又告诉他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会伤害到更多人,会把二十几年来含辛茹苦创造的家庭幸福全部毁灭。他只能把泪水吞进肚里去。这些日子来,他觉得肚子里全都是泪水,因为泪水导致他茶不思饭不想,整天闷闷不乐,精神萎靡。
  面对沉默的徐祖林,况国庆欲言又止,是愧疚?是感激?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但他又觉得他对徐祖林的感情用愧疚,用感激来表达是不够的,这种感情超越了所有的语言。
  况娇风风火火赶到徐子健家,况国庆和向新琼看见她都有点吃惊,表情也极不自然。况娇也发现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她还在向新琼眼里看到了泪水。她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看了看向新琼后,又把目光转向父亲,“爸爸,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况国庆露出很勉强的笑容,用余光快速地扫了一眼正在擦泪水的向新琼。说:“没,没有什么……”
  向新琼问况娇,“子健他今天回来吗?”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下午回来。”
  向新琼又说:“等子健回来,我和你爸有事情告诉你们。”
  “有什么事情现在说不可以吗?”
  况娇有点急,她突然回过神来,她想老爸和向阿姨一定是在商量她和徐子健的事,但她又好生纳闷,即使是商量他们的事也不至于眼泪哗哗的吧。
  况国庆坐了一会儿,觉得坐在这里很尴尬,于是,他找了个理由想赶快离开这里。
  向新琼也没有挽留他,只是说:“等子健回来再说吧。”
  况国庆站起身就要走。况娇纳闷了,既然父亲与向阿姨是老熟人,为何向阿姨连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况国庆和女儿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况娇发现父亲心事重重的。
  路上,况国庆给女儿讲了一个故事,七十年代初有一个上海知青到汇文县下乡接受再教育,不久这位知青与一位女知青相爱了,后来又因为误会他们分手了。因为失恋男知青很痛苦,这时候,一位一直默默爱着男知青的农村女孩,向男知青表达了爱慕之情,也许是为了缓解失恋后的痛苦心情,这位男知青接受了农村女孩的爱,就在这位男知青接到返城通知的那天夜里,他们又在不知不觉中偷吃了禁果。回到上海后,由于种种原因,他们之间中断了联系。但二十几年后,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又相逢了,相逢后当年的男知青才知道,在他们偷吃禁果后女孩怀上了他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那位上海知青却从来就不知道他们有孩子……况国庆故事还没有讲完,况娇就停下步子,怔怔地看着父亲,“你是在讲你自己的故事吧?”
  况国庆没有否认,良久才问女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讲自己的故事?”
  况娇直逼父亲,“你先回答,是不是讲你自己的故事?”
  况国庆看着女儿,想了想说:“是!那个男知青就是我!”
  “这么说来,那位农村女孩就是向阿姨了?你们的孩子就该是徐子健了?”
  况国庆面无表情地回答,“是!”
  “真是这样吗?”
  “是!”
  况国庆发现女儿脸色陡变,接着泪水也流了出来。
  况娇还是说:“我不相信,你是在骗我,是吗?你是想编个故事让我疏远徐子健,你是怕我留在汇文?”
  况国庆耐着性子说:“我的好女儿,这是真的,你长这么大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即使反对你和徐子健好,也不至于编这样的故事来骗你吧,我这次来,就是想把这件事处理好。”
  “那你会怎样处理?和我妈离婚?再和向阿姨重叙旧情?”
  面对女儿的责问,况国庆愣了愣,他早就知道女儿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更明白,这件事情如果处理得不好,女儿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况国庆说:“这些事情是那个时代造成的,有的时候,我们在现实面前很无奈,我们更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
  “你怎么会把这些都归结到命运的捉弄,归结于时代的错误?你不觉得你良心上有愧吗?”
  过了一会,况娇又问,“我妈妈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我没敢告诉她。”
  况国庆又安慰女儿,“走吧,事情总有个处理的办法,我不能改变过去。”
  况娇还是站在原地,她大声说:“我不相信,我要去问问向阿姨。”
  说完又快速往回跑。
  况国庆被女儿突然的举动震惊了,等他回过神来,况娇已经跑了好远。
  况国庆想,女儿这样跑去,向新琼一定会很尴尬,再说徐祖林还在家,这样也会刺伤徐祖林,到头来三个人都会受到伤害。
  况国庆只好跟在女儿后面,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况娇,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况娇哪里听得进父亲的话。
  况国庆确实没有勇气再次跨进向新琼的家门,他悄悄地站在屋子旁边,心里被酸楚填得满满的。
  为避免大家在一起的尴尬,况国庆决定先离开高青镇,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离开,大家都不见面,都冷静下来后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昨天夜里,高青镇下了一场秋雨,这是秋天的最后一场雨了,它宣告冬天的来临。高青镇街上湿漉漉的,又是逢场天,街上的很多货摊也摆得乱七八糟,就像况国庆此时的心情一样。
  况娇把父亲送到车站,父女俩默默地站着,这样的离别有些让人心痛!自从况娇知道父亲和向新琼的往事后,就一直没有和父亲说过话。
  况国庆也不想问女儿心里想些什么,他明白况娇受到的打击是相当大的,换了谁都无法接受。他相信时间会让女儿从这种打击中挣脱出来。
  快上车的时候,徐子健也来了,两个年轻人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开。徐子健对况国庆说:“您放心吧,我和况娇都会好起来的,您路上一定要小心。”
  况国庆点点头,他认真地看着徐子健,他在徐子健身上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不知不觉中,双眼湿润了。他吩咐徐子健说:“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和你妹妹。”
  徐子健僵硬地点点头,“嗯,我会照顾好她们的,过些日子她们都会好起来。”
  况国庆激动地抓住徐子健的手,眼里的泪水也忍不住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爸爸对不起你……”
  徐子健反过来安慰他说:“别再自责了,一切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
  由于关系发生了变化,况娇和徐子健一夜之间变得就像陌生人一样,在学校碰面也只是点点头。学校的老师都觉得奇怪,还以为他们闹矛盾了,有的还说徐子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永远都吃不上。徐子健没有理会别人的议论,他想尽快适应他与况娇这种角色转变,但这个转变的过程又是相当困难的,虽说他以前对况娇的感情诚惶诚恐不敢接受,但况娇的感情很真实很热烈,越是这样他受到的伤害就越重。
  向新琼和徐祖林同样也是这样,他们同在屋檐下,却过着像陌生人一样的日子,有的事情不说破还好,一旦说破了,所有的美好都会化为灰烬,甚至连美好的东西也会变得丑陋起来。人有的时候也是虚伪的,彼此之间明明有感情,但为了那一点点自尊,也会把真情隐藏得严严实实,甚至于用各种方式来折磨对方,使彼此受伤的心更加痛苦。
  徐子健三天两头都要回家,他怕母亲经受不住父亲这种无言的折磨,在这个时候,他是母亲唯一的精神支柱。
  徐祖林对待他们母子的态度就是沉默和那张如冰的脸。那天,徐祖林提出要外出打工,徐子健知道徐祖林的目的不是为了打工,他是想逃避,避免和母亲相处在一起的尴尬,徐祖林都是缘3岁的人了,还能打什么工呢?
  徐子健想方设法劝他,但都没有结果,也就只好让他去了。
  向新琼明白丈夫的意思,她大声对徐祖林说:“老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要是你真想离开这个家,你就去吧,如果你对这个家还留恋的话,你就不要走。”
  向新琼是在向徐祖林摊牌,也间接地告诉他,自己是舍不得这个家的。
  徐祖林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不久,徐子健接到况国庆汇来的缘万元钱。徐子健在电话里把母亲和况娇的近况告诉了他。
  况国庆说:“你一定要把这缘万元收下,贴补家用,冬天到了,该增添一些过冬的东西了,我知道你妈是不会接受的,所以就寄给你,你不要告诉她,我寄钱没有别的意思,我欠你们母子的太多,这是不能用金钱来弥补的,好儿子你理解父亲吗?”
  徐子健还是第一次听到徐祖林之外的第二个男人叫自己儿子,他心里微微一震,同时也意识到,在接受这个事实的同时,他也将失去徐祖林那份父爱,其实,徐子健心里也痛着,但他不能像况娇那样,只顾着自己的痛而不管和自己一样痛的亲人。
  况国庆也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感情折磨,他好不容易把自己和向新琼的往事告诉了妻子,往日温柔贤淑的妻子在霎那间变了脸,妻子愤怒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后又放声大哭。
  况国庆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男孩,恭敬地站着,任凭她发落。在妻子看来,况国庆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欺骗自己,而且还欺骗了那么长的时间,再想想自己为况国庆所付出的一切,她怎么能接受?
  也许做人最大的痛苦和悲哀,莫过于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对自己的欺骗。二十几年是个什么概念?二十几年的夫妻已经不仅仅只有爱情婚姻,这种感情已经演变成了坚不可摧的亲情,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也莫过于亲人之间的欺骗。
  一直生活在幸福里的林毕敏,一下子经历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她怎么能够接受?怎么不痛哭流涕?虽说这些事情况国庆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但林毕敏能相信他吗?不能,至少说现在是不会相信他的!
第38章 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选择了的路,不管有多少坎坷都应该走下去,成功也罢,失败也罢,总要对得起自己的选择吧。
  李玉兰从成都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教学工作中。每天除了在学校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外,她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安静的寝室里。
  李玉兰是初一(1)班的班主任,这段时间以来,由于她极少管理班上的工作,班上的组织纪律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以前,不论是课间操还是做清洁卫生,李玉兰都和学生一起做。自从一年前她担任这个班的班主任后,她班上的操行分一直都是全年级最高。上学期她班上还被评为县里的优秀班集体。李玉兰也是全镇的优秀班主任。可是,最近一个月来,她的班发生了翻来覆地的变化。李玉兰也变了,那个热心助人,充满朝气的李玉兰不见了。谭校长好不容易找到和她交流思想感情的机会,李玉兰却先说最近心情不好,对学校没什么意见,她希望学校领导理解她,李玉兰毕竟是来汇文服务的西部志愿者,谭校长也不可能过多的要求她做什么或者怎么去做。
  穆西西和李玉兰通过几次电话后,也明显感觉到了李玉兰的变化,昔日的李玉兰是一个积极向上,做什么事情都不甘落后,都要努力去做好的热血青年,为了工作她可以不吃不喝,直到做好为止,为了学生她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可是,这样一个热血青年,却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判若两人,是什么原因让这个积极向上的人变得如此颓废呢?
  穆西西决定去探个究竟。
  那天,穆西西到寨坝镇采访科学发展观后,特别留了下来。晚上她躲开镇里的人,把李玉兰约到三溪湖畔的一间茶馆里,两人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谈话。
  李玉兰给穆西西讲了她在成都一周的见闻,在照顾袁理的同时,她也去拜访了在成都工作的两个同学,同学现在拥有的一切让她羡慕不已,特别是游春,当初大学毕业时,游春也写申请到西部来做志愿者,但他没有被通过,当时他还很沮丧,还觉得前途渺茫。后来,游春回到了成都,在一家合资公司做销售,一年后升为销售部主任,仅仅一年多时间,游春在成都华阳有了一套120平方米的住房,今年初又拥有了自己的小车,尽管这些都是以按揭的方式获得的,但至少说,他有这个经济能力去偿还,他可以一边工作一边享受。
  另一名女同学李静在成都市一所普通高中任教,月收入3000多元。和他们相比,李玉兰觉得这一年多来自己付出了很多,可收获的太少,两年服务期满后她还要重新去找工作,重新认识社会。
  “这一年多时间,如果我也在成都或别的城市打拼,也许现在我也能拥有自己所需的东西,月收入也会翻番,如果两年后我到某所中学去当教师,我还需要从头做起,而像李静他们,两年后就可以评中级职称了,我连初级职称都没有,这就是差别。”
  “别这样想好不好?既然选择了做志愿者,就应该无9无悔,直面现实。”
  “我也经常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我又不得不去想这些问题,袁理出走也许是因为我的原因,但现在我觉得他的选择没有错。”
  “你的选择也没有错啊,而且你做工作还是那么的出色。其实,你这种心态我曾经也有过,后来我想,既来之则安之嘛,选择了的路,不管有多少坎坷都应该走下去,成功也罢,失败也罢,总要对得起自己的选择吧。”
  “怎样才算对得起自己的选择?我兢兢业业的工作,努力教学,甚至还自费购买了基本的教学用品,把自己的生活水平压缩到了最低标准,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不论怎么干,我要面对的都是那些不懂事的孩子。”
  “你不觉得孩子们需要你吗?”
  “是啊,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坚持下来,我才努力平静自己,鼓励自己把这最后的半年挺下去。”
  “这就充分证明你李玉兰没有动当初的选择,玉兰,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会和从前一样朝气蓬勃,那些学生确实不懂事,但他们更需要你……”
  那夜,两个女孩在茶楼里谈了很久。穆西西相信李玉兰沮丧的心情只是暂时的,她需要找人倾诉,也需要人去开导,为了让李玉兰早日从沮丧的心情中解脱出来,回到县城后,穆西西还给况娇去了电话,希望况娇抽空去看看李玉兰。可是,况娇在电话里也说她心情不好,她想早点离开高青镇。
  “你们都怎么了?来的时候都是热血沸腾,怎么一下子就这么低落?难道你们对自己的选择都没有了信心?”
  况娇有气无力地说:“有的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也许你体会不到。”
  为了迎接新年,县委宣传部和县文广新局拟定举办一台迎春歌舞晚会。县团委要求县青年志愿者办公室组织全县的志愿者出一个合唱节目。听了县团委的汇报后,县委书记李大可非常赞同,李大可还建议写一首反映西部志愿者的歌。李大可话说得很轻松,但县团委那帮人却犯难了,他的本意是想选两首适合合唱的歌曲,组织志愿者们唱唱就行了,要创作歌曲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歌词、作曲、编曲、配曲,这些都不是说做就能做成的。最终,县团委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穆西西,希望穆西西能写出好歌词。穆西西没有推辞,而且很快就交了稿,几次修改后,再委托县文化馆的音乐干部刘老师谱曲。很快,穆西西这首《西部志愿者之歌》的歌词就在一家音乐杂志上发表了,广西一位学音乐的志愿者与穆西西取得联系后,为这首歌谱了曲子,并寄来一张录好曲子的光盘,不过,这已经是春节以后的事情了。
  青年志愿者办公室组织全县志愿者利用周末时间排练,又把歌单发给大家回家练习,临演出的前一天合了几次。
  元旦那天,全县的志愿者都汇集在汇文大酒楼里,县团委也借这个难得相聚的机会给志愿者们拜年,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的主要领导都出席了团年会,县委书记李大可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让志愿者们深受鼓舞。
  穆西西悄悄对李玉兰说:“玉兰,听见了吗?我们的工作没有白干,汇文县的领导和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李玉兰说:“但愿我没有白白奉献。”
  况娇没有来,况娇还是第一次排练时来过的,穆西西知道况娇有心事,她打过好几次电话给她,希望她能把心事一吐为快,但况娇的心事埋得太深。
  向柯成了志愿者的焦点人物,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了,都叫他向书记,向柯红着脸说:“还是叫我向柯好。”
  石磊对张玲开玩笑说:“玲子,什么时候当妈妈呀,我们都等着当叔叔呢。”
  张玲笑着说:“别急,我正和孩子他爹在做规划。”
  石磊凑过来说:“制定规划我最内行,还是请我出山吧。”
  张玲粉拳打过去,“去,去,去,孩子他爹才是做规划的高手,你这娃儿还嫩了点。”
  大家都乐了,笑声从酒楼里飘出去。
  夜里7点钟,汇文县迎春歌舞晚会开始,青年志愿者们既是演1又是观众,大家都拿到了一张节目单。石磊仔细看了节目单后,发出惊叹,“妈呀,张玲还会跳《天笠少女》?”
  坐在石磊旁边的朱继刚说:“怎么,小看人家了不是?人不可貌相嘛。”
  石磊说:“不是,不是。”
  朱继刚马上说:“哦,你小子是后悔了吧,以前张玲不是对你有好感吗?你却拱手让给了王昌盛,你小子啊,有眼无珠了。”
  石磊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前从来就不知道她还会跳舞。”
  朱继刚说:“我就说你有眼无珠嘛,你看人家这身材就是练舞蹈的嘛。”
  张玲的独舞是第五个节目,志愿者的合唱是安排在第七个,张玲还是节目主持人之一。王昌盛一直跟着她。
  张玲下台后,王昌盛就立即把羽绒服往她身上披,张玲上台时他又抱着羽绒服,喜形于色地看着张玲在台上展示风采。
  张玲的独舞刚完,穆西西就叫大家到后台去准备。
  志愿者们一出场,全场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台词由张玲和王昌盛朗诵,指挥也是张玲——
  接过先辈的旗帜,
  我们来自八方四面;脚踏西部的土地,
  我们播种永恒的春天。
  高原上闪耀着我们的青春,
  田野里荡漾着我们的情感。
  啊……
  新世纪的西部志愿者,
  为了西部崛起民族振兴,
  我们千难万险无阻拦。
  高举鲜红的旗帜,
  我们战斗在地北天南;牢记历史的重任,
  我们开创幸福的明天。
  长江里奔腾着我们的理想,
  黄河中流淌着我们的热汗。
  啊……
  新世纪的西部志愿者,
  为了西部繁荣祖国富强,
  我们英勇拼搏永向前。
  这一刻所有志愿者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这首歌激昂向上,下台后,石磊还沉浸在旋律中,石磊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把这首歌录制成悦阅光盘,让汇文的志愿者人手一张,作为人生永远的纪念。
  元旦第二天一大早,汇文县露天体育场飘起了《爱的奉献》的旋律,过往的人都驻足观看。只见体育场正中央撑起一块喷绘大彩图,画面是一位女教师手捧课本在讲台上讲课,画面上红色加蓝边的美术字特别引人注目:
  献出你的爱心挽救我们老师的生命
  音乐声中,一位10岁出头的少年正声情并茂地朗诵着——
  老师,
  我们需要你,红星村这片热土需要你
  多少个春夏秋冬,您把知识的钥匙交给我们
  多少个日日夜夜,您把飞向宇宙的奥秘传授给我们
  我们在你的期望中长大,我们在您的抚育下成长
  我痛恨这无情的病魔,为什么要降临您的身上
  老师啊……
  随后寨坝中心小学、寨坝中学和红星村小的学生一遍又一遍地跳起他们自编的舞蹈和唱着自己排练的歌曲。
  穆西西去的时候已是9点多钟了,穆西西看见,陆陆续续有人往台前那个红色的捐款箱里投钱。穆西西端起照相机抓拍了几个镜头。
  寨坝镇中学的好多老师都认识穆西西,他们都过来和穆西西打招呼。
  穆西西顺便问了一下李玉兰的情况,他们都说李老师很好,本来她今天准备来的,后来她听说班里有个学生昨晚一夜没回家,家长很着急,李老师也帮他们找孩子去了。
  穆西西听了心里很高兴,至少从这件事上反映出,李玉兰已经从沮丧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了,带学生来这里募捐的几位老师都是从红星村小学毕业出来的,他们都是常思渝教过的学生。
  周玉兰告诉穆西西,常思渝的病情已经加重了,癌细胞已经扩散,上周去汇州市医院化疗,医生说病人情况很危险,只能尽力而为,前次做手术花的七八万元都是到银行贷的款,像这种募捐,也只是杯水车薪,凑多少算多少,总比没有好吧,组织这种活动也算是他们这些做学生的一片心意。
  穆西西点点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上次我写的那篇报道上报后,不是也有好心人汇钱来吗?不知收了多少?”
  周玉兰头说不知道。
  穆西西自言自语道,“山区的教师的确太苦了,常老师做了二十几年的代课老师,为山区教育奉献了毕生精力,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没等捐赠活动完毕,穆西西就离开了现场,这种场面触动着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为山区教师做点什么,同时,她也更加理解了李玉兰那段时间的沮丧心情,山区教师确实很苦,他们和城里的教师做着同样的工作,但待遇却相差太远,人们常说知识无国界,在穆西西看来知识却有地区差异,同样是教师,教同样的课本,让学生学到同样的知识,但在不同的地区,老师们所获得的劳动报酬却相差甚远。也许这正是山区教师紧缺,山区教育落后的根本原因,正如县委书记李大可说的那样,汇文的教育,很大一部分都是靠代课老师支撑着的,如果没有代课老师,汇文县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孩子要失学,这是汇文教育的现状,一方面乡村老师紧缺,一方面县城和一些经济相对发达的镇中心学校老师又有富余,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待遇。汇文县是这样,而全国其它同样的贫困地区是不是也这样呢?
  常思渝最终没有等到春天的到来,在春节前夕离开了人世。根据常思渝死后把遗体捐给红十字会的遗嘱,寨坝镇中心卫生院减免了常老师部分医疗费用。
  刘春在自家院坝前为常思渝设了灵堂,按照当地风俗为常思渝请了阴阳先生,常思渝在重庆的亲人都赶到了红星村。虽然,常思渝的遗体不在,但红星村委会还是为她举行了一个简朴的追悼会。
第39章 家是爱情的港湾
  家是什么?家就是两个人爱情的港湾,选择在汇文县筑下爱情的港湾,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春天到来的时候,况国庆携妻子林毕敏从广州来到高青镇。在况娇寝室稍作休整后,夫妻俩又去了向新琼家。
  时间是医治伤口的最佳良药,经历过情感阵痛后,双方的家庭都趋于平静,徐子健与况娇的关系也由恋人变成了兄妹。徐祖林对况国庆的冷漠态度也有所转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过去吧,如果我们还要永远停留在往事的河流中,那么,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幸福会被往事这条河流淹没。时间在流逝,人生在不断前行,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们还要去经历,我们要在经历现在的过程中,期待美好的将来。
  徐家人推豆花煮腊肉,况家和徐家融洽地聚在一起。
  在徐家呆了一天后,况国庆和妻子又到县城找县委书记李大可商谈到汇文的投资事宜。
  李大可笑呵呵地握住况国庆的手,说:“欢迎你再回来投资啊,你为汇文做的好事,汇文的老百姓是不会忘记的。”
  李大可专门召集县里相关部门人1召开了会议,详细向况国庆介绍了县里的可开发项目。
  夜里,李大可又以私人的名义请况国庆夫妇吃饭。席间,李大可建议况国庆开发一个农副产品加工厂。以前汇文就有一个专门以生产辣椒为主的“张五哥”牌系列产品,这个品牌在汇文乃至汇州地区以外的省城都小有名气,好多大型超市里也有这个牌子的产品。“张五哥”牌已经有近二十年的历史,它最初是一个私人办的家庭作坊,后来由南溪镇参股办成了南溪镇的一个乡镇企业。九十年代初,乡镇企业撤销,“张五哥”牌的传人张应全又把所有股份买下来,又物归原主,成了地道的私人企业。“张五哥”牌的生产都是靠传统的手工艺,年产量也就在五吨左右,完全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像这么一个有知名度的品牌产品,用这种方式生产,年产量这么低,确实有点可惜,汇文县有心把该产品再开发包装,进行更大规模的生产,把“张五哥”品牌做大做强。为此,汇文县在大力招商引资。李大可希望况国庆能投资,助该品牌一臂之力。至于扩大生产规模后,原材料的来4问题,李大可说,你尽管放心,汇文县的气候很适合种植加工型辣椒,如果有销路了,可以再由农业部门牵头组织农民大面积种植,保证供应。
  第二天,李大可又专门抽空陪同况国庆夫妇到“张五哥”牌调味品加工厂和种植辣椒的两个乡镇实地考察。
  而后,况国庆又考察了几个切实可开发的项目,又请来他在广州公司的项目开发部经理到汇文考察项目开发的可行性。
  穆西西开始整理她对汇文农村现状的调查报告。她除了完成报社的工作任务外,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坐在电脑前写作,遇到不明白的或需要补充的材料,她就到实地采访。
  报社的人都说穆西西变了,以前那个性格外向,工作积极主动的穆西西不见了,娄总编还找她谈心,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穆西西只是笑笑说,她在联系工作,为服务期满做好准备。
  娄总编好像也非常理解她,报社有什么采访任务也都很少派她去。这为她的写作留出了更多的时间。穆西西的调查报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不愿意过多张扬,她之所以要写这个调查报告,一是她觉得心里有话想说,在汇文工作一年多来,她耳闻目睹了许多农村问题,而这些关系到老百姓生活,关系到汇文县发展,以及构建和谐社会的农村问题,而且有很多是领导没有注意到的,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这些问题提出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和领导的重视。另一方面,不管这个调查报告有没有实际意义,把它整理出来也算是对自己在西部服务两年的总结,也是自己人生中留下的足迹。
  朱继刚、潘欢吴、陈晓莹,他们都在忙着写求职简历,制作求职网页,还有几个月,他们的西部志愿者服务使命就要结束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又是求职这个严峻的问题,尽管刚到汇文县的时候,县委书记就说过,等他们服务期满后,愿意留下来的都可以留下来,但朱继刚他们还是不想留下来,他们总觉得汇文这个地方没有用武之地。
  那天夜里,朱继刚和陈晓莹找到穆西西,要穆西西帮他们修改求职书。
  穆西西感到有些惊讶,他们怎么就这么迫不急待地去求职了,这让穆西西想起了两年前大学毕业时的情景,大四刚一开始,有的同学就开始写求职书,不停地向单位、公司投递,校0网上的求职书也是满天飞。确实,这是一个大学生过剩的时代,就像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一样,要争到自己的一席之地,确实是不容易的,也难怪同学们都有那么强烈的紧迫感。而现在的西部志愿者,确确实实也在面临着再次求职的难题。
  送走了朱继刚他们,穆西西也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底,如果刚来汇文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也许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唾手可得的东西,更不会再为求职而发愁。穆西西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写份求职报告了?
  张玲和王昌盛在县城开发区按揭的住房装修后入住。张玲他们乔迁新居,向所有的志愿者发出邀请。但到场的就只有朱继刚、况娇、穆西西、石磊他们几个人,张玲他们在新开张的四季春大酒店里办了三桌席。志愿者们围了一桌,大家长时间都没有见面,都感到格外亲切。席间,大家谈到求职的事,想离开汇文的人,对求职问题都忧心忡忡。朱继刚问况娇有什么打算?况娇对求职的事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谈及此事,她也觉得茫然。
  以前,况娇也萌生过留下来的想法,那是因为她在这里遇到了徐子健,而现在徐子健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哥哥,想留下来的想法也就变淡了,但如今父亲又要来汇文投资办企业,父亲的人生和事业也和汇文联系在了一起。因而,是走是留,她现在也说不清楚。人的命运就是这样风云变幻,而且充满戏剧色彩,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还会与汇文结下难解之缘。
  石磊是安心留在汇文的了,这里有他爱的和爱他的人,爱情就是人的根,爱情在哪里,根就在哪里,石磊已把根留在了汇文这片土地上。
  不用说,张玲和王昌盛早已安心留在汇文了,这里不但有他们的爱情,还有他们的家,家是什么?家就是两个人爱情的港湾,选择在汇文县筑下爱情的港湾,是因为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五一”黄金周放假,朱继刚去了一趟海南,他大学时恋爱过的女朋友谢荣在海口市一家旅游公司工作。朱继刚倒不是想去重续旧情,而是想通过谢荣的关系,看能不能在海口市找到一份工作。他深信,在同等条件下,如果有熟人介绍,一定会比自己瞎闯更有机会。再说,谢荣已经在海口市奋斗快两年了,多少都有点社会关系。放假之前他就给谢荣发过耘鄄皂葬蚤造,好在谢荣还在用这个老邮箱,他才有机会知道她的消息。而后,他又和谢荣通过几次电话,谢荣还是很热情地在海南为他介绍了几家公司,最终敲定一家橡胶加工厂。
  到了海南,朱继刚才知道这家橡胶公司是谢荣的男朋友开的,谢荣的男朋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香港人,看上去其貌不扬,这个可以做谢荣父亲的香港男人,因为拥有两百万元资产的公司,就轻而易举地拥有了谢荣这么一个大美人。朱继刚在他面前有点无地自容,想当初,他追谢荣追得好苦,为博得谢荣的欢心,他倾尽了所有智慧和财力,大学毕业前夕,谢荣还是和他分手了。
  但为了自己的前途,朱继刚在那个香港人面前还是得装出十分恭敬的样子,但香港人对他不屑一顾,这使朱继刚的自尊受到极大伤害,他愤然离开了谢荣,独自跑人才市场,但希望仍然渺茫,找工作受挫,朱继刚在回汇文的路上,突然萌生了留在汇文工作的想法。朱继刚一直在汇文县农机水利局工作,汇文虽说不大,也没有北京、上海那么繁华,但那毕竟是县城,在这里生活工作一辈子也是相当不错的,有了这样的想法,朱继刚也就不再那么积极地去找工作了。
  黄金周假期,穆西西一直奔波在乡村农舍采访,在写作过程中,她发现很多材料漏洞百出,尤其是政府提供的材料,夸大的水分太多,为证实这些材料的可靠性,她利用黄金周深入农舍进一步采访。
  “五一”黄金周过后,汇文县西部志愿者管理办公室召集全体志愿者开会,会议是在县委会议室召开的,县委书记李大可、县委副书记郑西理、县长文方荣等相关领导也参加了会议,会上先是由县委副书记郑西理总结近两年来志愿者们在汇文的工作成绩,对志愿者们在工作中取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肯定。
  接下来是县长文方荣讲话,他重点向志愿者们通报了汇文县的财政收入,谈到了县里对人才的重视,说到了县里各属机关人1的编制情况以及乡镇干部的超编问题。最后,文县长把话题转到了志愿者的就业问题上,根据县里的实际情况,汇文县没有办法接纳志愿者们在汇文就业。他希望志愿者们理解政府的苦衷,其实,文县长的话已明白地告诉了大家,他们不能留在汇文县工作了,只能自找出路。
  这样的结果太出人意料了,大家开始小声议论。
  朱继刚举起手,大声说:“文县长,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会场立即安静下来。
  文县长看着朱继刚,脸上堆满笑容,说:“你说吧。”
  朱继刚说:“我们都记得,我们刚来汇文的时候李书记说过,两年服务期满后,愿意留下来的,你们都欢迎。我想,县领导说过的话,不会不兑现吧。”
  文县长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尴尬,“李书记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化,县里有困难,我在这里提出来,是希望大家理解,我也是在和大家商量嘛。”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张玲立即问王昌盛,“昌盛,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卖房子吗?”
  王昌盛倒是很乐观,“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李大可开口讲话了,“我们这样决定,其实也是万不得已的事,从内心讲,我是希望你们能留下来的,我们汇文正在发展中,我们也需要人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仅去年一年我们县就吸纳了12名志愿者,只是目前政府确有困难……”
  石磊开会时一直沉默着,他是想留下来的,如果真的不能留下来,他和吴鸽都会痛苦,爱情已经把他和汇文连在了一起。
  石磊心里窝着的气终于爆发了,他大声喊:“兄弟们,咱们去汇州市找市委领导去。”
  好几个人都看着他,但没有谁响应。
  石磊又说:“你们都怎么了?真是窝囊!”
  穆西西和况娇一边走一边在说话,石磊冲上去拉开穆西西,“你今天怎么表现得这么温柔啊,你不认为我们都被政府戏弄了吗?”
  穆西西转过脸,像看火星人那样看石磊,“你今天也有点不稳重呀,我们是来这里服务的,别人不要我们很正常嘛,证明我们还不是他们需要的人才嘛,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石磊见穆西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点急,“可是,我……”
  “我知道啊,你是舍不得你的吴美人嘛。”
  石磊低着头叹息了一声,“唉!”随即走开了。
  况娇问穆西西有什么打算,穆西西说:“到时再说吧,天生我才必有用。”穆西西又反过来问况娇,“你呢?有什么打算?”
  况娇头说:“没想过,我老爸倒是想我回广州去,但我又不太想一辈子在老爸老妈身边工作。”顿了顿,况娇又说,“对了,我老爸要来汇文投资,你知道吗?我老爸在这里当过知青。”
  穆西西睁大眼睛问:“是真的吗?他也曾是知青?”
  “西西,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哥哥在汇文县。”
  “真的吗?”
  “那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况娇望着穆西西笑了,“你猜猜。”
  “我怎么能猜得出啊?”
  “你再想想,在你认识的汇文县人里去想。”
  穆西西想了想,“不行,我认识的汇文人那么多,怎么能猜得出来?”
  况娇笑了笑说,“这个人你真的认识,我们还一起照过相呢。”
  穆西西脱口而出,“该不会是徐子健吧?”
  “西西,你真聪明,就是徐子健!”
  穆西西大惊失色,“我想起来了,你以前就告诉过我,说徐子健有点像你老爸!这世界太小了吧。”
  “是啊,这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吧,也是命运的安排吧,我真的很相信命运了。”
第40章 成功事业从小事做起
  石磊感叹,任何成功的事业都要从平凡的小事做起,自己深明这个道理,可是,自己却没有这样去做。
  经过两个多月的整理,穆西西13万字的农村现状调查《乡村笔记》终于完稿了。她打印了两册,一册寄给她大学时的老师李教授,另一册寄给了县委书记李大可。她寄给李教授的目的是向老师汇报她这两年里的工作成绩,李教授是一位社会学家,大学时教穆西西他们班的新闻与社会学科,李教授很赏识穆西西的聪明才智,李教授也曾经希望穆西西报考他这个学科的研究生,但穆西西没有报考,因而,穆西西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不住老师的殷切希望,把《乡村笔记》
  寄给他,也算着是感谢老师对自己希望和教诲。
  把《乡村笔记》寄给县委书记李大可,其目的是想让县领导更加重视“三农”(农业、农村、农民)工作,为县领导制定农村政策开展农村工作提供参考,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尽一份力。
  穆西西完成《乡村笔记》后,也写了份求职书在一些人才网上发布,她也在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因为是西部志愿者“村官”第一人,向柯成了新闻人物,也被评为市里的优秀青年。“五四”青年节,向柯还出席了省里召开的优秀青年表彰大会,在会上代表西部志愿者作了发言,还成了省里“优秀青年事迹报告团”成1,在全省各地巡回作报告。远月初,朱继刚、王昌盛、张玲等12名志愿者参加了汇州市的公务1考试,结果只有王昌盛1人考上,张玲只考了74分,她报考的司法局录取线是愿远分。王昌盛与张玲,一个欢喜一个忧。
  朱继刚更是愤愤不平,骂爹骂娘,分数面前人人平等,自认为优秀的朱继刚败得一塌糊涂。
  石磊没有考上,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这两年来,他一直为爱情忙碌,只有在考试的前几天,才坐下来认真看了几天书,收获与付出是成正比的,他没有9言。考不上公务1,意味着就业又成了一道难题,如果没有爱情,他可以挥挥手向汇文说声“拜拜”,潇洒地离开,而关键问题是,如今他连说声“拜拜”的勇气都没有了。
  石磊没考上公务1,心里最难受的还是吴鸽,以前石磊在县城工作,吴鸽还期盼着某一天石磊能把她从乡镇调进县城,如今,这种期待不但成了遥远的梦想,就连他们的爱情也岌岌可危。如果石磊狠心离开汇文,他们的爱情还能继续吗?吴鸽忧心忡忡。7月初,志愿者们又得到一个好消息,汇文县拟定在志愿者中招考10名事业单位人1。文件传到志愿者们手里,张玲、石磊这些想留下来的志愿者又惊又喜。石磊是第一个报名的人,有14名志愿者报了名。朱继刚已心灰意冷,他不想留下来了,他要独自去闯世界。
  那段时间里,石磊除了工作就是拼命啃书,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要为之一搏。
  穆西西、况娇、李玉兰、陈晓莹也没有报名考试,按穆西西的话说,她要把这样的机会留给别人,县委宣传部长付良成却找她谈话,希望她能留下来继续在报社工作,经过两年的锻炼,穆西西已成长为汇文县一名小有名气的记者了,在县领导心目中,穆西西是难得的人才,出于对领导的感激穆西西也报了名。7月中旬,况国庆正式和汇文县“张五哥”调味品厂签定了合同,况国庆投资1缘0万元,占“张五哥”调味品厂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况国庆拟定投资更新生产设备,扩大生产规模,并与县农业局签定了辣椒供销合同,汇文县也极希望况国庆的投资能带动全县的辣椒种植,多为农民增收创收。
  况国庆还看好寨坝镇三溪湖的旅游业,他投资在三溪湖畔建集休闲、娱乐为一体的知青山庄,收集当年汇文县所有知青的资料,拟建汇文知青陈列馆。况国庆拟定把谭竹和常思渝的墓建在知青山庄里,永远纪念为汇文的建设和发展献出自己青春和热血的知识青年。7月底的一天,穆西西接到县委书记李大可的电话,汇州市来了领导,要亲自接见穆西西,穆西西那个13万字的调查报告《乡村笔记》受到了市委书记的关注,穆西西还意外得知,李教授读《乡村笔记》后很感兴趣,李教授还把文稿寄给了国务院,国务院领导读后在文稿上作了批示。能得到国务院领导的重视,省委、市委岂有不重视之理?为此,市委办公室主任亲自来汇文,要穆西西到市委政策研究办公室去工作。
  穆西西有点惊讶,仿若梦中,但她没有接受领导的安排,她希望能继续做她的记者工作,市委尊重她的选择,安排她到汇州日报社做了记者,并作为特殊人才培养。
  穆西西的《乡村笔记》得到了国务院领导的重视,这本身就是一条好新闻,加上她有西部志愿者这个特殊身份,各大媒体都抢着对她作专访,一时间,穆西西成了全国知名人物。
  石磊在感叹穆西西的成绩的同时,也对自己这两年来的工作做了自我总结,本来加入志愿者行列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干出一番事业,没想到自己却轻易地把这两年的时间浪费了,总认为自己没有找到用武之地,9天尤人,得过且过。
  石磊感叹,任何成功的事业都要从平凡的小事做起,自己深明这个道理,可是,自己却没有这样去做。庆幸的是,石磊总算考上了事业单位,县里也特别照顾他,把他分到陶家镇民政办公室,实现了他和吴鸽在同一个镇上工作的愿望,虽说事业上没有什么收获,但他收获了爱情。
  第二年的元旦,石磊和吴鸽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张玲考了个好成绩并留在了汇文县。王昌盛考上公务1后,如愿到了县国土房管局工作,为成全他们的美好婚姻,县里仍然把张玲留在了县农业局工作。
  李玉兰去了成都,因为袁理在成都等她。据说,李玉兰如今在成都市一所重点中学教书。
  李玉兰离开汇文去成都时,专程去泸州市看了付青青。李玉兰发现付青青长高了,身体也比在汇文时更好了。金紫光把付青青的成绩单给李玉兰看,付青青的数学考了100分,语文考了9远分,老师给的评语也很不错。李玉兰高兴得想把付青青搂进怀里,可是付青青拒绝了她的怀抱,付青青无法理解李玉兰心里的那份激动。李玉兰好失望,失望之余她又为付青青的进步感到高兴。爱可以改变一切,爱真的很神奇!
  况娇没有离开汇文县,她又向汇州市志愿者办公室递交了申请,准备再在高青中学服务一年,把这一届学生送走,她不希望学生们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影响学习,况娇还特别在教室墙上挂了一幅标语,上书:“知识改变命运”。她希望她班的学生,能在师生的共同努力下,考上高中、大学,有更多的学生走出山区。
  穆西西写的《乡村笔记》很快出版了。穆西西用这本书的稿费和大家捐助的钱,买了一套多媒体教学设备,送给旺场村小学,了却了她的心愿。
  在社会的关注下,旺场村小得到了捐助,目前正筹备重新修建学校,几名代课教师也得到培训的机会。郑州市有两名应届大学毕业生主动申请到旺场村小做老师。
  穆西西他们离开汇文后,又有1缘名西部志愿者到了汇文。欢迎会上,还特邀向柯、王昌盛、张玲、石磊等参加并讲话。
第41章 后记关注志愿者生活体悟志愿者情怀
  想着创作这样一部小说,还是在四年前的夏天。
  那天,我去重庆市綦江县新盛镇采访,镇领导引见我认识了该镇气田村的西部志愿者王寿波,他是全国第一批服务西部的大学生志愿者,那年夏天他通过竞选当上了气田村的村支书。
  那天我与王寿波交谈了缘个多小时。王寿波说:“在志愿服务的一年当中,我真实的感觉到,这里才是我的用武之地。”正因为自身价值得以充分体现,才让王寿波放弃了更多的机会,踏踏实实地留下来当村官。
  新盛镇虽然是重庆市十大养蚕基地之一,但这里的蚕农却常年被一种家蚕多发病“白僵病”困扰着。由于对该病缺乏了解,当地蚕农已习惯让成堆的病蚕自然死亡。发现这种情况之后,王寿波迅速找到当地各个养蚕户,告诉他们这种蚕病是可以防治的,并耐心地讲解“白僵病”的发病机理及预防措施。通过仔细地观察研究,王寿波提出用漂白粉与新鲜石灰调配成“防僵粉”的治疗方案,经过推广,效果明显。
  工作一段时间后,新盛镇的百姓了解了王寿波,而王寿波也从中体会到了自己被需要的滋味。经过一年的服务实践,王寿波与当地群众结下了深厚友情。2004年9月,王寿波参加了綦江县新一轮农村基层组织换届选举,24岁的他当选为綦江历史上最年轻的村支书,并成为大学生西部志愿者中的第一位村官。
  采访王寿波后,我写过一篇《村官王寿波》的通讯,也就是在写作这个通讯时,我萌发了创作这部长篇小说的想法。西部志愿者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从校0到基层,在基层面对各种各样的现实问题,这不仅仅是一个过程,一种角色的转变,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从那天开始,我就别关注志愿者们的生活,我所在的綦江县就有缘0多名志愿者活跃在全县各乡镇、各部门。他们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汇聚在大学生志愿者服务西部计划的旗帜下,背起行囊,投身西部基层,唱响了到西部基层建功成才的主旋律。
  从打算写《西部志愿者》开始,我就特别关注志愿者在各镇、各部门工作的情况,有计划地接触他们,对他们进行全方位跟踪采访,在长期的接触中,我还与其中的几位志愿者成了好朋友,有了更多与他们交流的机会,得到了我需要的第一手素材。与此同时,我也在网上搜索阅读了大量关于西部志愿者的报道和西部志愿者们的博客,经常和他们在线交流。创作《西部志愿者》的计划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他们发给我大量的图文,给我讲述他们的生活故事,我慢慢地走进了志愿者群体。
  开始创作后,志愿者们都希望早日一睹为快,因此,我一边写作一边在“腾讯读书频道”、“新浪读书频道”上连载。一是为了满足关注这部小说的志愿者的心愿,二是让志愿者看了小说后说提出他们宝贵意见,写出他们更加真实的生活。
  随着小说创作的深入,志愿者们的议论也越来越多,我在小说中塑造的穆西西这个形象,是志愿者们争论的焦点。有的说穆西西太完美了,穆西西可以说是众多西部志愿者中的娇娇者。小说中向柯这个人物笔墨不多,但他同样有着和穆西西一样成功的事业,他竞选上村官,知识有了用武之地。这两个受志愿者关注的人物,其实在生活中都有原型。又比如说况娇、李玉兰这两位当乡村教师的志愿者,其实她们做的一切也是非常惊人的,面对贫困学生,她们贡献知识,奉献爱心,她们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但她们所做的一切非常感人,非常震撼人心。
  我创作这部小说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向读者展示西部志愿者们这种艰辛与快乐,徘徊与坚定并存的多彩生活。我试图从多方面去展示西部志愿者的生活,把他们的生活融入一个“情”字之中,而这里的“情”不仅仅是爱情这么简单,它包含着人与人的心灵相通,人与环境的相融,志愿者们与西部这片神奇土地之间的情,千丝万缕、深情无限,他们把国家、民族的需要和个人理想追求联系在一起,抒写着人间大爱。正如一位志愿者说的:“不懂西部就不懂中国。”西部志愿者这个称呼也就定位在这片土地上,这段经历将成为他们生命中宝贵的精神财富,在他们未来的人生中,西部的山水人文将在他们记忆深处永不磨灭,而且还会在岁月的流逝中愈发浓厚。就像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样,经历过的事情永生难忘,那里的乡情乡音在岁月中虽说已变得遥远了,但在遥远的同时却又更加亲切。这也是我之所以把上一代知青生活通过回忆的形式,记录在《西部志愿者》
  这部小说里的原因。西部永远充满希望。
  有网友问我这部小说如何归类,我说这小说不好用某种特定的类型鉴定。网友们更赞同把它归为励志类,也有人将其归为校0文学,也有人说它是言情小说。不同的人读了之后都有不同的理解,这在我看来是一件好事,这就能让更多的人关注西部,关注西部志愿者。
  雪燃
  2009年3月重庆市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