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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官场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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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官场的青春-熊学义
第01节
01
西装革履领带飘,进出小车好风光,是人们眼中的公务员;指点江山绘宏图,振臂一呼云者众,是人们眼中的公务员;迎来送往热闹景,左右逢源百事成,是人们眼中的公务员;终身都有俸禄养,生老病死单位扛,是人们眼中的公务员……在很多人看来,公务员好处太多了,有保障,有前途,有权力,甚至还有金钱与美色,因此追逐者云集。从报考公务员的人数逐年猛增可以看出,人们对公务员身份的追求势不可当。
报考公务员是时代赋予大学毕业生们服务公众、步入仕途的机会,想找份稳定工作的、想品味官场滋味的以及想造福人民群众的广大青年,纷纷瞄准机关大门。
余非就是公务员队伍中的一员。他大学毕业后,不堪求职路上的漂泊艰辛,拗不过家人的殷殷期盼,参加了某省级公务员考试。通过笔试面试等一番奋力搏杀,他终于如愿以偿,从而来到中部地区的一座城市上班。
但他首先面临的,并不是喜悦。
那天,女友叶仙儿专程从千里之外跑来看他。在一间出租屋里,女友抱着他亲了又亲,然后坐在床沿,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我要到北京去。”余非很惊讶,“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我们相恋了两年,而且……”女友的眼中噙着泪水,“我会将孩子打掉。”余非仍想挽留,“何至于如此呢?”女友的表情尽管悲伤但透着坚定,“是的,我学了四年油画,我要去追求我自己的理想。而你,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你再也不会陪着我东奔西跑了。”
余非知道叶仙儿依然爱着自己,一如他对叶仙儿的爱,但他留不住她离去的脚步。“这是什么鸟爱情?”余非尽管很痛苦,但他也是有文化的大学生,懂得人的生活轨迹各有不同,谈恋爱就像坐电梯。他记得有人就曾将爱情比做过坐电梯——你我同时走进电梯,这是缘分;而两人彼此吸引,这是机会;最后又彼此都向对方的生命迈出了一步,把手拉在了一起,这是结果。但这还不是爱情的最终结果。一个人的寓所在20层,另一个人在10层,两人相距太远。10层的不可能高攀上升,20层的也不会俯就下降,各有各的生活空间、生活习性和理想追求。现在,10层到了,居住在10层的只有走出电梯,分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余非孤独地坐在出租屋中,闻着女友离去后留在被窝中的残香,泪水模糊了双眼。
余非在修州市委宣传部上班。这本来是一个挺活跃的部门,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在社会宣传科没干多久,就被重新调整分到了理论科,同事背地戏称为“发配”。因为理论科的工作不比经常在外组织活动的社宣科,待在办公室阅读报纸和上级文件精神,然后闭门造车是常有的事。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往这样一个相对闭塞、工作枯燥的环境里放,无异于将其打入“冷宫”。
余非很不理解领导为什么这样做,后经多方打听,了解到那位姓游的副部长在医院住院二十多天里,别的同事都去看望了,而只有他没有去。余非感到委屈,一来他没有这个意识,因为他自己生病住院时,也没有同事看望过他;二来别的同事去看望领导时也没有谁邀一邀他。就这样,他竟被领导视为不谦虚的年轻人。当然,这只是猜想,因为这位游长江副部长没有在任何场合作出这样的评价,只是建议一把手加强理论研究的力量,由此将中文系本科毕业的余非调整到理论科来。
“或许真的是工作需要。”余非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天天左抄右拼帮领导写作所谓的理论文章确实让他感到很乏味,却又无可奈何。每天晚上回到出租屋里,回忆在大学时的往事成了他感情生活的重要部分。大学时光充满着快乐,充满着爱情的甜蜜,怪不得有人将大学校园称为“象牙之塔”。但走出校园就不同了,荆棘丛生,处处陷阱,余非就是在求职过程中四处碰壁后,尽管知道叶仙儿不太乐意,还是听从了父亲之言,报考了公务员。因为一旦考中,从此吃上“皇粮”,虽不一定能荣华富贵,却也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找工作难啊,考公务员更不易,你既然有幸考上了,一定要懂得珍惜。”和同学通电话时,余非偶有抱怨,同学便用这话来回答他。此话不假,余非当然不会因为工作上的这点不顺心而丢弃不干,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所以余非只有耐着性子在理论科干。他在读大学时买了台手提电脑,现在特意接通了网络,好在忙不过来或江郎才尽之时到网上搜索相关的文章,然后改头换面交给领导应付了事。因为领导对报纸较为关注,抄多了报纸上的文章会引起领导的注意,骂他不动脑筋。而网络就不同了,好文章千千万,领导要想察觉很难,更何况,领导都还不太善于使用互联网。
手提电脑接通网络之后,给余非带来了工作上的便利,也为他消解寂寞和孤独起了重要作用。网络上的信息五花八门,玩的花样也千奇百怪,但余非却对一些黄色网站上的色情影片情有独钟。美女的裸照、云雨的镜头,常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出现。因为他自失去女友叶仙儿之后,作为所处孤独环境之中的一个孤独男人,心理要比常人更加脆弱。
包括余非在内,理论科共三个人,科长叫章洪铭,另一名科员叫吴盛。章洪铭快五十岁了,由于天天钻在纸堆里,已熬成了满口“经典”理论的老学究。余非经常听他念叨一生写的理论文章有几个人高,得到的获奖证书塞满了几抽屉之类的自我吹捧的话,不免起鸡皮疙瘩,心想自己几十年后也会和他一样如此不堪吗?
第02节
02
那吴盛比章科长要年轻,却是个不务正业的主,整天泡在股市上梦想一夜暴富,哪有心思搞调研写文章?余非的到来,最高兴的就属他了,因为领导交办的任务大可推给新来的余非去完成。吴盛无心于工作,老学究又要摆老资格,装腔作势提出些所谓新观点,但并不成文啊,劳神费力地拼凑成文章只能是余非一个人的事。余非这个苦啊,真没法说,只能埋下头去满身疲惫地干着。
章洪铭对他的表现显然比较满意,几次暗示说,他干不了几年就要退了,而吴盛整天泡在股票上,他已懒得去管,不过将来他下来了,这科长的位子也不会给吴盛。言下之意,余非只要好好干,他会考虑设法让其接手的。余非一笑,心想我对你这个科长位子才不感兴趣呢。不过表面上还是恭维了几句,说:“你是我们市的理论权威,你下来了,估计没人接得上手。”章洪铭哈哈大笑,说:“不一定,不一定,你多锻炼几年,说不定能赶上我呢。”
章洪铭对余非的生活看来还挺关心。一天,他对余非说:“审计局的老局长要到上海他女儿家去住了,估计一两年不会回来住。他想锁死房子再走,又担心长期无人住家里会起厚厚的灰尘甚至霉变,也担心会有盗贼打主意;想将房子出租,又担心社会上的租客不会爱惜,弄得乱七八糟甚至损坏他的家具和电器。”
“那他想怎么样?”余非问。
章洪铭说:“我当时就想到了你,说你是我科里的干部,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毕业生,一直在外租房子住,如果让你搬到他家去,应该信得过。老局长听了很高兴,说既然同是机关干部,他当然很放心。至于租金嘛,你看着拿些就可以了。”
余非也觉得很划算,老局长家的套房肯定要比现在自己住的单间强得多,而且家具、电器什么的一应俱全,生活在其中岂不美哉!余非当即表示同意。
搬到老局长家后,余非才知道住在对面的就是这修州市的女市长。
这女市长姓王,名晓慧,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离异后,她一直没有再婚,而是将全部的精力投入于工作之中。由于个人努力再加仕途顺当,她一路步步高升,直至成为这座中等城市历史上首位女市长。
余非在修州工作仅一年有余,不太清楚这位女市长的过去,只是或多或少听到过她的一些传闻。比如有人说她是少见的一个女强人,男人不敢碰的问题她都能够解决,颇为人们称道;又有人说她具备女人少有的妖媚,迷惑过无数上级高官,从而取得今日之地位,甚至煞有介事地指出谁谁曾经和她有一腿,并说她丈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决意与之离婚的。
余非知道对于一个大人物而言,流言飞语是免不了的,他也不去深究这里面的真真假假。余非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女性无疑是优秀的甚至高贵的。从她在电视中的画面和现实中的神态可以看出,她不同于一般的女性,她的眼神威严而具有穿透力。
其实余非在现实生活中极少遇见她,即使是搬到老局长家来住以后,他也很少与住在对面的王市长照面,因为她早出晚归,因为她来去匆匆。
有次余非很晚回房,取出钥匙正准备打开房门时,王晓慧市长恰好也刚从外面回来。
“王市长,您好。”余非微笑着打着招呼。尽管他们并不熟悉,但市长的光辉形象谁会不认识?就是普通市民,也早在电视上、报纸上见过。而作为她的邻居,还能见了面不打声招呼吗?
“你好,你是老局长亲戚吗?”王晓慧问。
“不是,我是市委宣传部的干部,老局长到上海女儿家去了,我暂时租住在这里。”
“宣传部的?租住在这里?”王晓慧不禁打量了一下余非,又问,“老局长要在上海住很久吗?”
“大概一两年吧。”余非笑着说,“我一来帮他看着房子,二来也是给自己找个方便,因为我是从外地考公务员过来的,一直租房子住。”
“哦,那以后咱们成邻居了。”王晓慧也笑了笑。这时,她的房门已开,里面伸出一只女孩的手,接过她手中的包;另一只手摆好拖鞋,将她迎了进去。
余非知道那女孩是她的保姆,因为他与那女孩见的面要多些。保姆每天都会按时去买菜,两人经常能遇上,而且那保姆在阳台晾晒衣物时,也常能与站在老局长家阳台上的余非目光相遇。也许都是年轻人又加上是邻居的缘故,两人常常报以会心的一笑。
那保姆叫王紫君,刚刚十八岁,应该是王晓慧市长的一个什么亲戚,她管王晓慧叫姑。有次余非问她:“你这么年轻,干吗没有读书呢?”王紫君说:“不知怎么搞的,我一拿起书就头疼,初中毕业后就没去了。”余非又问:“那为啥不干点别的,整天做家务多烦呀。”王紫君不以为然:“我才不烦呢,我喜欢干家务。”“哦……”余非还想问什么,想了想又算了。不过这王紫君倒是一个很爽朗的女孩,她对余非说:“我当然比不上你们知识分子,但我姑说了,等我长大了帮我找个城里有文化有工作的小伙。”余非一怔,心想这女孩倒直爽得可爱,这话也说得出口。王紫君见余非睁大眼睛直看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说了声“我还有事”,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余非暗叹:这小姑娘虽没啥文化,却出落得像个天仙似的,真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余非又想,看她那么小的年纪,又来自农村,说不准还是个处女呢!想到处女,余非就发笑,因为这个话题以前在学校时常被同学们提起,特别是那几个色得要命的铁杆,成天挂在嘴边的就是谁跟谁好上了,谁他妈的又破了几个处。甚至会有人自个儿跳出来大叫:“我就是破处高手。”其实,余非知道,大伙也都知道,哪有那么多人有破处的福气;现在读大学的女孩,有几个是原装的呢,不少中学时代就玩完了。
但是,眼前这个小保姆应该是原封未动的,余非想。随后他又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她是不是处女关自己什么事呢?自己这不是犯傻嘛!
第03节
03
余非的老家是在修州市治下的梁木县县城,父亲叫余洪清,在县教育局工作;母亲聂美凤原来在车灯厂,后来随着企业破产倒闭而下了岗。余洪清性格外向,能说会道,但由于有时吹得没有边际,少有人信他。不过,自从他儿子进了市委机关,人们倒不得不高看他一眼,怎么着也算人家有本事。尽管这完全是凭余非的个人努力,通过公平公开的考试取得的职位,但在余洪清的嘴里,则说成是多亏了他的斡旋。
因此便有了找余洪清办事的人。抓只鸡送条烟的那不在话下,余洪清一概应承下来,说以后用不着自己出面了,儿子超过了老子,等儿子回来了,让他到县里去协调协调。但有一件事却让他坐不下来,急着要到修州来找儿子。
这天,余洪清赶了老远的车,来到修州市委宣传部找到正在忙着写稿的儿子。余非见父亲来了,便请了假将他带到住处安顿下来。余洪清问:“你小子怎么搬到这么好的房子里住了?”余非回答是审计局老局长的房子。余洪清听了很高兴,“你挺有面子的嘛,局长的房子让你住,按说他也是正处级呢。”余非便又解释了一通,说是替人家看房子,然后,才问起父亲的来意:“爸,你是专程来看我呢,还是到市里办事?”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商量一件大事。”父亲的话让余非吃了一惊,只见父亲从包中取出一个信封来说:“这是县二中的副校长卢未兴给我的,他求我帮他把位子扶正。”余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以前只知父亲爱贪些便宜,没想到这种事他也敢干。余非说:“你在教育局混了一辈子仅是一个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工会主席,你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去安排人家一个副科级单位的正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不是还有你吗?”余洪清说,“人家可是冲着你在市委宣传部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县里的教育是县委宣传部管?”余非哭笑不得,说:“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下面谁会听我的呢!”余洪清摆摆手:“不对,你在这虽然是普通干部,但对于下面县委宣传部来说,毕竟是上级机关的干部,多少会给些面子。再说,你在这也待了一年多,难道还没和部领导搞好关系?可以请他们出面打个招呼啊。”余非心想,老爸啊,你哪里知道我在这里的处境哦!想想还是没说这些,怕让父亲担心。
见儿子不吱声,余洪清又举了举手中的大信封,“这是卢校长送来的一万块钱,你可以拿几千送你们的领导,让他出面说说。事成之后,卢校长答应再给一万。”余非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深知自己的分量,不可能办得成这样的事。余非说:“你赶紧将钱退还给他,我实在做不到。”余洪清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这是难为你。你刚上班不久,还没有形成气候,但我在酒桌上说了大话,无功而返实在是脸上挂不住。”
余非还是没有松口,哪怕说试一试,这让父亲很是沮丧。
天黑了,因为没有准备好足够的菜,余非叫父亲一起上街边的餐馆吃。刚出门时,正好遇上在楼下买盐上来的王紫君。“咦,你们这么晚了上哪去?”王紫君问。余非说:“家里没菜,准备带我爸到街上吃饭去。”“哦,这样啊……”王紫君眨巴眨巴眼睛,“要不到我这儿吃吧,我姑原说回来吃饭,刚才又突然打电话说不回来吃了,你说我一个人哪吃得了三四个菜?”
余非想了想,接受了王紫君的邀请,于是三人合在一处吃。
余非怕弄乱弄脏了市长的房间,执意将菜端到老局长家,并让王紫君也到这边来吃。席间,余洪清闻听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竟是市长的侄女(余非是这样介绍的),又惊又喜,不停地端茶倒水,热情得很,刚才被儿子拒绝而生出的怨气一扫而净。
余洪清对王紫君说,余非从小就很听话,刻苦读书,直到上了大学,仍然不改勤奋上进的本色,不像别的学生都忙着谈恋爱,否则也没有本事考上公务员。
余非听着直想笑,心想老爸你也真能骗人,我读大学时不但谈了恋爱,还与女生同居了呢,这你也是知道的啊!
只听余洪清继续介绍说,余非还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呢,在读大学的时候,他听说某山区的小女孩因为家境贫寒过早地辍学了,就翻山越岭找到女孩的家,劝那女孩的父母改变主意,并拿出自己当时一个月的生活费。说到此,余洪清眼中竟噙着热泪,“唉,我这傻儿子也不和家里说一声,没有了生活费,竟在学校吃了整整两个月的霉豆腐。”
王紫君眼泪汪汪地望着余非,心中写满了崇敬。这让余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样的无中生有真亏父亲说得出口,但他又不好当面戳穿,那会让大家都很尴尬。
王紫君出门后,余非便责怪父亲信口开河,存心唬人家一个小姑娘干吗?余洪清笑了,对儿子说:“你难道真是个傻小子,爸的用意你会不懂?你看这姑娘长得多水灵,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你难道连这点敏锐性也没有?”
“说什么呢?别瞎说啦。”余非不以为然,抑或是他想避而不谈。余洪清唯恐儿子犯浑,又说:“市长的侄女和你走得这么近,可以说是天赐良机,你如果不想办法抓牢她的心,你就是个十足的浑蛋!”余非不服气地说:“你才浑呢,人家才多大,才十七岁,就想这些歪歪主意干吗?”“嘿……”余洪清又一笑,“现在年轻人早熟,别看她年纪还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会不懂?”
见儿子不搭话,余洪清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放不下那个叶仙儿?我早说了,你们不现实,两人一个南方一个北方的,相隔千里,多不便啦。即使成了婚,你有心陪她去趟娘家都够你受的,分了好。”
余非痛苦地低着头,看来对叶仙儿还是有些放不下。余洪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内心开始盘算起刚才见到的王紫君。在他的心目中,这王紫君要比儿子以前的那个女友叶仙儿强多了,虽然她不比叶仙儿有文化,但她是市长的侄女,只要儿子有本事把她弄到手,娶了她,以后的路可就是金光大道,光宗耀祖、荫及子孙、惠泽亲友那是铁定的事,别说一个县级中学的校长能轻松自如地安排,就是再大一些的事也能够搞定。
住了一晚,余洪清要回梁木县了,他再三叮嘱余非,一定要思想上成熟,像王紫君这样的女孩,应该多花些心思。余非不想再与父亲争执,便敷衍地点头答应。
第04节
04
别看余洪清就这样走了,可他的话却在小姑娘王紫君的心里起了波澜。小姑娘想,这余非不但学历高有文化,没想到心眼儿还这样好,肯为了一个辍学女孩吃上两个月的霉豆腐,人品着实难得。因此,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有意无意地与余非有了更多的接触。余非当然不太清楚她内心到底想什么,只道是她或许把自己当做她的大哥哥那样看待。因为余非自己本身也是如此,他对于王紫君这样一个小姑娘,除了在心里面感到亲切外并无其他,一如大哥哥与小妹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余非也并非没有起过邪念,一个独处男人的生理煎熬有时可以把人折磨得半死。但是不是真的要打王紫君的主意呢?余非当然知道不可以。一来人家还那么小,最多属情窦初开,根本不懂那男女之事;二来自己并不爱她,如果一旦发生了那种关系,人家非要嫁给自己怎么办呢?自己不是要一辈子为这短暂的感官愉悦付出代价吗?至于父亲一再提醒要思想上成熟,要找机会攀这个高枝,可自己真有攀高枝的必要吗?自己虽非富非贵,但也是一个公务员,一个完全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开拓美好未来的年轻公务员。再者,王紫君虽名为市长侄女实为市长保姆,她在市长心目中到底占据何种地位还未可知。
但不论如何考量,余非绝不至于冷落了王紫君,只要她进了自己的门,他一定会热情地招待她,和她聊天。这王紫君确实乖巧,待二人逐渐熟悉了以后,她有时便帮忙做起诸如打扫卫生等家务活了,甚至帮他洗衣服。这可以看做是她有意识地想亲近余非,但也完全可以认为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举动,因为对于一个做惯了家务活的女孩来说,偶尔帮一帮忙是一件平常的事。余非的认识更多是趋于后者,他认为王紫君原本就是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乖巧的邻家妹妹。
两人尽管如同兄妹,相处得也还算融洽,但却并非风平浪静。这不,处了没多久,就出问题了。
由于王晓慧市长外出招商,要过好几天才回来,这王紫君便像放了假一样,天天到余非这儿帮忙干活,比如做饭拖地洗衣服之类。可问题就出在洗衣服上。这天吃过中饭,王紫君拿过余非丢在床边的衣服准备去洗,余非照例推辞道:“你回去午休吧,还是我自己来。”王紫君莞尔一笑,并不答话,径直走到阳台上洗衣池边。余非只得由着她去,自己则坐在客厅看电视。但还没过多久,阳台那边竟传来“嘤嘤”的哭声。余非很纳闷,以为听错了,但仔细一辨认,吓了一跳:这不是王紫君在哭嘛!余非赶紧起身来到阳台上,只见王紫君对着水池痛哭不已,旁边是信封、摊开的信纸和一张照片,由于都被水打湿了,上面字迹有些模糊,但还是完全可以辨认清楚。余非顿时明白了,昨天接到女友叶仙儿从北京发来的信和照片,自己放在裤兜里一时疏忽没有取出来,没想到让王紫君看到了。
叶仙儿在信中简要写了她在北京的近况,诉说了对余非的思念。她说为了理想她放弃了与余非两年的恋情,到医院打掉了两人爱情的结晶,真的不知是对还是错,因为她总也忘不了与余非在一起的时光,但要想回头又不可能,她必须沿着既定的目标奋力前行。信中附了一张她与自己油画新作的合影。
余非轻轻拍了一下王紫君的肩,问:“怎么啦?你看就看了呗,哭啥?”王紫君好半天才回过头来,两眼泪汪汪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余非吃惊不小:“我什么时候骗你了,骗了你什么?”王紫君又哭了:“你还不承认,你和你爸爸合伙骗我,说什么在学校只顾着学习,从没谈过女朋友,可你不仅谈过,还和人家有过孩子,呜呜……”
“这……”余非想起父亲上次来这里时确实向王紫君这样说过,一时语塞。但即便如此,她又何必要这样伤心呢,难道……余非不难想象,这姑娘莫非真的对自己动了那种男女之情?
余非想解释什么,可王紫君却情绪有些失控,一转身跑开了。她出门后进了自己的房子,任由余非怎么敲也不开门。余非怕楼上楼下听见会有议论,敲了一阵无效后只得返回,坐在沙发上叹着气。
自此,王紫君不再和他说话了,更别说进他的屋帮他干家务。这让余非很沮丧,总想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聊聊,消除她心中的怨恨。但王紫君似乎彻底看穿了他,一见他想和自己说话,便赶紧躲开,根本不予理睬。久而久之,余非也失去耐心了,心想这死丫头还真绝情,算啦,你爱理不理吧。
余非仍旧按部就班地工作,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在宣传部理论科也待不下去了。那天部领导找到他,说你有新的工作安排了,余非以为是什么好事,因为游副部长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什么新的安排?”余非问。游长江说:“组织上准备将你调到市社联去。”“啊?”余非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上。他不会不知道市社联是一个更冷门的去处,而且是事业单位,看来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可自己能有什么说的呢?不接受也得接受,一句“组织上的安排”足能将一个人压死。
余非变得更加沉默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他知道自己没犯什么错,因此无法找寻扭转局面的突破口,他变得很迷茫,甚至想一走了之。但一想到自己这公务员的身份得来不易,如果就此放弃了,今后说不定会后悔。“管它呢,反正到哪也少不了我的工资。”无奈之下,余非只有这样自我安慰。
余非调离宣传部,只有一个人很难过,那就是理论科爱炒股的吴盛。有一天他到市社联串门,对余非说:“哎呀,老弟你走后又把我推入苦海啦,很多材料堆在我的办公桌上等着我去完成,真是烦死了。”余非只得苦笑,“老兄,我是很想帮你分忧的,可惜部领导看不上我,硬把我发配到这里来。”吴盛也叹气,二人说着说着便到了中午,因此相邀一起去餐馆吃饭。余非说:“你是宣传部唯一还想着我的人,我请你吃一顿,以示谢意。”
两人都喝了一点酒,也说了不少的话,对于吴盛说的人长人短的话,余非并不感兴趣,唯一让他在意的是这句:游副部长虽然不太欣赏你,但让你到市社联倒真的不是他的主张。余非忙问:“那会是谁?我在部里就真的那么不讨人怜吗?”吴盛仍摇头,“不是咱部里的领导。”余非更加糊涂了,还有谁会盯上自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干部?
吴盛喝了口酒,涨红着脸说:“我也只是听说,将你调离宣传部,好像是王市长的授意。”“啊……”余非不相信,“怎么可能?王晓慧市长干吗要这样做?你到底是听谁说的?”吴盛见余非这么激动,解释道:“我真的只是听说,不一定准,至于听谁说就别问了,好吗?”余非无奈,只得放弃追问。
第05节
05
吃罢,余非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在楼梯口路遇王紫君,只见她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让余非顿悟:一切皆因这丫头片子。但让余非疑惑不解的是,自己与她并未有爱情的约定,更没有享受过她的肉体,只是父亲的几句不实之言,难道就真的让她欲除之而后快吗?再说,王晓慧堂堂一市之长,难道就会因为保姆的这点小事而和自己这样一个小干部过不去?实在是无法理解啊!
但事实是明摆着的,吴盛所说绝非空穴来风。他为什么不说别人,偏偏说王市长,而自己恰恰和她的保姆闹过不愉快。由此看来这保姆在她心中的分量不小,远重于一个远房亲戚的感情;抑或是王市长无比霸道,容不得半点对她的不敬,哪怕是她的普通小保姆遇到一点点伤害,也要出头予以报复。
那她也太不人道了。余非越想越气愤,她怎么可以是这样一个人呢?有几次,余非都想敲开王晓慧的大门,问问这位市长大人何故如此,但又缺乏足够的勇气。他虽然就住在王市长的对门,但由于平时少有接触,与她的距离仍然遥不可及。而遥不可及的距离自然让他望而却步。
机会总算来了。市社联准备召开一个较大规模的理论研讨会,向市政府打了一个15万元经费的报告,但由于王市长公务繁忙,行踪不定,一时很难找到她的人。余非见社联主席黎广很是着急,便自告奋勇说帮忙将报告递到王市长手中。黎广知道余非住王市长对门,想想让他呈送可能更便捷,因此答应了。
余非的用意当然不只是要递个报告,而是想借此堂而皇之地找市长一次,顺便问问自己的事,他不甘心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从市委宣传部一下“贬”到了市社联。
好几天都没有等到市长回来,让余非疲惫不堪,可见透过防盗门猫眼一直盯着外面是很累的。让余非奇怪的是,不仅难觅市长踪迹,就连王紫君也似乎有两天没出现了,她们去哪了?
总算等来了那有些独特的脚步。尽管脚步声常常误导他,让他急急忙忙赶到门口,可从猫眼朝外望去,却又是楼上的什么人打这楼梯经过。但余非宁肯再错一次,也要朝外望一望。还好,这次没有出错,门外之人正是王晓慧市长,她正掏出钥匙在开门。
余非想,难道王紫君真的走啦?要不然王市长只要按门铃就可以的,里面立即会走出迎她进门的王紫君。或者王紫君此时睡了,王市长不想吵醒她,因为此时说早不早,已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了。
自己要不要去找她呢?余非一时拿不准主意,这么晚了去打扰人家,肯定是不礼貌的。但转念一想,她为了一点小事就调离自己的工作岗位,已经不是礼貌的问题了,而是霸道了。再说,黎广主席还盼着自己早些将报告呈给市长呢。“不礼貌就不礼貌一回吧!”余非想。
磨蹭了半日,余非的手终于按在了王市长的门铃上。
“是你啊,有事吗?”是王市长开的门,看来王紫君也许真的不在。
“我找您有点事。”余非伸手递过市社联的报告,“社联的黎主席让我将这个报告呈送给您。”王晓慧看了看余非,口中呼了一口气,看脸色和神态,像是喝酒了。“黎广让你送报告给我?”王晓慧嘀咕道。余非这时已闻到了酒味,他解释说:“您很忙,黎主席一时找您不到,便让我带来了,我毕竟住您对门呀,方便。”“亏他想得出来。”王晓慧接过报告,“好吧,我回头好好看看,再作批复吧。”说着,便要将门关上。余非连忙说道:“王市长等等,我还有话和您说。”“什么事?”王晓慧问。“这……”余非一下子又不知从何说起。王晓慧见状,迟疑了一小会儿,终于开了金口:“进来说吧。”
余非虽不是第一次进这房门,但这次感觉与上次完全不同。那时是王紫君招呼他,他感到轻松和愉快;现在面对的是王市长,不免心中紧张,有些不自在。
“你,坐吧。”王晓慧见余非傻傻地站在客厅,吩咐他坐,边给他倒茶,边问,“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哦,是这样的,我想问问,王紫君是不是走啦?我有好几天没看见她了。”余非不知怎的说话竟偏离了初衷,质问市长何以将他调离宣传部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和紫君很熟吗?”王晓慧反问道。余非说:“是,是的。”王晓慧若有所思,喝了一口茶,突然提高声音说:“那你为何要欺骗她呢?”余非一听,脑中轰轰作响,心想这丫头肯定什么都说了,以至于让王市长对自己也产生很深的误会。余非赶紧解释说:“我没有欺骗她,这都是误会。”王晓慧摆摆手:“你用不着向我解释什么,我不关心你以前做过什么,但有一点我还是有兴趣知道,你有意识地欺骗一个小女孩的目的何在?”“目的?”余非一头雾水,不知她指的是什么。王晓慧便具体地说:“你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出于别的什么考虑?”说着,王晓慧补充道:“想好再说,我只愿听实话。”
余非想了想,说:“都不是,我只是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王晓慧说:“这样最好,我告诉你,她年纪还小,千万不要生出对她的什么念头。”余非应诺,不敢再有其他的话说。
二十年前,王晓慧还是个姑娘的时候,被同在文塘县一所乡镇中学教书的老师邬梦林奸污了。由于当时邬梦林没有家室,抱从一而终思想的王晓慧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嫁给了他。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与她结婚不久的丈夫,竟会在办公室以补课为名逼奸初二年级的一名女生,事发后被判了十几年刑。王晓慧伤心极了。她拼命地钻研业务知识,在不久后举行的选调教师进城的考试中一举获胜。
到文塘县一中教书的时候,王晓慧依然没有停止对教学业务的钻研,以至在同行中颇为令人瞩目。也合该她转运,一次省教委主任来文塘县视察教育工作,听了一会儿王晓慧上的语文课,不禁大加赞赏,说她的水平不比省城中学教师的水平差。王晓慧也是一个极善于抓住机遇的人,省教委领导走之后不久,她便专程到省城去了一趟。三个月后,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离婚手续办结的同时将人事关系转到了省城一所中学。两年之后,她调进了省教委,从此踏上了仕途。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王晓慧决意离婚影响了邬梦林的改造,在一次劳动中,他竟伙同两个死党抱着必死的决心越狱逃跑了,从此下落不明。公安机关曾经多次对其进行缉拿,终无所获。
那个帮助了王晓慧的省教委主任叫方仲元,至于他何以如此尽心竭力地扶持一个基层来的女教师,外界有着多种版本的传言。王晓慧一概充耳不闻。她恨死了那个地方,恨死了那个圈子,因为文塘县上上下下,特别是教育界的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是个逼奸少女的色魔,她感到了极大的耻辱,她必须跳出来,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因此使尽浑身解数调到了省城教书。至于后来踏上仕途,她也是始料未及的。但既然有了机遇,她当然不会白白错过。
方仲元后来受到提拔,当上省委常委、副省长,这对于王晓慧来说,无疑意味着更大的机遇。在他的提携和关照之下,王晓慧进步很快,在省教委机关也有了一官半职。
王晓慧后来调到修州市教委当了副主任,逐渐淡出了方仲元的视野。她也有意如此,她不能总活在一个人的荫庇之下。到修州后,王晓慧努力地工作,又得到了修州市地方党政领导的认可,加上方仲元在省里多少还会为她说话,使得她的仕途之路格外顺畅,从市教委副主任,再到下属某县当副县长,然后重新调回修州,任市委副秘书长、副市长,直到坐上现在的市长高位。
可一个小保姆王紫君,竟然会在身居高位的王晓慧面前吐露情感上的隐私,她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第06节
06
叶仙儿离开余非来到北京后,通过同学的介绍,在一家艺术品拍卖行工作,业余时间便拼命创作油画,希望有朝一日能名震京城。然而一年多过去了,她的作品仍然没有得到人们的认可,她都有些泄气了,怀疑自己当初离开余非是对还是错。直到有一天,她结识了一位法籍华人,才开始升腾起成功的希望之火。
这位法籍华人叫章俊龙,出生于甘肃兰州,早年留学法国,后来便在那儿定居。近年来,他看中北京这人文荟萃之地,经常来往于北京和巴黎之间,进行艺术品的贩卖,大赚了一笔。叶仙儿就是在一次拍卖会上认识他的,进而有了一些不深不浅的交往。
当章俊龙得知叶仙儿是油画系毕业,且创作有不少油画作品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专程到她的出租屋看了她的作品,认为她的创作风格独特,在西方文明中适当表现了东方气韵,很有艺术感染力。
章俊龙当即买下了叶仙儿一幅名为《谁能看见我在流泪》的个人肖像画,让叶仙儿兴奋不已。特别是半月后他告诉叶仙儿说这幅作品在法国很受欢迎的消息,更是让叶仙儿激动万分。章俊龙伸出两个指头对叶仙儿说:“你猜我从那幅画中赚了多少?”叶仙儿答是:“两百元。”章俊龙笑着摇了摇头。叶仙儿便惊呼:“难道是两千元?”章俊龙点点头:“准确地说是两千美元。”叶仙儿差点没跳起来。
这倒不是叶仙儿气恼自己将作品贱卖了,而是自己的作品能有这样的身价让她简直难以置信。高兴之余,她仍不忘联系远在修州市的余非,这个她曾经的男人。至于是出于何种考虑,那是很难说清的,显然不是完全出于炫耀,用以证明当初离开余非没有错,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倾诉的愿望,她需要与人分享她的喜悦。
余非除了祝福别无他话。他的心中是酸涩的。他从市委宣传部调到市社联后,一直郁郁寡欢,总想冲进王市长的房间去质问她何以如此霸道,但始终迈不开腿。即使与她面对面之时,就像上次以呈送报告之名进入她的房间,竟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是何等地不堪啊!现在,他的女友叶仙儿就快成功了,他的心除了为她高兴外,更多的却是失望,对自己深深的失望,他甚至觉得叶仙儿离开自己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这天晚上,余非在酒馆喝了一通闷酒,返回住处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他伸出晃悠悠的手准备开门,却不小心将钥匙掉落地上,因此只好蹲身捡拾起钥匙,可就在此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市长的房门,心头不禁升腾起了一股愤怒。他站起身来,狠狠朝那房门踹了一脚。“砰”的一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禁暗暗叫苦,心想王市长还没回来就好。
余非连忙用钥匙再开自己的房门,可越紧张越插不进锁孔,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进入女友身体时一样。正在这时,王市长的门开了,只听王晓慧在后面说:“刚才是你踢我房门吗?”余非装作没听见。王晓慧火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余非只好转过身来,装糊涂地说:“哦,王市长啊,有人踢你房门吗?我没看见啊。”
“没看见?”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在门外的余非竟然装得若无其事,王晓慧心中已有判断,因此故意说:“既然如此,我打电话叫人查一查,调出监控视频看什么人出入了,再看看我门上的脚印到底是谁的,让他吃点苦头。”转身假意去取电话。
余非一听,急了,连忙追了进去。他来到王晓慧跟前,半是责备半是恳求道:“你干吗如此心狠,这么一点小事也要大张声势?”王晓慧拿起电话的手又放下了,对余非说:“这么说踢门的人就是你了。”余非知道不认账也不行,便硬着胆子说:“是我又怎么样?你干过比这还狠得多的事情呢。”
王晓慧有点诧异,问:“你在说什么呀?”余非借着点酒劲,鼓足了勇气,说:“你授意将我从宣传部调到社联难道我会不知?你也太会公报私仇了。”王晓慧一脸茫然,“怎么会,你被调到社联啦?”余非见她装糊涂,更气了,心想真是个老官僚,做了坏事竟然若无其事。余非说:“我只不过和你的小保姆闹过一点点不愉快你就这样,要是再严重一点,你是不是要雇凶杀人了?”“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王晓慧仍然一脸的无辜。余非说:“我都为社联递过报告了,你会不知我调到了社联?你真够……虚伪的……”余非心想反正今天算豁出去了,索性把心中的憋屈一股脑说出来。
“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别说我不知情,就算是我安排的,你能这样跟我说话吗?”王晓慧大喝一声,把余非给镇住了,酒也似乎醒了一大半,赶紧退了回去。
余非蒙着头睡了一晚之后,清醒后头脑里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他开始意识到,他冒犯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他是以普通机关干部的身份严重亵渎了一个市长的权威,他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仅仅得罪了王市长的一个小保姆即被调离了宣传部,而这次的性质无疑远远超过上次。
第07节
07
修州市社联的黎广主席由于年龄关系,按规定退居二线,这本在余非的意料之中,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冤家来了。因为市委最近作出决定,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游长江兼任市社联主席。余非不禁暗暗叫苦,由游长江执掌市社联,绝非自己的福音。
市社联办有一份理论刊物,刊名叫《修州社会科学》。黎广主席在任时对余非颇为器重,让他做刊物的编辑部主任。但果如余非所料,兼任市社联主席后的游长江在第一次召开社联全体干部会议上就提出不再设编辑部主任了,让余非改做刊物的责任校对。游长江说:“校对这一环节非常重要,直接影响刊物的质量,由中文系本科生来担当此责最合适不过。”接着对余非说:“小余,这可是对你的充分信任,别让大家失望。”余非没有说什么,只在心中吐了一句:“貌似忠良!”的确,游长江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之人,总是露出憨厚的笑容,不了解的人多认为他是一个厚道之人,只有余非深切地体会到,他有着一副怎样的心肠。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余非尽管心知肚明,还是不想和上级撕破脸皮,他笑对着游长江说:“领导对我的器重,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游长江也笑对着余非说:“明白就好。”然后布置其他方面的工作。
回住处时,余非见市长的司机在楼下,还以为王晓慧也刚回来,但上楼却看见一个女孩在用钥匙开王晓慧市长家的门,余非认得出,那女孩是小保姆王紫君。“她这么久到哪里去了呢?”余非不禁心生疑问。
吃过午饭后,余非拿起一堆衣服准备去洗。来到阳台上,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王市长家的阳台,只见王紫君也在洗刷衣服。余非忍不住望着她,两三个月不见,她像是漂亮了许多,准确地说是洋气了许多,因为她穿着一件以前很少穿的淡紫色短裙。这时,王紫君抬起了头,她也看到了余非,四目相对,却谁也没有说什么。余非神情复杂地拿起衣服往桶里塞,然后加上洗衣粉,使劲地揉。
“用不着使劲搓的,泡一会儿就好了。”阳台那边传来王紫君的声音,让余非颇感意外。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王紫君,只见她正微笑着望着自己,像是毫无往日的芥蒂。
余非停下手中的活,走到靠近王紫君的阳台这边,对她说:“好久不见了,你到哪里去了?”王紫君回答说:“我在上学呢。”“上学?”余非很是诧异,她不是一拿起书本就头疼吗?王紫君看着余非那表情笑了,“是不是不信啊?我不仅是上学去了,而且上的是大学呢。”“大学?怎么可能?”余非自言自语道。“就咱修州的大学,修州学院。”王紫君说,“想不到读大学没我想象的那么难,挺好玩的。”“哦,那你是读什么专业?”余非问。“音乐。”王紫君回答。“哦!你怎么会想到去上学?王市长的主意吗?”余非继续问道。王紫君说:“是她的主意,她早就想让我去上学了,只不过我一直没兴趣,可自从那次,那次……”说到这,她看了一眼余非,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自从那次被你欺骗之后,我生气极了,不想再看到你,因此临时决定去上学。”王紫君的话让余非很不好意思,他涨红着脸说:“那现在还生我气吗?”王紫君摇了摇头:“不气了,大学里面像你一样同居的学生挺多,没啥大不了的。”
余非看得出来,王紫君像是早已想开了,她又回归到了一个单纯活泼女孩的样子了。余非返回到洗衣池边,继续搓揉着他的脏衣服,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是不是失落呢?其实也说不上,他并没有真正喜欢过王紫君,王紫君即使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至于在情感上打击他,只是他面对一个单纯姑娘把未婚男女同居已看得如此淡然感到有些无奈,而这个转变过程仅仅是在大学里面待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看来,大学已远非一方净土啊!
王紫君住了一晚又回学校去了,尽管她与余非已不像当初那样亲如兄妹,但此番也算是和解了许多,余非因此想乘机弄明白当初是不是她在王市长面前哭述而导致王市长对自己施加报复的。王紫君回忆说,是将余非欺骗她的事告诉过王市长,但并非想报复余非;至于余非调离宣传部的事,她并不知情,也没有听王市长提过。
看来这事仍是个谜,余非不好深究,因为再追究下去,反倒显得自己栽赃于人,显得自己过于小气了。但无论如何,余非认为,王紫君远非王晓慧市长保姆或者一般亲戚那么简单,否则王市长何以花那么大的精力送她去上学;更何况以一个初中生的身份入读大学,那要动用多大的关系才行。
但王市长也许不会知道,大学校园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学习知识的地方,但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则是家长、老师、社会三不管的真空区域。余非对此是深有体会的,为数不少的大学生四年里过的是娱乐、消极、放纵的半堕落生活,沉迷网络、恋爱同居、泡吧玩摇滚等已成为他们较普遍的生活状态。这既与日益浮躁的社会风气有关,也与大学教育严进宽出的制度体系有关。更何况,王紫君还并非“严进”,她会在大学校园那个熔炉中被锻造成什么形状呢?余非不得而知,只不过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处女之身恐难保矣!
第08节
08
前女友叶仙儿在qq聊天中告诉余非,她正在积极准备到法国举办个人画展的事,让余非欷歔不已。叶仙儿在聊天中问到余非今后的打算,余非回答:“不知道。”叶仙儿的口气就有些重了,她说:“你还这么年轻,应该有理想有志气才行。”余非当然听得出这话有些压人,但又不好反驳,因为她说的似乎没有错,眼下自己的精神状态的确已丧失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豪情,难怪她会瞧不起自己,毕竟她是一个不甘平凡的女性啊。叶仙儿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对余非造成伤害,便接着说:“我并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希望你能有更大作为,生活得更好。”但说这话已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余非心里头反倒更难受了。
自己真的没有理想抱负了吗?余非不断地问自己。记得小时候他是所在单位院子里的孩子王,那个时候就树立了要当大官指挥千军万马的意识;再大些的时候他觉得钱可以买到好衣服,可以买到旱冰鞋,他就有了要挣大钱的欲望;母亲的厂子改制时,看着许多工人面临下岗时的那种绝望神情,他又有了要拯救万民做救世主的愿望;甚至待生理成熟之后对女性的渴望日益强烈,他竟有了要征服天下美眉的幻想。但不论这些想法是理想还是荒唐,到如今他一个也没实现的可能。非但如此,余非一想到自己不仅在单位受人排挤,还冒犯了这里的一市之长,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无助。
但是不是真的就此沉沦、破罐破摔呢?余非说到底还是不甘心,自己怎么着也苦读了十几年,虽称不上满腹经纶但也并非不学无术,虽貌不比潘安但也绝非丑陋之辈,如果不混出个人模人样,不让几个绝代美眉拜倒在自己面前,实在是白来世上走一遭。
想到这,余非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同时寻求新的突破口,为能够改变现状,也为了心中的梦想。
如何使王晓慧市长原谅自己是眼下必须解决的问题。余非不会不知道一个市长的能量有多大,除非自己有办法跳出这个圈子,或者说能寻求新的发展空间,否则就不得不想方设法消除王市长脑中对自己的不好印象,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印象。那么自己能寻求更好的发展空间吗?余非没有这个把握,他也曾出去闯荡过,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无奈,如果自己走得不够顺利,非但前途堪忧,就连生存都成问题,还不被叶仙儿比成一坨屎啊!当然不是叶仙儿非要与他比,而是他自己将更加无法面对叶仙儿,也无法面对自己。
既然如此,那只有先改变在王市长脑中不好印象这一途了,然后搞好与单位领导的关系,尽可能地铺平自己前进的道路。总而言之,余非意识到,他再也不能“混”日子了,不论是要实现任何诸如做大官、挣大钱、泡美妞之类的美梦,还是诸如拯救世人于水火、促进祖国繁荣昌盛之类的大理想,实际上这些本不矛盾,但继续这样下去都只会成为美丽的泡影。
余非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苦思冥想写了一篇关于进一步加快修州工业经济发展的理论调研文章,小心翼翼地署上王晓慧的名字,然后待王市长回家后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是你?”王晓慧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余非,“有事吗?”余非递上已经打印好的那篇文章,说:“王市长,我写了一篇理论调研文章,如果您认可的话,我想以您的名义安排在新一期的《修州社会科学》上发表。”王晓慧迟疑了一会儿,接过文稿瞄了瞄,“你怎么想到替我写文章?”余非有些结巴:“我……我……上次的事……真不好意思……我可能是误会您了。”
“算啦。”从王晓慧的语气中,她显然没有把那件事太放在心上。她是一个饱经世事的女人,又岂会轻易记恨一个小小公务员的鲁莽之举,“你知道误会就好,以后做事不要太冲动了,即使遇到了挫折,也要先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余非连连点头,“我那天因为心中郁闷,多喝了点酒,所以言行有些失控,以后再也不会了。”王晓慧说:“看来你有悔改之意,这样吧,你把稿子放在这,我有空看看。”随后将门关上了。
余非回到自己屋里,心情无法平静,不知道自己的苦心能否被王市长认可,不过,无论稿件质量如何,王市长已经体会到他的悔改之意却是毫无疑问的。余非从她能够接下自己的文稿可以看出这一点。
心情变得舒畅了一些,余非取出电脑,接通了网络。前女友叶仙儿在线上,她主动地向余非打招呼。余非便问了她一些有关办画展的事,对方回答一切顺利,正在筹办当中。“不过……”叶仙儿说,“不过办画展需要一大笔资金,我虽然四处筹借,但还是有不小的缺口。”余非听那口气似乎想要他出把力,心想自己工作这一两年虽没落下多少钱,但七八千元还是有的,索性都拿去支持她一把吧,谁叫自己和她“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不知你的缺口有多大,要不我也帮你想想办法吧。”余非说。叶仙儿听了显然很兴奋,“那太好了,我都不知如何向你开口呢,没想到你还对我这么好。”“应该的,应该的。”余非感觉能帮到昔日的恋人很是畅快,问道:“到底还差多少?”叶仙儿说:“大概十几万吧,不知你能帮我多少?”“啊……”余非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办呢?自己这点积蓄显然远远不够,但如实相告又似乎很没面子,余非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干脆豁出去了!余非咬咬牙,对叶仙儿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帮你去筹那十万。”话一出口,余非就有些后悔,但紧接而来的感谢之声又让他获得了男人特别看重的那种满足。余非从视频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叶仙儿哭了,那感激的泪花仿佛要将自己融化,实在是太爽啦。
二人越聊越动情,叶仙儿甚至感叹:“如果当初你硬要留我,我不一定狠得下心和你分手。”其实她说的并非实情,当初无论余非如何挽留,她都执意要去追求什么理想,现在反倒怪起余非来。但无论如何,这话让余非听起来颇为受用,至少说明叶仙儿还十分留恋他。“我真想你此刻就在我的身边,我可以躺在你的怀里入睡。”叶仙儿的话再次激起余非情欲的波澜。
第09节
09
尽管他们可以视频相见,但仍然无法满足二人情欲之需。余非忍不住对叶仙儿说:“我真的想要,想再和你做一次。”“我也是。”余非从耳麦中听得出,叶仙儿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但又无法进行。余非想了想,大胆地提出:“我们裸聊吧。”
看得出来,叶仙儿有些犹豫,但也没有立即反对。余非说:“我们都没有试过,尝试一下也无妨。”叶仙儿终于点了点头,但一定要余非先脱。
这是一次新鲜的体验,对于二人来说,甚至比肉体接触更让他们激动。结束时余非说:“我们还是别分手了,你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见不到你让我心慌。”叶仙儿穿好衣服,恢复了她精致典雅的装束,但就是一直默不作声。余非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在关视频前,说了一句:“我们这样也好,虽相隔数千里,却如此毫无距离。”叶仙儿说:“即便如此,但愿你不要当成惯例。”
关掉视频后,余非久久不能入睡。余非想,作为一个不甘平凡、追求理想的女性,感情因素的影响力是比较有限的,唯有在她通往成功的道路上积极地发挥作用,才可能真正驻留于她的心中。
第二天,余非给几位在学校时的铁哥们儿打了一通电话,总算借到了三万多元钱,但距离十万元还有不小的差距。余非咬咬牙,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余洪清在电话中闻听儿子开口要六万元钱,吓了一大跳,问:“我虽然存了这笔钱,但那是留给你结婚和买房子用的,你到底要拿去干什么?”余非说:“意义是一样的,总之有大用处。”“不行,你必须说清楚,否则是不会轻易给你的。”父亲的话也不无道理,余非知道不说一个他认为可行的用处,钱是拿不到的。
但对父亲说什么呢?余非一时拿不准,想了半天,才说:“你不是让我追王市长的侄女吗?她认为我只是个普通干部,有些犹豫。”余洪清来了些兴头,问:“你是不是找到了提拔的渠道?但也用不了六万那么多吧?”余非说:“我想很快提到正科级,加上追市长侄女也要些花费,她现在可不同,在上大学呢,保不准让别的学生占了先。”余洪清想了想,终于松开口:“好吧,我明儿个带钱过来,但你必须很有把握。”余非说:“那是自然,我也不能白花你的血汗钱啊!”“知道就好。”余洪清说。
余非想,叶仙儿既然说她曾有一幅油画被人带到法国卖了两千多美元,那么她的画作在西方真有市场也说不定,这次帮她筹措举办画展的部分资金,也许不久就会回笼,到时还给父亲,任他也不好说什么。
十万元钱汇给叶仙儿后,余非有说不出的成就感,特别是视频时她那眼泪汪汪的感激状,更是让余非感觉无比的快意。他们又对着各自的摄像头视频了一番,缠绵良久才结束。
可余洪清支付那笔钱之后,时刻关注事情的进展情况,让余非很是心烦,但又不得不小心应付,毕竟那是父亲的血汗钱,总得设法给他交代才行。余非只有不断地骗父亲:“组织部领导对我进行了考察,副科级马上定下来,正科级也不远了。”“和王市长的侄女王紫君处得不错,她答应一毕业就和我订婚。”
余洪清也不是糊涂蛋,他要看到实际效果,快到寒假了,非要儿子带王紫君到家里来玩不可,这可把余非给难住了。
实在被父亲逼得没有办法,余非只好硬着头皮去修州学院找了一次王紫君。那时下午刚放学,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或回宿舍或相约出去玩。刚走出教室的王紫君一看到余非,显得很意外:“是你……你怎么在这?”“我……我来找一个同学玩,他……我听说他在修州学院上班。”余非有点支支吾吾。“哦,那他是老师了,叫什么名字啊?”王紫君问。余非一愣,一时答不上话来,便说:“我来晚了,你们都已经放学,老师们也许都要回家了。”王紫君说:“你找人是应该早点,刚来吗?”余非点了点头。其实,他来了好一会儿,问到王紫君所在的班级,就是不好意思去找她,因此一直站在附近的走廊上,不想正好被下课的王紫君看到了。
王紫君手里提着几本书,装书的塑料袋中还有不少零食。她扬了扬塑料袋说:“我要回宿舍了,明天早点来找你那个同学吧。”“哦。”余非见状准备离开,却又突然转过头来叫住她,“紫君,等等。”待王紫君停住脚步,余非来到她跟前说:“既然我都来了,又这么巧遇见你,不如一起吃晚饭吧。”
“吃晚饭?”王紫君想了想,答应了,“好啊,我叫我几个同学一起去,我欠他们一顿饭呢,正好由你来请。”余非哭笑不得,哪还能拒绝。
那一晚,男男女女七八个弄得个天翻地覆,余非想不到,有些学生竟然比他还能喝,一口一声大哥地敬他酒,让他渐无招架之力。这时,有学生问他:“余非大哥,你老实说,是不是对我们紫君有意思啊?”王紫君也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涨红着脸,摆手叫同学别瞎说。众同学哪里肯依,一齐起哄。余非推托不了,只好含糊其辞:“我有意思有啥用?”
“哦?”目光一齐射向王紫君,让王紫君更加脸红,但硬是没有做声。有人便说:“这顿不算,下次还得请。”随后有人附和道:“那是那是,余非大哥下次要以我们紫君同学男朋友的身份再请一次。”
来找王紫君之前,余非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王紫君转眼之间在众人眼里竟然就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当然,余非心里明白,王紫君尽管对此避而不谈,但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显然是默认了同学们的起哄,也就是说,她从心底里面是想做自己女朋友的。
那一顿花了两百多块钱,余非并不觉得心疼,因为向父亲交差似乎已经不难了。只是,自己真的要和王紫君谈恋爱吗?如果不是,那自己和她如何交往下去?一旦掌握不好,很容易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第10节
10
散席后,众同学各使眼色,呼啦作鸟兽散,只留下王紫君和余非在一块。二人边往学校走边聊着天。余非说:“今天真不好意思,让你的同学误会你了。”王紫君显得很轻松,“没事,我这些同学就喜欢瞎起哄。”余非问:“他们经常这样吗?”“对……”王紫君发觉这样的回答有些不妥,便解释道,“不过经常朝别的同学起哄,针对我还是第一次。”余非又问:“为什么呢?”王紫君说:“因为还没有一个男孩子请我吃饭呀!”说完又觉得不妥,便补充道:“主要是我没有给男孩子这样的机会。”
“哦……”余非若有所思,无论她说些什么,王紫君之意无非是在表达和自己的特殊性。但既然都没有挑明心意,还是继续含糊其辞的好。
余非说:“紫君,寒假快到了,我爸说如果有空就到我老家去玩一次,你看如何?”王紫君看了看余非,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便说:“他怎么想到请我去你家玩?”余非继续避开她的目光,“我爸他挺喜欢你,所以想邀你去玩一玩。”“你爸他喜欢我?”王紫君沉默了半晌,突然对余非说,“那你呢?”
余非有些措手不及,支吾了一阵只得继续闪烁其词,“我,我不配去喜欢别人。”“哼!”王紫君有些生气,“既然这样,我先走了。”说着,她加快了脚步。余非见状,追上去问:“那我爸邀你去我家玩的事呢?”王紫君理也不理,继续快步前行。
无奈,余非只得回去。
余非心里清楚,自己所爱之人仍是叶仙儿,不该再向王紫君表达爱意,那样的话,不仅欺骗了自己的内心,更会伤害到对方。但父亲的一再催促,又容不得余非裹足不前。
有了!余非想,既然王紫君想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或是想亲耳听到自己对她的表态,这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关键要看如何理解,只要自己表达上不出纰漏,哄得她开开心心地去一趟自己的老家就行了。
主意打定,余非在某一天的下午,第二次走进了修州学院,来到王紫君所在的艺术系音乐班。
此时尚未放学,同学们仍在教室上课,但余非没有再等待,而是直接请老师帮忙叫王紫君出来一会儿,说有事找她。
王紫君走出教室,老大不高兴地对余非说:“怎么又是你!找我有什么大事吗?”余非看了看四周,尤其是教室里面,只见不少同学们正朝窗外张望呢。因此,余非压低声音说:“紫君,我想请你吃晚饭,还是那家餐厅,你放学后就过来。”王紫君心里荡漾一下,但仍装作不领情,“干吗还要请吃饭?我不去。”余非一听,急了,“你还生我气吗?其实,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余非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却没想到王紫君面不改色地说:“你走吧。”余非大惊:“那你是……”下面的话还没说完,王紫君接着说:“你先走吧,到那餐厅等我。”说完,莞尔一笑。
余非见状,这才安心离去。在那家餐厅,余非点了不少菜,还叫了不少酒,因为他知道王紫君的那帮同学免不了又要闹腾一番。但余非想错了,王紫君这次是只身前来,还换上了一套淡蓝色毛料外衣,颇显庄重和高贵。当王紫君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余非面前时,他眼前不觉一亮。
“点这么多菜呀!”坐下后,王紫君惊呼。余非微微一笑,问:“你的那些同学呢?”王紫君反问道:“我啥时说了要叫他们?”余非一愣,随后说道:“哦,这样更好。”
余非看得出来,王紫君所理解的喜欢已等同于爱慕,而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这就是二人理解同一个词异同的地方。在处理这件事上余非是亏心的,他以“喜欢”二字作表达,是为今后可能出现的争端埋下开脱罪责的借口。到时他可以说,喜欢不等于爱,我并没有欺骗你啊!
王紫君哪里明白这些,余非亲口说出喜欢她已让她情难自禁。尽管余非曾经带给她过伤害,尽管余非在校期间与同学同居的事实曾让她心存怨愤,但喜欢一个人,或者说爱慕一个人,又岂会因为这些而在心中完全将这个人剔除?更何况,那些事对余非而言,都已经成为往事。王紫君上大学之后,耳闻目睹不少大学生浪漫而放荡的生活,也逐渐习以为常,就更觉得余非的过去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他不与过去的女友藕断丝连,只要他真的喜欢自己,那就没有必要继续压抑自己。
王紫君这顿饭吃得特别高兴。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为了在心中剔除余非,实在太累了。一方面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把余非忘记,另一方面却忍不住时时想起他,这种煎熬让人几欲疯狂。那次回王市长家遇见在阳台洗衣服的余非,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很想代替他去做那些洗衣做饭的事。因此,她打定主意,只要余非真心喜欢自己,她就不再犹豫。但如何知道余非的心意呢?如何知道余非不再与前女友藕断丝连呢?以王紫君的智慧和手段,还无法得知答案。所幸的是,余非居然来到了学校,居然亲口表示喜欢自己,王紫君一下子如释重负,又怎么能不激动?!
心中不再压抑了,自然变得十分舒畅,王紫君的愉悦心情也影响了余非,所以他们这次吃得都很高兴。吃过饭,二人又散了一会儿步。在修州学院门口,当余非提出要回去时,王紫君已有些依依难舍。
“挺晚了,你回宿舍早些休息吧。”余非说。王紫君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余非又说:“寒假去我家玩两天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最好不要告诉王市长。”王紫君不解:“为什么?”“因为,因为我怕她笑话,毕竟我们闹过别扭。”余非只好这样回答。事实上,他只想糊弄一下父亲,以解当务之急,而不想节外生枝。因为他曾答应过王晓慧市长,不会和王紫君有什么情感的瓜葛。
“嗯。”王紫君算是同意了。至于要不要告诉王晓慧,她心里是有数的,那就是——暂不。因为当初自己在她面前哭述过余非如何如何可恨,而现如今却要去人家老家玩,那怎么好意思被她知道。
第11节
11
寒假到了,王紫君如约随余非来到梁木县城,对王市长只说是去同学家玩两天。
余洪清见儿子果真领来了市长的侄女,对余非的话深信不疑,看来儿子的前途的确是有着落了,那六万元的活动经费没有白给。余非母亲聂美凤遵照丈夫的意思,也对王紫君分外热情,让小女孩颇为感动,心想自己若是嫁到他们家,一定不会受委屈。
由于余非家只有两房两厅,到了晚上,王紫君便被安排在余非房间睡。余非不解,偷偷问母亲:“妈,你完全可以让紫君和你睡;而我和爸睡,这样就用不着让我睡客厅沙发呀。”聂美凤说:“去问你爸,是他让我这样安排的。”
余非就去问父亲。余洪清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说:“我这是为你好啊,小姑娘和你妈睡哪有她一个人睡好?”余非想了想,点点头:“是啊,一个人睡是要舒服些,可就苦了我了。”余洪清笑着摇了摇头:“她一个人睡又岂止是舒服,对你而言,应该是方便啊。”“方便?”余非疑惑地望着父亲。余洪清说:“你不会比你爸还笨吧?”说完,意味深长地递了个眼色。
王紫君从卫生间刷洗完后,聂美凤将她引到了余非的房间,然后出了门。这时,余洪清便推了一把儿子,“去啊,现在还不算晚,陪人家再说会儿话。”“哦。”余非被推到房门口,见王紫君看了自己一眼,只好进去。
聂美凤瞪了一眼丈夫,余洪清做着鬼脸,一把拉过妻子,“走,我们别在门外碍事,也回房去。”说着,摸了一把她有些干扁的胸部。“你这老不正经的,满脑子的坏水。”聂美凤轻声骂了一句,还是随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余洪清嬉皮笑脸:“我当年要是不坏,哪会有余非那傻小子!”
再说余非与王紫君同坐在房间内,竟相对无言。还是王紫君先开口说话:“害你今天要睡沙发,后悔把我请来吧?”“哪里,哪里,你能来我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余非说。王紫君一笑,“你啊,鬼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想问清楚的是,你和以前的那个女朋友真的不会再有什么瓜葛?她毕竟怀过你的小孩,你会不牵挂她?”
“这……”余非一时答不上来,心想,你这个死丫头,怎么问起这样的问题?让人多难回答。说不再会有牵挂,又显得自己很绝情;说牵挂于她,又似乎存在藕断丝连之嫌疑。“过去的事其实就是历史,我当然不会忘记历史,但不可能让历史重演。”
王紫君从余非的回答中难以找到破绽,尽管她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大致可以猜度他不让历史重演的意思是不会再与前女友有瓜葛。王紫君说:“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会让我失望。”
余非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对她说:“紫君,我不耽误你休息,我到客厅去了。”王紫君像是关心他的身体,“你在沙发睡会不会着凉呢?现在天气有些冷。”余非摇摇头:“不会吧,我盖厚一点的被子。”“哦……”王紫君又说,“睡沙发很容易滚下地吧?地上肯定很冰。”余非同样摇着头:“不会,我搬把凳子拦在沙发边上就成。”“哦……”王紫君没再说什么。
余非来到客厅的沙发旁,却找不到棉被。心想,母亲不是让我睡沙发吗?怎么盖的东西也不帮我准备?无奈,他敲响了母亲的房门。
“谁啊?”是父亲的声音。
“是我。你们让我睡沙发怎么也不准备棉被,想把我冻死啊?”余非有些生气。
“这没出息的家伙。”依然是父亲的声音,“你难道真睡沙发呀,你房间里有床有棉被,怎么不待在里面?”
父亲竟没有开门!余非只好抬高声音:“妈,你难道也这样想?”
少顷,房门终于开了,聂美凤抱着厚棉被和枕头走了出来,对余非说:“你做得对,做人还是行得正坐得端的好,算计人家一个小姑娘不算本事。”她来到沙发旁铺好了被子,叮嘱余非小心着凉,然后回房去睡了。但余非听得出,父母在房间里发生了争吵。
第二天,余洪清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对王紫君更是热情,并提议儿子带着她到梁木县最著名的景点大梁山去玩玩。余非其实并不想出门,但既然父亲当着人家的面说出了口,又岂好拒绝,因此吃过早饭,只好带着王紫君出了门。临行前,父亲塞了几张钞票给他,让他别太省了,说小姑娘想玩啥就玩啥,一定让她高兴出门,满意回家。
余非在街上正拦车准备去大梁山,不想王紫君突然说还是不去的好。余非问其故,王紫君说:“我原本就在山里面长大,对山最熟悉不过了,没必要再上梁山啊。”余非问:“那你想去哪玩呢?”王紫君说:“我想去蹦迪。”余非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们县里面好像晚上才有,要不,我们去找个音乐茶吧,聊聊天或者唱唱歌吧。”
王紫君表示同意。因此,二人放弃去大梁山,而是来到了县城的一间卡拉ok厅。
此时是上午,卡拉ok厅内并没有顾客,包厢任由选择,余非因此选了一间小包房,与王紫君同坐在里面。服务员端好茶水后,问他们:“要不要帮忙点歌?”余非摆摆手:“谢谢,唱歌时我们自己点。”服务员说声:“好的。”然后出门而去,并随手将包房的门轻轻带上了。
余非不急于点歌唱,并非不擅长于此,而是另有问题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想借此机会探究明白。余非问王紫君:“你说你在山里面长大,那你老家在哪儿呢?”王紫君答:“我老家在文塘县。”
文塘县?余非知道,那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县城,与这里相隔两个地区,数百里之遥。
余非又问:“那你的父母都在干吗?和王市长是什么亲戚关系呢?”不想王紫君闻听,并未作答,只是端着茶不停地吸。余非听声响估计她连茶叶都吸进去了,便说:“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吗?”
王紫君仍是不做声,眼里还噙着泪。余非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忍心再问下去,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使他还是想继续探问,只是说话方式有所不同。余非说:“其实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任何看法。除非,你对我不够信任,或者说你对我还是很有距离。”
这句话绵里藏针,王紫君大概也能体察一二,看来不说是不行了,她终于向余非倾吐了郁积在胸中的心酸往事。
第12节
12
王紫君说,她以前生活在新江市文塘县一个山区乡镇,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至今都未曾见过他。母亲原本是中学教师,后来也到外地去了,因为无暇照顾她,便将她托付给外公外婆抚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寄些钱回来。
“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才不想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世。”王紫君抬头看了看余非,又说,“我在修州从未向别人提起过。”
余非一直默默地倾听,心灵震动很大,没想到这样一个清纯的女孩,会有这样的遭遇。余非感叹:“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那么勤快,家务事样样都行。”余非给她递过纸巾,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真的从未见过你的爸爸?”沉默良久,余非问。王紫君点点头,“我妈妈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所以我现在没有一丝他的印象。”
余非问:“那你妈妈呢?她不教书后去了哪里?”王紫君回答说去了很多地方,但就是不说现在具体在哪儿。余非不好追问,便转而询问其他事情:“你叫王市长姑姑,你又姓王,她与你爸爸是兄妹吗?”王紫君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让余非很是疑惑。
王紫君望着神情复杂的余非,突然轻声问道:“我要是不说出全部实情,你会不会怪我?”余非闻听,没有马上作答。心想:如果说不怪她,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信息无法获知;如果说怪她,又似乎太过残忍,有逼迫她之嫌。
王紫君见他闭口不言,心想肯定在埋怨自己,因此咬了咬牙,说:“她,她其实就是我的妈……妈……”
“什么?”余非一怔,“你是说王市长是你的妈妈?”
王紫君毕竟年少单纯,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无法掩藏内心的那点秘密,终于不顾母亲的一再告诫,向余非进一步说出了事实真相。
原来,王晓慧是在单身状态下生下王紫君的。至于是不是她前夫——那个强奸犯邬梦林越狱后又和她在一起生下的女儿,外人无法得知。王晓慧只是将她托付给父母代为哺养,自己则在经济上给予贴补。后来,父母不幸过早地辞世,她才将王紫君带在身边。由于不想让外界特别是修州市知道她曾单身生下小孩,便一再叮嘱王紫君对她以姑姑相称。
“后来我弄清楚了,我妈妈曾嫁给邬梦林为妻。我对妈说,我的爸爸是不是他,妈妈否认了,她说生下我的时候她与邬梦林已离婚两三年了。但我的爸爸究竟是谁,她又始终没有说清楚,只是说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开了我们。”王紫君边说边流着眼泪,“我是不是很可怜啊,至今连我的亲生爸爸都没见过,对着外人都不能叫自己的妈妈。”
余非没有推开渐渐靠向自己怀中的王紫君,他觉得这个时候对她保持距离,是对她的严重伤害。余非轻抚着王紫君的头发说:“你不要过于伤感,王市长总有一天会将所有真相告知与你。现在不说,可能是她认为还不到时候,或者是她另有苦衷。”
王紫君突然抱住余非,尽情地哭了起来,把所有的苦闷和委屈通通化为泪水,一股脑地宣泄出来,弄得余非的臂弯都湿湿的。
余非安慰了一会儿王紫君,带她在餐馆吃了中饭,然后来到县城公园。一路上,王紫君紧挨着余非,让余非很不自在,因为这是他的家乡,他怕遇上熟人招惹误会。王紫君见余非躲躲闪闪,本就伤感的心变得更加不痛快,因此对他说:“我不想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余非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便哄她说:“你不是想玩蹦迪吗?天快黑了,吃过晚饭我便带你去玩。”
王紫君摇了摇头,对余非说:“现在不想玩蹦迪了,那里再热闹再快活也是短暂的。”说得余非低下了头。半晌,余非拉着她的手说:“我让你持续快乐下去!”王紫君挣了挣,感觉到余非的手很有力度,心底涌上一股感动,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去迪厅。
那晚他们玩得很开心,回到家里已是十点多钟。余洪清原本在家等得不太耐烦,但见二人开开心心地回来了,心里一下子便舒畅了许多。他拉着余非到一旁问:“到大梁山玩一次用不了这么久吧?打你电话又不接,我正担心你呢。”余非取出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的,便冲父亲一笑:“我们在迪厅玩,吵得很,没听到。”“在迪厅玩?”余洪清一愣,“没去大梁山?”余非摇摇头:“是她不想去。”说着转身走开,拿衣服准备洗澡。
余洪清想了想,又暗自笑了笑,心说到哪里去玩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回来就成。他一招手叫来老婆聂美凤,对她说:“看他们两人回来的那高兴劲儿,估计问题不大,我交代你的事可别忘了。”聂美凤说:“现在还早了点吧?”余洪清摇摇头:“不早,不早,这个时候正合适。”
待二人先后都洗过澡,聂美凤已端上特意为他们做的夜宵,让王紫君好一阵感动。尤让王紫君始料未及的是,聂美凤待她吃过夜宵后,把她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余非见状,不知何故,求询的目光射向父亲。余洪清朝余非笑了笑,说:“等她们出来就知道了。”然后对他说起其他的事:“县二中副校长卢未兴以前托我帮他扶正位子的事还没了呢,我这心里头总觉得对不住人家。”
“什么?”余非感到奇怪,“这事不早了结了吗?”余洪清说:“我知道你办不了那事后,特意邀他出来想将那一万块钱退回去,可他硬是不收。”余非问:“没办成事他就不怪你吗?”余洪清说:“我也想不通,他说既然有难处就算啦,但钱不必退回,就当是他请客吃掉了。”
“你看这事弄得……”余非有心责怪他,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你还是想办法退回给他,没帮人家办事,不能拿人家的钱财。”想了想,余非对父亲说。
余洪清面露难色,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再去退钱恐怕不太好吧。何况那钱也让你拿去花了。”余非问:“难道那六万块钱里面就有他的一万?”余洪清点点头:“你也知道,我积攒的那些钱多数供你读书了,哪里还有多少钱?”余非眉头一皱,说:“那我去和同事借借看,还是把钱退给他。”余洪清不同意:“用不着,如果你觉得不太好的话,想办法帮一帮他不就成了。”
“我不想去干这种事,再说,我也实在帮不上他。”余非同样面有难色。余洪清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朝房间努了努嘴。
母亲拉王紫君在房间里谈什么呢?余非不解。
第13节
13
王紫君从母亲房间出来时,手中拿着个盒子,脸上写满了羞涩和幸福。余非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因为他认得那个盒子,那里面装着的是父母为将来的媳妇准备的玉镯。
余非眼前一黑,心想这下可完了,王紫君竟成了余家的准媳妇!父母做事也太冲动了。余非十分清楚自己的所爱仍是叶仙儿,就算两人结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也不应该是王紫君。因为,他对王紫君的感情最多只是那种兄妹之情,只是比较喜欢她的清纯以及怜惜她的身世而已,但绝不是爱。可是,现如今她已阴差阳错地走进了自己的家庭,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说到爱,余非对王紫君的母亲王晓慧倒真的有那么一点点难以言说的滋味,但由于这种情感有悖于常理,余非一再否定和回避,因此自从那次在王市长房间上演了一场闹剧后,再也不敢有妄念。可如今,她的私生女儿阴差阳错走进了自己的家庭,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余非一时没了主意。睡觉时,余非仍旧睡客厅的沙发。父亲催促他陪王紫君到房里多叙叙,其用心显而易见,让余非叫苦不已。王紫君也更加含情脉脉,但余非只有装作不知,扑到沙发上就蒙头大睡。王紫君认为他蹦迪太累了,没有在意。
第二天,余非要陪王紫君回修州了。走之时,王紫君对他家还有些依依不舍,和余非父母俨然成了一家人。余非只有无可奈何地苦笑,别无他话。
在汽车上,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王紫君从包中取出装有玉镯的盒子摸了又摸,对余非说:“我真感觉自己在做梦,你觉得呢?”余非说:“我也是。”王紫君发出一声叹息:“可我还在上学,该如何与我妈妈说这事呀?”余非看了看王紫君,心想:这丫头真把自己当余家媳妇了!做了人家媳妇,哪有不告诉自己母亲之理?看来她回去后肯定要告诉王市长了,这真成了麻烦事。
不行,余非想,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告诉王市长,一来不想让它成为既定事实;二来王市长可能误会他一家居心叵测,套出王紫君是她亲生女儿后还拿出定情玉镯来稳住其心,那今后自己的日子便可想而知。
“暂时不能向王市长说起这事,她把你送进大学,肯定不希望你分心。”余非说。王紫君想了想,认为也对。她说:“那就暂时不告诉她,那我寒假可不可以常到你屋去玩呢?”余非说:“最好不要经常,别让她看出什么破绽了。”王紫君咬了咬嘴唇,说:“那你换下的衣服呢,要不要我帮你洗?”余非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好好在家看书就行。”“可是……”王紫君看了看余非,欲言又止。余非便问:“可是什么呢?”“可是,我们这哪里像在谈恋爱呢?”王紫君轻声地说。
余非心情复杂,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握住她的手,表示他们还是一对恋人。
回到修州后刚上班,余非便迎来了一个新同事,一个似曾相识的新同事。
“哦,是你!”余非终于认出眼前的新同事就是以前与自己一同参加公务员面试的那姑娘,她当时以微弱的差距败在了自己手下。“恭喜你成功考取了公务员,成了市社联的一员。”余非客气地说。
新同事叫卓文慧,她笑着朝余非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但余非隐约感到那表情带着些许敌意。
接下来的几天,余非才从同事口中得知卓文慧是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社联主席游长江的一个什么亲戚,据说游长江为了卓文慧能进入公务员系统没少花心思。上次考市委宣传部时落败,让他好不气恼,但又无可奈何,因为公务员笔试和面试相对都比较公正,不是随随便便一两个人就可以左右的。
告诉余非此事的人并不知道当时卓文慧就是败在余非手下的,但余非却从中看到了游长江这两年来给自己穿小鞋的症结所在,以前总认为是自己在他住院时没有去看他所致,看来真正结怨是因为卓文慧败在自己手下的缘故。
事实也的确如此。游长江一直想把卓文慧拉进公务员队伍,尽心竭力地予以指导和帮助,可正当她成功在望时,却被余非这个傻小子杀下阵来,让他好不甘心。再加上他感觉余非是一个挺不谦虚的年轻人,因此在工作中处处看余非不顺眼,一有机会便整一整他,以此获得某种快意。
游长江兼任市社联主席后,以工作上缺人手为由,向上申报了一个招收名额,好让卓文慧报考。由于这次吸取了上次失败的经验教训,游长江一方面让她认真复习,在笔试上拿高分;另一方面到组织部、人事部门极力活动,以确保面试不出差错。也不知他的这些努力是不是真的发挥了作用,总之卓文慧如愿考进了修州市社联。
过了没多久,那被游长江废除的《修州社会科学》编辑部主任一职,由于卓文慧的到来恢复了,由市社联一位副主席兼任,卓文慧任副主任。这一下,余非竟成了卓文慧的下属。
余非原本还能够忍受这些,反正自己也不指望在游长江的手里当什么官,但卓文慧有一天竟吩咐他打扫卫生,这让他好不气恼。
“小余,办公室的地板有不少灰,你拖一拖吧。”一天,卓文慧对余非说。余非暗骂,我年龄不见得比你小,妈的叫我小余!“那你先扫一扫,我去打水来拖。”余非说。不想卓文慧举了举手中的稿子,说:“你校对的一些稿子还有些问题,我要再看看,否则出了问题我也是有责任的。”言下之意她是余非的领导,负有领导责任。
余非心里这个难受啊,但硬是忍着没发作。
正当余非工作上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委屈时,不久后传来了一个惊人的喜讯,让他简直难以置信。有一天,市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突然打电话让他去一趟,交谈中透露欲借用他到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担任王晓慧市长的秘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余非头脑有点懵,他猜想这定是王市长本人的意思,但自己不是冒犯了她吗?难道仅仅因为自己以她的名义写的那篇理论调研文章?事实上自那篇文章呈给王市长后,就一直没有回音。余非还以为市长根本没有看上眼呢,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逆转——从市长眼前的一个无耻冒犯者一跃成为她的秘书。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难道是因为王紫君?
第14节
14
游长江一听市政府办公室要借用他的属下余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小子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咸鱼翻身的本领?
市政府副秘书长汪予德在与游长江沟通时说:“市政府办公室很缺乏像余非这样的写作人才,只有请游部长割爱了。”游长江笑笑说:“难得你们看得起我社联的人,只不过我们编杂志很需要他做具体工作,要不我向你们另外推荐一个。”汪予德想了想,不高兴地说:“游部长好像不太乐意让我们借用余非呀?”游长江连忙摆手,说:“哪里,哪里,市政府对我们社联多有支持和帮助,我怎么会不支持你们的工作呢?只不过……”游长江欲言又止。汪予德示意他有话尽管说。游长江便继续说道:“其实余非这个小年轻的才能是有,只不过做人方面和思想道德上有些问题。比如,他不太尊重领导,经常在背后说领导坏话……”汪予德听了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我也不太了解他,不过这是王市长的意思,还是让他先在办公室借用一段时间再说。”“王市长的意思?……”游长江脸色大异,有些无可奈何。
余非去市政府办公室前,被游长江叫去谈了一会儿话。“小余啊,我这次推荐你到市府办公室去工作,你要珍惜机会啊。”游长江满面堆笑。余非说:“原来是游部长的大力推荐,我谢谢您的好意。”游长江说:“谢就不必了,但在市领导身边工作,要注意一些事项啊。我想稍稍提醒你一下,一是多做少说,埋头苦干;二是忠于领导,尤其不能乱说前任领导的不是,否则会造成过河拆桥出卖领导的不好印象,也就得不到现任领导的信任;三要注意你现在只是在办公室借用,编制还在社联,要时刻想着仍是社联的人……”
游长江说了一大通,余非没怎么听进去,但大致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别出卖他,自己还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类云云。“谢谢游部长的关心和提醒,我知道怎么做。”走时,余非还是礼貌地向游长江告辞。
做市长秘书对余非而言,既感新鲜又觉惶恐,尤其是后者。余非问王紫君是否向她母亲说过与自己的关系,王紫君予以否认。余非想想也对,一个市长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与她的女儿有那么一点关系就予以重用?这不是太任人唯亲了吗!
至于王晓慧市长本人,更没有向余非说出具体起用他的原因,只吩咐他多向李向奇学习。李向奇做了五年王市长的秘书,后来挂了办公室调研室主任的一个头衔,马上就要调任下属某县当副县长了。临走前,王市长要他带余非一个月,让他熟悉熟悉相关业务。
余非便借机问起王市长是出于何种考虑起用自己的。余非想,李向奇作为市长的秘书,应该有可能知道此中的奥秘。谁知李向奇只是笑笑,说他也不太清楚,不过欣赏余非的才能是肯定的。余非又问起当初是不是王市长授意将他从宣传部调到社联的。李向奇竟有些不高兴,对他说:“做领导秘书,最要紧的就是保密,尤其忌讳泄露有关人事方面的秘密。”但他话锋又一转:“不过你调离宣传部的事我确实不清楚,但我想王市长既然这么器重你,应该不是她授意的。要不现在如何会将你借用到市政府办来呢?”余非便把先前的一些传言说给李向奇听。李向奇想了想,说:“传言不要去信它,有人散布谣言十有八九是为了在心理上进一步打击你。对了,你到底得罪了谁?”
“我……”余非没有说下去。
做了一段市长秘书后,余非的人事关系很快就转到了市府办公室。游长江忍着内心的剧痛,硬是笑嘻嘻地拉着余非的手说:“你算是走上仕途快车道了,社联出了你这样的人才,是社联之福,所以一定要好好欢送你。”
那天晚上,余非被社联一伙人灌得酩酊大醉,谁知又偏偏被王市长打电话叫去她的房间。
王晓慧新请的保姆有五十来岁,她给余非倒了一杯茶。余非喝了一口,脑中还是嗡嗡响。王晓慧见状有些不高兴,问道:“余非,看你这醉生梦死的样子,像什么话,我让你起草的工作汇报完成了吗?”余非一愣,心想坏了,那些从各单位汇总的材料还丢在自己办公室里没有组装成文呢。“张省长要提前两天来咱修州视察工作,听市政府的工作汇报,你还有心思去喝酒?”王晓慧责备道。
提前两天?那就是后天了。余非如梦初醒,急忙起身对王晓慧说:“王市长,我,我这就回办公室加班去。”说着,忙不迭地出了门。王紫君此时就在屋中,见余非醉酒了还要去加班,很是心疼,但又不好说什么。
余非到办公大楼时是晚上九点,有少许加班的工作人员,待到晚上十点多时,办公大楼大概就只有余非自己在了。余非在成堆的材料中找寻需要的东西,然后归纳总结成文,累得苦不堪言。心想这差使真他妈不是人干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社联呢!想到这些,余非大愕,难道是王市长故意把自己弄到这么累的岗位来慢慢修理?那简直太可怕了!
第15节
15
没工夫想那么多了。余非抓紧整理完了汇报材料的初稿,长舒了一口气。有了这个初稿,明天再修改完善一下呈给王市长,估计不会再挨骂。
想到挨骂,余非不会忘记这于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了。自从做了这市长秘书,工作量之大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帮市长起草讲话稿,准备材料,就是为她安排日程,协调各种事务,每天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稍有不慎还要挨上一顿批评,有时真认为是王晓慧故意整他呢。
王晓慧在家里也没有睡,她见女儿王紫君的房间还亮着灯,便轻轻推门进去说:“你明天要上学,干吗不早些睡?你住校也这样吗?”王紫君说:“在学校自习完后也挺晚,我都习惯了晚睡。”王晓慧问:“读书确实挺辛苦,如果不习惯就改住家里,我每天安排车子待你晚自习后去接你。”王紫君摇摇头:“那多麻烦,再说,住校也有住校的好处,和同学们在一起有时挺开心的。”“哦,既然这样那就还住校吧,想回来时就给司机打个电话。”王晓慧说完,进房准备睡觉了。
王紫君迟疑了一会儿,走进了王晓慧的房间。
王晓慧问:“你怎么还不去睡?”王紫君低着头,说了一声:“妈……”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王晓慧便说:“有话就说嘛,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王紫君坐到母亲床沿,低声说:“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天天面对着自己的妈妈,却不能当着外人叫。”
王晓慧沉默了。女儿从小在偏僻的乡下长大,不仅得不到父爱,就连自己这个母亲也很少见面。但不论怎样,那时总还是可以叫自己母亲。可自从搬来这修州市,却偏要她在外人面前改叫自己姑姑,这于她年少的心灵无疑是一种伤害。
“还有,我的爸爸到底在哪儿?我要去找爸爸。”王紫君说。
女儿这一要求也不过分,可是自己每次都搪塞应付,已越来越无法面对渐渐长大日趋成熟的她了。王晓慧深感压力巨大。那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即使自己的父母也不曾知晓。二老带了外孙女十几年,只知是女儿一段不堪启齿的孽情产下的孽果,却从来也不知男方是谁。那个山村也有猜测,不过多以为是她前夫邬梦林的。不论怎么猜测吧,那个偏远地方的议论始终不会对王晓慧造成任何影响,因为王晓慧的事业乃至后来的婚姻都远离那里,甚至于那个山村的百姓都不知道她当了市长。
显然,这是王晓慧刻意而为之的,她不想让修州的干部群众知道她在文塘县的过去,自然也不会让老家的乡亲知道她在外的情况,她要截断二者之间的联系,不让它们互相之间有任何瓜葛和影响。但是,女儿已渐长大成人,有自己的思维和判断,更有强烈获知真相的愿望,一味地回避肯定不是办法。
“我知道让你叫我姑姑挺难为你的,但妈妈是有苦衷的。”王晓慧决定解开女儿的心结,“我在我们老家文塘县有一段十分屈辱难堪的过去,你大概也知道一些,就是我前夫邬梦林引诱奸污女学生的事。”
王紫君难过地说:“我也听说了。很多人说他就是我的爸爸,你是不是因为他给你带来了伤害,而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呢?”
王晓慧摇摇头,“尽管我痛恨这个人,也设法不让修州的干部群众知道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无耻的丈夫,但事实归事实,你确实不是他的孩子。我生下你时,我们已经离婚好几年了,也没再有接触。”
“既然如此,那我的亲生爸爸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连一次都没来看我?”王紫君言语中透着怨愤。王晓慧心里也很难受,女儿的痛苦无疑是自己造成的,那又是一段她不愿启齿的过去。“紫君,你爸爸在省城,他不是没有看过你,只不过那时你很小,还不到一岁便抱回老家给你外公外婆带了。”
“我爸爸在省城!”王紫君眼前一亮,可随即被悲伤淹没,“他怎么不来看我一次?”王晓慧叹息了一声,说:“这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告诉他你在哪儿。”王紫君不解:“干吗要这样?”王晓慧说:“一言难尽,总之,到时候我会让你们父女相见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就是了。”
王紫君有心了解更多关于父亲的情况,但见母亲很是为难,也就不好再追问了。至少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邬梦林之女,自己的父亲在省城,而且很快会见到他。想到这,王紫君心中开朗了许多。
不过还有一个疑问是关于余非的,王紫君也很想弄清楚,为什么母亲突然调余非到市政府办公室做了她的秘书?以前,她知道女儿被余非欺骗感情的事后很恼火,不是告诫自己不再与余非来往吗?怎么现在又要重用他呢?王紫君心里怎么也想不通。
其实王紫君此前已探听过母亲的意图,但母亲只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办公室缺个能写的人,而余非正好在这方面有些特长,所以就想借用他一下。
第16节
16
王紫君终究还是不好再次问母亲,便回到自己房间睡去了。
次日一大早,王晓慧有事急匆匆地走了。王紫君出门时,看左右无人,敲了敲余非的门,见到没睡好的他有了黑眼圈,心疼地问:“你昨晚加班到什么时候啊?”余非揉了揉眼睛,说:“两点多。对了,你要去学校上课吧?”“是啊,我正准备走呢,司机就快开车过来了。”王紫君尽管有些不舍,但还是走了。
余非目送她下楼,手机却响了,是王晓慧市长打来的,原来她在陪日本客商用早点,叫他到办公室找一份有关修州市人文历史的资料送过去。
“八格牙路……”余非暗骂了一句,心想日本鬼子真烦人,怎么突然想起要了解修州的人文历史,没办法只能跑一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非也渐渐适应了这高度紧张的秘书工作,加上自己入了党,又挂了一个市政府办公室督查室主任的虚衔,便渐渐感到虽苦犹荣了。
后来,由于审计局老局长从上海女儿家回来了,余非只得搬到别处去。看着那间对自己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房子,余非有些百感交集,难怪老局长也笑着对他说:“没想到我走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你不仅成了中共正式党员,而且从一个普通干部干到了正科级,不容易啊。”余非说:“这都是您这块风水宝地养人啊。”说得老局长更加乐呵呵,他挽留余非说:“住习惯了就不必搬走,我这房子宽敞,不会挤。”余非听了很感动,但还是搬走了,他不想打扰老人家。
余非在市政府附近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民房,也还算舒适。王晓慧有次在办公室与他闲聊时说:“你工作好几年,也该有一套自己的住房了。”余非不好意思地咧着嘴说:“我没攒到钱。”王晓慧说:“没攒到钱?你收入并不差呀。再说,你还要娶妻生子呢,没钱可不行哦。”
“我……”余非一时语塞。其实他这几年积攒的钱多拿去还债了,为了前女友叶仙儿,他不惜负债度日,现在总算还清了。至于自己没攒到钱在他看来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帮上自己心爱之人让他感到满足和快意。
“有合适的对象吗?”王晓慧突然发问,余非一愣,良久才摇了摇头。王晓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对余非说:“我就要离开市政府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余非又是一愣,难道传闻是真的?他说:“我能有什么打算!”随后又问道:“您离开市政府会去哪里呢?”王晓慧说:“省委前几天找我谈话了,准备调我到省委组织部。”“是去担任副部长?”余非按照她目前的官级,猜想大概是这个位子。
王晓慧点点头,说:“你在这要好自为之,踏踏实实工作。”余非听了,不禁有些失落,问道:“您是不是很快就会走?”王晓慧说:“大概不到两个月吧,我就要到省城履新了。”
余非从市长办公室出来,心里感觉空荡荡的。按理说她能去省委组织部,虽是平调但也算是重用,将来说不定还能为自己铺就更好的前程,应该为此高兴才对。但余非就是高兴不起来,他有了亲人将别的难舍与惆怅。
更让余非心中落寞的是,前女友叶仙儿也真正离他远去了。按说叶仙儿早就作别了余非,但在他心中两人还近在咫尺,因为通过视频和电话能彼此真切地感受到对方。但是最近半年,这种格局打破了,叶仙儿去法国举办个人画展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让余非很是牵肠挂肚,却又只能望洋兴叹。因为叶仙儿若不联系他,他是无法与叶仙儿取得联系的,他只有被动地等待,等待大洋彼岸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难道是在异域受挫,她的画作不受法国人欢迎?余非想,也许是这个原因导致她无颜联系自己。余非感到有些遗憾,总以灿烂示人,多是对场面上的朋友,能不掩饰自己的困难和内心的痛苦,才是真的心灵之交。但叶仙儿没有这样对他,余非明白他们的距离其实早已经很远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很近过。
余非正在出租屋胡思乱想的时候,王晓慧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要到他的房间看看。余非赶紧收拾了一番,让房间稍微整洁了些,便下楼到路口等着。
余非搬了新的住处后,王晓慧是第一次来。她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余非的房子,说:“你一个光棍汉,还挺爱整洁的嘛。”余非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您这么大领导会光临寒舍,要不然我会把地拖拖。”
“没关系。”王晓慧说,“我正好有些空余时间,所以到你这儿看看。”她见余非的手提电脑开着,便来到放置电脑的桌旁,坐在了凳子上。“你这电脑配置怎么样,好用吗?”王晓慧问。余非来到电脑跟前,说:“在学校时买的,那时可花了我爸的血本,不过现在看来配置并不高,比普通台式机运行速度要慢些,但还能用。”“哦,明天你和办公室说一下,买台新的。”王晓慧边说边用鼠标在屏幕上随意点击。
“我办公室有台电脑啊,买了没多久,要换了它吗?”余非问。王晓慧说:“不是换办公室的,是换这台,买一台比较高档配置好的手提留着自己用。”余非又惊又喜,但还是想问清楚,他说:“那就是买给我个人了?”王晓慧点点头,“你明天和办公室说这是我的意思,也不要说公用还是私用,就说工作需要就是了。”说着,继续点击电脑里面的文件。
余非是典型的网民,听了这消息当然高兴,但见王晓慧竟然打开了自己建的私人文档时,余非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王市长,还是打开网页浏览别的信息吧。”余非想制止王晓慧继续朝那个敏感文档点下去。但王晓慧并不如他所愿,当鼠标停留在其中一个文件夹上时,余非闭上了双眼。
第17节
17
王晓慧良久没有吱声,但脸色似乎很难看,她终于关掉了那个文件夹。
“还是别再买电脑了,原本想用公家的钱给你的工作提供更大的便利,实际上也是公费为公,但既然你有这样的爱好,我想会有违初衷,还是算了吧。”
原来,王晓慧刚才打开的那个文件夹里面,是无数不堪入目的三级片和a片,她突然感到很恶心。但听了刚才余非一言,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罪不可赦。王晓慧问:“你能不能跟我说老实话,你嫖过妓吗?”
余非表情很肯定,摇着头说:“没有,绝对没有过。”王晓慧问:“但你很想女人,对吗?”
“这……”余非无言以对。
王晓慧又问:“你难道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吗?除掉你以前大学时的女朋友,就再没有让你动心的?”
余非从王晓慧话中听出关心之意,松了一口气,说:“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不太容易爱上别人。”随后问道:“有一个疑问藏在心里好久,您把我调到市府办,真的是觉得我那篇以您名义写的调研文章很好?”
王晓慧说:“你的那篇文章确实不错,在我考虑用不用你时的确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所以压在我的案头没有同意发出来。”
“既然如此,说明写得还是不理想。”余非说,“还有其他什么因素决定您起用我吗?”
王晓慧说:“那篇文章说明你的基本功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对上级精神和相关政策把握得还不是很准,但很有培养的潜力。现在的许多年轻干部,学历都挺高,真正下苦功写材料的却不多。”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托付你一件事。”王晓慧引入了另一个话题,“紫君还将继续留在修州学院完成她的学业,我离开之后,你要多加关心和照顾。”
余非自然是不敢推辞,这是一种特别的信任,因为他知道王紫君不是市长一般的亲属。王晓慧见余非满口答应,又似乎有些不放心,“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欺负她。”余非感觉此话好像另有所指,忍不住问道:“王市长,您是不是不放心我?怕我……”余非没有再说下去。
王晓慧也不讳言:“紫君虽然在读大学,其实还很单纯甚至幼稚,尤其是以前她有些喜欢你,所以你要理智处理好与她的关系,绝不可因为生理之需而欺骗她的感情,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这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余非心说,这哪是什么托付啊?其实是警告,叫自己在她走之后千万不能打她女儿的主意。可是,余非暗自叫苦,有些事情原本也不是他所能控制,因为王紫君现在已经以余家准媳妇自居了,该如何收场还真未可知。
王晓慧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准备离开。余非赶去打开房门,恭送王市长出去时,不想门外竟站着一个人。由于事出突然,余非和王晓慧都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王晓慧怎么也想不到,王紫君会站在余非的门外。
而此时王紫君也吃惊不小,她刚上完晚自习,暂时无心回宿舍睡觉,也想知道余非此刻在干什么,便从学校打车来到余非的住处,刚准备敲门,没想到门却自动开了,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出乎意料的画面:余非竟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而且两人的神色有些不对。
“紫君,你怎么啦?”王晓慧生怕她再胡说,急忙制止。但王紫君的回答却让她目瞪口呆:“别让我再装了,太累了,我明明是你女儿,干吗偏让我叫你姑姑啊?”
余非见状,知道问题来了,赶紧拉王紫君进门,“有话进屋说。”然后随手将门关上。
王晓慧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余非,脸都白了。
余非也只好硬着头皮作些解释,他对王晓慧说:“王市长,是这样的,紫君曾经将她的身世以及与你的关系告诉过我,所以今天才会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这样称呼你,她并不是忘记了你的叮嘱。”
“什么?”王晓慧一听,更气了,她对着两人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见余非垂着头,王晓慧便问自己的女儿:“你为何将什么都告诉余非?还有,今天这么晚了怎么会来到这里?老实跟我说清楚。”
母亲曾经叮嘱过王紫君,让她少与余非接触,可母亲自己却起用余非做了秘书,这让王紫君不得不怀疑母亲的真实意图。今天,王紫君又撞见她在余非的出租房里,更是觉得非同寻常。王紫君如此心态,又岂能甘受母亲逼问!她不服气地说:“先别说我们之间什么关系,我倒想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你们孤男寡女在屋里干什么?”此话一出,王晓慧气得七窍生烟,啪的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第18节
18
王紫君委屈地转身朝外跑去,余非边跑过去拉她边说:“紫君,我和王市长是在商量事情,你误会了。”王紫君的手被拽住,走不了,便哇哇地哭着说:“打我,就知道打我,我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能叫,难道是我的错?”然后质问一脸赤红的王晓慧:“你提拔余非做秘书,难道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考虑,你敢说没有一点想法吗?”
王晓慧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女儿会变得如此大逆不道,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难道还要挥掌打去吗?况且女儿所说并非毫无道理,在外人面前不能叫自己的妈妈,确实是件让人痛苦的事,而她原本是无辜的啊。想到这,王晓慧沉默了。
“紫君,别再说了,王市长不让你叫她妈妈,肯定是有苦衷的。”余非劝道。但王紫君并不罢休,显然她对母亲的不满和怀疑已积蓄了多时,现在终于到了一吐为快的时候。王紫君说:“苦衷,就会说苦衷,你知道我为什么读了初中就不想读了吗?就是因为我没有爸爸,知情的同学都在学校议论我。”余非说:“有些人就是喜欢管闲事。”王紫君接过余非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把脸,继续说道:“就算别人不说什么,可是我的心里就会好受吗?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
“不要说了……”一向坚强的王晓慧听了女儿的哭述,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我会让你知道真相的。”
“你说够了没有?”王晓慧大声制止女儿,“我怎么可能和你抢什么男朋友,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王紫君被母亲的大声镇住了,她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余非,轻声说:“男朋友就是他。”
王晓慧也看了看余非,不过目光中满含怒气,说了一句:“现在当然知道了!”
余非经王晓慧目光一扫,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想这下完了,百口莫辩了,王市长一定认为自己在耍她,将她的叮嘱置之脑后不算,还阳奉阴违,隐而不报。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了男女朋友?又凭什么说我和你抢……唉,我都说不下去了。”王晓慧对女儿说。
“谈了有半年了。”王紫君索性不再隐瞒,“我还见过他的父母。”
“什么?还见过父母?”王晓慧看了看女儿,又怒视着余非,“好啊,好啊。”
余非又是一个冷战。
王紫君并无所惧,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我当然不会随便说你抢我男朋友,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让余非做秘书吗?”
“纯属工作需要,你也太多心了。”王晓慧说。
“都是误会,别再争执了。”余非恨不能长起翅膀飞出这是非之地,省得夹在她们母女中间左右不是。
王晓慧沉着脸,胸中涌起无穷的火焰,但此时此刻只好强压怒火,“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然后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女儿,又说了句,“走啊,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睡?”
王紫君闻言,只好随她出门而去。二人来到楼下,王晓慧对女儿说:“晚上干脆别去学校了,回家睡,我明天清早再叫司机送你去。”可王紫君不肯,偏要回学校。王晓慧知道自己那巴掌打得不轻,伤了女儿的心,便只好拦了辆的士,送她到修州学院,然后自己返回干部宿舍,待女儿气消后再作打算。
可以想象,王晓慧窝了多大的火。女儿擅交男朋友姑且可以原谅,女孩子到这个年龄谁不春心荡漾?但这余非竟敢在自己面前阳奉阴违,着实可恨。王晓慧想,女儿已在余非面前告知身世真相,可见他用心之良苦。余非带王紫君回到老家以确定二人男女朋友关系,在王晓慧现在看来,无非是冲着市长之女的身份而精心安排的。
此人竟如此品德,亏自己还对他又是重用又是提携的。王晓慧越想越心痛,最后暗自骂了一句:“小鬼头算计老娘,休想!”
果然没过多久,在王晓慧的推动下,经组织部门的运筹,余非的新调令下来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被调往修州市治下的梁木县,任该县青远乡党委**。很多人都知道青远乡是个什么所在,余非是梁木县人,他更清楚那里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全乡人口不足三万;经济嘛,虽然在全市排第一,不过得倒过来数。
其实余非很想向王晓慧市长作出解释,但又唯恐解释不清,因为事实上自己是瞒着她将王紫君带回了老家。就算带回老家走动一下也代表不了什么,普通朋友也会有这样的交往,但要命的事,父母还送给王紫君什么玉镯,这便将这次回家赋予了非同寻常的意义,换句话说,他们已认定王紫君是余家准媳妇了。可自己还在王市长面前保证不会打人家女儿的主意,这不是用心险恶又是什么?
“你来看我做什么?”王紫君还在生余非的气。
两人来到校园树下的石凳旁,余非示意王紫君坐下,心平气和地说:“过去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我和你妈妈确实没有什么。再说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我今天来是向你告别的,也是向过去的这一段时光告别。”
“你说什么?”王紫君一惊,也顾不得生气,问余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非说:“我就要到老家的乡下去工作了,特意来和你告别。你妈妈据说也要调到省城去了,你以后要自己多保重。”王紫君大概还不知道余非要调往乡镇的事,她说:“怎么会到乡下去工作,谁说的?”余非苦笑:“组织上的决定。”王紫君又露出很生气的样子,不过这次不是针对余非,她说:“肯定是我妈的主意,我都和她说了,我们谈朋友瞒着她不是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怕她怪我读书不用心而让你一起隐瞒,没想到她还是不放过你。”显然,王晓慧找女儿问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王紫君有心维护余非,但还是没有消解母亲对余非的愤怒。
“我去找我妈说说,不将你调到乡下去。”王紫君对余非说。事情能否成功,王紫君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第19节
19
事实上王晓慧也不想做得那么绝,但她认为余非着实太可恨了,做了有负领导信任的事,还不作任何解释,不表达任何歉意。王晓慧在作出将余非调往偏远乡镇的决定之前,她还有些犹豫,那个时候如果余非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表示悔意,她就算不原谅余非,也可能放他一马。但这样的情形没有出现,一直到调令下来,余非都没有对那件事作出任何解释,还特意向她感谢这些年来的关照和提携。
王晓慧听了忍不住都想哭,余非是经她发现而开凿的一块美玉,如今发现里面充满杂质只能前功尽弃,心中之痛不言而喻。
现在,女儿又来求情了,那种企盼的目光足以让王晓慧心碎。王紫君将余家的手镯递给母亲说:“这就是他爸妈送给我的,你说我们怎么对得起他的父母?”王晓慧接过手中,前些日听女儿告诉自己还以为是普通的一对镯子,现在亲眼一看,真是晶莹剔透、清澈无瑕,让人眼前一亮,似乎真是稀罕之物。
王晓慧对女儿说:“你看来是挺喜欢余非,余非父母也挺当回事,但余非本人呢?他曾经对我说只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他是真心喜欢你吗?”
王紫君说:“肯定是的,要不怎么会带我到他家里?”
王晓慧点点头,又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我女儿的?要说具体。”
王紫君想了想,说:“是去他家玩的第二天,那天我们在一起聊了很久,我觉得他是真心对我,所以不想瞒他。”
王晓慧心想,既然是去梁木县的第二天,那么余非在邀请紫君去自己家里之前并不知情,看来他并非蓄意谋求成为市长女婿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既然如此,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的女儿?王晓慧百思不得其解。
“你安心读书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沉默良久,王晓慧对女儿说。
王紫君见母亲似乎说动了,稍稍放宽了心。王紫君心想,余非原本就是母亲的秘书,估计她也舍不得将余非“发配边疆”。
第二天,当余非履行最后的职责,到市长办公室送交有关文件时,被王晓慧叫住了。她示意余非将门带上,余非很快明白王市长有话要对他说。
王晓慧想知道余非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很快就说到了正题。她说:“紫君似乎是被你和你父母俘虏了,可你曾经告诉我说只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并无男女之情。我现在非常严肃地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紫君?有没有欺骗她?”
余非当然明白自己这一回答也许会决定一生的命运,只要说出是真心喜欢王紫君,王市长作为她的母亲,不得不为女儿考虑,哪怕她再恨自己,也不得不设法扶持,以慰女儿之心。反之,很可能再替女儿出口恶气。
“紫君那么清纯可爱,我当然喜欢她。”余非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过……”余非的这一转折让王晓慧一愣。只听余非说:“不过,喜欢不等于爱。我想王市长应该知道这之间的区别。”
余非看来是豁出去了。他想,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为了个人利益在情感问题上继续暧昧不清,就算后果再严重,也不能再昧着良心了。那样不仅无法面对自己,最终会对王紫君造成更大的伤害。她那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继续欺骗其感情于心何忍。
果如余非所料,王晓慧震怒了。她指着余非的鼻子说:“喜欢和爱是有区别,没想到你竟然玩起了这样的文字游戏。我问你,你送给紫君那对所谓定情手镯作何解释?”
余非硬着头皮回答:“那不是我送的,是我父母送的。”
“你这个浑蛋!”王晓慧气得骂人了,“这有区别吗?只怪紫君那傻丫头以为你真心对她,恨不得将心掏给你。”
“是我对不起她。”余非低垂着头。
“罢了,罢了……”王晓慧指着余非说,“在你滚回老家之前,我会让紫君将东西还给你。你出去吧。”
余非想说,父母在给王紫君手镯之前未告知自己。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王市长会相信吗?余非知道再说无益,便退出了市长办公室。门外站着的几个等着汇报工作的县长、局长们见余非终于出来了,舒了一口气。余非朝他们歉意地笑笑,“是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现在该你们了。”几人也笑笑,一个县长随即走进市长办公室。
“喜欢不等于爱,你这是什么鬼话?”这天晚上,王紫君急匆匆地来到余非的住处,一见面就愤恨地责骂,“怪不得你只说过喜欢我,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原来早就有欺骗之意!”说完,呜呜地哭了。
显然,王晓慧已找女儿谈过了。余非自知理亏,没有作出解释,这样反倒让王紫君感到失望和伤心。如果余非不承认这是真的,那么王紫君只当是母亲有意阻挠,但余非显然是认可了,他果真没有真正爱过自己,喜欢只是他欺哄自己的暧昧用词。
王紫君终于乏力地住了口,在事实面前,她也不得不面对和接受。她从包中取出那副手镯递给余非时,余非没有接,说了句:“还是留作纪念吧。”王紫君冷冷地说:“既然不是你的本意,我留下何用?”余非想了想,还是接过了。
可这一接不要紧,彻底伤了王紫君,只见她扬手就是一巴掌:“你不是人!”说着转身就跑了。余非担心她会有什么事,连忙追了出去。
在楼下,余非看见王紫君钻进了她母亲的小车,便也不再追了。显然王晓慧是有意让女儿本人来质问余非的。因为王晓慧认为,只要女儿亲耳听到余非的本意,这一场游戏就算结束了。虽然女儿会因此痛苦伤心,但总比一直受欺骗强,而时间会化解伤痛,只要过些时日,女儿就会逐渐走出这场劫难。
车子很快开走了,余非看着王紫君钻进车身时回望自己的那一瞬间,脑中突然一阵剧痛。因为从这一刻起,自己远远被她们抛弃了,不论曾经爱过也罢恨过也罢,她们留给了自己太多回忆,最终却以仇恨告终。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第20节
20
余非知道,出现这一结局尽管有阴差阳错的成分,但自己做人不够坦诚是主因。叶仙儿需要帮助,自己量力而行就可以了,为什么偏要骗父亲的钱呢?父亲想让自己追求王紫君,如果没有此心实言相告就是了,为什么偏要去演这场戏呢?余非开始反思,尽管自己主观上并无害人之心,但却由于性格的缺陷伤人又伤己。余非开始决心做一个诚实的人、坦荡的人、正直的人。
回到梁木县,余非如实地向父母简要说明了一切,让余洪清惋惜不已。他说:“好好的市长侄女婿你不做,市**机关你不坐,现在要被贬到偏远山区去,你这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我告诉你,你也这么大了,级别怎么着也比我高些,我管不了你了,但那六万块钱你要还给我。”
聂美凤埋怨丈夫:“说这些干什么呢!还不是怪你贪心,听说人家姑娘是市长什么人就心动,要不然也不至于会弄成这样。”然后转而对余非说:“儿啊,我知道你原本是一个好孩子,只不过有些事情没处理好,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今后老老实实做人就是了。我们家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家,你虽然从市里被贬回来了,但也是一个乡党委**,应该知道满足。青远乡那地方是挺偏僻挺穷的,但也有两三万百姓,你要对得起那一方百姓才行。”
母亲在父亲多年的“污染”之下,还能有如此心胸,余非感觉殊为难得,他朝母亲点了点头,将王紫君送还的手镯交给她后,回自己房间去了。
余洪清看着被退还的手镯,气不打一处来,想跟进儿子的房间再说上一通,却被老婆拦住了。二人不免言语相激了一番。
青远乡距离梁木县城60多公里,县委组织部上午九点多钟就派一名副**送余非出发了,怕晚了赶不到中饭。开始时车子行进得还算平稳,等走了约30多公里路后,柏油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砂石路,不仅尘土飞扬,而且坑洼难行。余非不禁暗暗叫苦,心想,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吗?前路漫漫像是有去无回。
送余非去报到的是县委组织部副**金达成。原本他是不想来的,准备叫干部科的一个科长代劳,但转念一想余非毕竟做过市长的秘书,在市**机关待过,此番下派到乡镇也许只是一个过场或者一次锻炼,过不了多久说不定就会高升,还是不要怠慢为好。想到此,他顾不得道路难行,欣然前往。
也许他们认为忍一忍就好了,但偏偏车子在转过一座山丘时不小心掉进了路旁的大坑中。此地距青远乡集镇还有10多公里,附近又没看到村庄,几个人只得下来死命推车。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是弄不上来,已浑身是汗的余非说:“看来得到附近转转,看有没有村庄,请几个人来帮忙。”
余非和组织部的金**都是领导,司机很识相,立马请缨前去转悠。
走时,金达成叮嘱他:“如果有村庄,你就直接去找村干部,说新任乡党委**到任了,让他多领几个人来帮忙推一下车子。”
余非说:“用不着这样招摇吧。”金达成笑笑:“这不叫招摇,叫有困难找组织嘛,有村干部出来领头,我们可省力省心啊。”余非没有再说什么,司机则答应而去。
两个正科级干部找了棵树坐在下面歇息。金达成说:“余**啊,听说你跟跟了王晓慧市长两年多,她把你放到这个穷乡僻壤来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啊?”余非听了苦笑一声,反问道:“嘿,会有什么深意?”“我认为是让你真正地深入基层,积累阅历,好将来担当大任。”金达成说。
余非心想,这里面的曲折可就多了,但对一个旁人没有必要多作解释,就让他们那样认为好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司机回来了,后面跟了一大伙人,远远看去至少有一二十个。
金达成一拍余非的肩,“余**,一下子来那么多人,看来你这个新任一把手挺有号召力,这车子抬也能抬去乡**。”
但人群近了又似乎不对劲,只听有人喊:“谁是乡党委**?哪个是?”余非一愣,看那司机一个劲摇头,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大伙问到了,哪有不应得道理?余非迎向人群说:“我叫余非,是青远乡的新任**。”
一听余非是党委**,大伙一下全围上来了。“党委**来了正好,村里出大事了。”一村民说。“什么大事?”余非问。“不得了,老支书死啦,我们正要到乡里去讨一个公道。”村民回答说。“老支书就是被你们这帮乡干部逼死的。”不少村民直嚷嚷。
余非见大伙总算安静了些,接过金达成的话:“是啊,你们先把事情说清楚,说老支书死啦,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而死?”
有村民便说:“就今天上午死的,她老婆子已哭得不行,还是请余**看看去吧。”“是啊,看看去。”大伙说。余非来不及多想,对金达成说:“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金达成想,既然一道来了,哪能独善其身?便一起往村里走去。
走至村口,一阵旋风突然刮了过来,大家眼都睁不开。旋风扫过一棵已空心的老樟树发出一声怪叫,犹如鬼哭,把大伙吓了一跳。有人便说:“这是老支书的冤魂在叫啊!”众**恸。
余非当然不信鬼神,但自己第一次到青远乡来,还没正式上任就摊上这种种不顺当的事,真是郁闷到家了。先是车入大坑,又遇老支书丧命,就连老天也发出一声骇人的怪叫,这到底怎么啦?余非边想边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第21节
21
村民所说的老支书叫杨立元,已于一年前卸任。余非来到他家时,堂前和里屋都挤满了人。余非走进杨立元的卧房,只见他老婆何三姑坐在床沿抚着丈夫尸首哭得近乎失声。听说是新任乡党委**来了,何三姑更加伤心欲绝,起身拉住余非一个劲地哭喊:“您要为老杨做主啊,他为**党辛苦几十年,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太寒心啦,实在是太寒心啦!呜呜……”村民听了无不垂泪,余非亦是心情沉重。他闻着这满屋的农药味道,估计老杨是一时想不开走上了自绝之路。
旁边有人说:“老支书是好人啊,平时没少帮乡里乡亲,真没想到就这样走了。”众人附和:“是啊,不管哪家要到乡里办个证、批个条什么的,只要有空他准亲自去跑,回来后饭都不肯吃人家一顿。”“杨麻根家丢了牛种不下地,老支书硬是借自己的牛给他用了三天,一分钱都不肯收,很少有人做得到啊!”
杨立元生前为人由此可见一斑。令余非不解的是,他这么一个好干部怎么会服毒而亡,而且还说是乡里逼死的呢?
余非扶起何三姑,安慰她说:“人死不能复生,您别哭坏了身体。我既然是这青远乡的新任**,就一定会为老杨主持公道。他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您跟我说说清楚。”
“我爸他是自杀的。”一个约二十多岁的青年女子边抹着眼泪边对余非说,“上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着什么,很久都没有出来,我和我妈也没在意,到地里干活去了。可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死在这房间里了。”
余非问:“你肯定是老杨的女儿了,你爸爸确实是喝农药死的吗?”女子点点头:“房间里有个农药瓶子,就倒在我爸爸旁边。”余非顺着她的手看去,床下果然倒着瓶剧毒杀虫剂。“你说你爸爸死前在房里写着什么,你看到他写吗?”余非问。杨立元女儿说:“他自己关门时对我说的,说要写点东西,让我们别打扰他。”“那他写的东西呢?”余非又问。
杨翠翠看来很明事理,但何三姑并不如此,接过话茬说:“难道我冤枉了乡里?是他们逼死我老头子的,你要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去县里告,去北京闹。”
“妈,您别这样,就让余**好好看一看爸爸到底写了什么吧。”杨翠翠劝自己的母亲。
余非拿过杨立元的绝笔信,感觉沉沉的。这是一封装好了的信,信封上写着“青远乡党委、乡人民**收”的字样。余非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一看,内心不禁受到强烈的震撼,泪水模糊了双眼。信中写道:
乡党委、**:
我是一个老党员了,选择这样一条路完全出于无奈,不知真相的人肯定会说我思想狭隘,不配当党员。说实话,我入党20多年,当村干部也有十七八年,一直以人为本,但最近几年,乡里硬逼我们村干部拿钱完成任务,可农民收入低、负担重,实在收不上来,而乡里的任务又年年加码,时时催缴,我实在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借高利贷完成任务,结果造成燕子村十多万元的负债,仅我经手的就有七八万元。
我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讨债的人来要钱,我就没了主意。去年,我向乡党委提出辞职,党委批准了,并落实了新的班子,但就是不落实交账,村里的债务让我自己来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借的钱都拿去交任务了,我拿什么去还啊?
回想起来,我跟过三届乡党委、**了,一届比一届的任务重,我知道自己越来越无能为力。当时的吴**见我干得艰难,就让我下来,要求做好交接事宜,但账目硬是不让交,以种种借口不承担欠下的债务。我现在不当干部这么久了,催债的还是老到我家转悠,还说是我**了,要不然怎么新官不理我那旧账?可是天地良心,那些钱都有账可查,我一分也没有贪,其实要是我贪了也算划得来,让我还账也没话说,可是真的没有。我有苦无处诉,真的是想死啊!我找了**,也找了乡长,但没有一个人愿管我,看见我就走,游乡长还说要死的话别死在乡**,那会损害**名誉,不是一个**党员干的事。
游乡长啊,你说过什么我都不计较了,现在吴**调离青远乡到别处高就去了,新任**还没来,你就是一乡之主,我死之后,请你看在我辛辛苦苦多年的分上,为我小女安排一份工作吧。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一定会好好干的。这不是我有意为难你,而是我怕没有了我,她们母女俩无依无靠,会过得很惨,求你了……
余非看完,又交给金达成。这位负责干部工作的领导也不禁黯然神伤。半晌,金达成拉过余非轻声说:“余**,估计青远乡的班子还在乡**等,我们要不要赶去呢?”余非叹息了一声,说:“还报什么到啊,不去了。”转而问村民:“你们的新任村支部**呢?”有人回答:“没看到,好像上午去乡里还没回来。”余非看看手机,没有信号,便又问道:“村里有电话吗?”杨翠翠听见,对余非说:“全村只有一部电话,在杨义平家。”
拨通的是青远乡**办公室的电话,金达成对着话筒说:“请帮我找游乡长。”对方问:“你是谁?”金达成便大声说道:“我是县委组织部金达成,叫游醒龙接电话。”办公室人员一愣,也许是回过神来了,连说:“好的,金**稍等。”
“是金**啊,部里说是你陪新任**上午到青远乡来的,到了吗?我们全体班子成员及其他一些干部都在这里恭候……”没待游醒龙说完,金达成就打断了他的话:“别再恭候啦,你们赶紧到燕子村来,新任余**和我都在这。”
“干吗在燕子村呢?已过中午了,我们备好了酒菜,赶紧到乡里来吃吧,乡**新装修了食堂,环境不错。”游醒龙说。金达成看了看余非,摇头叹息了一声,又对着话筒说:“吃不了啦,你们现在就过来。”
游醒龙放下电话,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搞什么鬼东西,人还没来就玩起了花样!”然后大声说:“杨新保,过来。”一个叫杨新保的中年汉子很快应声跑进了办公室。游醒龙对他说:“新**到你燕子村去了,你还在这干等,你村里这两天没出什么事吧?”
杨新保是杨立元的继任,他想了想,说:“我刚出村时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村里什么好东西吸引了新**呢?”
“唉,问你也是白问。”游醒龙走出办公室,对门外的干部喊道:“副科级以上干部都随我到燕子村去。”
第22节
22
在燕子村简单地吃过中饭,金达成借故回县城了,他显然不愿蹚这里的浑水。余非也没留他,既然自己是这里的一乡之主,老支书猝死的麻烦事就该自己来解决。他让人给老支书去买棺材入殓,又好言安抚他的家人之后,就在村里简陋的村部召开了到青远乡工作的第一次会议,请乡领导、燕子村干部及群众如实介绍有关情况。
游醒龙避重就轻地谈了事情的经过。他说:“老支书杨立元的死纯属意外,各村都有借债完成任务的情况,唯独杨立元思想不通以致走上绝路。”
村干部有人不服,会计杨有水说:“我最清楚事情的原委了,老支书为完成乡里下达的任务,在向村民征收存在很大困难的情况下,不得不向私人借。虽然是村委会集体同意的,但借据是由老支书签的字。过了这一关,转眼又来了新的任务,不完成上面又催得喘不过气,还用党性原则压人,没有办法,只得又向外借,使旧账没有还清又添了新账,如此恶性循环,债台越筑越高,但还是没完成所有任务。后来,乡里认为老支书工作不力,又见他本人也有退意,便免了他的职。可职免了,债务却还是让老支书背。老支书找**、找乡长,他们一推再推,然后他又找新的村班子,但杨新保**说新官不理旧账,让村干部都别理会。”
杨有水也呼地站了起来,说:“我早就受够了,不干就不干!反正我是唯一一个留在村班子里面的老干部,这次出来倒好。”
余非示意他们都坐下,农村基层工作难做以前只是耳闻,现在是亲眼所见,感触实在太深了。但此时此刻也不是发感慨的时候,必须拿出刚性的一面,否则今后的工作恐怕更难做。余非说:“我是第一次到青远乡来,首要的任务是了解情况。大家只要说的是实情,或者你认为所说的就是实情,但说无妨,我绝不怪罪,其他领导也绝无怪罪的道理。”说着,他瞄了游乡长一眼,游醒龙没有再吱声。
座谈会继续举行,但说实话的不多。余非也意识到,让大家面对面陈实情谈问题会有顾忌,因此在会议结束之后,他又设法单独找有关干部和群众了解了一些情况。
事情的症结其实就在于,乡**主要领导为了体现自己的“政绩”,为了博得县领导的欢心,一味追求上缴更多的财政任务,而不顾自身实际承受能力。像这样一个不过两三万人的偏远穷乡,一年比一年任务重,上年上交县里的财政竟高达180万元。这些钱从何来?乡里没有像样的企业,只能向各村摊派,而村又是穷村多,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借债以图眼前过关,却留下严重的后患。杨立元之所以会死,就是乡领导只管自己任期内完成上面的任务,或者说只管自己在上面邀功,而不顾下面的难处,尤其是不顾已**村干部被人逼债的苦衷。
调查了解中,甚至有村民对余非说,乡领导看到一些村干部借了不少债,“关系”用尽,“资源”用尽,继续借债已经很困难,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便干脆免其职务,“卸磨杀驴”,并默许、支持甚至怂恿“新官不理旧账”,以让“新官”集中精力完成新年度的任务。这名村民说过之后,叹了一口气,“也许乡干部也有苦衷,他们要对付上一级领导,所以啊,你也别一个劲问这问那,估计到头来你也一样。”
这最后一句话倒真的像点了余非的死穴。余非想,是啊,一级压一级,县里下达的任务我能不去完成吗?就算确实存在困难,可县里会说,你上一任都完成了,偏偏你就不完成,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人家是欠债抵任务,你有本事也去欠啊!
这就是现状。余非知道,下面的这些干部,有谁不为自己的前途奔命,哪里会顾得上群众的利益,人民的利益?这样一想,余非陷入空前的迷茫之中。
在做市长秘书的时候,余非只是和各级官员打交道,逢场作戏、尔虞我诈那是经常要面对甚至自己也要使上的,但现在与自己打交道最多的是最基层的农村干部,是最朴实的老百姓,还能用同样方法吗?余非不想这样,他不想回到从前,他要坦坦荡荡地做一个诚实和正直的人。
坐在一旁的乡长游醒龙心想,你一个书生懂个屁,任务是你随便能减的吗?但他嘴上说:“余**,能减任务当然好,我以前和吴国良**就很想这样做,但一直没有如愿。你是市里下派的,你和县领导说说,估计能成。”余非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去县里挨批,不过余非已经想好了,和大家通个气后,自己就硬着头皮到县里去。其实这本身就符合实事求是的精神,为什么不去力争呢?
余非说:“今年我们乡的任务比上年增加了20万元,达200多万元,我看我们乡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完成。我估算了一下,以目前的现状,上缴120万元都要力争,那就按力争的数字定吧。乡本级多努努力,我们先给村里的任务减去一半,各村的那些旧欠不可再推给个人了,由村委会和乡**各承担一部分,具体的数字再研究,总之是不能让燕子村的悲剧重演。”
余非的话一出,大家议论纷纷,都认为和上年持平尚难过关,而他竟想比上年少去三分之一任务,简直是白日做梦。虽然心里是这样想,大伙也没有怎么反对,反正有**自己去县里周旋,他们等着看戏就成。
“游乡长,过两天我们就去县里跑一趟。”散会后,余非对游醒龙说。游醒龙一听,这等明显会挨骂的事自己怎么能去,便推辞说:“我,我看还是你一个人去吧,我这几天不太舒服。”余非知道他的心思,但自己一个人去似乎不妥,他说:“你毕竟是**的一把手,我一个人去不太好,要不在县领导面前一切由我来说,你待在一边就成。”游醒龙见推托不掉,只好勉强答应。
第23节
23
梁木县下辖两个街道办事处和13个乡镇,人口60余万。由于工业经济薄弱,农业又多沿袭传统的耕作模式,致使财力较为紧张,而且主要依靠各乡镇向农民摊派所得,显然县本级财源很有限。
余非和游醒龙来到县委、县**大楼时,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他们从清晨就动了身,显然那段山路耽误了不少时间。由于县委**梁广德的办公室已有人在里面坐,二人只好在门口等。过了一会儿,找县委**汇报的人出来了,余非示意游醒龙赶紧一起进去,不想这时游醒龙突然出了状况,捂着肚子一边龇牙咧嘴的,一边压低声音说:“唉,不行,我突然闹肚子,得上一趟厕所,你等等吧。要不你先进去汇报,我一会儿就来。”
余非无奈,只得让他先去厕所,自己再等上一会儿。可此时里面传来了叫唤他的声音:“是余**吧?干吗总站门口,进来说话呀。”余非只好走了进去,说:“梁**,你好。”
梁广德指着桌前的座位说:“小余啊,你不来我都想去青远乡看看你呢。怎么样,到那里半个月了,还适应吗?”余非坐了下来,回答说:“偏是偏僻了点,条件也比较艰苦,但我还能够适应。不过,眼下有一件难事需要县委、县**给予支持。”梁广德说:“你年纪轻,又第一次到农村基层工作,我们当然要多给予支持。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吧。”
梁广德沉默了良久,问:“那老支书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了,他们家人不会到处**吧?”
余非回答说:“处理好了,乡**和村委会接过了他经手的账,而且答应安排老杨的女儿到乡**办公室工作,不仅他的家人没有意见了,就是老杨也可以安息了。”
梁广德点了点头,“处理好了就好。”说着,他拿起案头的一个文件看了起来。
余非不会不明白,这是让自己告退的意思。余非想,他怎么对自己刚才所说的村委会借债完成任务的事不予过问呢?正是这看似普遍不足为奇之事,将为农村当前和今后的发展埋下不小的隐患。他作为一县之主怎能坐视不理?
“梁**,我想把我们乡的村级债务问题彻底予以解决,希望您给予支持。”余非说。
梁广德仍然翻看着文件,半晌才说:“能解决当然是好事,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呢?”
余非说:“要解决旧债,就不能再添新债,所以我们乡的班子成员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准备缩减今年的财税任务,给各村以喘息之机。我们初步测算了一下,青远乡今年就是不还旧债,最多也只能完成120万元的财税任务,因此请县委、县**予以支持,否则我们乡又要走上借债上缴任务的老路了。”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这事?”梁广德看了看余非,“游乡长没和你一起来吗?”
余非说:“他原本和我一起来了,但由于闹肚子,临时找厕所去了。”说着回头看了看。
梁广德说:“不用看,肯定不会来啦。你刚到乡镇也许不知道,他还会不明白吗,一年只能比一年干得更好,哪有走下坡路的道理?其实你也应该很清楚的啊,在市**工作的时候,你也常和各县领导打交道,你见过下面的县委**、县长向王晓慧市长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吗?还不被她骂死啊。”
“可是……”余非想说下面已不堪重负了。但梁广德并不想听这些,他打断了余非的话:“不用可是了,我知道乡镇、村里都不容易,但县里也不轻松啊,如果各乡都这样,将置县委、县**于何种境地?就算修州市领导不说我们发展不力,可干部工资、教师工资怎么发?必要的基础设施建设怎么搞?是吧,一说你就该通了,困难肯定会有的,但不能被困难吓倒嘛。”
余非还想力争,梁广德却已下了逐客令:“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等着看你做出好成绩。”
余非原本还想找县长说说,但**都这种态度了,找也没有用,只得悻悻地离开县委机关。路遇游醒龙,余非的气不打一处来:“你跑哪去了?还以为掉厕所了。”游醒龙赔着笑:“不好意思,从厕所出来后遇到几个县领导,你看我们乡镇的干部怎么好不理睬他们,多说了一会儿话。正要赶去梁**办公室呢,不想你已经出来了。怎么样,梁**答应减任务了吗?”
三人在县城一家小餐馆简单吃了中饭,便回青远乡去了。
别看游醒龙在余非面前还算客气,背地里却把他当成笑料。游醒龙和几个死党说:“我说我们这个书生会碰一鼻子灰嘛,果然如此。”副乡长郭金荣说:“你不是陪着一起碰壁去了吗?”游醒龙大笑:“我哪能陪他一起去送死?半路我说拉肚子,跑到洗发店按了一个摩回来,他刚灰头土脸地从梁**那里出来。”几人哄笑。
但余非并不甘心,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各村举债上缴财税任务而不顾啊。小的时候,他就想过将来做官了怎么怎么样,挣钱了怎么怎么样,比如指挥千军万马拯救万民于水火,让世人称颂、让美女投怀等,这些当然有个人英雄主义成分,但并非毫无价值,为官一任不能造福一方实属悲哀。刚考上公务员那阵,领导的排挤,青春的迷茫,曾让他一度迷失自我,但经过与王晓慧母女的一场失败的交往,让他明白真我有多重要,正直有多重要。来到这青远乡后,老支书的无奈与屈死,村民的愤怒与期待,又让他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这样一个在官场受到贬斥的小吏,在一乡的百姓看来又是多么的重要。
既如此,不论是潜藏的个人英雄主义作祟也罢,还是崇高的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感召也罢,余非决心不向明显有损群众利益的官场规则臣服。正如他母亲聂美凤所言:要对得起这一方百姓。
在不久后召开的全乡三级干部大会上,余非面对乡、村、组的数百名干部说:“打肿脸来充胖子的事再也不做了,各村财税任务减半,但必须分三年还清所欠旧债。如何还清?一是靠节俭,减少村干部职数;二是靠发展,努力壮大村级经济。”
余非执意将村级财税任务减半所面临的巨大压力可想而知,他的命运将会怎样,顿时牵动了全乡人的心。
第24节
24
老支书杨立元以自己的死换来了解脱,也为女儿谋求了出路。有人说他死得还算值,因为在农村,要吃上所谓公家饭唯有高考一途,取消大学生分配后,进入**机关还要通过公务员考试,而杨翠翠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能到乡**上班在常人眼里当然十分不易,自然显得弥足珍贵。但杨翠翠是不是这样想的呢?她是否真的如此看重父亲以死换来的一次跳出农门的机会?旁人当然不会去作这种猜想,他们看到的只是杨翠翠走进乡**大院了,成了一名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干部。
杨翠翠这年二十一岁,在农村像她这种年龄的女孩即使没有嫁作人妇也多已找了对象,而她却一直待字闺中。倒不是杨翠翠相貌奇丑提不起男子的兴趣,事实恰恰相反,她的美貌曾打动周围无数年龄相仿的乡邻,提亲的媒婆为此前赴后继,但都被杨翠翠一一婉言谢绝。她究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就连她的父母都弄不明白。
因此便有个别不怀好意的人攻击她:“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靠老父亲的命来换,长得再漂亮也睡不到官老爷们的床上。”这话是很伤人的,也只能在暗地里说,当然传不到杨翠翠的耳中。
杨翠翠被安排在乡**办公室工作,主要负责**、乡长办公室的卫生和来客的接待,比如来了上级领导帮忙端茶倒水之类,也就是说,她干的都是些杂务活。杨翠翠也许也认为以自己的文化水平不可能胜任更好的工作,所以并没有表露出不悦。
乡干部们虽然在农民眼中是吃公家饭的官,其实除主要领导有权力上的满足外,大多过得不怎么顺心,一来是工资收入有限,二来是农村工作千丝万缕不胜其烦。有些没有成家的小伙子还要为婚姻大事烦恼,因为有工作的女性毕竟比男性少,找一个非常不易,可要找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女孩吧,又担心被拖累,左右不是,苦不堪言。因此杨翠翠的到来,点燃了这些乡干部们的希望之火。
乡**办主任叫邬子枫,也是通过公务员考试来到这机关上班的,年近三十还未曾婚配,正为终身大事发愁时,年轻貌美的杨翠翠来了,而且正好安排和他一个办公室。“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邬子枫暗喜。他当然知道不少同事会打主意,因此决定先下手为强,一开始就对杨翠翠给予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
“翠翠,你歇会儿去,我来打扫。”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邬子枫见杨翠翠开始搞卫生,此时又无其他人,便赶紧抢过她的拖把。杨翠翠推辞了一下,见他执意要干,便由着他了。“邬主任,我去余**办公室看看,他办公室的开水应该喝完了。”杨翠翠说。邬子枫点点头,“余**最离不得开水了,快去吧。”
杨翠翠来到二楼余非的办公室,只见他正靠在椅子上发呆。
杨翠翠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到墙角的木架旁,摇了摇放在上面的热水瓶,正要拿去加开水时,被余非叫住了:“小杨你等等,我有话问你。”杨翠翠站住了,余非示意她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你们村不是有个叫杨义平的么,我还在他家打过电话,他在外好像是做蔬菜生意的对吧?”余非问。杨翠翠坐了下来,想了一会儿,说:“是做蔬菜生意的,但这个人比较小气,虽然自己发了财,但不肯带别人。”余非说:“我在他家打电话时已经感觉到了不一般,那陈设在我们这个地方算是不错的。那你说他小气,又不肯帮人,是什么原因呢?”杨翠翠说:“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以前村里人欺负过他。”“村里人欺负他?”余非不解。杨翠翠解释道:“他是倒插门的,村里人有排外思想。”“哦!”余非明白了,杨义平原来是上门女婿,“他自己老家在哪呢?”杨翠翠回答:“老家比较远,隔了县。”余非又问:“他经常回来吗?”杨翠翠说:“不经常回来,因为他把老婆带在身边一起做生意,和家里的老人主要通过电话联系。对了,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余非近来的思想压力比较大,虽然他顶住各种压力决心减少各村的财税任务,可单靠减任务不是农村脱困之道,应该有更多的经济收入才行,而青远乡的百姓除了传承几千年的土办法耕作几亩薄田和几块山地外,并无其他生财之道。这个时候他想到了那个蔬菜商人,从他那里应该可以获得发展的信息啊,毕竟农村有大片种植经济作物的土壤。
余非找来了燕子村党支部**杨新保。
杨新保一听让他设法联系上杨义平,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余非生气地说:“你这个村支书是怎么当的?这点事也办不了吗?”杨新保无奈地答道:“我和他有些过节,他不会买我的账啊。”“有什么过节解不开啊,乡里乡亲的?”余非问。杨新保迟疑了一下,回答说:“没,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如果曾经是你不对,多向他赔个不是。”余非说。杨新保哭丧着脸,“干吗非要我找他?我实在有难处啊!”
余非却不容他推辞,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你不是说没什么大矛盾吗?总之,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化解,两天后你必须陪着我出差去找他。”
杨新保一听,头都大了,但又不敢抗命不遵,只好悻悻地走出余非的办公室。刚出门,正好遇上来送开水的杨翠翠,杨新保像遇上救星一样拦住她说:“余**要我去找咱们村里的杨义平,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你帮我解解围吧。”杨翠翠用眼斜视着他,准备一口回绝,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她说:“你随我到余**这里来吧。”
二人来到**办公室,余非看了看跟在杨翠翠身后的杨新保,问:“你怎么回来了?快想办法去啊,时间很紧的。”杨新保没做声,直看着杨翠翠。
杨翠翠帮余非加了开水,也给杨新保倒了一杯,然后放好热水瓶。杨新保朝杨翠翠轻声说:“翠翠,说话啊。”
杨翠翠回头一笑,“真要我说啊?”见杨新保点点头,便大声对余非说:“余**,你能不能别让杨**去找杨义平?那只会坏了你的大事。”余非一愣,看看杨翠翠,又看看杨新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新保还是不吱声。杨翠翠却继续大着声:“余**,你有所不知,我们村这杨**和那杨义平可是冤家,不是一般的冤家。你说他出面不会坏事吗?”
杨新保感觉有些不对,因为杨翠翠那口气挺意味深长,他想制止她继续说,但余非却示意杨翠翠说下去。
“我们杨**曾经调戏了人家的老婆,二人干了一仗,你说他出面能不坏事吗?”杨翠翠看了一眼杨新保,见他脸都白了,心中暗喜,但又装作为
他解围,“杨**,你确实有这样的难处是不是?”
杨新保真想扇她一个耳光,但场合不允许,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
杨翠翠见余非眉头紧锁,走过去轻声对他说:“如果余**真要找那杨义平,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第25节
25
杨翠翠曾在村小代过课,教过杨义平的儿子杨起隆,关系相处得挺好。后来虽然她没有代课了,杨起隆也随父母到外地了,但她自信与他们一家交情还在,因此想出面帮余非一把。
杨翠翠回到燕子村问来了杨义平的电话号码,与他取得了联系。杨义平虽然不怎么欢迎燕子村的人去找他,但念及杨翠翠曾悉心辅导过儿子功课,便答应她领人前去他所在的福建省厦门市。
过了两天,余非向县委请好假,并让乡长游醒龙暂时主持乡里的全面工作,一切安排妥当后,便带着杨翠翠以及乡**办主任邬子枫踏上了去厦门的问计谋略之路。
三人坐乡**吉普车到梁木县城之后,转乘去修州市的汽车,因为只有修州市才有直达厦门的火车。在修州市火车站的候车室,余非有些触景伤情。他曾在这座中等城市工作三年,多少荒唐,几许失误,都历历在目。他想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王晓慧市长,想到了善良单纯的王紫君,他真想问一问:你们好吗?真想说一句:我想你们了。
余非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繁华的修州城,曾经熟悉的生活又浮现脑际:一个年轻公务员孤独、迷茫地在某条街道走着,街道总是那么长,长得看不见远方是什么风景,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将目光回到候车室,余非看着焦急等待火车的人们,一切又像回到了现实之中。青远乡虽小,但却给了自己使命,而此刻的自己,正和所有等车的人们一样,朝着各自的使命奔忙。
为了节省开支,三人买的是硬座车票。余非和邬子枫并排坐,杨翠翠坐在二人对面。一路上,由于余非心事重重,邬子枫有意与杨翠翠搭讪,却也不得不压低声音,唯恐惹得这位顶头上司不高兴。余非其实从他们的举动看得出来,而且随着窗外景致一幕一幕地变幻,他也豁然了不少,因此慢慢地也参与了他们的谈话。这让二人很是兴奋。杨翠翠说:“余**,一路见你那么严肃,我们都不敢笑了。”邬子枫也说:“是啊,**用不着发愁,我们此行一定能马到成功的。”余非笑笑,问:“你们谁到过福建吗?”
二人摇摇头。邬子枫说:“我当**办主任两年多,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我真的要感谢余**。”余非见他喜形于色,打趣道:“我看你不仅仅是因为出远门这么高兴吧。”说着看了看杨翠翠,“你的兴奋点好像是在你眼前的美女身上吧?”说得邬子枫不好意思。杨翠翠接过话说:“余**真会开玩笑,我哪是什么美女啊,至少在你眼中不算。”余非问:“凭什么这样说?”杨翠翠回答:“一路上你只看窗,可没有看过我哟。”
杨翠翠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忘记身份了,余非虽然年龄上大不了自己多少,但毕竟是领导,调侃这种话题合适吗?但余非的回答马上消除了二人的担心,余非说:“我都二十六七了,不年轻了,我连一个普通女朋友都找不到,哪里会有美女追我?如果你们有看着合适的,帮我介绍一个啊。”杨翠翠听了,若有所思。邬子枫则回答:“我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你,至少青远乡没有。”
“哦,我差点忘了。”余非拍了拍邬子枫的肩,“我们的邬主任也还没有对象呢,有合适的肯定留给自己,怎么会介绍给我呢?”邬子枫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我哪能和**比,不是一个档次的嘛。”余非批评道:“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人哪能以职务论高低?再说了,你这样不是看扁了女人吗?”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杨翠翠,就在此时,余非突然像是有了什么重要发现,他对着邬子枫耳朵压低声音说:“小邬,我们还瞎扯干吗?你看这杨翠翠怎么样?”
邬子枫一愣,心想,余**是不是看上杨翠翠了?要不干吗这样问呢?心里一紧张,便忘了回答。余非用胳膊抖了一下他,邬子枫才回过神来,他心情十分复杂地朝着余非轻声耳语道:“小杨很不错,如果余**看上了,我来做媒人。”余非又一抖他:“哪儿的话,我是想撮合你们两个。”邬子枫闻听暗喜,但还是故作推辞说:“我还没想过呢。”余非听了直笑:“谁信啊!”
杨翠翠见二人突然压低声音嘀咕起来,且不时用眼睛瞟向自己,猜想一定是在说她什么,便故意咳嗽两声,以示抗议。二人又看了她一眼,坐在那里直乐。这时,火车到了某个站点,坐在杨翠翠旁边的一个妇人下车了,余非便又对着邬子枫耳语了一句:“你多和她聊聊,拉近拉近感情,我支持你。”然后大声说:“小邬啊,你坐对面去吧,我想好好靠一会儿。”邬子枫心领神会,坐到了对面,和杨翠翠坐一起。余非则故意脱去鞋子,将双脚放在座位上,侧身靠着。
杨翠翠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见余非如此举动,还真以为他累了,想趁现在有空位好好休息一下。事实上余非确实有些累了,让他们二人坐一起也算一举两得,他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睡一会儿了。
余非眼睛这一眯,竟然就睡着了,还做起了梦。梦中,余非成了小孩,不过是孩子王,他带着无数小孩在挖一个土坑,挖呀挖呀,挖了很久很久,终于挖出一大堆红薯。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分享着胜利果实,随后,齐声拜倒在余非的跟前,山呼:“大王,大王。”余非乐了。不想这时突然有一批怪模怪样的人跑来,见人就打,作为大王的余非也未幸免,连挨了几拳。余非正指挥反抗,并冲锋在前时,梦却醒了。
“哦,是这样的,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小杨担心你睡过了头。”邬子枫急忙解释道。但余非明明看到杨翠翠的表情有些反常,他问杨翠翠:“是这样吗?”杨翠翠看了看邬子枫,半晌才点了点头。
余非直觉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又为何缄口不言呢?
第26节
26
第二天清晨,火车抵达厦门,杨义平在火车站接他们,让三人很受感动。
坐上杨义平的私车,余非感觉到他在外确实混得不错。余非说:“我是专程来向你取经的,抄了你的详细地址,没想到你竟亲自到车站来接。”杨义平说:“再怎么说你也是一乡之父母,为了乡亲们能致富才跑这么老远,我花这点时间算什么!”“真没想到……”余非激动地说,“真没想到你能这样想。”杨义平看了看杨翠翠,说:“是不是她说我会不热情?”杨翠翠不好意思地傻笑。余非忙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杨义平摆摆手,“她说了也不要紧,我以前确实如此。不过,通过翠翠的一番话,加上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终于明白人不能只考虑自己。”余非问:“小杨她说什么了?”杨义平说:“她说你一到青远乡,就顶住上级压力,给各村减去一半任务,这可是我从未听说的呀。又听说你为了帮农民找一条致富路径,寝食难安,我能不受触动吗?以前和村里人的那些小恩小怨,现在想来算不得什么。”
杨义平能这样想,让余非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以前青远乡和燕子村的干部都缺乏与在外人士的沟通,其实不管什么人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即便如杨义平这样非燕子村本土所生之人也对曾经生活过的村子怀有眷恋,只不过由于以前的积怨使得他将这种情怀深埋心底而已。
通过杨义平的介绍和实地参观他的蔬菜调配中心,余非了解到,杨义平不仅在整个厦门的蔬菜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就连周边三四个城市的菜市场、超市都有他的蔬菜在供应。
晚上,杨义平在酒店摆上家宴款待余非一行。杨起隆见杨翠翠来了,高兴地跑过来叫姐姐。杨义平老婆叫三妹子,则向杨翠翠问起父母的身体情况,俨然就像一家人,其乐融融。
席间,余非对杨义平说:“我这次来的目的你也知道,你认为如何才能带动青远乡的农民搭上你这列蔬菜快车呢?”杨义平说:“其实我早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并且鼓励我自己老家的一些人从事蔬菜种植,但收益并不可观。”余非问:“你老家在什么地方,是怎么到燕子村的?为什么在老家推广蔬菜种植收益不可观呢?”
杨义平便索性将过去的事一一作个介绍。
杨义平的老家与梁木县相邻,叫周口田村,也是个穷地方。他由于兄弟多,老婆都讨不到。他的岳父是弹棉絮的,有一次到周口田村吆喝生意,认识了杨义平。由于他岳父只有三个女儿,膝下无子,见杨义平聪明机灵,只因家里穷而娶不上媳妇,便提出招他为上门女婿。杨义平当时有些别扭,怕丢人。他岳父也没有勉强,说等见了姑娘再说。杨义平想想同意了,来到燕子村一看,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挺讨人喜欢,一下子竟迈不开腿,当即答应入赘为婿。杨义平本不姓杨,而是姓周,到了燕子村后,便改了姓。谁知村民们竟有排外心态,并不因他改姓而认同他是一村人,平日没有矛盾还好,一有矛盾便说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一个外乡人还想**不成!时间一久,杨义平不想在燕子村待了,只身出远门打工去了。先是在广东一家菜市场扛货,后又随生意人跑码头到了福建,吃了不少的苦,但自身也在摸爬滚打中成长成熟,直至独立单干,把老婆孩子都接到一起。
余非说:“搞蔬菜流通富的只是少数人,如果要带富广大群众,还只有发动大家搞种植不可。”杨义平点点头:“是啊,可我一介草民,心想能带富几个算几个,没那么大的抱负,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号召大家。不过,你作为一个乡党委**,就大不相同了,有强大的组织力量。”余非叹息了一声:“我倒是想发挥一下**党的组织力量,但正如你刚才所说,种菜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讲科学、讲技术,要品质好、产量高,否则最多只能养家糊口,要真正发家致富何其难矣。”
席散后,杨义平驾车领他们欣赏了一下厦门的夜景,考虑到他们一路没有休息好,便早早安排三人在酒店住下。余非和邬子枫睡一个房间,杨翠翠则睡另外一个房间。
洗过澡后,余非终于有工夫问邬子枫火车上发生的事:“我在火车上做了个梦,可醒来时你们却表情异常,尤其是杨翠翠,能老实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邬子枫起先企图搪塞过去,但见无法过关,便低着头轻声说:“余**,这事怨我,有点心太急。”余非越发奇怪,“说清楚点,到底发生什么事啦?”邬子枫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不是我和杨翠翠坐一块儿吗?开始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后来我见你睡着了,便借机会摸了摸她的手。”余非双眼直看着他,心想,这小子行啊,趁自己睡着了没人干扰,竟做起小动作来了。“然后怎么样?”余非挺好奇的。
邬子枫说:“她起先将手挣开了。我想女孩子也许都有些不好意思,便大着胆子继续去摸,可她挣得更厉害了,还说要叫醒你。我见你睡得香,估计她也不好打扰你,所以不肯放弃,因此就有点争执了。”余非奇怪地问:“你干吗非要去摸人家的手?”邬子枫答:“准确地说想抓住她的手。电视里面不是经常有这样的画面,只要男孩子把女孩子的手抓在了手心,这个女孩脸一红,就倒在男孩怀里吗?”余非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邬子枫又说:“可不论我怎么努力,杨翠翠的手像泥鳅一样滑,就是抓不牢,甚至还跟我急。要不是车厢里坐着不少人,她非痛骂我不可。正在这时,你醒了,我们的那场暗战也结束了。”
余非终于忍俊不禁,说:“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哪有抓住女孩的手就是你的人的道理!”邬子枫叹息道:“唉,我读的是农专,女同学很少,确实没谈过。”这一点,余非像是老手,他说:“你说的要主动抓住女孩的手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要掌握好火候,要确信人家喜欢你才行,或者说等你真正打动了人家才行,否则不仅不会增进感情,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印象。”
邬子枫一脸的沮丧,说:“那我该怎么办?”余非想了想,对他说:“我们这次出来是办正事,感情上的事还是先放一放。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我虽然支持你去追求杨翠翠,但绝不容许你动粗使坏。”说着,余非用手指了指脑袋和前胸,说:“追求女孩要动脑,要用心。”
第27节
27
由于对蔬菜的种植技术方面存在担心和疑惑,余非一时无法入睡,便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接通了酒店内的网络信号。邬子枫起先在一旁看他使用电脑,后来不知是心烦还是刚到厦门兴致未退,便提出到外面散散步。
这是他的自由,余非当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叮嘱他:“别太晚睡,早点回来。”说着,继续埋头查询有关蔬菜生产流通方面的信息。这样一晃就过去了两个来小时,余非伸伸懒腰,见邬子枫还没回来,便打他的手机,可系统告知已关机。余非心想,他会不会在杨翠翠房间套近乎呢?于是来到杨翠翠房门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杨翠翠的声音:“你怎么又来了,你有种先就别走啊!”
余非觉得很奇怪,又敲了敲。这时的杨翠翠似乎恼火了:“再敲我就喊人了,都是同事,可别弄得不好见面。更何况你大小也是我的领导,给自己留点尊严好吗?”余非一惊,心想,肯定邬子枫那不开窍的小子刚才骚扰了人家,要不何出此言?“是我,余非。”余非边敲门边说。
不一会儿,门开了。杨翠翠从里面出来,一脸的尴尬,“余**,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邬主任呢。”余非走进房间,左右看了看,“邬主任就不让进吗?”见杨翠翠红着脸,余非又说:“我还真以为邬子枫在你这儿,特意来看看,叫你们别聊太晚,明天还有事呢。”杨翠翠搬了把椅子给余非坐。“他呀,是到我这儿来了,不过被我,被我……”杨翠翠看了看余非,不好意思说下去。余非问:“到底怎么啦?”杨翠翠便说:“被我撵出去了。”随后在余非的追问下,把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邬子枫是在两个小时前敲门来到杨翠翠房里的,当时杨翠翠刚洗完澡。邬子枫说:“在火车上的事是我一时糊涂,你别介意好吗?”显然,他是来向杨翠翠道歉的。杨翠翠心里确实有气,但当时又不好发火,因此隐忍下来。现在既然他来道歉了,当然要借机说几句才行。杨翠翠说:“你是我领导,我本来是不应该说你的,但你在火车上也太过分了,要不是我怕你丢人,当时我就会喊起来。你以后别这样了,否则……”邬子枫听她这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我跑过来道歉无非是想缓和关系,并不代表低头认罪,可这丫头竟然盛气凌人。邬子枫故意问:“否则,否则怎么样?”没想到杨翠翠也不示弱,回答说:“否则我就去余**那儿告你。”邬子枫一听,有些得意,“实话告诉你吧,是余**主张让我追你的。”“不可能。”杨翠翠不信,接着又说,“余**赞成也不行,他管的是工作,难道连我的私生活也管吗?”邬子枫不明白看似文静的她怎么如此强悍,想退缩又不甘心,便赖着不走。
“他出去已经很久了。”杨翠翠对余非说。余非只是听了一个大概,具体情形杨翠翠并不好意思描述。余非说:“就算他被你撵出了门,想在外面散散心,但也到了该回房睡觉的时候了。”杨翠翠点了点头。少顷,她问道:“余**,难道你真的说过促成邬主任和我的话?”余非也不讳言:“我是说过,但我没有让他冒犯你。”“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我和邬主任合适吗?”杨翠翠又问。余非说:“男才女貌,又都没有对象,我觉得挺合适啊。”
杨翠翠沉默了一会儿,对余非说:“你说男才女貌,你觉得他有才吗?我倒觉得你更有才呢。”余非听了,一时竟答不上来。杨翠翠又说:“余**好像至今也是单身吧?”余非苦笑,“你不同意就算了,何必扯到我头上来!”杨翠翠见他避而不谈自己,叹息了一声,“唉,你这么关心别人,就不关心一下自己吗?”
“不说这个好吗?”余非仍是回避。杨翠翠无奈地说:“那谈什么呢?”余非看了看门外,见邬子枫还是没有回来,说:“那就谈谈蔬菜种植吧。我刚才在网上搜索了不少相关信息,得知土壤、气候虽然影响蔬菜的品种、品质和产量,但有克服的办法,那就是搞大棚,四季都可以种植。”杨翠翠说:“这样说来,眼下最需要的是技术?”余非点点头,说:“最需要的是适宜的种子和实用新技术。明天你到书店买一些相关书籍来,网上的不太具体。”
“好的。”杨翠翠答应一声,问道,“杨义平不懂技术,他能帮我们做些什么?”余非说:“杨义平的作用大着呢,他虽然不能教我们技术,但他可以告诉我们哪些品种好卖,哪些在市场上滞销。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指导帮助我们如何打开市场,甚至帮助我们建立一支蔬菜营销队伍。”“不会影响他自身的生意吗?”杨翠翠担心杨义平会有所保留。余非说:“应该不会,市场开拓没有止境,也许他能借此将自身事业做得更大。”
言讫,余非又试着打邬子枫的手机,可对方仍处于关机状态,余非就有些恼了,“这个邬子枫也太不像话了,回来我非教训他不可。”杨翠翠说:“要不你先去睡吧,谁知道他在外面游荡多久。”余非想想也对,耽误休息划不来。他正要起身离开杨翠翠房间时,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余非一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这会是谁呢?余非想,应该是邬子枫,他的手机也许没电了。余非按下接通键,里面果然传来邬子枫的声音,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邬子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余**,我丢人啊,真不想打电话给你,可是不打又不行,你一定要救救我……”邬子枫在电话中还说,“余**,你千万别让杨翠翠知道,求你了。”
第28节
28
余非走出宾馆时,已是深夜,繁华的厦门街道开始变得冷清。余非叫
了辆出租车,匆匆来到某街道派出所的门前。刚要走进去,余非又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心中充满了愤怒。这时,手机又响了,邬子枫哀求的声音再次传进余非的耳朵。余非关闭手机,仰望星空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迈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说了无数的好话,交了5000元罚款,余非总算把邬子枫领出了派出所。
“我真不想来救你,因为你做的事太让我失望了。”一路上,余非怒气冲冲。邬子枫则耷拉个脑袋,胆怯地回答:“我真的只是想问问那些女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谁知被公安误会了。”“还说人家误会你,你也有脸说这种话!”余非斥责道。邬子枫只得进一步解释:“是那些女人硬要我脱的,我没有办法,真的什么也没做。”余非斜视着邬子枫,“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从色情场所出来还说自己清白?”
二人走到林荫下,邬子枫见左右无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余非跟前,“余**,我糊涂,我不该去那种地方,让你跟着丢脸。”余非知道邬子枫尽管可恨,但跪于眼前大可不必。他说:“你起来吧,别丢了一个国家公务员的脸,更别丧失了一个人起码的尊严。”邬子枫闻听,只得起身请求:“你能不能原谅我?”余非叹息了一声:“我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弱点,但你非要说去那里和女孩谈心,叫我如何相信你?”邬子枫无奈,只好原原本本介绍事情的经过。
邬子枫说,他从杨翠翠房间出来后走出了宾馆,心里始终无法平静,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女人的心思。
正在这时,邬子枫耳边传来一阵女人的柔声叫唤:“老板,过来玩玩噻,来呀。”邬子枫一看,几个标致的女子正坐在按摩店门口向他招手。邬子枫突发奇想,同样是女人,不知道她们心灵世界是个什么样,与杨翠翠会有什么大的不同?可转念又一想,怎么能将杨翠翠与她们相提并论呢,真是该死!邬子枫正发愣时,按摩女又娇滴滴地叫了起来:“老板,来呀,何必宁愿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人陪,做人重要的是开心才对!”
此时邬子枫也说不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牵引,总之,他被那个个子和杨翠翠一般高的按摩女叫进去了。
“脱衣服噻,你不脱的话我来帮你。”一进小包厢,按摩女便要帮邬子枫解开衣服。邬子枫连忙摆手:“别,别急,我主要是来谈心的。”“谈心?”按摩女一愣,随后大笑,“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这儿不谈心,只**。”邬子枫仍然拒绝脱衣服,“我真的只是想找个人谈心,找个女人谈心。”此时的按摩女已脱去了自己的衣服,见邬子枫似乎真的只为谈心,便重又罩上外衣,无奈地说:“你想怎么谈啊?不过我有言在先,谈心也是一样的算钱。”余非问:“要多少钱?”按摩女答:“我们这儿做一次一百块,既然你要谈心,那谈心也要算一百块。”
邬子枫还想问什么,不想按摩女有些不耐烦了。她说:“我宁愿你跟我做一次,这样说下去如何是个头?”说着,按摩女复又解开衣服。邬子枫已然明白,和这些烟花女子确实说不清什么道理,不说也罢。可又一想,就这样支付她一百块钱真是有些划不来。“你帮我按按背吧。”邬子枫说。按摩女有些犹豫,“说实话,我不会按摩。”“那你会干啥?”邬子枫问。按摩女指指邬子枫的下身:“我会让你那里很舒服。”邬子枫没听过这么有挑逗性的话,下身已然发热,但又不愿失身于她,因此作出所谓的折中,邬子枫说:“要不,你帮我摸摸,只能摸摸。”按摩女表示同意,“不就是打手枪吗?行。”说完伸过手去。摸了一会儿,按摩女提出:“干脆把裤子脱了吧,这样有些碍手碍脚。”
此时的邬子枫已有些丧失理智,没有反对。可正当他脱去衣裤重新躺到床上之时,厦门市某街道恰在此时开展扫黄行动,突击检查了邬子枫所在的按摩店,可怜来不及穿上衣裤的他正好被公安逮个正着。由于匆忙,他那台按摩时已关掉的手机也不知弄哪里去了。
“我真的没有和那按摩女做。”邬子枫介绍完事情经过,又强调了这一点。
余非嘲笑道:“你解释这个有什么用,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邬子枫说:“应该有区别啊,因为我够不上嫖娼。”余非说:“反正钱也花了,我告诉你,这钱是**,你得一分不少地还上。”邬子枫连忙点头:“我一定还,一定还。”余非又说:“带来的钱经过这一折腾,已所剩无几了,看来得赶紧回去。”邬子枫羞愧难当。
二人虽未打车,但说了很久,不觉已到了宾馆楼下。邬子枫说:“余**,这件事千万别让杨翠翠知道。”余非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我不说可以,但再也不会支持你追求她了,甚至我还会反对。”邬子枫问:“为什么要反对?”余非说:“这还用问,你觉得配得上人家吗?”
邬子枫的脸色骤变,如同死灰。他知道,尽管余非不一定会反对他与杨翠翠交往,但余非此言已透露出对他的失望,而一个领导对下属失望了,下属的命运便可想而知。
二人上了楼,杨翠翠赶紧走了出来,邬子枫连抬眼看一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余非说:“没事,都赶紧睡吧,很晚了。”杨翠翠还想问什么,余非却摇了摇手,回房去了。
第29节
29
余非尽管心中郁闷,很不痛快,但第二天杨义平的到来,却给他注入了
新的活力。
杨义平是拿着几沓材料到宾馆找他们的,余非一看是蔬菜种植方面的内容,连声道谢:“真是有劳你了,我正需要这些东西。”杨义平请他们一起吃早餐,席间笑着对余非说:“我昨晚也没睡好,你看看,和你一样有了黑眼圈。”余非一看,果真和自己一样,不过他心里暗自叹息,谁会知道自己昨晚竟是为下属嫖娼的事折腾半宿呢?杨义平又说:“其实种植技术方面的资料倒不难找,只要花时间去书店,更详细的都有,只不过那些多是理论方面的知识,实践起来并不容易。”余非点点头:“也对,可到哪里去寻能够手把手教我们的师傅呢?”
听杨义平这么一说,余非稍稍放宽了心,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朱三元真有这么大公无私吗?不过,余非又一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干脆到山东跑一趟。
打定主意后,余非立即向杨义平辞行:“百闻不如一见,我去拜会一下这位村**,听听他的意见。”杨义平挽留道:“你才刚来不久,别急着就走,我带你到厦门的风景区转转吧,也不虚此行。”余非说:“已经收获不小了,不过我肯定还会再来麻烦你的。”杨义平说:“真的不再住了?”余非摇摇头:“我的心已飞到山东去了。”杨义平笑着说:“说实话,刚见到你时,看你这么年轻,我还担心你不一定能办好此事,不过现在我放心了,相信你一定能在青远乡搞一次绿色革命。”
为节省开支,余非叫杨翠翠直接回修州去,他和邬子枫两个人去山东就可以了。杨翠翠老大不高兴,但又不敢不服从余非的安排,只得撅着嘴勉强答应。杨义平见状,便留杨翠翠到厦门多住一会儿,余非也没有反对,既然他们是一个村子的,多聚聚也无妨。
杨义平执意要为二人买去山东的火车票,余非推辞了一番,但考虑到钱已不多,也就由着他了。临行前,杨义平递给余非一张纸条,说:“这上面写了一个人名和电话号码,在寿光若有难处,可找到这个人,就说是我的亲戚,他一定会设法帮助你们。”余非接过纸条,鼻腔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原来乡亲如此可敬,自己作为一乡领导,哪有不把工作做好的道理!
火车抵达济南,二人出站后,准备转乘汽车去寿光,余非才发觉钱包被偷了;而且要命的是,杨义平给他的那张纸条就放在钱包当中。邬子枫翻翻口袋,还有几百元,到寿光是没有问题,可是到了那里吃住却是一个问题。余非想了想,到了寿光再说,如果朱三元不愿接待,再打电话给厦门的杨义平,告诉他纸条丢了,叫他再提供那位山东朋友的电话。
寿光虽然是县级市,但在朱三元的示范带动下,通过全市几年的共同努力,已成为著名的蔬菜种植基地和蔬菜集散地,每天到这里调运蔬菜的客商络绎不绝。在汽车上,余非就已听到了不少“菜经”,说什么大棚就像聚宝盆,一年四季都产金。听得余非耳热心跳,激动不已。心想,要是青远乡能像寿光一样在菜里淘金,那该多好啊。
梦想归梦想,可现实是口袋里没有钱,还要去“蔬菜大王”家里拜师,人家能接纳吗?
坐车来到朱三元所在的绿元村,天色已暗,余非二人只得摸黑前往。但不巧的是,当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朱三元的家,朱三元却到延安传授种植技术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余非心中直叫苦,好不容易来一趟,二人该何去何从呢?不想朱三元媳妇儿说:“你们大老远的从南方跑到山东来不容易,就安心住下来,吃饭就在我家里吃,村部有床铺供你们睡。”女主人的热情让余非稍感安慰,但朱三元不在,又如何拜师问计?
果然,朱三元的媳妇儿当晚就介绍了村会计给余非,让余非二人在他家的大棚里实践学习。
村会计叫朱由桂,第二天就很热情地带余非二人到自己的大棚参观。余非边参观边了解到,这个村子共有住户200余户800多人,可耕地面积1300亩,其中大棚蔬菜占地500亩,大田菜100多亩,优质果树占地500亩,剩余的很少一部分是粮田。全村年总收入3000多万元,人均分配近万元。
朱由桂说:“我们村还成立了多家集体性质的公司,包括蔬菜加工与流通、农资销售与服务等各个方面。按老**的意思,挣到的钱要用于进一步发展,逐步达到农业农场化、农民职工化、生产标准化、产品国际化的目标。目前,村里正立足国内,面向国际,完全按照标准化种植,以公司为龙头,以基地带农户,全面推进无公害蔬菜生产。”
余非听得如痴如醉,这个村真是了不起。他随后问了朱由桂一些具体的问题,比如建一个大棚要多少钱,会有多少收益。朱由桂回答,投资一个普通的冬暖式大棚要一两万元,不过一年下来赚个三四万元没问题,如果侍弄得好,还可以多赚些。
如此说来,每个大棚保守估计可纯赚一两万元,十个大棚可就一二十万元!余非心想,青远乡的农民要是有这么高的收入,穷乡僻壤的称号可就要甩他娘的十万八千里了。不过余非也有些疑惑,绿元村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它的发展模式是否可以嫁接到青远乡?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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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桂介绍说,绿元村经济作物占可耕地面积的80%,这一种植结构是在朱三元带领下经历三次调整后形成的——
第一次是1982年。改革开放以前绿元村以种粮为主,人均年收入不足100元,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困小村。1979年,朱三元被全村15名党员表决通过推上了党支部**的位子。朱三元办事比较认真,上任后,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想了一遍又一遍,为绿元村的发展致富绞尽脑汁。当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已吹到了绿元村,朱三元与党员干部多方考察、学习、研究,一个调整产业结构的构思渐渐明朗起来,于是大胆决定压缩粮田,发展果园,取得明显成效。只果树一项,人均可得300元,超过以往全年的总收入。随着果园面积的扩大,村民的腰包开始鼓起来。
但村支部一班人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在这期间,第二次调整产业结构的思路已经形成。19**年,朱三元带领党员干部冒着极大风险,说服部分村民,砍掉了秋玉米,带头筹资近10余万元建起17个大棚,种起了黄瓜。这一年,大棚的主人既害怕又欣慰,害怕的是万一砸了怎么办,欣慰的是试验终于成功了,黄瓜在这年的腊月上市,20元一公斤还成为抢手货。绿元村第二次尝到了调整种植结构带来的甜头,于是大棚蔬菜迅猛发展起来。
听了朱由桂的介绍,余非更加清晰地了解了绿元村蔬菜产业的发展历程。可蔬菜产业的推动者朱三元只有小学文化,他的技术和力量从何而来?
朱由桂说:“朱**搞冬暖式大棚,要从1988年冬天说起。”他回忆道,那年腊月,朱三元的堂兄从外地带回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寒冬腊月里这几根水灵的黄瓜让朱三元眼睛一亮。当打听到这黄瓜产自辽宁瓦房店后,朱三元刚过完年就带着村里的七位党员到瓦房店拜师学艺去了。但费尽口舌,人家就是不愿传授。朱三元不泄气,他诚恳地说:“咱都是农民呀,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想学点技术让乡里乡亲过上好日子。”朱三元的诚意终于感动了对方,将瓦房店在特殊的地理条件下生产冬季黄瓜的嫁接技术教给了朱三元他们。
朱由桂说:“我就是那七名党员之一。那次辽宁之行改变了全村人的命运,也影响了整个寿光市乃至更大的范围。”他继续介绍说,回到绿元村后,朱三元准备领着乡亲大干一场,但乡亲们说啥也不信,因为当时建一个大棚得投入六七千元,大家是怕风险。可朱三元瞅准了冬暖式大棚是蔬菜生产的发展方向,铁了心要让乡亲们掌握大棚蔬菜技术,于是把目光转向全村17名党员干部,可有些党员干部也害怕风险,担心赔本无法生活,事情一时竟搁置起来。
余非问:“那朱**又是如何打消大家的疑虑的呢?”
朱由桂说:“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一幕。一天,朱**找到所有党员干部,含着泪对大伙说,咱们都在党旗下宣过誓,是党员就得比群众觉悟高,就得为群众带个头,即使有风险也要带头去担。结果,在场的17名党员都表了态,因而在村里率先建起了17个大棚。”
余非不得不为朱三元的胆识和魄力叹服,他又问:“在辽宁学到的技术就那么管用吗?”
朱由桂说:“当然单靠那些技术还不够。在建大棚的过程中,在朱**的带领下,我们对学到的大棚技术从墙体、棚顶结构、大棚骨架、覆盖薄膜、方位等多个方面进行了改革,直至研究成功了深冬不需加温的冬暖式日光蔬菜大棚技术。”
到此时,余非已清楚地明白,朱三元的技术和力量源于发展蔬菜产业的决心,源于带领乡亲致富的信念,他不能失败,也不会失败。余非感叹地说:“朱**虽然是个无级无品的村官,但他滚滚激荡的为民情怀值得所有当政者学习啊。”
朱由桂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二人应该不仅仅是来学习蔬菜种植技术的吧?”余非笑了,答道:“其实更主要的是来学习这里的精神和经验。”邬子枫在一旁解释说:“我们也想和朱**一样,让乡亲们能够早日致富。”朱由桂问:“你们是?”邬子枫指着余非说:“他是我们乡的党委**,我是办公室主任。”“哦。”朱由桂大笑,“怪不得不像其他来此学艺的农民,问的问题更大更深,我早就察觉出来了。”
过了两日,朱三元果然从延安回来了。
得知余非的来意,朱三元顾不得旅途劳顿,当天晚上就请余非二人到他家吃饭去。席间,余非对一脸倦容的朱三元说:“您都六十多了,大老远从延安回来,一定很累,我们还是改天再谈吧。”朱三元说:“你不是也从更远的南方赶来吗?而且这几天都在大棚里穿来梭去,不一样辛苦吗?你我都是为了帮助乡亲致富,没那么多讲究。”余非听了很受感动,他想,既然老**如此爽快,那就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想问的都问一问吧。
余非说:“我此来的目的您也知道了,就是想请您帮助我们乡发展蔬菜产业,促进农民增收致富。”朱三元说:“只要你们有决心,我是很乐意提供帮助的。”余非问:“不知我们乡适不适合搞四季种植?”朱三元说:“南方雨水多,和北方种植是有不同,但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具体的方案还需实地考察才行。”余非因此借机邀请:“如果方便的话,还望朱**亲临考察指导。”朱三元笑了,“说话别太客气,我是个直性子的人,如果这几天村里没有大事要办,我就随你们一同前往。”余非一听,兴奋非常,没想到名震神州的“蔬菜大王”如此好说话。余非问:“朱**能亲自前往我们求之不得,但不知您出场费是多少?”朱三元又笑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歌星影星啊,还什么出场费,我们不谈条件,能把事情干好就成。”余非说:“那怎么行,您付出了劳动啊。”朱三元说:“我是**党员,为人民做点事是应该的。你看,我刚从延安回来,除了一身尘土,什么也没带回来,哈哈哈……”
余非以前只听过革命年代有这样大公无私的人,如非本人亲见,他绝对不会相信在改革开放近二十年的今天,还有如此坦荡胸襟的基层党员、如此无我无私的农村干部。
但余非仍有一丝疑虑。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物以稀为贵,货以少为奇。朱三元就不怕那么多人学会种植蔬菜后进而与自己产生竞争?正所谓:一技封手中,家财步步升;一技传四方,粮空钱也光。朱三元难道真的不食人间烟火,超脱于俗世凡尘?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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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元处理完一些村务后,决定随余非走一趟。朱三元说:“听说你们来时遭了窃,路费就由我来出。”余非不肯,说他有办法解决,转而叫邬子枫赶紧打电话到厦门去问那山东朋友的号码。朱三元闻听,摆手说:“何必那么麻烦呢,我难道就不是你山东的朋友吗?”余非见他如此豪爽,只好答应,说回去一定还上。朱三元笑笑,催促赶紧上路。
火车上,余非还是找机会向朱三元说出了自己的不解之处。朱三元并不讳言:“技术不外传,大钱自己赚。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当初许多村民都有这样的想法,怕四处传艺影响了村民们的切身利益。但我的想法不一样,这大棚技术又不是祖传秘方,不是无字天书,想藏也藏不起来。绿元村哪家没有亲戚?媳妇们学会了,回一次娘家就能传个精光。娘家人还有娘家人呢,多着哩!藏着掖着不过一年半载,与其这样,倒不如抖擞起来亮个真底。”
余非终于明白,朱三元四处传艺,不仅富了八方百姓,更为自己赢得了好名声。而名声就是品牌,绿元村正是靠朱三元等人树起的品牌而无敌于天下。
余非说:“希望我们青远乡能搭载您驾驶的这艘蔬菜航母走上富裕之路。”朱三元点点头:“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你实现这一愿望。”
可还没等余非回到青远乡,麻烦事就来了。梁木县县长李志高拨通余非的手机,让他务必在这个月完成半年的财税任务,还说几次打他电话不通,不知在外搞啥名堂。余非当时刚坐车到梁木县,正陪朱三元在车站吃中饭,他对朱三元说:“看来我要等到上班的时间去县**走一趟,我陪您到县城玩一玩。”朱三元摇摇头:“就让邬主任陪我先去你们乡里吧,你从从容容向领导汇报好工作,你要知道,上级的支持是很重要的。”余非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待下午上班之后,余非来到县委、县**大楼,正好县长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免去了等待的时间。李志高见余非来了,招呼道:“你来啦,快坐。”余非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李县长,你打我电话不通可能那时候还在火车上。”李志高摆摆手,“这不是关键,我关心的是青远乡能不能在这个月完成过半任务。前几天刚开了全县财政工作会议,调度了一下各乡镇财政上缴情况,青远乡是最差的,才三十几万。梁**在会上发了火,说财税任务拖全县后腿,主要领导还跑去外面,是何道理?”余非解释:“我外出是为了考察蔬菜产业,而且行前也是请了假的。”李志高又摆摆手,“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蔬菜产业会有发展前景吗?梁**说了,不管你搞什么产业,财政上不去全是假的。还有,我想提醒你一下,我们省马上要进行农村税费改革了,农业税率进一步降低,你搞这个蔬菜产业财政上获不了多少利,到时你拿什么去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
余非觉得奇怪,蔬菜产业搞好了,老百姓直接受惠,怎么在他们眼里变得毫无意义?只听李志高接着说:“二、三产业的税率才高,你如果能设法引进几家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不管他落户在县城还是什么地方,只要在梁木县纳税,任务都算你们青远乡的,你看这项工作是不是比你搞什么蔬菜产业强得多?”
“可是,青远乡田地充裕,有发展蔬菜产业的优势条件,干吗不让我放手干一场呢?”余非还是想获得李志高的支持,但却不能如愿。李志高说:“怎么说你呢,你真是书生意气,脑子不开窍。我告诉你,不管你搞什么产业,你的财税任务要按期完成。”
余非听了很不舒服,问:“那要是我完不成呢?”李志高愣了一会儿,心想,这嘴上无毛的书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说:“完不成任务你就让出**的位子,让能者上。”
可刚走出县委、县**大楼,一伙人叫叫嚷嚷地进了院子,朝大楼这边走来。余非定睛一看,这些人怎么这样熟悉;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竟是青远乡一些村的村干部。余非赶紧上前拦住他们,说:“你们这是干吗去?”
有村干部对他说:“余**,你一来我们青远乡就压缩村里的任务,我们打心眼里感激你,但也不应该拿我们村干部开刀啊,说我们是一帮除了吃吃喝喝不办一点实事的主,这也太不把我们当人了吧?”话一出口,旁边不少人附和:“是啊,余**,我们在村干部任上都工作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你说开除就开除吗?”
余非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是冲全乡精减村干部这一决策来的,但自己从未说过他们混吃混喝不干事啊!余非说:“我知道你们都劳苦功高,但精减村干部是为了减轻村一级负担,你们要多理解才对啊。”
“还劳苦功高,在你一后生晚辈眼里,我们还不如一堆粪土。”一村干部愤愤地刚说完,随后有人嚷道:“别跟他瞎扯,我们找县委**评理去。”
二十几人一窝蜂而上,余非阻不住,只得由他们上楼而去。余非真弄不明白,精减村干部工作还没有具体实施,更没有确定减哪一个,他们怎么就闹将起来?而且还愤怒地指责自己骂了他们,这可真是冤枉。
过了没多久,余非的手机响了。他不看来电显示也知道会是谁打来的,是怎么一回事,但又能怎样?他能脱得了这一身的麻烦吗?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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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县委**梁广德打的。余非上楼一看,只见走廊上站满了人。他们共分两拨,一拨是出来拦阻的县委机关干部,一拨自然是吵嚷着要见县委**的村干部。
县委机关干部见余非上来了,分开一条道,边说:“让让,梁**要见他。”就这样,余非在别人护送下才得以走进县委**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青远乡荷塘村的村主任刘大麻在座。余非估计,他可能就是领头者吧。梁广德见余非进来了,对刘大麻说:“你先别急,出去等会儿,我问问你们余**再说。”刘大麻看了看余非,表情变得讳莫如深,但没有再说什么,出门而去。
梁广德显然很不高兴,他说:“自从你到青远乡任职以后,就没让我省心过。你说说,为什么执意要精减村干部,而且还出言不逊,伤害他们的感情?”余非解释道:“我想精减村干部是为了减轻村级负担,村里本来就负债,还要养着六七个甚至**个村干部,这还不包括村小组干部在内。至于说到出言不逊,这绝对是子虚乌有。”
梁广德说:“其实不光是村干部过多,乡镇机关也人满为患啊,你怎么不去精减?没这个权限和能力是吧?这说到底还是统筹解决的问题,你何必如此操之过急?马上就要进行农村税费改革了,我估计还会有配套改革,精减基层干部职数肯定会纳入改革范围,到时上级会有精神,县里也会有政策出台,你何必这个时候强出头呢?”梁广德的话不无道理,余非点头称是,但自己只是在干部会上提了一下,不至于就激起村干部的强烈反对啊?
余非还是对脱离实际的财税任务不能接受,“梁**,我实在完成不了任务,至少今年完成不了。”梁广德瞪着他,说道:“你要想想清楚,这是考验你能否胜任乡镇工作的重要参考指标。”随后,不容余非再行解释,来到办公室门外,对着走廊上的村干部们说:“我已和你们的余**说好了,精减的事还要等上级的有关精神,你们不必再妄自猜测了。”接着用比较严肃的口吻说:“你们中大多数是**党员,如果这么计较个人的得失,就丧失了一个党员起码的党性,这如何能得到组织的信任和群众的拥戴?赶紧回去吧,把手头的工作做好。”
村干部交头接耳了一阵,走了。当余非也消失在走廊上时,梁广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个不易被人察觉的举动,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这时,县长李志高来了。梁广德请他在办公室坐。
也不知是梁广德另有看法,还是不忍急于加罪年轻的余非,没有表态。李志高接着说:“这余非在青远乡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没有能力完成财税任务不说,还公然抵制任务,现在又引起村干部们的不满,我看为了工作大局,必须调离他的岗位才对。”梁广德想了想,说:“再看吧,他虽说完不成财税任务,但时间还没到,我们也不好以此为依据啊。”李志高点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完不成财税任务,我们有理由让他下马。”抿了一口茶,李志高又说道:“可笑的是余非这小子要推行什么蔬菜产业,老百姓借此养家糊口还说得过去,要想富民强乡那可就难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县委宣传部的领导给李志高打来电话,说市委宣传部游长江副**安排在仙岭厅就餐,问他能不能去。李志高说:“没问题,我会和梁**一起过来。”关掉手机,李志高对梁广德说:“我们该走啦。”
席间,不知是谁又提起了余非。游长江故作感慨地说:“这小年轻其实是不错的,就是脾气有点怪。”李志高点头附和:“余非是表兄的老部下,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了。”游长江说:“是啊,我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的,可是……”他看了看四周,没有再说下去。
这反倒引起了在座领导的猜想:这余非究竟是个什么人呢?怎么他的老领导一说到他,表情如此难堪?梁广德说:“年轻人嘛,总有他不成熟的地方。”游长江轻轻摇摇头,表示不太赞同,“如果仅仅是不成熟倒没什么,要是德行上存在问题,就……”他又没有把话说下去,而是举起杯子敬众人的酒,“不说他了,不说他了,他毕竟曾经是我的下属,大家还是要多关照,多关照啊。”
第33节
33
由于行前余非打了电话,乡长游醒龙接待了先行赶到的朱三元。
朱三元与助手洗刷了一下,吃过晚饭,见天色还没有暗下来,便提出要到附近的田地里去看看。游醒龙推说有事,让副乡长郭金荣和**办主任邬子枫陪同前去。
一行人走后,游醒龙在办公室里将电话打到荷塘村的村主任刘大麻家。刘大麻刚回到家里,向他介绍了今天村干部到县委的情形。刘大麻告诉他,县委**否决了青远乡擅自精简干部的做法,同时要求大家要讲党性,做好本职工作。游醒龙想了想,要刘大麻暂时别闹了,但要设法抵制即将开展的蔬菜种植推广。刘大麻不解,说这事对村民有利啊。游醒龙便告诉他,这是一场阴谋,是余非联合外地人想赚全乡百姓的蔬菜种子钱。
打了一通电话,游醒龙走到窗户前,伸了伸懒腰。可当他拉开窗帘的那一刹那,窗下一幕迷人的风景顿时把他吸引住了。
原来,前一天从厦门回来的杨翠翠正在楼下的水池边洗衣服。此时她刚洗过澡,穿的是一件圆领t恤衫,要在同一视平线倒没什么特别,偏偏游醒龙在楼上是俯视,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杨翠翠那一对肥白有形的**正好落入他的视野,惹得他耳热心跳好不心焦。
这游醒龙不到四十岁,尚处旺年,但由于妻子在县城工作,二人聚少离多,因此情感上常处空虚寂寞的状态。别说杨翠翠美貌动人,就是长相一般也能够撩动他的情欲。可光看着又如何解得了眼下的饥渴?游醒龙来回踱着躁动的脚步,盘算着有什么方法能将杨翠翠揽入怀中。
“小杨,小杨。”游醒龙向楼下叫去。杨翠翠听是叫她,应道:“我在这,我在洗衣服。”游醒龙大声说:“我晚上想加班,你帮我打瓶开水上来。”“哎。”这属杨翠翠职责范围之内,她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小杨,你来乡里也有一阵了,我平常关心你不够,你不怪我吧?”游醒龙微笑着对杨翠翠说。此话显然让杨翠翠出乎意料,她不知游醒龙用意何在,但又不好问他,便说:“哪里哪里,游乡长一向挺关心我啊。”“惭愧哦。”游醒龙边说边走到杨翠翠身边,“你看你这双漂亮的手,用来干杂务真是有些可惜。”说完,故作心疼地抓着她的手看了看。
杨翠翠连忙将手抽了回来,说:“游乡长哪里话,我这双手不干杂务能干啥?”游醒龙仍旧面带微笑:“你人这么聪明,很多事都能干好的。如果你有心,我可以推举你先做个**办副主任。”杨翠翠想了想,没有立即拒绝,她说:“我恐怕没有那个能耐。再说,余**能答应吗?”游醒龙见事情有商量,便让她先坐下。游醒龙说:“我怎么说也是青远乡的乡长,这么一点小事余**能不答应吗?”杨翠翠说:“余**他就是不答应呢?”游醒龙急了:“不答应就分家……”话未说完,他感觉有点过了,便打住不说。
杨翠翠一笑,站起来要走。游醒龙急于要表忠心,说道:“说给你听也无妨,现在不是有些乡镇将**办分作党委办和**办吗?我们青远乡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余**不让你做**办副主任,我就干脆分离出来,专门成立乡**办公室,让你来做主任。”
见杨翠翠没有吱声,游醒龙以为她动心了,便近身坐下。杨翠翠当然已对他的用意心知肚明,借故还有衣服没洗完,起身告辞。游醒龙尽管心痒难耐,但还是不敢造次,眼睁睁地看着这只肥鸭飞出房去。
对于杨翠翠是否会出卖自己将刚才的事告诉余非,游醒龙并不畏惧。他知道余非在县领导心中是个什么分量,没有办法把自己怎么样。他贪的是,万一杨翠翠真有野心呢?刚上班就能当上**办主任可是挺大的诱惑!一旦她上了这条道,就不怕她不倒在自己的胯下。
游醒龙正打着他的如意算盘,朱三元已从附近的田地里回来了。
“游乡长,朱三元说要找你说说刚才考察的情况。”来到游醒龙办公室的是邬子枫。游醒龙一听,皱了皱眉,半晌才说:“我肚子痛得厉害,马上就要上床去休息,你和朱三元老**说说,明天再讨论吧。”
邬子枫不敢有违乡长的意思,只好对朱三元说:“游乡长生病了,正闹肚子,明天再说吧。何况明天余**也会过来。”朱三元有些纳闷,这游乡长吃饭时还是好好的,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朱三元问邬子枫:“你们余**打来电话说明天过来,是不是有事脱不开身?”邬子枫说:“没听他说有什么事,大概他想到家里住一晚吧,毕竟他好久不曾与家人见面了。余**叮嘱我好好招待你,让你吃好睡好,你就早点休息吧。”
父亲余洪清见儿子灰头土脸的样子,知道他八成在乡下受委屈了,便说:“余非啊,乡下工作难做,你可千万别较真啊!还有,我听说你擅自减去各村的财政任务,你怎么这样傻呢?别人借钱交任务,你为什么不可以?
别人留下债务给你,你也可以留一堆债务给下一任啊。”余非哭丧着脸,不耐烦地说:“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别叽叽歪歪好吗?”
余洪清气得脸色铁青,还想说什么,被妻子聂美凤使眼色制止了。聂美凤对儿子说:“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只要你做的事对得起老百姓,就坚持做下去。”不想余非哭了:“妈,我做的事都是为老百姓好,可是没人理解啊。”聂美凤抚摸着余非的头,也落了泪,她说:“儿啊,我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句话的意思,你做的事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又何怕之有?大不了不做这官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嗯。”余非哽咽地点点头。
待余非回房休息后,余洪清责怪起聂美凤来:“你怎么能要儿子不做官了呢?这不是鼓励他消极吗?”聂美凤说:“我是让他别看得太重,是减轻他心里的压力啊。再说,做官就真的那么好吗?活得那么累,不如不做呢。”余洪清摇头叹息道:“真是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啊……”
第34节
34
第二天,调整好心态的余非重又来到青远乡,继续做他的富民强乡之梦。可是等他坐车赶到乡**时,朱三元已第二次下到村里考察气候、土质去了。余非便召集乡里的农技人员,一同匆匆赶到朱三元所在的荷塘村。
见余非来了,朱三元给他介绍考察后的感受。朱三元说:“你们这儿和山东的气候条件确实大有不同,冬季的时候蔬菜需求量大,但这儿却仍然雨量大土壤湿气重,因而种不好菜;到了六七月份,又是梅雨季节,天无三日晴,一天三场雨,土壤水分更多,容易烂菜。”余非失望地说:“是不是不适合发展蔬菜产业啊?”朱三元没有立即作答,依旧穿梭于田间。
又转了几个地方,朱三元发现这里地下水位偏高,基本上一米以下就是水,便对余非说:“像这种墒情,我们北方地区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放在潮湿多雨的地方就又不适宜了。”说着,他抓了一把泥土,捏了又捏,看了又看。思索良久,朱三元对围在身边的人说:“要想种出四季菜也不难,但必须改变农民传统的种植方式。在冬季,可以在平地上起垅,搞保护性的栽培,然后罩上薄膜。这样既能保住叶绿素的充足,还不会烂菜。到了夏季,可以搞大拱棚,上部日照,下部通风,这样,就不存在梅雨季节烂菜的问题了。”
余非听了很高兴,他笑着问乡里的农技人员:“朱**的方法怎么样?”农技人员连连点头:“有道理,真的很有道理,朱**不愧为蔬菜种植专家。”
一行人正想离开荷塘村时,不想一伙村民竟朝他们起哄,有的说:“种菜有什么可研究的,够一家人吃就行。”还有的说:“还说要搞薄膜,是不是想在这里搞推销啊?”
村民当着朱三元的面胡说八道,把余非气得半死。他对在一旁的村主任刘大麻说:“这是怎么回事?”刘大麻一脸的无辜:“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样不懂礼貌,怎么能当着客人这样乱说呢?”随后又对着众人喝道:“干吗呢你们,**啦?”起哄的村民见状,散去了。
余非见朱三元不吱声,知道他生气,便责备刘大麻:“这不仅是礼貌的问题,更是认识的问题。我千辛万苦请来朱**,是为了帮助群众致富的,你看你们……唉!”然后向朱三元赔礼道:“真是对不起,我的群众工作做得不到位。”
朱三元平静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当了几十年村**,群众不理解的事见过不少,但这只是暂时的。”余非听他这么一说,放宽了一些心,但指责刘大麻:“群众思想工作不到位,你们村干部有责任。你要拿出到县委告我状的热情,把群众工作做好。”
刘大麻见余非把双方仅有的遮羞布揭开了,也不示弱,他大声说道:“余**,你也是当领导的,所有人的想法都能和你保持一致吗?更何况群众更有自由度,他们不接受,难道要强迫他们接受吗?”
副乡长郭金荣见余非脸色赤红,呵斥刘大麻:“你怎么和**说话的?如果不是见你当了十几年的村干部,劳苦功高,余**决饶不了你。”
刘大麻低头不语,一行人遂离开荷塘村。
回到乡**,余非领朱三元到自己办公室坐。杨翠翠笑吟吟地进来沏茶、递烟,稍稍舒缓了大家的心情。余非示意大家先出去忙,办公室只剩他和朱三元以及朱三元的助手。
余非坦言:“不瞒朱**,其实您也看到了,这青远乡的工作真的挺难做。我现在越来越感到,人心远远比蔬菜种植本身复杂,我一心一意想为老百姓做点事,却不为大家所理解,真有些让我寒心。”
朱三元说:“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隐约感到大家对发展蔬菜产业热情不高,但我丝毫不为所动。干任何事业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只要我们肯亮一身铮骨、涌一腔热血,就一定能取得成功。广大的干部群众不理解,甚至不支持,都只是暂时的,只要让大家看到了光明的前景,不需要我们努力去说服,大家自然会争先恐后,毕竟,过上好日子是大家共同的愿望。”余非感慨地说:“我总能在您身上看到力量,您真是不一般啊!”朱三元嘿嘿地笑着说:“小伙子甭夸我,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余非说:“根据您的经验,还是先做示范吧,实绩可以说话,不愁大家不跟。”朱三元点点头:“想我当年17个蔬菜大棚做起,到现在成为寿光市的支柱产业,也是示范的作用啊。但不知你想从哪些人开始做示范呢?”
接着他们又谈了一些具体的合作事宜。
双方初步商定,青远乡在近期选派一批党员干部和有兴趣的农民群众赴山东学习,由绿元村安排技术力量进行半个月至一个月时间的大棚蔬菜种植技术培训;学成回来后,绿元村再派若干名技术人员长驻青远乡,为种植户在建立大棚和管理大棚过程中提供技术跟踪服务;蔬菜成熟之后,可自行进行销售,绿元村从中提供销售方面的指导,如果蔬菜品质达到绿元村蔬菜标准,可由绿元村收购加工,以“绿元”的品牌出售;考虑到群众有误解,绿元村虽有完备的农资供应体系,在购买农资方面,仍采取自主选择的方式,由农民自己决定到哪里去买。
余非说:“朱**的合作建议多考虑我青远乡的利益,真是让我感动万分啊。”朱三元说:“都是为老百姓办好事,我绿元村的百姓和你青远乡的百姓又有何区别?再说,这既帮助了你们,也无损我绿元村民的利益啊。不过,要想蔬菜产业获得大发展,青远乡的交通是一个制约因素,你要想办法改善才对。”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余非对青远乡落后的交通有切肤之感。但如何改变这一面貌,余非心中并没有底。
朱三元要回山东了,余非一直送他到修州火车站。二人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火车将开,余非才不得不走下火车。临走时,余非递给朱三元一个信封,说是青远乡的乡情介绍,留着火车上没事翻翻。
朱三元也没介意,向他挥手作别。可当他拆开时,才发现乡情介绍只是短短的两页纸,其他的是3000元现金。朱三元见包着现金的纸上写道:朱**,我们在您那吃住几天,回来的时候还是您出钱买的车票,我们不能让您出力又垫钱啊,后会有期!朱三元骂了一句:“这傻小子!”想叫住他,却已看不到他的影子。
第35节
35
经过乡班子成员几次讨论之后,余非主持召开青远乡干部大会,正式提
出在全乡大力发展蔬菜产业。可是报名去山东参加培训的村党员干部却寥寥无几,原因是费用由乡**和本人各出一半,大家觉得划不来,同时也对发展蔬菜产业存有疑虑,信心不足。
余非便借用朱三元当初率领绿元村党员干部搞蔬菜大棚所说的话开导大家:“咱们都在党旗下宣过誓,是党员就得比群众觉悟高,就得为群众带个头,即使有风险也要带头去担。”不过余非又加了一句:“如果大家不肯带这个头,就不配做党员,更不配做干部。”言下之意,不去参加培训搞大棚蔬菜的,就有可能被免职。
联想到余非曾提出过精减村干部,虽被县委否决了,但他以别的理由免去一些村干部职务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因此,有不少村干部还是报了名。
乡长游醒龙一直想给余非使绊,但毕竟余非是一把手,而且县委、县**也未明确反对他发展蔬菜产业,因此隐忍下来,被动应付。按说这游醒龙和余非并无前仇,何故如此呢?主要还是他觊觎**之位已久。原乡党委**吴国良在升迁高就之前曾向县委推举过他,他也积极活动了一阵,本以为已是囊中之物,谁知半路杀出个余非,做了这山区乡镇的老大。
这乡党委**于余非而言是受委屈了,但是在游醒龙眼里,却是一方诸侯。如今诸侯没当到,却在小毛孩身边做副手,他能心甘情愿吗?因此使出种种的手段,想逼走初来乍到无甚根基的余非。更何况他还打听到余非原来市**办公室之前,只不过是市社联一个写材料的,后来得罪了市长又发配到市社联,因而愈发不放在眼里。
这天,他向余非提出,想让杨翠翠做**办副主任。余非感觉有些突然,游醒龙这是怎么啦?余非说:“杨翠翠只不过在办公室干些杂务,对办公室工作并不熟悉,恐怕不太适合吧。”游醒龙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虽然她经验并不足,但人聪明、有干劲,是个可造之材。”余非说:“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多接触一些办公室的工作。至于副主任嘛,我觉得快了点,以后再说吧。”游醒龙还想坚持己见,余非有电话来了,并示意他出去,游醒龙只好暂时作罢。
游醒龙趁杨翠翠帮他提来开水之机,叫住她告知此事,说余**很快会有一个意见。杨翠翠想不到他还真向余非说了,心中不悦。她说:“谢谢游乡长的一番好意,可是我真的胜任不了。”游醒龙以为她这是客套之辞,心里不知怎么美呢!因此过去轻抚她的肩,温柔地说:“什么胜任不胜任,我会指点和帮助你的。”又说:“我的衣服有两个扣子掉了,晚上你去我宿舍帮着缝一缝好吗?”杨翠翠挣脱他的手,没有表态,而是找个借口跑出了乡长办公室。
杨翠翠心里很紧张,她当然不会不明白游醒龙的真正用意,其实上次就暴露了,她后悔没有及时告诉余非。现在,游醒龙倒先向余非提出要让自己当什么副主任,余非会不会认为自己已拉拢过游醒龙呢?杨翠翠想了想,决定找余非谈一谈,可是到**办公室门前又退却了。她不知道从何说起,怎么去说。是向**表忠心,还是诉衷肠?杨翠翠变得焦虑不安。
夜幕降临,杨翠翠像往常一样坐在乡**值班室看电视。此间游醒龙几次到值班室转悠,试图提醒杨翠翠别忘了去他的单人宿舍,但杨翠翠一直佯装不知,把他气得半死。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寻思着下一步的计划。
青远乡**院内的干部宿舍共两栋,一栋是有配偶的干部居住,另一栋是单身汉或夫妻两地分居的干部居住。游醒龙和余非住的都是单身宿舍,分居宿舍楼的两头,而杨翠翠正住在他们的中间,一条走廊将他们的房间连接。
可回到宿舍楼的杨翠翠并没有走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响了别人的房门。
开门人一见是杨翠翠,没有立即请她进门,而是问她何事。杨翠翠说:“我想向你汇报一下思想。”“汇报思想?”开门人一愣,随后说:“明天到我办公室去吧。”杨翠翠有些伤感:“现在为何不可以说?”“这……”开门人想了想,还是将她让进了房间。
可没想到杨翠翠随手将门带上了。开门人忙去开门,边说:“这样不好,惹人误会。”杨翠翠说:“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她用后背抵住房门不让开,又说:“这一关一开的更不好。”开门人无奈,只好由着她。
“你说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向我汇报,那就请说吧。”开门人坐在椅子上,并示意杨翠翠也坐。杨翠翠面对着他坐下后,说:“余**,我本不该来打扰你,但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上你这儿来。”
这开门人正是余非。按说杨翠翠并非第一次来他宿舍,因为有时候办公室会安排她来整理房间,可这次余非为何不肯让她进门呢?一是此时是晚上,杨翠翠独自前来不合时宜;二是杨翠翠并非应整理房间之需,而是要汇报什么思想,这就让余非不免有些意外。
“有话就说吧。”余非见杨翠翠欲言又止的神情,觉得可能真出了什么大事。
杨翠翠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将游醒龙近来对她所说的种种告诉了余非。“他叫我晚上过去帮他缝扣子,我真的不敢去。”杨翠翠最后说。
游醒龙一向对自己不服,余非多少也是知道的,但他竟然打一个姑娘家的主意,就有些出乎余非意料了。但余非又不好介入此事,他说:“游乡长喜欢你是他的自由,在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之前,我也不好说他什么呀。”杨翠翠一听,眼泪出来了:“你虽然是我领导,但我是把你当做大哥才肯说出这隐秘之事,没有想到你却不愿帮我。”
余非顿时心软,想这杨翠翠父亲猝死之后才来这乡**上班,无亲无靠,遇到这种事确实不知如何应付。既然她肯告诉自己,说明已是充分信任,自己怎么好袖手旁观?余非想,如果等游醒龙真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再出面制止,恐怕人家一个姑娘的名节已毁在他的名下。
“别难过,你说吧,我如何才能帮你?”余非说。杨翠翠见余非对自己总算有了爱护之意,心中暗喜。她向余非说出了心中的打算,竟把余非惊得目瞪口呆。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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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翠翠对余非说:“游乡长之所以存有非分之想,是由于见我尚无对象,属于无主的野花,想采就采无所顾忌。”余非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他说:“解决这一问题并不难啊,乡**里的这些年轻干部,有不少还未曾婚配,你看上谁,由我来出面帮你撮合。”
“可是我喜欢他,他不一定喜欢我啊。”杨翠翠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余非想了想,说:“以你的容貌,我想还不至于,这杯喜酒我是吃定了。快说,到底是谁啊?”杨翠翠闻言,面露喜色,“你也认为我长得漂亮?”余非笑着说:“那是自然。”
杨翠翠说:“我喜欢的这个人,他年轻有为,胆识过人。”余非急了,“你到底说谁啊?”杨翠翠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这个人你最熟悉,他就叫余非。”
“啊?”余非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还是别开这种玩笑。”杨翠翠深情地望着他,“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的。”余非表情尴尬,心情复杂,尽管杨翠翠美貌动人,但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念想。余非说:“你回去冷静一下吧,绝对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一个女孩遭拒,其心情可想而知,只听杨翠翠激动地说:“你为什么总把我推向别人,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呜呜……”余非有点手足无措,女人的眼泪常能催人心碎,可是,余非自知情感世界已千疮百孔,又如何能再承载一个女孩的痴情?
“你不是没有找对象吗?难道有了心上人?”杨翠翠悲伤地问。
这个问题其实余非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不知道谁在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在爱情的世界里,他的目标模糊,前路漫漫。不过在杨翠翠的问询中,有两个女人浮现于他的脑际。一个是他的前女友叶仙儿。他曾经深情地爱过她,尽管爱得没有结局,但毕竟有过一段甜蜜的回忆。叶仙儿是一个很有志向的女孩,她不甘做平凡的女性,由于追求个人的发展而与余非分手,这曾让余非感到痛苦,但他在心底里理解她,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怨过她。第二个女人是他的前上司王晓慧的女儿王紫君,她以清纯打动着余非,但她实际上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没有真正走进过余非的爱情空间,她是一个悲哀。也正因为如此,余非对她怀有歉疚之心。
杨翠翠见余非久未答话,不安地说:“无论你有没有心上人,请和我说实话。”余非叹息一声,只好骗她:“我有一个女朋友,她在外地。”杨翠翠难过了好一阵,但并不死心,“如果仅是男女朋友关系也没什么,你还可以选择啊。”“这……”余非咬咬牙,说道:“怎么可以说变就变,难道你会喜欢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之人?”杨翠翠一时语塞,心中之痛自不必说。
已经晚上九点了,余非正想让她回去,不想房门竟然在此时响了起来。
这可难坏了余非。如果此时开门,外人一看杨翠翠坐在里面肯定会产生联想,以为他们躲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好事;可如果不开门,明明里面亮着灯,外人如何相信没人?余非轻声埋怨杨翠翠:“叫你别关门,现在出问题了不是?”杨翠翠对此不以为然,显然她还沉浸于不能与余非相爱的失望与痛苦中。
“唉,到窗户那边看看去,是不是睡得太死了?”余非听到邬子枫的自言自语,吓得半死,迅速来到房门对面的窗户旁,伸手隔着窗帘去摸窗户是否关好。当确认关好后,立即坐下不动,以免外面有所觉察。果然,一会儿工夫,邬子枫已在窗外动他的窗户了。邬子枫显然试图打开窗门看一看房间里面,幸好关得严实,窗门始终没有打开。“余**,你在里面吗?”窗外传来邬子枫的声音。余非真想对着外面大骂一顿:这个死邬子枫,我非免了你的职不可!
许久没有动静。邬子枫大概确认无人在房间里面,跑到别处去寻了,余非想。他又来到房门旁听动静,好确认无人在走廊上时,让杨翠翠赶紧离开。杨翠翠见余非那紧张的样子,终于忍俊不禁,她说:“没想到堂堂的党委**竟怕成这样,其实即便让人发现又怎么样,你我都未婚,在一起谈恋爱也很正常。”余非忙向她打手势,轻声说:“小声点,让人听见这里面有说话声就糟了。”
也不知杨翠翠是假意戏耍还是有意为之,她竟然提出留在这里睡:“余**,看来我一下子很难抽身出去,我就在这里睡吧,等半夜没人了再说。”说完,她坐到床沿,脱去鞋子。余非赶紧过来制止,但又不好动手拉扯,只得劝说:“别这样,再等等就没人了,到时候就可以出去。”杨翠翠说:“我又不是很想出去,要听动静你去听吧,我想躺会儿。”“这……”余非见她和衣躺倒在床上,一时无计可施,只好重又来到房门边听动静,等外面没人了再让她起身出门也不迟。
这杨翠翠虽是和衣而睡,但她身材姣好,尤其胸部较为丰满,仰面躺下时更显凹凸有型。那一对凸起的双峰在灯光映照之下格外抢眼,即便如余非这样的对她无心之士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杨翠翠见余非眼神中闪躲之间透着几分焦虑,也透着几分欲望,心中暗喜。她是否在作最后一搏?只有她自己清楚。总之,她神情更加妩媚,在与余非目光相遇时,更如电火一般欲将余非熔化。
可怜余非在理智与情欲中煎熬,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女当前,他最终会有何举动呢?
第37节
37
杨翠翠在燕子村第一次看到余非,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随着后来有更多的接触,在杨翠翠眼里,余非有一种虽貌不惊人但风度翩翩的狂生气质,换而言之是既有儒雅世故的官味,又有率真狂傲的野性;加上他年纪尚轻,举手投足之间更显潇洒自如。不论杨翠翠的感觉是否真的贴近余非其人,总之她在余非身上找到了从未有过的特别感觉。
然而不幸的是,尽管杨翠翠抛开少女的羞涩,鼓足勇气表达了心意,换来的却是失望,深深的失望。但在失望之余,杨翠翠似乎想另辟蹊径,试图以自己姣好的外型打动心中的白马王子。这一招作为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的惯用武器,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余非自然也心有所动,但他毕竟曾经沧海,又怎么愿在本就负累的情感世界再添新乱!
杨翠翠走后,余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大约过了一刻钟,邬子枫又跑来敲门了。这次余非不慌不忙,等他敲了一会儿后,说了一声:“谁啊?”邬子枫听有人在里面,高兴地答应一声:“是我,邬子枫。”余非半睁着眼,穿了双拖鞋,将门打开了。
“余**,你在睡啊,打扰你了。”邬子枫礼貌地说。余非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问:“这么晚了,什么事啊?”邬子枫便说:“县委办晚上打来电话,明天上午紧急召开全县领导干部大会,部署防汛工作。通知说会议很重要,请**、乡长和分管领导一定要参加,无故不得迟到和缺席,所以我赶来告诉你,明天大清早就坐车前去。”“哦。”余非说,“其他人都通知了吗?”邬子枫答:“都通知到了,只有你手机关了,又睡得那么香。”邬子枫没有细述在余非门前门后敲了半天的事,余非自然不必进行解释,遂关门睡觉。
防汛抗洪是大事,梁木县上下忙了十余天,终于全面告捷。此时,青远乡派往山东学习大棚蔬菜技术的乡、村干部们也动身回来了。
余非像接战斗英雄一样亲自到修州火车站接大家回青远乡。经过20余天的培训,这30名农村干部有了怎样的收获呢?余非想知道,便在乡**会议室召开了学习归来座谈会。
在座谈会上,余非欣喜地看到干部们壮怀激烈的汇报场面。有干部说:“绿元村一个南瓜200多斤,我一辈子都没看过。”又有干部说:“还有想吃多长就砍多少的特长砍瓜,真是新鲜,让我大开了眼界。”还有干部说:“绿元村人均仅一亩四分地,却实现了人均年收入9000多元,这蔬菜大棚真是神奇啊。”
余非听了高兴地说:“大家和我一样,在绿元村受到了思想的震撼、观念的冲击,发展的意识和愿望一下子就上来了,但不知你们学得如何?”干部们纷纷介绍,面对大棚蔬菜带给绿元村乃至寿光市的巨变,他们再也没有去之前的被动思想,而是从内心深处受到了触动,学习起来就格外地自觉和投入。
一个月不到,曾经怀疑余非决策的村干部们竟有如此大的转变,是游醒龙始料未及的,心想,要是他们种植成功,整个青远乡都要为之而变,余非不就成了救世之英雄,到时岂不更没有自己的位置?游醒龙越想越难过,甚至气得中途借故退出座谈会。但无论他心理上如何不能接受,似乎已无法阻止发展的洪流。
30名外出学习的干部都要求建造大棚,给了余非极大的信心。接下来,他多次召开班子会议对发展蔬菜产业进行专题研究,先后成立了青远乡发展蔬菜产业领导小组、青远乡蔬菜办,全力推动蔬菜产业的发展。
然而,梁木县委、县**主要领导并没有因为余非将主要精力放在发展蔬菜产业上而放松对青远乡财税任务的催缴。这天,县长李志高亲自到青远乡考察工作,非逼迫余非对完成全年财税任务表态不可,并要求在三天内务必完成半年的财税任务。
余非感觉到李志高似乎在向他发出最后通牒,这该如何是好呢?有心顺其意思,勉强答应嘛,自己今后必为完成任务所累。即便如此,以目前青远乡的经济实力,就是砸锅卖铁也无法完成过重的财税任务;而再举新债或者再摊至各村,又于心不忍,也失信于民。余非只能把心一横,硬扛到底:“今年确实存在很大困难,如果蔬菜产业发展顺利,明年肯定不会再拖后腿了。”言语中,余非还是尽量做到有理有据。
“也就是说,你今年不能完成了?”李志高问。余非见他不容解释,也就不再多费唇舌,答道:“是的。”李志高不禁嘲讽道:“搞乡镇工作不是写文章,靠幻想能成事。你既然胜任不了,我看你就暂时别干啦,让游醒龙来主持青远乡全面工作。”
说这话是在青远乡的接待室,当时除余非外,游醒龙及几位副**、副乡长在场,大家都愣住了。游醒龙表面上面无表情,实际上暗自偷笑,心想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原来,游醒龙害怕余非推动蔬菜产业取得成功,自己将难有出头之日,便于前几日跑到李志高县长那里煽风点火,说余非不思部署财税征收工作,把钱用在种什么蔬菜上,致使乡里财政更加空虚,他多次提醒反遭其诬。李志高问是怎么个诬蔑法,游醒龙眼珠一转,硬说余非大骂**、县长为实现所谓财政增收、谋求个人政绩不顾百姓死活。李志高气极,因此有了这次青远乡之行。催缴财税时,余非果然态度强硬,李志高遂说出暂停余非职务的话来。
显然,一旦余非的职务有变,蔬菜产业在青远乡必然胎死腹中。那么,一心想富民强乡的余非能甘心吗?可不甘心又将如何应付眼下的**?
第38节
38
如果不是考上公务员,让余非在官场上混了几年,以他这样的年龄可能还在打个小工泡个小妞白天上班晚上泡吧之类,对哪个不满了便骂他个天昏地暗拿个酒瓶砸他娘的稀巴烂等。余非自然也有这样的狂性,只不过经过几年的官场熏染,他学会了隐忍。但是,他又不是一个深谙官场之道的人,他的率真甚至狂妄并没有真正湮灭。而此时李志高的霸道,又一次将他的狂性激发。
只听余非大喝一声:“李志高,别以为你是县长就可以一手遮天,我是县委以正式文件任命的乡党委**,你一个人凭什么说停职就停职。再说,对政绩也都是年终进行考核,我完不成任务也要看我到年终时的表现,你现在凭什么说我不行?”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尤其是县长李志高,硬是半天没说出话来。也许他被余非突然发出的大声震住了,也许他从余非的话中发觉自己的失言,无以辩驳,总之,李志高怒目圆瞪拂袖而去。
谁都为余非捏一把汗,余非自己当然也没有底,不知道李志高此去会有何举动,与县委**和常委们谋划将自己免职也说不定。但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余非还是按照既定计划努力推动。
话说李志高回到县城后,怎能放下余非公然对他的顶撞,让他下不来台?立即找县委**梁广德商议,力主将余非停职或调离青远乡。梁广德沉思良久,一方面责备李志高过于冲动,没有集体研究之前不该公开说停余非的职;另一方面要李志高暂时保持克制,仔细分析余非何以口出狂言。李志高说:“这小子原本就是个泼皮,他公然藐视上级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梁广德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余非应该不是傻子呀,他难道不知道顶撞上级的后果,尤其是主要领导,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玄机?”李志高说:“对一个狂徒而言,口无遮拦是其本性,会有什么玄机!”梁广德摇摇头:“不对,余非毕竟做过王晓慧市长的秘书,他们是不是还有来往呢?这个要弄清楚才行。王晓慧现在是省委组织部副**,我们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余非而将她给得罪了,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李志高只好强压怒火,说:“梁**,那就等年终再说。如果余非这小子完不成县里下达的各项考核任务,绝不能纵容他。”梁广德点点头:“好啦,好啦,你也别这么大火气,到时候再说吧。”李志高又说:“交通局的同志和分管领导跟我讲,余非找了他们好几次,想兴修一条青远乡至国道的水泥路,说国道虽与青远乡隔了两座山,但直线距离并不远,只要能拉通,定能促进蔬菜产业的大发展,这事**怎么看?”梁广德问:“有这样的交通规划吗?”李志高摇摇头,说:“没有这样的规划,只有维修青远乡至县城公路的规划,但要等三年以后。”梁广德说:“那就让他自己出钱去修。”李志高笑着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他算老几啊!不给县里交钱,还让上级拨款,做梦去吧!嘿嘿。”
这些天,余非确实在为兴修水泥路的事不停奔忙,青远乡相对县城是偏远了些,但附近却有国道通过,只要能打通隔着的两座山,把青远乡与国道连通起来,青远就离发展前沿不远了。他多次去交通部门争取立项,但总是碰壁,苦不堪言。
可眼看蔬菜产业就要轰轰烈烈搞起来了,交通运输跟不上那可不行。余非为此寝食难安。这天,他又从县交通局出来,失望写在脸上,显然事情办得很不顺利。余非见天色已暗了下来,遂决定回家住一晚,明天再作打算。
父亲余洪清见儿子把一个乡党委**做得这么艰难,便点拨道:“你大小是个官,这当官之道不懂点怎么行,什么为人民服务啊,造福一方百姓啊,这些只能作为口号。特别是你这么一个基层小官,为官之道全在‘糊弄’二字。你糊弄,我糊弄,你唱赞歌我朗诵;你亏心,我亏心,**党糊弄八路军;你有生杀大权,我有一定之规;你要报表我出数,乡领导糊弄县干部;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升迁来我捞钱……”
余非不以为然,因为太累,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余洪清叹息了一声,叫老伴取来被单盖在他的身上。
余非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青远乡的山绿了,地白了,农民哭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山上满是果树经济林,所以绿了;田地满是一排排的包着薄膜的蔬菜大棚,所以白了;至于农民因何而哭,那是因为腰包鼓了,他们太过激动所致。梦中,最让余非开心的是:水泥公路通到了青远乡农民的脚下,而且连接的是国道,成群结队的货车赶来收购新鲜蔬菜了。
这当然仅仅是一个梦,尤其是无力改变交通落后的现状,让余非感到了梦里梦外的天渊之别。但让余非始料未及的是,梦过之后,现实突然朝梦的方向急速发展。
就在余非梦后的一个多月,县交通局的领导突然告知余非,青远乡连接国道全长11公里的水泥公路建设项目已获批复,而且青远乡至县城公路维修工程也将提前实施。
听到消息,余非又惊又喜。他不禁要问,难道真有神灵相助,原本无望的事情通过一场梦后竟应验成真?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余非,当然不会轻信世上还有鬼神,既然公路建设即将上马,蔬菜产业就该放心加快它的发展进程了。但余非还是回到家中,破天荒地对着家中的祖宗灵位拜了三拜。因为,他坐在沙发上做梦时,正好面对着家里的神龛。
第39节
39
30个蔬菜大棚在大家的精心培育下,三四个月间都先后结出硕果。有个种黄瓜的村干部,面积仅六分地的大棚收获黄瓜3万斤,其个头、体型、色泽都比本地产的普通黄瓜高出许多,引来一片惊奇的目光。朱三元派来的技术员说:“如果技术掌握得更好,产量还要比现在高出不少。”
余非立即组织力量到周边乡镇和县城进行销售,30个大棚不算难消化,再加上品质比本地的强,十几二十天便基本卖完。一算账,30个大棚平均获利7000多元。寿光的技术员说:“这冬暖式大棚可以四季种植蔬菜,还可以多个品种套种,全年收获下来,除去成本每棚能净赚两万元左右。”大伙一听,兴奋不已。以前只是听他们这样说,而现在眼看它成了自家的现实,怎不让人激动!
不用乡党委、**推广,单亲传亲、户看户,要求建蔬菜大棚的干部群众一下子增加了230余户。而青远乡连接国道的水泥公路建设项目也已启动,拉土方的车子来回穿梭,蔚为壮观。
余非当然喜上眉梢,唯让他不放心的是,乡**机关头号美女杨翠翠变得越来越忧郁了,很少见她开怀一笑。她这是怎么啦,难道还在为自己数月前拒绝她的事而耿耿于怀?余非决定找她谈一谈。
这天,杨翠翠在给**办公室送文件之时,被余非叫住了:“小杨,如果没什么事就在这坐一会儿。”杨翠翠回头看了看,说:“余**有事就吩咐,我不敢坐。”余非已不是第一次面对她的冷淡了,所以想打开她的心结。余非说:“何必这样说呢,难道你还在为几个月前的事生气?”杨翠翠回答:“我哪敢生你的气,你是党委**,我算什么!”余非只好强挤笑容,“小杨啊,你是一个好同志,你知道吗,很多人喜欢你呢。”杨翠翠问:“包括我们的党委**吗?”余非一愣,不知说什么好。
杨翠翠起身要走了,走之前她的一句话让余非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只听杨翠翠说:“余**,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青远乡会有大事发生。”
但过了些日子,一切风平浪静,余非也就淡忘了杨翠翠所说的话。尤其是发展蔬菜产业和兴修水泥公路还有大量工作要做,余非忙前忙后更加少有空闲。
这第二批230余户农户建起蔬菜大棚之后,销售恐怕就是一个问题了。可绿元村有言在先,如果要使用绿元村的销售网络,以“绿元”品牌出售,就必须做到三统一,即种子、农药、肥料统一供应、统一管理、统一标准,而目前的青远乡种植户并没有完全做到,不少农户考虑成本等因素,种子、农药和肥料有的是就近购买,有的是就低价购买,蔬菜产品的质量自然比不上绿元村的正宗货,因此绿元村只能部分收购加工。余非对此也无可奈何,有些农户是既想发财又舍不得下本,看来只有通过他们自己多比较才能作出他们认为正确的选择。是买绿元村的农资接受统一管理以获得“绿元”品牌销售资格,还是自产自销,余非将选择权让给了农户。
对于自产自销的农户,余非也没有放手不管,而是积极派人赴厦门与做蔬菜生意的杨义平联络,请他回家乡组建销售运输公司。这杨义平在外面拼杀了那么多年,积累了丰富的蔬菜销售经验,也有意将生意延伸到家乡,一方面为家乡人做点事情,另一方面也扩大自己的生意规模。他看过了带到厦门的蔬菜样品,觉得品种和质量都不错,因此满口答应近日回青远乡实地考察。
邬子枫从厦门回来,立即向余非汇报了与杨义平洽谈的情况。听了汇报后余非很高兴,他拍着邬子枫的肩打趣地说:“这次没有杨大美女陪你去,你一定不爽吧?”邬子枫斗胆反问:“莫不是余**故意不让她随我去?”余非说:“我会那样做吗?其实派你去之前我已问过她,毕竟杨义平和她一个村子,关系又好,可她这次说身体不舒服,我也不好勉强呀,因此改派别人和你一起去。”“哦,是这样啊。”邬子枫若有所思,“我以为余**还为上次去厦门的事生气呢,故意不让女同事和我靠近。”余非一听,笑着说:“你上次去色情场所的确不该,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况那5000块钱你也还了,我怎么会死揪不放呢!对了,这次去厦门没有再找按摩女吧?”邬子枫连忙摆手,“不敢了,不敢了。”随后问道:“余**,你刚才说杨翠翠身体不舒服,知道她哪里不舒服吗?”余非说:“这个恐怕要你自己去问。”不想邬子枫垂着头,无奈地说:“我也不知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总之始终不肯接受我,近来对我更是冷淡,唉。”余非听后,一时无语。
不过,就在杨义平快要回到家乡之时,青远乡突发惊人案件,影响十分恶劣。这案件极大地损害了党员干部和乡人民**的形象,至于会不会影响到杨义平回报家乡的信心,还有待观察。
这案件发生于晚上,当时余非在办公室正挑灯夜读,突然听到女人的一声尖叫:“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强**啊……”余非赶紧循声而去,其他干部也已闻风而动。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堂堂的**机关,竟会上演如此不堪的一幕。施**与被**的男女主角究竟是何人暂且不提,总之此事让余非大为震怒,当即通知派出所民警将狂徒一举拿下。
第40节
40
当众人赶到出事地点时,竟不敢推开房门,因为那是乡长游醒龙的房间。余非奋力一推,场面让人目瞪口呆。只见遭到侵犯的杨翠翠衣衫破碎,胸罩也被扯断,幸好用双手护住前胸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走光。“我不活了……呜呜……我不活了……你这个畜生……”杨翠翠哭得跟泪人似的,让余非心如刀绞。余非一把揪住呆立在旁的游醒龙,喝道:“你还算个人吗?简直猪狗不如!”游醒龙像是吓傻了,也不知道反抗,只是口中念念有词:“我没干,我什么也没干……”余非火了,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什么也没干,你这样等于要人家一个姑娘的命!”其他干部从未当面骂过这位一乡之长,这次也忍不住群起而攻之,纷纷指责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游乡长会干出这种事。唉,挨打也活该。”
余非将游醒龙交派出所暂时看押后,来到杨翠翠房间,安慰道:“这浑蛋虽然没有得逞,但我也不会让他轻易过关,明天向县主要领导汇报时,我一定请求按法律规定治他的罪,你就别太过伤心了。”杨翠翠仍旧伏在被子上哭个不停。余非问:“你是因何事去游醒龙宿舍的?”杨翠翠抬起头来,边抹眼泪边说:“我在值班室看了会儿电视刚出来,遇到那畜生,他说他宿舍里蚊子太多,让我拿盒蚊香送去。我当时没有多想,便到办公室取了一盒送去,谁知他竟起了坏心,呜呜……我以后怎么见人,我干脆不活了……”余非早就听杨翠翠说过游醒龙心怀不轨,可惜自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以至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余非自责地说:“发生这种事我也有责任,我要是找机会稍稍提醒一下游醒龙,或许会让他有所顾忌。”“顾忌?顾忌个屁,我看他色胆能包天!”在一旁的邬子枫愤怒地说。余非知道邬子枫心里特难受,没有怪他说话粗鲁。
安慰了一阵,余非等人走出杨翠翠的房间。临走时,余非为防万一,安排了一个女干部陪杨翠翠睡,并嘱咐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去他的宿舍叫门。
还好一夜无事,杨翠翠除了哭得很凶外,并没有寻死觅活。可即便是如此,也让余非深感不安。一来杨翠翠曾出于对他的信任,告诉过他游醒龙的不轨之心,可是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二来杨义平马上就要回到青远乡了,显然他会要求见一见他的好邻居杨翠翠,可是以杨翠翠目下的情形,不把他气死才怪。一个乡长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杨义平还信得过他领导下的乡**吗?还会在青远乡组建蔬菜销售公司吗?答案显然是no。
杨翠翠这两天没有上班,一直在宿舍休息。杨义平看她时,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说:“游醒龙的罪行只能代表他自己,余**一心要发展蔬菜产业,是真心实意地为百姓好,你要相信他的决心和能力,共同开创一番大事业。”余非在旁听得心里暖暖的,心想这杨翠翠的确不简单,公私分明,顾全大局,是个不错的女孩。杨义平听杨翠翠这样的态度,也就没有揪着此事不放,只是要求党委、**要秉公处理游醒龙强**未遂案,给受害人一个公道。
余非见双方合作有望,而且杨义平的要求也合情合理,自然满口答应,表示会密切关注案件调查处理的过程,决不让游醒龙逃脱法律的制裁。
杨义平通过几天的考察,对青远乡蔬菜产业的发展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过硬的技术力量,越来越好的群众基础,还有正在修建的水泥公路,无不昭示青远乡蔬菜产业必将蓬勃兴起。杨义平想,此时签下青远乡部分蔬菜订单,是一举多得的明智之举,既能给老乡们吃下扩大蔬菜种植的定心丸,又为自己找了一个专供优质蔬菜的基地,为进一步拓展自己的事业打下扎实基础。
想好就干。杨义平邀集在外进行蔬菜销售的同行,准备成立南方绿色蔬菜供应有限公司,把青远乡作为绿色蔬菜的重要生产供应基地。在一次合作洽谈会上,杨义平对余非说:“为顺应市场要求,公司的宗旨是要质量、创品牌,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不能含糊。”余非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说:“我们一定推行无公害蔬菜的生产,满足大中城市居民的需求。”杨义平说:“根据山东寿光的做法,我们也要打出‘可追究制’品牌,这样才能确保质量,进而赢得顾客的信任。”然后,他介绍了推行这一制度的做法。即在蔬菜的包装箱内附送“绿卡”,注明蔬菜产地和种植者的姓名、以及生产日期,像身份证一样,卡随菜走,有问题可以一追到底,不使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盲区”。
余非想了很久,尽管做起来比较麻烦,但还是表示赞同。因为通过这种层层制约、环环相扣的举措,既保证了广大消费者的利益,让他们可以放心购买,同时也从根本上解决了制约无公害蔬菜推广中的“优质不优价”难题,能提高菜农的收入。另一方面,通过可追究制的推行,能使青远乡农民的蔬菜种植实现标准化生产。简而言之,今后农民要想自家的菜被贩到大中城市卖个好价钱,就必须提高自己的种植标准,达到无公害蔬菜的要求。
余非对杨义平等人说:“说句心里话,我原想让你们负责收购山东绿元村认为达不到他们标准的蔬菜,以确保种出的菜都能通过订单销售出去,现在看来行不通,你们都想要质量最好的菜。”
既然要全面推行高品质、高标准、无公害的路线,余非只得向朱三元寻求更多的技术和管理方面的支持。朱三元果然够爽快,答应派出专人常驻青远乡,常年实地指导大棚蔬菜的种植和管理。余非选出一个技术骨干拟聘为青远乡的技术副乡长,承诺给予所有技术人员优厚的待遇。当然不仅是青远乡这样做,在此之前绿元村已有170多人常年在外,近30人被聘为科技副乡、镇长,3人还被聘为科技副县长。他们不用自家种菜,仅凭传艺早已发家致富。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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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醒龙始终不承认意图强**杨翠翠,反而一口咬定余非暗设圈套。他对办案人员说:“杨翠翠来到我的宿舍后,主动和我亲近,我以为她有意献身给我,便抱住她,谁知她大叫一声后一把将我推开,并撕扯自己的衣服,我当时真被她吓着了。但事后一想,这绝对是余非的主意,设此陷阱意图报复。”办案人员问:“余非因何报复你?”游醒龙说:“因为我见他年轻,一直不太服他,对他的工作也不太配合。”办案人员不信:“仅凭这个他就要设此陷阱?好像站不住脚。况且杨翠翠为何要听他的,宁愿牺牲自己的名节?”游醒龙一时也说不清,他说这是直觉。
办案人员虽不相信这是一场阴谋,但还是进行了调查。余非得知游醒龙不仅不深刻反省,而且还诬蔑自己,气得直骂娘:“他妈的,他这个乡长没少给我这个党委**使绊,我为了不破坏团结一直隐忍下来,没想到他反倒恶人先告状。”办案人员又问杨翠翠,气得杨翠翠又哭又闹,说自己遭受污辱不算,还反被诬陷,天理何在?忙得办案人员好一阵安抚,才使杨翠翠平静下来。
因此,尽管游醒龙拒不认罪,但他强**未遂的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但案件在呈送县委常委会讨论时,却以生活作风不检点论处,予以行政记大过处分,决定免去其乡长职务,调离原单位。
杨翠翠听说游醒龙免予刑事处罚,坚决不答应。余非也认为这不是一般的作风问题,触犯的是刑法,理应追究法律责任。他跑到县城找到县委**梁广德,坚决要求依照法律惩处游醒龙。这梁广德虽没有立马答应他,但态度明显比以前要随和,他说:“小余啊,你们到底也在一个地方共过事,还是不要落井下石吧。”余非气恼地说:“我们是法制社会,伸张正义怎么能看成是落井下石呢?”梁广德说:“道理我都懂,但得饶人处且饶人,游醒龙又是记过又是免职的,也怪可怜,你何必要置人于死地?”余非想到受辱的杨翠翠,以及密切关注此事的杨义平和众乡亲,如果不对游醒龙予以严惩不足以恢复人民对党和**的信任。半晌,余非说:“梁**,游醒龙若得不到法律惩处,青远乡党委**我也做不下去了。”梁广德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余非会以辞职相威胁。要在往日他才不怕这一招,不干拉倒,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心中已有顾忌。至于他顾忌什么,余非并不清楚,只不过梁广德最终答应将游醒龙送交法院依法审判,让余非惊喜之余也有些疑惑,心想,梁**什么时候开始听得进自己的话了呢?
余非总算是给了青远乡干部群众一个交代,尤其是给了杨翠翠和杨义平一个满意的结果。杨义平对余非说:“通过此事,让我对你有了更多的了解,你确实是一个有魄力的年轻领导,青远乡在你的治理之下一定会赢得更大的发展。”随后他介绍了青远乡蔬菜在大中城市的销售情况,说“可追究制蔬菜”十分受城里人欢迎,价格比普通反季节菜高出百分之一二十,他们还是爱买这有“绿卡”的菜,认为吃得放心,多花点钱也值。
据统计,青远乡230余个大棚仅冬季一熟共收获200余万元,平均每个大棚实现销售收入**千元。不仅把全乡农民的口水都引出来了,就连周边乡镇的一些农民也跑到青远乡来取经,想学到这招致富的本领,以后就不愁没好日子过了。
因此,临近年终,青远乡要求种植大棚蔬菜的农户一下猛增到600多户,占到全乡农户的八成多。加上周边乡镇农民也有要求建大棚的,使蔬菜大棚的总数将达到800个。此外,经过与绿元村党支部**朱三元协商,准备引进他们业已成熟的乌克兰大樱桃和伊莉莎白厚皮甜瓜种植技术,在荒山上建起优质瓜果基地2000亩。
但由于农业税率不高,加上许多农民才刚刚建起大棚,杨义平在这边的公司尚未获利,因此年终的财税任务让余非感到头疼。眼看最后交账的日子就要到了,全乡才完成100余万元,不仅距县里下达的任务尚有一半的差距,就是离当初自己定的120万元的目标也还有近20万元的缺口。不过,按目前蔬菜产业的发展势头,下一年要完成上级制定的财税目标不成问题。因此,余非决定找县里主要领导说个情,今年未完成的任务留待下年一并完成。
余非是硬着头皮去县城的,他不会不知道完不成财税任务意味着什么,可出乎他的意料,梁广德和李志高两位主要领导都爽快地同意了他的请求,并称赞他为青远乡的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尤其是以前对余非态度强硬的县长李志高,这次突然显得和蔼可亲,他拍着余非的肩说:“小余啊,这一年你辛苦了,你没有全面完成财税任务,是因为你不想再添新债,这其实也对,靠借债充数,虽然完成了任务,但留下了隐患。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你去青远乡不到一年的工夫,就替全乡的老百姓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门路,我和梁**都打心里为你高兴,为青远乡高兴啊。”
余非确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县主要领导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到底因为什么?难道真是因为蔬菜产业取得初步成功博得了他们的赞许?
无论如何,这财税任务可以推迟到明年,余非感到轻松很多。走出县委、县**大楼后,他在街上转了转,他很久没有这样悠闲了。余非正走着,突然手机铃响了,取出一看,是父亲打来的。只听父亲在手机中说:“余非啊,家里来了一位贵客,你赶紧回来。”余非不知是谁,说:“我正准备回去一趟呢,到底是谁来我们家了?”父亲没有告诉他,而是说:“你回来就知道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回来一定要客客气气,亲切热情,千万不可吊儿郎当不懂事。”余非微微一笑,心想是谁来了,让父亲如此郑重其事?
余非怎么也没想到,来客竟是阔别一年多的王紫君。
“余非,你回来啦。”王紫君见余非进门,站起身来主动和他打招呼。余非感到很意外,但还是很热情地问候她,“王紫君啊,真没想到是你,一年没见,你还好吗?”王紫君点点头,说:“我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下学期可以自行安排实习,我想到你青远乡去。”“啊?”余非吃惊不小,忙问:“青远乡那么偏僻,你去那里干啥?”王紫君回答:“我学的是音乐,我想就到你们乡的中心小学教学生们唱歌吧。”“你要去教书?”余非问。王紫君点点头。
近一年未见,王紫君比以前更有气质也似乎更漂亮了,真可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但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为什么偏偏要到余非所在的青远乡实习呢?余非真想不明白,唯一可以解释的是,王紫君对他余情未了。余非想,如果是这样,那真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才好,否则又会扯不断理还乱,将本已结束的纠葛予以延续,伤人又伤己,实在没有必要。
余非说:“紫君,我看你还是到修州市区找一家学校实习比较好,青远乡太远太艰苦了。”王紫君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反对,惊讶地看着他的父亲余洪清。只见余洪清赶紧打圆场:“哎呀余非啊,就让她去乡下锻炼锻炼嘛,别担心她会吃不消。”
余非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拉进房间里了。父亲轻声说:“她想找个学校实习,是我提议让她去青远乡的,而且我还说你一定打心眼里欢迎她去,反正也就半年嘛。”“你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余非很生气地说,“你这是坑害人家。”余洪清摇摇头:“别忙着给我安罪名,我知道她还喜欢你,提供机会让她多接触你是她求之不得的,她谢我还来不及呢。”余非说:“爸爸,你让我说什么好,我,我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话说到这分上,余洪清变了脸,他责问余非:“为什么不能接受?这姑娘多好,既漂亮又懂事,你没来之前她还帮着你妈妈一起洗衣服。你妈妈的意见总该听吧,她也说这姑娘好。”余非不服气地说:“你别说这么一大堆,你就是想靠人家身后的那棵大树。”余洪清很激动,说道:“靠大树怎么啦,如果没有紫君姑娘身后的那棵大树,你的事业能这么顺利吗?”话刚说出口,余洪清又有些后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王紫君的姑姑毕竟栽培过你。”“不对啊……”余非想了想,对父亲说,“我最近确实比较顺利,你是不是说与王晓慧有关?”“没,没有,不知道……”父亲支支吾吾,更让余非怀疑,便不断追问。余洪清无奈,索性将内情告知儿子:“余非啊,我告诉你也无妨,也让你知道人家的好处。你不是在青远乡遇到很多烦恼吗,比如兴修公路的报告批不下来,你的蔬菜富民的事业就会大受影响;还有县里又天天逼着要财税任务,让你无喘息之机……这些,作为你的爸爸能不担心你的承受能力吗?可劝你看开些你又不听,因此我只有帮你想办法,设法减轻你的压力。”
余洪清便有选择性地介绍了事情的经过。他知道在修州学院读书的王紫君一直喜欢自己的儿子,便想通过她去求王晓慧帮忙。果然,王紫君听说余非在青远乡工作得十分艰难,神经几近崩溃的消息后,非常担心,遂领着余洪清到省城找母亲陈述此事。余洪清很懂得煽情,见到王晓慧就像苦命的儿子见到妈,眼泪刷刷而下。王晓慧听了他的请求,沉吟许久,才问:“这是你儿子让你来求我的吗?”余洪清怕王晓慧还为以前的事生儿子的气,回答说:“他觉得以前对不住紫君的一番情义,对不住您的信任,不好意思来,特意托我前来向您致歉。”王晓慧淡淡一笑,说:“你恐怕在骗我吧,以余非的个性,他怎么会轻易求我呢?”“这……”余洪清一时语塞。王晓慧又说:“算啦,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既然他是为了一方百姓着想,我也就出面打听打听,方便时帮他说说话。不过,你还是别让余非知道你来找过我了,他既无请我出面的本意,也就不必让他知道我为他而出面。”余洪清当然不敢不从。后来,他见儿子要办的事情都顺利办成了,更加感到王晓慧的政治能量之大不容错失,同时也感到这母女对自己儿子的一片情谊不容辜负。因此专程找到王紫君表达谢意,当得知她即将毕业准备去实习时,有意提出让她到青远乡去。这王紫君尽管遭遇过余非无情的打击,但爱他之心并未因此而湮灭,在他父亲的一番热情邀请下,便有了这第二次梁木县之行。
既然是有选择性地介绍,余非当然听不到父亲曾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去求王晓慧那有损尊严的细节,只听到父亲说她们母女俩是如何如何地关心自己。父亲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要让儿子知恩图报,或者说要让儿子牢牢靠住这棵大树。可是,真的要对王紫君交付自己的情感才算知恩图报吗?又或者说真的要出卖自己的感情来换得仕途的通达、事业的顺利吗?余非感到矛盾和痛苦。
当然,余非通过此事更清楚地认识到王紫君对自己确实付出了真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不仅不计前嫌,还始终如一地牵挂自己,担心自己,着实让人感动。还有老领导王晓慧,通过此事也足以证明她对自己是关心爱护的。那么,该如何面对她们呢?余非不断地追问着自己。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论是否同意王紫君到青远乡实习,善待她是应该的。也正如父亲在他回家前所言,对待这位客人要亲切,要热情。这一点,余非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
“紫君,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吧。”出房门后,余非亲切地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紫君说。王紫君不知他们父子俩突然跑到房间里说什么,心想余非是不是不欢迎自己来呢,以至于躲在房间里久久不出来?现在见余非如此热情地请自己多住几日,刚才的担心顿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期待,甜甜的期待。
第42节
余非怎么也没想到,来客竟是阔别一年多的王紫君。
“余非,你回来啦。”王紫君见余非进门,站起身来主动和他打招呼。余非感到很意外,但还是很热情地问候她,“王紫君啊,真没想到是你,一年没见,你还好吗?”王紫君点点头,说:“我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下学期可以自行安排实习,我想到你青远乡去。”“啊?”余非吃惊不小,忙问:“青远乡那么偏僻,你去那里干啥?”王紫君回答:“我学的是音乐,我想就到你们乡的中心小学教学生们唱歌吧。”“你要去教书?”余非问。王紫君点点头。
近一年未见,王紫君比以前更有气质也似乎更漂亮了,真可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但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为什么偏偏要到余非所在的青远乡实习呢?余非真想不明白,唯一可以解释的是,王紫君对他余情未了。余非想,如果是这样,那真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才好,否则又会扯不断理还乱,将本已结束的纠葛予以延续,伤人又伤己,实在没有必要。
余非说:“紫君,我看你还是到修州市区找一家学校实习比较好,青远乡太远太艰苦了。”王紫君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反对,惊讶地看着他的父亲余洪清。只见余洪清赶紧打圆场:“哎呀余非啊,就让她去乡下锻炼锻炼嘛,别担心她会吃不消。”
余非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拉进房间里了。父亲轻声说:“她想找个学校实习,是我提议让她去青远乡的,而且我还说你一定打心眼里欢迎她去,反正也就半年嘛。”“你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余非很生气地说,“你这是坑害人家。”余洪清摇摇头:“别忙着给我安罪名,我知道她还喜欢你,提供机会让她多接触你是她求之不得的,她谢我还来不及呢。”余非说:“爸爸,你让我说什么好,我,我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话说到这分上,余洪清变了脸,他责问余非:“为什么不能接受?这姑娘多好,既漂亮又懂事,你没来之前她还帮着你妈妈一起洗衣服。你妈妈的意见总该听吧,她也说这姑娘好。”余非不服气地说:“你别说这么一大堆,你就是想靠人家身后的那棵大树。”余洪清很激动,说道:“靠大树怎么啦,如果没有紫君姑娘身后的那棵大树,你的事业能这么顺利吗?”话刚说出口,余洪清又有些后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王紫君的姑姑毕竟栽培过你。”“不对啊……”余非想了想,对父亲说,“我最近确实比较顺利,你是不是说与王晓慧有关?”“没,没有,不知道……”父亲支支吾吾,更让余非怀疑,便不断追问。余洪清无奈,索性将内情告知儿子:“余非啊,我告诉你也无妨,也让你知道人家的好处。你不是在青远乡遇到很多烦恼吗,比如兴修公路的报告批不下来,你的蔬菜富民的事业就会大受影响;还有县里又天天逼着要财税任务,让你无喘息之机……这些,作为你的爸爸能不担心你的承受能力吗?可劝你看开些你又不听,因此我只有帮你想办法,设法减轻你的压力。”
“难道你去省委组织部找了王晓慧副部长?”余非大致已经猜出父亲的举动,“可是,王部长怎么可能听你的,怎么可能为了我而干预地方工作?”余洪清说:“事实证明,她是出手了啊,要不你想办的事能这么顺利吗?不过,我当初找的不是王部长,她不认识我,我也不敢擅自去找她那么大的领导。”“那你是?……”余非不解。
余洪清便有选择性地介绍了事情的经过。他知道在修州学院读书的王紫君一直喜欢自己的儿子,便想通过她去求王晓慧帮忙。果然,王紫君听说余非在青远乡工作得十分艰难,神经几近崩溃的消息后,非常担心,遂领着余洪清到省城找母亲陈述此事。余洪清很懂得煽情,见到王晓慧就像苦命的儿子见到妈,眼泪刷刷而下。王晓慧听了他的请求,沉吟许久,才问:“这是你儿子让你来求我的吗?”余洪清怕王晓慧还为以前的事生儿子的气,回答说:“他觉得以前对不住紫君的一番情义,对不住您的信任,不好意思来,特意托我前来向您致歉。”王晓慧淡淡一笑,说:“你恐怕在骗我吧,以余非的个性,他怎么会轻易求我呢?”“这……”余洪清一时语塞。王晓慧又说:“算啦,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既然他是为了一方百姓着想,我也就出面打听打听,方便时帮他说说话。不过,你还是别让余非知道你来找过我了,他既无请我出面的本意,也就不必让他知道我为他而出面。”余洪清当然不敢不从。后来,他见儿子要办的事情都顺利办成了,更加感到王晓慧的政治能量之大不容错失,同时也感到这母女对自己儿子的一片情谊不容辜负。因此专程找到王紫君表达谢意,当得知她即将毕业准备去实习时,有意提出让她到青远乡去。这王紫君尽管遭遇过余非无情的打击,但爱他之心并未因此而湮灭,在他父亲的一番热情邀请下,便有了这第二次梁木县之行。
既然是有选择性地介绍,余非当然听不到父亲曾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去求王晓慧那有损尊严的细节,只听到父亲说她们母女俩是如何如何地关心自己。父亲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要让儿子知恩图报,或者说要让儿子牢牢靠住这棵大树。可是,真的要对王紫君交付自己的情感才算知恩图报吗?又或者说真的要出卖自己的感情来换得仕途的通达、事业的顺利吗?余非感到矛盾和痛苦。
当然,余非通过此事更清楚地认识到王紫君对自己确实付出了真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不仅不计前嫌,还始终如一地牵挂自己,担心自己,着实让人感动。还有老领导王晓慧,通过此事也足以证明她对自己是关心爱护的。那么,该如何面对她们呢?余非不断地追问着自己。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论是否同意王紫君到青远乡实习,善待她是应该的。也正如父亲在他回家前所言,对待这位客人要亲切,要热情。这一点,余非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
“紫君,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吧。”出房门后,余非亲切地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紫君说。王紫君不知他们父子俩突然跑到房间里说什么,心想余非是不是不欢迎自己来呢,以至于躲在房间里久久不出来?现在见余非如此热情地请自己多住几日,刚才的担心顿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期待,甜甜的期待。
可是,王紫君能如愿在青远乡实习吗?更深一步讲,她能如愿赢得余非的心吗?
第43节
43
一年多以前,王紫君知道余非操弄“喜欢不等于爱”的把戏后,听从母亲之言,远离了余非。其实这是她第二次想在心里抹去余非这个人。第一次是在几年前,她听到余非曾在学校与女同学同居的事实后,决定不再理他,但最终没有坚持下去。现在依然如此,远离余非的决定看来又不能坚持下去了。
但余非又不好坚决拒绝她前往青远乡,到哪里实习是王紫君的自由,自己强行干预是无理的,同时也是无情的,毕竟刚刚受其恩惠,又怎么好过河拆桥!
尽管余非不再阻拦,王紫君也并非能顺利成行,因为母亲王晓慧警告她,此去可能情伤累累,甚至比以往更甚。见母亲再三相劝,王紫君只得哭诉,没有余非的日子就像没有灵魂,总感觉心中空虚活如僵尸。她说:“只要能待在余非身边,受再多的委屈也愿意。”王晓慧听后,心痛地问:“你和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和余非有过那种关系,怎么会如此放不下这个人?”王紫君摇了摇头:“许多同学在大学的几年先后献出自己的身体,而我是仅有几个不为所动的。不是我的观念就真的那么保守,而是无人取代余非的位置。”王晓慧又问:“这余非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你,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王紫君仍旧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换任何一个人,都走不进我内心。他有文化,有理想,他时而神采飞扬,时而黯然神伤,他有时很好,有时又很坏,总之他一切的一切都让我难以忘怀……”“别说了。”王晓慧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满以为时间可以帮助女儿忘却余非,却不曾料到这一年的分别,抚平的竟是女儿对他的恨,加深的却是对他的思念。
女儿执意要到青远乡实习,王晓慧只得放行。她当然知道爱情在一个女孩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既然女儿挣脱不了情丝牵绕,索性给她机会,毕竟余非仍是只影待娶之身。只是自己作为她的母亲,又身居高位,却不能帮她实现梦想,感到十分遗憾,既然如此,又何必阻挠她自己去争取自己的爱情呢?王晓慧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她轻声祝福女儿一切顺利。
按说余非曾欺骗过王晓慧母女,王晓慧对他的品质曾深感失望,即便女儿一片痴情,也不会任她踏上不归之路啊。原来,王晓慧通过冷静思考认为,余非仍有可取之处。一年多前,在将余非调离修州市**前,王晓慧曾严肃地问他是否真的喜欢王紫君,如果余非稍有功利之心,在那关键时刻必定不会说出“喜欢不等于爱”的话,不会承认对王紫君存在欺骗之意,那不是等于自毁前程吗?看来,余非并非真的道德沦丧,他的良知尚在,他面对“发配”而不吭一声,也证明骨气尚存。尤其是到青远乡工作以后,他不怨天尤人,自暴自弃,而是排除万难积极推动农民致富,男儿之气锐不可当。从这一点来看,王晓慧认为女儿的执著并非毫无价值,因而最终同意了她前往青远乡实习。
青远乡上下并不知道王紫君的来历和来意,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大关注。只不过在那些单身男教师和光棍干部们眼里,突然多了一个幻想的目标。其实也只是幻想而已,他们知道王紫君是个实习教师,不太可能会看上本地人。当然,如果本地有“超级杀手”能将她迅速“俘获”,令她不得不扎根山区,那另当别论。
然而这些所有的猜想不多久便被**了,因为大家发现这王紫君原来是乡党委**余非的朋友,从她工作之余经常到乡**来找余非,以及对余非的态度上来看,八成是余非的女朋友。虽然余非从未公开过自己有女朋友,但由于王紫君的出现,似乎比他自己公开更具有传播力。
面对有些人的“关心”,余非解释几次,说她只是自己在修州工作时认识的普通朋友,但别人就是不信。余非也不管它,知道多说无用,有些人就是对议论这事感兴趣,反正自己没有家室不存在所谓婚外情,别人想怎么猜就怎么猜吧。这当然让一些人有失落感,但以余非的自身条件,赢得这位城里小姐的芳心似乎无可置疑,也无法取代。因此失望的失望,祝福的祝福,旁观的旁观,各怀心事。
有一个人对此事是最为紧张的,但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因此内心备受煎熬。这个人就是杨翠翠。
杨翠翠曾向余非表白过心迹,但遭到了拒绝,理由就是他已经有了女朋友。现在,王紫君的到来果然证明了余非所说的话,它就像一把尖刀再次刺伤了杨翠翠的心,其疼痛程度远甚于上次遭遇强**时。毕竟强**未遂,她的贞节得以保全,而王紫君却能彻底摧毁她的梦想。
可是从王紫君的外表来看,她虽然清新时尚,乖巧可人,但似乎并无多少心机。她身体条件也不如杨翠翠,身材娇小,胸部平坦,欠缺女人味。难道,余非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杨翠翠比较来比较去,感到很迷惑。
有一次她见王紫君又到乡**来了,而此时余非并不在,便故意热情地请她到自己房间坐。“王老师又是来找余**的吧?不巧他到公路建设工地上去了,要不你到我房间去坐会儿,我陪你聊聊天。”王紫君见杨翠翠这么热情,又都属同龄人,聊聊天也好,便点头答应。
在杨翠翠房间,王紫君问:“你多大啦,不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杨翠翠介绍了自己的年龄。王紫君便说:“原来你比我大一岁,我该叫你姐姐才对。”杨翠翠笑着说:“有了你这个妹妹我真高兴。你是城里来的,吃住还习惯吗?”王紫君说:“没什么不习惯,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空气清新,景色宜人。”杨翠翠问:“你难道是冲我们这儿的空气来的?”王紫君笑而不答。杨翠翠便又问:“难道你真是冲余**来的?”王紫君低着头,更加害羞。杨翠翠心里明白,这丫头果然是余**的女朋友。
可王紫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这一句解释对杨翠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信息,让杨翠翠濒临绝望的心萌生了新的希望。杨翠翠追求余非不成,她认为最大的障碍可能就是余非已有女朋友之故,而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交往尚处初级阶段。杨翠翠暗想,只要加以谋划,恐怕不难改变他们的情感走向。那么,杨翠翠会不会达到目的呢?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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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远乡连接国道的水泥公路修好了,青远乡及周边乡镇的800个蔬菜大棚也获得了大丰收,不仅富了百姓,而且引起了各级媒体的关注。随着媒体的报道,青远乡开始声名远扬,不少蔬菜销售商纷纷前来实地考察,试图收购这里的大棚蔬菜。但余非坚决履行与杨义平的合约,要求菜农必须按协议将优质绿色蔬菜售给杨义平的南方绿色蔬菜供应有限公司,这让杨义平大为感动。为答谢余非的诚信精神,杨义平拿出10万元用于改善青远乡**办公条件,并提前完成了全年税收任务140万元。新成立的物流公司也上缴税收30余万元。
而这年全省实行农村税费改革,在杜绝乱收费、减轻农民负担的情况下,青远乡财税收入不降反升,得到了梁木县委、县**的高度赞扬。在一次全县领导干部大会上,县委**梁广德对与会干部说:“去年,有些同志对青远乡完不成财税任务颇有微词,可是今年呢,这个偏远山区乡镇不到10个月时间便入库两百万元,不知大家有何感想?”县长李志高也说:“是啊,这变化不是凭空而来的,是以余非为首的青远乡领导班子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带领全乡人民扎扎实实干出来的。”全场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竟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由于王晓慧副**曾为余非的事亲自出面,梁木县的**、县长不得不改变对余非的态度。但是这次,余非自信他们的称赞是由衷之言,因为青远乡的农民确实从蔬菜大棚中得到了实惠,乡财政也正因此开始走向充盈,这是不争的事实。想到这,余非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才叫成就感。
但余非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在县城开会之时,青远乡正上演一出与他有关的闹剧。而导演这出闹剧的正是杨翠翠。这天,杨翠翠从办公室的窗外见王紫君又来了,便有意走出办公室与之相遇。“翠翠姐,你忙着去哪?”王紫君招呼道。杨翠翠说:“我去帮余**打扫一下房间,我几天没去了,肯定挺脏的。”“哦。”王紫君知道这也是杨翠翠日常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没有多想。刚走两步,她又问:“余**在办公室吗?”杨翠翠回头说:“不在,他到县城开会去了,估计挺晚回来。”王紫君想了想,说:“干脆我帮你一块去打扫吧。”杨翠翠爽快地点点头。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王紫君心里十分难过,站在那儿直发愣。这时,杨翠翠走了过来,问:“怎么啦?”王紫君也不说话,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面如死灰。杨翠翠接过一看,自责道:“唉哟,完了,你怎么会翻到这种东西?”王紫君奇怪地看着杨翠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的错?”杨翠翠摇摇头,“是,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整理他的床铺,要不你也不会看到这种东西。”王紫君问:“你似乎对这安全套不感到意外,难道你帮他整理衣物时也看到过?”“这……”杨翠翠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天啊,怎么会这样?”王紫君一屁股坐在床上,眼泪都出来了,说:“翠翠姐,他是不是有女人了?你知道是谁吗?”
杨翠翠把门关好,对她说:“其实也不是有某个女人。你也许不知道,现在不少乡干部外出办事都会找机会玩一玩,余**自然也不例外。”“嫖娼?”王紫君惊讶地问,“余非他经常去嫖娼?”杨翠翠用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点,这事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就不好听了。”但王紫君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呜呜……”
待王紫君哭了一阵,杨翠翠叮嘱她:“我当你是好姐妹才肯说这些,但你也要对得起我才行。”王紫君止住悲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翠翠说:“这说到底是余**的隐私,我应该为他保密的,可现在却让你知道了,如果你在余**或其他人面前提起,我的饭碗就砸了。紫君妹子,你愿意看着我倒霉吗?”王紫君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因此咬着牙悲伤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也不会直接向余非追问此事。”
王紫君走了,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余非的卧室。杨翠翠送她出了乡**大院,又故作关心地安慰了一番方才返回。她不禁为自己的谋划窃喜,只要王紫君失望地离开了余非,就不怕余非不接受其他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应该会是自己。
杨翠翠继续为余非打扫房间。打扫完后,她当然不忘将那盒故意藏在余非衣服里面的安全套拿走。这东西说起来得来不易。为了让王紫君死心,是杨翠翠特意到县城买的。买回来之后,为做出已使用过的样子,故意将其拆开拿出几只。其实杨翠翠也只是听说有此物而并未使用过,那天买回来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一只拿在手中瞧了半天,心想这东西套在那玩意上,是个什么样子呢?如果放进自己的身体,真的会那么舒服吗?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旌摇曳,两腿之间似有泉流涌出。余非的形象也开始浮现于杨翠翠的脑际,那亲切的笑容,那健壮的身躯,一幕一幕,在她的眼前一一闪过,是那么动人心魄。杨翠翠紧闭双眼,显然要将余非的形象定格,定格在她虚幻的欲海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发胀的两瓣之间像是有什么插着,感觉怪怪的,睁眼一瞧,原来是自己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放入其中。
现在,方案顺利实施,王紫君伤心地离开了。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呢?杨翠翠当然不会这么天真,即便没有王紫君,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俘获余非。既然如此,杨翠翠决心继续努力,争取最终的胜利。
第45节
45
余非近来可谓春风得意,不仅蔬菜富民之路越走越宽,就连他的仕途也一样。上个星期,修州市委组织部已将他列入考察对象,准备对他予以提拔重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年仅28岁的余非将晋升副县级;如果还干地方的话,很可能成为全市最年轻的副县长。但是,余非并没有因此而自鸣得意,他知道单凭自己的那点政绩还不足以这么快就得到提拔,一定是老领导王晓慧在暗中使力。余非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值得高兴呢,还是应该感到悲哀。
想到王晓慧,自然也想到了王紫君,这个实习期结束却还留在青远乡的老师。余非发觉,王紫君已经有一阵子没来乡**玩了,她是不是工作很忙呢?应该不会啊,她不过是一个教音乐的小学教师,有的是空闲时间。那她怎么好久没来?余非突然意识到,除了她刚来时自己去过学校几次,后来就很少去了,更别说关心人家,想来确实于心有愧。因此,余非决定趁眼下还有些空闲,去中心小学看看。
此时已临近下午放学的时间。有老师认得余非,热情地打招呼:“余**你好,过来视察工作啊?”余非笑着说:“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可是看了不少教室,却没有看到王紫君。她到哪里去了呢?余非只好到教师办公室去找,也没有看到。
“余**来啦,你好,请到我办公室去坐。”校长看见余非,赶紧将他迎进自己的办公室。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忙了一阵后,校长问:“余**是来指导工作的吧?”余非摇摇头:“我随便走走,顺便找王紫君老师说点事,但没看到她。”校长说:“她下午没课,我让她先回宿舍了。”“哦。”余非问,“她教书怎么样?”校长说:“挺不错的,歌唱得好听,学生们都喜欢她。只不过……”“只不过什么?”余非问。校长迟疑了一下,说:“不知她最近怎么啦,有些愁眉苦脸,心神不宁,我以为她病了,叫她去卫生院看看,她又总说没事。”“这样啊?”余非有些担心,“我去她宿舍看看。”校长起身道:“好,我带你去。”
来到教工宿舍,校长敲响了王紫君的房门。
“原来是你?”王紫君一见门外站着余非,感到十分惊讶。校长说:“快请余**里面坐啊。”几人进门后,校长又说:“你们有事先谈,我安排晚饭去。”余非摆摆手,说:“我不到学校吃饭,你别去弄。”校长问:“余**是不是想到王老师这里吃?要不我搞几个菜送过来。”余非说:“不用了,我在乡**食堂吃饭,你就别麻烦了。”校长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就下次吧。你们先聊,我有其他事要去处理下。”说完知趣地走了。
可余非怎么也想不到,王紫君竟然不让他坐在床沿。只听她口气生硬地说:“别坐在我床上,我刚换的床单。”余非不解地问:“你这是怎么啦?”王紫君见他不起身,催促道:“你没听见吗?”余非只得下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听说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出了什么事?还是哪里不舒服?”余非关心地问。可王紫君的回答会把人气死,她说:“不关你的事。”余非越来越感到不对劲,这怎么可能是王紫君说的话呢?但事实如此,余非生气地说:“你这到底是干什么?莫名其妙。”见王紫君仍旧冷冷地对待他,余非一甩手,走出了她的房门。
听见余非走远的脚步声,王紫君关起门不禁放声大哭。余非是她的至爱,可在她看来,余非已劣迹斑斑,又如何让她去爱?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她可以包容余非曾经与别人同居的事实,那毕竟是人家过去的一段情,甚至可以包容她还爱着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可是,他经常在外嫖娼也要包容吗?
嫖客与余非的形象怎么可以合二为一呢?王紫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就此放弃又心有不甘,视而不见又办不到,她因此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所谓男女之情,向来是爱之愈深必定恨之愈切,恨之愈切必是爱之愈深,爱恨交织,催人心碎。
余非赌气地离开中心小学,一路上也是不得其解,心想自己好心去看她,她却偏偏使性子、给脸色,我才不吃这一套呢。可又一想,不对啊,听校长讲她心情不好有一阵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看来还得抽时间去一趟。余非想,毕竟她一个女孩子跑到这么远来实习,如果真遇到什么难处,自己说什么也要挺身而出的呀。
想到这,余非又返回了学校。
余非突然又回来了,让王紫君颇感意外。看他真有些关心自己,王紫君心里其实挺受用的,只不过在表面上还装得比较冷淡。余非见她眼睛红红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泪痕,便知道刚才哭了一阵。余非问:“紫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王紫君怔怔地看了他好一阵,回答说:“这要问你自己。”“问我自己?”余非不解。难道是有什么地方伤害了她?余非想,除非是工作忙冷落了她,但也不至于要这样小题大做啊。
王紫君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破,余非断不会以为劣迹已经暴露了。但自己是答应了杨翠翠不提起那事的,该如何质问余非呢?王紫君想了想,决定不直接问及安全套的事,而是从其他问题入手。
“你是真的这么关心我吗?”王紫君问。余非点点头,“你是我朋友,又一个人只身来到这山区,我当然关心你了,可是你又不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王紫君关上房门,坐到余非对面,严肃地说:“你先别管发生了什么事,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余非不明其意,心想这丫头不知搞啥名堂,管它呢,问就问吧。“你问吧。”余非说。王紫君担心他不说实话,强调说:“你能保证所说属实吗?”余非笑笑:“什么事这么严重啊,我一定如实回答就是了。”
话刚出口,余非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清纯可爱的王紫君会问出这种问题,这实在是太突然了,难道大学几年真的将她彻底改变,或者说她已经接触过性,要不然怎么会想到与自己交流这样一个敏感的话题?但即便如此也不对啊,一个破了处的女孩再怎么说也还是女孩,她怎么会直截了当地问男人的性问题?
余非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已答应要如实回答,又怎么能这么快就出尔反尔呢?余非面露难色。
第46节
46
余非最终还是不敢承认曾经自慰过,他说:“工作忙,没有闲工夫想这些。”其实这话也不假,自从到青远乡工作以后,余非投入大量的精力推动蔬菜产业发展以及应付各种事务,确实很少注意到自己情感和生理上还有需求。偶尔情欲袭来,最多是打开电脑看几分钟a片而已,至于进一步的折腾就更少之又少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当工作上投入了太多,确实无暇顾及其他。
但这样的回答又如何使王紫君相信,她说:“你把自己说得太伟大了吧,一心只顾埋头工作,从来不会想女人?”余非知道坚持这种说法肯定糊弄不过去,便回答说:“想当然会偶尔想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对呀。”王紫君说:“这当然没什么不对,但你仅仅是想想吗?你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胆量说出来?”
余非听她的话好像有所指,难道她知道自己看a片玩自慰的事?这就太难堪了。余非心想,此类荒唐之举都已经过去许久,自己近来一心忙于工作并无心于此啊,她怎么突然翻出来了?“我没干什么坏事,没什么可说的。”余非答道。
“你果然没胆量说出口,或者说你根本不认为那是坏事。”王紫君这句话更让余非疑惑,王紫君似乎都已经认定他干了坏事,只是他不肯承认。余非有些紧张,心想王紫君肯定知道了什么,要不然不会有此一说。“什么坏事不坏事,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小题大做。”余非不想再被追问了,大声回击她。
“还小题大做……”王紫君哭了,骂道,“你简直是无耻。”
此话终于激怒了余非,他索性承认事实,反驳道:“说我无耻,我有什么无耻?我无非是看过a片有时自己解决一下,这也无耻吗?这对任何人无伤无害,无耻在哪里?”
一席话说得王紫君都懵了头。她没想到余非反应会这么激烈,难道仅仅是如他所说看过a片之类?那当然够不上无耻,也难怪他要激动,可是安全套又如何解释?王紫君咬咬牙,煞有介事地说:“别装蒜了,其实有人看见你在外嫖娼,你是不是不敢承认?”
“嫖娼?”余非气愤地说,“是谁看见的,真是见鬼了,没有的事也说得出来。”王紫君又问:“真的没有嫖过?”余非大声说:“这还用问吗?是谁告诉你的?敢这样污蔑我,我操他妈!”余非发火了,王紫君又不好供出杨翠翠,一时急得无话可说。这时,不想余非反过来质问她了:“我倒要问你,凭什么说男人性要求强,你是听来的还是看来的?你在大学几年是不是早已失身?说呀!”
此时夜幕降临,王紫君突然有了想留余非吃晚饭的念头,对余非说:“校长请你吃饭你不吃,是不是想尝尝我的手艺啊?”余非感到这女人真是不可捉摸,刚才还冷若冰霜的她一下子变了颜色,难道她真以为自己嫖过娼,故而恼怒?可一下子又不怀疑了吗?或者说她想别开刚才自己的质问,那么她有可能失身于他人。因此余非说:“你是不是不想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或者说不敢回答?”
王紫君对于余非是否嫖娼不存在太多疑问,他随身携带安全套即是明证,但刚才见他反应如此之强烈,又似乎另有隐情。其实即便余非承认嫖娼之事,王紫君也不知道该作何抉择。她爱余非,爱得无法回头,对于余非嫖娼之事她只会怒其不争,却不一定会彻底否定其人。而余非坚决不予承认,对于处在矛盾之中的王紫君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有了余非可能蒙冤的心理救赎。余非进而质问她的清白,对于一向得不到重视的王紫君来说,不是羞辱,而是重视,因而她突然变得心情愉快。当然,这还取决于她对自己贞洁的自信,她感到终于有了向余非展示忠贞的机会了。
面对余非的进一步质问,王紫君更觉得意。她故意逗余非:“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我要做饭吃。”余非闻听更是疑惑,心想这丫头八成完蛋了,心里竟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余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王紫君晃来晃去开始忙碌起来的身影,视线逐渐模糊……他虽然不曾爱过眼前之人,可一旦得知她已委身他人又不免失落,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显然,余非自己也分辨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据说父亲在女儿出嫁时也会有这种感觉,认为别的男人抢了他身边的女人。可他们并非父女啊,余非因何失落?因何惆怅?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将她纳入自己的情感世界?
“饭做好了,我们吃吧。”一会儿,王紫君打开小圆桌,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三个菜。“你是先吃菜还是直接盛饭吃?”王紫君又问。
余非看了看桌上的菜,一个是豆腐烧肉,一个是韭菜,一个是花生米。“有酒吗?”余非说,“有花生米好解酒。”王紫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虽然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朋友,但你可从来没有在我这里吃过饭哦,自然没有现成的酒。不过,我这就去买。”余非想了想,没有反对,“那也好,去买一扎啤酒吧。”
王紫君只买来三瓶酒,为他满上时,有意问道:“你不吃校长安排的饭,而在我这里喝酒,不怕有人说闲话吗?”余非满不在乎地说:“我听得多了,随他们说吧,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想了想,又说:“你把门关上不就看不见了吗?”
很快,王紫君就发觉余非有些不对劲了,因为他苦着脸,不停地喝。眼看三瓶酒已下肚,王紫君说:“这是最后一瓶了,我给你添饭吧。”余非不高兴地说:“叫你买一扎,你却只买三瓶,太小气了吧。”王紫君说:“我只喝了一杯,其余全你喝了,还不够啊?你看你脸红得快跟猪肝一样。”“去买,去买。”余非大声说。王紫君无奈,只好又出门而去。
余非边往自己酒杯倒酒边说:“你看来就喜欢以三为单位。”王紫君担心地说:“你以前可没喝这么多,这三瓶喝不下就剩。”余非不置可否,继续埋头喝酒。
“你干吗这样,喝酒也不像你这样喝的。”王紫君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余非停了一下,突然拿起酒杯敬她:“来,回不回答是你的自由,我先祝贺你成为了真正的女人。”王紫君当然可以听出余非的醋意,心中暗喜。但她不想再含糊下去了,因为余非似乎就快要醉了。王紫君说:“你难道不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吗?”余非不解,愣愣地看着她。只听王紫君又说:“我是不是失身他人,你自己验证一下不就都清楚了。”“啊……”余非尽管已有几分醉意,但王紫君此话的含义他还是听得懂,不禁惊呆了。
第47节
47
王紫君提出的验证清白之法让余非不免大跌眼镜。但仔细一想,王紫君如此直白又并非不合乎情理,她爱着余非,自然愿意委身于他,她自知清白,自然不惧临场考验。这两点,作为智商不差的余非来说自然也是可以想见的,那么,又有什么验证的必要,更主要的是,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身份去进行验证呢?
余非说:“紫君,你说笑话了,我只是问问,并没有资格去验证你什么。”王紫君不免有些失望,但并不死心,继续表白道:“如果你没有资格,那么天底下再没有谁会有资格。”这话的含义是不言而喻的,余非心里有说不出的内疚,像王紫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可能会是不清白的吗?余非涨红着脸,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应该质疑你的纯洁。”话一出口,王紫君感到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喝酒不多,但此时也感觉脸上火烫火烫的。她动情地说:“没有谁可以夺去我的清白,除了你。”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余非有点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在眼眶打转。王紫君问:“你怎么啦?”然后递过心相印餐巾纸。余非接过擦了擦眼睛和嘴巴,说:“我多喝了点酒就会这样,容易激动。”然后抓住王紫君的手,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又放下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王紫君想知道余非此时心里面到底想什么,正所谓酒后吐真言。余非站起身来,离开饭桌,轻拍了几下脑袋,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坐在床沿垂着头想着心事。王紫君不再赶他“下床”了,而且倒上一杯茶递过去,说:“让你少喝点你不听,现在头痛了吧。”余非接过茶放在床边的桌上,示意王紫君坐下。
余非说:“没有想到我曾经欺骗过你、伤害过你,你还对我如此一往情深,这让我既感动又为难。你到青远乡实习之后,每次都是你到乡**去找我,而我很少来看你,这不全是我工作忙的原因,而是我不知如何定位与你的关系。说一句真心话,我更愿把你当自己的妹妹看待,所以一直避免与你有男女情感上的接触。可是今天,当我觉得你可能已委身于他人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焦虑,所以我真的糊涂了,不知道你在我心中到底充当什么角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渐浓,余非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她。余非说:“再这样下去,我怕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我要走了。”王紫君泪水涟涟,说不出话来;少顷,又扑向余非的怀里,双臂死死抱住他的后背不肯松开。
余非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眼眶又一次湿润了。此时他想起了离他远去的叶仙儿,想到了人世的沧桑,想到了命运。不论自己与叶仙儿是多么相爱,但事实是她选择了离开,事实是只有王紫君才对自己不离不弃一往情深。余非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究竟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追求的。
余非看了看怀中含苞待放的王紫君,眼里充满柔情,嘴唇不知不觉间已盖在了她的脸上,湿滑湿滑的,散发着泪水的味道,传递情感的信息。王紫君扭动了一下,感动得天塌地陷。接下来会是什么?王紫君闭着眼,一边享受着亲吻,一边臆想着更多的可能。
王紫君不会接吻,偶尔会咬到余非,但在余非“不畏艰险”的引导下很快找到要领,渐入佳境。与此同时,她的上衣没了,胸罩也顷刻间掉落。王紫君担心自己的**,因为不算大,她怕余非失望。但余非的注意力偏偏停留于此,用完手后用嘴,用完嘴后又用手,不停地变换触感。王紫君不敢问也不敢躲,心想,或许余非就是喜欢这小巧玲珑的一对儿,因为不是大的就好呀,比如小笼包通常就比大笼包好吃。
余非的注意力继续向下推进,王紫君身体开始不停地微微抖动。这是第一次与男人身体接触的紧张,亦是一个女孩即将蜕变成女人幸福的战栗。王紫君想象多年的这一刻,来临了。是来得快了些,还是慢了些,抑或是恰逢其时,王紫君的大脑已无法对这些信息进行处理分析了,她像是已坠入真空当中,无着无落,忽上忽下,整个身体浮于天际,飘啊飘,飘啊飘,飘向神秘的远方。突然一阵刺痛,将处于迷醉状态的王紫君惊醒。已进入实战阶段的余非心疼她会吃不消,说:“太痛的话就暂停吧。”王紫君咬咬牙,摇头示意余非不必担心。余非只好小心推进,尽量减轻王紫君的疼痛。
短暂的痛楚过后是从未体验过的快乐,王紫君深情地望着心爱之人为她挥汗如雨,感受到了巨大的幸福和甜蜜。而余非从身下的落红也深刻体验到了她那颗完整的少女之心,不禁感叹王紫君有如璞玉浑金。看来以往对大学校园是误会了。想到这些,余非对王紫君数年大学生活之后尚能保持处女之身感到敬佩和怜惜。
余非轻抚着躺在怀中的王紫君,感激地说:“你让我对大学女生重新树立了信心,谢谢你紫君。”王紫君娇羞地说:“女生们没什么不对,做错事也是因为你们男生。男生要多坏有多坏,你刚才根本没征求我同意就……”余非笑着问:“这还要事先请示啊?”王紫君说:“起码要让人家有心理准备嘛,其实今天我根本没想到。”余非说:“别说是你,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这样。”王紫君亲了一口余非的脖子,突然问:“你会后悔吗?”余非想了想,答道:“虽然没准备好,但也不至于后悔。”“那你是真心爱我吗?”王紫君又问。
夜已经深下来了,余非决定告别王紫君回自己的单身宿舍。经过刚才的缠绵,他与王紫君的关系显然更进了一层。王紫君舍不得他离去,使尽了女性的柔情,但他们毕竟还不是夫妻,作为党委**的余非,不能不考虑个人的影响而避免旁人发出过激的议论。
余非见四下无人,离开了王紫君的宿舍。可就在他走出学校大门时,月光下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他没有注意那是什么人,而那个人却似乎注意了他很久。当余非回到了乡**大院,那个人却躲在角落处轻声抽泣。过了许久,那人也向乡**大院走去……
第48节
48
修州市委组织部和市纪委等相关部门人员来青远乡考察余非,拟提拔重用,成为青远乡干部群众近日热切关注的一件大事。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一档子让余非极为闹心的事。
原来那天晚上杨翠翠亲眼看见他从王紫君那儿出来。杨翠翠心如刀绞一般,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为什么会失灵。余非去青远乡中心小学找王紫君的那天下午,正好杨翠翠从学校门口经过,因此密切关注他的举动。王紫君两次出门买啤酒都没有逃过杨翠翠的眼睛,她知道安全套的事开始对王紫君失效了,尽管心乱如麻,但终究不敢现身打扰。过了很久很久,余非才从王紫君的宿舍出来。躲在外面的杨翠翠心都碎了,但她决定发起最后一搏。
这天下午,余非陪同客商视察千亩瓜果基地回来,感觉很疲惫,便准备到宿舍休息。杨翠翠却以送开水为名来到他的宿舍。“这是刚烧的开水,我给你泡一杯茶吧。”杨翠翠拿过余非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换上新茶叶。余非没有在意,坐在床上,边脱鞋边说:“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我想好好睡一会儿。”杨翠翠没有作答,在他的杯中倒满开水后,将门带上了。余非躺在床上,眼睛闭上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睁开眼一看,见杨翠翠竟然还在屋里,奇怪地说:“我以为你走了,怎么还在这里?”杨翠翠来到余非跟前,以略带伤感的口吻对他说:“余**,你就要离开青远乡了,我能坐在你旁边说会儿话吗?”余非也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让她先别说:“你有什么话还是等我在办公室的时候说吧,现在我很累。”杨翠翠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在宿舍待久了,但心里的这些话又岂能在办公室说呢?杨翠翠早就打定主意了,她仍旧站在余非的床前,并没有走的意思。
“有什么话就说吧。”也许是因为自己要离开青远乡了,余非不想拉下脸来对待杨翠翠,尽管内心对她不听指挥很是不满。杨翠翠见余非不再让她走了,便搬过椅子坐在上面。余非见状,皱了皱眉,但还是忍着没说出来。杨翠翠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打开了话题。“那天晚上,你去找了王紫君对不对?”杨翠翠的问话,让余非很是意外,但还是回答了她:“没错。”杨翠翠又问:“你是不是已经和她……”虽然没有说下去,但余非明白她想知道什么,有些生气地说:“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烦不烦都不重要了。”余非说,“正如你所说,我就要离开青远乡了,你不该花的心思还是别去花了,安下心来好好工作,那么多人喜欢你,还怕找不到好男人吗?”这其实是大实话,但杨翠翠听起来却像是拒她于千里,心里很难受。“你始终不喜欢我,你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我。”杨翠翠说着,眼圈红了。
余非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不清,他再次下逐客令:“别自寻烦恼啦,我真的很累,想好好睡一会儿。”杨翠翠更觉伤心,特别是见余非将床单盖在脸上故意装睡不再理会自己,心里失落极了。但她实际上已成竹在胸,当真情无法换来真爱时,她决定走最后一着险棋。
“余**,你装睡也不解决问题,不管你和那王紫君是不是真的好上了,我也不能拱手相让。”杨翠翠话音一落,余非感觉好气又好笑,但还是用被单蒙着,不予理会。不过这杨翠翠似乎并非信口开河,她接下来的语气更硬:“别以为你可以一走了之了,今天非给我一个承诺不可。”余非实在气不过,掀开被单说:“杨翠翠,你说话怎么如此没有分寸!承诺,承诺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真和你有什么瓜葛……”
可未等余非把话说完,杨翠翠离开椅子坐上了余非的床,并将身体靠向余非。余非更气,话就更难听了:“杨翠翠,你干吗?你可知道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是贞洁,怎么能这样不自重?”这话显然伤了杨翠翠的自尊心,在余非用手推开她的一刹那,她哭了。女人的眼泪常常是最后的撒手锏,但余非没有心软。尽管杨翠翠是农村难得的美女,被人们誉为“白莲花”,但他怎能因为一时的欲望辜负刚刚升腾起希望之火的王紫君呢?
杨翠翠见余非对自己的伤心无动于衷,表情开始变得冷峻。半晌,她对余非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不自重,我都是逼于无奈。为了实现我的目标,为了争取到我所爱的男人,我会不惜代价。”见余非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她又说:“不要以为你拒绝我,和我保持距离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你还记得游醒龙乡长吗,他最终的结果如何?”
余非听出了这话里似乎隐藏玄机,忙问:“游醒龙不是要强**你吗?最终落得个一年徒刑,难道……”余非想起游醒龙死不承认意图强**之事。“告诉你也无妨,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杨翠翠说,“其实他是有贼心没贼胆,是我故意撕破自己衣服的。”余非听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想不到游醒龙竟然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也太过分了。”余非质问道。杨翠翠不以为然地微微冷笑,“哼,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一方面,想当初我爸爸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求助于他,他不仅不提出解决的办法,还恶言恶语,致使我爸爸含恨离开人世。我当时就发誓,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让他好看,以泄心头之恨。”
“啊?”杨翠翠最后这句,让余非吃惊不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翠翠定了定神,终于不得不向心爱的男人也亮出了撒手锏。
第49节
49
杨翠翠提出让余非接受她的爱,否则将让他和游醒龙一样身败名裂。这种威胁来自于眼前这个柔美的女子,让余非真的很难接受。如果说女人为追求爱情有时不顾一切尚值得同情,但要是为达到目的使出卑鄙的手段那就不可原谅了。余非在心里不由得感叹,杨翠翠的爱已经变味了,变得将她的人性都扭曲了,或者说她的人性原本如此,现在到了又一次爆发的临界点。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余非说。杨翠翠靠在床的另一头,与余非相对而坐,她说:“我知道我是在威胁你,会让你很不开心,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余非说:“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蠢吗?如果我假意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理会你呢?”杨翠翠说:“我相信你说的话,因为你在我眼中是真正的男人,你如果亲口说接受我,娶我,我就不担心你会变卦。”“这是不可能的。”余非气极。杨翠翠表情很冷静,她说:“是有可能的。你正面临上级考察的非常时期,这个时候如果你的生活作风出现问题,恐怕会对你的前途不利吧。”余非说:“别人一定会信吗?”杨翠翠说:“你说呢?如果你这个乡党委**的房间里突然传出‘强**’的喊叫声,影响恐怕不会比游醒龙乡长小吧。”“你真卑鄙。”余非终于忍不住开骂。
杨翠翠仍旧心平气和,她说:“为了实现我的爱情理想,我愿意承受你此时的冷眼和愤怒。”“你……”余非真是哭笑不得,“你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女子,甚至可以说你是了不起的,你从相对单纯的农村进入机关才一年多,就把一个乡长给扳倒了,现在又将矛头对准我,的确不一般。但是,你还是算计错了,你还不真正了解我的性格。”这话说得杨翠翠挺难堪的,不过她都能够接受,谁叫自己手段下作呢。杨翠翠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可刚才余非说她算计错了是什么意思呢?杨翠翠问道:“我怎么不了解你的性格?”
余非坐直了身子,对杨翠翠说:“你以为我把个人前途看得那么重吗?我在青远乡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受了你死去的爸爸的触动,是想为老百姓做点事,不是为了自己的升迁。你现在以前途相威胁是彻头彻尾的错误,我不会吃这一套。”杨翠翠说:“就算你不怕毁了你的仕途,你就不怕毁了你的名誉,不怕和游醒龙一样坐牢吗?”余非冷笑道:“我余非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如果真是那样,也是我识人之误,该有此劫。”
“你……”杨翠翠一时哑然。余非又说:“你叫吧,你大声地喊叫,就说我余非强**你了,我不怕,因为我问心无愧。”杨翠翠脸色通红,张着口,却叫不出来。余非接着说:“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我相信你是叫不出来的,因为我不是游醒龙,我无愧于青远乡两万多父老乡亲。”听到这儿,杨翠翠落泪了。余非确实不是游醒龙,确实为青远乡的老百姓带来了福音,像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忍心让他声败名裂?更何况,他是自己的至爱,自己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亲手将他毁灭?想到这,杨翠翠心痛了,也心软了。
杨翠翠沉吟良久,轻声说:“希望你能亲亲我。”“这……”余非一愣,拒绝了,“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样做。”杨翠翠泪如泉涌,哽咽地说:“我真的很爱你,可我不能得到你的爱,难道亲一口也不能吗?我不敢要求太多,只要这么一点点,你就忍心拒绝吗?”余非见她如此伤心,伸手从床头柜中找来纸巾递给她,安慰道:“别哭啦,其实有很多男人喜欢着你,你何必如此执著呢?”“你真的不肯答应我吗?”杨翠翠的声音让人心碎,“就这一次,我发誓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余非没有吱声。杨翠翠知道他心软了,将身体移到他身边,一头扎到他的怀里,呜呜大哭。余非不忍心将她推开,只好由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就在这时,满脸是泪的杨翠翠突然仰起头将嘴贴在了他的嘴上,余非一时躲闪不及,两人终于吻在了一起。
杨翠翠尽管很主动,但动作还是很生涩,舌尖并不知道去追逐和缠绕余非的舌,只是使劲啜着他的嘴唇。也不知余非是出于感动还是本能的欲念占了上峰,总之他伸出了舌头,顶进了杨翠翠的嘴中。不一会儿,余非感到了自己身上某个部位的变化,而此时的杨翠翠也将他的手引向那高耸的**。余非感觉一阵晕眩,浑身热血沸腾,但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余非推开她的那一刹那,就像一瓢凉水将杨翠翠从头淋到脚。但她无话可说,刚才的承诺犹在耳边,又怎能说话不算胡搅蛮缠呢。杨翠翠知道自己该走了,余非的怀抱再温暖,终不是自己的栖身之所。
杨翠翠擦了擦眼泪,垂着头打开门走了,余非原本还想对她说什么,因此反倒被瞬间消失的她弄得有些落寞。余非当然体会得到她心中所承受的悲伤,但爱情终不等同于同情,就让时间去消融这一切吧。
余非重新睡下来,可刚才的睡意却跑得远远的,怎么也回不来,头脑嗡嗡作响,始终无法平静。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品性,怀疑自己的操守,因为刚才杨翠翠在他怀中,确实让他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欲望,可这不是爱情啊!他甚至想到,如果是古代,如果可以一夫多妻,或许他会寄希望于杨翠翠和王紫君,以及还不知音讯的叶仙儿,让她们和平共处,共侍一夫。这是怎样的一种思想啊?所以余非都为自己感到迷惑。不过,他还是清醒地认识到所有这些都只不过是幻想,女儿国的幻想。诗人顾城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并付诸实践,终以悲剧告终,余非不会不知道这种思维的危害性,所以他只能拒绝杨翠翠,只能望着她含泪离开而不敢轻许诺言。
然而,余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杨翠翠。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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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翠翠那天下午离开余非的宿舍后,去了一次王紫君那儿。当杨翠翠从王紫君口中探听到她与余非已经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时,泪水模糊了双眼,杨翠翠说:“其实我也爱余非,但他选择了你。”王紫君惊讶地望着她,只听杨翠翠又说:“看来你不再计较他在外嫖娼的事,你无法控制你自己。”事实的确如此,王紫君不知说什么好。杨翠翠继续说:“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你是不是和余非在你宿舍中做了什么?”王紫君一愣,反问道:“做什么?”杨翠翠说:“男女之事,还能有什么?”“我……”王紫君有些不高兴,“我非要告诉你吗?”杨翠翠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天我就在你宿舍外面。”“啊?”王紫君有点不敢相信,但杨翠翠说得有板有眼,那自然不用怀疑。王紫君说:“我们那是第一次,没想到你竟然就在门外。”然后用质问的口气对杨翠翠说:“你干吗要监视我们?”
杨翠翠远去的背影是那么的耐人寻味,不过王紫君也没有想到,这竟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活动的影像。因为几天后,她所见到的杨翠翠,是躺在青山绿水间的一具凄凉女尸。
经过公安刑侦人员现场勘察,未发现他杀的痕迹。杨翠翠安静地躺在草地上,衣着整洁,如果不是手腕上有一条刺眼的划痕,如果不是鲜红的血浸染在这块养育了她的土地上,谁也不会怀疑她已经安睡。这是不是杀人者制造的假象?她到底因何而死?一个一个疑问浮过人们的脑际。
刑侦人员和法医再次进行认真检查,发现她处女膜确实完好无损,先**后杀的可能性为零。她身上除手腕外没有其他伤口,钱包放在裤兜中,里面整齐地放着200多元现金,衣服也没有丝毫撕扯的痕迹,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种种迹象说明杨翠翠是死于自杀。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人们一时还找不到答案。令公安人员称奇的是,在杨翠翠尸体不远处,有一只用安全套吹得很大的气球在树丛中飘忽不停。不知道它与杨翠翠之死有什么必然联系?经过检测,上面只有杨翠翠一人的指纹,从而让此案更显神秘。但这只不过是让公安人员多费了一番周折,到头来还是无甚突破而最终定性为自杀。
由于杨翠翠的死,余非推迟了去梁木县人民**报到的时间。他实在无法使自己心平气和地踏上新的岗位。尽管杨翠翠是自寻短见,但她毕竟是遭受余非的拒绝以后而踏上不归路的,因而让余非难以释怀。王紫君向余非说起了在他口袋中发现安全套的事,认为杨翠翠难以接受骗局失败而选择了自杀。这当然有一定道理,但余非认为还是由于她自身心理存在严重缺失造成。但要准确地分析杨翠翠的心理,余非也自感力不从心,他只知道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就消失了,是无可挽回的悲剧,是无以言说的伤痛。
当然,余非和王紫君都没有向外界透露杨翠翠与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有保护自身的考虑,也有其他方面的考虑,但无论如何,余非都想对飘然而逝的杨翠翠作出补偿。余非在最后一次主持乡**班子会议时说,杨翠翠死之前是接受他的指示外出公干的,因此必须按因公殉职对待,应该按照有关规定对她的家属给予抚恤。
余非此去将出任梁木县副县长,因此尽管他即将离任,但他的指示仍然在青远乡发挥作用,乡**会同民政部门迅速拿出了对杨翠翠的家人进行抚恤的方案。
尽管县**办给他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尽管青远乡欢送的场面多少也有些感人,但履新的余非仍然没有从杨翠翠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觉得自己心中空了一块,越是人多的场合越是孤单得发慌,他沉郁着脸,少有欢笑,就像所有人都欠他不少钱。
王紫君原本就是冲着余非到青远乡实习的,既然余非调离了青远乡,她自然也要设法跟着来到梁木县城。她在向母亲陈述自己的打算时,自然不可回避地介绍了与余非的交往情况。王晓慧得知女儿与余非的关系日趋稳定,当然替女儿高兴。因此由她出面,最终将女儿安排进了梁木县实验小学,以方便与余非的交往。
王晓慧还把余非叫到省城,一方面对他面授官场机宜,告诉他地位不同了,为人处事上要更加成熟;另一方面是关心一下他的感情生活,实际上是提醒他要好好对待和照顾王紫君。余非知道自己受惠于王晓慧,加上与王紫君已有了那层关系,因而此次相见显得比较亲近。余非拉着王紫君的手对王晓慧说:“王**,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我既然接受了紫君,就一定不会辜负她的一片情意。”女儿能得偿所愿,让王晓慧颇感安慰,她说:“希望你能早些改口,不要再管我叫王**了。”余非点点头,他已有娶王紫君为妻的打算了。杨翠翠的死让他感到惋惜之余,是对生者的珍惜。
“听说你因为青远乡一个女干部的自杀而心情不好?”王晓慧显然是听女儿说过此事。余非点头表示认同。王晓慧说:“紫君把事情的原委都和我说清楚了,这虽然是件不幸的事情,但于你而言应该从中得出教训,那就是不要给任何人以幻想的机会,否则难免还会有不幸的事发生。”余非想起吻别杨翠翠的那一幕,或许那瞬间的美好加速了悲剧的上演。余非说:“我记住了。”王晓慧点点头:“随着你身份和地位的提高,仰慕你的女性,以及有求于你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意味着你面临的诱惑也越来越多,你要好自为之。”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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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如流水,余非在副县长的任上一干就是两年。这期间,他感到特别带劲的就是推动了蔬菜产业的进一步发展,不仅让全县近半数乡镇都搞起了大棚蔬菜,而且促成了杨义平的南方绿色蔬菜供应有限公司与香港汇民公司的合作,并引进韩国一家跨国蔬菜加工企业在梁木县落户,全面实行公司联基地、基地到农户、农户不承担风险的做法,逐步在全县形成并完善产、加、销一体化模式。同时从以色列引进了更先进的微滴灌管,并配有定时计肥仪、紫外线杀菌灯、调和光线遮阳网、霓虹灯变压器等,极大地提高了大棚的有效利用值。如青远乡荷塘村的一些农户,他们种植的荷兰“妮加拉”西红柿,亩产量达1万公斤,而这种西红柿的最大特点就是耐储藏和运输,拉到数千公里之外的东北超市,一季亩产值七八万元。还有引进欧洲的杏菊、日本的苏叶等稀罕品种的,产品专供大城市的宾馆、饭店,收入更是不菲。
余非和王紫君的感情更趋稳定,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的父亲余洪清热情更高,因为随着交往的密切、了解的加深,他已经知道王紫君并非王晓慧的侄女,而是她的私生女,欢喜得不行,倾尽全力为他们张罗了一套新的住房。他的如意算盘不言自明,有王晓慧那棵大树在后面,他们余家想不发达都难。可究竟谁是王紫君的亲生父亲呢?余洪清对此兴趣颇浓。但别说是他弄不清楚是谁,就连王紫君至今都没有弄清楚。尽管王晓慧曾经答应过女儿要告诉她事实真相,但不知何因迟迟没有兑现。王紫君催问过几次,后来见母亲很是为难,只好继续强压探寻身世真相的渴望。
余非和王紫君将结婚的时间初步定在了这年的元旦,双方满心欢喜地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忙碌。或许是心情愉快,也或许是两性生活给王紫君的身体带来了变化,她比以前明显丰腴了,因而更有女人味了。母亲王晓慧看在眼里,乐在心中,给她在省城找了一家最好的婚纱店,要将她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娘子。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王晓慧带着前一天来到省城的女儿准备到婚纱店去试装,可左等右等不见余非的人影。王晓慧对女儿说:“你昨天就该叫余非一起来我这儿住,怎么让他今天来呢,说不定又被什么事拖住了。”王紫君说:“昨天他有事脱不开身,他说好了今天来的。”“那你打个电话给他,干吗还不到?”王晓慧说。王紫君掏出手机,接通了余非的电话,只听余非在电话中说有事要晚点来。王紫君说:“你有事就先忙吧,我们再等等无妨。”余非说:“那你们先去婚纱店试吧,我忙完后直接赶到那家店里去。”“哦。”王紫君答应了一声,对母亲说:“余非叫我们先去试,他忙完后直接赶到婚纱店去。”王晓慧叹息了一声,“唉,比我这个副**都忙。算啦,我们先去试试吧,看到满意的再一起推荐给他看。”母女二人遂前往婚纱店。
这家婚纱店叫“蒙娜丽莎婚纱都会”,里面世界各地流行婚纱、经典婚纱应有尽有。店的正厅中央挂着那幅著名的《蒙娜丽莎》油画,虽然是复制品,但蒙娜丽莎那著名的微笑仍然让每一个前来光顾的客人着迷。王紫君试了一件又一件婚纱,每一件都觉得不错,实在难以取舍。她突然问店里的服务生:“我到底穿哪件可以和你们正厅挂着的油画相媲美?”服务生说:“我觉得蒙娜丽莎的外表并不是最美丽的,真正使人着迷的地方是她举手投足洋溢的幸福与高贵,所以你穿哪一件婚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嫁作人妇的那份喜悦已让人如坐春风,你和蒙娜丽莎一样美。”服务生的话让王紫君像喝了蜜一样,“真的吗?我和那位著名的女人一样美?”“没错,虽然我没看到你先生,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你最称心如意的郎君。”服务生的话再次让王紫君感到无比喜悦,心想这家婚纱店果然不俗,连服务生说出的话都如此富有哲理。
“邹宝瑞吗?我是王紫君。”邹宝瑞一听是余副县长准夫人的电话,赶紧客气地招呼:“王老师啊,是我。请问有什么吩咐?”王紫君说:“你和余非在一起吗?我打他的手机没打通。”邹宝瑞回答说不在一起,他在办公室写材料,而余副县长早就出去了。王紫君便问:“是不是陪客商去了?”邹宝瑞想了想,回答说:“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安排,可能忙其他去了吧,他没和我说。要不我和司机小刘通个电话,待会儿再告诉你。”
过了一会儿,邹宝瑞打来电话说,司机小刘也不知道余非在哪里。王紫君和母亲王晓慧都迷惑了,余非究竟在干什么呢?置她们母女于不顾,难道真有什么天大的事?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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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非此时正坐在梁木县一家酒店里与人说着话,但对方不是什么客商,而是一个女人,一个透着奢华气质的女人。只见坐在余非对面的女人穿着金色泡泡袖宽松小衫,全蕾丝的透明衣衫里黑色吊带衣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美。她土黄色的高腰短裙上也铺洒了金的涂层,令原本暗沉的色调顿时晶莹起来,更有一种亚光质感,使难以驾驭的金色,在混搭的手法之下显得平衡而不俗,相反,由于色彩的巧妙搭配,使这个女人充满贵气和华丽。
“我想通了,真情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决定来找你,再也不与你分开了。”女人的语气中透着伤感。她说:“这么多年,我不是不想与你联系,是我确实有苦衷,希望你原谅我。”余非心潮起伏,他爱眼前这个女人,他不止一次地期盼着她的出现,可是这一天突然来到了,他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没错,坐在余非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与他分别多年的叶仙儿。这天上午,余非走下办公楼准备坐车去省城陪王紫君试婚纱时,一辆崭新的小车驶进县**院内。余非看了看,感到很陌生,便没有在意,可他刚想钻进自己的车子,却十分意外地听见那辆新车里的人在叫他:“余非,先别走。”余非一愣,当小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时,他几乎屏住了呼吸。虽然阔别多年,虽然眼前的她比几年前更加漂亮、更有气质,但余非还是能够认出,她就是自己念念不忘的叶仙儿。
见到叶仙儿,余非自然顾不上去省城陪王紫君试婚纱了,他领叶仙儿到一家酒店包厢坐下,述说这些年各自的遭遇和境况。原来叶仙儿赴法国举办画展的事,是那个法籍华人章俊龙设的圈套。他随便租个小屋展出叶仙儿的画作,由于事先没有宣传,而选择的地点又属偏僻小镇,加上画作本身没有他当初说的那么神,因此画展门可罗雀,标价出售的画作更是无人问津。叶仙儿已知道自己受了骗,但那时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为举办此次画展债台高筑,若就这样回国实在难堪,而继续留在法国又无以为业。章俊龙正是摸准了她的心理,适时提出了蓄谋已久的要求,说只要叶仙儿答应嫁给他,那么这些危机将迎刃而解。叶仙儿伤心欲绝,但在异国他乡终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认命。
叶仙儿向余非讲述在法国的遭遇时,虽然省去了细节部分,但仍让余非感到椎心般疼痛。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作人妇,无论如何都是一件让人痛苦之事。叶仙儿告诉他,由于章俊龙失踪三年多了,法国警方在寻找无果的情况下,准许叶仙儿继承丈夫的遗产离境。叶仙儿便带着章俊龙的一些藏品离开法国,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会和上海拍卖行上拍出了部分藏品,如名人书法、绘画作品,玉器、瓷器等。其中一对清乾隆白玉双马摆件,估价不到100万元,成交价竟达300多万港币。叶仙儿说:“我其实回国半年多了,还清了除你之外所有的债务,唯独不敢见到你,自然也不知如何将钱还给你。但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对你的思念,跑来见你,我想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得知叶仙儿依然爱着自己,余非又喜又忧,忧的是他和王紫君马上就要结婚了。但余非忍着没有告知此事,而是询问起其他问题:“那章俊龙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消息吗?”叶仙儿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三四年前就再也没有看到他,否则我今天可能也不会坐到你的面前。对了,你是不是担心和我在一起会有问题,应该没事的,这么多年了,他肯定是出意外了。”“我,我……”余非有些犹豫,他想说这个问题之外还有更大的问题,那就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此间王紫君打来了两次电话,叶仙儿从余非答话中和最后干脆下掉电板可以看出,他有了另外的女人。这原本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但叶仙儿多少还是有些酸涩。“你结婚啦?”叶仙儿问。余非摇了摇头,但还是加了一句:“快了。”“刚才是她打来的?”叶仙儿又问。余非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一直沉默,直到吃中饭时,也少有话说。双方都知道,他们面临的将不再是两个人的问题了。吃完饭,叶仙儿向余非告辞,余非像丢了魂一样,不知如何是好。余非说:“你,你要去哪里?”叶仙儿说:“我从哪里来,再到哪里去。”“但是……”余非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居住在哪里,是你的娘家吗?”叶仙儿叹息了一声,“唉,你用不着知道了。”余非伤感地说:“你何必这样子,这么多年了,而且那时你又与我分了手,我能不再找吗?”叶仙儿摇摇头,“我没有怪你啊,我只是,我只是……”话没说完,她哭了,“我只是心里难受。”余非也很不是滋味,劝道:“都是命运在捉弄人,别太伤心了。”叶仙儿并不认同,边擦着眼泪边说:“不能怪命运,怪我自己,那时为何非要去追求什么理想。”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终究还是要分开了。余非再次问她住在哪里,但叶仙儿仍然没有回答,临走时她说:“我会再来找你的,因为我还欠你的钱。”余非哭笑不得,望着叶仙儿驾车远去的情景,心中一阵绞痛。他多想挽留叶仙儿一句:“你留下来住一晚吧。”但他想到了王紫君,她从省城回来后肯定会来找自己,如果让她知道叶仙儿来了,指不定有多伤心呢,他不想伤害这个善良单纯的姑娘。
第53节
王紫君从省城回来见到余非时,并没有生他的气,只是要求他向母亲王晓慧好好解释一下。余非自知理亏,边轻抚王紫君的秀发边说:“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去不了省城吗?”王紫君偎依着余非,轻声说:“你去不了肯定因为事情太忙,我怎么会不理解你呢?只是我妈妈有点不高兴,你还是向她道个歉吧。”余非点点头,接通了王晓慧的电话,意料中地挨了一顿批。余非只好连哄带骗地告诉她,出门时临时接到一客商的电话,陪他上蔬菜基地参观了,也没来得及和办公室说一声,所以秘书并不知道。王晓慧又问:“你陪客商下乡,难道不是坐你自己的车,怎么连你司机也不知道你去哪了?”余非早想好了答词,他说:“客商是开商务车来的,让我上了他们的车。你也知道,乡下有些地方是没信号的,所以那时我的手机打不通。”“如果是公事忙不过来也就作罢,紫君是个老实孩子,希望你不要慢待她。”“不会,不会,您请放心。”余非又是一番表态,总算哄过了准岳母。“对不起,我妈妈她,她是太关心我们的事了。”王紫君见余非在电话中解释了半天,有点过意不去。余非放下电话,对王紫君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害你们等了整整一上午。”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缠绵。由于余非与王紫君已经同住在结婚用的新房里,所以他们可以在屋里纵情地欢娱,享受二人世界带来的快意。然而,这天晚上他们**,却让余非有了另外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余非的眼前常会闪现出叶仙儿的身影,她的一笑一颦让余非情难自禁,而臆想的情景又常被现实中王紫君的声音所打断,如此反复竟使余非一小时未射,双方都有些力不能支了。余非无奈,竟在他有意识地想象叶仙儿的裸体时,强迫自己想象着与叶仙儿**的情景,才一泄如注。王紫君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撒娇地说:“非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强啊,弄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余非却只能报以苦涩的微笑。
叶仙儿的出现,给余非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她是余非的初恋,在余非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迹。当初叶仙儿与他分手,给他造成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灵煎熬,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情才慢慢平复,因而接受了王紫君的爱。可是,叶仙儿的突然出现将余非本已平复的心打乱了,特别是叶仙儿提出要和他重新复合,开始新的生活,更让余非感到欲罢不能,两人曾经的美好往事不断浮现脑际。
这天上午,余非正在办公室上班,突然接到叶仙儿的电话,说她的车就在办公楼下。余非请她上楼坐,叶仙儿却让他下楼到车上谈。余非只好放下手中的文件,下楼来到她的车旁。这是一辆“帕萨特”,余非过来时车门已打开。“上车吧。”叶仙儿说。余非问:“怎不到我办公室坐,要去哪?”叶仙儿笑笑:“做副县长了,是不是变得特别谨慎啊,我能带你去哪?”余非也一笑:“瞧你说的,我上来就是了。”遂上车坐在副驾驶位。
余非无言,叶仙儿亦没有再说什么,想必心头别有一番滋味。在城郊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叶仙儿将车子停下了。她递给余非一个手提箱,才算打破了沉默:“这是你当初借给我的钱,我现在还给你。”余非不接,“我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何必还呢。”叶仙儿说:“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复合后,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何必还呢。现在不一样了,我必须把钱还给你,同时向你说声谢谢。”叶仙儿的眼里噙着泪花,但她硬是没让它流下来。叶仙儿硬塞给余非,继续说道:“虽然我是去赴一场骗局,但那个时候并不知情,迫切需要帮助,而你在并不宽裕的情况下给我十万元,我真的很感动。”余非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随后发觉箱子较沉,似乎不对劲,便对叶仙儿说:“这里好像不止十万吧?”叶仙儿说:“你拿去就是了,这么多年了,总要有些利息。”“不对,这应该不下二三十万吧。”余非打开,见一万一扎,足有三十扎。他将钱退给叶仙儿说:“我从没有想过让你还钱,而你现在多给我二十万,我是坚决不会要的。”叶仙儿不依,伤感地说:“你为什么不要?是不是觉得这钱来路不明?”“不是,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余非赶紧解释。叶仙儿说:“你反正马上要结婚了,多余的就算我送你的贺礼吧。”余非还是不肯要,说:“你现在虽然有钱了,但在外面花费也挺大,不比我有稳定的收入,虽不高也还算是有保障,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叶仙儿沉默半晌,对余非说:“你不收下也可以,除非你我重归于好,放弃你现在的这段感情,那我就用不着多此一举了,我的也就是你的。”余非愣住了,他何尝不想与叶仙儿长相厮守,再续前缘,但时过境迁,自己又怎么可以不顾及王紫君的感受呢?想到这,余非决定暂时收着这钱,以后再作打算。叶仙儿见余非不再推辞了,心里已然明白过去的那段情再也找不回来了,悲伤不已,黯然落泪。
这时,余非的手机响了,是秘书邹宝瑞打来的,说新任县委**已经到了梁木县,请他到县委会议室去参加迎接新**而举行的领导干部会议。余非这才想起昨天已通知的这事,叶仙儿一来,他竟然忘记了。尽管他对这位新任的县委**很不以为然,但今天刚到任毕竟也算是大事,如果自己无故缺席欢迎会未免太过分了,因此还是决定立即赶回县委大院。
“你住在哪?改天我去找你。”返回时,余非在车上问叶仙儿。叶仙儿只顾开车,没有答话。待到了县委大院,余非准备下车时,她却突然取出一张纸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后递给余非。余非接过一看,才知道叶仙儿原来就住在梁木县城的一家宾馆里。
第54节
梁木县新任县委**是游长江。此前,他在邻县当了一年半的县长,这么快就升任梁木县的县委**,也算是官运亨通。他一见到余非,就笑吟吟地说:“没想到我们又共事了,以后要多多支持啊!”余非也笑笑,朝他点了点头,心里说: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前一段时间,余非就听说游长江会来梁木县当一把手,心里很不痛快,但他无力改变上级的决策,只好寄希望于游长江本人,这么多年了,以前有什么恩怨也该烟消云散了吧。
他当然不会注意到,游长江一到梁木县,就被即将调往邻县的李志高拉进家门小聚了一回。二人是表兄弟,感情一向甚好,这次因为同在梁木县任职而有了更多的话题。聊天中,李志高提到了余非,他说:“不瞒表兄,我这个县长当了这么多年,没什么不顺心的,唯有那个余非,我至今都没有好好收拾他,所以我走都走得不甘心。”游长江问:“难道你还为当初他在青远乡当众顶撞你的事耿耿于怀?”李志高说:“不仅是那回,平常他也挺不把我这个县长放在眼里的。可梁广德**总是顾虑这顾虑那,不肯对他采取措施。”“难道你想让我来对付他?”游长江问。李志高点点头:“你不是也挺讨厌那小子吗?不要再对他太客气了。”游长江笑着说:“你啊,安心站好最好一班岗吧。据说会来一个年轻的县长,这样一来,梁木县**、县长都是新任的,有好多工作要做呢。”李志高说:“你的意思是任由余非那小子牛气冲天?那我们两兄弟就太窝囊了。”游长江又笑了笑,不置可否。
然而,余非现在最感苦恼的事不在工作上,而在感情上。随着婚期的临近,他的焦虑感越来越强,有时竟坐卧不安。王紫君以为他工作压力太大,故给予他更多温柔,让余非倍感惭愧。再过半个月就要到元旦了,余非心里虽然还有些犹豫和矛盾,但最终还是决定就在元旦举行婚礼。因此接下来的几天,他便开始忙着填发请柬了。
在要不要请叶仙儿这个问题上,余非有些为难。如果请她,摆明了会再次刺伤她;如果不请,可她就在梁木县城没有离开,到时还是会知道。索性发一张请柬给她。余非想,叶仙儿留在梁木县分明还抱有一线希望,得到请柬后固然会感到痛苦,但也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不论她参不参加婚礼,都不会再残存幻想而耽误自身。
余非找到那张纸片,上面写了宾馆名称和房号。可他来到房门外敲了半天的门,却不见叶仙儿将门打开。难道她已经离开了梁木县?余非有些自责,自从上次与她见面时得知她的住处,已经三四天了,自己也没有来过一次,可能她一生气便离开了。余非正想去找服务员问问,这时房门却打开了。
“听说你结婚的日子定在元旦。”半晌,叶仙儿说。余非一愣,问:“你怎么知道?”叶仙儿强挤笑颜,说:“你这么大一个县领导要结婚,还会是秘密吗?”“我……”余非有些尴尬,“既然你都知道了,希望你理解。”叶仙儿点点头,“我理解,这都是命。”
余非从怀中取出一张大红请柬放在茶几上,说:“你如果不介意,到时去喝杯酒。”叶仙儿将请柬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对余非说:“祝福你们。”但声音有些哽咽,余非也分明从这祝福声中体会到了她内心的伤痛。可余非对此无能为力,只有默默祝愿她早日走出这情感的沼泽之地。
“你知道吗,郭志明也考公务员了,在山东威城**机关上班,他在电话中还问起你呢。”余非想说些开心的话题。但叶仙儿似乎没有兴趣听,她说:“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余非还想说什么,见她表情冷漠,只好决定先行离开。
可就在余非起身准备离开时,那紧闭着的房间里竟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余非颇感惊讶,指着那房间问叶仙儿:“那里面怎么有孩子的哭声?”
看样子叶仙儿有些慌,她叫余非先回去,余非却非要看个究竟,叶仙儿无奈之下只好由着他,自己则进入里面的房间,把躺在地上的小女孩扶起来。显然,小女孩在床上睡着了,不小心从床上滚落在地板上。
叶仙儿哄了一阵,总算使孩子止住了悲声。不过从孩子的口中得知,叶仙儿竟是孩子的母亲。余非惊诧不已,他从未听叶仙儿说过有孩子,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大。
“这是你的孩子?”余非明知故问,他是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叶仙儿用纸巾擦着孩子的脸,答道:“你都听见她叫我妈妈了。”“这小女孩真漂亮,长这么高了,她是你和章俊龙的孩子?”余非又问。叶仙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看着陌生的余非,突然问叶仙儿:“妈妈,他是谁呀?”叶仙儿这才想起教女儿叫人,“欢欢,他,他是你余叔叔,快叫叔叔。”“叔叔你好。”小女孩挺乖,跑到余非跟前亲切地叫唤着。余非拉着小女孩的手,一股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但面对小女孩甜甜的笑脸,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余非问小女孩:“你妈妈叫你欢欢,你全名叫什么呀?”“我叫叶欢。”小女孩说。余非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叶仙儿,心想女孩应该姓章才对。“欢欢随母姓。”不等余非问,叶仙儿已经作出了解释。
“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叶仙儿再次下了逐客令。可余非满腹疑团,暂时还不想走。他对小女孩说:“欢欢,你长得真高,你几岁了呀?”叶仙儿接过话:“她5岁。”谁知小叶欢摇着头说:“不对,我妈妈说得不对,我已经7岁了。”
“她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必如此。”叶仙儿从余非怀中夺过叶欢。尽管她的话果断而坚决,但余非从叶仙儿的泪眼中可以读出,她在故作坚强,而事实是,她当年没有打掉与自己的孩子,她将孩子放在娘家哺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还不跟我说实话?仙儿,你何苦这样?”余非看着这一对母女,心痛不已。
“告诉你又怎样?你元旦就要结婚了。”半晌,叶仙儿悲伤地说。小叶欢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也哭了,说:“怎么你们都哭了?是不是我不听话,惹你们伤心了?呜……”小女孩竟跟着母亲一起哭。
余非心如刀割。即便他想认下这个女儿,也不能够给她们温暖的家庭,因为他与王紫君结婚的请柬已经发出,已是覆水难收了。他将何去何从?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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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仙儿在北京时去过诊所堕胎,可医生告知她患有妇科疾病,强行刮宫极有可能产生不孕的后果。叶仙儿当然不想终生无后,再加上对腹中胎儿多少也有些不舍,便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由于是叶仙儿主动向余非提出分手和打胎的,所以分手后她不想将没有打胎的事告诉余非,而是请求父母的庇护,生下后将孩子托付他们哺养。
在法国的婚姻失败后,叶仙儿回到了祖国。看着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正渐渐长大,她想到了余非,她想带着女儿一起去看看自己曾经的恋人,认祖归宗,一家团圆。但当她得知余非已有新欢,并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后,她失望极了,也不想让余非知道女儿的事了。不过,从她留在梁木县多日,且告知余非自己的住处可以看出,她的内心是矛盾的,至少她没有绝对拒绝余非与女儿相认,否则余非也见不到小叶欢的面。
可这一见面不要紧,余非从爱情的煎熬中一下子陷入更深更痛的道德与责任的洗礼中。王紫君见他一直闷闷不乐,尤其是临近结婚的最后几天,他变得更加坐立不安,便忍不住问道:“非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这几天都没见你笑过。”余非强挤一丝笑容,回答说:“没,没什么,你多心了。”王紫君说:“不是我多心,你心里肯定藏着事,难道就不能和我说说吗,我都要成为你老婆了。”“我……”余非欲言又止。“有事就说吧。”王紫君关心地说。“没事,没事。”余非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
然而到了结婚的前两天,余非又突然驱车来到了省城,特意要找王紫君说什么事。因为王晓慧不想委屈了女儿,所以尽管女儿在人前仅仅是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但还是决定让她从自己这儿出嫁。因此,这几天王紫君住在省城,等着余非在结婚的那天来接她。
可这天余非突然来找她,且神情严肃,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禁浮上王紫君的脑际。
二人出了省城,向郊外一处美丽的湖畔驶去。一路上,王紫君心里十分忐忑。她不知道余非为什么非要载自己来到郊外,此举显然不是谈情说爱,那会是什么呢?王紫君几欲张口发问,终究还是忍住了。她甚至有些害怕揭开谜底。
“你看,这里多美多安静。”下了车,二人走了一段路,余非指着湖面说。但王紫君仍然不免惴惴,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余非说:“紫君,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王紫君一愣,问:“讲故事?你带我来这儿就是想和我讲故事?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余非说:“等听完这个故事后再去忙吧,我之所以带你来这儿,就是想让你暂时摆脱那些怎么忙也忙不完的事情。”“你要说的是什么故事?”王紫君问,“有那么重要?”
余非说:“你听完就知道了。”然后讲道,有一个男孩曾经非常喜欢一个女孩,开始女孩并不喜欢他,但男孩仍旧执著,有一次见不怀好意的男人冒犯女孩,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身上多处负伤也毫不畏惧。女孩当时有些感动。后来,在偶然的情况下她看到了男孩的日记,里面写满了男孩对她的痴情与关爱,终于被男孩所打动。两人相爱了整整两年,都付出了很深的感情,可由于现实的原因,最终还是分手了。但分手后两人仍有联系,当男孩得知女孩想出国发展时,在自己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情况下,通过东挪西借给女孩汇去了十万元以示支持。然而出国后女孩落入坏人的陷阱,不得以嫁给了那个坏人。她也许觉得无脸再见男孩,从此切断了与男孩的联系。多年来,男孩虽然一直默默想念着女孩,但毕竟与女孩早已分手,而新的生活和人事也迫使他淡忘过去。这期间,他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可正当他们要结婚之时,以前那个女孩突然出现了……
听到这,王紫君吃了一惊。因为她已经觉察到余非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因为这些过去她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所以她听来并不感到特别,只不过,女孩突然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因此她吃惊不小。“你说什么?那个叶仙儿来找过你了?”王紫君问道。
余非也一愣,反问:“你知道我在说谁?”王紫君说:“虽然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你没说,她还为你打过胎对吗?”余非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些年来,王紫君看似从来没有再提起他的过去,实际上早在心中生了根。当然,余非对此也能理解,但他并不急于回答王紫君,而是继续他所讲述的故事。
余非说,女孩的丈夫失踪了三年,估计凶多吉少,也算是恶有恶报。女孩回国后找到男孩述说了一切,希望再续前缘。男孩一时左右为难,他虽然还爱着女孩,可是他更不想辜负温柔善良的未婚妻。
余非仍然继续他的讲述。他说,男孩拒绝了女孩,男孩还给女孩送去了结婚请柬,让她面对现实,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的应该珍惜。
王紫君抑制不住感情,抱着余非说:“谢谢你最终选择了我。”此时的余非也落泪了,他轻抚王紫君的秀发,说:“你很像这故事中男孩的未婚妻,温柔善良,惹人怜爱,但故事还没有讲完。”王紫君抬起头来,有些担心地问:“故事还没有完?难道会是另外的结局?”
余非继续讲述道,目前还没有结局,只不过男孩在给女孩送结婚请柬时意外地发现,女孩身边还有一个女儿,而她女儿的父亲正是这个男孩。
“怎么会这样?”王紫君惊呼,“他们的孩子不是打掉了吗?”余非难过地摇了摇头,说:“因为某种原因,女孩没有打胎,她向男孩隐瞒了实情。”“不可能,不可能。”王紫君泪流满面,“这不是真的,这是你的谎言。不,这是那个叶仙儿的谎言。”余非抱紧异常激动的王紫君,“我也希望这是谎言,可孩子已经7岁了,而我与她分手正好7年多……”
“那你作何打算?”哭泣良久,王紫君问。
余非一时无语。叶仙儿是他的至爱,又为他生下一个女儿,他怎么忍心看着骨肉分离?而与王紫君的婚姻似乎已成定局,如果要改变,不仅将置王紫君于绝境,而且惹怒了她身后地位显赫的王晓慧,他的政治生命亦堪忧。
第56节
56
无言以对的余非让王紫君极为失望。她可以想象得到,余非之所以要在婚前告诉她这些,除了说明他坦诚,他不想隐瞒真相之外,其实也想让她重新进行思考和选择。
“你不说出你的打算,是不是你已经作出了打算,你想毁婚,你想与叶仙儿和你们的女儿一家三口团聚?”王紫君伤心地质问道。见余非仍旧不语,又说道:“我知道你说不出口,但你已经在心里面把我抛开了,呜呜……”王紫君边哭边向树林跑去。
余非急忙追去。跑了一会儿,他终于拉住了王紫君的手,说:“不,我不会放弃你,明天我们就结婚。”王紫君挣脱几下没有成功,便任由余非紧紧抱着,泪水肆意地流淌在余非的肩上。“你真的可以放得下她们母女?”良久,王紫君问。余非回答:“如果我不放弃她们母女,我就对不起你们母女,你和你妈妈对我实在太好了,我不可以忘恩负义。”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余非开车送王紫君回到她母亲家。当时王晓慧正在家里,热情地招呼余非吃中饭。一家人有说有笑,俨然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但余非心情是复杂的,余非想王紫君也是同样的感受,只不过在母亲面前不想表露而已。王晓慧见二人甚是和睦,挺高兴,边吃饭时边叮嘱一些事项,让余非元旦那天精神点,早些过来接人。余非连连点头称是。吃过饭后,余非告别她们回到了梁木县城。但让余非始料未及的是,当他再次驱车来到省城时,一切变得那么不可收拾。
余非是在结婚前的头天晚上接到王晓慧电话获悉这一消息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明明选择了她,她怎么会有此极端的举动?余非来不及分析,连夜赶到了省城王晓慧的家中。毫无疑问,余非受到了准岳母的严肃质问。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紫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不见了?”王晓慧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余非吓得半晌不语。只听保姆在一旁说:“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吃过饭后,王**晚上准备陪她去化新娘妆,却突然找不到人了,只见到这么一行字。”保姆指了指茶几上的纸条。余非连忙走过去拿在手中,只见上面写道:妈妈,对不起,我突然不想结婚了,请原谅我的不孝。也请不要去问余非原因,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他无关。同时也不要急着找我,我只是想静一静,过些日子就会回来的。紫君。
“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这样,真的不知道,否则我不会跟她说那些话。”余非悲痛不已,倒在沙发上。王晓慧说:“果然原因在你,紫君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突然逃婚。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余非坐起,仍旧抑制不住悲伤,“她那么好一个女孩,我真的不应该伤害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晓慧火了。
余非知道隐瞒不住,也不想隐瞒了,便将叶仙儿来找他之事简要告诉了王晓慧。意料中的,王晓慧听后十分愤怒,她说:“怪不得紫君要伤心,原来你脚踩两只船,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还有了私生女,简直是混账!”余非想解释什么,王晓慧却不想听,“罢了,罢了,紫君不嫁你是对的,但你们这么一闹,让我如何收场?”“我……”余非无言以对。王晓慧呵斥道:“我丢人是丢大了,但找到紫君最重要,你赶紧出门找人去!”
余非自然也担心王紫君的安危,尽管从她留下的字条可以看出,她只是想静一静,但也不能排除她会想不开,杨翠翠就是前车之鉴。
然而余非在省城转了大半夜也不见王紫君的身影。司机小刘说:“这样盲目地转下去恐怕不起作用,这么晚了,王老师她说不定早进了哪家宾馆住下了。”余非想想也对,说:“那就一家一家宾馆去查。”小刘一听傻眼了,心想省城这么大,宾馆旅店那么多,这不是大海捞针吗?但他不敢反对,只好依言而行。问了几家,毫无线索,余非一拍脑袋,“我真是急糊涂了,她妈妈是省委组织部副**,可以请公安厅的领导出面啊。”因此深夜赶到王晓慧家。
王晓慧一听就来气了,训道:“亏你想得出来,请公安厅领导,是不是想来个全城大搜查,我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吧?”余非说:“我这也是急嘛,找到现在也不见人影。”王晓慧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作为一个男人,你说你对得起谁?”余非如坐针毡。王晓慧叹了一口气,又说:“紫君她也不止一次被你伤害了,相信她依然可以坚强地面对。再说她若真心要躲,找是挺难的,心情平静下来了可能就会回来。”余非点点头。王晓慧朝他挥了挥手,“别坐这儿了,你回吧。刚才我已打了不少电话,明天上午还会继续打,我这边的亲友大多不会出席明天的婚礼了,你自己那边想想怎么收场。”余非愧疚地说:“真对不起,不知你是怎么解释的,我也好与你统一口径。”王晓慧说:“我对他们说男方得了不该得的病,婚礼只好取消。”余非心里一沉,问:“什么病?”“没说得那么具体。”王晓慧看了看,气愤地说:“至于大家是不是猜你得了艾滋病,还是其他传染病什么的,我管不着了。”余非无话可说,谁叫自己对不起她们母女呢,她现在说什么自己也得受着。
“一直不见你的人影,你这么晚还在办公室干吗?”父亲问。余非站起身,解释道:“我还有点公事没忙完。”“公事?”余洪清一愣,“你清早就要去接人了,车子扎了花没有?接人的东西怎么准备的?”“我……”余非表情很难看。余洪清说:“接人用的东西我和你妈准备好了,不过婚车你说自己准备的,弄得怎么样?”余非痛苦地闭上眼睛,半晌才说:“别忙活了,这婚不结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余洪清简直不认识儿子一样,“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是真的。”余非再次强调,“紫君都不见了,我刚从省城回来。”“啊?”余洪清急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余非见父亲急成那样,只好将事情经过简要说出。余洪清一听,责任在自己的儿子,气得抡起拳头要揍他,口中骂道:“你这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我早叫你别和那个叶仙儿来往,你竟和她搞出了一个女儿,你叫人家紫君怎么受得了?”不想余非毫不躲闪,父亲的拳头正好捶在他的脸上……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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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非不可避免地成了梁木县的一个特大新闻,有关他的议论沸沸扬扬了好一阵。但大多都不知道事实真相。作为余非的老领导和现任领导,县委**游长江不知出于对下属的关心还是其他原因,对余非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他敏锐地察觉到婚礼的取消绝不像余非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余非说王紫君的父母不同意,只好取消婚礼,这简直是糊弄小孩。因为游长江此前已经暗地里打听到王紫君从小随王晓慧的父母长大,后来王晓慧的母亲得一种怪病死去,父亲因伤心过度不多久也离开人世,王紫君便来到王晓慧的身边。由此看来,王紫君八成就是王晓慧与什么人的私生女。而王晓慧原本是同意王紫君嫁给余非的,余非却说是王紫君父母不同意导致婚礼取消,显然不足取信。再说,就算王紫君另有亲生的父母,但他们凭什么要反对呢?况且他们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游长江一次到省城找王晓慧汇报工作时有意无意中提到了余非。王晓慧果然露出不悦的神情,甚至说出“你没事可说吗”这样的话,游长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后来,王晓慧将王紫君调往省城工作,更加明显地传递出她与余非之间已经恩断义绝。
而余非已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了,他能看到王紫君平安无事就已知足。得知王紫君在外住了几天后回到家中时,余非特意赶到省城去见了她,再次请求她们母女原谅。当时王紫君已经很平静,她祝福余非与叶仙儿重新开始,一家三口好好团聚,让余非无言以对。王晓慧却怒气很重,让余非不要再踏进她的家门。余非自知理亏,又说了一通请求原谅的话后只好离开。
王紫君虽然调走了,但余非与叶仙儿是否会走到一起,他们一家三口能否团聚呢?
叶仙儿准备将女儿送到她的姥姥家连云港市继续完成本学期的学业。临走时,她约余非到外面,谈话间流露出想与余非再续前缘最终结为夫妻的意思。没想到余非顾虑重重,心情沉重。余非说:“紫君刚调走不久,我如果就娶了你,她和她母亲的心里肯定会很难受,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谈这事吧。”叶仙儿心中不悦,叹道:“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你心里面还是放不下她们!”余非说:“我不应该不顾及别人感受的,再说,毕竟都还在一个圈子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叶仙儿想了想,问道:“你能不能离开官场,和我一起到别处去?”余非一愣,半晌不语。
正所谓驽马恋栈,叶仙儿想,难道余非也是如此?为打消他的顾虑,也为了激他一下,叶仙儿说:“我们不会缺钱用,到别的地方完全可以重新开拓出新的天地。除非,除非你舍不得你副县长的身份和地位。”“我……”余非摇摇头说,“你想哪去了,我暂时还不能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我手头上还有几件大事没有完成。”
余非所说的大事是指梁木县即将启动的一个占地110亩的大型蔬菜批发市场,以及为了推动全县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人才保障而实施的优秀人才引进工程。这两件大事,都是余非分管主抓的,因此在未成事之前,他不想中途退出,使整个计划受到影响。
叶仙儿见说动不了余非,只有耐着性子等着他把这几件大事完成好再说。然而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转眼间又过去了三个月,蔬菜市场刚刚拿到省发改委的批复。
“余县长,招投标可能搞不了了,游**说就让金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承建。”县长吴益群在办公室对前来汇报工作的余非说。吴益群刚调来梁木县不久,是个有着财经硕士学位的高才生,曾在省直部门待过。
“为什么呢?”余非不同意,“蔬菜批发市场总投资1.8亿元,不搞招投标怎么行?”吴益群说:“游**说为了赶工程进度,不必那么繁琐。”余非反驳:“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非要金涛建筑做?”吴益群说:“游**说金涛建筑有资质、有实力,值得信赖。”余非冷笑:“有资质有实力的又不止金涛一家。”吴益群点点头,“也对,但毕竟他是县委**,他的意见不能不听啊,何况我又刚来梁木县不久……”“我明白。”余非说,“我去和游**说说,不搞公开招投标,一违反了公平竞争的原则,二容易滋生**。”吴益群听了不免担心,他说:“**问题说不得,游**会生气,你如果实在要找他,就和他说说第一条吧,给大家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客套了一阵,余非终于说明了来意,坚持要对大型蔬菜市场工程进行招投标。游长江耐着性子听完,仍旧笑着对余非说:“小余啊,坚持按规定办是对的,但勇于突破条条框框则更加可贵,菜农和客商都迫切需要一个现代化的大型蔬菜市场来满足他们的交易,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就不要太程式化了,只要有合适的建设单位,应该立即上马,争取工程早日完工。”余非说:“直接指定承接单位固然少去了很多程序,加快了进度,但有权力寻租之嫌……”“好了。”游长江打断了他的话,“原来你怀疑有人会从中捞好处,你有证据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余非急忙解释。“算啦。”游长江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别瞎操心了,让建设单位早点开工,让全县菜农早点受益,比什么都重要。”
余非听后,无奈地摇摇头,悻悻离去。
望着余非转身离去的背影,游长江顿时变了脸色,随后操起电话叫来了自己的秘书卢一柳。
第58节
58
出乎余非意料,游长江竟在几天后突然同意进行招投标了。
然而结果并未改变,金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在竞标中一举夺魁,让余非一时无话可说。游长江事后笑着对余非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结果证明我还是有眼光的哦,哈哈!”随后,他又把话说了回来:“余县长,你的坚持也是对的,按照政策规定进行招投标,既可以防止**案件的发生,更可以取信于民。”余非点点头,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余非还是隐隐地感到担心。在金涛建筑公司进驻蔬菜大市场工地之时,他特意找公司的头头到办公室强调了工程的重要性。“这个市场事关广大菜农的福祉和全县的经济,一定要以一流的质量打造成精品工程。”余非说。建筑公司老板点点头,说:“你刚才的话游**已向我强调多次了。”言下之意,余非此话变得多余。
“小邹,小邹。”建筑公司老板走后,余非站在门口叫秘书邹宝瑞,却没人应声。他可能想不到,邹宝瑞此时正在游长江的办公室里坐着呢。
“游**,您对我太关心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邹宝瑞对游长江说。“说感谢就太见外了。”游长江拍了拍邹宝瑞的肩,“你确实是个人才,县委有责任培养优秀人才嘛。另外,听卢秘书说你有个妹妹想进事业单位却又因为学历卡住了是吧?”邹宝瑞说:“是啊,我和余县长说过几次,他说这次优秀人才引进工程规定只吸收本科以上学历的青年,而我妹妹只大专毕业,他感到很为难。”“是啊。”游长江说,“开常委会时确实是这样规定的,而且还以县委、县**的名义下了文。”邹宝瑞点点头,说:“所以我理解余县长,他不能因为我是他秘书就开这个口子,那样的话别人就有议论了。”
“游**,余县长找我有事,要不我先告辞。”邹宝瑞接完电话后,对游长江说。“好,好。”游长江满脸堆笑,“有时间就来坐坐。”“好的。”邹宝瑞说,“游**,再次向您表示万分的感谢。”然后准备出门。“小邹,等等。”游长江突然把他叫住了,“你到我这儿的事可不必向余县长提起,那样对你不好。”邹宝瑞愣了愣,随后感激地说:“游**想得真周到,谢谢,谢谢。”
跳过直接领导擅自去找更高级别的领导,是官场大忌,邹宝瑞当然明白。但游长江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吗?那只有游长江自己知道。
来到余非办公室时,邹宝瑞还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余非问。邹宝瑞赶紧端正神色,回答说:“哦,没什么,刚才在办公楼下,见一个人低着头走路撞到电线杆了。”余非忍不住一笑,“竟有这种人!”然后吩咐邹宝瑞,“你通知建设局、农业局等单位负责人,明天上午来县**开一个有关蔬菜大市场工程的会议。”“好的。”邹宝瑞答道。
邹宝瑞第一次向自己的领导撒了谎,但他并不以为然,因为他一想到自己攀上了县委**那棵大树,周身就涌上幸福的战栗。他决定好好感谢卢一柳这个好朋友,他想,没有卢一柳的极力推举,别说得到县委**的垂青,就是面对面交谈一次也不易。
一天晚上,邹宝瑞请卢一柳泡脚,卢一柳欣然前往。两人在同一个房间内,边泡脚边聊天。邹宝瑞说:“下午的常委会能研究我的问题,多亏了游**,也多亏了你啊。”卢一柳笑着说:“都是自己兄弟,何必那么见外!不过,你这次能提拔为副科级干部,确实离不开游**的关爱啊。”邹宝瑞点点头,欠身靠近卢一柳说:“所以我想请你带我去游**家,向他表示感谢之意。”卢一柳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游**并不是一个贪财的领导,给他送礼就不必了。”“那怎么行!”邹宝瑞说,“他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如果我一点谢意都不表示,我还算个人吗?”“这……”卢一柳沉默了。
泡完脚后,邹宝瑞又要请卢一柳到按摩城去玩。卢一柳推托了一阵,见邹宝瑞一片诚意,也就半推半就地迈进了那温柔富贵乡。
“老板,是半套还是全套?”在包厢内,一按摩女问卢一柳。卢一柳走到床沿,大屁股一坐,反问:“半套包括哪些,全套又是哪些?”按摩女说:“原来老板是第一次来啊。”卢一柳点点头,“上你们这儿是第一次,我怕有不同的规矩。”按摩女上前将卢一柳外衣脱了,边介绍道:“半套包括按摩、推油、洗澡,200元。全套就是在半套基础上外加吹箫和**,400元。”卢一柳想了想,还是帮邹宝瑞省点吧,别一下将人情用完了。
完事后,卢一柳见邹宝瑞正在前台结账,近前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妞硬要我做全套,真拿她没办法。”邹宝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出来玩嘛,重要的是开心就好。”
回去的路上,卢一柳对邹宝瑞说:“我没来过这家店,你以前常来吗?”邹宝瑞答道:“来过几次,发现这儿服务不错,所以请你来玩一玩。”卢一柳假装随意地问:“不会是和余县长来吧?”邹宝瑞说:“当然不是和余县长,是和乡镇的领导。”“哦。”卢一柳自言自语道,“余县长应该跑更远的地方玩。”“你错了。”邹宝瑞接过话说,“别看余县长**潇洒,但从不去那种地方玩。”“不会吧?”卢一柳表示怀疑。邹宝瑞肯定地说:“这是事实。反正我从未听说,更没有陪同过。”卢一柳若有所思。
快到家时,卢一柳突然叫住邹宝瑞,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想感谢游**的关照吗?以后你就直接对游**负责吧。”邹宝瑞一愣,不明白他的话。卢一柳便拉着邹宝瑞又耳语了一阵。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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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洪清尽管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对儿子毁婚之事无可奈何,谁叫他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一点也不为自己的仕途前程着想呢!既然如此,还是趁儿子现在手中有权,办一办能办的事更好。
这天,余洪清叫儿子到家里吃饭,对他说:“县二中的副校长卢未兴有个侄女刚毕业,现在还没有落实单位,你看我们能不能帮人家一把?”余非愣了愣,问父亲:“现在又不包分配,怎么帮呢?”余洪清说:“县里的优秀人才引进工程不是你在具体抓吗?给她一个这样的指标不就成了。”余非问:“那她什么学历?”余洪清说:“大专学历,好像是财会专业。”余非听后摇了摇头,“大专学历不行,县里硬性规定的是本科以上学历,而且要用人单位提出要人并参与面试。”余洪清不以为然,“文件上是这么写的,但你是具体负责人啊,就不能变通一下?”“难啊,连**、县长都没有开这个口子。”余非放下筷子,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余洪清也下了桌,倒了一杯茶递给余非,继续说道:“这不是叫你变通嘛。卢校长这人非常不错,一向特别支持我的工作,更何况,以前我们白得人家一万块钱,一点事情也没帮人家办,我亏心啊。”余非眉头一皱,“哦,我都不记得了,那由我来还给他算啦。”“话可不能这么说。”余洪清生气了,“情是钱能够买到的吗?我和他多年的交情,这次你非帮他不可。”见儿子仍然不表态,余洪清忍不住予以斥责:“你连省委组织部副**你都敢耍,现在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你如果想高枕无忧,干吗不与王紫君好好结婚过日子,何至于现在四面楚歌,什么事情都不敢办!”“谁说我不敢办?!”余非突然火了,对父亲说,“你去告诉那个卢未兴,他侄女的事我不但帮他去办,而且将以前你收他的一万块钱一分不动地全部退回。这总够意思了吧!”余洪清一听,面露喜色,说:“能办就好,能办就好,钱的事你别管。”“我一定还,现在我就把钱给你,然后你退给他。”余非说完,到厨房和母亲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出门而去。不多久,他又回来了,将一万元钱交到父亲手中。
但究竟如何变通呢?余非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他虽然天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有时发起狠来做事有悖常理,但毕竟他也有冷静之时,他真的肯为卢未兴的侄女大开绿灯吗?更何况他曾经还拒绝过秘书邹宝瑞的请求,如果卢未兴的侄女可以安排进机关,那邹宝瑞的妹妹也应该安排,这样一来,其他的大专生呢?
巧的是,正当余非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之际,县委**游长江找到他问起优秀人才引进工程的有关情况。余非回答说:“县委、县**为优化干部队伍结构,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人才保障,出台了这么一个引进人才的计划,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存在矛盾。一来本科以上的高学历人才不想屈就于我们这个小县,何况我们只能解决他们的事业编制,不能给他们的公务员身份,半年来,只引进了23名,距100名的预期差距太远;二来大中专学历的人才想进我们的事业单位,却又因为不符合学历条件而被拒之门外,着实也有些可惜。”游长江听后连连点头,说:“我也有同感,要不对那些特别想服务我们梁木县而学历稍微低些的毕业生适当予以照顾。”“适当予以照顾?”余非不明白他的意思,“应该修改引进人才的政策,放开学历条件才对。”游长江却摇头不同意,“政策就不用改了,引进本科以上人才的指导思想是没错的,只不过操作起来视情况而定,比如你那个秘书邹什么的,听说他有个妹妹因为是大专学历,进不了林业局,像这样的情况你就可以考虑适当放宽,不一定非要改政策、改文件嘛。”“可是,这样一来不是有违规之嫌吗?”余非问。游长江一笑,“我们内部把握就行,你大胆去办吧。”
尽管县委没有开会重新研究,但有了游**这句话,余非多少心里有了底。他高兴地对秘书邹宝瑞说:“你妹妹工作的事有办法解决了,让她先准备好学历档案之类。”邹宝瑞听了很是兴奋,但他感激的人并非余非,而是游长江。心想,游**这么快就兑现当初的承诺了,没有游**的指示,余县长肯定不敢为他妹妹开这个口子。可邹宝瑞尽管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充满感激地说道:“多谢余县长的关照,您真是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了。”余非也不揽功,直白地对他说:“这是游**的意见,不知他怎么知道你有个妹妹想进机关?”邹宝瑞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对余非说:“我也不知道啊,兴许是他无意中听说了此事。”“哦……”余非若有所思。
过了一段时间,余非将人事部门拟好的5名需引进的大专学历人才(包括邹宝瑞的妹妹和县二中副校长卢未兴的侄女在内)的名单送给游长江过目。游长江用眼睛扫了扫,递还给余非,说:“你认为可以就去办,不需要我来审定。”然后又说,“我和吴益群县长对你都是充分信任的。”
这天,县委秘书卢一柳叫邹宝瑞一起吃饭,地点不是某个单位,也不是谁的家里,而是在一家酒店的包厢内。“就我们俩吗?”邹宝瑞问。卢一柳笑容可掬地说:“对啊,咱两兄弟好好聊聊。”“那这餐我请。”邹宝瑞边坐上桌子边说。卢一柳给他倒茶,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不是兄弟嘛,分什么你请我请。”
二人边吃边聊。卢一柳问:“余县长最近忙什么了呢?”邹宝瑞答道:“都是忙日常工作,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哦。”卢一柳说,“余县长这次帮5个大专毕业生落实了事业单位,其中就包括你妹妹在内,你对他应该感激涕零吧。”邹宝瑞说:“我知道,这件事游**是最大的恩人。”卢一柳说:“你实话告诉我,余非就真的没收你一点好处?”邹宝瑞连连摇头:“你应该相信我,没有。不是我不想送,而是他根本不收。”卢一柳听后,沉默良久。突然,他对邹宝瑞严肃地说:“即使你没送,你也要当送了。记住,当有人向你调查时,你就说送了两万元给他。”“啊……”邹宝瑞吓得筷子掉在桌上。
“你怕什么怕,将余非扳倒了,你就是游**的心腹,即使你暂时受些委屈,将来也必获重用。”卢一柳的话还是无法化解邹宝瑞内心的恐惧。虽然邹宝瑞有心依附强势人物游长江,但将自己的直接领导余非置于死地,他还是于心不忍。更何况,自己还要承担行贿的罪名。
“你可以向调查人员主动交代行贿的事实,从而争取到立功的机会,这样一来,你的罪责就很轻了,加上游**会替你说话,你一点事儿都会没有。”卢一柳继续“开导”他。可邹宝瑞还是忐忑不安。“余县长到底是怎么得罪游**的?”邹宝瑞问。卢一柳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尽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保你一定受到游**重用,否则……”“否则怎么样?”邹宝瑞睁大了眼睛。“否则就是以游**为敌,结果可想而知。”卢一柳说完,邹宝瑞像是吓傻了,半天没说话。他会作出怎样的抉择呢?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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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洪清这些天的心情特别畅快,因为儿子终于听了他的话,将县二中副校长卢未兴的侄女安排进财政局工作了。卢未兴为表示感激,又专程送了一万元给余洪清。余洪清推托了好久,说:“我儿子一再叮嘱将你以前给的一万块钱退回,现在你却又给我一万,这事让他知道了,我这个爸爸他都会不认。”“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说我不说,余县长怎么可能知道!”卢未兴坚持要将钱塞给他。余洪清显得很无奈,实在推辞不下只好将钱收起来。
余洪清当然不敢将此事告知儿子,不仅如此,还骗他说:“我将那一万块钱退还给卢校长了,他死活不肯收,我只好留下两千元。”“留了两千?”余非看着父亲,沉默半晌,说,“那算了,以后别再随便收人家的钱物了,人家还以为我是一个看钱办事的人,我脸面往哪儿放啊。”余洪清点头:“那是,那是。”随后自言自语道:“你小子以前好像不是一个怕事的人哦?”余非说:“这跟怕事不怕事是两回事,我一向追求的是个性自由,活得洒脱,我不想办的事,人家就是拿再多的钱我也不愿办,我想办的事,就是一分钱好处没有我也办。”余洪清摇摇头说:“你啊,白在官场这么多年。其实我还真有些担心你!”“担心我什么?”余非问,“我又没**。”余洪清说:“**不**不是官场成败的关键,你懂吗?”余非又问:“那什么是关键?”“做人最关键。”余洪清说,“在官场最要懂得做人,要左右逢源,上下讨好。这样一来,即使多拿点多占点,人家也不会针对你。否则,你就是两袖清风,这官也做不大,当不长。”余非不以为然,他说:“你的观点完全是叫人扭曲人格做官,那样活得多没意思,还不如不做呢。”余洪清叹息了一声,“唉,你就是这点出息,按理说你有文凭,又年轻,还有很大的希望得到提拔,但看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敢有什么指望了,还不如趁现在……”说到这,余洪清将话打住了。余非问:“怎么不说下去呢?”余洪清只好换过口吻,“我能说什么呢,你也做了好几年的副县长,应该比我更懂这官场之道才对。”
不过县委最近有件同样事关发展大计和人民福祉的重大决策,让余非有些按捺不住了。
半年前,地勘部门经过多年对梁木县洛西镇的勘测后宣布,该镇与青远乡交界处的山区有高达近百吨的黄金储量。县委、县**领导大喜过望,认为可以通过黄金开采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因此主动协调拥有黄金矿权的省地勘部门,有意开展黄金开采项目的招商引资。不久,加拿大维思矿业公司即向洛西镇抛来绣球,但由于在有些方面存在分歧,合作几方还没有达成最终协议。
游长江上任后,面对千万美金的外资诱惑,他有些坐卧不安。游长江对省地勘局领导说:“加方维思公司提出要85%的股份,我们只占15%,看似我们吃了亏,但我们毕竟没有出一分钱啊,如果合作不成,山地还是那片山地,它不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效益。”后来,省地勘局终于被说动,同意合作。但合作中维思公司又提出新要求,要在企业所得税和地方所得税方面享受减免政策。游长江虽然就此问题召开**班子会议进行研究,但他还是有意识地压住了一些不同意见,说维思公司是外商,应该享受“超国民待遇”,最后给出免其地方所得税6年、企业所得税减半征收6年的优惠政策。
余非当时在会上就表达了不同意见,说这样低回报开发得不偿失。游长江却说:“那矿山放在那里也是放,毕竟这么多钱投下来对地方发展是大有益处的。”然后笑着对余非说:“我知道你心疼矿区的一些蔬菜大棚,但你放心,维思公司表示会给予补偿。我们山地那么多,将大棚挪一挪问题也不大。”“这……”余非看了看县长吴益群,见对该项目颇有异议的他此时却不言不语,也只好咽下心中的话。游长江接着说:“我们的蔬菜产业是发展得不错,这里面就有余副县长的功劳,但我们不能单条腿走路是不?我们要学会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多渠道壮大和充实我县的财力。”
散会后,余非到吴益群办公室坐。余非说:“吴县长,你曾经对我说开采金矿对环境的破坏不容忽视,为什么在会上不指出来呢?”吴益群边关好办公室的门,边对余非说:“唉,你没看游**的态度已经很坚决了吗?指出来也没用,他又不是不知道。”余非问:“你们私下交换过意见?”吴益群坐在皮椅上,递给余非一支烟,说:“当然。其实这样低回报的开发金矿不光对环境造成影响,而且……”吴益群欲言又止,“算啦,有些事情一两句也说不清楚。”“而且什么?”余非很想听下去。吴益群猛吸几口烟,叹了口气,“和你说说也无妨,就算是闲聊些所谓国家大事。”余非点点头。
吴益群说:“我是学财经的,思考问题总爱朝大处想,很多人并不喜欢我这点,认为基层工作要务实。其实嘛,掌握形势才能明确方向,我们这样由外资控股开采金矿是会危及国家金融安全的。”余非一愣,他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
第61节
61
吴益群介绍说,现在全世界都面临资源紧缺的问题,尤其是石油、黄金等更为稀缺,从某种意义上说,谁拥有这些资源,谁就拥有世界,谁就拥有主动权和话语权。发达国家均对本国矿业企业采取“逼出国门”的政策,以保护本国珍贵而稀缺的矿产资源。而我国不仅没有实行这一政策,有些地方还为了短期利益将资源贱卖。就拿黄金来说,现在我们国家百吨以上可称之为“世界级”的金矿多被外资低价掌控,其所蕴涵的巨大经济价值和投资增长价值落入外资手中,足以危及国家的金融安全。
如果不是吴益群介绍,余非根本不知道我国黄金资源面临这样一种严峻的被外资瓜分的形势,他忧心忡忡地说:“吴县长,既然如此,你怎么不阻止加方对咱们洛西镇金矿的开采?”吴益群看着余非,说:“我说了,你听听也就罢了,还是忙自己的事去吧。”
“这……”余非坐着不肯走,转头望向窗外。半晌,余非说:“我理解你,如果你实在对游**有所顾忌,那我来出面阻止。”吴益群摇了摇头,对余非说:“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意气用事。你不是说了吗,我都有所顾忌,你又何必强出头呢?那样对你会很不利的。”余非猛吸了一口烟,皱了皱眉,叹道:“我知道游**会很反感我,但我这个人确实生坏了脾气,明知道不对的而不说,心里面会憋得慌。”吴益群笑问:“会憋成什么样?”然后又说:“其实我们性格是有点像的,所以才这么合得来,不过,我比你有忍耐性。”余非点头表示认同,“那是,那是,要不怎么会是你当县长而我是副县长。”吴益群拍了一下余非的肩,“你又说笑了。”
聊了一会儿,吴益群突然正色道:“如果真想阻止金矿被贱卖,也不是没有办法。”余非忙问:“什么办法?”吴益群说:“省委组织部王晓慧副**不是就要到修州赴任么,不久后肯定会来咱梁木县考察调研,肯定要与县领导班子见面,你可以借机向你的老领导说起此事,陈述你的道理。我想,此事只要一引起她的重视,不管最终结局如何,但绝对有重新论证的可能。”
说到王晓慧,余非又变得沉默了。他也听说了王晓慧即将调任修州市委**的消息,但他的内心充满极为复杂的情愫。他深深地伤害了王晓慧母女,他有何面目再与她们相见?他甚至想,王晓慧到梁木县调研时自己找个借口请假外出,而现在吴益群却要他主动向王晓慧反映问题,这不是挺让人作难吗?
“不过这样一来,你可能又要得罪游**了。”吴益群说,“要不算了吧,地矿也不是你分管,就算出了问题也用不着你来担。”
“哪里话,我如果只想着自己,提都不会提这事。”余非站了起来,向吴益群告辞,“吴县长,我先回了,这事看情况再说吧。”
在家吃晚饭时,余非一直闷声不响,母亲聂美凤几次欲言又止,终被余非所察觉。
余非对母亲说:“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没,没什么,我见你闷闷不乐,是不是又碰到了什么难事?”聂美凤见儿子摇了摇头,有些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道,“你,你爸爸,最近似乎特别忙,你知道,都,都在忙些什么吗?”余非感觉这话有些奇怪,心想这话直接问他不就清楚了。余非说:“兴许是单位事情多了,你自己问问他呀。”“我,我问不出什么。”聂美凤看了看儿子,神情有些古怪。余非便直截了当地问:“妈,你究竟想说什么呢?”聂美凤见状,终于道出了心中的疑虑。
聂美凤说,他的父亲余洪清近来越来越少在家吃饭了,不是说下乡检查工作,就是上级来了领导。有一次余洪清说去了洛西镇,可是聂美凤在街上却隐约看见他的身影。等她跑过去寻,又不见了人。
余非听了,怪母亲过于敏感了,说:“妈,你是不是到更年期啦,多心了吧,爸无非是喜欢在外喝杯小酒,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呢?”聂美凤却不这么认为,她放下筷子说:“还有很多细节我也不便对你说,总之不是我过于敏感,而是你的爸爸确实有什么事瞒着我。”余非想了想,问:“今天晚上他说和什么人吃饭呢?”聂美凤说:“他说二中的卢校长请他吃饭,我又不好打电话去核实,否则要被人家笑话的,你爸也会怪我。”
“哦,要不我来问问卢未兴。”余非取出干部通讯录,找到卢未兴的电话号码,然后掏出手机打了过去。“卢校长你好,我是余非。”对方一听,立马反应过来,说:“哦,是余县长啊,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吗?”余非也不说什么事,只是问:“你现在哪里?”卢未兴回答:“我在家里,刚吃完饭,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哦,没事,我找我爸,以为和你在一起。”“余**啊,他没和我在一起。”说完,卢未兴突然补充道:“哦,说得不准确,余**他刚走。”“刚走?”余非有点不相信,问:“他在你家吃的饭?”卢未兴回答:“是,是的,他在我家玩。”余非只好挂断电话,一面对母亲说:“爸是在卢校长那里,没骗你。”说完,开始拨打父亲的手机,对方却在通话中。余非眉头一皱,重拨卢未兴的电话,果然也在通话中,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从母亲的表情看出,她还有些疑惑,余非便安慰道:“还有什么不放心呢,爸确实是在卢校长家吃的饭,估计马上就要回来了。”“哦。”聂美凤没再说什么,开始起身收拾碗筷。
余非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开始继续拨打父亲的手机。这次手机通了,还没等余非说话,父亲已先开口了:“余非啊,和你妈在一起吃饭吧,我也刚从卢校长家里出来。”余非知道卢未兴已和他通气了,也不点破,说:“你没事就快点回来,老让妈妈一个人在家干吗。”“好,好,不是你在家里吗?我过一会儿再回去。”“妈妈正生气呢,还等什么?”余非语气有些重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骗我吗?”余洪清却不承认,“说什么啊,我骗你们什么,我这就回来就是了。”说完,啪的一声将手机挂了。
第62节
62
叶仙儿在老家连云港开了一家工艺品商行。由于她是美术专业科班出身,又在法国数年,艺术眼光独到,因此她的商行一开张便吸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生意挺不错。父母亲自然为她感到高兴,但也为她的婚姻而担忧。
一天晚餐后,母亲齐郁芳对女儿说:“仙儿,欢欢都这么大了,你和那个余非的事要有个结果才好,免得我和你爸总是放心不下。”叶仙儿点点头,说:“我知道,欢欢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和爸爸的费心照顾。”母亲轻轻摇着头,说:“我们费点心倒没关系,但这样下去对你、对孩子始终是不好,你不是说余非也没结成婚吗,那你就和他好好谈谈,一家团聚多好。”父亲叶卯静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你妈说得对,不论是你到梁木县去,还是让余非到咱连云港来,只要你们能在一起好好生活,我和你妈都支持你。”叶仙儿说:“我还是尽量争取他到连云港来,那里闭塞落后,他当个副县长也只是名声好听,不如在我们这海滨城市活得自在。”齐郁芳赞同地说:“是啊,他来这里帮着打理工艺品商行,经济收入又高,一家人又生活在一起,多好。”然而叶卯静却不这么认为,他说:“男人总还是看重事业的,如果他实在想留在梁木县**干,你也不要太勉强他,必要时还是迁就一下他,作好嫁到梁木县的打算。至于叶欢嘛,你愿意带到身边就带,愿意继续放在这里也行,反正有我和你妈呢。”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商行才刚开张不久……”齐郁芳有些不乐意女儿嫁过去。“这有什么,还是婚姻幸福更重要。”叶卯静说,“即使嫁到梁木县也可以做点其他的嘛,反正又不缺本钱。这里的商行,我也可以帮忙料理的,再多请些人就是了。”
见母亲张嘴还想说什么,叶仙儿插嘴说:“我知道怎么做,过些天就到梁木县找他谈谈,听听他的意见,你们就别太操心了。”齐郁芳一听,便没再说什么。
叶仙儿到梁木县时,余非正和县**领导们一起,陪同修州市新任市委**王晓慧在蔬菜批发市场视察。
“这个市场建成后,将是全省规模最大的蔬菜批发交易专业市场。”县委**游长江指着忙碌的工地,笑吟吟地对王晓慧说。王晓慧边走边看,说:“我们不仅要建最大的蔬菜市场,还要建功能最全、设施最完善、质量最过硬的蔬菜大市场,你们具体是怎么做的呢?”“那是,那是,我们正是按这个标准在做。”游长江连连点头,回过头来找余非,却不见人影,嘟囔道:“余非哪去了,也不向王**详细介绍一下。”王晓慧看了游长江一眼,问:“这项目难道是那个什么余非在抓?”“是这样的,为了把项目做好,我们成立了项目建设领导小组,余非是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县长吴益群在一旁介绍说。“那谁是组长呢?”王晓慧问。游长江接过话说:“是我,吴县长是常务副组长。”“哦,规格挺高、阵容挺强大的,但我看你们只是挂名不做事吧,怎么还要等一个余非来介绍情况呢?”王晓慧的话让游长江好不自在,忙说:“怎么会,我来介绍吧,这个市场项目是……”这时,有人叫来了余非。只见他强挤笑容,说道:“王**,您好,您找我?”王晓慧看了看余非,摇了摇头说:“我没找你啊,我怎么敢随便找余大副县长!”“这……”余非尴尬极了。只听游长江说:“王**视察蔬菜市场项目,你跑哪里去了?是我找你想让你向老领导汇报汇报,不过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余非一听,也没争辩什么,一转身就走开了。“余县长……”吴益群想叫住他。王晓慧却摆摆手说:“走,看看别处吧。”
王晓慧一行又去了洛西镇视察新勘探发现的准备开采的金矿。王晓慧看见几台钻机工人正与不少农民模样的人在争吵什么,问游长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游长江也感到意外,叫旁边的县委常委、公安局长席安东先去看看。
当王晓慧徒步来到钻机旁时,席安东报告说是群众在阻挠金矿开采。游长江骂赶来的洛西镇党委**石高阳:“你们怎么搞的,怎么会出现这种事,这还没正式开始怎么群众就闹起来了?”石高阳一脸的无辜,说:“群众不愿意搬大棚,说补偿太少。”“我是问你怎么没有阻止他们?”游长江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今天王**会来吗?”“群众也是刚来的,我叫张镇长来踩点时还没有出现这种事。”“算啦,算啦,你想办法把他们弄走。”游长江说罢,又赔着笑脸来到王晓慧跟前说:“为一点小事,我会让他们处理好,要不我们到别处看看去。”
而此时农民已经发现了这一大群领导,纷纷走了过来。
有人上去阻拦,被王晓慧叫住了:“别拦他们。”农民们一听,知道她是大领导,呼啦围了上来。游长江向大家说:“你们想提高补偿标准的事,我们会重新研究的,回去吧。”但群众并不散开,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对王晓慧说:“领导,我们不是想要什么补偿,我们压根就不想搬。你想想,这大棚对土壤的要求那么高,这一搬不知道损失有多大。”另一个青年说:“那山上一大片果树长得好好的,现在一说要开矿,全都保不住了。你说这损失怎么补?”“对,你们趁早将挖机钻机什么的都开走。”不少群众说。
“你们怎么说话的!”石高阳走过来对大家说,“你们知道是和谁说话吗,这可是修州市的王**和咱县里的游**、吴县长。”
“大领导来了更好!”群众有些沸腾,更加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听了一会儿,王晓慧说:“**的决策都是站在全局利益来考虑的,不能随便就否决了对不?不过大家的利益**也会兼顾,回去后一定认真研究你们所提出来的问题好不好?”游长江随后也说:“是啊,我们回去后一定认真研究。”石高阳见大家似乎被说动了,接着说:“市、县的主要领导都发了话,大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都散了吧。”
“行,但这些机子暂时不能动。”有群众说。
王晓慧当即同意,“好,等我们回去研究后再说。”
群众开始散去,县领导也踏上返程的路。一路上,余非思绪万千。看着那些忧心忡忡的菜农,他始终没有说话。一来是身份不允许,市、县主要领导在此,还轮不到他;二来是只要自己一张口,必然与急于进行矿山开采的游长江意见相左,场面会很难堪。但是不是就此沉默呢?回去后王晓慧肯定要召集人来研究这事,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说话?农民虽然有聚众闹事的本领,但骨子里头还是胆小怕事,一旦**真正采取高压政策,他们能不妥协?如果是那样,农民的利益着实堪忧。余非正胡思乱想之时,手机响了,原来叶仙儿一个人在宾馆待得无聊,让他早点过去呢!
第63节
余非没有和领导们一起吃中饭,而是来到了叶仙儿所在的宾馆。
“怎么不去我家呢?”见了面,余非对叶仙儿说。叶仙儿撅着嘴,“你爸妈喜欢的可不是我哦。”“说哪里去了?”余非接过叶仙儿递过来的茶杯,坐在木椅上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对了,欢欢还好吗?”叶仙儿坐到椅子的扶手上,靠着余非说:“她很好,你什么时候去看她呀?你还没正式认下这个女儿呢!”“是啊。”余非喝了口茶,然后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转身抱过叶仙儿,“我一定抽时间去看她,告诉她我就是她的爸爸。”“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你总是这么忙,今天等你这么久才等到你。”叶仙儿的手钩住余非的脖子,深情地望着他。“等忙完手头的工作再说。”余非说。叶仙儿摇着头,“你总是这句话,看来你真是个工作狂。”余非没说话,紧紧搂住她。
也许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余非将叶仙儿抱到床上就开始狂吻。“不行,你身上有味,赶紧去洗个澡吧。”叶仙儿边说边将余非轻轻推开。余非正在兴头上,此举让他老大不高兴,嘟囔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不是说我衣服搭配不好,就是说我没洗澡。”叶仙儿嫣然一笑,“不识好歹,要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买衣服来。”说着,起身到衣橱中取出几个大衣袋。
“这可都是用料考究设计精良的西服和衬衫哦。”叶仙儿边说边展示给余非看。余非并不以为然,说道:“干吗这么浪费呢,男人不像你们女人,有件衣服穿就行。”“话可不能这么说。”叶仙儿继续展示她带来的服装,并拿到余非身边试看效果,“一个男人的衣着,也能折射出他的品位和个性。无论是西装、夹克还是酷装,只要选择得体,与周围环境相和谐,都能为男性魅力增色不少。”“那我穿来看看。”余非拿过一件穿在了身上。叶仙儿瞧了瞧,摇摇头说:“不行,裤子也要换掉,和上衣不属一个色系,衬衫也不行,搭配不协调。”“真麻烦。”余非撇了撇嘴,随即将西服脱了。“还是去洗个澡吧,洗过后全换新的。”叶仙儿放下手中的衣服,同时示意余非进卫生间去。
余非洗完澡,肚子已哇哇乱叫,因此也顾不得性欲的问题,还是先解决食欲再说。二人在餐馆吃过饭,已有中午一点。余非想起下午还要参加县四套班子领导会议,回到宾馆卧房后,竟没有了叶仙儿所料想的**举动,而是坐在床上想着心事。叶仙儿妩媚地一笑,脱去欧洲宫廷味白色上装及中国水墨画味的长裙子后,牵开被子坐上了床。余非见她穿着印花丝质淡褐色胸衣,一对丰满的酥胸若隐若现,不知怎的全身突然升起一股热流。他赶紧也脱去外衣钻进了被窝。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余非哈欠一打,睡意来了。
叶仙儿也没有惊扰他,下床到卫生间为自己洗了一个热水澡后,又倒了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后轻轻擦拭余非黏稠的下体。没想到那玩意在热毛巾的擦拭下,慢慢又重新竖起来了。叶仙儿心里不禁有些荡漾,它越是竖得高高的,她越是用热毛巾敷着。
余非本在似睡非睡间,这样一弄,欲望再次上升,忙拉叶仙儿上床。这叶仙儿倒也乖顺无比,不但任其撩阴摸乳,还向他递唇送舌,二人又是一阵缠绵……如此一来,余非更困了,不久后便呼呼大睡。叶仙儿洗刷一番之后,枕着余非的臂弯,进入了梦乡。
约莫是两点四十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将睡梦中的二人惊醒。
是余非手机的铃声,他拿到手里一看,心里暗暗叫苦,完了,把一件正事给忘了。
“你好,吴县长。”余非按下接听键,对着手机说道。“余县长啊,你在哪呢?说好两点半正式开会的,王**和县四套班子领导都到了,就差你。”手机那边传来吴益群不悦的责问声。“哦,我突然有点事耽误了,我马上就过来。”说完,余非掀开被子,跳下床迅速穿上衣服。
叶仙儿不知何事,看了一下表,关心地问:“出什么事啦?才睡了半个小时呢。”余非说:“县里召开重要会议,我必须去,你一个人多睡会儿吧。”说着,余非已穿上了鞋。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叶仙儿手里拎着件东西,突然叫住他:“你看,你的内裤都在这儿。”“哦。”余非不禁哑然,“我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原来是下面空荡荡的缘故。”“那脱掉长裤穿上它啊。”叶仙儿将内裤扔了过来。“不了,来不及了。”余非没有接过,而是急着出门而去。
余非赶到县委会议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当时王晓慧正在发表讲话。她说:“看了梁木县的经济社会发展亮点,听了长江和益群两位同志的工作汇报,我感到,梁木县近年来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市委对此也是充分肯定的……”这时,她看见余非推开会议室的门后,低着头悄悄坐在了一个角落的座位上。“但是。”王晓慧话锋突然一转,“我们的干部队伍中还有些同志存在纪律涣散、我行我素的严重思想作风问题。”王晓慧的话音刚落,县领导们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投向刚到的余非。只听王晓慧继续说道:“干部作风就体现在干部们平常工作和生活中,你看到了下午三点多,有的同志还睡眼蒙眬,这如何能搞好工作,很好地为群众服务?大家可别小看了这作风问题,它可事关党的形象,事关人心向背,事关改革发展事业的兴衰成败……”
王晓慧的话说得很重,显然是旧恨未了又添新怨,在这种情况下,余非究竟会经受怎样的责难呢?
第64节
王晓慧说了一大通要如何整顿干部作风的问题,余非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言。所幸她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洛西镇的金矿开采。
“说完了干部作风问题,我们再来研究一下如何破解洛西镇金矿开采面临的一些矛盾和困难。”王晓慧说,“我想有三个问题应该引起重视,一是**如何使收益最大化的问题,二是如何确保群众利益的问题,三是环保的问题。而现在这三个方面的问题都存在。长江同志说免地方所得税6年,企业所得税减半征收6年,这条件开得过于优惠了,我个人认为还需调整;还有矿区所涉及的蔬菜大棚的拆迁、民房的拆迁,以及土地的征用,我认为**不要一味强迫群众,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利益,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配合矿山的开发;至于环保的问题,我想这就不要多说了,中央和省委都多次强调要保护生态环境,实现可持续发展。”
游长江听了王晓慧的讲话后,面有难色,他说:“环保的问题,拆迁补偿的问题都可以再协商解决,但税收的优惠都已经和维思公司作出过承诺,不好更改啊!”王晓慧沉吟半晌,最后说:“我就是这个意见,你们看着办吧。”游长江想了想,说:“好,我们一定按照您的三点指示,与维思公司进行磋商,确保提高地方的财政收益,提高对当地群众的拆迁补偿,尽最大可能保护生态环境。”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要注意,开采一定要依法依规,不要还没有正式签约,他们的钻机就进了山,你们就开始了征地拆迁,这怎么行呢?”王晓慧说。游长江解释道:“那只是维思公司对矿山进行初步的勘探,具体了解一下矿藏的分布和含量,是在县有关部门监督下进行的。至于征地拆迁,我们还只是在宣传阶段,没有正式动迁。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依法依规进行开采。”然后,他针对王晓慧三点指示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想法,包括税收和征地拆迁补偿标准的调整等。
余非见王晓慧被游长江忽悠得连连点头,心里很不爽,因为他多少了解游长江的官场伎俩,心想他不就是怕有人阻挠他的既定计划,因而设法寻求王晓慧的支持而不是反对,至于那三点指示能不能真正落实,那只有天知道!
要不要当着王晓慧的面反对外资开采金矿呢?余非一时有些作难。看这阵势,王晓慧虽然指出了一些问题,但对金矿开采持的还是支持态度,因为表面看起来开采金矿毕竟是多方获益的事,无论是外资企业还是地方**,包括被拆迁群众(只要补偿合理),似乎都能从这矿山中分得各自的利益。
余非看了一眼吴益群,只见他面红耳赤,神情甚是焦虑。余非清楚,吴县长虽然有不同意见,但他过于谨慎了。可是,明知由外资掌控金矿开采会危及国家金融安全,难道就这样听之任之吗?
不行,就算吴益群心有顾虑而不敢公然反对,自己也要挺身而出了!余非想,与其将话藏在心中自己被憋得半死,不如站出来一吐为快,这样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王**,各位领导,我反对外资开采金矿。”余非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对坐在会议室正中央的王晓慧说。
与会者齐刷刷地又将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余非。王晓慧更是惊讶,心想这小子不知哪根筋不对,开会迟到不说,现在还突然跳了出来反对县里的决策。王晓慧本想问他有什么理由反对,不想游长江说话了。只见游长江强挤笑颜,对余非说:“余县长啊,你不就是担心大棚搬迁会损害菜农的利益嘛,可这已经不是问题了,刚才王**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县委、县**会坚决落实到位的,一定保障农民群众的利益。”
“不仅是这个,我还有其他方面的担忧。”余非刚想继续说下去,游长江又打断他的话:“我说余县长啊,你知道刚才王**为什么批评我们的干部存在作风问题吗?今天这么重要的会议,就你一个人迟到,这是什么作风?你看你那一脸的疲倦,如果中午没睡好等下散了会还去继续睡嘛。”
话音刚落,众人一阵哄笑。
余非面色通红,刚想发作,王晓慧又说话了,“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会议就开到这里吧。”王晓慧说完,瞟了余非一眼,起身离席。
王晓慧在游长江的引导下,向县委招待所走去,那里有为她特意安排的贵宾间。余非愣了愣神,从县领导们的目光中可以感受到,他成了他们中的异类了。王**突然宣布散会,是不是根本不想听自己的意见呢?余非想,大概她还含着旧恨,再加上自己今天又迟到,她一定以为自己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不想理会自己。“唉!”余非叹息了一声,准备离开会场。
“余非,等等。”县长吴益群不知何时折了回来,拉余非到僻静处对他说,“游**让我告诉你,别没事找事,好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王**说了什么吗?”余非问。吴益群摇了摇头,“一路上她没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来,她今天很不高兴。”见余非垂着头,吴益群轻声说道:“王**主持召开的会议,你确实不该迟到,再加上游**一激,她怎么肯听你的反对意见。”“我想到王**房间去找她。”余非说。吴益群愣住了,连忙表示反对,“可别这样,你会自找没趣的,更何况游**也不会允许你去找她。”“不让找?”余非不服气地说,“他有这个权力吗?”吴益群还是不让,“唉,你怎么死脑筋,真后悔和你说那些话。”余非一阵苦笑,“既然你说了,既然我已经知道外资开采金矿的危害,我就不能当自己是死人。不过,吴县长你放心,我去找王**,不论结果如何,绝不连带你。”说得吴益群有些脸红,想了想,他对余非说:“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就不拦了,你的脾气虽然鲁莽,但为国为民的精神还是值得我敬佩的。不过你说话一定得把握分寸。开采金矿虽然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县委、县**想借此发展地方经济的出发点还是不容否定的。”
第65节
65
“余县长这人本质还是不错的,您是他老领导,应该比我还清楚。”游长江陪王晓慧在贵宾间坐下,面带笑容地说。王晓慧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说:“我也没说他不好啊。”“那是,那是。”游长江赶紧附和,“他今天开会迟到肯定不是存心的。”王晓慧冷冷一笑,“我没说他存心,不过工作作风的确需改善。”“我一定大力加强领导干部作风建设。”游长江表示,“提高干部党性修养,树立踏实干事的良好风气。”王晓慧点点头,又喝了口茶,说:“我一个人坐会儿。”“那好,那好。”游长江起身看了看表,说,“20分钟后我来叫您一起吃晚饭。”
游长江退出房间后将门轻轻带上,正准备离开,突然见余非向这边走来。
“余县长去哪啊?”游长江有意截住他。余非答道:“哦,我去王**房间坐坐。”“有事?”游长江问,“是不是还因为金矿开采的事?如果实在有不同意见,我们坐下来再研究研究,何必去烦王**呢。不瞒你说,王**她正生你气呢。”“我知道她生我的气,所以我才想去解释解释,不为别的事。”余非说完,迈开了步子。“等等。”游长江又叫住了他,“即使你是好心去解释,但现在时机不对,她还在气头上。”见余非仍然要去,游长江只好想了个折中的主意:“要不这样,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你也来陪,向王**多敬几杯酒,我和吴县长在旁也好帮你说话,你看怎么样?”余非想了想,虽然知道游长江不一定出于好意,但王晓慧正生着自己的气应该是事实,现在进去可能真不是时候。“好吧,那我先不去了。”余非转身离去。
余非在外瞎逛了一阵后,回到宾馆与叶仙儿会面。“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哦,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叶仙儿抱怨道。余非心情不好,一屁股坐在床上,闷声不响。“怎么啦?”叶仙儿问。“没什么,开会迟到。”余非说。叶仙儿又问:“很严重吗?挨了领导的批评?”余非点点头,说:“还有很多事,说不清。”叶仙儿给余非递过开水,欲言又止。
“我觉得,你……”半晌,叶仙儿说,“你,你这县官当得似乎很累。”余非看了看她,躺倒在床上,边说:“是啊,没必要吞吞吐吐的,这是事实,心里累。”“你有没有想过解脱出来?”叶仙儿坐到他身边,继续说道:“上次我打电话告诉你开了家工艺品商行,生意真的挺不错呐。”余非说:“不错就好,不错就好。”叶仙儿推了推躺着的余非,“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余非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明白,明白,但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一定告诉你。”然后突然坐起,自言自语道:“晚上我还要陪酒呢,忘了问晚餐的时间了。”边说边掏出手机,打吴益群的电话。吴益群告诉他晚饭开始了,怎么不早说,要不他会提醒一下。
等余非赶到招待所餐厅时,王晓慧与县主要领导们已酒过三巡。游长江笑着招呼余非:“余县长你怎么搞的呢,叫你来陪王**的酒,你现在才来,快坐快坐。”吴益群站起来,招呼他坐自己旁边。县委副**喻向明红光满面地对余非说:“余县长啊,你来之前我敬了王**一杯酒,陪大家喝了一杯酒,你可要补上哦。”
余非将服务员倒好的酒举起,对王晓慧说:“王**,对不起,我又来晚了,先向您赔罪。”说着,一扬脖喝了个底朝天。王晓慧不动声色,将酒杯拿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县**主任熊三通说:“刚才都说到了你呢,特别是游**,在王**面前帮你说了不少好话,你也要敬他一杯哟。”“谢谢游**,谢谢吴县长,谢谢在座的各位领导。”余非站起来,又准备一口干了满满的一杯白酒。这时,吴益群按住余非的手说:“悠着点,就喝半杯吧,游**、我和各位领导又不是不知道你平时的酒量。”但余非还是狠狠心一口干了,边说:“今天这酒我要喝,因为我给梁木县领导干部丢脸了,算是给大家赔个不是。”
“吃菜吃菜。”县政协**胡元新打着哈哈,让余非坐下夹菜吃。余非看了看王晓慧,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很不是滋味,藏在肚里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大家继续喝酒闲聊。余非又喝了一些闷酒,加上肚里又没装什么东西,酒劲很快就上来了。当听到游长江在那一个劲地表态会与加拿大维思公司合作好,最大限度地发挥金矿的效益时,余非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突然冒出一句:“合作再好也是‘马关条约’。”
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余非。“你瞎说些啥,真喝多了呀?”游长江显然是听懂了,转头又对吴益群,“益群啊,他酒量有限,叫个人送他先回去休息吧。”吴益群看了看王晓慧,没有立即响应。王晓慧却没有表态。“打个电话叫那个什么邹宝瑞来,扶余县长回去休息。”游长江又说。
“我不是说醉话。”余非不肯离席,对着大家说,“今天各位主要领导都在,尤其是市委的王**在,我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行不行?”见没有首肯的,又问了一句:“行不行?”游长江正想说什么,王晓慧终于发话了:“说吧,余副县长,你像是憋了老长时间,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长江见状,只好忍住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清楚余非究竟要说什么,只知道他不同意开采金矿,所以游长江不想他混淆视听。但既然王晓慧发话了,也只好由着他了。游长江心想,你除了说会影响菜农的收入、影响点环境你还能说出什么,这些问题王晓慧心知肚明,并作出了解决问题的几点指示,你再要说些这样没有新意的话,王**又岂会感兴趣?
第66节
66
游长江没有想到,余非竟把开采金矿说成是贱卖矿产资源,出卖国家利益,比吴益群私下和他交换的意见还要严重得多。吴益群曾私下和游长江说过类似观点,但也只不过是说外方所占股份比例高了些。可现在,余非竟然上纲上线到出卖国家利益,这谁能吃罪得起?
“你也太危言耸听了。”游长江打断余非的话,“我们国家很多有黄金矿藏的地方都是这样做的啊,我们自己一分钱不出,全用的是人家外资,肯定人家要控股嘛。这种合作方式,上至国家,下至一些省市,也没有谁说不合法嘛。”
余非反驳道:“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因为许多地方都缺乏资源成本观念,认为放在那里也是放,自己又不出一分钱,开采出来多少有些收益,才是造成了资源贱卖的直接原因。殊不知,黄金是非常稀缺的矿产资源,黄金资源的拥有,以及黄金储备的高低,是国家综合实力强弱的一种标志。而我们却要将储量高达百吨的黄金矿山让加拿大低价掌控,不是贱卖矿产资源、出卖国家利益是什么?”
“贱卖?出卖?”游长江对这些词汇显然很敏感,也很生气,但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说,“余副县长说话太偏激了,可能不胜酒力没有通过深思熟虑吧。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中央和国家有关部门就应该调整对黄金矿山的管理政策了,而加方与我们合作,是在我国现行的法律法规框架下进行的啊。既然是从事合法的投资,对地方经济发展又有帮助,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余非想了想,说:“在有些法律法规相对滞后的情况下,眼下看似合法的投资其实包藏祸心。”“你这是强词夺理。”游长江说,“那你的意思是如何开采才算正确?”余非说:“欲开采大型金矿必须先解决投资主体的问题,这投资主体不能是民资,更不能是外资,如果一时解决不了,不如不开采,将资源留给子孙后代。”
“这可能吗?”游长江反驳道,“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那么大一个宝藏视而不见,除非我们县真的是富得流油。”
“我像是在听一场辩论会,很精彩。”王晓慧说,“长江同志希望借助金矿的开采推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决心值得肯定,余副县长说的国家金融安全的问题也不是不重要,但一切还要从实际出发。”然后看了看吴益群,说:“益群啊,你可是财经硕士,你对这事的看法呢?”
吴益群笑笑,谦逊地回答:“专业和学历也只是一个虚名,到地方工作后,我发现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游**和各位领导都具有丰富的发展经济的实践经验,我还要多学习,多实践。”王晓慧听后点点头,说:“你的谦虚作风值得肯定,但今天这里也没外人,你就发表一下你的观点,不究错与对,权当是一次民主生活会。”
吴益群显然感到很为难,因为他不想与顶头上司游长江的意见相左,否则以后二人共事难免会有芥蒂,但在这种情形下要勉强与他保持一致,那也实在太言不由衷了,也无法和性格率直的余非交代。吴益群有些怪王晓慧,怎么就不私下征求自己的意见呢,这样当着游**和几位领导的面,我还能说什么呢?
“对于黄金的金融属性,目前许多专家学者还认识不一,有专家认为黄金功能定位开始由货币属性的主导阶段向商品属性回归的阶段发展,正在还原其普通商品的性质;又有专家认为黄金非一般商品,黄金市场是金融市场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应该着力保护好本国黄金矿山,增加黄金储备。”
吴益群的一席话让大家感到云遮雾罩。王晓慧便说:“你就说你的观点,或者说你倾向专家们哪个观点,然后分析我们这个金矿,从国家利益而言,从地方利益而言,该不该引进外资开采,就行了。”
吴益群看了看游长江,又看了看余非,沉默了半晌,然后说:“不瞒王**,我确实认为这两个观点都有他们的道理,但从地方利益考虑,开采黄金矿山当然具有现实意义,**目前情况下肯定不具备作投资主体的条件,而外资无论在技术和实力方面都强于内资,所以……”
游长江面露喜色,他看了看余非那灰头土脸的表情,更加得意。
“不过。”吴益群突然话锋一转,“开采金矿在地方利益方面也有弊端和隐患,这主要体现在对资源的消耗和对环境的破坏上。如果我们忽略资源成本、淡化当地百姓的长期受益等问题,可能会引发矿地矛盾尖锐、资源枯竭、环境恢复困难等问题,进而影响到可持续发展与和谐社会建设。”
游长江皱了皱眉,接过了吴益群的话,他说:“吴县长的话不无道理,但很多问题我们可以防范在先,比如环境保护,我们必须督促投资商按照安全环保标准建成相应的安全环保处理设施……”
王晓慧听后点了点头,她说:“不论是出于对国家金融安全的担忧,还是出于对环境污染方面的担忧,都要把握一个度。比如余非说的国家金融安全问题,益群同志已经介绍了当前国内的专家学者都意见不一,我们暂且不论哪一方是对的,只要现行法律法规没有严格禁止,只要能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我们就可以干。矿山开采的另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就是环保,说句实在话,完全不损害环境那是不可能的,但正如长江同志所说,只要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进行必要的防范,督促他们进行相应的安全环保投资,就大可不必因噎废食,放弃开采。”
王晓慧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同意金矿开采的。余非听后很是沮丧,尤其是吴益群的一席话,好像是不太赞成矿山开采,其实是避重就轻。游长江完全可以提出解决这些问题的所谓办法,至于能不能在开采过程中具体落实,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到时项目上马了。
第67节
67
加拿大维思矿业公司进驻梁木县洛西镇后,对矿山重新进行了勘测,发布了新的《洛西矿床初步评估报告》。该报告称,洛西矿区黄金品位达到7克/吨至13克/吨,可年产黄金10吨至16吨,可持续开采10年左右,黄金储量在150吨左右,大大超过了此前省地勘部门近百吨的估值,堪称华夏第一金矿。
消息一公布,维思股票迅速上涨。也就是说,维思矿业公司还没有真正进行开采,持有该公司股份的人就开始在股市上大赚特赚。
余非只有暗自叹息,洛西镇黄金储量一下子增加这么多,受益多的却是加拿大人,真是郁闷至极。
他突然想起了叶仙儿的话,这县官当得确实很累,还不如不当算了。反正叶仙儿在连云港都开了工艺品商行,希望自己和她一道去开创新的事业,就算不大富大贵,但至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叶仙儿见余非萌生去意,当然是求之不得。她说:“你看你,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没时间陪不说,还总是愁眉苦脸。”“以后不会了。”余非抓住叶仙儿的手说,“害你一个人晚饭都没有吃,走,我们现在去吃夜宵。”叶仙儿摇头,仍旧坐床上,她说:“没吃晚饭算什么,我正想减肥呢。”余非听后直笑,“你啊,你这个样子还减肥,别减成白骨精哟。”叶仙儿边打他边说:“怎么啦,我这身材你还不满意啊?”余非连连摆手:“不,不,现在刚刚好,魔鬼也没这么好。”说着,扑上去就亲。
“真受不了你。”叶仙儿轻轻推开他,“你知道你酒味有多重吗?”余非只好坐起,说:“今天确实喝多了些,但我酒醉心明,我算是看透了,以后就随你去连云港,再也不在这里憋屈了。”叶仙儿欢喜之余也不无担心,她说:“只怕你的父母不同意,甚至他们还会将矛头指向我,认为是我鼓动你丢掉副县长的乌纱帽不要,跟着我去远走天涯。”
余非沉默良久,随后又闷声不响地到卫生间刷牙去了。
“酒味还很重吗?”从卫生间出来后,余非边哈着气边对叶仙儿说。叶仙儿亲了一口余非,说:“好多啦。不过,我记得你可没穿内裤哦,是不是挺凉快啊?”说着,边用手去摸。余非一闪,二人追逐起来。
追逐中,余非似乎又起了欲望,反过身来突然抱住叶仙儿,俯身吻了起来。当他的手伸向叶仙儿的腰部并向下探去时,叶仙儿按住了他的手。“不是我不肯,我是怕你的身体吃不消。知道吗,从下午到现在,这可是第三次了。”叶仙儿关心地说。但余非不依,执意脱去了叶仙儿的衣裤。叶仙儿只好任由他摆布,当他的嘴又开始吻向自己的肌肤时,叶仙儿突然感觉到他的脸颊湿湿的。
“怎么啦,余非,你怎么哭啦?”叶仙儿问。余非哽咽难言,半晌才说:“我真的很累,真的,只有在你的怀里,我才感到舒坦。”叶仙儿把他抱得紧紧的。余非又说:“我明天一定和我爸妈说,我要娶你,我要离开这里。”叶仙儿也落了泪,二人在泪水中又完成了一次水乳交融。
这是第二天的中午,余非硬着头皮领叶仙儿来到了自己家里。尽管叶仙儿买了不少礼物,尽管叶仙儿面带微笑,但余洪清还是有些气闷。因为他心里面还有些无法割舍那差点就成为自己儿媳的王紫君。
聂美凤则要比余洪清热情得多,她招呼着叶仙儿坐,端了茶给她后,才跑到厨房忙去了。叶仙儿当然想讨二老欢心,立即随聂美凤进了厨房,准备帮忙洗菜和切菜。聂美凤不让她帮手,说:“你还是刚毕业时来过我们家,多少年才来这儿一次啊,哪能让你动手呢?”叶仙儿拿过篮里的菜就到水龙头边,说:“您是长辈,哪能让您累着呢?”说得聂美凤一脸的笑容。在聂美凤的心里,倒不是特别想让儿子攀龙附凤,只要他自己喜欢就成。儿子与王紫君没结成婚,虽然让她感到有些可惜,但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希望与这叶仙儿能成,毕竟儿子也老大不小了,毕竟人家还替自己家生了一个孙女,再找别的女孩结婚还不如就这样一家团聚的好。
可余洪清并不这样想。当听说儿子要与叶仙儿结婚时,他的心里面就像被什么堵住了压着了,挺难受,尤其是听说儿子想辞去副县长不干,跟着叶仙儿去连云港,他实在忍耐不住,大发雷霆骂道:“你小子是不是脑袋里进水了?好好的副县长不当,要跟着这样一个女人走,你是不是想活活气死我和你妈!?”当时一家人都在桌上坐,余洪清毫不留情的怒吼,使叶仙儿的脸色顿时如同死灰。
“爸,你说话也太毒了吧?”余非和父亲一样,也放下筷子怒目而对。但余洪清并不收敛,猛喝了一口烧酒,继续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话也毒啊?你说你的话那是一个正常人会说的吗?这些年来,我当你是副县长,一直忍着没教训你,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浑到这种地步。你不就是在官场受了点委屈吗?这算得了什么,世上不平事太多了,你干吗非要去较什么劲!他**想干吗跟着干吗去,他县长想怎么做随他怎么做,出了事他们会担着,你一个副县长,凭什么不服这个不服那个的,就算他们都错了,你能怎么样?你以为自己真是救世主啊?”
一席话说得余非目瞪口呆。叶仙儿也只有低着头听教训的份儿,更何况这些话主要是他爷俩的观念冲突,她当然不好插嘴。不过聂美凤坐不住了,她对余洪清说:“别发这么大的火好不好,余非这么想总有他的难处,你就不能听他好好说说?”“难处?好好说?”余洪清火气仍然没有消,他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叶仙儿,说,“什么难处?我看他是鬼迷了心窍。上次因为这么一个女人把人家那么好一个王紫君给伤得半死,现在又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连副县长也不当了,我能不上火吗!”
回到宾馆,叶仙儿伏在床上,半天没有抬起头来。余非知道,她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女,父母视之为掌上明珠,自己这些年来也一直宠着她,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侮辱?一颗高贵的女儿心突然被视如草芥,难怪她会如此伤心。
“你别劝我了,回去吧,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你不能不听他们的话。”过了许久,叶仙儿抬起头来对一直安慰自己的余非说。“我爸就是那样一个官迷,一时接受不了才说话没有轻重,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余非继续安慰叶仙儿,同时寻思着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第68节
68
余非再次找父母商量辞职之事,还是没有得到支持。就连母亲也表示反对。她对余非说:“妈赞成你和叶仙儿在一起,但为什么非要去连云港呢?都是女方跟着男方,她嫁过来不就行啦。”余非回答说不是这么回事。母亲又说:“我知道你工作上可能不顺心,但到了别处就一定顺心吗?我虽然不认可你爸在官场的那一套,我确实也不懂什么官场,但我觉得只要自己没有做对不起老百姓的事,只要尽心尽力了,就用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你看,我的话你不爱听,**话总该听了吧。”余洪清在一旁说道,“我和你妈商量了,如果你实在喜欢那个叶仙儿,我们也不反对,但坚决不许你辞掉副县长不干,跑到那连云港去吹海风。你要那样干,就不是我们的儿子了。”余非听了很为难,说:“我不是存心想伤你们的心,作为一个县级领导干部,有些事情看在眼里,明知道有问题而无法阻止,真的挺难受。”余洪清想了想,说:“我有个办法,你不就是想透透气,换换环境吗?可以向领导请假啊。请一两个礼拜到外面玩玩不就行了,等你心情好了,回来副县长还照干。”
“可是……”余非还想说什么,但他知道父母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辞职的事实,还是暂时作罢,请假就请假,先和叶仙儿出去宽宽心再说。
然而余非在和县长吴益群商量时,说的是请一年的假,让吴益群吃了一惊。
吴益群面带歉意地对余非说:“你天性率直,可能为上次的事还想不通,认为我言不由衷,但你想过没有,在那种情形之下,我如果不尽量与游**保持一致,会是一个什么局面?作为**的主要负责人,我还得为大局着想啊,要不然今后很难与游**和谐共事,对一个地方而言,也不是好事啊。”余非点点头,表示理解。吴益群又说:“你也知道,其实王**是赞成开采金矿的,既然如此,我如果一味持反对意见,既不明智也不一定有效。国家利益和地方利益有时是很难兼顾的,我只希望这个金矿在给我们县带来财富之时,不要成为新的污染源和**基地。”
余非出门时,吴益群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吴益群摇了摇头。
果然,游长江听余非说要请一年假,颇感意外,问:“办什么事要一年的时间?你这算是辞职呢还是停薪留职?”余非说:“我希望停薪留职。”游长江看似非常不舍,叹息了一声,“唉,县里正需要你,很多事也离不开你,你说你有什么事要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余非答:“我需要疗伤。”游长江一脸疑惑,“疗伤?疗什么伤?”余非坐在游长江办公桌对面,只见他正视靠在大转椅上的游长江说道:“心灵创伤。”
游长江愣了有好一阵,最后无奈地说:“好,好,你不说就算啦,我也不阻你,但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自个儿去与市委领导说去吧。或者,你直接找王晓慧**说去吧。”
可是王晓慧会同意吗?余非心中没有底。他想,王晓慧已经不是以前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王晓慧了。
其实王晓慧上次到梁木县对余非多有批评,不是有意要为难他,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作为修州新任市委**第一次到梁木县调研,余非不仅躲得远远的,还在她主持召开的重要会议上迟到。王晓慧想,这不是平日放荡惯了,就是有意怠慢自己,不批评一下怎么行呢!还有就是一点也不懂得班子的团结,公开反对县委**的意见,如果不制止他,非但不是帮他,而且还是害他。
可是,这个浑球又岂会明白自己对他的一片苦心?王晓慧暗自叹息。不过,这小子爱国爱民之心还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来说,还很不成熟。王晓慧想,抛开他不懂得为官之道容易得罪人来说,其在发展中不懂得把握国家利益和地方利益之间的度,多少也是一个缺陷。外商投资开采金矿对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来说明显是有利的,只要国家没有明令禁止,你又何必听信某些专家之言,片面地斥之为出卖国家利益?唉,太书生气了!
所以当余非突然找到自己说要请假一年进行什么心理疗伤时,王晓慧简直要用“幼稚”来形容他。
这天上午,余非赶到修州市委,排了许久的队才得以进入市委**的办公室。王晓慧一看是余非,有点儿吃惊,但故意低着头看文件,没有招呼他。
“王**,您在忙啊?”余非过去轻声说道。王晓慧依然故我,像是没有听见。“王**。”余非又说。王晓慧这才抬起头来,说:“哦,是余大副县长啊,你怎么有空跑到这儿来?”“我……”王晓慧的话让余非很是尴尬,“我来看看老领导。”王晓慧淡然一笑,说:“是吗?这真难得啊。”然后指指办公桌前的皮椅,示意余非坐下。
“你真是来看我的?”王晓慧见余非半天不开口,忍不住问道。“哦,是的。”余非说,“不过还有点儿事想和您说。”王晓慧问:“什么事呢?你说吧。”
“什么?你想辞去副县长的职务?”王晓慧愣住了,“出什么事啦?”
余非说:“没出什么事,只是觉得工作压力大,很多事不如意,想换换环境。”王晓慧看着他直摇头,没有表态。只听余非又说:“我确实需要疗伤,心灵疗伤,否则我会憋坏的。”话一出口,王晓慧差点没笑出声来,对他说:“你啊,让我怎么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当了好几年的领导干部,竟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就为金矿那事我没听你的意见,你心灵很受伤吗?其实外资开采金矿对梁木县经济发展是很有利的,国家也有这方面的产业政策。”余非说:“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让我无所适从。”“可辞职不是件小事,意味着人生将要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你可要想好了。”王晓慧说,“对了,你和父母商量了吗?可别一时冲动啊。”
“正是因为父母坚决反对我辞职,所以我才来找您,看能否先办理停薪留职一年。”余非说。王晓慧皱了皱眉,心想这个荒唐的小子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啥东西呀,或者说是不是另有隐情没有说出来,要不然怎么硬要离开官场呢?可不管怎样,他现在求于自己门下,该不该出面帮他去办呢,王晓慧还真的拿不定主意。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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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慧猜想余非肯定另有隐情,会不会游长江他们施加了压力呢?王晓慧问余非:“你想请假的事,长江**和益群县长怎么说?”余非说:“他们都不太同意,都让我来找您。”这么说他们并没有为难余非啊,王晓慧想。“你若离开县**机关,你想去干什么呢?不可能总待家里吧?”王晓慧问。余非想了想,说:“我会去周游全国。”
王晓慧不信,突然问起他们二人之间一直避而不谈的个人事情,“你不是和一个江苏姑娘有了孩子吗,怎么样,你们还不打算结婚?”余非沉默半晌,说:“会结婚的,我想辞职不仅是我个人的想法,其实也是她的主张。如果获得批准后,我可能很快就会与她结婚。”王晓慧疑惑不解,问:“你在职也可以结婚啊,这二者哪里矛盾了?”“是不矛盾,但她希望我离开这个圈子,而我,而我……”余非看了看王晓慧,欲言又止。王晓慧不高兴了:“干吗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余非便继续说道:“毕竟我曾经和紫君的事在梁木县众所周知,如果我就在梁木县结婚,指不定别人怎么说呢,您和紫君也没面子。而我确实也想换换环境,因此答应去她的老家连云港待段时间,顺便把婚事办了。”
说到王紫君,作为母亲的王晓慧眼眶有些潮。不论是不是余非的真正想法,他语言中能说到自己和紫君的面子、感受什么的,总还算有点良心。“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你在梁木县结就结吧,我也好过去祝贺。”话虽如此,但王晓慧的语言中仍透着几分伤感。
“她很好。”王晓慧没有如以前那么生气,向余非介绍了女儿的近况。王晓慧告诉余非,王紫君在省城一所小学工作得比较愉快,还处了一个在街道办上班的男友。并介绍说女儿的男友也是公务员,长得不错,颇有才干,脾气又好,她和女儿都比较满意。
听得余非心里涩涩的,但除了恭喜别无二话。
“这样吧,我就破例准你半年的假,你散心也好,结婚也罢,都可以,副县长职务市委还给你保留着。”王晓慧回到了正题,说,“如果你执意要停薪留职一年或者更长,那只有按规定办,行不行很难说。不过等你再回来上班,副县长肯定不会是你的了,到时就是你爸再来求我也没有用。”
“这……”余非想说时间太短,但无法说出口,因为王晓慧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否则凭什么准半年的假,这意味着带薪外出,一切待遇未变。“怎么,你不满意?”王晓慧问。“没有,没有不满意,谢谢王**。”余非听王晓慧说起自己的父亲,想起了父亲曾经为自己求过她,才使自己干出了在青远乡的那点政绩。唉!余非暗叹,自己这些年来,唯一感到自豪的就是推动了蔬菜产业的发展,而这离不开王晓慧当初明里暗里的支持。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余非真的不想给她们母女带去伤害。在王晓慧面前,他突然感到了她的崇高和伟大。“您哪天见着了紫君,请转达我对她的祝福。”临走时,余非说。王晓慧只点点头,没有说话,但余非细心地察觉到了她眼角的泪花。
余非不知道那泪水是为王紫君而流,还是为她自己而流,总之余非此去意味着与她们母女之间的联系似乎不可避免地愈来愈远了。
余非走后,王晓慧久久不能平静。余非是她花大力气栽培成长起来的领导干部,现在却那么想离开官场,这难道不是对她的一种讽刺?王晓慧想来很不是滋味,以至中午都没有吃几口饭。女儿在省城教书,除保姆忙前忙后外,只有她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吃着。王晓慧想到了把女儿调来修州,但又一想这样对女儿的工作和生活多少会有负面的影响。她毕竟熟悉了省城小学的环境,一下子又要到修州来面临新的单位和人事,调来调去,女儿也会烦了。更何况,她还处了一个在省城街道办上班的男友,把他们分开似乎也不妥。
王紫君处的这个男友在省城新丰街道办事处工作,叫沙运海。此人貌端体健,头脑活络,在街道办颇有人缘,也深得女同事们的欢心。但他却偏偏看上了刚受过情伤的王紫君。当然,刚认识王紫君之时,他并不知道王紫君与余非的故事,也不知道王紫君与时任省委组织部副**王晓慧的关系。那天,由于街道办要组织人选参加区里面的文艺会演,街道办党委宣传委员周艳群有事外出了,便委托任办公室副主任兼宣传干事的沙运海,让他到街道小学去挑选能歌善舞的师生。巧的是,沙运海刚进该小学大院,一眼就瞄上了正在教一年级学生唱歌的王紫君。
小熊小熊没有家,
小熊小熊是谁呀?
我们一定找到他。
小熊小熊是谁呀?
小熊原来就是他!
咿咿呀,咿咿呀,
小熊小熊家在哪?
……
很简单很有趣的一个音乐游戏,从王紫君嘴里唱出来却饱含深情,催人心动。沙运海便在教室外仔细地打量着她,只见她乌发披肩,双眉弯弯,鼻儿玲珑,樱唇频动,一双玉臂,收放自如,顾盼之间,明眸如水。沙运海思忖,参加文艺汇演,非此人和此曲目莫属。
但料想不到的是,王紫君却拒绝参加什么文艺会演。这让沙运海非常奇怪,但他仍然坚持要学校选派王紫君带领学生们在区文艺会演上表演这个《小熊》的音乐游戏。
在校长办公室商量这事时,校长黄春生显得很为难,对他说:“沙主任,既然王老师她不想去参加汇演,我们就别勉强她了,换别的老师吧。”沙运海不同意,说:“王紫君可是你名下的老师,黄校长,你不会指挥不动她吧?”又说:“这上节目本来是为街道争荣誉、为学校添光彩的好事,别的老师都想上呢。黄校长你再去说说,她那个节目确实不错,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就这么定了。”
黄春生实在没有办法,压低声音对他说:“我虽然是一校之长,但听说她是省委组织部王晓慧副**的侄女,她要是不想去,你说我能拿她怎么样?”沙运海一愣,问黄春生:“怎么是听说?听谁说的?”黄春生答道:“咳,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王老师刚调来我们学校的时候,区教育局刘局长跟我说的,还让我多关照着点呢。”“哦。”沙运海陷入了深思……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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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紫君自从与余非分手并调离梁木县后,一直努力克制内心的悲伤。她深爱着余非,但余非却与别人有了孩子,她只有忍痛选择离开。她这不是怨余非,更不是恨余非,她是不想让余非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更何况余非还爱着那个女人,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孩子,王紫君想,即使她不退出,即使余非出于对自己的承诺,与自己结了婚,但余非的心呢?但那个女人和孩子呢?看来,只有自己退出,只有自己忍痛割爱,才能使大家免于继续受伤害。
王紫君没有高深的文化,但她也懂得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因此她默默地忍受了一切,来到省城的一家小学静静地教书,让时间来慢慢冲淡那些亦甜亦苦亦艰涩的记忆。
这天她教学生们唱了一首儿歌——《小熊》,唱着唱着她喉头不禁有些哽咽。小熊没有家,自己何尝不是?虽说母亲待自己不错,但毕竟她整天忙于工作,更主要是这个家是一个完整的家吗?自己不知道父亲是谁,就连母亲也不许公开叫,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原本自己长大了,也快有了自己的家,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自己的爱人成了别人孩子的父亲。
这个人就是沙运海,他使尽一切法子接近王紫君。起初,王紫君根本没有理会他,没有谁可以代替余非在她心中的地位。但是有一天之后,王紫君开始对他有了好感。
那天上午,王紫君从家里出来后,照旧提着一个包往学校走去。在一个小十字路口,又遇见了那三番五次想邀她去玩的沙运海。“王老师你好。”沙运海主动热情地打招呼。“你好。”王紫君礼貌地回应。“这个星期天我们街道办的几个年轻干部准备骑自行车去郊游,你也参加一个吧。”沙运海又一次微笑着邀请她。“对不起,我不想去。”王紫君照旧拒绝了。其实她也不是特别针对沙运海,就是学校的同事邀请去参加什么活动,她也是一概地婉拒。
沙运海当然没有强求,点点头,面带微笑地准备往街道办方向赶。正在这时,他发现一辆面包车从左边道上驶来,而前面快到路中间的王紫君只顾低头走路,似乎没有觉察左边有车开过来。“王老师,小心。”沙运海赶紧跑过去,将王紫君向路旁一推,小面包“嘎”的一声刹住了,但由于惯性的作用,还是撞在了一时无法闪开的沙运海身上。
沙运海倒地了。为了将王紫君推向安全的地带,他自己却被车撞倒。王紫君被突如其来的车祸吓得半死,赶紧和司机一道,将沙运海送进附近的医院。所幸伤得不是很重,只是臀部和背部有些擦伤,膝部有些淤肿。医生检查完伤口,给他上了药打了针,同时说住院休息几天就会慢慢好起来。
尽管伤得不重,但沙运海是为了救自己而遭遇车祸,王紫君不能不感恩。因此打电话请了假看护在一旁。
“谢谢你挺身而出。”待医生忙完后,王紫君对躺在病床上的沙运海致以谢意。沙运海忙说:“别这么说,每个人面对这种情形都会这么做的。”他也不管旁边还有司机和医护人员,动情地说道:“其实只要你没事,我就是被撞死也心甘情愿。”旁边人一听,断定他们是情侣,不免有些感动。司机更是流下了泪,说道:“真的好感动啊,幸亏没有酿成大祸,否则我如何对得起你们这恩爱的一对。”
被大家误会,王紫君尽管有些不悦,但沙运海为自己而负伤,又何必太计较旁人的这些话呢,因此没有急于作解释。这让沙运海心中暗喜,但他也知道把握分寸,主动向司机说:“你别瞎说,我虽然喜欢她,但她并不喜欢我,更不是你所猜想的那种关系。”“哦,我知道了,不过就更让我感动了。”司机说完,跟着医生去办理相关手续了。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沙运海抓紧机会表白:“让人家误会了,真是对不起,我哪能配得上你呢?我应该有这个自知之明。”沙运海说着,眼眶湿润了,“可是,自从那天我在学校看见你教学生们唱‘小熊小熊家在哪’的时候,心里面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虽然是一首儿歌,可真的唱得太好了,太让我感动了。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为了改变命运,拼命念书,大学毕业后,为了谋得一个稳定的工作,考了公务员。这些年,我只身在这省城上班,表面上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干部,可是我内心充满孤独……”
沙运海多少看出了王紫君所想,因此并不急于求成。他想只要这场车祸能奠定他们交往的基础,那么身上的这点皮肉之伤就根本算不了什么。
后来,不知怎的王晓慧知道了某街道办干部在追求自己的女儿。有一天在家时她便问:“紫君啊,听说你和新丰街道办事处的一个干部挺熟,有时还一起到外面玩?”王紫君一愣,但还是平静地如实相告:“是有这么回事,偶尔和他们街道办几个人一起出去过,喝喝茶或郊游什么的,但没单独在一起过。”王晓慧一笑,“我又不介意你们是否单独在一起,都什么年代了。”王紫君说:“我是怕你误会,那个人确实经常邀我,我也只是偶尔出去。”“哦?”王晓慧笑着说,“那他一定是喜欢你了?”王紫君也不讳言,“他是有那意思,但我没有感觉,所以我们只是非常普通的朋友。”王晓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王晓慧想,女儿情伤非浅,要早日痊愈,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新的感情。可这个街道办干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能给女儿带来爱情的甜蜜吗?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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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慧最终在女儿面前给沙运海加了分。王晓慧对女儿说,她托人了解过那个街道办干部沙运海了,他虽出身农家但好学上进,一向成绩比较优秀,参加工作后,尊敬领导,团结同事,吃苦耐劳,为人正派,表现一直不错,而且还没有谈过女朋友。不过王晓慧也有疑惑,她说:“据说这沙运海对谈情说爱一向谨慎,一般的女孩他都看不上,所以我奇怪的是,他怎么偏偏就喜欢你呢?他是不是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呢?”王紫君摇了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我只说是寄住在亲戚家,从来也没对人提起过你啊。他更是从来没有向我打听过。”“哦,可能是我过于敏感了。”王晓慧说,“这样更好,你们的交往会更单纯。”“什么嘛,”王紫君撅着嘴,“你也别去乱打听啦,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再说,也别总是以自己的眼光度量人,你以为谁都冲着你的官位啊,谁稀罕呢。”“瞧你这话说的!”王晓慧哭笑不得,然后正色道,“不管你愿不愿面对,你是该找个男朋友了,毕竟……”王紫君知道母亲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别为我操心了。”
王紫君避而不谈余非,恰恰表明心中还无法忘记他。王晓慧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允许女儿再自我封闭下去,那样只会深陷泥泽不能自拔。王晓慧语重心长地告诫女儿:“过去的已经过去,最重要的是要面向未来。你哪天邀沙运海到家里玩一玩,让我也认识认识。”王紫君咬着牙,不置可否。
数月后,由于沙远海的坚守,也由于母亲的多次过问,王紫君终于同意与沙运海谈朋友,并把他带到家里来玩。
沙运海被招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说。他早听说过王紫君与省委组织部领导的这层亲属关系,之所以在王晓慧面前不表露出来,之所以在平时交往过程中也不向王紫君打听,则完全是为了避免暴露他意欲攀附高枝的企图。即使在街道办,他都尽量避免同事们知道他在追求王紫君,同样也是怕暴露自己的企图。
参加工作五年多了,沙运海在婚恋问题上始终保持克制,表面上是因为没有遇见可心的人,实质上是怕婚姻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找一个普通女孩,在他看来,除能解决生理问题外毫无实际意义。他父母亲人皆在农村,他需要能助其在仕途上实现抱负的有力后盾。而王紫君不仅外形上令他有些怦然心动,最主要的是偶然间听到了她身后还有一棵高耸的大树。
想当初,沙运海为了踏上仕途,连续三年报名参加省级公务员考试,杀出一条血路才有了今天出入**机关的风光。但进入机关工作又怎么样呢?沙运海体悟到,如果没有个一官半职,如果不谋求进一步的发展,恐怕干到死还只是个普通干事。因此他拼命工作,积极表现,但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的机关小子,给他一顶只认做事毫无实权的办公室副主任头衔,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因此沙运海一直在寻思着如何找到新的突破口,包括自己的婚恋,都开始朝有利于仕途发展方面来运筹。
王晓慧母女如何清楚他心中所想?只道是农家子弟朴实能干,善良厚道,平添了几分对他的信任。
然而沙运海也很苦恼,尽管王紫君同意他们以男女朋友相处,但却始终不允许他过于亲近她。莫说像有些年轻人那样相识不几天就开房上床,他们相处有半年了,就连真正接吻都没做过。沙运海努力了好几次,而且数度安排在浪漫洋溢的音乐包间或风景秀丽的郊野山林,王紫君的嘴始终不为他打开。即使是气氛最好的时刻,王紫君的牙关都保持紧咬状态,任凭沙运海舌头一阵阵狂顶,就是不准其进入。沙运海无奈,明明心中不悦,却又不好发怒,以免使关系闹僵得不偿失。
不过,王紫君的坚持让沙运海也颇感敬意,至少可以说明王紫君绝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甚至可以判定她仍是一个处女。想到这,沙运海又有些喜出望外,要知道,在中国这样一个变革的时代,要娶到一个处女真是不易。
综合各种因素,尽管王紫君“闭关锁国”,尽管沙运海难以按捺,但二人总体上还是保持了和谐交往。沙运海依然以极大的热情和诚意对待王紫君,不仅关怀备至,而且与她亲近时点到即止,只要王紫君稍有不悦,他绝不强取,这多少也博得了王紫君的一丝好感。
有一次他们在郊外散步,天气突变,风雨交加,二人跑到一座石桥下,仍然无法避雨,沙运海便毫不犹豫地脱去仅有的上衣罩在王紫君的头上,然后自己光着膀子挡在有雨的一边,用身体为她遮风挡雨,直至王晓慧闻讯后调车子来接。可他们已经在大雨中待了近一个小时了,沙运海因此而伤风感冒。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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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晓慧的点拨关照下,余非根据有关规定到医院取了一张假证明,如愿请到了半年病假。县长吴益群便让常务副县长钱生成暂时兼管余非分管的有关工作。吴益群对余非说:“希望你尽可能地提早回来,不要让钱副县长累着了。”余非淡淡一笑,“我也希望,以后就有劳你和钱副县长费心了。”
临走时,余非还叫邹宝瑞和司机小刘到办公室坐。余非对邹宝瑞说:“宝瑞啊,你跟我辛苦了好几年,平时对你关照得少,这次我会暂时离开县里一段时间,你工作上多用心一些,配合好吴县长和钱副县长的工作。前两天,我已向游**争取了一下,他说会考虑帮你搞个**办副主任的实职。”邹宝瑞强挤笑颜向余非致谢。因为此前他已听到卢一柳传来的消息,说游长江**准备重用他,把功劳全堆到游**身上了,所以邹宝瑞对于余非的话,并不感到新鲜和振奋,因而也没有多少感激之情。邹宝瑞走后,余非叫来司机小刘,自然也是一番交代,不论今后安排和谁开车,让他都老老实实干好。小刘听着有点生离死别的意味,眼圈有点儿红。只见余非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个红包,对小刘说:“你过些日子就要结婚了,我可能参加不了你的婚礼,这红包你先收着。”小刘拿到手中,掂出了分量,又退了回去:“太多了,我不能收。”余非不答应,还是给了他,边说:“你看你,你是我下属,你还怕我对你行贿不成,不就是一千块钱嘛,因为我平时对你关照得少,应该的。”小刘感激地看了看余非,轻声说:“你也该成个家了。”余非一笑,回答说:“会的,会的。”然后转身指着后面的文件柜说:“那里面有些乡镇和部门领导送到我办公室来的烟酒礼品什么的,退回不要嘛又怕拂了大家的面子,上交嘛肯定又伤大家的感情,而且有人也会说我小题大做,所以就一直放在那。我平时消费不多,也没提回家去,你就都拿走吧,结婚用得着一些,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小刘说什么也不肯要,但还是拗不过余非,最后只得点头答应。站起来准备出门时,余非又突然叫住他说:“你女朋友工作的事,杨义平老总昨天晚上回了我的话,他说随时都可以到他公司上班。”小刘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连说:“谢谢余县长,谢谢余县长。”余非摆摆手,说:“别这样。你也知道,你女朋友不是高校毕业生,进机关政策不允许,我不好去开这个口子,只好向老朋友杨老板那儿推荐,没想到他很爽快就答应了。”“南方绿色蔬菜公司效益很好,许多人都想进去,我女朋友肯定会满意。”小刘千恩万谢而去。
家里,余非也是交代这交代那。父亲余洪清很是不满,说:“你这是干吗呢?不就是请个假到外转一圈吗?又不是不回来!你放心不下就别出去啊,真是搞不懂你。”聂美凤知道他因为儿子请假半年之久有些生气,便劝道:“不就半年吗?很快就会过去的。”余洪清扭着头不想理他们,口中却念念有词:“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好好的权力丢给别人,要去散什么心。半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天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余非刚走,他的秘书邹宝瑞便找到县委办副主任卢一柳的办公室,关上门对他说:“余县长让我到医院帮他取了假证明,你看这算不算他违规的证据?”卢一柳不以为然地说:“这算什么,这追究起来也不算是很大的事,更何况此事通过了市委王**,难道我们要跟她过不去?”接着批评他道:“你啊,上次让你承认向余非行贿两万元你又不干,影响了整个计划,游**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仅没有怪你,还决定重用你。”邹宝瑞只得强挤笑脸,说:“卢主任,你也知道,我不是怕担那行贿的罪名么。不过请你放心,我有了一个扳倒余县长的方案了,不仅比你那个方案更有打击力度,让他无法翻身,而且不会把我搭进去。因为我在这整个事情中,将有过而无罪。”卢一柳笑问:“你挺精的啊,快说,什么方案?”
邹宝瑞压低声音向卢一柳说了一通,卢一柳兴奋不已。“你掌握的情况属实吗?经得起查实吧?”卢一柳问。邹宝瑞说:“那当然,情况我基本掌握得差不多,但能不能将余县长拉进来,关键还在于我。”邹宝瑞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明白,明白。游**知道了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卢一柳说,“你在这其中的作用非同小可,量那余非无法脱身。”邹宝瑞看着卢一柳,说话突然有些吞吞吐吐,“这事,这事你看,你看我也将彻底地与余县长为敌,这个,这个……”卢一柳一推邹宝瑞,说:“你这是干啥,话也说不利索了,有什么想法直说吧。”邹宝瑞清了清嗓子,这才直白地说道:“我是想,想请你给游**传个话,事成之后能不能放我到哪个部门去当当头,比如教育局,比如人事局,还有民政局,都可以啊。”
卢一柳笑着说:“你挺有志向的,**办副主任并不让你满足,也挺有眼力的,挑的都是好单位。”“我……”邹宝瑞想解释什么。卢一柳爽快地说:“这是人之常情,你的意思我一定告知游**,放心吧。”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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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非在连云港如愿和女儿相认了。小叶欢拿着余非买给她的吃的玩的,欢蹦乱跳,一面嚷道:“我有爸爸了,我有爸爸了。”然后搬出作业本,指着上面的分数说:“爸爸你看,我得了好多100分呢。”余非抱着她直流眼泪。女儿这么可爱,自己何曾尽到一点责任?
既然认了女儿,那叶仙儿的父母也是他的爸妈。余非一面向二老施礼,一面叫着:“爸,妈。”让叶仙儿的父母很高兴,也挺感动,赶紧招呼余非坐好,递果子,递香烟。一家人欢天喜地。
叶仙儿告诉余非,她在连云港买了套新房子,等着他一起来设计、装修。余非摇摇手,说:“这个我可不在行,一切你们拿主意吧。”“那怎么行。”叶仙儿说,“这房子是你也要住的,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叶仙儿母亲齐郁芳在一旁插话:“这房子是给你们结婚用的,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余非明白他们的心思,但自己母亲又岂能答应在这里举行婚礼,因此解释道:“我妈叫我一定到梁木县举行婚礼,你们又希望我在这里操办,我看这个形式就免了吧,什么新房不新房的也无所谓,我毕竟只请了半年假。”叶仙儿父亲叶卯静似乎挺理解他,说:“是啊,形式不重要,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就好。”齐郁芳心有不悦,“不管怎么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希望她嫁到那么远去。”然后对余非说:“你们就定居在连云港不好吗?请假到期后,再办个辞职什么的都可以啊。”叶仙儿显然不想让余非为难,说道:“这事以后再说。不过,这房子要好好装修,我可不想将就哦。”然后推了余非一把,“你说呢,不管住多久,总归是我们自己的房子,讲究一下也是应该的。”“哦。”余非点点头,“明天就开始装修。”“不急,不急。”叶卯静对余非说,“你刚来这里,先好好轻松轻松,我们连云港可是旅游胜地,风景名胜众多,历史文化浓厚,明儿开始到处走走看看去,比如花果山、孔望山啊,都可以去玩玩。”
连云港市被誉为“神奇浪漫之都”,是我国首批14个沿海对外开放城市之一、是举世瞩目的新亚欧大陆桥东方桥头堡、是中国水晶之都和中国十大安静城市、49个重点旅游城市之一。全市有各类旅游景区20个、景点200多处,其中有花果山、连岛、孔望山、渔湾4个国家4a级旅游区,桃花涧、石棚山、大伊山3个国家3a级旅游区,高公岛1个国家2a级旅游区和港口、宋口村、振兴花卉园3个国家工农业旅游示范点,具有“海、古、神、幽、奇、泉”六大特色。其中《西游记》中孙大圣的故里——花果山、中国最早的佛教造像孔望山摩崖石刻等最为有名。
果然,第二天,一家人就遂了小叶欢的心愿,除留下看管工艺品商行的叶卯静之外,都陪余非来到神话圣地花果山游玩。
花果山古树参天,名胜古迹众多,历代文人墨客的足迹遍布山中。主要景点136处,其中惟妙惟肖的猴石、八戒石、沙僧石和栩栩如生的唐僧崖最讨小叶欢喜爱了。在天下第一巨字“神”字前,余非与叶仙儿一家人合影留念。生活是如此美好啊,余非一路上感慨万千。吃着猕猴桃、人参果等花果山的特产,一家人其乐融融。
连续玩了几天,去了好几个风景区,余非与这一家子更加融洽了。但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叶仙儿却连续几天半夜惊醒,全身湿透,神情恐怖。余非问她做了什么噩梦,叶仙儿只是长久地呆坐,不肯作答。难道是这些天累着了,以致神经衰弱?余非便要求不再外出游玩,让她专事工艺品商行,因为叶仙儿多日不曾去料理,生意都受到影响了。
好在叶仙儿很快就基本恢复正常,不仅打理工艺品商行条条是道,还腾出手来搞装修。余非不想让她太累,因此尽管自己不懂,但还是极力帮着她。
叶仙儿新买的房子是高楼公寓的套间复式结构。进门是一个正方形的大厅,被叶仙儿设计成门厅和正厅两部分,门厅的一面墙设计了一个西式壁炉,正对里间正厅的墙上将安装一面竖镜,镜前放一束鲜花,同时在外厅和正厅交接处立一仿罗马立柱。叶仙儿说:“这体现了主人对正厅温馨浪漫气氛的经营。”
余非对此毫无研究,为省事,他说:“不是有设计公司吗?请他们来做不就成了,也免得你这么忙,而我因不懂又帮不上忙。”叶仙儿不同意,说:“那哪成,那些所谓设计人员水平不一定高过我,我才不让他们干预我们的私生活呢。”然后拉着他到屋内说:“不懂我说给你听嘛,至少你参与了房屋的设计,这屋就有你的灵魂在里面了。”“哦。”余非无话可说。只见叶仙儿指指画画地给他解释:“我们正厅的立意应该是简洁、高雅的。沙发组、大屏幕电视和吊灯勾勒出正厅轩敞的气度,同时形成空间相互呼应的三个心理聚焦点。沙发组是亲情的核心区域,大屏幕是一家人娱乐观赏的中心,吊灯则渲染出一种暖洋洋的整体情绪。你看这样好不好?”余非连说:“好。”
“还有我的那些画,我想也尽量把它们装饰进我们的房子。”叶仙儿幸福地构想道,“上梯时面对的墙上可以挂一幅,同时也作照明灯;床的对面墙上可以挂一幅;钢琴边的墙上,书架旁的墙上,壁炉上的墙上,等等,都可以挂。我想它们可以挂在任何可能的地方,但一定是在某个‘场景’之中,决不要画作摆设孤单地置于不协调的氛围里。让场景的张力弥漫到整个房间,艺术摆设是生动的参与者,雕像像良知,花瓶是古典的夫人,我的画作则就像来访的朋友,你说对不对?”
余非不停地点着头。他虽然不懂这些,但从叶仙儿的美好构想中、幸福的神情中可以感受到这房子的别具一格。余非想,叶仙儿的确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她的骨子里面都浸染着高雅、浸染着艺术。虽然有时自己疲于跟进,但生活的层次和品位确有不同,心理和生理的感受也大有不同。自己这辈子能有她做伴,能说不是上天的恩惠?
可是,让余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与叶仙儿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一切就将结束。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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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仙儿的艺术眼光和运用水平让余非大为赞赏,但也让他疑惑,叶仙儿毕竟是油画专业毕业,怎么对工艺美术、装潢设计也颇有造诣?叶仙儿告诉他,艺术本是相通的,她虽然学的是油画,但在北京艺术品拍卖行待过,后来到法国后,又广泛接触了欧洲的文化艺术,扎实的专业功底、丰富的工作和生活阅历、融汇中西的艺术修养造就了现在的她。
说到在法国的生活,叶仙儿神情黯淡。余非也对她那一段异国的婚姻生活充满好奇,但由于叶仙儿介绍不多,他知之甚少。因此,余非借聊到她在法国生活的机会,重新问起了她与章俊龙的过去。
“你嫁给那章俊龙之后,他对你怎么样?”余非的问题让叶仙儿很是不悦,但还是回答了他:“对我还不错,生活上比较照顾。”“他没有其他亲人吗?你和他们处得怎么样?”余非又问。叶仙儿说:“有一个老父亲在国内,只去过一次法国,还有一个姐姐,也在法国定居,我和他们接触不多,所以相处得也还融洽。至于其他亲属,我和他们没有什么接触。”“那章俊龙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他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对于这个问题,叶仙儿表情有些复杂,最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怎么知道。我等了他三四年,什么结果也没有,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他的财产我只拿了一部分,其余分给了他的亲友,现在我和他已经没什么瓜葛了。”言下之意,你不必为此而担心。
其实余非心里是有所顾忌的,章俊龙怎么说也是她合法的丈夫,到如今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让他心里有点放不下。
叶仙儿依旧忙碌着,一方面是工艺品商行的生意,一方面是新房装修。余非虽然有心帮忙,但他总不能让叶仙儿满意。有一天晚上,他对同靠在床上的叶仙儿说,想去看看老同学郭志明,获得了叶仙儿的同意。叶仙儿说:“你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现在干这些琐事确实挺难为你,别急。其实只要我们在一起,即使你什么事也不干,我也是很开心的。”说得余非有点挺难为情,“我可不是逃避你指的琐事哦,我确实是想同学了。”叶仙儿笑着说:“我当然明白,山东威城距连云港又不远,确实应该去看看,不过,我陪不了你了,你自己去吧。别待太久了,住个一两天就回。”“好的。”余非说着把她搂入怀中。
第二天,余非起程去山东省威城市。
郭志明是余非大学时代的密友,二人交情甚笃。和余非一样,在职场经历几次不顺后,他也选择了报考公务员之路。第一次没有考上,第二年接着再考,总算是捧得了这个铁饭碗。通过几年的努力,才有了现在威城市民政局某科科长的职务。
在单位门口见到老同学,郭志明自然是喜出望外。他热情地领余非来到自己的家里,妻子章兰惠则笑吟吟地奉上热茶。余非环顾四周,通过家里的摆设可以获知,老同学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我媳妇在石岛港上班,今天休息,儿子在姥姥家住,我和兰惠都没时间带嘛。”郭志明介绍说。余非瞧着他老婆怎么像曾经看过的日本a片中的女主角,那名字好像叫武滕兰。郭志明见余非发愣,拍着他的肩,轻声说:“老同学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呀?等下我们再交流。”二人开始述说各自的近况,章兰惠则在厨房忙碌起来。
“你真打算副县长不干了?”郭志明听了余非的近况后问道。余非叹息了一声,“唉,想当年我们都是不想做打工仔,不想吃打工仔漂泊不定的苦而报考公务员的,现在我才发觉仕途不比打工之路自在啊。”郭志明似乎也有同感,“当干部确实不那么容易,特别是面对一些‘官场潜规则’,特别是想干一番事业时,真的常常会感到力不从心、痛苦难当。”余非点点头,说道:“虽然当时报考公务员是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然而一旦成为了公务员,特别是做了领导之后,为人民服务的责任感也就油然而生。我曾一度试图打破所谓官场潜规则,不维上,不欺下,重实干,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还是没能逃脱官场陋习的羁绊,我仍然面临重重困扰,甚至这困扰愈来愈严重,使我身心疲惫,所以才想丢掉副县长不干。”
说话间,章兰惠将晚饭做好了。他们边吃边聊。
“其实我不赞成你辞职。”郭志明向余非敬上一杯酒,说,“姑且不说你父母如何地不愿意,就是你本人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官场固然复杂,但哪个环境又是特别单纯的呢?如果一个人真想干一番事业,就应该善于适应环境,改造环境。你有副县长之职,舞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你善于运筹,还能为老百姓造更大的福。”
余非深饮了一口杯中酒,认真思量着郭志明之言。
“来,吃菜。”章兰惠招呼余非道,“你别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他自己啊,可没少为单位上的事伤脑筋。”郭志明一笑,用筷子指了指妻子,对余非说:“你看她,揭我短来了。”章兰惠给丈夫夹了一块鱼,说:“我可不是揭你的短,今天是你的老同学来,我才实话实说。你不是因为一个远不如你的人提拔当副局长了气闷好多天吗?说人家只会胡吹拍马屁,从不为老百姓干实事。我看你就是不懂得拍,拍马屁也是学问啊。”“你看你看,这不是揭我的短吗?”郭志明对着妻子哭笑不得。
二人越说越激动,醉得东倒西歪。
第75节
75
威城是一个县级市,三面环海,与韩国、日本隔海相望,千里海岸线风景秀丽。余非来的第二天,郭志明特意请了一天假带他到沙滩上迎风观海。
郭志明指着前面的海岸线说:“你看,我们对面就是樱花烂漫的大日本帝国。记得我们在读大学时,宿舍中就你有电脑,都嚷着要你放日本a片呢。”余非不好意思地笑,开口想问他什么,又忍住了。郭志明见状,直言不讳地说:“你是不是想说我老婆有点像……”“武滕兰?”郭志明还没说完,余非便接过话来了。郭志明用拳打了余非一下,说:“看来你对那个日本女优念念不忘。”“才不是呢。”余非辩解说,“只不过看着真的眼熟。”郭志明说:“这我知道,我当初刚遇上我老婆时,也一下子被她的相貌吸引住了。我心想,那个日本a片女主角怎么跑到中国来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威城本地人,纯属形似。不过,那次之后我便注意她了,至于如何成了我老婆,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余非问:“你老婆知道有个日本女优长得像她吗?”郭志明说:“可能不知道吧,我也从来没和她说过,要不她要笑我**。”说着,突然问余非:“你还看a片吗?”余非答:“刚参加工作时一个人挺苦闷的,是常看,但是这几年忙于工作,根本就无暇看那些个玩意了。”郭志明感叹:“我们都长大了,心里面都装着太多的事。”
二人边走边聊,一路所见,海风吹拂着海面,海浪拍打着礁石。“今天怎么天气这么阴沉?”余非问。郭志明说:“这是常有的现象啊,不是阴雨就是晴天,不过我最喜欢雨后的大海。”“为什么?”余非问。“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郭志明说着。
果然,天气突然下起雨来,二人赶紧去找躲雨的地方。
在雨篷下,余非等得很焦急,说:“怎么还不停雨呢,烦死了,我们叫辆车回去吧。”郭志明却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和他说起过去在学校的那些趣事,问些他与叶仙儿的情事。
二人聊了好长一段时间,雨终于停了,不仅如此,天空还突然放晴,阳光直射海面。郭志明拉着余非跑到沙滩上,指着绚烂夺目的海礁以及周围的海面说:“你看,这雨后的风景是不是很不一样。”余非不住地点头,尽管天上还有乌云,可正因为如此,阳光穿透乌云投射下来的光束极其夺目,射在海面上蔚为壮观。
郭志明开始领余非往回走,并对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一味地抱怨官场吗?”余非摇头表示不知。郭志明便说起了他亲历的一件事。
郭志明有一次陪老婆去她姨妈家做客时,偶然间得知这村里一农妇因不堪生活困苦而跳海自尽的事。这农妇的丈夫一年前死于肝癌,由于花去了大量医药费,致使连唯一的儿子读书、生活都成了大问题,农妇咬牙借债度日,但还是无以为继,最后干脆撒手人寰。出于职业的敏感,郭志明不禁要问,像这么困难的一个家庭,怎么没有领到最低生活保障呢?虽说这一笔钱的数目不多,但也可以解燃眉之急,村委会再想想其他办法,应该可以帮他们渡过难关的。后来一了解,才知是农妇曾得罪过村委会的**,他们故意不将她家列入低保范围。再进一步了解,更是让郭志明吃了一惊,这个村子的低保户,近七成是村委会干部们的亲属。
此事按说该归功于郭志明的努力,但不知为何竟得罪了某些领导,使本应提拔为副局长的他意外出局。后来郭志明得知,是由于市里面某些领导的亲属也享受了低保政策,这次一并清理掉了。再加上局里面也有反映说他爱出风头,不成熟,因此将他暂时搁置。
郭志明对余非说:“你说我沮丧不沮丧?”余非说:“当然沮丧!”郭志明却摇了摇头,说:“我原本是很沮丧的,但有一次我又来到姨妈那个村子,知情的农户跑到我跟前说我是个好干部,千恩万谢,并说多亏有我才使他们获得了低保金时,我的沮丧感顿时消失了。我当时就想,我得不到提拔又怎么样,老百姓对我的深情比一纸官文更让人感动和振奋。”余非问:“所以你工作积极性仍然很高?”郭志明说:“是的,我认真工作即使不得到组织的提拔,但至少可以更好地服务老百姓嘛。”想了想,郭志明又说:“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不可能总将光明遮蔽,总会有云开雾散之时。”“哈哈。”余非开心一笑,“也许真会有弊绝风清的那一天!”
吃晚饭时,余非故意问郭志明的老婆章兰惠:“你老公现在在你姨妈家那边挺得人心吧。”章兰惠瞅了瞅丈夫,边说:“这倒是真的,他一去我姨妈家啊,必定有好些村民过来坐,夸得他可了不得。不过,这只是在村民们眼里,有些村干部对他可不怎么理睬。”余非扬起酒杯敬郭志明,“老同学,好样的,咱们喝了这一杯。”“还好样的?”章兰惠对丈夫似乎有不满,对郭志明说,“我看你得跟余非兄弟学学,人家都副县长了,你呢?”余非忙说:“哪里话,我从你老公身上倒学到了不少东西,真的,我敬你们夫妻两个。”说着,又端起了酒杯。
早上睡醒,余非吃过早点后向郭志明夫妻告别。郭志明怎么留也留不住,便叮嘱余非以后一定带叶仙儿过来玩。余非连声答应,自然也邀请他们夫妻有空到连云港走走,到他老家梁木县走走,郭志明也是满口答应。
临分手时,郭志明突然从口袋中取出一页纸递给余非,说:“这是我昨晚写的一首小诗,想与你共勉。”“小诗?”余非一愣,笑着说,“看来你不像我,中文系没白念,现如今还能写诗。”郭志明笑而不语。
余非将信纸拿到手中展开一看,只见标题为:观海,副标题为:赠予余兄。正文写道:
涨落的潮声,涌动的波浪
惊哮的暴雨,翻卷的云层
终于,我看到海了
我看到了海的雄浑和悲壮
从早晨到下午
我一直没有离开海边
我想看到海上的阳光
而这天似乎无缘
等待是漫长的
等待是痛苦的
等待同时又是多么幸福
当乌云被雨后的阳光穿透
**下呈现光明的无极
如果没有狂风
如果没有暴雨
如果没有等待
我如何能够目睹
这海天间最神奇的风景
这海礁上最奢华的绚烂
观海即人成大智
风雨过后霞满天
看完,余非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他走到郭志明跟前,突然抱住他说:
“兄弟,保重,风雨过后霞满天!”郭志明双手也抱得他紧紧的,久久没有
松开。
第76节
76
谁也不会想到,余非一回到连云港,即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
齐郁芳哭着告诉他,叶仙儿已于前一天被国际刑警带走,当时怎么打他的电话也不通。余非解释说手机没电了,但自己仅仅才走两三天,怎么就会发生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叶卯静一脸沮丧地说:“国际刑警带仙儿去协助调查她在法国的前夫章俊龙被杀一案。”“章俊龙死了?”尽管这是意料中的,但余非仍然感到吃惊。“那仙儿是不是带去法国?”余非问。叶卯静点点头,“国际刑警说仙儿涉嫌谋杀亲夫,所以不容解释立即将她带走了。”说完,叶卯静老泪纵横。齐郁芳向余非哭述:“你说我家仙儿那么一个文弱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她一定是冤枉的。”余非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赴法国周旋,设法为叶仙儿洗清罪责。叶卯静等护照办下来,会立即飞往法国,他让余非也赶紧回梁木县办好出国的相关手续。余非当然无二话,其实他的心早就飞去了法国,他想亲口问法国警方,亲口问叶仙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成了杀人犯?“阿姨,您别太着急了,也暂时别将此事告诉欢欢,让她安心上学。”余非对齐郁芳说,“你好好带着她,我和叔叔会尽快赶往法国照顾仙儿的。”齐郁芳抹着眼泪,说:“这一趟不知要多少花费,我看先将工艺品商行转出去。”叶卯静不同意,“商行是仙儿的事业体现,我看先关张吧,里面的东西暂时别动,钱的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余非点头表示同意,“我回去也筹一笔钱过来。”叶卯静说:“仙儿给家里也留了一笔钱,再说还有车子呢,实在不够就先将车子卖了。”
商量毕,余非即回梁木县办理出国的相关手续。
可就在余非回到梁木县的第三天,县纪委突然宣布对他父亲余洪清实行“**”。余非也受到牵连,被告知在他父亲的受贿案件没有查清之前,暂时不能离境。
余非找到县纪委**汤显圣,质问道:“我刚向县委提出出国的请求,你就下令对我爸爸进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汤显圣一脸的无奈,边倒茶给余非边说:“余县长啊,你别太冲动,我只是尽到我的本职,因为有人举报他收受新华书店经理的大笔贿赂,而且初步查明确有其事。作为纪检机关,你说我们该怎么做?”“这……”余非心里那个急啊,简直没法形容,叶仙儿刚刚出事急待自己飞去法国,现在父亲又被“**”,而且还影响到自己,这真是祸不单行啊。
吴益群只是提醒余非,更多的细节或许他不知情,或许他也不想说。余非当然不好继续追问,因为父亲受贿似乎真有可能,他的品行一向存在缺陷,既然如此,又有多少脸面在吴县长面前说这说那。都怪自己有这样一个爸爸,都怪自己没能更好地看住他。但无论如何,自己绝无受贿之心,更无受贿之行,怎么会说自己是爸爸的后台和主使?这是办案人员无聊的推断,还是有人恶意要栽脏?
母亲聂美凤尽管很难过,却并没有余非所担心的那么严重。母亲在家里冷静地对余非说:“儿啊,你爸爸这次要栽大跟头了,这都是他平时不修德行种下的恶果,你千万不要卷了进去,不能因为他个人的事影响到了你。”余非说:“恐怕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即使我不出面找有关领导为爸爸说情,此案也很可能把我给卷了进去。”“怎么会这样?”聂美凤不信,“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法治社会是不搞株连的。”余非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因为他也只是听说,只是有这个预感,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他也说不清。
余非问母亲:“你也认为爸爸真的受贿了吗,或者说你早就知道内情,那为什么要瞒着我呢?”聂美凤苦着脸,脸部的肌肉抽动了几下,那是抑制悲痛的挣扎,但终于没有抑制住,因为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妈妈,你怎么啦?”余非吓住了,取出纸巾递给母亲。
聂美凤强忍悲伤,告诉儿子说:“我也是前不久才发觉你爸爸有问题的,以前只是怀疑。”“什么问题?妈,你能不能说清楚。”余非问。聂美凤说出了发生在两个月前的那一幕。
那天,余洪清给妻子打电话,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聂美凤尽管心中不悦,但也无可奈何,丈夫在外吃饭是常有的事了。聂美凤想,既然丈夫不在家吃饭,而儿子又远在连云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也无趣,干脆到外面逛逛去,顺便买个包子或茶叶蛋什么的填填肚子算了。
聂美凤逛了县城里仅有的几条街,正准备返回时,突然看见前面一对男女从某餐厅出来后钻进了一辆面包出租车里。聂美凤心里一惊,因为那男人像极了自己的丈夫余洪清。聂美凤来不及细想,赶紧拦了辆面包车紧跟其后。
前面那辆面包车穿过几条马路,来到城郊一处民房前停了下来。聂美凤让司机停住,自己则坐在车里没有下来。只见前面那辆面包车里走下来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自己的丈夫。聂美凤脑袋嗡嗡作响,目睹着丈夫与一个年轻女子进入了民房,她才拉开门下了车。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常常浮现于脑际的不祥预感竟是真的,聂美凤心痛极了。但要不要去破门捉**,要不要揭开丈夫虚伪的面具呢?立在屋檐下的聂美凤一时左右为难心焦如焚。
第77节
77
聂美凤不会不知道,此事一旦闹将开来,不仅意味着家丑外扬,而且作为副县长的余非,也会因为父亲的行为不检而蒙羞,儿子今后如何在官场做人?
聂美凤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民房连成一排,行人来往穿梭,只要自己一大叫,必定招来不少看客。聂美凤怕遇到熟人不好解释,便躲到旁边一棵树的背后,眼睛死死盯着那栋三层民房。从二楼突然亮起灯可以判断,他们上了二楼的那个房间。至于他们会干什么,聂美凤不敢想。
实在忍耐不住,聂美凤开始悄悄打听那户人家的情况,谎称自己想租房。有人告诉她,那户人家的户主在城里买了店面做建材生意,他们不想这房屋空着,便租给别人住。那人说这屋怕是满了,如果她要租房,他可以介绍别处。聂美凤摆摆手,说自己慢慢看,就不麻烦他介绍了。
聂美凤在附近辗转了有一个多小时,丈夫才从那屋里出来。只见他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低着头匆匆离开,路遇出租的面包车,一头便钻进车里走远了。
望着远去的丈夫,望着依旧亮着灯的二楼窗户,聂美凤心如刀绞,她真想冲上楼去看一看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真想去撕破那张勾引别人丈夫的脸。但聂美凤却始终迈不开脚,呆立良久,她也低着头悄悄离开了那里。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余洪清正跷着腿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待聂美凤一进门便斥责道:“你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聂美凤没有理他。她一路没有坐车,揣着受伤的心灵,拖着疲惫的双腿,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家中。她第一件事就是想伏在床上大哭一场,所以她走进卧室后就反锁着房门,任凭余洪清如何在门外叫唤都不予理睬。
余洪清莫名其妙,心想这是干什么呢,难道她在外面中邪了?或者,她知道些什么?不行,余洪清想,如果这时候露出怯意,不正说明了自己有短处吗?“开门,开门。”余洪清开始猛敲房门,“一回来就反锁房门,你到底发什么神经?”见里面没有回音,余洪清只好来到儿子房间里睡,一晚上忐忑不安。
第二日清晨,余洪清见妻子眼睛红红的,不但没有赔小心,而且故作生气地质问:“你昨天是干吗,把我关在门外?”聂美凤没有理睬他,余洪清便继续质问。聂美凤见他竟然都跟进了卫生间,火了,喝道:“你难道对我这个老太婆还这么感兴趣?出去。”“我……”余洪清退了出来。其实余洪清是心虚,所以总追着问,想弄清楚老婆为何如此态度,如果是一般的家庭琐事,一般的亲属间的纠纷,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就可以落地了,可刚才她的那句话,分明是知道了些什么,因而余洪清更加心虚。
“快点做早点啊。”余洪清见她从卫生间洗刷完毕,又故意过来找碴。聂美凤看了看眼前的丈夫,见他竟然若无其事,和往常一样继续吩咐自己,便开始斥责起他:“余洪清,别以为我真是傻瓜,你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想让我好好侍候你,休想!”余洪清一愣,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你说的是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别没事找事好不好?”聂美凤坐在客厅沙发上,眼中噙着泪。余洪清心想,看来她真的掌握了什么,自己再佯装不知恐难过关。余洪清笑笑,说:“美凤啊,我能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呢,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聂美凤斜视着他,问:“你说,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余洪清吃惊不小,沉默了半晌,说:“你听谁在胡说,我昨天晚上和卢校长在一起吃饭啊,不信你打电话问他。”聂美凤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地说:“还把我当傻瓜啊,要不是亲眼所见,看来我要受你一辈子的欺骗。”余洪清这才傻眼,但仍然不肯承认事实真相。他想了想,对聂美凤说:“老婆啊,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昨天晚上是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但那是我一个老同学的妹妹,遇到了一点困难,老同学托我帮帮她,所以我才和她见面,真的没有什么。”“困难?遇到了什么困难会让你帮忙?”聂美凤倒想听听他如何编这么一个故事。
“在村小上班?她怎么在城郊租房住?你说是应付应付,怎么还送她到家半天不出来?”聂美凤提出一系列的疑问,让余洪清难以招架,心想,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下可不好对付。余洪清只得强作镇定,回答说:“确实是在村小,那村子就在城郊,至于我为什么要送她回家,是因为她没有晚上一个人出来吃过饭,害怕,我出于安全考虑,只好送了一下她。”“她又出于感激请你上去喝茶对吧?”聂美凤故意讽刺他。“对,对。”余洪清竟然顺着话就点头。聂美凤气愤地质问:“她老公呢?她老公怎么不和她一块,反倒让你负责起她的安全来?”“可怜啊!”余洪清叹息一声,“我那老同学的妹妹离了,一个人挺不容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应该避嫌,再也不会与她有什么接触了,放心。”
聂美凤对丈夫的话嗤之以鼻,知道若不拿出有力证据,他一定会花言巧语予以辩解。难道只有捉**在床才能证明丈夫的背叛?聂美凤心如刀割,因为即使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呢?能还内心的宁静吗?能还家庭的和谐吗?一切的一切,都因此而改变了。
聂美凤陷入深深的痛苦当中,她甚至一度不再想起此事,不去过问此事,想学别的妇人一样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但她又常常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要抢夺自己的丈夫?
大约过去了十多天,聂美凤终于忍不住又来到了城郊那条巷子。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那个女人竟然不见了。据说那女人已经买了新房子,五天前就退房搬走了。至于买了哪里的新房子,却无法打听到。
第78节
78
后来,聂美凤通过秘密跟踪丈夫,终于发现那个女人就住在一个新开发的商住小区里面,听人说刚刚装修完就急匆匆地搬进去住了。她设法查了那房子的购房信息,户主名为:袁丹菲,总面积142平方米,售价11.6万元,户主一次性付清了全部房款。聂美凤想,加上房屋装修,少说也得十四五万元,她一个村小老师会有这么多钱吗?聂美凤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的丈夫会是她的经济后盾?可又一想,丈夫的经济明明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且为儿子准备婚房都花得差不多了,他没有这么一大笔钱在这里金屋藏娇啊!
然而随着匿名举报信的出现,随着纪委介入调查乃至对丈夫进行“**”,他的经济问题逐渐暴露。“你爸爸他真的让我好失望,好伤心啊!”聂美凤边说边抹着眼泪。
余非也十分心痛,没想到父亲竟如此丧德败行,不仅受贿犯罪,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包养了情妇,严重伤害家人的感情。“我想去找找那个叫袁丹菲的女人。”余非说。
聂美凤摇摇头,说:“我已经找过她了,她根本不是什么老师,而是一个无业游民,曾经在教育局做过临时工。”“临时工?做什么的?”余非问。聂美凤说:“以前在教育局的办公室打打字、端端水什么的,后来没办法解决编制转正,就不干了。我找到她质问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她竟反而责怪我没有收紧自己老公的心,说是你爸爸一再调戏她,她被缠得没有办法才答应的。”“谁信呢。”余非说,“如果女人不同意,哪有那么容易到手的。”聂美凤说:“但很多女人都比较虚荣啊。当大把的钱摆在面前时,以她一个无依无靠的临时工,能不心动吗?”“她没有结婚?”余非问。聂美凤说:“听说结婚不到一年就离了,我看她老公肯定看清了她的本质。”余非苦笑,说:“爸爸难道是因为这样一个女人而大肆捞钱的?”
果如聂美凤所说,纪检监察机关很快就找到了袁丹菲,让她协助办案。但聂美凤也许没有想到,一向不知情的儿子也卷了进去。
余非是被修州市纪委干部找去谈话的,让他交代受贿的事实。余非根本不知情,自然无所谓交代,但办案人员似乎认定了他参与受贿,非要他端正态度,抛却任何侥幸心理。余非一方面为自己的蒙冤、为父亲的堕落而焦心,另一方面又为叶仙儿在法国身陷囹圄而担心,因此情绪很不稳定,几次对着办案人员大吵。办案人员忍无可忍,训道:“别再拿自己当副县长看了,就是再大的领导干部,都必须遵守党纪国法。也不要以为谁会为你说话,老实告诉你,你的案子向市委常委会作了汇报,对你进行调查是经过了常委会和王晓慧**同意的。”余非看了看他们,生气地说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王**同意的,但也只是让你们调查,难道要你们逼供吗?没有也说成有吗?我再次强调,我爸爸的事我事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收过别人什么钱。”
办案人员说:“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参与了余洪清受贿案,并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你若能主动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则可以减轻罪责。”余非怒视着他,说道:“有证据就拿出来,别跟我瞎扯淡。”“好,你不承认是吧,我问你,邹宝瑞你总认识吧?”办案人员问。余非不知何意,回答说:“他是县**办副主任,也是我秘书,怎么啦?”办案人员说:“邹宝瑞已经向我们反映,他曾按照你的意思向不少学校校长打过电话,让他们给新华书店教材、教辅资料征订、书款回收提供方便,可有此事?”余非一愣,自己从没交代邹宝瑞打过类似电话啊,“没有的事,你叫邹宝瑞来见我。”办案人员说:“你想对质是吧?邹宝瑞觉悟是很高的,他说即使对质,即使面对法庭,他也敢于承认事实,他再三表示你确实交代过让他给学校打电话的事,说你亲自打感觉不方便。”“你们叫他来,叫他来!”余非火冒三丈。
然而邹宝瑞并不惧他,当面对质仍死死咬定余非吩咐过让他打电话给有关学校校长,让余非很是气愤,也很是费解,邹宝瑞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更奇怪的是,竟然有两所学校的校长承认邹宝瑞打过类似电话。
可尽管如此,余非依然坚称没有交代邹宝瑞打此类电话,对父亲受贿一事也毫不知情,从而让办案人员感到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余洪清那边经过一番攻心战术,虽然对行贿一事已基本供认,但就是不承认是与儿子联手,也不认同儿子早已知情。
是不是余洪清背着儿子独自行事,打着儿子副县长的招牌而又瞒住了儿子呢?办案人员也分析了这一层。但邹宝瑞反映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啊,是足以认定余非不仅知道父亲受新华书店经理请托推销教辅资料,而且利用分管教育的副县长身份积极参与并帮助父亲进行了教辅资料推销。
修州市纪委**雍中和向王晓慧汇报了此案的调查进展情况,称余非死不供认,因此一时难以下结论,不过余洪清受贿事实清楚,建议移送司法机关办理。
王晓慧良久没有表态。她也不太相信余非会参与受贿,但办案人员说有邹宝瑞的有力证词,父子联手简直不可置疑,她才同意对余非进行调查。可即使邹宝瑞当面与余非对质,余非也坚决不予承认,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呢?王晓慧沉默半晌,对雍中和说:“慎重办理此案,既不能放过一个**分子,又不能让一个正直干部蒙冤受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