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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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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帽子_阿万纪美子
白色的帽子
“这是柠檬的味道吧?”从护城河边上来的一个绅士乘客,问道。
“不是,是夏桔。”
红色信号灯。
出租车司机松井刹住了车,笑嘻嘻地回答乘客。
今天,是六月的头一天。夏天好像突然就开始了,一个火辣辣的日子。松井和乘客都把雪白的衬衫的袖子,卷到了胳膊上。
‘嗬,夏桔的味道这么浓啊。”
“刚刚摘下来的新鲜果子。昨天,乡下的母亲用‘特快专递’给我送来的,是想把夏桔的气味一起送给我吧。”
“哦,哦。”
“一时兴起,我就挑了一只最大的桔子,放到了车里面。”
信号变成了绿色,无数辆车子一齐开动起来。下了大路,车子驶进了一条窄窄的小道时,绅士抱着脱下来的上衣,下了车。
正要踏油门,松井吃了一惊。
唉哟,一顶小小的帽子。
离车道那么近,风再稍微刮大一点点,就被车轮给压扁了,
浓绿的柳树下,端端正正地躺着一顶白色的小帽子。
松井下了车。
就在他掀开帽子的一刹那间,不知是什么东西,冷不防从里头飞了出来。
是只白粉蝶!
他慌忙用帽子去捉,可就在松井眼前,白粉蝶愈飞愈高,飞过了一排高高的绿树,看不见了。
“啊呀呀,帽子是谁特意扣在这里的呀。”
帽子里面还用红线,绣着小小的字: 竹山幼儿园 竹野武夫
松井捏着小帽子,唉声叹气。
一个胖乎乎的警察,在一边直勾勾地看着他,走了过去。
“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没了,那孩子,该是怎样的失望啊?”
就在这时,松井耸耸肩,像是想起了什么主意,急忙钻回到了车里。
他从驾驶员座位上掏出来的,是那只夏桔。
它好像染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阳光,好看极了。
一股酸溜溜的香气,飘了起来。
松井用白色的小帽子,把夏桔盖上,怕它被刮跑了,又用块石头压到了帽檐上。
回到车里面,只见一个留着短头发、可爱的小女孩,独自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迷路啦!走呀走呀,全都是四方块的建筑。”
好累的声音。
“请问,去什么地方?”
“嗯……嗯、嗯,有一个叫菜花胡同的地方吗?”
“是菜花桥吧。”
他发动车子的时候,听到从远处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响亮的声音。
“就在帽子下面。妈妈,真的,真的是一只白粉蝶哟!”
小男孩一手拿着透明的蓝色捕虫网,一手拉着还系着围裙的妈妈的手,匆匆跑了过来。
“我来掀帽子,妈妈你用网子捕。咦,怎么压上了一块石头?”
这时,坐在后面的那个女孩害怕地说:
“快点,叔叔,请快点开车。”
松井连忙开动了车子。两边的柳树往后退去。
“妈妈握着捕虫网,那个小男孩轻轻地掀开帽子的时候——” 松井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想,“小家伙的眼睛不知睁得有多大呢?嘴巴一定张成了个“O”字型。吃了一惊吧,以为这是一只魔法的桔子吧?白粉蝶变成了一个桔子呀!”
“哈哈哈。”
松井一个人笑出了声。
“哎呀?”
松井慌了神。
从后望镜里往后看,那个小女孩没了。
“怪事!”
松井把车停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朝窗外看去。
这是小小的住宅区前的一片草地。
一群白粉蝶在飞翔,二十只、三十只,不,还要多得多。三叶草绿绿的一片,伸着绒毛球、开着紫花的蒲公英点缀其中。
白粉蝶就飞舞在它们的上面。
正看得出神,松井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太好啦!”
“太好啦!”
“太好啦!”
“太好啦!”
那声音,就像肥皂泡破裂时的声音一样小。
天空颜色的出租车里,还留着一点点夏桔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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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鱼
从打开的窗口里,涌进来一股海风。
这会儿,出租车司机松井正开着空车,沿着沟岸线,向南驶去。
海已经暗了下来,呈现出一种黑红的色彩。春天马上就要结束了,天黑得晚了。他朝手上看了一眼,7点过了。
突然,松井在黑呼呼的一堆石头边上,看到一个人正在拼命地招手,就刹住了车。“我可得救了。想不到这种地方,还会有空车通过。今天我的运气可真好。”抱着一大堆钓鱼工具的男人,一边这样说,一边钻进了车子。
“我正发愁哪,到公共汽车站还要走老长老长的一段路哪。再说,这个装着鱼的渔篓也重得要命。
“啊,不不,今天我的运气也特别好。”
松井高兴地说。这种地方能拉到客人,也是运气。
“钓太多了。说是钓,还不如说是鱼儿比赛似的一条接一条地咬钩……”
车子一开动,乘客就起劲地说了起来。
“钓上来的鱼当中,有一条奇怪的鱼,它身上有一根闪闪发亮的金线。等一会儿让你看看。不,一定请你看看。”
大概是太兴奋了,这话他连说了好几遍。
离开海岸线,钻进了林子里的一条道路,后面的座位上没有声音了。
乘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概是累了吧,可别凉着啦。”
松那牡关上了窗子。从背后,不时地传来鱼儿跳跃的声音。
“这些鱼怎么这么有力量!”
出了林子,一轮明月从对面的山上露了出来。
田间的小路,被两道车灯照得通亮。
就在这个时候,松井探出头,睁大了眼睛,使劲儿往被车灯照亮的路上看去。
也不知是什么,有三个黑黑的东西,闪闪发亮,哧溜溜,正往路两边跑去。
“什么啊?”
他放慢了速度。
他伸长了下巴,土边开车,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
“啊!”
他猛地一踩油门。
车慢慢地飘了一下子,停住了。
“鱼?!”
真的,细细长长的银色的鱼在车前游来游去。
“怎么回事?”
睡得迷迷糊糊的乘客,在后面问。
松井没理他,连忙关了车灯。这样,更能够看清外面。
他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咦,田里的玉米好像连根都在摇摆。
连整个林子都在轻轻地晃动。
有点像沙丁鱼似的鱼,翻着白肚皮,在车边上游。
他听到后面的乘客叹了一口气。
四下里变得更暗了。
车边的鱼儿越来越多。
鱼群围着车,开始按照一个方向游去。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红的、蓝的以及绿的鱼儿,被染上了淡淡的蓝色,—条接一条,重重叠叠地绕着圈子。
在一片哗哗的水声中,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还回来
还回来
还回来”
哗哗、哗哗、哔哗。
“还回来
还回来
还回来”
窗子一下子全开了,水就像风一样地涌了进来。
“哎呀!”
松井听到了一声呻吟,他扭过头一看,连在鱼篓上的网竟变得像海带一样长了。而且就听到“哧溜”一声,它的口子对准了窗口,自动打开了。
鱼排成了一个长队,从网中一条接一条地游了出来。游在最后面的,是一条粉红色的大鱼。它的肚皮上有一根金色的线,闪着耀眼的光。
“回来啦
回来啦
回来啦”
哗哗、哗哗、哔哗。
“回来啦
回来啦
回来啦”
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到后来,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松井用一只手撑着昏沉沉的脑袋,走出车外。
月光下,玉米叶子被染成了天蓝色,哗啦哗啦的摇动着。
当松井用哆哆嗦嗦的手点燃香烟时,从背后传来了顾客的声音:
“借我一下火。”
乘客捏着烟的手,也在微微抖动。
颤抖着的小小火点,好半天……才变成了两个火点。
今天是雪天
“这场雪下得好大啊。”
绅士乘客望着窗外,这样说道。
“这种天气,没有什么人坐出租车吧。”
“是啊,从上午就开始下雪,加上又是星期天,没人想出门,除非有相当急的事情。”
松井一边踏油门一边说。
“出门的,也就我们这些人吧。”
绅士像是挺愉快的样子。
“哈哈哈。”
他抖动着双肩地笑了起来。虽然眉毛是白的、胡须是白的,连头发都是白的,但看上去却是一个格外精神的乘客。
已经是半夜里了。
但外面却还是白蒙蒙的一片。
街灯的光晕下,雪片像银色的羽虫似的成群结队地飞舞。
在十字路口,松井把方向盘向右转去。
目的地是“林道公园人口”。
绑在轮胎上的防滑铁链,碰到什么了似的,发出咔咔声。
“我说松井君,工作已经干习惯了吧。”
被素不相识的乘客突然叫了声“松井君”,松井着实愣了一下。
“没想到,才三年工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
“我觉得,今天的会演你会得个第一。”
松井从摆动的刮水器之间,找到了一条白色的道路。
他想,这个乘客脑子大概有点毛病。
他又暗想,我得小心点。
快到林道公园时,一阵阵喧闹声传到了车里。
听上去像是过节的欢叫声,像是合唱声,像是笑声。
“听呀,这是‘冰雪节’的歌声啊。大伙正等着哪,要知道,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的
啊。”
天空颜色的车子在公园门口划出两道线,停下了。
绅士下了车,竖起衣领,手往袋里一揣,就身子朝前栽着往里面走去。
松井慌忙打开车窗,喊道:
“乘客,钱,请你付钱——”
但那位绅士在公园门边的一个小门站住,回过头又像刚才那样,哈哈哈,抖动着双肩笑了起来。
他向里面急急走去。
松井跳下车。
双脚一下子踩到了雪地里。
也没穿大衣,他冷得直打哆嗦。
沿着那行足迹追过去……
突然,四周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怎、怎么啦?
十几头狐狸拉成了一个圆圈,把松井围在里头,唱起了歌。
他们那蓬松的茶色大尾巴一翘翘的。
“白色的花开了
开了开了开了开满了天空。
银色的花落了
落了落了落了
落满了天空。
啪啪咚咚
啪啪咚咚。”
一边跺脚,他们一边牵着手转着圈儿,还一齐往边上甩尾巴。
“回来啦
回来
松井。
快把尾巴拿出来吧。”
但是松井的尾巴没有拿出来,他拿不出来啊!
“快把尾巴拿出来吧。”
松井往四下里瞅,但找不到个空子逃走。
狐狸们转得更快了,像一道金色圆环。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像喇叭似的“吱吱哇哇”的尖叫声。这好像是一个信号,狐狸们一下子停住了。
它们呼呼地吐着白气,三角形的脸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
“喂喂,现在是检查麦克风……喂,今天是雪天。喂,现在是检查麦克风……”
低沉的男声。
“喂……喂……让大家久等了。狐狸会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会场是,中央广场的大家会馆。”
圈一下散开了。
狐狸们扬起了烟一样的雪雾,纷纷跑去。
“叔叔,你也去吧。”
松井正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狐狸,闻声回头一看,是一只头上扎着红丝带的小狐狸。
它眨巴着圆眼,又重复了一遍:
“叔叔,到大家会馆去吧。”
当松井跟着小狐狸走进大家会馆时,正面灯火通明的台上,三个女孩正扭扭捏捏地走着。
松井和其他的狐狸一起,“轰”的一声笑起来。因为从她们的黑裙子、红裙子下面,茶色的粗尾巴露了出来。
狐狸在椅子上坐得笔直,会场像春天一样暖洋洋的。
松井和小狐狸坐到了边上的位置上。
他摘下帽子,放到膝盖上。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个嘟嘟的警察,样子还挺像,就是嘴边还留着两撇往外伸的胡子。
又爬出来一个可爱的婴儿,可他腿上全是茶色的毛……下面笑声连成了一片。
“叔叔,该你上场了,好好演!”
小狐狸贴在他耳边上说。
一束光柱照到了松井的身上,晃得他都睁不开眼睛了。
他用帽子遮住了脸。
胳膊被人一拉,他站了起来,又有人推着他往前走,还上了台阶。
摘下帽子这么一看:
“呀!”
已经站到舞台上面了。
松井低着脑袋,扭扭捏捏不知如何是好。
下不了台,只好先礼貌地敬了一个礼。
接着,抬起头,看到了一片数不清的三角形的狐狸脸……
他用力大声地喊道:
“我没有化装!我是一、个、人!松、井!”
下头响起一片掌声。“演得好!”
“百分!”
“天才!”
掌声大一阵小一阵,像波浪一样总也停不下来。
在雷鸣般的鼓号声中,五颜六色的纸屑从松井头上飘了下来。
“松井君,一等奖的奖品是十三袋油炸豆腐。马上就送过来了。”
好熟悉的声音。
转过头一看,是方才那位绅士,他正摇晃着身子“哈哈哈”大笑。
“嗨哟!”
“嗨哟!”
冒着热气的袋子被搬了过来。
一眨眼的工夫,发呆的松井身边就堆起了山一样的袋子。
一股油香飘了起来。
松井从曰袋掏出手绢,擦掉额头上的汗。
对面的绅士刚要走,松井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一袋,不,一块也不要!在场的诸位,请全分掉吧,一点也不要剩。”
然后他又催促道:
“乘客,请你把刚才的车钱付了,一共是320元。”
绅士一边笑,一边掏出一个大钱包,付了车赍。
这下下面的掌声更加响亮了。
把钱往上衣口袋里晔啦啦一装,松井算是松∫一口气。
又来了劲头。
他慢慢地朝下看去,高声说:
“诸位,会演结束以后,请坐我的车走吧。今天足下雪的星期天,拉不着乘客我可要犯愁了。不过,车费可一定要用真的钱来付。”
掌声!
掌声!
掌声!!
为了坐松井的出租车,急性子的狐狸们已经排好号了。
就这样,这辆闪闪发亮的天空颜色出租车,到早上4点为止,一共围着林道公园跑了1425 圈。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外面白蒙蒙的一片。
这天早上——
回到公司,向会计交钱时,松井故意把硬币一枚枚摞到手指上。
丁零。
丁零。
好脆的声音。
叫大野的会计把银色的眼镜往上一推:
“怎么回事?好家伙,全是闪闪发亮的100日元的新硬币。
松井没有吱声,只是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不知为什么,他的屁股突然不大自在起来。
他想起了那条尾巴。
“哎,对、对不起了。”
松井就那样怪模怪样地捂着屁股,往后退去。
肥皂泡的森林
道路的正中央。
一个穿着黄颜色蓬松毛衣的小女孩,站在那儿,嘴上含着一根吸管,扑,红红的小脸蛋一下子涨得鼓鼓的。
吸管的尖端冒出一个肥皂泡来,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明明知道车子过不去,再等着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到什么时候,才肯让开啊?”
松井发火了,一股劲儿地按喇叭。
“嘟、嘟——”
肥皂泡滚动着,一点点地涨大了。啪,一下子灭掉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小女孩突然瞪了他的车子一眼。
“危险,快点闪开。”
松井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脸,这样喊道。
可是那个女孩还是一动不动——
“快走开,到那边去!”
他把整个脑袋都从窗子里伸出去了,叫道。
但……她还是不理——
她一手拿着杯子,又用吸管“哧溜哧溜”地吸开了。
松井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他正正帽子,从车子上蹦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的胳膊。
“不知道这里危险吗,到路边上吹去。”
他蹲下去,也不管小女孩挣扎不挣扎了,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可正往路边走时,她的那个杯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眼看着透明的肥皂水被黑色的地面吸干了。
“哇哇……哇!”
小女孩的哭泣声,比车子的喇叭声还要响亮。
“怎么搞的?”他放下了小女孩,遗憾地看着湿漉漉的地面。
“可是小妹妹,是你自己没拿住呀。′
“哇哇……哇!”
“你家在什么地方啊?”
“哇哇……哇!”
“在什么地方哪?”
不知如何是好的松井,看着小女孩,突然他发现她一点点地变大了,和她的哭声一样大了。而自己却变小了。
并不是一种幻觉。
这时候,松井真的缩小了,小女孩胸上锈着的那朵红色的花,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与松井的脸一般大了。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
松井吃了一惊。他还任不停地往下缩,终于,小女孩的膝盖就在他的眼睛前面了。她一条腿的膝盖上,还涂着一块圆圆的红药水。
他抱着肩,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就在这时,从小小的小小的松井背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嘿嘿嘿……”
回过头一看,在肥皂水消失的地方,站看一个小指头大小的小男孩。
他模仿着松井的口气,一遍一遍地说: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
然后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像铃铛一样好听。
 “有什么奇怪的吗?”
松井气呼呼地问。
“你看你变得多么小啊。’
“这到也是。”松井点点头。
“变成一个小人了。”
他叹了口气,拾起头,看见那个小男孩背后耸立着一个闪闪发亮的天空颜色的东西。“啊、啊,那不是车、车、车吗?!牌照号码:41-7115………”
它太大了,像一头怪物。
自己的车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大,完了,再也驾不了啦。
松井不知如何是好了,悲伤起来。
“哇哇……哇!”
不是那个女孩子。
是松井。
好大的眼泪呀,足有豌豆大小。
“哇哇……哇!”
怎么办啊?
松井又开始长大了,长啊长,一点点的,他又长到了原来的高度。
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呢?那个小女孩忽闪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一直仰头盯着他。
松井不好意思了,连脖子根都红了。
“叔叔,你哭得好响呀,好啦,别哭啦……你往后看。”
还挂着两道泪痕,小女孩头一次露出了笑容。
松井回过头,洒满肥皂水的地面上,扑哧扑哧地冒着泡泡。它们愈变愈大,一个个滴溜溜
地滚动着。
一边转,一边飘了起来。
刚才那个小男孩,就呆在最上面一个金色透明的气泡里,正笑着冲他们招手哪。
赶快走!
松井从小女孩的身边悄悄溜走了,连脚步声都没有。
小女孩还张着嘴在看。
他钻进了车子里。
车子在树下转了一个弯。
枯叶掉了一半了,松井把车子停下,又回头望去。
“哇!”
好像一个七彩的肥皂泡森林,正在慢慢地飘了起来。秋天那蓝色的天空下,无数的肥皂泡在闪烁发光。
“哟,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松井突然止住了,他使劲儿地咳嗽了一声。
“我可不想再变小了。”
他一个人嘟哝着。
天空颜色的车子终于飞快地开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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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
从敞开的车窗里,吹进一股夏夜的风。
松井正开着空空的车,返回公司。
路两边房子里的灯都熄灭了,只剩下门灯和街灯的黄色光晕照在黑暗的小路上。
这样的路不小心,可危险。
松井放慢了速度。
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深夜1:30了。
“这么晚了。”
松井正这么自言自语,右边的围墙结束了,一个小小的游乐场映入了他的眼帘。
游乐场的四角上,亮着四盏灯。大象形状的滑梯、沙地、跷跷板,以及秋千等等都拖着一个个黑影子,它们看上去呈现出一种米黄色。
秋千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呀,那不是个孩子?”
松井一愣,踩下了刹车。车子“嘎’地一声停住了。
“这个时候怎么会……”
松井飞快地扫了游乐场一圈,他想,会不会有个大人在一边呢?
可是,没有人。
连一只狗、一只猫也没有。
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短短的夏天穿的和服。
有四五岁大吧。
小女孩一只手抓着秋千的绳子,另一只手一个劲儿地揉着眼睛。
“好像在哭啊……”
松井担心起来,下了车。
一走进游乐场,他就听到了小女孩的哭泣声。
松井轻轻地走到她身边,问:“怎么啦?为什么要哭啊?”
女孩吓得肩头一抖,仰起了小脸。
她把捂着脸的手一点点移开,一张满脸是泪的小脸露了出来。
“为什么哭啊?”松井又问了一遍。
“是……”女孩一边哭,一边说:“我……荡不起来……秋千”
“嗯?就为了荡不起来秋千,就哭?”
女孩点点头。
“深更半夜的,就因为荡不起来秋千,就哭?”
松井吧嗒吧嗒地眨着眼睛,随即说道:
‘好好,叔叔现在就来教你。你马上就能荡了。”
“能荡吗?
女孩这么一说,张嘴笑了。
松井坐到了和女孩并排的另一副秋千上。
可这是孩子玩的秋千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坐了进去。腿根本就伸不开。
可是不教不行啊……
松井说:“听好了。双手紧紧地抓住绳子,看,就这样,身子尽可能往后退。”
女孩学着松井的样子,往后退去。
“首先,看看叔叔怎么做。”
松井说完,自己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秋千发出嘎嘎的响声,向前冲去。
“腿要这样伸开。”
秋千往后荡了回来。
“它这里,往地上蹬一脚。
往后面去的秋千,又回到了前面。
“腿一起伸开。”
“往地上蹬。”
“伸开脚。”
“住地上蹬。”
松井做了三遍,从秋千上下来了。
他站到女孩的秋千的背后,说:
“来,试试看吧。不要紧,照着叔叔说的样子,做一做。’
“嗯”
女孩闭上了嘴巴,直直地盯着前面。
“伸腿。”
女孩的身于朝前冲去。
“伸腿。”
秋千回来了。
“往地上蹬,好。”
松井大声嚷着,轻轻地推动秋千。
女孩高高地飞起来。
“把腿并齐,伸开。”
秋千回来了。
“快蹬!好。”
松井从秋千后面走开,站到了边上。
“就这样,就这样。”
松井喊。
“看哇,不是荡起来了吗?一个人,不是荡起来了吗!”
女孩嘎嘎地笑出了声。
秋千往前高去时,她两腿伸得开开的;秋千荡回来时,她用红色的木屐使劲儿地朝地上蹬去。
荡得好极了。
她的短发飘了起来。
打着蝴蝶结的腰带,也飘了起来。
女孩一边荡秋千,一边高声尖叫了起来:
“嘿,嘿,看啊,看啊!嘿,嘿,看啊!”
脸上是那么地开心,笑呀,美呀,止都止不住了。
“荡得好。荡得好。”
松井也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不过,没一会儿,他的心往下一沉:
“几点钟了?”
一看表,正好2点。
松井对还在一边笑、一边荡着秋千的女孩招呼道:
“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回家吧,秋千已经会玩了。”
但女孩不肯停下来。
“嘿,叔叔,看啊!嘿。”
松井装出一副怕人的样子,说:
“再不回家,可不行。到结束的时间了。已经深更半夜了,你知道现在都几点了,丑时三刻了呀……庙里的钟‘咣——’地敲响了。”
女孩不再荡了,奇怪地看着四周。
“叔叔,庙里的钟没响啊,响了吗?”
松井不知怎么说才好,摸着自己的下巴。
“没响……丑时三到啊,正好是妖怪出来的时间。害怕吗?”
女孩皱起了眉头,脸上有点担心。
“叔叔,你害怕了?有我在,不要紧啊!不用害怕。”
松井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走吧。叔叔用车送你回家吧。”
“那辆车?’
‘是啊,想坐吗?
松井让秋千一点点地停下来。然后,他抓住绳子,女孩‘咚”地跳了下来。
‘开心吧,会荡秋千了!’
给松井一说,女孩仰起睑,开心地笑了。
松井拉着女孩的手,走起来。嘎答嘎答,是小小的木屐的声音。
“你家在什么地方啊?”
听松井这么一问,女孩回答道:
“枫树街三段九号。
“枫树街?你从这么老远的地方跑过来?”
就这样,丑时三刻,天空颜色的车子载上了穿着和服的女孩,开始调头。
枫树街,在来的方向。
女孩坐在座位上,不时地嗤嗤笑着。
“听好了,现在大伙都睡觉了。不能晚上出来玩。下次荡秋千,一定要白天来。”
松井连说了三遍。
穿过了四个十字路口,一进入枫树街,女孩举起右手说:
“这边。拿筷子的手这边。”
“嗯,拐弯是吧?”
他把方向盘往右转去。
路变得弯弯曲曲,不久,就到了一个岔路口。
“哪边?”
“拿饭碗的手这边。”
拐进了左边的路。这是一条亮着三盏街灯的死胡同。
“最里面那家。”
女孩抬高声音说。
在亮着桔子颜色的门灯的房子前面,车静静地停了下来。
“快点睡觉吧。”
一边说,松井一边调过头来。
他呆在了那里。
女孩融化了一样不见了。
“哎呀!”
松井站了起来,往后座的下面看去。
也没有。
“开门下去了?没有啊,没开过门啊!”
他目瞪口呆地朝窗外看去。
好静。
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木屐声。他听到了开门闩的声音。
松井止住了呼吸,“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满头白发的小个子老奶奶。
门上的灯.照在了她那爬满了皱纹的半张睑上。
老奶奶一看到松井,像是见到了熟人一样,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她说:
“果然如此啊。’
“啊?”
‘谢谢 。”
“请问……刚才那个孩子,是您的孩子吧?”松井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
‘不是。
“啊,是您的外孙女吧—一下,是您的重外孙女吧?”
老奶奶有点为难了,脸上露出了羞羞的表情。
“不,哦,那是我啊,是我啊。”
老奶奶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那个女孩,就是我啊。”
“?……”
松井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白眉毛下一双亲切的眼睛,稍稍有点翘的鼻子。还有缩着下巴笑的样子……突然,她的样子和刚才那个小女孩重叠起来。
松井禁不住“啊啊”地叫出了声。
“明白了吗?”
老奶奶问完,笑起来。
接着,她就谢道:
“真的是谢谢你……我打开窗户,坐在藤椅子上,望着星空。不由得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好像是睡着了。
睁开眼,我坐在了游乐场的秋千上。哎呀,我变回到了一个小女孩……
我开心极了,我要荡起秋千,却荡不起来了,不会了……
急死了……
“哭了吧?”
松井说。
“哭了起来。”
说完,老奶奶就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
“司机教我荡起秋千……还用车送我……终于,看到家了……眼睛一睁开……我还是坐在原来的那把藤椅子上。
不过,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车子停下来的声音。我跳起来,冲出门来,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啊。”
“是呀,是呀。”
松井不知道点了几回头.说:
“这是真的呀,全是真的呀。”
风从空中呼呼吹过。
老奶奶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呀,不是感冒了吧?”
“打个吨儿,会受凉的啊……”
老奶奶和松井一起笑了起来。
“晚安,多保重!”
”晚安,谢谢你!”
老奶奶变细了的眼睛,不知为何有点潮湿了。
松井把车往后倒,要拐弯时,回头一看,老奶奶成了一个黑影,还一个人站在那里摆手。
白色的帽子雾村
“这座城市里,还留下不少好东西呢。”
绅士模样的乘客开口说。
“是吗,谢谢夸奖。”
一边转动方向盘,松井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是从车站上来的乘客,手里还拎着一个黑颜色的旅行皮箱。
目的地是羊齿丘对面的“武井水库”。
夏日的夕阳照在山冈上,天空都被染红了。
望着窗外,乘客使劲儿地说了起来:
“瞧啊,那座房子。门就那么开这,还挂着竹帘,东京已经看不到这样的风景了!啊,这座房子也是一样,连竹制的长凳都摆出来了。好东西啊!”
竹帘,还有长凳,都被晚霞染上了粉红色。
“您是从东京来的吗?”
松井问。
“是啊,是报社的记者。是想写写沉在武井水库下面的那个村子的。”
乘客开始询问道:
“司机,你以前到过那个村子吗?”
前面一辆车子停了下来,松井踩下刹车,说:
“真是遗憾,我不是出生在这座城市里……七年前我从乡下来到这里……那时,就有了这水库了。”
“是啊,这水库造好已经有十五年了。准确地说,是十四年零八个月十六天。”
嘿,调查得这样仔细,
松井不能不佩服。
车又跑起来。
“明天,我打算找六七位从沉到水库下面的村子里搬到城里生活的人,听他们讲讲过去的事……不过,我首先要亲眼看看水库。”
喜欢说话的乘客,断断续续说起了水库底下那个村子的历史。
“……对了,这个村子最早的居民,是一位吃了败仗的武士,他写的书还流传至今哪。”
“啊,是吗?”
松井还是头一次听说,不停地点头。
山冈上杉树林对面的太阳,成了红红的碎片,天空的颜色正在渐渐淡下去。
“从那个武士的时代算起,村民们已经在这块土地上世世代代耕作了两百年啦。”
“把这块土地沉到水底下,费了不少劲儿吧?”
“是啊,一言难尽啊……你不这样想吗?”
乘客这样说。
车子开始顺着山冈的坡道往上爬。
“听说这条路,是水库修好之后才筑的。”
松井解释道。
“是吗?”
“水库修好之后,来参观水库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现在,水库边上还搭起了卖土特产的小店。”
“啊啊。”
起雾了。
这雾眼看着浓了起来,路两边的绿树被白茫茫的雾吞掉了。
松井放慢了车速。
拉开了车灯。
松井可惜地说:
“这下,水库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惜您老远来了。我们回去吗?”
“不,已经到这里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吧……”
乘客把脸贴在窗上,嘟囔道。
“真糟糕,雾还会散吗?“
车子摇晃起来。
奇怪,到水库为止一直都是一条柏油马路啊……
没多久,松井听到乘客兴奋地说:
“啊,太好了。司机,雾散了。”
真的哟,雾一点点地散去了。
“太好了。”
才答完,松井慌忙刹住了车子。
不知不觉中,他竟把车子开进了暮色笼罩的杂木林里的一条小道上来了。
“对不起,走错路啦。”
松井捏着方向盘,向乘客点头道歉。
可是,是笔直的一条路啊……什么地方走错的呢?
一边这么想,松井一边往林子里望去。突然,他听到一阵鼓声,似乎还相当近。
“呀,是祭祀的鼓声啊!”
乘客抬高了声音说:
“我喜欢祭祀。”
可松井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返回去时,如果万一找不到那条柏油马路,就去不了武井水库了。他慌里慌张地就要倒车。
乘客拦住了他:
“司机,反正已经迷路了,到举行祭祀的地方去看看吧……对了,到那里,我再打听下水库的位置。“
“可是,这要绕一个大圈子啊。”
松井犯愁地说、
“没关系,这也时采访的一部分嘛。祭祀有结束的时候,水库没有结束的时候。”
“是吗……那么……”
松井加大了油门。
就这样,天空颜色的出租车咯嗒咯嗒地摇晃着,顺着林中的小道往下开去。
出了林子,一片辽阔的黄昏风景展现再眼前。
松井把车停住。
一格一格的水田、旱田上,还有田间小路上,到处都时晒稻穗的架子。
河水流过,灰色河滩上的房屋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
虽然天还像白天一样大亮着,但家家户户都点着了灯笼,挂到了门前。人们制穿着浴衣,走在路上。男人、女人、老爷爷、老奶奶、小点的孩子,大点的孩子……
“请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抓紧时间去看看祭祀。对了,我一定会打听去水库的路怎么走的。”
乘客离开以后,松井打开窗户,点燃了一根香烟。
刮来一阵凉爽的风。
激烈的鼓声、雄壮的号子声,波浪一般地传了过来。
声音震得人骨头发麻。
风中,飘来了远远近近的笑声、喊叫声和说话声。
“没有多少户人家,倒热闹非凡呢!肯定时离开村子的人和家属们回来了……嗯,故乡的祭祀,真是不错。”
松井掐灭第二根香烟的火时,看到乘客回来了。
“久等了。”
乘客坐在座位上,说。
“啊,想不到还有这么精彩的祭祀!司机,我真该邀你一起去看看。戴花笠的舞蹈,简直好看极了。”
说到这里,乘客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说:
“不过,有点怪啊。武井水库的事情,好像谁也不知道,问谁谁摇头……好像根本久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倒让松井纳闷了,那么大的水库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么,我们还是回到原来的那条路上去吧,上了那条大道,就不要紧了。”
随后,车便在林间小道上摇晃这,开始往回走。
没开多久,他们觉得四个轮子下面的路就变成了柏油马路。
这时,松井猛地刹住了车。
“咦呀!”
这正是水库边上的那条大道。
右边,是黄昏下一望无边的水面。
乘客用嘶哑的嗓音说:
“司机,你不下来看看吗?”
两人下了车,默默不语地俯瞰着水库。
远处飘来了轻轻的鼓声。
“祭祀还没结束呢?”
松井想。
“啊啊……”
乘客叫了起来:
“今天晚上,是那个沉到水底的村子的祭祀日啊!”
“什么?那么,那鼓声……”
说到这里,松井一下闭上了嘴。
这时,对面山上升起了一轮洁白的月亮,一望无边的水面上,泛起了一阵阵闪着银光的微波。
拒载山猫
秋天到了。曾经是那么绿的街树的叶子,不知何时变成了黄色。这是些银杏树。虽说是一闪,但隔着玻璃,还是看见松井也换了制服,是前天换上的藏青色的制服。穿出树林,松井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林道桥上摆手,就停车了。
“请问到什么地方去?”
“请照我说的开。”
咔,松井竖起记时器,驾着天蓝色的车子跑起来。一直往前开去。
“过了那个邮筒往左转。”
松井转动了方向盘。
“接下来,右。”
“再往左。“
“过了烟店往左。“
“还是左。”
“对面那个花店右转。”
照乘客说的,松井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往右转,渐渐地,连自己都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来了。全是不大熟悉的路。擦身而过或是超过去的车子,人,自行车也愈来愈少,终于,全没了。
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小路。两边是起伏的金色稻海,一眼都看不到边。车子开进了一片树林。这是一片叶子被染上了金色,黄色和朱红色,像彩虹一样的林子。从叶缝间透射下来的光线,让天蓝色的车子也带上了光斑。
这地方可从来没来过————
松井觉得嗓子眼有点干。他禁不住问到:“这一带是奥枫谷吧?”
谁知道,乘客却从嗓子眼儿里冒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低沉的笑声。这笑声让人听上去好难受。他朝后望镜里一瞥,差点“啊”的一声叫出来。车子“咣当”晃了一下。
后望镜里那个男人的脸上,长满了深咖啡色带条纹的毛。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黑鼻头,像铁丝一样横着往外长的胡须… …这不是系着领带的山猫吗?
松井猛地一踩刹车,扬起一片尘土,车子停住了。
“请你下去”松井头也不回地说。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
“这种地方,不下不行吗?”一边这样说,乘客的脸一边朝松井贴了上来—————一股腥气扑鼻而来。
“可是,你是头山猫呀。”
“山猫怎么样?你车上又没写”‘拒载山猫’。”
“是这么回事。”松井想。
“只要付车费,不管是谁,不是都一样吗?”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松井又想。
“求你了,不管怎么说我正急着哪。电报上说妈妈生病了,我是个医生呀。不过说到底,才当上医生没几天。”
“送不送呢?应当送。”松井这样想到。
然后他眨眨眼睛,把自己的脑袋拍了三下。决心还是没有变,他就干干脆脆地点点头:“好吧,送你回去。”
出了彩虹森林,是一条白色的柏油马路。
路两边,排列着十来家红屋顶的房子。在最远的那座房子前面,一头穿着蓝短裙的山猫,手遮在额头上,正往这边瞧哪。
天蓝色的出租车一停,小山猫就蹦着跳着朝车边奔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
“哥哥,快,快点!”
来了来了,山猫医生一边点头,一边下了车。关上门之前,他对松井说:
“司机,我还要回医院。请等我一下。”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妈妈的病马上就会好,唉,有点大惊小怪,不过是想见见我。”
山猫医生钻进车里,边笑边说。
刚才那个穿蓝短裙的小山猫,不停的挥着手。
“那是我最小的妹妹。真想快点成为一名出色的好医生,快点回来;”
山猫医生一边冲妹妹挥手,一边对松井这样说。
穿过林子,穿过了金色的稻田。车子开进城里时,松井特意回头去看。后坐上正在“咝咝”的抽烟的……理所当然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回头看时,这位乘客闭着一只眼,“喵”地一声笑了。然后说:
“喂,过了那个烟店往右转。”
“然后往左。”
“过邮筒往右。”
照他说的这样绕来绕去,总算又回到了林道桥。终于————
天蓝色的车子停在了护城河边的医院门口。计价器上,不知不觉地竟显示了3850元。与钱一起递过来的,是半张明信片大小的纸。
“这上面的字人是读不懂的,这样写着‘拒载山猫’……请把它贴在门上。这下就不要紧了。”
医生沿着宽阔的楼梯,急匆匆地往上走去。
瞧着他的背影发呆的松井,突然打开窗,伸出头喊到:
“山,山山,啊,不,请等一下!”
“唔?”
山猫医生转过身来,松井当着他的面,把那张小纸片撕得粉碎。随后大声地说:
“请再坐我的车。”
这次是松井闭上一只眼,“喵“地笑出了声。一踩油门,车子滑一样地朝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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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和末班电车
光子撑着一把红颜色的雨伞,冲进了雨雾中。
这是放学归家的途中。好冷呀!孤零零一个人更加感到寒气逼人。光子身体一阵阵颤抖。
一直结伴同行的明子,昨天开始感冒,请假了。
冬天的雨,犹如纤细的玻璃丝,无声无息地落个不停。快些止住吧!
光子把红伞像水车那样,滴溜溜地转着。
接着,跨过一座小桥,朝枯萎的草原走去。就在这时,她“哎呀”一声,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原野的一隅,竟然绽蕾怒放着一朵蓝颜色、绚丽的花。那似乎是一朵真正的花。
如此凛冽的严寒季节,花早就凋谢啦,光子暗自忖道。然而,这确是一朵真真实实的花。
那娇嫩脆弱的花瓣儿,在雨水的敲击下,不住地瑟瑟颤抖。光子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把雨伞撑在了它的上面。
——记起来了。这年秋天,这片原野上曾经星罗棋布地盛开过蓝颜色的花,竞吐幽香。光子清晰地忆起了那宛如蓝色地毯般瑰丽的原野。那是残留下来的花朵。
光子弯下了身子。接下去,她好像多少有些责备的口吻,嗔怪道:“你的伴侣们,都已经在土壤中沉睡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这样萧杀风雨中,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这儿独自开放呀!”
倏地,光子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了。
光子四周一瞥,敏捷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棒子。她拿着那根小棒子,开始在蓝颜色小花的身边,掘起洞来。因为土被雨水润湿的缘故吧,轻而易举地就掘好了。
“风息了!”光子把雨伞立得笔直笔直,伞柄埋到了掘好的洞里。“有它为你遮雨,就什么也不怕了。”
光子又用三块石头,结结实实地压在伞柄周围。接着,她对小花说:“雨很快就要住了……加把劲儿,我的家,喏,沿着那段板墙小道,一直往前走,尽头的弯角上就是。不远了!”
光子朝家里飞奔而去。
光子从窗外的窄廊跑了进来,妈妈惊愕地询问:“伞呢?”
光子拿来一条小巧的毛巾,“喀哧喀哧”地擦着湿漉漉的脸和衣服,有点吞吞吐吐地说:
“我,借给那片原野了……不过,离我家很近……”
雨伞借给花的事情,不知为何只字未提。她单单把借给谁的“谁”遗漏掉了。妈妈还以为借给她的好朋友了呢。
“啊,原来如此。”妈妈轻轻地点点头,把一杯热喷喷的红茶端了出来。
倚着火盆,吃起果子的时候,雨声又骤然变大了。
“看上去好像要放晴了,怎么……”妈妈和光子瞅着窗外的雨帘。
绿色的叶片猛烈地摇晃。
一个情景浮现在光子的脑海里:那把雨伞旋转着,倾倒了,那朵珍奇的蓝颜色小花,终于匍卧在了泥泞中。
——去看看吧!光子担忧地撑起一把破旧的、黄颜色的雨伞,冲出屋来。
在狭狭的小道上飞跑的光子,绕过板墙角,突然“啊”的一声,身不由己地站住了。二下、三下,一个劲儿地眨巴着眼睛。
两侧的板墙无影无踪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光子站在林中的一条小径上了。小径的尽头处,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红砖房。从来未曾见过的房子。“我拐错弯啦!”光子想道。
——必须快点赶到那朵蓝色小花的身边。
慌慌张张地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从她的背后,传来了清脆悦耳的喊声:“光子姐!”
光子好不惊讶,惊回首,只见那座红砖房的白色门扉被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她穿着蓝色的短衣服。
小姑娘冲着呆若木鸡的光子,嫣然一笑,邀道:“来玩吧!”
就在这一瞬间,这个小姑娘在光子的脑海里,一下子变得熟悉起来。而不知因为何故,那朵蓝颜色的小花,那把雨伞,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房间里可暖和了,喂,快进来玩吧!”小姑娘招招手,身影消失在门里了。
光子踌躇了一下,她丝毫也忆不起来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在何时何地见过面。
她怯生生地朝里窥视着,慢慢走了进去,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是一幢从未曾见过、漂亮得无法形容的房子。地上铺着绿色的地毯,像苔藓一般柔软。
房间的一角,摆着火盆,火苗熊熊燃烧着,暖洋洋的。它的前面,是一张圆桌和两把椅子。旁边是一只食具橱。墙边的书橱里,塞满了数不清的有趣的书籍。天棚好似红色的圆盖。四面的窗户,都敞开着。拢在窗边的窗幔,装饰着深绿色的长长的穗子。
“好漂亮的房间哟!”光子惊叹了一声。她所幻想的,就是这样的房子。小姑娘甜甜地微笑着。在一片默默无语中,小姑娘把热腾腾的牛奶,倒进了天蓝色的杯子里,递给了光子。两人悠闲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凑近火盆,一边烤着手,一边一支接一支地唱起喜欢的歌来了。然后,光子拿过翻花线的绳子,同小女孩一起玩起翻花线的游戏来了。
不知不觉中,雨悄然止住了。已是黄昏时分。该回家啦。
光子正想着,小女孩却说话了:“我,该走了!”
光子诧异地问道:“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小姑娘好不愕然,笑了,头摇得像拨浪鼓:“这里是光子的家哟!”
“骗人!”光子眼睛睁圆了,脱口嚷道。“我的家,唐松街三丁目二十一!”
就在这刹那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疾驶而来的电车的“隆隆”声。那“隆隆”声,渐渐地由远而近。
“花的电车开过来喽!”小姑娘说。
“咦,什么电车?”光子不解地问。
“来迎接的电车!这是今年的最后末班电车。”小姑娘撅着嘴,脸上挂着一副无比寂寞的表情,凝视着光子。
“必须走啦!”小姑娘朝门口走去,打开了那扇门。绿颜色的电车,就停在面前。
明亮的车窗里,许许多多孩子们的身姿显露出来。
小姑娘微微回转身,说了一句“谢谢”,就登上了电车。
门紧闭了,电车开始启动。光子用锐利笛声般的嗓门,尖声高喊道:“等等——”
小姑娘的额头触在电车窗的玻璃上,不停地挥舞着小手。
“啊啊,那是什么?”光子跳了起来。电车的前面,两条细细的银色轨道,伸展到遥远的空间,无尽头。而当电车逐渐远离而去,变得渺小的时候,抛在后面的两条轨道,又像冰消雪融似的,眼瞅着从视野中消失了。当她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只有一个人,形影孤单地伫立在那片枯萎的荒原上。身旁,红颜色的雨伞仍然撑开着,伴着暮色。它还那样立在地面上,像个小房子。
光子默默地蹲下身去,又默默地收拢起这把红伞。然后,光子的手从枯草上拂过。那边是那把收拢着的黄雨伞。
——果然如此。那朵花,失踪了。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条温暖的长围巾披到了光子的身上。
“回去吧!”是妈妈。光子和妈妈往回走去。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看哟,满天星星!”妈妈欣喜地说。
“嗯嗯,星星真多呀!”光子点着头。此时此刻,在光子的眼睛里,那满天的星星,都变成了蓝颜色的花朵,溢得满满的。
小小的乘客
一辆闪闪发亮的天空颜色的出租车,停在那里。
蹲在路边,全神贯注地查看轮胎的那个人,就是这辆车的司机-松井五郎。他圆圆的鼻子上,挂着一粒粒亮晶晶的汗珠。
这是把乘客送到老远的飞机场,空车返回的途中发生的事。
啧!
松井气呼呼地咂了一下嘴,站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后轮胎爆掉了。
他的脸鼓的像个馒头,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台银色的千斤顶。
只能用千斤顶撑住粗粗的车轴,把车顶起来了。
“嗨!”
他压起千斤顶的手柄来,可是压不动。
要是在往常的话,使上这点劲儿,早就压动了,可今天就是压不动。松井的脸,愈来愈红,愈来愈红的像个螃蟹一样了。
“哥哥你说的对,果然是脚坏了。”
就在身后,响起了小孩稚声稚气的声音。
“别看它是圆的,那也是脚懂吗?”
“可它却不长毛呢!”
“磨掉了呀,你怎么连这也不懂?”
正叉开双腿,用力压千斤顶的松井,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边笑,一边回头去,只见一个六岁左右和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轮胎。是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红短裤、白衬衫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叔叔,要我们来帮你压吗?”
说这话的,是那个滴溜溜转着大眼睛的哥哥。
“哈哈”
松井来了兴趣,点了点头。
“哎呀,要是你们来帮我一把,那我可得救啦!”
“真的,真的让我们来压?”
“我干行吗?”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说完,就飞快地朝千斤顶跑了过来。
“小心点啊。”
松井正打算歇一会儿,就把千斤顶让给了他们,点上了一支香烟。吐了口烟,他这才打量起四周的景色来。
路的这一边,是淡淡绿色的麦田,广阔天地,一直延伸到远方。另一边,要稍稍高出路面一些,蒲公英就像一块黄色的地毯。更远的地方,是五座重叠在一起的绿色山冈,看上去像个头盔扣在大地上。
(已经是春天了。)
就在松井这么想的时候。。。。。。
“一、二、三!嗨哟!”
“一、二、三!嗨哟!”
两个孩子开始一起大声地喊了起来。
回头一看,你猜怎么样了?
车被一点点地顶了起来。
松井呆住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了。
很快,备用轮胎就换好了,松井松了一口气,说:“作为谢礼,我带你们去那边兜一圈吧!”
“让我们坐它?”
四只大眼睛闪闪发亮,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还是头一次坐这家伙呢。”
“我们从生下来,还是头一次坐呢。”
天空颜色的出租车飞快地开了起来。
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来进来。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哥哥叹了三十二口气,叫道。
“太快了!太快了!”
弟弟叹了三十三口气叫道。
两个孩子兴奋地笑着,叫着,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连松井自己也被感染了,像是头一次坐车那天一样,心里热乎乎的。
从乡下头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四月。坐上闪闪发亮的出租车的时候,也是这样又叫又笑,忍都忍不住。
那天下车时,自己一边从缠在身上的钱腰带里掏钱,一边还恭恭敬敬地给人家鞠了一躬:“谢谢!”被那个司机好一顿嘲笑。
一转眼,都三年过去了。
车在“五里松”那里掉了个头,往回开去。
一排大车追上来,眼看着它们愈来愈近了,“嗖嗖嗖”,留下三声巨吼就贴着擦了过去。
“哇呀!”
两个孩子趴到了座椅的边上,松井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孩子才悄悄地抬起了头。这时,车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下了车,兄弟俩连忙行了一个礼。
然后,又恋恋不舍地盯着车看了老半天。
“下一次,等我空车经过时,再让你们坐。”
听松井这么一说,两个孩子的脸上顿时就放光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讲给妈妈听去!”
哥哥跳了起来。
“嗯,快,讲给妈妈听去!”
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钻进金灿灿的花丛里,一溜烟地跑远了,很快,红短裤就消失在了茂密的绿树丛中,松井这才发动了车子。
“你这车让人怎么坐啊?我今天穿的可是一套新的黑套装啊,座位要干干净净才行。”
说这话的,是下一位乘客。她冲着对面开过来的一辆黑色车子招手,气冲冲地跑了进去。
“?”
下了车,松井拉开乘客席的车门,自己也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
绿色座位上,散落了一堆又细又软的金色的毛。
他拾起一根细细的看。
又把三个合在一起细细地看。
这有点像狐狸的毛啊,这么说。。。。。。
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穿着红短裤,向他行了一个礼。
(那两个孩子莫非是。。。。。。)
一开始,松井的眼睛因为吃惊都变圆了,不过慢慢又眯成了一条缝。
他马上找出刷子,卖力地刷起座椅来。
很快,就从这辆闪闪发光的天空颜色的车里头,传来了响亮而快活的哨声。
注,此篇由番薯柠檬录入
法国梧桐路三段
“请送我到法国梧桐路三段。”
乘客上了车,轻声说道。上来了一位四十岁左右,脸色苍白的胖乎乎的女人。
“法国梧桐路?”
松井又追问了一遍。这条路,他还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是的,法国梧桐路三段。”
乘客已那白色的手绢擦汗,一边回答。
这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就是一动不动,也会不停的往外冒汗。
“附近有什么标记吗?”
松井像自己刚开车那会儿常问的那样问道。
“离白菊会馆不远。”
“白菊会馆?那带我很熟悉啊。。。没有。。。那条路啊”
“不,有的。请快开车吧。”
因为乘客这样肯定的书哦,松井只好开动了车子。
一边转动方向盘,松井一边想:“白菊会馆附近有那条路吗?是不是这位乘客记错了。”
所说的白菊会馆,与这个名字正好相反,一点也不白,是一栋很旧很旧的四方形大楼。
它的周围,全是七八层高的漂亮的大楼。所以,它就显得更加陈旧了吧。
穿过十三个绿色的信号,终于到了白菊会馆的前面。
“还差一点。请笔直往前开。。。那里不是有棵高高的法国梧桐吗,从那里在往右拐。”
按照乘客说的,松井把方向盘朝右转去。
“咦?”
就在这时,松井吃了一惊,叫出声来。
本来应该是一排排高楼的地方,怎么回事。。。大楼全部消失了。
取代高楼的,是一栋栋红屋顶绿屋顶的房子。沥青道路的两边,是法国梧桐树,一直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还不知道城里有这样一条道路哪。可,可是我已经开了三年出租车啦。
松井正想着,后面的乘客说话了:“看到右边的白房子了吗,请停在第三幢的对面。”
红屋顶,是一幢小小的房子。
“请等一下。我还要赶回车站去。。。必须坐 2:45分的特急列车回去。”
说完,乘客就下了车。
院子的门还不到她的胸高,她自己伸手把里面的门插打开了。吱,白油漆得门被打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他把车倒到法国梧桐的树荫下。
手掌形状的法国梧桐叶子,在天空颜色的车子顶上沙沙的摇着。
凉风从窗口吹进来。
松井点了根烟。
有这样一条静僻的道路吗,一辆车也没见开过去。我不是在做梦吧。
松井这样想道。
这时,他好像听到房子里传来了欢笑声。
“让你久等了。”
就在他按灭烟头的时候,乘客回来了。
天空颜色的车子向前滑去。
法国梧桐路被甩到后面去了。穿过白菊会馆时,松井说话了:“请问,您不是这座城里的人吧。虽说这样,您对那条路好熟悉啊。”
“战争结束前,我一直住在那里。”
乘客回答。
她接着又说道:“那是一块静得连鸟都不叫地方啊。可是。。。1945年春天,‘空袭’开始了。七月‘大空袭’时,三十架b29飞机就停在城市的上空,不停的往下仍燃烧弹。到处都成了火海。两个三岁的儿子。。。我背着一个,抱着一个。。。是双胞胎。。。拼命的。。。总算到到了林道公园,可背上的孩子,抱着的孩子。。。”
乘客停了一会儿,才说;“全死了。”
松井的眼前,出现了法国梧桐路,两排大树的大叶子冒出了火苗,燃烧起来。红屋顶绿屋顶也被可怕的火焰吞没了。
“所有的房子都烧掉了。第二天早上,这里成了一片漆黑的荒地。就剩下那一栋白菊会馆,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见是红色信号,松井刹住了车。
他说:“如果您儿子还活着的话,已经有二十五岁了吧。正好和我的弟弟同岁。。。”
“不,司机。不管过了多少年,我的儿子们也只有三岁。只有我这个妈妈变老。只有在想起儿子们的时候,我才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真是有意思。”
已经看到车站六角形的塔了。
松井的前后左右都是车子,黑的红的蓝的。
盛夏耀眼的光线照在车子上,又被反弹回来,让人眼花。车子开不过去,车厢里反而显得更加热了。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前面。
“不用找钱了。”
松井朝她拿着一千元纸币的手上瞧去,吓了一跳。
这不是一只枯黄,青筋暴突的老太婆的手吗?
回过头,后面坐得真是一个小老太婆。啪,她刚扣上钱包的盖。
看见松井吃了一惊,不住地盯着她看,她轻声说道:“就是二十二年前的今天,双胞胎儿子死了。。。”
细细的眼睛中含着泪水。
“多亏你。。。帮我回到了过去的家里。那是一个每天和儿子们在一起玩的家啊。你知道吗?”
看着老太婆的背影淹没在人潮里,松井一下行了过来。
计价器上显示的是370元。
他跳出车外。
他想说一句什么话。
而且必须把钱找还给人家。
汗从脸上,脖子上和背上淌下来。松井捏着那张千元纸币,往车站那长长的,长长的楼梯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