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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虫记(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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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虫记(典藏)_法布尔
第1章 蝉(1)
  蝉和蚁
  我们大多数人对于蝉的歌声都不大熟悉,这是因为它住在生有洋橄榄树的地方。但凡是读过拉封丹的寓言的人,大概都记得蝉曾受过蚂蚁的嘲笑吧,尽管拉封丹并不是讲这个故事的第一人。
  故事上说:整个夏天,蝉不做一点事情,只是终日唱歌,而蚂蚁则忙于储藏食物。冬天来了,蝉为饥饿所驱,只有跑到它的邻居那里借一些粮食,结果它遭到了蚂蚁无情的讥讽。
  骄傲的蚂蚁问道:“你为什么不在夏天储备一点儿食物呢?”蝉回答道:“夏天我要歌唱,太忙了。”
  “你唱歌吗?”蚂蚁不客气地回答:“好啊,那么你现在可以跳舞了。”然后它就转身不理它了。
  拉封丹在这个寓言中所要讥讽的并不一定就是蝉,而更有可能是螽斯。只不过,在英国人们常常把螽斯译为蝉。
  即便在我们村庄里,也没有一个农夫,会如此没常识地认为冬天还会有蝉存活。几乎每个耕地的人,都熟悉这种昆虫的蛴螬。天气渐冷的时候,农民们堆起洋橄榄树根的泥土,随时可以掘出这些蛴螬。他们至少十次以上见过这种蛴螬从土穴中爬出,紧紧握住树枝,背上裂开,脱去它的皮,然后变成一只蝉。
  拉封丹的关于蝉的寓言是造谣,因为它们并不是乞丐,尽管它们需要邻居们很多的照应。每到夏天,它们成阵地来到我的门外,在两棵高大筱悬木的绿荫中引吭高歌,从日出唱到日落,那粗鲁的乐声吵得我头脑昏昏。这种震耳欲聋的合奏,这种无休无止的聒噪,使人的任何思想顿时都消失殆尽了。
  有的时候,蝉和蚂蚁也确实打过一些交道。但是与前面寓言中所说的刚刚相反,蝉并不靠别人生活,它们从不到蚂蚁门前去求食,相反的倒是蚂蚁常常为饥饿所驱跑来“乞求哀恳”这位歌唱家。其实,我说蚂蚁“哀恳”于蝉,这话并不完全贴切,因为它完全是厚着脸皮去抢劫我们的歌唱家的。
  七月时节,当我们这里的其他昆虫为口渴所苦,失望地在已经枯萎的花上跑来跑去、寻找饮料时,蝉则依然很舒服,丝毫不觉得痛苦。因为此时的它正用它藏在胸部的嘴——一个精巧且尖利如锥子的吸管,刺入饮之不竭的树干开怀畅饮。通常,它坐在树的枝头不停地唱歌,唱到口干舌燥时就钻通柔滑的树皮,因为里面有的是汁液,它只要将吸管插进钻通的孔里,就可饮个饱了。
  如果此时稍微等一下下,我们也许就可以看到它所遭受到的意外烦扰了。因为每当蝉开怀畅饮之时,邻近很多口渴的昆虫,也立刻发现了蝉的井里流出的浆汁,并跑去舔食。这些昆虫大都是黄蜂、苍蝇、蛆蜕、玫瑰虫等,而这其中最多的就属蚂蚁了。
  “抢食大军”中身材小的家伙想要到达这个井边,就铤而走险偷偷从蝉的身底爬过,而主人却很大方地抬起身子,让它们过去。身强体壮的昆虫抢到一口就赶紧跑开,躲到邻近的枝头。不过当它再转头回来时,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忽然就成了强盗,还毫不讲理地想把蝉从井边赶走。
  最坏的罪犯就要算蚂蚁了。我曾经见到它们紧咬蝉的腿尖,拖住它的翅膀,最后爬上它的后背,甚至有一次一个更为凶悍的强盗,竟然当着我的面,抓住蝉的吸管,妄图把它拉掉。
  最后,麻烦越来越多,我们的歌唱家对此实在无可奈何,只好不得已抛开自己所做的井,可怜地悄然逃走了。于是蚂蚁的目的达到了,终于占有了这个井。不过这个井干得也很快,所以浆汁立刻就被吃光了。于是这个强盗就再找机会去抢劫别的井,以试图得到第二次的痛饮的机会。
  你看,真正的事实,难道不是与那个寓言相反吗?蚂蚁才是不折不扣的强盗,而辛勤劳苦的生产者却是蝉呢!
  蝉的地穴
  我有一个很好的环境可以研究蝉的习惯,因为我是与它同住的。七月之初,它就占据了靠近我屋子门前的那棵树。我是屋里的主人,而它就是门外最高的统治者,不过它的统治无论怎样总是不会让人觉得舒服的。
  我们第一次发现蝉是在夏至的时候。夏季的阳光照射在满是行人的道路上,地面上有好多与之相平的圆孔,大小约如人的手指。通过这些圆孔,蝉的蛴螬通过这些圆孔从地底到地面,在地面上变成了完全的蝉。它们特别喜欢干燥而阳光充沛的地方。因为蛴螬有一种有力的工具,能够刺透阳光晒烤过的泥土与沙石。
  每当我观察它们的储藏室时,我都是用手斧来挖开这些圆孔的。这个约一寸口径的圆孔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在于,它的四边没有一点尘埃落下,也没有泥土堆积在外面。大多数的掘地昆虫,例如金蜣,都会在它们的窝巢外面堆积一座小土堆儿。而蝉则不同,这是由于它们工作方法的不同而产生的差异。金蜣的工作是由洞口开始的,所以它把挖掘出来的废料堆积在地面;但蝉的蛴螬则是从地底上来的。由于当初并没有门,因而对于它来说,最后的工作,才是开辟门口的生路,所以它是不会在门口堆积尘埃的。
  蝉的隧道大都是深达十五六寸,且一路畅通无阻。隧道下面的部分较宽,但是在底端却完全关闭起来。那么在挖掘隧道时,泥土被搬到哪里去了呢?泥土被搬走后墙壁为什么不会崩裂下来呢?大家都以为蝉是用有爪的腿爬上爬下的,但是这样却会将泥土弄塌,把自己房子塞住。
  其实,它挖隧道的原理与矿工或是铁路工程师所做的工作道理是一样的:矿工使用支柱来支撑隧道,铁路工程师利用砖墙使地道坚固;而蝉则和他们一样聪明:它在隧道的墙上涂上“水泥”。蝉用来制作这种“水泥”的材料除了地穴里的土以外,还有一种藏在它身体里的粘液。由于地穴常常是建在含有植物的根须上,因而蝉可以从这些根须上取得汁液。
  对于蝉来说,能够轻而易举地在穴道内爬上爬下是很重要的,因为当它想爬到外面享受“日光浴”的时候,它必须清楚地知道外面的气候如何。所以它为此要工作好几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直到做成一道坚固并方便它上下爬行的墙壁为止。在隧道的顶端,聪明的蝉还留着手指厚的一层土,用以保护并抵御外面空气的变化,直到它爬上地面的一刹那才会把那层土抓破。因而只要有一些好天气的消息,它就爬上来,利用顶上的薄盖,预测未来的气候状况。
  假如它估计到外面有雨或风暴——这对正在蜕皮的纤弱的蛴螬来说很是危险——它就小心谨慎地溜到隧道底部。但是如果天气看起来还不赖,那么它就会用爪子击碎天花板,爬到地面上来了。
  在蛴螬臃肿而肥硕的身体里面,有一种液汁,可以用来避免穴里面的尘土落下来堆积在一起。每当挖土的时候,它将液汁倒在泥土上,使之变成泥浆。于是墙壁就更加柔软了。然后蛴螬再用它肥重的身躯压上去,把烂泥挤进干土的缝隙里。因此,当我们在地穴顶端的出口处看到蛴螬时,会发现它的身上有许多湿点。
  蝉的蛴螬第一次出现在地面上时,通常是在地穴附近徘徊,以便寻找适当的地点——一棵小矮树,一丛百里香,一片野草叶,或者一枝灌木枝——来脱掉身上的皮。找到后,它就爬上去用前足的爪紧紧地握住目标,纹丝不动。
  一切似乎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蛴螬外层的皮开始由背上裂开,露出里面淡绿色的蝉。首先出来的是蝉的头,接着是吸管和前腿,然后是后腿与翅膀。最后,当它除掉身体的尾部尖端,蝉的身体就完全蜕出了。
  然后,它会表演一种奇怪的体操:它的身体在空中腾起,只有一点固定在旧皮上,翻转着身体;它的头朝下,花纹满布的翼向外伸直,竭尽全力地张开。接着它又用一种几乎看不清楚的动作,尽力将身体翻上来,并且用前爪钩住它的空皮。通过这种运动,蝉将身体的尾部尖端彻底从鞘中拔出,整个过程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第2章 蝉(2)
  在短时期内,这个刚刚摆脱束缚的小东西还不十分强壮。它那柔软的身体,在拥有足够的力气和漂亮的颜色以前,必须在日光和空气中充分地沐浴。它只用前爪挂在已脱下的壳上,在微风中荡秋千般轻轻摇摆。此时,它的身体依然脆弱,依然是绿色的,直到棕色的色彩出现,它才长成一只我们通常看到的蝉!假定它在早晨九点钟爬上树枝,大概在十二点半左右,它就可以脱下它的“外衣”飞走。而那“外衣”就挂在树枝上,有时可以长达一、两个月之久。
  蝉的音乐
  蝉是非常喜欢唱歌的一种动物。它羽翼后面的空腔里有一个像钹一样的乐器。不过对此它并不满足,还要在胸部安置一种响板,以增加声音的强度。这个音乐爱好者为了满足它对音乐的嗜好,也确实牺牲了很多。因为这种巨大响板的存在,使得它的生命器官都无处安置,只得把它们压紧到身体最小的角落里。的确,要全心致力于对音乐的热爱,那也只有缩小它体内的器官,来安置乐器了。
  但是不幸得很,它自己如此沉迷的音乐,却完全不能引起别人的兴趣。就是我也还没有发现它唱歌的目的,不过我猜想通常它是在招呼它的同伴。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我与这个音乐爱好者比邻而居已经有十五年了。每个夏天差不多都有两个月之久的时间,它们的踪迹总是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而歌声更是不绝于耳。我经常看到它们在筱悬木的柔枝上排成一列,歌唱者和它的伴侣比肩而坐。它们将吸管插到树皮里,动也不动地开怀畅饮。夕阳西下,它们就沿着树枝,迈着慢且稳的小“四方步”,寻找温暖的地方栖身。只是无论是饮水还是进行其他行动,它们从未停止过歌唱。
  所以这样看起来,它们的歌声并不是在招呼同伴:你想想看,如果你的同伴在你面前,你大概不会花上整个月的功夫去喊他们吧!
  其实,我猜想,也许即便是蝉自己也听不见所唱的歌曲,它们只不过是想用这种强硬的方法,强迫别人去听罢了。
  蝉有着非常清晰的视觉。它的五只眼睛会告诉它左右以及上方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要看到有谁跑来,它会立刻停止歌唱,悄然飞去。不过如果仅仅是喧哗就不足以惊扰它了,你尽可以放心地站在它的背后讲话,吹哨子、拍手甚至丢石子。然而要是换做一只雀儿,即便你发出更轻的声音,它也会在你发现它之前惊慌地飞走。而我们的歌唱家就能够临危不乱,继续镇静地唱歌,好像没事人儿一样。
  有一回,我借来两枝乡下人办喜事用的土铳(“土铳”是乡下的农民办喜事时用来盛放火药的器皿,火药放在里面被点燃后爆炸,就像我们今天的鞭炮),在里面装满火药,即便是最重要的喜庆事也只需要用这么多。我将装着火药的土铳放在门外的筱悬木树下,然后很小心地把窗打开,以防玻璃被震破。在我头顶树枝上的蝉,是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的。
  我们六个人等在下面,热心倾听头顶上的乐队会受到什么影响。“砰!”枪放出去,声如霹雷。
  它们居然一点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继续歌唱!它们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儿的惊慌扰乱之状,歌声的音量与音质也没有任何一点儿轻微的改变。第二枪和第一枪一样,也没有对我们的歌唱家产生任何的影响。
  我想,通过这次试验,我们可以确定:蝉是听不见的,就好像一个极度失聪的聋子。而且它就连自己所发的声音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蝉的卵
  普通的蝉喜欢把卵产在干的细枝上。通常它会选择最小的枝,而且它所选的树枝的粗细大都在枯草与铅笔之间。这些小枝干,很少向下垂,通常都是向上翘起的,而且差不多已经都枯死了。
  蝉找到适当的细树枝后,就用胸部尖利的工具,在它上面刺上一排小孔——这样的孔好像是用针斜刺下去的,好把枝干的纤维撕裂,使其微微挑起。如果树枝没有折断,在一根枯枝上,常常会有三四十个这样的刺孔。
  蝉的卵就产在这些小孔里。这些小孔——或者我们也可称这些小孔为“小穴”——是一个个狭窄的小通道,一个个的斜下去。每个小穴内,普通的约有十个卵,所以总数约有三四百个。
  这是一个完整的蝉家族。它之所以产这么多卵,是为了防御某种特别的危险毁掉其中的一部分卵。它必须要生产出大量的蛴螬,以弥补将会被毁坏的那部分。经过多次的观察,我终于知道蝉的危险是什么了。那种危险指的是一种极小的蚋,单单就体积而言,蝉简直可以算是庞然大物呢!
  蚋和蝉一样,也有穿刺工具。蚋的工具位于身体下面靠近中部的地方,伸出来时和身体成直角。蝉卵一产出,蚋就会立刻把它毁坏。这真是蝉家族中莫大的灾难!对蚋来说,这个庞然大物只需轻轻一踏,就可以把它们踩个稀巴烂。然而它们却镇静且毫无顾忌地置身于大怪物之前,这真是令人惊讶至极!我就曾经见到过三个蚋按顺序排成一列,准备同时掠夺一个倒楣的蝉。
  当蝉刚刚把卵装满一个小穴,移到稍高处另外做穴时,蚋就会立刻冲到那装满卵的小穴处。虽然蝉的爪子可以够得着它,然而它却镇静异常,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丝毫不感到恐惧。蚋在蝉卵上加刺一个孔,将自己的卵产进去。等到蝉再飞回去时,它的孔穴内的卵里,多数已加进了别人的卵。这些冒充的家伙会把蝉的卵毁掉,因为这种成熟得很快的蛴螬——每个小穴内一个——以蝉卵为食,并代替了蝉的家族。
  多少世纪以来,可怜的蝉的母亲对此都是一无所知吗?其实,它那大而锐利的眼睛并非看不见这些可怕的恶人。它当然知道有其它昆虫跟在自己后面,但是即便如此它仍然不为所动,宁肯自己做出牺牲。不过让人困惑的是,如果它要轧碎这些坏蛋并非难事,但它竟然不改变原来的本能以拯救它的家族,以免其遭受破坏。
  有一次,我曾经通过放大镜看到过蝉卵的孵化过程:开始蝉卵像条极小的鱼,眼睛大而黑,身体下面还有一种鳍状物,这种鳍状物是由两个前腿连在一起组成的,并且有些运动力,可以帮助蛴螬冲出壳外并脱离有纤维的树枝,而这些事对它来说恰恰是比较困难的。
  鱼形蛴螬到穴外后,就立刻把皮脱去。它脱下的皮会形成一种线,蛴螬依靠这种线附着在树枝上。在未落地以前,它就在这里进行日光浴:有时它会用腿踢着玩,来试试它的精力,有时则又懒洋洋地在绳端摇摆。
  等到触须自由了,它就可以左右挥动了:腿可以伸缩,前面的爪子能够自如张合,身体悬挂在空中,只要有一点微风,就摇摆不定,好像在空中荡秋千一样,它还能在空气中翻跟头呢。我所看到的昆虫中,再没有任何一个比这个更能称为奇观的了!
  不久,这个荡秋千的家伙就落到地面上来了。这个跳蚤般大小的小家伙在它的绳索上摇荡,以防在硬地面上摔伤。等到身体渐渐地在空气中变硬,它就开始投入到实际生活中去了。
  不过在身体变硬之前,它仍然是危机重重。因为只要有一点儿风,它就会被吹到坚硬的岩石上,车辙的污水中,不毛的黄沙里,抑或是那些硬的无法钻进去的粘土中去。
  这个弱小的动物迫切地需要一个地方藏身,所以它必须立刻钻到地底下寻觅藏身之所。毕竟天气开始冷起来了,对它来说,迟缓一些就有死亡的危险,因而它不得不四处寻找软土。毫无疑问,它们之中有许多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就死去了。
  最后,它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这时,它开始用前足的钩爬挖掘地面。通过放大镜,我看见它挥动着斧头向下挖去,并将挖出的土抛出地面。几分钟后,土穴完成,这个小生物钻下去,将自己藏在里面,此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尚未长成的蝉在地下的生活,至今还是个未被发现的秘密。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只是在成为一只成熟的蝉爬到地面上来以前,蛴螬在地下生活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已,这段时间大概是四年。而此后,它在日光中的歌唱的时间却不到五个星期。
  四年黑暗里的苦工,一个月日光中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厌恶它歌声中的烦吵浮夸,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终于穿起漂亮的衣服,挥动着可以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那种钹的声音高到足以歌颂它的快乐,如此难得,但又如此短暂。
第3章 萤(1)
  萤的外科器具
  在昆虫界的各类昆虫家族中,大多数是不会发光的。但其中有一种例外,这种昆虫恰恰是以发光而出名的。这个稀奇的小动物尾部亮亮的,好像是它在尾巴上挂了一盏灯一样,用来表达它对快乐生活的美好祝愿。即便是我们与这个小动物似曾相识,却不曾见过它在黑夜里的草丛上飞过,也不曾见过它像点点的星火一般从圆月上落下来,但是,我们至少可以从它的名字上对它有些或多或少的了解。古希腊人曾经把它叫做亮尾巴,这确实是个很形象的名字不是吗?现代科学家们则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萤火虫。
  萤无论如何也不是蠕虫。即便从外表上来看,它也不能算作是蠕虫。萤长着六条短短的腿,并且知道如何利用这些短足。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可以算得上一位真正的闲游家。雄性的萤进入完全发育期后,开始长出翅盖,就像一只真正的甲虫一样。事实上,它也确实是甲虫的一种。然而,此时的雌性萤却不怎么引人注意。它对于飞行的快乐一无所知,这听上去真是可怜啊!它完全不懂得世界上还有自由飞行所带来的快乐可以享受。它的一生都处于幼虫的状态,也就是处于一种没有发育完全的形态,似乎永远也长不大。可是,即便将这种状态下的萤火虫称为“蠕虫”也是很不贴切的,很不恰当的。我们法国人经常用“像蠕虫一样的粉光”这样的词语来表示这些没有一点儿保护和遮掩的动物。不过此时的萤却是有衣服的。可以说,外皮就是它的衣服,它用自己的外皮来保护自己。而且,它的外皮还具有很丰富的颜色呢:它的全身是黑棕色的,但是胸部有一些微红。在它身体每一节的边沿部位,还点缀着一些粉红色的斑点。像这样一件色彩斑斓的外衣,蠕虫可是不会穿的哦!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得不继续叫它“发光的蠕虫”。因为,全世界的人早已都对这个名字耳熟能详。萤有两个最有趣的特点:第一,是它获取食物的方法;第二,就是它的尾巴上有灯。
  法国一位研究食物的著名科学家曾经说过:“如果你告诉我你吃的是什么东西,那么我就会告诉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对于昆虫同样适用,我们想要研究的课题就是这些昆虫们的生活习性——因为有关昆虫食物来源方面的知识,是其生活习性中最主要的问题。正如我们人类常常说的那样,“民以食为天”嘛,因而昆虫的食物也就成了我们应该重点研究的问题之一。虽然从外表看来,萤似乎是一个纯洁善良而且天真可爱的小动物,但是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凶猛无比的肉食动物。它就像一个善于猎取山珍野味的猎人,而且捕猎方法十分凶恶。由此看来,它的外表也像其他一些昆虫一样,具有一定的欺骗性。人们早已了解到,通常情况下,萤的俘虏对象主要是蜗牛。但是,萤那稀奇古怪的捕食方法就鲜为人知了。我在其他的地方还从未看到过类似的捕食方法,可见这种方法确实非比寻常。
  萤的这种奇特的捕食方法,具体说来是这样的:萤开始捕食俘虏以前,总是先给它的俘虏打一针麻醉药,使这个小猎物失去知觉,从而也就失去了防卫和抵抗的能力,以方便它捕捉和食用。这样的举动或多或少有点类似于我们人类在动手术之前,总是先在病床上接受麻醉,待到渐渐失去直觉而不会感觉到手术带来的疼痛。一般情况下,萤的猎物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蜗牛,而且它们很少能捕捉到比樱桃大的蜗牛。气候十分炎热的时候,路边的枯草或者是麦根上,总是聚集着大群的蜗牛,好像在集体乘凉一样。也许是因为酷热难当,它们动也不动地群伏在那里,生怕一动,便会感到热浪袭来。它们就这样静止着,懒洋洋地度过炎热的夏天。我常常会在这些地方看到萤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它们那些早已失去知觉的俘虏。而萤就是在路边那些摇摆不定的枯草和麦根上将它们的食物麻醉了的。
  除了上述路边的枯草、麦根等地方以外,萤常常也会选择在其他一些可以获得食物的地方出没或停留。比方说,它常到一些阴冷潮湿的沟渠附近蹓跶。因为这些地方杂草丛生。经常可以找到大量的蜗牛。这对它来说可真是难得的盛宴啊!足够这个捕食者饱饱地吃上几顿的了!一般情况下,萤将它们的俘虏在地上杀死,就像我们人类通常说的“就地处决”那样。萤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然后获得了丰厚的战利品。我家也具备制造这样一个场所的条件,因而,我经常趁在家的时候制造出这样一个战场,吸引萤来这里捕食,以便我可以更仔细地近距离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下面我就来介绍一下这个奇妙的场景吧:我先找来了一个大玻璃瓶,然后又拔了一小把草放进大玻璃瓶子,最后再往里边放入几只萤和一些蜗牛。我选取的蜗牛大小比较适中,不特别大,也不特别小。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而且必须要耐心地等待。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要十分留心,时刻注视着玻璃瓶内的一切动静,哪怕是最微小的动作也不能轻易放过。因为,整个捕食过程通常是发生在非常不经意的时候,而且时间持续也不长,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所以,我必须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瓶中的这些小生灵。
  不一会儿,玻璃瓶内就开始有动静了。萤显然已经开始注意到它的牺牲品了。看来,蜗牛对萤还是有着极强且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的。通常情况下,按照蜗牛的习性,它会将身体靠近外套膜边缘的部分稍稍露出一点点儿,而其余部分则全部都隐藏在它的家中——即它背上的壳子里面,也许这样会让它觉得更安全吧。于是,这位猎人跃跃欲试地准备发起总攻了。它首先要做的,是把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着的兵器迅速地抽出来。这是件何等细小的兵器啊,小到要是没有放大镜的帮助,我简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萤的身上长有两片颚,这两片颚分别弯曲起来,再合拢到一起,就形成了一把钩子,一把尖利细小如毛发一般的钩子。如果把它放到显微镜下面观察,我们就可以发现,这把钩子上有一条沟槽。除此之外,这件武器再没有什么其他更特别之处了。而事实上,这可是一件有用的兵器,是一把可以置对手于死地的夺命宝刀。
  这个小小的昆虫正是利用这件利器,在蜗牛的外膜上不停地反复刺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萤却表现得很平和,神情看上去也很温和,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恶狠、凶猛,以至于乍一看起来,这场景好像并不是猎人在捕猎食物、撕咬俘虏,倒好像是两个动物在亲昵地接吻一般。这就好像小孩子在一起互相戏弄对方时,他们常常用两个手指头,相互抓住对方身体的某个部位,轻轻地揉搓。我们通常会用“扭”这个动词来形容这样的情形。因为事实上,这种动作更像是相互搔痒,而并不是像实际看上去的那样——重重地打。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我们也用“扭”来形容此时的萤和蜗牛吧。其实,一旦涉及有关动物方面的事,我们平时使用的那些语言中,除去那些最简单平实的字,大部分都无用武之地。所以现在,如果我们说萤是在“扭”动蜗牛,可能会更贴切些。
  萤在扭动蜗牛的时候,可是颇有它自己的方法的。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表现得不慌不忙,很有章法。它每扭动一次,都要停下来一小会儿,仿佛是要查看一下这一次的扭动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萤扭动的次数并不是很多,顶多有五六次。但是就是这么几下,就足以让蜗牛动弹不得,失去一切知觉不省人世了。再后来,也就是在萤开始吃食战利品的时候,它还会再扭上几下。而且,这几下扭动看起来更是至关重要。但是,至于萤究竟为什么要如此行事,我就不得而知了。既然最初的扭动过后,蜗牛就慢慢失去知觉了,那么,为什么萤还要在食用战利品之前再补上几下呢?这一点对我来说至今仍是个谜。由于萤的动作敏捷,其迅速程度如同闪电一般,所以眨眼间它就已经将毒汁从沟槽中传到蜗牛的身上了。这瞬间发生的动作,一定要非常仔细地观察才能觉察得到。
  当然,有一点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萤在对蜗牛进行刺击时,蜗牛一点也不会感觉到痛苦。为了证实这一点,我曾经做过一次小小的试验。在一只萤进攻一只蜗牛的时候,当这只萤仅仅扭了四五次之后,我就将那只被毒汁毒害的蜗牛迅速拿开。然后,用一根极其细小的针去刺激这可怜虫的皮肤。意外的是那点儿被刺伤了的肉,竟然没有一点儿收缩的迹象。这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此时此刻,这只蜗牛已经没有丝毫气息了。它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因为它已经沉浸在另一个极乐世界里了。还有一次,我非常偶然地看到一只可怜的蜗牛正在遭受萤的攻击。当时,这只蜗牛正自由自在地向前爬行着。它的足慢慢地蠕动着,触角也伸得很长。忽然,它仿佛一下子受到了什么刺激和惊吓,自己胡乱动了几下。接着,这一切马上又静止了下来。它的足不再向前慢爬了,整个身体的前部也全然失去了它刚才那温文尔雅的曲线。那长长的触角也开始变软,变得不再向上伸展,而是垂到下边来了,好像一根已经坏掉的手杖,再也感受不到什么东西了。种种迹象表明,这只蜗牛已经死了,它真的已经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然而,实际上,这只蜗牛并没有悲惨地死去。我完全有办法让它重新活过来,换句话说,我可以给它第二次生存的机会。就在这个假死的可怜虫既不生又不死的两三天内,我每天都坚持给它洗澡,清洁身体,特别是有伤口的部位。就这样,几天以后,奇迹终于出现了!这个几天前还被萤无情地伤害到几乎一命呜呼的小东西,现在又康复如初了!它已经能够自由地爬来爬去,而且,它的知觉也逐渐恢复正常了。因为当我用小针刺击它的肉时,它立刻就会有反应——那小小的躯体马上就会缩到背壳里藏起来。这充分说明它已经恢复知觉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且,它现在完全可以爬行了,那对长长的触角重新又伸展开来,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一样,看起来精神倍儿棒呢!在失去知觉的日子里,它仿佛进入了一种“两耳不闻壳外事”的沉醉状态,外界的一切都惊动不了它,而现在情况则大不一样了。它醒了,而且是完全苏醒过来重新复活了。这个顽强的小动物奇迹般地逃离了死亡的魔爪,争取到了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在人类的科学领域中,科学家们已经发明了使人在手术时不会感到疼痛的麻醉方法,并将这种方法成功应用于医学实践中。然而,在人类还没有找到这种方法之前,萤以及很多其他动物就已经找到了麻醉的方法并将其付诸实践。只是,它们与人类所不同的是,外科医生会在手术前让我们吸入乙钛或是其他麻醉剂。而那些昆虫采用的方法则是利用它们天生长有的毒牙,向别的动物注射少量的“特制”毒药,以达到让别的动物失去知觉的目的。
  有时候,每每当我想到蜗牛那温柔、平和而又无害的天性,又看到萤向它注射毒液以达到制服它并以它为食的目的,心中总有些怪怪的感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想知道萤利用这种方法猎取蜗牛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理由。
  如果蜗牛只是在地上爬行,或是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那么,萤想攻击它一点儿也不困难。因为蜗牛背上的壳儿上并没有任何遮盖的东西加以保护。而且,蜗牛身体的前部也是毫无遮挡地完全暴露在外面的。但是实际上,事情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蜗牛不只在上爬行,它也经常是置身于较高且不稳定的地方。比如,它喜欢趴在草秆的顶上,或者是待在光滑的石面上。它只要贴在这些地方就无需其他的保护了,因为蜗牛所选的地方本身就为它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天然保护。当蜗牛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依附在这些东西上时,这些东西就像盖子一样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了。不过,要是小蜗牛稍微一不留神,被萤发现有哪里没有遮盖严密,那萤的钩子可是一点儿也不讲情面的。只要有机会,它是一定会抓住的。总之,萤的钩子总会有办法可以接触到蜗牛的身体,然后一下子钩住,接着释放出毒液,随后蜗牛便失去了知觉。就这样,萤终于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安安稳稳地享用它的美餐了。
  不过,蜗牛深居高处也是有一定危险的。当它趴在草秆上时,是很容易掉下来的。只要稍微有一点儿扭动或是挣扎,蜗牛就会移动它的身体。一旦蜗牛落到地面上,那么萤就不得不另外寻找一个猎物了。所以,萤在捕捉蜗牛时,必须要使蜗牛没有丝毫的痛苦感,让它失去知觉,动弹不得,也就不能轻易地逃跑了。因此,萤在进攻蜗牛时,只能轻轻刺向猎物,以免惊动了它,让它从摇摆不定的草秆上摇落下来。否则,萤可就前功尽弃,白白费了一番心思,到头来却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我在想,萤之所以具备这样的外科器具,理由不过如此吧!除此以外,我再也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蔷薇花饰物
  萤不仅会在草木的枝干上结束战斗,使俘虏逐渐失去知觉,而且它还会在这个有一定危险性的地方,就地将猎物处理掉,即把它完全吃掉。所以,萤获得食物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呢!
第4章 萤(2)
  那么,萤在吃蜗牛时,又是用了怎样奇特的方法呢?它真的是在吃“它”吗?是不是要先把蜗牛分割成一片一片的,或者是割成一些小碎片或小碎粒什么的,然后再去慢慢地、细细地咀嚼品味它呢?如果让我去猜想的话,它并不是以这样普通的方式食用它的。因为,我从没有在这些动物体内找到过任何这种小颗粒的食物。这就证明萤的“吃”,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吃”。它的“吃”,实际上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解决问题。具体说来是这样的:萤会先将蜗牛做成稀薄的肉粥,然后再饮用这种“粥”。这和蝇吃那些小的幼虫类似,蝇在吃小幼虫时会在吃之前先将幼虫弄成流质,然后再痛痛快快地享用。
  下面让我们再进一步详细地描述下这个过程吧。首先,无论眼前的蜗牛大小如何,萤都会先使其失去知觉。起初的蜗牛大小常常只有后来的四分之一。待蜗牛失去知觉后,萤的客人们也三三两两地跑过来了。它们毫无争吵地聚集到一起,准备和主人一起分享美食。两三天之后,再把蜗牛翻过来,使蜗牛壳朝下,那么,它体内盛的东西就会像锅里的羹一样流出来了。这时,萤的膳食就开始了。所以,萤所“吃”的只不过是一些已经吃剩下的东西。就这样,一只蜗牛被众虫同时分享了。
  显而易见,萤经过几次与“扭”类似的轻咬,蜗牛的肉就变成了肉粥。然后,许多客人就跑过来与它一起享用美餐。每位客人都慢条斯理地将蜗牛一口一口吃掉,并用自己的消化素将蜗牛的肉化成肉汤,以便萤能够吸食。这种方法说明萤的嘴是非常柔软的。它在用毒牙给蜗牛注射毒素的同时,也将其他物质注入了蜗牛体内,使蜗牛身上的肉化为流质。这样一来,这种流质更加适合萤那柔软的嘴,使它吃得更加游刃有余。
  虽然有些时候,那些被我关在玻璃瓶里的蜗牛所处位置并不是特别稳固,但它们还是非常小心仔细的。有的时候,蜗牛爬到了瓶子的顶部,而那顶口却被玻璃片盖住了。于是,它为了能在那里停留得更加稳固、踏实,就用那自己随身携带的粘性液体将自己的壳粘在那个玻璃片上,这样一来就非常稳固安全了。不过它一定要多用一些粘液,否则它的处境将十分危险。因为如果它哪怕是稍微少用了一点儿粘液,那么即便是微微地一动,也足以使其从玻璃片上掉下来,摔到瓶子底部。
  为了弥补腿部、足部的力量不足,萤常常要利用一种爬行器帮助它爬到瓶子的顶部去。在行动之前,萤会先仔细地观察一下蜗牛的动静;然后,作出判断,选择可以下来的地方;最后,再迅速地轻轻一咬,就足以使对手失去知觉了。这一系列动作都在瞬息间完成。接下来,萤就开始毫不拖延、抓紧时间制造它的美味佳肴——肉粥,以准备作为数日内的食品。
  一阵风卷残云以后,萤便吃得饱饱的了,而剩下的蜗牛壳也已经全空了。但是,这个空壳依然是粘在玻璃片上的,并没有脱落到瓶底。而且,壳的位置也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这都是粘液的作用。那个牺牲了的隐居者一点儿也不加以反抗,就这样静悄悄地,不知不觉地任人宰割,最终成了别人嘴里营养丰富、美不胜收的佳肴。那个可怜的小东西就在受到攻击的地方,逐渐流干了身体的全部,变成了一个空空的壳儿。这个场景向我们详细地阐述了这样一个事实,即萤的这种麻醉式的咬伤是何等的有效。因此,我们可以说,萤处理蜗牛的方法是相当地巧妙的。
  萤要想顺利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实现自己的目的——比如,爬到悬在半空中的玻璃片上去,或是爬行到草秆上去,那么,它就必须要具备一种特别的爬行足或其他什么有利的器官,以保证它自己不会在接触到猎物之前从高空跌落下来,从而前功尽弃。但是,它现有的那笨拙的足无疑是不够用的,因此,它需要一个辅助的工具。
  当我们把一只萤放到放大镜下面仔细观察的时候,我们很容易就会发现,萤的身上的确生长着这种特别的器官。可见,大自然在缔造各种生灵时很是公平、细心,它并没有忘记赐给各种生灵所必需的工具。通过放大镜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萤的身体下部、接近尾巴的地方有一块白点儿。这块白点儿主要是由十多个短小的细管或指头组合而成的。有的时候,这些指头合拢在一起成为一团,而有的时候,它们则向外张开,形状就像一朵蔷薇花。就是这些隆起来且结构精细的指头可以帮助萤牢牢吸附在玻璃瓶等光滑的表面上,除此之外,还可以帮助它向前爬行。如果萤想使自己紧紧地吸在玻璃片或是草秆上,那么,它就会最大程度上放开那些指头,让蔷薇花绽放在支撑物上。萤就是利用自己的天然粘力牢固地吸附在那些它想停留的支撑物上。而当萤想在它所待的地方爬行时,它又使那些指头相互交错地一张一缩。这样,萤就可以在看起来平滑而危险的地方自由地爬行了。
  那些长在萤身上、貌似蔷薇花形的指头是不长节的,但是每一个指头都可以向各个不同的方向随意地转动。事实上,与其说它们是指头,倒不如说它们是一根根纤细的管子。这个比喻似乎更合适,更贴切。因为如果说它们像指头的话,它们却并不能拿起什么东西,它们只是利用其粘附力吸附在其他东西上。当然,这些指头的作用是很大的,除了天然的粘附力以及在平滑危险处爬行这两大功能外,它们还具有第三种功能,那就是可以充当海绵以及刷子来使用。萤在饱餐一顿以后就开始休息了,每当这时,它便会利用这些自带的“小刷子”对头部、身上进行清扫,既方便,又卫生。萤之所以能将这些“小刷子”应用自如,主要是因为那些“刷子”有着很好的柔韧性,使用起来相当方便。萤在一顿饱餐之后,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再用刷子一点一点地从身体的一端刷到另外一端,整个过程萤都非常仔细、认真,几乎不会漏掉任何一个部位。所以,我们可以说,萤是一种喜欢清洁、注意文明修身的小动物。从它那神采奕奕且得意洋洋的表情,我们可以判断出,这个小动物非常注重个人卫生,同时对打扫个人卫生也非常有兴趣。当然,刚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这个小东西会如此专心致志且又小心翼翼地擦拭自己呢?答案肯定是显而易见的:在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把一只蜗牛做成一顿肉粥,又用了很多天的工夫去食用它以后,这个小家伙肯定会把自己弄得脏得出奇,所以它就很有必要在认认真真地饱餐之后,好好清洗一番,让自己焕然一新了。
  萤的灯
  如果我们所说的萤,除了利用那种类似于接吻动作的“轻轻扭动”来进行麻醉术以外,就不再具备什么其他才能的话,那么它的名声就不会如此之大,大到所有人都对它有所耳闻了。所以说,它必定还具有一些使它与其他动物区别开来的特殊本领,比如特异功能什么的。那究竟它还有什么样的奇特本领呢?
  那就是,萤的身上还有一盏众所周知的灯。它会在自己的身上点燃这盏灯。在黑夜中为自己留一盏灯,照耀自己前行的路程。这是它成名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雌萤那个发光的器官,长在它身体的最后三节。在这三节的前两节中,每一节的下面都可以发出光来,这形成了宽宽的节形。而位于第三节中的发光部位则比前两节中的小得多,只是两个小小的光点,发出的光还可以从背面透射出来,因而在这个小昆虫的上下面都可以看得见光。就是这些宽带和小点上发出了那种很明亮又微微带蓝的光亮。
  而与雌萤相比,雄性的萤就不太一样了。雄萤只具有雌萤那些灯中的小灯,也就是说,雄萤只在尾部最后一节处有两个小点。而这两个小点则差不多是所有萤类都具备的。从萤还处于幼小的蛴螬的时代开始,它就已经具备了这两个用于发光的小点。此后,随着萤的的身体的成长,这两个小点也不断地长大,在萤的一生中都未曾改变。这两个小点无论在萤的身体上面还是下面,都是可以经常看见的。但是雌萤所特有的那两条宽带子则不同,它只能在下面发光的。这就是雄、雌的主要区别之一。
  我也曾经在显微镜下观察过这两条发光的带子。在萤的表皮上有一种白颜色的涂料,这种白色涂料形成了很细很细的粒形物质。这些粒形物质就是光的发源地。在这些物质的附近,还分布着一种非常奇特的器官。它们都有短干,上面还生有很多细枝。这种枝干散布在发光物体上面,有时还深入其中。
  我清楚地知道,萤的光亮产生于它的呼吸器官。世界上有一些物质,当它和空气相混合以后,便立即会发出亮光,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燃烧并产生火焰。我们通常把这样的物质叫做“可燃物”。而那种通过与空气混合从而发光或者产生火焰的作用,则被人们称为“氧化作用”。萤能够发光,便是这种氧化作用的有力证明。萤的灯就是氧化的结果,而那种形如白色涂料的物质,就是经过氧化作用后的剩余物。氧化作用所需要的空气,是由连接着萤的呼吸器官的细细的小管提供的。至于到底那种发光物质的性质是什么,则至今尚无人知晓。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们是知道得比较清楚、详细的。那就是,萤完全有能力调节它随身携带的亮光。也就是说,它可以随意地将自己身上的亮光点亮一些,或是调暗一些,又或者干脆熄灭它。
  那么,这个聪明的小动物究竟是如何达到其调节自身光亮的目的呢?经过细致地观察,我了解到,如果进入萤身上的细管里面的空气数量增加了,那么它发出来的光亮度就会变得更强一些;要是哪天萤不高兴了,停止向气管里输送空气,那么,光的亮度自然就会变得很微弱,甚至是熄灭了。
  不过,一些外界的刺激也会对这个气管产生影响。这盏精致的小灯——萤身体最后一节上的两个小点,只要受到一点点侵扰,就会立刻熄灭。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每次当我想要捕捉那些纯真可爱的小动物时,它们总是爱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我明明刚才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在草丛里发光、飞旋,但是只要我一个不小心,脚下稍微发出一点儿声响,或是不经意间触动了旁边的枝条,那个光亮立就会立刻消失,这个小机灵鬼更是连影儿都见不着了。而我也就又浪费了一次机会,失去了捕捉对象。
  然而,与这个位于萤的身体最后一节的气管不同,雌萤的光带即便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扰动,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比如说,我们把一个雌萤放在一个铁丝做的笼子里,里面的空气是完全流通的。然后,我们再在铁笼子旁边打上一枪。这样爆烈的枪声竟然对笼子里的雌萤毫无影响。这个小动物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或是听到了,只是置之不理而已。总之,它的光亮依然如故,没有丝毫变化。于是,我又换了别的方法进行试验。我找来一根树枝对它进行干扰,还把冷水洒到它的身上,但是,这种种方法都失败了,各种干扰和刺激居然都不奏效。没有一盏灯会熄灭,顶多是把光亮稍微停一下。但是,即便这种情况也是很少发生的。于是,我又拿来一个烟斗,往铁笼子里吹进一阵烟。这一吹,那光亮停止的时间长了一些,甚至有一些竟然灭掉了。但是,即刻之间这些光亮就又点着了。等到烟雾全部散去以后,那光亮便又像刚才一样明亮了。假如把它们拿在手里轻轻一捏,只要你捏得不是特别用力,那么,它们的光亮并不会变弱很多。总之,到目前为止,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些光亮全部彻底熄灭。
  毫无疑问,从各个方面来看,萤确实能够有效地控制和调节自己的发光器官,可以随意使它更明亮,或更微弱,抑或熄灭。不过,我相信在某种未知情况下,它也会失去这种自我调节的能力。如果我们从它发光的地方割下一块儿皮来,把它放在玻璃瓶或管子里面。那么,这块皮即便没有像在活着的萤体上那么明亮耀眼,但是它也还是能够从容地发出亮光的。因为发光物质是不需要靠生命来支持的,只要能够发光的外皮直接与空气相接触,那么就会产生这种氧化作用。因此,气管中氧气的流通也就不必要了。即便是在含有空气的水中,这层外皮发出的光也和在空气中发出的光同样明亮。当然,如果是在已经煮沸过的水里,发出的光便会渐渐熄灭了,因为水里的空气已经被“驱逐”出来了。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据来证明萤的光是氧化作用的结果了。
  萤发出来的光,是亮白且柔和的,它的光丝毫也不会刺激人的眼睛。看到这种光,人们很自然就会联想到,它们简直就像那种从月亮里面掉落下来的一朵朵洁白可爱的小花,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温馨。虽然这种光亮十分灿烂,但同时它又是十分微弱的。假如我们在黑暗中捉住一只细小的萤,然后把萤的光亮照在一行油印的字上,那么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辨认出一个一个的字母,甚至分辨出不是很长的单词。不过,一旦我们的视线超出了这份光亮所涉及到的狭小范围,那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所以,这样的灯,这样吝啬的光亮,不久就会让读书的人感到疲倦。
  按说这些能够发出光亮的小动物,心中本该是一片光明的。然而事实上,它们却是一群心理阴暗的家伙。它们对于整个家族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家庭对于它们无足轻重,柔情对于它们也没有丝毫实际意义。它们能够随处产卵,有的时候在地面上,有时候在草叶上。无论何时何地,它都可以随意散播自己的子孙后代,真可谓四海为家,随遇而安。而且,萤在产下卵以后,就再也不去理会它们了,而是任由它们自生自灭,自然生长去了。
  从生到死,萤总是发着光的,甚至连它的卵和幼虫也是如此。当寒冷的天气即将来临的时候,萤的幼虫就会立刻钻到地下,但是它们并不会钻得很深。假如我从地下把它轻轻地挖起来,它的小灯依旧还是亮着的。你看,就是在土壤的下面,它的小灯也还是点着的,仿佛永远为自己留下一盏希望的灯!
第5章 石蚕
  今天,我往我的玻璃池塘里放入一些小小的水生生物,这些水生生物的名字叫做石蚕。如果更确切地说,它们是石蚕蛾的幼虫,它们平时会很巧妙地隐藏在一个个枯枝做的小鞘中。
  石蚕原本是生长在泥潭沼泽中的芦苇丛里的。许多时候,它都会静静地附在芦苇的断枝上,随着芦苇在水中漂泊。而那些小鞘则是它们的“活动房子”,也可以说是它旅行时随身携带的“简易房子”。
  这些小鞘不仅仅是石蚕的“活动房子”,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件编制精巧的艺术品了。“房子”的材料是由那些被水浸透后剥蚀、脱落下来的植物的根皮组成的。在筑巢的时候,石蚕用牙齿把这些根皮撕成粗细适宜的纤维,然后根据自己身体的大小进行“量体裁衣”,它们把这些纤维巧妙地编成一个大小适中的小鞘,使自己的身体恰好能够藏在里面。有时候它们也会利用极小的贝壳七拼八凑地拼成一个小鞘,就好像一件小小的百衲衣;而另外一些时候,聪明的石蚕也会把米粒堆积起来,布置出一个象牙塔似的“房子”,这可以算得上是它们最华丽的住宅了。
  来自暴徒的袭击
  小鞘不但是石蚕的寓所,同时还是它的防御工具。我曾在我的玻璃池塘里看到这样一幕有趣的战争,这场“战争”鲜明地证实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小鞘的作用。
  玻璃池塘的水中原本潜伏着几只水甲虫,它们游泳的姿态激起了我的极大兴趣。有一天,我无意中撒下两把石蚕,正好让潜在石块旁的水甲虫看见了,它们立刻游到水面上,马上抓住了石蚕的小鞘,里面的石蚕大概是感觉到此次攻击来势凶猛,不易抵抗,于是就想出了金蝉脱壳的妙计,不慌不忙地从小鞘里偷偷溜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而有勇无谋的水甲虫对此却浑然不知,还在继续凶狠地撕扯着小鞘,直到意识到上了石蚕的当,早已失去了想要的食物,这才显出懊恼沮丧的神情,不得不无限留恋又无可奈何地把空鞘丢下,去别处觅食了。
  可怜的水甲虫啊!它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聪明的石蚕早已逃到石头底下,重新建造它的新鞘,准备迎接你们的下一次袭击了。
  潜水艇般的石蚕
  石蚕靠着它们的小鞘在水中任意遨游,它们好像是一队潜水艇,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一会儿又神奇地停留在水中央。它们还能靠着那舵的摆动随意控制航行的方向。
  这场景让我不由得想到了木筏,石蚕的小鞘是不是有木筏那样的结构,或是有类似于浮囊作用的装备,使它们不至于下沉呢?于是我将石蚕的小鞘剥去,把它们分别放在水上。结果小鞘和石蚕都往下沉。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啊,当石蚕在水底休息时,它把整个身子都塞在小鞘里。当它想浮到水面上时,它会先拖带着小鞘爬上芦梗,然后把前身伸出鞘外。这时,小鞘的后部会留出一段空隙,石蚕就靠着这一段空隙便可以顺利往上浮。石蚕的小鞘就好像装了一个活塞,石蚕的身体向外拉时同往针筒里充空气柱的道理是一样的。这一段装着空气的鞘就像轮船上的救生圈一样,靠着里面的浮力,使石蚕不至于下沉。所以石蚕不必牢牢地粘附在芦苇枝或水草上,它尽可以自由自在地浮到水面上享受“日光浴”,也可以在水底尽情遨游。
  不过呢,石蚕并不是十分擅长游泳,因为它转身或拐弯的动作看上去很笨拙。这是由于它只能靠着那伸在鞘外的一段身体作为舵桨,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辅助工具了,当它尽情享受了足够的阳光后,它就不得不缩回前身,排出空气,渐渐下沉了。
  我们人类有潜水艇,石蚕也拥有这样一个小小的潜水艇。它能自由地升降,或者停留在水中央——当然,那就是当它们在慢慢地排出鞘内的空气的时候。石蚕没有学过人类博大精深的物理学,却能将这小小的鞘造得如此精巧,如此完美,靠的完全是本能。大自然所支配的一切,永远是那么精妙与和谐。
第6章 蜣螂(1)
  圆球
  人类第一次提到蜣螂,大概可以追溯到六七千年以前。古埃及的农民在春天灌溉农田的时候,常常看见一种肥肥的黑色的昆虫从他们身边经过,忙碌地向后推着一个圆球似的东西。这些古埃及农民就像今天的普罗旺斯的农民那样,很惊讶地注意到了这些奇形怪状的旋转物体。
  从前,埃及人把这个圆球想象成地球的模型,而蜣螂的动作恰与天上星球的运转相合,于是他们以为这种甲虫具有如此之多的天文学知识,所以他们把这种甲虫称为“神圣的甲虫”。同时他们又认为,甲虫抛在地上滚的球体里面装着卵子,小甲虫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但是事实上,这仅仅是它的食物储藏室而已,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卵子。不过这个圆球并不是什么可口的食品。因为甲虫的工作,就是收集土地表面上的垃圾,而这个球就是它把一路上收集到的垃圾,很仔细地搓卷起来形成的。
  做成这个球的方法是这样的:在它扁平的头的前边,长着六只牙齿,它们排列成半圆形,像一种弯形的钉耙,用来挖掘东西。甲虫用牙齿抛开它所不要的东西,收集起它精挑细选的食物。它那弓形的前腿也是很有用的工具。甲虫的前腿非常坚固,而且外端也长有五颗锯齿。所以,如果需要花很大的力量去搬动一些障碍物,甲虫就能够使用它的腿。它左右转动它有齿的腿,用一种有力的扫除法,扫出一块小小的空地,把它收集来的所有的材料集中堆积在那里,然后,再把收集好的材料放到四支后爪之间去推。甲虫的腿又长又细,特别是最后的一对,形状略弯,前端还有尖尖的小爪子。甲虫用后腿将材料压在身体下面,不停地搓动、旋转,使它成为一个圆球形。一会儿,一粒小丸就魔术般增到胡桃那么大,不久又大到像苹果一样大小。我曾见到的最贪吃的家伙,竟然把圆球做到拳头那么大,真是不可思议!
  食物的圆球完成后,必须要搬到适当的地方去。于是甲虫就开始旅行了。它用后腿抓紧这个球,再用前腿行走,头向下俯着,臀部举起,向后退着走,把在后面堆着的物件轮流向左右推动。那姿态就好像调皮的男孩之间在做游戏,一个人被另一个被抬起双腿用双臂支撑着向后退,样子滑稽极了。甲虫前进的道路的确非常困难,谁都以为它要拣一条平坦或不很倾斜的路走。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小东西似乎天生具有挑战精神,越是险峻的斜坡,这顽强的家伙就越要走;越是高不可攀的地方,这固执的家伙,就越要攀!这个球对于甲虫来说是非常重的,但它不辞辛劳、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艰苦地往上推,到了相当的高度,它还常常不得不走一步退两步。即便如此,只要有一些不慎重的动作,所有努力还是无情地付之东流:球滚落下去,连甲虫也被拖下来了;再爬上去,结果再掉下来。顽强的小甲虫就这样不厌其烦地一回又一回地向上爬,只要一点儿小故障,就会前功尽弃,甚至一棵草根也能把它绊倒,一块滑石就会使它失足。甲虫和它的球都跌落下来,混在一起,但它却毫不气馁。有时经过一、二十次的不懈努力,才能够得到最后的成功;有时直到它的努力成为绝望,才会跑回去另找坦途。
  有时候,蜣螂也是一个善于“合作”的动物,而且这种“合作”是时常发生的。一个甲虫的球已经做成,它离开它的同类,把收获品向后推动。这时候,一个将要开始工作的邻居,看到这种情况,会忽然抛下工作,跑到这个滚动的球边上来,助球的主人一臂之力。它的帮助当然是值得欢迎的。但它并不是真正的伙伴,而是一个强盗!要知道自己做成圆球是需要艰苦的工作和顽强的忍耐力的!而偷一个已经做成的,或者到邻居家去吃顿饭,那就容易多了。有的甲虫,用很狡猾的手段来偷取其他甲虫辛勤的劳动成果,更有甚者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呢!
  有时候,一个盗贼从上面飞下来,猛地将球主人击倒。然后它自己蹲在球上,前腿靠近胸口,拉开打仗的架势,静待抢夺的事情发生,预备互相争斗。如果球主人起来抢球,这个强盗就从后面重重给它一拳。如果主人又爬起来,就会继续推摇这个球,并使得强盗因此滚落。那么,接着就是一场角力比赛。两个甲虫互相扯扭着,腿与腿相绞,关节与关节相缠,它们角质的甲壳互相冲撞,摩擦,发出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胜利的主人会爬到球顶上,而强盗失败几回被驱逐后,不得不跑开重新去做自己的小弹丸。有几回,我还看见第三个甲虫出现,也像强盗一样来抢劫这个球。
  但也有这样一些时候,某个甲虫竟会牺牲一些时间,利用狡猾的手段来行骗。它假装帮助主人搬动食物,经过生满百里香的沙地以及有深车轮印和险峻的地方。但实际上它在推的过程中几乎不出力,它所做的大多只是坐在球顶上观光,到了适宜于收藏的地点,主人就开始用它那有着锐利边缘的头和带齿的腿向下挖掘,把沙土抛向后方。而这贼却抱住那球假装死了。土穴越挖越深,以至于挖穴的甲虫看不到地面上的情形了。即使有时它到地面上来看一看,看到球旁的甲虫一动不动,也会觉得很安心。但是主人离开的时间久了,那贼就乘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将球推走,就像小偷怕被人捉住而尽快溜之大吉一样。假使主人追上了它——这种偷盗行为被发现了——它就赶快变更自己的位置,让主人觉得它是无辜的,因为球向斜坡滚下去了,而它仅仅是想止住这个不听话的球啊!于是两个“伙伴”又将球搬回,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假使那贼安然逃走了,主人艰苦做起来的东西不翼而飞,只有自认倒霉。它拍拍脸颊,呼吸口新鲜空气,然后飞走,不得不另起炉灶。我对它这种百折不挠的品质真的是又羡慕又嫉妒啊!
  经过一番艰苦努力,最后,它的食品终于平安地储藏好了。储藏室是在软土或沙土上掘成的土穴,如拳头般大小,有短道通往地面,宽度刚好可以容纳圆球通过。食物推进去,甲虫就坐在里面,进出口用一些废物塞起来,圆球刚好塞满一屋子,“美味佳肴”从地面上一直堆到天花板。食物与墙壁之间留下了一个很窄的小道,“设筵人”就坐在这里,至多两个,通常只是自己一个。“神圣的甲虫”昼夜宴饮,时间差不多长达一、两个礼拜,其间没有一刻停止过。
  “梨”
  前面我们已经讲过,古埃及人以为“神圣的甲虫”的卵,是在我们前面提到过的圆球当中的。不过后来有一天,我碰巧发现了甲虫产卵的真实情形,从而证明了甲虫不是像古埃及人所说的那样将卵产在他的圆球里。
  我认识一个牧羊的小孩子,他在空闲的时候,时常会来帮助我。有一次,在六月的一个礼拜日,他到我这里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好像一只小小的梨,只不过这只梨子因为腐烂已经失掉了新鲜的颜色,变成了褐色。尽管已经腐烂,但是它摸上去仍然很坚固,样子很好看,尽管原料似乎并没有经过精心的筛选。小男孩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卵,因为曾经有一个同样的“梨”,在挖地时被不小心弄碎了,里面就藏有一粒像麦子一样大小的白色的卵。
  于是呢,第二天早晨,天色才刚刚亮的时候,我就同这位牧童一起出去考察这个事实。
第7章 蜣螂(2)
  不久我们就找到了“神圣甲虫”的地穴,这是因为它的土穴上面,总会有一堆新鲜的泥土堆积在上面,说不定你也曾经见过哦,只是没有注意罢了。我的同伴用我的小刀铲向地下拼命地挖,我则伏在地上,因为这样比较容易看见有什么东西被挖出来。一个洞穴挖开了,在潮湿的泥土里,我发现了一个精制的“梨”——一个母甲虫的神奇的作品!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并且将令我永生难忘。这种兴奋,比起在挖掘古埃及遗物的时候,如果让我发现这“神圣的甲虫”是用翡翠雕刻的,也不见得更大呢!
  我们继续搜寻,于是又发现了第二个土穴。这次母甲虫就在“梨”的旁边,而且紧紧抱着这只“梨”。当然是它在完成产卵之后、还未离开之前的举动。因而用不着怀疑,这个“梨”就是蜣螂存放卵子的地方了。在这一夏季里,我至少发现了一百个这样藏着卵子的“梨”了。
  这个像球一样的“梨”,是用人们丢弃在原野上的废物做成的,只不过原料更加精细些,因为这是给“蛴螬”(也就是甲虫的幼虫)预备的食物。当它从卵里跑出来的时候,它还不能自己寻找食物,所以母亲将它包裹在最适宜的食物里,这样它一从卵中出来就可以立刻大吃起来,不至于挨饿。
  卵是被放在“梨”中比较狭窄的一端的。每个有生命的种子,无论植物还是动物,它们都是需要空气的,就连鸟蛋的壳上也分布着无数个小孔。假如蜣螂的卵是在“梨”的最后部分,那它就闷死了,因为这里的材料粘得很紧,还包有硬壳。所以母甲虫预备了一间既精致又透气的“小房间”,给它的小宝宝居住。这些薄薄的墙壁,在小蛴螬生命最初的时候,给它们提供了足够的空气,甚至在“梨”的中央,也有少许空气。当“房间”里的空气已经不够供给柔弱的小蛴螬消耗的时候,它要到中央去吃食,这时的小蛴螬已经长得很强壮,能够自己支配一些空气了。
  当然,“梨子”大的一头,包上硬壳子,也是有其好处和原因的。蜣螂的土穴是极热的,有时候土穴里的温度竟可以达到沸点!在这种高温下,食物经过三四个礼拜之后,就会干燥,不能吃了。对于幼虫来说,如果第一餐不是柔软的食物,而是石子一般硬得可怕的东西,这可怜的小家伙就会因为没有东西吃,而饿死了。在八月的时候,我就找到了许多这样的牺牲者。这脆弱的小东西呆在一个封闭的“烤炉”内,要降低被饿死的危险,母甲虫就不得不拼命用它强健而肥胖的前臂,压那“梨子”的外层,把它压成如同栗子的硬壳般的保护硬壳,用以抵抗外面的热度。在酷热的暑天,勤劳的主妇会把面包摆在闭紧的锅里,来保持它的新鲜。而昆虫也有自己的方法,实现同样的目的:用压力打成锅子的样子来保藏家族的“面包”。
  我曾经观察过甲虫在巢里工作,所以知道它是怎样做“梨子”的。它收集好建筑用的材料,就把自己关闭在地下,这样就可以专心从事当前的任务。这些材料大概是由两种方法得来的。照常例,在天然环境下,甲虫用常法搓成一个球推向适应的地点。在推行的时候,球的表面已经稍微有些坚硬,并且粘上了一些泥土和细沙,这在后来是很常见的。当然,甲虫也可以在距离收集材料很近的地方,寻找到用来储藏的场所,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工作不过是捆扎材料,运进洞而已。不过,收集材料之后的工作,却显得尤其神奇:有一天,我见它把一块不成形的材料隐藏到地穴中去了。到了第二天,当我再次到达它的工作场地时,我发现这位艺术家正在工作,那块不成形的材料已成功地变成了一个“梨”,一个外形完整、做工精巧的“梨”了!那“梨”紧贴着地板的部分,已经敷上了细沙。而其余的部分呢,也已磨得像玻璃一样光滑,这表明它还没有把“梨子”细细地滚过,不过是塑成形状罢了。它塑造这只“梨”时,会用腿轻轻敲击,就如同先前在日光下塑造圆球一样。
  我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用大口玻璃瓶装满泥土,为母甲虫做成人工地穴,并留下一个小孔以便观察它的动作,因此它工作的各项程序我都可以尽收眼底。
  甲虫开始是做一个完整的球,然后环绕着“梨”做成一道圆环,加上压力,直至使圆环成为一条深沟,呈现出一个瓶颈似的样子。这样,球的一端就做出了一个凸起。在凸起的中央,再加压力,做成一个火山口,即凹穴。凹穴的边缘是很厚的,凹穴渐深,边缘也渐薄,最后形成一个袋。它把袋的内部磨光,把卵产在当中,包袋的口上,即“梨”的尾端,再用一束纤维塞住。
  母甲虫之所以用这样粗糙的塞子封口是有原因的。凹穴的大部分都被甲虫用腿重重地拍过,只有封口除外。因为卵的尾端朝着封口,假如塞子重压深入,蛴螬就会感到痛苦。所以甲虫把口塞住,却不把塞子撞下去。
  甲虫的生长
  甲虫在“梨”里面产卵约一个星期或十天之后,卵就孵化成蛴螬了,它毫不迟疑地开始吃四周的墙壁。这小家伙实在是聪明至极!因为它总是朝厚的方向去吃,这样就不致把“梨”弄出小孔,使自己从空隙里掉出来。很快,它就变成一个胖嘟嘟的肥胖儿了,不过这时它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背上隆起,皮肤透明。假如你拿它来朝着光亮看,你还能看见它的内部器官。如果古埃及人有机会看见这种发育状态下、且如此肥白的蛴螬,相信他们是不会将眼前看到的情景同将来甲虫会具有的那些庄严和美观联系在一起的。
  当蛴螬第一次脱皮时,尽管我们已经能够从这个小不点儿身上辨别出全部甲虫的形状,但是眼前这个小虫子还尚未长成完全的甲虫。很少有昆虫比这个小动物更美丽,它的翼盘在中央,前臂位于头部之下,像一条折叠的宽阔领带。那黄如蜜、且半透明的色彩,看来真如琥珀雕成的一般。此后差不多四个星期里,它始终保持这个状态。再到后来,它会重新再脱掉一层皮。这时候它的颜色是红白色的,在变成檀木的黑色之前,它是要换好几回衣服的,在这个过程中,它的颜色渐黑,硬度渐强,直到披上角质的盔甲,这时的它才是完全长成的甲虫。在蜕皮变色的阶段,它都是在地底下梨形的巢穴里居住着的。其实它也很渴望冲开硬壳的甲巢,跑到日光里来。只是它能否成功,就要依靠环境而定了。
  蛴螬准备出来的时期,通常都是在八月份。八月的天气,通常是一年之中最干燥而且最炎热的。因为,如果没有雨水来软一软泥土而仅凭这只昆虫的力量,要想冲开硬壳,打破墙壁,是很难办到的,这小家伙是没有法子自己打破这坚固的墙壁的。因为即便是最柔软的材料,烤在夏天的火炉里,也会变成一种不能通过的硬砖头般的坚壁了。
  当然,我也曾做过这样一个试验:我将干硬壳放在一个盒子里,尽量使其保持干燥,终于有一天,我听见盒子里有一种尖锐的摩擦声,这些“囚徒”正在用它们头上和前足的耙在那里刮墙壁。但是,过了两三天,它们的努力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
  于是我给它们中的一对加了些助力——用小刀戳开一个墙眼。但是几天过后,这两个小动物也并没有比它们的同伴更有进展。
  不到两星期,所有的壳内都沉寂了。因为,这些精疲力竭的小家伙已经统统都一命呜呼了。
  而第二次试验呢,我又拿了一些同从前一样硬的壳。这次,我用湿布将硬壳裹起来,放在瓶里,用木塞塞好,等湿气浸透,才将里面的潮布拿开,重新放到瓶子里。这次试验完全成功了。硬壳被潮湿浸软后,这些“囚徒”就成功地破壳而出了!它们勇敢地用腿支持身体,把背部当作一条杠杆,认准一点就开始冲顶和猛撞。最后,墙壁终于破裂成碎片。在每次试验中,这些甲虫都能从中解放出来。
  在天然条件下,这些壳还在地下的时候,情形也是一样的。当土壤被八月的太阳烤干,硬得像砖头一样,这些昆虫要逃出牢狱,是不大可能的。但一旦偶尔下过一阵雨,硬壳回复到从前的松软,它们再用腿挣扎,用背推撞,就能得到它们想要的自由了。
  蛴螬刚出来的时候并不关心食物,这时它所最需要的,是享受日光。于是它们就跑到太阳里,一动不动地取暖,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日光浴”。
  不一会儿,它就要吃东西了。它就像它的前辈一样,也去做一个食物的球,然后挖一个储藏所来储藏食物。在这方面,它可以说是太有才了!一点儿都不用学习,就可以无师自通地从事它要做的工作了。
第8章 蛴螬的冒险(1)
  蜂螨
  卡本托拉斯(carpenras)乡下沙土地的高堤一带,是黄蜂和蜜蜂最喜欢光临的地方了。它们为什么会如此喜欢这个地方呢?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一地区的阳光非常充足,而且容易开凿,非常适合黄蜂和蜜蜂在此安居乐业。五月的天气里,这里主要是两种蜜蜂居多——泥水匠蜂和掘地蜂。它们是一个个地下小屋的建造者。其中,泥水匠蜂会在自己家门口建起一道自认为是固若金汤的防御壁垒——一个土筒。整个土筒呈弧形,里面留有空间。这个筒的长和宽与人的一个手指头差不多。有时候,很多其它蜜蜂飞到这一带来定居,就会发现这一个个斜形的土手指的装饰以后,并且肯定会对此感到奇怪,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些什么东西。
  还有另外一种蜜蜂——也就是掘地蜂,也是我们大家经常能够见到的。它们的蜂巢走廊外口没有什么手指形的防御壁垒,而是直接暴露在外面的。旧墙的石头缝中,废弃的房舍内,或者是沙石上头显露的表面,都非常适合掘地蜂的工作。但是,最最理想、最最适宜、它们常常成群结伙地奔赴的地方,就要数那些地面上突起的、朝着南方的直路了。因为我经常可以看到它们开凿低路的处所。
  这些地方的面积达几平方、甚至十几平方米呢,而且壁上常常穿有很多的小孔,以至于这块地看起来就像一块海绵。这些小小的洞孔大概是用锥子戳出来的,因为它们是那么的整齐,每一个孔穴都与盘曲的走廊相通相连,差不多都有四五寸深。蜂巢就是在这些洞孔底下。如果我们打算观察一下这种蜜蜂的工作情况,那么我们一定要在五月下旬找到它们的工作场所。但是千万要注意的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必须与它们保持距离,而且要保持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接下来,我们会发现这些蜜蜂成群结队地喧哗着汇合在一起,并且众志成城地以一种惊人的毅力,从事着与食物以及蜂巢有关的各项工作。
  不过,我来到这个被掘地蜂占领的地方次数最多的时间,要算八九月间了,因为这个时候刚好是快乐、自由的暑假。在这样的季节里,靠近掘地蜂蜂巢的地方显得非常宁静,一切的工作都早已进行完毕了。在壁上的石缝中,有很多蜘蛛挤在里面,将有丝的管子伸入到蜜蜂的走廊里。从前这里住满了蜜蜂,到处都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而现在却变得如此凄惨、悲凉,如同废墟一般。这其中的理由,我们谁也无从知晓。在距离地表大约数寸深的地方,有成千的掘地蜂幼虫被封闭在它们的土室之中。它们静静地等候着春天的来临。当然,这些柔弱却又不能保护自己的幼虫,是如此肥胖,如此具有吸引力,足以引诱某种寄生者,或者招来某种出于饥饿之中、正在到处寻觅食品的外来昆虫。这件事是非常值得我们注意和研究一下的。
  果然,有个事实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一些非常丑陋的苍蝇,身上的颜色半黑半白的,慢慢地从一个洞穴飞到另外一个洞穴里。它们这样飞来飞去的目的是要表明它们在那些地方产卵。其中,有一些卵是挂在网上的,不过这些卵早已干枯而死了。而在其它的地方,比如堤上的蜘蛛网上,也挂着某些某种甲虫——蜂螨的尸体。在这些尸体当中,雌雄兼有。不过,这些“尸体”中仍然还有少数是有生命的。雌性甲虫一定是伸入到了蜜蜂的住宅里面,而且毫无疑问,它们一定是在蜂的窠巢中产下自己的卵。
  如果我们慢慢地稍稍掘开堤的表面,我们就会惊奇地发现更多有趣的东西。在八月初,我们看到的景象是:洞穴的顶端一层的小房间,与底下的蜂巢相比,样子大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相差甚远。之所以会有这种区别,主要是因为这是由两种不一样的蜂建造而成的。其中有一种是已经在前面提到过的掘地蜂,另外一种,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竹蜂。
  掘地蜂组成了一支先锋队,挖掘地道的工作完全由它们负责承包下来。它们懂得必须选择合适的地方来建造它们自己的住所。随后,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它们离开在外部辛苦建起来的小房间,那么竹蜂就会赶紧跑进来,占据这一方难得的宝地。接着,竹蜂就利用粗糙的土壁,把走廊分割成许多大小不等又毫无艺术特色的小房间。这便是它们惟一的建筑构思了。由此可见,这些竹蜂是多么的投机取巧,而且又是多么的缺乏艺术灵感。掘地蜂建造的窠巢非常整洁,而且还进行了精心地装修和粉饰。
  所以我们可以说,它们自身具有高超的艺术创造才能,而它们所从事的工作也是颇具艺术性的。它们很会利用适合的土壤把窠巢建造得坚固无比,使得任何敌人都无法轻易入侵。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蜜蜂的幼虫是不用做茧的。它们可以“赤身裸体”地躺在那温暖且光滑得如同粉饰过的小房间中享福。
  相比之下,竹蜂的小房间就不一样了。它的房间是需要一定的东西来加以保护的。原因在于,竹蜂的窠巢是建在土壤的表面上的,而且做得非常粗简,粗简到只用相当薄的墙壁做堡垒。因此,和掘地蜂的幼虫不同,竹蜂的幼虫是包在非常坚固且厚厚的虫茧里的。这样做主要有两点好处:一方面,厚厚的茧可以保护幼虫不会与草率而建的窠巢的墙壁相碰撞而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另一方面,也可以使得小幼虫能躲过入侵者的残害,不至于身处襁褓就遭到不测而一命呜呼。
  在这样的堤上,居住着两种不同的蜜蜂。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哪一种蜂巢属于哪一种蜜蜂。很显然,掘地蜂的窠巢里躺着“一丝不挂”的赤裸小幼虫;而在竹蜂的窠巢中,则有用坚实的茧包裹着的小幼虫。
  同时,这两种不同的蜜蜂也都各自有它们特殊的寄生者,或者说是不速之客。竹蜂的寄生者是那种浑身黑白相间的蝇。我们经常能够在竹蜂蜂巢的隧道门口发现这种蝇。它们闯进竹蜂窠巢,在里面产下自己的卵。而掘地蜂的寄生者是蜂螨。我们经常可以在堤面上发现很多这种甲虫的尸首。
  如果我把竹蜂的小房间拿开,便可以观察到掘地蜂的家了。其中,里面一些小房间里居住着尚处于成长期的小家伙;另外一些住满了掘地蜂的幼虫;还有一些小房间中大多数藏着一个蛋形的壳。这种壳分成了好几节,上面还有突出来的呼吸孔。这种壳非常薄,而且还很脆,非常容易破碎。它的颜色是琥珀色的,非常透明。因此,我们可以从外边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个已经发育完全的蜂螨在挣扎,好像极其渴望自由,希望能早日从里面解放出来。
  那么,这个奇特的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它看起来并不像某一种甲虫的壳,那么,这个寄生者究竟是怎样来到这个蜂巢里的呢?
  从掘地蜂窠巢的地理位置来看,入侵者想要进去简直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使是使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也看不出这个窠巢有什么受过伤害的痕迹。在经过了长达三年周密而细致的观察,我终于寻找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于是,在我所记录的昆虫生活史上,便又增加了最为奇怪有趣的一页。下面就是我所研究出来的一些结果。
  蜂螨,即便是在它发育完整的时期内,也只不过有一两天的寿命而已。它的全部生命都是在掘地蜂的门口度过的。而这短暂的生命,除去要繁殖子孙后代以外,其余就什么也没有了。
  蜂螨也具备其它的动物所有的消化器官,但是它究竟吃不吃食物呢?我对此表示怀疑。一般对于雌甲虫而言,它惟一的愿望便是要产下它的小宝宝。等这件大事完成以后,它便寿终正寝,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么,雄性甲虫又如何呢?它们在这种土穴上伏上一两天后,也同样命丧黄泉了。这也就为我们之前的一个问题提供了答案,即为什么在窠巢旁边的那片蜘蛛网上,悬挂着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尸首。现在你知道它们的来源了吧。
  起初当人们乍一看,肯定都会以为这种甲虫在它产卵的时候,一定是要一个小房间一个小房间地全都跑遍,好在每一个蜜蜂幼虫身上都产下一个卵。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在观察过程中,我曾经在蜜蜂的隧道里面仔仔细细地搜寻过,最后发现蜂螨只将所有的卵产在蜂巢的门口里边,在距离门口差不多有一到两寸远的地方堆成一堆。这些卵全部是白颜色的,形状呈蛋状。它们的体积都很小,互相之间轻轻地粘连在一起。如果一定要确切地说出它们到底有多少,那就暂时算它们一共有两千多个吧。其实即便是这个数目,我都不觉得是过高地估计呢。
  这一事实显然与大家的想法截然相反。蜂螨并不把卵产在蜂巢的里面,而仅仅将它们产在蜜蜂住宅的门口之内,而且还堆成一小堆。此外,它们的母亲没有储备或布置任何保护的东西,既不考虑如何为它们防御冬天的严寒,也不替它们关上这扇进出孔道的大门,以便抵御前来侵犯和伤害它们的成千上万的敌人。总之它们的母亲在把它们产下之后,便“狠心”地将它们抛弃,让它们独自在这个世界上闯荡了。这是因为:在冬日的严寒还不曾到来之时,这条开着口的隧道便已然遭受着蜘蛛以及其它更为凶悍的侵略者们的践踏,被它们所侵占,因而那些可怜的卵也就成了侵犯者的可口美餐了。
  为了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仔细,我把若干蜂螨卵放在了一个盒子里面。大约到了九月,我在它们孵化出来之前想象着,等它们孵化出来以后一定会立刻就跑开去,到处寻找掘地蜂的小房间。然而,事实告诉我,我的估计是完全错误的!这一群幼小的蛴螬——小小的黑色动物,身长还不到二十五分之一寸长。虽然它们拥有强壮有力的腿,但此时竟然完全利用不上。它们并没有跑散开来,而是非常混乱地挤在一起,和脱下来的卵壳混杂在一起生活。于是,我故意悄悄在它们面前放了一块带有蜂巢的土块,想看看它们有什么反应,结果却无济于事。我放的土块无法诱惑这些小动物移动一丝一毫。于是我强行把其中的几个挪开一些,可是,只要我的手已离开,它们便会立即又跑回去,继续躲在其它的同伴里面,和它们混居生活在一起。
  最后,我在冬天跑到了卡本托拉斯的野外,到那里去观察掘地蜂的住所。我想通过这样的观察来确定,蜂螨的幼虫们在大自然中是否同样如此,即在孵化之后不是分散开居住,而是混杂地挤在一起生活。那么,它们在自然环境中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呢?答案是肯定的!蜂螨在野外的生存情况与我的小盒子里的情况真的一模一样。我看到那些生长在野外的蜂螨幼虫也同样是挤在一起堆成一堆,和它们的卵壳混住在一起。
  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有两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蜂螨究竟是怎样进入到蜜蜂的小房间里面的呢?它们又是怎样走进另一种并不属于自己的壳里去的呢?
  第一次的冒险
  在观察过幼小蜂螨的外表以后,我便立刻就能感觉到,它们的生活习性一定是非常特殊,而且也是十分有趣的。
  经过仔细的观察我发现,哪怕是想使蜂螨在一般的平地上轻轻移动一下都是很难办到的。显然,蜂螨幼虫所住的地方于它们而言存在着跌落下去的风险。怎样才能防止这种危险发生呢?不用担心,蜂螨幼虫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个问题解决掉。因为它们天生就长着一对强有力的大腮,弯曲且尖利;它们还生有强壮的腿,能够活动的爪,以及很多硬毛和尖尖的针;并且,它们生来就有一对坚硬的长钉,这对长钉有着锋利且坚硬的尖,就像一对耕地用的犁头,可以牢牢地刺入任何光滑的土里。此外,它还可以吐出一种粘性很强的液汁,即便没有其它的任何东西存在,单单是这种液汁,也可以把它紧紧地粘住,使它不至于滑落下去。可见,蜂螨的自我保护能力是很强的。
  我曾经一再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幼小的蛴螬决定要居住在这里呢?可是,终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惟一能做的便只有急切地等待气候能够尽快转暖,以便使我能够尽快找到答案。
  那些被我禁闭在牢笼里的蛴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躲在海绵一样的卵壳里抱头大睡。到了四月底,它们突然一反常态,渐渐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了。起初,它们只是在度过严冬的盒子里到处爬走。看着它们那急急匆匆的动作以及不知疲倦的精气神儿,我不禁猜想它们似乎正在寻觅一些东西,一些它们急切需要的东西。我想不用说你也猜到了,它们迫切需要的就是食物。因为,这些蜂螨的幼虫自从九月底开始孵化,一直到现在——四月底,差不多足足有七个月时间没有获取哪怕一丁点儿的营养来补充能量,使身体变得强壮起来。虽然这些小动物是具有生命的“精灵”,但从开始孵化起,它们就像是被判了七个月的徒刑一样,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只能保持着一种姿势。
  而现在,当我看到它们一个个如此兴奋,如此充满激情,我便自然而然地猜想到,促使这些有生命的小动物如此忙碌的原因,一定是饥饿。也只有饥饿才能让它们发自本能、不辞辛劳地工作。
  对于这些匆匆忙忙寻找食物的小动物来说,它们真正需要的食物不过是蜂巢中的储藏品罢了。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到了孵化后期,我们正是在蜂巢中找到那些蜂螨的。现在这些储藏品不仅为蜜蜂的幼虫食用,也供蜂螨们分享了。
  我提供给它们的,正是这种里面藏着蜜蜂幼虫的蜂巢。我甚至把蜂螨直接地放到蜂巢里边去。总之,我想尽各种办法,希望能引起它们的食欲。但是事实上,我的努力居然连半点成效都没有。于是,我不得不另寻他法——利用蜂蜜进行试探。结果,五月份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在寻找储藏着蜜汁的蜂巢。
第9章 蛴螬的冒险(2)
  在找到了梦寐以求的蜂巢以后,我把蜜蜂幼虫从里面取了出来,又把蜂螨幼虫放进蜂巢里储存的蜂蜜中。然而,事实再一次无情地否定了我的想法。我的实验失败了,而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失败都更为严重。那些蜂螨幼虫根本碰都不碰那些蜜汁。更糟糕的是,它们反而被这粘糊糊的东西粘住了,更有甚者竟然闷死在里面了。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沮丧地抱怨:“我给你们提供现成的蜂窠,幼虫,还有蜜汁,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你们还不满足吗?你们这些丑陋的小东西到底需要些什么呢?”
  不过抱怨归抱怨,最终我还是发现了它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原来,它们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东西。它们要的只是掘地蜂亲自把它们带到蜂巢里边去。
  我在前面就已经提到过,当四月来临的时候,居住在掘地蜂蜂巢门内的一堆幼虫已经开始表现出了活动的迹象,它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而仅仅几天以后,它们便已经不在那个地方停留了,而是牢牢地攀附在蜜蜂的毛上。于是,这些怪异的小家伙便被带到了野外去,甚至更遥远的地方了。
  当掘地蜂经过蜂巢门口时,无论此时的它是要出远门,还是刚从远游中归来,只要它已经过门口,那些睡在门口、已经等待许久的蜂螨幼虫,就会立刻爬到蜜蜂的身上去。它们爬进掘地蜂的绒毛里面,紧紧抓牢。这样,无论这只掘地蜂要飞到多么遥远的地方去,它们都不必担心自己有跌落到地上去的危险。因为它们抓得实在太牢固了!蜂螨幼虫这样做的惟一目的,就是想借助蜜蜂强壮的身体,将它们带到那些储有丰富蜂蜜的蜂巢中去。
  如果你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形,你一定会以为这种喜欢冒风险的小幼虫,可能先要在蜜蜂的身上寻觅一些食物。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蜂螨幼虫伏卧在蜜蜂那细细的绒毛里面,与蜜蜂的身体呈直角。它的头朝里面、尾巴朝外地呆在靠近蜜蜂肩头的地方。它们在选择好了地点以后,便不再随便地移来移去了。如果它们真的打算在蜜蜂的身上吃些什么东西的话,那么它们应该是这里那里到处跑动,寻找一下哪一部分是最鲜嫩的。然而,事实上,它们总是固定地呆在蜜蜂身上,而且是蜜蜂身上最硬的部分——大多情况下是在靠近蜜蜂翅膀下面的部位,有时也附着在蜜蜂的头上。这些蜂螨幼虫攀住一根毛以后就纹丝不动了。
  不过,事实总归是事实,它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些小甲虫之所以如此牢固地附着在蜜蜂的身体上,它们的目的仅仅是打算让蜜蜂把它们带到即将要建造起来的蜂巢里去。
  但是,这位未来的寄生者必须在蜜蜂飞行的时候紧紧抓牢主人的毛才行。无论蜜蜂是在花叶中急速穿梭,还是在飞向窠巢时剧烈摩擦,甚至就连它在用足清洁身体时,这个寄生者都必须紧紧抓牢,以确保安全。
  就在不久以前,我还在疑惑,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使蜂螨幼虫依附在蜜蜂的身上而不会掉下来呢?现在答案已经揭晓了,那便是生长在蜜蜂身上的绒毛。
  同时,现在我们也终于可以知道长在蜂螨身上的那两根大钉有什么用了:这两根大钉合拢起来,便可以紧紧握住蜜蜂身上的毛。要知道,蜂螨幼虫的大钉,比起那些最精密的人工钳子来,还要精密许多呢!
  此外,我们也可以知道那些粘液的价值了。它能帮助这个小动物更加牢固地伏在蜜蜂身上。而且,对于蜂螨幼虫足上长着的尖针和硬毛,我们也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它们都是用来插入蜜蜂的软毛里,使得它得以更加稳固地伏在蜜蜂身上。
  越是那些被我们认为在平地上毫无用武之地的“设备”,越是让我们感到更多的意外。当这个柔弱的小动物冒着危险去周游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时,竟然有如此多的利器用来防止它从蜜蜂的身上跌落下来,这是件多么奇妙的事情啊!
  第二次的冒险
  五月二十一日这天,我到卡本托拉斯去,想看一看蜂螨进入蜂巢时的情形。这件工作真是很不容易,我必须要竭尽全力才行。
  五月里,在野外那广阔的地面上,有一群蜜蜂,像是受了日光的刺激似的,正在那边疯狂乱舞着。就在我正在观察它们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时,忽然听到在狂乱的蜂群中间响起了一种单调而可怕的喧哗声。然后,掘地蜂就闪电般迅猛地飞身而起,到处去寻找食物。与此同时,另外一群蜜蜂正成群结队地飞回家来。它们身上或是带着已经采好了的蜜汁,或是带着建造蜂巢用的泥土。
  那时,我已经具备了一些关于这类昆虫的知识,也了解了一些有关它们的习性。所以我知道,无论是谁有意无意地闯入它们的群里,或者只是轻轻地碰一碰它们的住宅,那么这个闯入者马上就会遭到成千锥子的狂刺而身亡。况且,有一次我去观察大黄蜂的蜂房,正是由于距离太近,立刻就起了一阵恐惧的颤抖,那种感觉真的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然而,我是那么渴望了解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不论要面临多大的困难,我都必须进入到这种可怕的蜂群里,并且在那里站上几个钟头,甚至是一整天的时间。我把放大镜拿在手上,一动不动地站在它们当中。我必须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的工作,观察蜂巢里将会发生的事情。而且,遮盖、保护的东西,如面具、手套等我都不能使用,原因在于,我必须保证我的手指和眼睛不会受到任何的妨碍,即便是我离开蜂巢时脸上被刺得让人无法辨认我也在所不惜。总之,我不会、也不能带任何遮盖的东西。
  那天,我终于解决了那个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
  我用网子捉住了几只掘地蜂。结果居然让我十分满意,因为这几只蜂的身上都栖息着蜂螨的幼虫,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我先把衣服扣紧,然后突然进入这群蜜蜂的中心。我拿起锄头锄了几下,然后取下一块泥。令我感到诧异的是,我居然没有受到一点攻击和伤害。
  我又花了更长的时间进行了第二次实验。结果与第一次相同,我并没有受半点儿伤,也没有一个蜜蜂用它的尖针刺我。从这以后,我的担心和害怕就彻底打消了。于是,我开始大胆地长时间停留在蜂巢前面,揭起土块,赶走里面的蜜蜂并拿出蜂蜜。整个过程始终没有引起比那种喧哗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这是为什么呢?这主要是因为掘地蜂是一种比较爱好和平的动物。每当它们的巢内部被侵犯或打扰,它们便会马上离开原来的住所而转移去处,躲避到其它的地方去。即便有的时候受了一点儿伤,它们也不会使用它们的尖针造成“针锋相对”的局面,只有在它们被人捉住的时候,它们才会用尖针来自保。
  所以,我不得不向这个泥水匠蜂的缺乏勇气表示感谢。我没有采取任何一点儿防御,居然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大石头上,置身于这些喧闹的蜂群中,随意观察它们的巢达几个小时之久,却没有被刺过一下。每当有一些乡下人经过这个地方,看见我居然很安静地坐在蜂群之中。他们便问我是不是对它们施加了什么魔法。
  就这样,我观察了很多的蜜蜂蜂巢。其中,有些蜂巢是敞开着的,里面多少储备着一些蜜汁。还有一些蜂巢已经用土掩了起来,而里面的东西也各不相同:有的时候,我看到的是蜜蜂的幼虫;有的时候,我又会看到其它昆虫那稍为肥大的幼虫;另外一些时候,我还能看见一个卵漂浮在蜜汁的表面上,这个圆柱形的卵呈现出美丽的白色,而且稍微有一点儿弯曲,差不多有五分之二寸或者六分之一寸长,这就是掘地蜂的卵。
  我在少数的小房间中看到掘地蜂卵浮在蜂蜜的表面;在许多其它的小房间中,我看到的更多的就是幼小蜂螨的蛴螬。它们伏卧在蜜蜂的卵上,就好像是伏在一个木筏上一样。它的形状和大小都和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对掘地蜂而言,在这个蜜蜂巢里,敌人已经卧在家门口了。
  这些幼小蜂螨的蛴螬是在什么时候并且是用什么方法进入到蜂巢里的小房间的呢?我仔细观察了很多的小房间,却找不出一点儿它们可以闯进去的缝隙。因为这些小房间全都严密地封闭起来了。于是,我推测这位寄生者一定是在储藏蜂蜜的仓库还没有关上大门之前就进去了。可是另一方面,我看到没有关上房门的小房间里面藏满了蜂蜜,却没有卵浮在上面,也从没有蜂螨的幼虫在里面留宿。所以我想,这些幼虫一定是在蜜蜂产卵时,或是后来蜜蜂封门的时候进去的。凭借观察昆虫的经验,我断定,幼虫一定是在蜜蜂在蜂蜜上产卵的一瞬间进入小房间的。
  我拿了一个里面装满了蜂蜜、表面上还浮着一个卵的小房间,又拿上几只蜂螨的幼虫,把它们一起放到玻璃罩里面进行观察。结果却发现,这些蜂螨幼虫很少会跑到蜂巢里边去,而且它们也不能安然地跑到“木筏”上边去!看来,那些围绕着这个“木筏”的蜂蜜对它们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即使有那么一两只幼虫碰巧跑近了这个蜂蜜湖,当它们一看到这黏黏的液体,或是稍一涉足其中,便马上会千方百计地设法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过,即便如此,经常还是会有一些不太走运的幼虫,一不小心就跌落进蜜蜂的窠巢,很不幸地被闷死在里面。所以,根据这一点我们便可以断定,蜂螨的幼虫是绝对不会离开蜜蜂的绒毛的,特别是蜜蜂呆在小房间里或靠近小房间的时候,它们更会牢牢地依附在蜜蜂的身体上。原因在于,这些柔弱的蜂螨幼虫只要与蜂蜜的表面稍做接触,就会窒息而死。
  有一点我们必须牢记,那就是幼小的蜂螨是在封闭的小房间中发现的,而且它们一定是呆在蜂卵上面的。这个小小的卵,不仅仅这个小动物的安全木筏,以便它能漂浮在这个可怕的、不可信任的蜜湖中,而且还是这些小幼虫的第一顿美味佳肴。
  然而,要想顺利到达这只漂浮在蜜湖中心的、而且又将成为它的盘中餐的木筏,这只蜂螨的幼小蛴螬必须要避免与蜂蜜接触。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的。要想达到目的,做成这件事情,只有一个办法可选:这个聪明的小幼虫,趁着蜜蜂还在产卵的空当儿,从它的身上迅速地滑落到了它所产的那个卵上。这样一来,蜂螨的幼小蛴螬便达到目的了。于是,幼虫便和蜂卵一起做伴,共同浮在蜂蜜上了。由于蜜蜂产下的卵太小了,不能同时承载一个以上的蜂螨幼虫,所以,我们在一个蜂室里面通常只能看到一个蜂螨的幼虫。
  在我们人类看来,蜂螨幼虫的这种行为好像是充满灵性的,但是,如果我们继续对这些昆虫进行观察和研究的话,它们还将为我们提供更多这样的例子。
  可以说,当蜜蜂产下卵、把卵放在蜜汁上时,同时也就把它们的小天敌——蜂螨幼虫一起放到了小房间里面。然后,蜜蜂会非常仔细地用土把小房间密封起来。于是,蜜蜂的一切工作就这样完成了。接下来,蜂巢内的其他房间也要经历与前面相同的过程,一直要到隐藏在蜜蜂绒毛中的寄生者统统安居下来,才算结束。
  现在,不管这个有些苦恼的母亲正在做着怎样没有结果的工作,让我们把注意力稍微转移一下,转到这些懂得运用聪明的方法并最终得到膳宿的蜂螨幼虫身上来,看看这些小家伙对我们的试验会有怎样的反应。
  让我们想想看,如果我们一旦将一个藏有蜂螨幼虫的小房间的盖子拿下来,那么将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们会发现,起初,小房间里的卵还是十分完好的,一点儿也没有受到破坏。但是好景不长,不久以后蜂螨幼虫的破坏工作便开始了。我们观察到,幼虫朝着一个长有小黑点的白卵跑去,跑着跑着它忽然就停了下来——由于它有六只脚,所以身体可以停得很稳。然后,它利用自己大腮上的尖钩钩住了那个卵的薄皮儿,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猛烈地拉扯着,直到那个卵被它拉破为止。于是,卵里面的东西便流了出来。那只得胜的幼虫见了非常满意,立刻高兴地去享用它的美餐。这个小小的寄生虫,生平第一次使用它大腿上的尖钩,原来是在拉破蜂卵的时候。
  蜂螨的幼虫可真是天生聪明啊,居然可以想出这样奇妙的方法!利用这种巧妙的方法,它们便可以在寄生的蜂巢的小房间中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了——任意地享用蜜汁。这是因为蜜蜂的幼虫在孵化过程中,也是需要蜜汁来增加营养的。但是,蜂卵孵化中所吸收的一点点东西,是不能在日后供两者一起享用的。因此只要蜂螨的幼虫在拉扯卵皮的时候,越快越用力就越好。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了。
  蜂螨的幼虫之所以要破坏蜜蜂的卵,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蜂卵有一种特殊的滋味。这种滋味对蜂螨幼虫很有吸引力,驱使着小幼虫在它的第一餐就要享用这个香甜可口的小卵。在这个小幼虫把卵撕破的初期,它所吃到的是从卵里流出来的诱人的浆汁。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小幼虫会继续加油,努力把蜂卵的裂口撕扯得更大。这样一来,幼虫就可以继续享受卵内部的流质,直到满足为止。
  在幼虫吸食蜜蜂卵的过程中,储备在蜂卵周围的甜美蜜汁,却对这些贪吃的小家伙构不成任何诱惑,它们甚至看都不看那些蜜汁一眼,更别提去碰上一碰了。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讲,蜜蜂的卵对于蜂螨幼虫而言,是绝对重要的。它是蜂螨幼虫的必需食品。小小的蜂卵不仅仅是蜂螨幼虫的一叶扁舟,使得它得以在蜜湖中安全地行驶;更重要的是,它还是幼虫的营养品,为幼虫的茁壮成长提供营养。
  整整一个星期以后,这个可怜的小蜂卵除了一个空空无物的干壳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一个生命就这样悄悄地结束了。而此时,蜂螨幼虫的第一顿大餐也已经享用完毕。蜂螨幼虫在茁壮成长着,体积差不多有原来的两倍大了。它的形状也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它的背部裂开了,形成了自己的第二种形状,长成了一只简单的甲虫。小幼虫从背部的裂缝中解脱出来,落到蜂蜜上。它脱下来的那个壳,此时依然停留在原来的那个小“木筏”上。但是,在不久以后,它们都被掩没在蜜浪之中了。
  到此为止,蜂螨幼虫的历史便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第10章 舍腰蜂(1)
  造屋地点的选择
  很多昆虫都喜欢将我家房子的旁边选作它们建造巢穴的地点,而在我众多的昆虫邻居中,最有趣的就要首推一种叫做“舍腰蜂”的小蜜蜂了。你一定会感到好奇为什么我认为这种蜜蜂最有趣呢?这是因为,舍腰蜂有着纤细动人的完美身材和聪明敏捷的头脑,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窠巢十分古怪。尽管我对这种蜜蜂推崇备至,但实际上真正知道它们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以至于有时候它们在某户人家的火炉旁边一住就是许久,这小家伙的主人竟然对它们一无所知。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就在于那舍腰蜂与生俱来的安静、平和的个性。这种小蜜蜂喜欢把巢穴建在那些十分隐蔽、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的确,这个小东西居住得十分隐蔽,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房子的主人都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已经成为“自己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尽管这些小虫子平时低调处事,将自己隐藏得非常严密,但是要是我们想人为地提升它的知名度,那倒也并非难事。下面,我就来介绍一下这个目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小蜜蜂吧,希望我的介绍能够让更多的人对它们多些了解。
  舍腰蜂是一种非常惧怕寒冷的动物,所以它将自己建造屋子的地点选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在阳光的照射下,橄榄树可以茁壮成长,就连树上的蝉也在日光下纵声高歌。这样的地方对于怕冷的舍腰蜂来说,实在是建造安居之所的最佳选择。有时候,它们为了全家人考虑,也会把窠巢建在人类的家里。在它们看来,人类的屋子是一个会比阳光照射下更为温暖的地方。于是,它们往往会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不请自来地举家搬到房子里同房子的主人做伴,并就此定居在这房子里享受安定的生活。舍腰蜂通常是将窠巢搭在一些农夫们的单独的小茅屋上。那些茅屋的门外通常都有一些高大挺拔的无花果树,旁边还有一口被树荫遮蔽的水井。在选择建巢地点的时候,舍腰蜂会将那些夏日里能够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的地方作为首选,如果旁边还有火炉以及可供生火之用的柴火的话,那对舍腰蜂来说简直就是妙不可言了。因为这些都是它生存的必要条件,并且是取决于它的天性,不可更改的。严冬的夜晚,火炉中会迸发出温暖无比的火苗,能够在寒风凛冽的隆冬享受这样的温暖,毫无疑问对怕冷的舍腰蜂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因此,当这种小蜜蜂每每看到烟筒里出来的黑炭,它们就会表现得兴奋异常。因为它们知道,自己找到了建造窠巢的最佳地点。相应地,如果它们没有找到黑烟,那么它们打死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安居之所。因为舍腰蜂懂得利用它们的头脑来判断,如果烟筒里没有黑烟,那么就说明屋子的主人一定是处于饥寒交迫的窘境。这样寒冷的屋子自然也就不适合它们生存了。
  在七、八月的三伏天里,这位不请自来的小客人突然出现在房子里。不用问,它在为做巢寻找合适的地方。舍腰蜂完全不会被屋子里的吵闹所影响,而屋子里的主人对它的突然造访也是浑然不知。既然它们互相都没有留意到对方,自然也就谈不上谁打扰谁了。在寻找的过程中,舍腰蜂并不总是依靠它那锐利的目光,有时候它也会用它那灵敏无比的触须打探下已经乌黑一片的天花板、木头缝隙以及烟筒等地。但是,它最最青睐的造屋之所还是火炉的旁边。对于这个地方,它从来都是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甚至连烟筒的内部都不会轻易放过。要知道,舍腰蜂可是一种心思十分细腻的小动物,一旦选址工作有了结果,它们就立即飞走了。不久,我们就会看到它带着少量泥土飞回来,在选定的地方建造窠巢,准备在此安家落户。于是,舍腰蜂建造家园的工作便正式拉开帷幕了。
  舍腰蜂选择安居之所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特点,那就是它们所选择的地点各不相同。由于炉子里面的温度最适合小蜂生长,所以舍腰蜂所选择的地点一般都是烟筒内部的两侧距地面约二十寸的地方。不过,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尽管这个地方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藏身妙处,但是这个地方也存在一些不足:由于蜂巢是建在烟筒的内部,里面必然会有很多烟经过。要是蜂巢整天熏在这些烟里,巢里的舍腰蜂估计都会被染成棕色或者黑色了,看上去与在烟筒里被烟熏过的砖头别无二致。还有要是火炉里的火苗烧得不够旺,那么就无法为蜂巢里的小昆虫提供足够的温暖。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事情,要是小蜜蜂闷死在粘土罐子里,这才是最最糟糕的事情。好在它们的母亲似乎早已知道这些事情,已经替它们考虑得很周到了,相信它们的母亲会把自己的大家庭安排在烟筒里最恰当的位置。况且,可供它们选择的地方还是十分宽大的。在那些地方,除了烟灰以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虽然舍腰蜂样样当心,时刻留神,但还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即便如此小心行事,它们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件很可能发生的十分危险的事情。如果是舍腰蜂在烟筒里建造房屋的时候,突然有一阵蒸汽或是烟雾袭来,那么它们刚刚完成一半的房子只能就此作罢。遇到这种情况,它们要么把手里的工作暂停几个小时,或是要么干脆休息一天。这种意外在屋子主人煮饭、洗衣服的日子里时有发生,他们会从早忙到晚,大盆里的水不停地沸腾着,壁炉里的烟和木桶里的水蒸汽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厚重且又呛人的云烟,严重威胁着正在工作的舍腰蜂。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停下手里的工作,那么舍腰蜂很可能面临家毁人亡的危险。
  先前我曾听别人说过,河鸟在飞回鸟巢的时候,一定要穿过水坝下面的大瀑布。这一点总会让听的人觉得河鸟实在是一种勇敢无比又胆识出众的小动物了。但是自从开始了解舍腰蜂以后,我发现与河鸟相比,这种小蜜蜂也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它的勇气比起河鸟还要更胜一筹。舍腰蜂在回巢的时候,总会用牙齿衔一块筑巢用的泥土。在到达工地之前,它首先要穿越又浓又厚的烟灰云雾。但是,那层烟雾实在太厚重了,以至于当这勇敢的小动物冲进去以后就完全都看不见它那弱小的身躯了。但是,虽然无法看清它的确切位置,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听到一阵不规律的呜呜声。这是什么声音呢?这是舍腰蜂的歌声。原来,此时它正在烟雾里一边勤勤恳恳地工作,一边高兴地低声吟唱着它喜欢的歌。好一个自娱自乐的舍腰蜂啊!正是由于这欢快的歌声,我们可以断定舍腰蜂还呆在烟筒里,而且还在快快乐乐地建造着自己的窠巢。种种迹象表明,它对自己的工作成果很是满意,也很乐于做这样的工作。它就在这厚厚的烟雾里,默默地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不知不觉间,那欢快的歌声忽然没有了。不一会儿,这个建筑者又穿过了充满神秘色彩的重重烟雾,安然无恙地飞出了烟筒,没有丝毫损伤。这大概也是它的本性使然吧。它每天都要这样往返多次,一次次面对可能随时巢毁蜂亡的危险,直到它的窠巢最终顺利竣工,并且将所有的食物都储备好。最后,它所要做的就是将自家大门紧紧关好。当所有的工作都宣告结束时,它这才有时间休息一下。这个小动物为了建造自己的家园真可以算得上是费心费力了。
  大概是我比别人更加细心的缘故,每次都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舍腰蜂在炉灶里忙碌,忙着建造居所,忙着储备粮食。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它们在烟筒里忙这忙那时,那天我正在做饭洗衣服。那时,我还在阿维尼翁(avignon)学院里教书。有一天下午两点多,就在我即将洗完衣服、正要出去给羊毛工人们做演讲时,突然,我看见木桶里腾起的水蒸汽里飞出一个长相奇特而且看上去轻灵无比的小虫子。这个小家伙的身体非常有趣,它的身体中部非常细小,后部却又过于肥硕。而连接这两部分的,竟然是一根细细的长线。看!多么古怪的小虫子啊!
  其实这个小东西就是舍腰蜂。于是,我第一次没有用观察者的眼光来看这个小动物,并对它有了初步的印象。
  初次见面以后,我就对家里的小客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甚至急于和这个小家伙相互熟悉,更希望能够和它进行一些交流。于是,我告诉我的家人,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千万不要前去打扰它,以免它受到不应有的惊吓。瞧,我多么善解“蜂”意,知道要尽量保护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我的关心果然没有白费,事情后来发展得比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还要好。当我结束演讲回到家里,我看到它正如我所预期的那样,没有受到丝毫打扰。此时的它仍旧躲在蒸汽后面辛勤劳动,建造自己和家人未来的家。我很想有机会观察一下舍腰蜂的窠巢、它的建筑才能、它赖以生存的食物以及舍腰蜂幼虫的生长过程和进化过程,所以我决定把炉灶中的活给弄灭了,以便减少烟灰的数量,使我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都在专注地观察着它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以后,我家将近四十年里都没有再看到过这些小蜜蜂的身影。我所得到的关于舍腰蜂的绝大部分知识都来自于邻居家炉灶旁的蜂巢。
  经过一番细致观察,我发现这个小动物性情十分孤僻,这使得它与其它大多数种类的黄蜂以及蜜蜂相比,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通常情况下,舍腰蜂总是会选择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把自己的窠巢孤零零地建在那里。同时,舍腰蜂不喜欢群居,我们很少能够在它生活的地方看到它的亲属或是其它家庭成员。这些小东西经常出没在距我们所在城市南部不远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经常可以看到它们。但是有趣的是,这里的舍腰蜂从来不选择城镇里一幢幢雪白色别墅里的壁炉作为安居之所,相比之下,它们倒是对农夫们那满是烟灰的小茅屋青睐有加。我们村的舍腰蜂是我所到过的地方中数量最多的。与此同时,我们村的房子颇具特色。这是因为村子中所有的小茅屋都被太阳烤成了黄色,并且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倾斜度,这些都使得我们的小茅屋看上去别有一番情趣。
  通过之前的观察,我们已经确定,这种舍腰蜂——或许我们也可以称它们为“泥水匠”蜜蜂——将烟筒作为建造窠巢的地点所在是不容置疑的了。但是,它们为什么要将烟筒作为自己的安居之所呢?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并不是它贪图安逸或是怕麻烦,因为谁都看得出它所选的可不是什么适于享受的地方。相反,选择这样的地方意味着这个小动物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具备更好的才能。况且,对它来说,这个地方可是存在着很大的潜在危险呢。毕竟这里险情时发,要在这里工作是要冒一定的危险的,有时这种危险甚至会危及生命。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要是有谁说舍腰蜂把安居之所选择在烟筒里是为了贪图安逸,那可真是大大地冤枉我们这位勤勤恳恳的建筑者了。它选择将自己的窠巢建在烟筒里,主要出于整个家族利益的考虑,而并非是在为自己打算什么。它希望的是不只自己能够在家中住得舒服,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可以在这里过得幸福舒适,那才是作为建筑者的它最最希望看到的。看不出,这个小家伙的家庭责任感还是挺强的嘛!当然,舍腰蜂选择将巢建在烟筒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舍腰蜂和它的家人对温度的要求比较高。不过这也是它们出于本能的需要——它们天性怕冷,所以它们的住所必须建在能够保证一定温度的温暖的地方,这也是舍腰蜂相比与其它蜂类的不同之处。
  记得有一次去一家丝厂,我在那里也曾见到过一个舍腰蜂窠巢。这一次它把自己的住址选择在机房里,因为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锅炉,而它的家就安在了那个大锅炉上面的天花板上。看来,它为了家的选址还真是相当费了一番脑筋的。要知道,它选定的这个地方,除了那些不烧锅炉的时间,比如晚上和假日以外,一年四季无论寒暑温度始终稳定在一百二十度。由此可见,这个小家伙对温度的要求还真是很高呢!而且,它还是一个非常善于为自己挑选住址的家伙。
  还有,我在乡下那些酿酒的屋子里也曾多次看到很多舍腰蜂窠巢。在那里,所有可供选择的、能够让它们生活舒适、行动方便的地方都已经“蜂”满为患了。甚至就连那些满是帐篷堆积的地方也可以看得到它们的身影。舍腰蜂之所以选择把家安在酿酒房,是因为这里的温度与刚刚提及的丝厂锅炉房里的温度相差无几:后者的温度基本稳定在一百二十度,而这里的温度大约有一百一十三度左右。通过这些数字我们可以得知,这种泥水匠蜜蜂完全能够在那种适于油棕树生长的高温下生存。
  如此看来,锅、炉灶以及一些类似的东西是它们选址筑巢的首选地点喽!不过,要是实在没有这样的地点,它们倒是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其它符合代替条件的地方。只要是能够让它们住起来觉得舒服、安逸,它们对筑巢地点也没有非常苛刻的要求,比如它们可以将巢建在养花房里,厨房的天花板上,窗户的凹槽里,还有农夫茅舍卧室的墙壁上等等。选好建巢的地址,接下来就要开始打地基了。不过,在这方面舍腰蜂倒不会过分担心。这是因为,它那多孔的窠巢通常都是建在石壁或是木头上的。相对而言,这些地方都是比较坚实的,舍腰蜂选择这些地方做地基可以称得上是明智的选择。不过,我也曾见到过有的舍腰蜂将自己的安居之所选在其它地方,比如葫芦的内部,皮帽子里面,砖瓦的缝隙之中,盛麦子的空袋子,甚至是铅管里面等等。
第11章 舍腰蜂(2)
  而最神奇的,则要数我在一个农夫家里所看到的一幕。那时我还在学院教书,那个农夫的家就在学院附近,他家里有一个又宽又大的炉灶。有一天,炉灶间里的一排大锅中正煮着农夫们工作回来要喝的汤,还有一些喂给牲口的食物。不久,农夫们就干完农活收工回家了。他们在田里辛辛苦苦地累了一天,这会儿他们肯定已经饿坏了。所以他们一进家门便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饭碗,将桌子上的食物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为了更好地享受这难得的半个小时休息时间,他们很多人会把头盔摘下来放在一边,省得戴着吃饭非常碍事。随后,他们又脱去了上衣,并随手把衣服挂在木钉上。农夫们吃饭休息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因为这段时间对于农夫们来说可能有些短暂,但是对于泥水匠蜜蜂来说,要让它们在这段时间占据农夫们脱下的衣服并在上面建造窠巢,那么时间可是绰绰有余了。它们会首先占据在它们看来最适合建巢的地方——衣物及草帽的里面。而在这其中,那些上衣的褶缝则又是它们的首选。选好地点后,它们就会马上开工。这时,一个农夫已经吃完饭离开饭桌去拿自己的衣服,并将自己的上衣抖了几下。接着,另一个人也吃完了,他站起来拿过自己的草帽,也抖了几下。这几下抖动可害苦了里面的舍腰蜂,因为它们的心血——刚刚初具雏形的窠巢由于这几下抖动全都付之东流了。尽管如此,舍腰蜂的工作效率还是让我们不得不佩服:在农夫们吃饭的短暂时间内,它们的蜂巢居然已经建得和橡树果子一样大了,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舍腰蜂可真是一种让人惊叹的小动物啊!
  我所去的那个农夫家,有一位专门负责烹饪食物的女佣。她对于这种泥水匠蜜蜂可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她向我报怨说这些可恶的小东西经常飞来飞去,还弄脏了厨房里的很多东西,比如天花板、墙壁、烟筒等等,这些地方经常被这些小虫子弄得到处是泥,打扫起来非常麻烦,实在让人很恼火。不过,这些小东西也只是出现在这些地方,其它地方例如衣服上或是窗幔上,情况就好多了。因为这个女佣每天都会拿着一根竹子,用力地敲打着衣服和窗幔,以确保这些地方总是干净清洁的,所以这些地方的卫生状况确实比天花板等处要好一些。不过,要彻底赶走这些不速之客确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当你费尽心力地把它们赶走,满以为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第二天它们又厚着脸皮颠颠地跑来,继续不管不顾地在别人的房子里建它的窠巢。不过,从另一方来说,我们又不得不赞叹它实在是一个坚持己见的小家伙,它总是坚持不懈地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舍腰蜂的建筑物
  说老实话,我非常同情这个农家女佣,也很能理解她的苦恼。但是同情之余,我也对这位女佣的工作蛮是羡慕,毕竟她能够每天接触到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对此,我除了羡慕以外,什么都做不了。有时我想,要是我能够有某种办法,可以把这些小动物建造的超酷的地方固定在某个确定的地点就好了。这样,一来能够避免它们把家里弄得到处都是泥土,二来也可以方便我观察它们的巢。不过,目前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农夫家里的舍腰蜂巢都是建在一些不固定的地方,比如衣服上或是窗幔上,那么这些窠巢的最终命运会是怎样的。
  这个泥水匠蜜蜂的窠巢是用硬硬的泥土建造而成的,而且一般都是建在四周有树枝围绕的地方。如果筑巢的材料是水泥,那么它的巢就能够非常牢固地附着在支撑物上。但是,舍腰蜂的巢只是用普通的泥土制成的,没有加水泥或是其它能够使窠巢更加坚固的物质。那么,它是如何解决窠巢的加固问题的呢?
  舍腰蜂建造窠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建筑材料,它所用的就是那种从湿地上取来的普通的潮湿泥土。因此,如此看来,河边的粘土倒成了它建巢的最佳选择了。但是,我们这个村庄里沙石很多,河道很少。不过,由于我会在自家的小园子里种植些蔬菜并为此在这些地方挖了一些小的沟渠,以便我种植的蔬菜可以更好地生长。因此,我家的小院子里的沟渠中有时候会有些水流经蔬菜种植区。现在,这里正好可以为这些小家伙提供适宜的泥土以供它们建巢之用。而我也可以在空闲时来到这个不错的观测点观察建筑家们的工作了。
  当舍腰蜂飞到沟渠附近的地方,它们就会注意到这个意外的惊喜。于是它们就立刻飞到沟渠边来取这宝贵的潮湿泥土,毕竟对这些小家伙来说,在这么干燥的季节还可以找到潮湿泥土可以算得上是上天的眷顾了。等找到潮湿泥土以后,这个建筑者就开始发挥它的建筑才能了。它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掘这些潮湿的泥土,那么它们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它们是用自己的下颚把沟渠旁边那层光滑且潮湿的泥土刮下来的,在这过程中,它的一对翅膀还不停地振动着将自己那黑色的身体举得高高的。我的女管家就在沟渠旁边工作时,为了避免裙子被弄脏通常都会小心地将裙子提起来。即便如此,她的裙子在她干完活后很少是干干净净的。所以我以为这些不停地搬湿泥土建巢的舍腰蜂也是如此,结果却发现它们的身上居然一点儿泥土的痕迹都没有。它们肯定自有妙招,就是振动着翅膀把身体抬高,这样它们就能够保证污泥不会沾到它们身上去了。这样做的结果显示,它们的周身除了足尖以及用来挖泥的下颚以外,其它的地方看不到一点儿泥土或是其它脏东西的痕迹。
  舍腰蜂开工后没过多久,就做出了一个豌豆大小的泥球;接着,它们就用牙齿把这个泥球衔回去放在自己的建筑物上。然后,它们又回到原地再做第二个球。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它们的新居建成。即便在炎热的天气里,只要那片泥土没有被太阳烤干,仍然是潮湿的,那么这些勤劳的工作者就会将它们的工作进行到底。
  除了我这园子里沟渠旁边的这片小小的湿地外,村子中最好的湿地就要算那片泉水旁边了,村民们经常会牵着驴子到那里饮水。泉水周围的泥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潮湿的,即便经过太阳暴晒、强风劲吹也不会例外。对于一般的路人来说,这样的地方泥泞不堪,当然不受大家的欢迎。但是在舍腰蜂看来,这里可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了,因为这里的土质非常适合做泥球。而这些小东西确实也很喜欢在驴子的蹄子旁边工作,而且每次都收获颇丰。
  为了使大家能够更好地了解这位水泥匠蜜蜂的建筑才能,下面我们将它的蜂巢与黄蜂的蜂巢进行一番对比:与舍腰蜂这位粘土建筑家不一样,黄蜂会把现成的泥土衔走直接用来筑巢,而不是像舍腰蜂那样先把泥土做成水泥,然后再用做好的水泥建巢。因此,黄蜂建造的蜂巢很不牢固,完全无法应付无常的天气变化。只要蜂巢沾上一点儿水滴就会立刻变软,最后化为最原始的泥土;要是碰上狂风大雨,它的蜂巢就会化作一摊泥浆。归根结底,这普通泥土做成的蜂巢不能沾水,一旦这蜂巢沾了水便会立刻现出原形,变回原来的湿泥。遇到这种情况,黄蜂也就不得不再辛苦一次,重新建造一个新的蜂巢。
  这就是为什么舍腰蜂不辞劳苦,一定要把蜂巢建在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即使它的幼虫并不惧怕寒冷,也不怕雨水滴进巢里。现在我们也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个小动物在选择住址时会对人类屋子里的烟筒青睐有加。看来,安全条件是它们考虑的重要因素呢。
  在舍腰蜂完成最后的装饰工作——将辛苦建成的劳动成果遮蔽起来之前,这个蜂巢看上去确实让人感到一种自然美。有时候,很多舍腰蜂的窠巢会排成一排,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口琴;不过更多的时候这些窠巢则是相互堆叠在一起。这些堆叠在一起的蜂巢数量不定,有时候是十五个或十个,有时候则只有三四个,甚至仅仅一个。
  舍腰蜂的巢穴呈圆筒状,口部稍大,底部稍小。比较大的舍腰蜂巢一般有一寸多长,半寸多宽。蜂巢的表面经过主人的精心粉饰,看起来十分别致。蜂巢表面围绕着一些线状的凸起,好像一根根金线带子一般。舍腰蜂每建好一层窠巢就用泥土把这一层盖住,而那些线状的凸起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留下的。如果我们数一数这些凸起,就可以知道这位勤劳的建筑者在筑巢过程中来回奔波了多少趟。通常情况下,每个蜂巢有十五到二十层,也就是说舍腰蜂建造一个蜂巢要往返于蜂巢和湿泥来源地达二十次!由此可见,它们为自己的家付出了多大的心血,而它们又是多么的勤劳!
  舍腰蜂的蜂巢口是向上开着的,这一点我们根据自己的常识就能得出判断。因为,如果一个罐子的口是朝下的,那么这个罐子还能装什么东西呢?同样的道理,舍腰蜂窠巢的口部自然也要朝上才符合常理。这个蜂巢也能够像个罐子一样盛东西,只是它里面盛的东西比较特殊,是一堆小蜘蛛!
  舍腰蜂将这些巢穴一一建造好以后,便往里面塞满了蜘蛛。它们要等自己产完卵以后,将卵连同这些蜘蛛一起封在窠巢之中。在此之前,这些蜂巢会一直保持着漂亮的外观。这种情况一直会持续到蜂巢主人认为不再需要继续建造蜂巢为止。这个辛勤的建筑者还会在整个蜂巢的四周再堆上一层泥土以使它的窠巢能够更加坚固,从而真正起到保护的作用。只不过,这一次它的工作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认真,所以做得不是特别精巧,更别提像筑巢那样添加适当的修饰了。总之,它们每次能够带回多少泥土,就往蜂巢上堆多少泥土,然后再轻轻地拍几下,使这些泥土可以平铺在窠巢,此外就不再有更多的修饰和装潢了。正是蜂巢的这件“外衣”把这个建筑物所有的美感统统抹杀了。等到蜂巢穿上“外衣”之后,舍腰蜂筑巢的最后一道工序也可以宣告完成了,同时舍腰蜂的屋子也就正式成形了。不过此时此刻的舍腰蜂巢看上去更像一堆泥,一堆人们糊到墙上的泥。
  舍腰蜂的食物
  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已经清楚地知道舍腰蜂这个装食物的“罐子”是怎样来的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来了解一下这个罐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舍腰蜂幼虫是以各种不同种类的蜘蛛为食的,甚至同住一个蜂巢的舍腰蜂幼虫所吃的蜘蛛都是不同形状、种类的。这是因为,只要不是个头太大,无论是哪种蜘蛛都可以充当那些小幼虫的食物。否则那些蜘蛛可能就无法装进蜂巢了。在幼蜂食用的各种蜘蛛中,有一种背上长有三个交叉白点的十字蜘蛛最受幼蜂青睐。原因很简单,因为舍腰蜂不会跋山涉水,远赴千里之外的地方捕食,它们只会在在蜂巢附近游猎而已。而这种长有交叉纹的蜘蛛又是生活在蜂巢附近且最容易找到的一种。
  对于幼蜂来说,最危险的野味儿就要数那种生长着毒爪的蜘蛛了。因为,假如蜘蛛的体积很大,那么舍腰蜂就必须拥有更多的勇气和更强的本领才能够到达目的。这不是一件说说就能做到的事呢!而且我们说过,舍腰蜂的蜂巢太小,装不下体积太大的蜘蛛。因此,这些小昆虫不得不放弃这种大个儿蜘蛛,不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在食物面前,它们表现得很是实际,通常它们会选择捕捉那些体积较小的蜘蛛为食。即便运气好碰上一群蜘蛛,它们也绝不贪婪,只会选择其中最小的一个作为自己的口食。虽然舍腰蜂捕捉的都是较小的蜘蛛,但是“小”蜘蛛与“小”蜘蛛之间也有大小之分,并且这种差异还会影响到蜂巢里储存的蜘蛛的数量。也就是说,很可能一个巢穴里有十几只蜘蛛,而另一个巢穴里则只藏着五六个蜘蛛。
  舍腰蜂专门挑选一些小个儿的蜘蛛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在它们把猎物装进蜂巢之前它们要先把猎到的蜘蛛杀死。完成这个工作的流程是这样的:它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蜘蛛的身上,并以最快的速度在蜘蛛反应前将它带走。在这之后,要是换做别的昆虫,它们可能会对蜘蛛进行麻醉,但是舍腰蜂在这方面却是一无所知,它会将逮到的蜘蛛直接带回蜂巢。这样一个小小的虫子一旦把它储藏起来是很容易变质的,好在舍腰蜂一顿就可以把这个小虫子解决掉。要是哪天逮到一只大些的蜘蛛一顿吃不完,那也只能将这只蜘蛛储藏起来然后分几顿吃。不过,这个被储藏的蜘蛛一定会腐烂。蜂巢里的幼虫吃了这样的食物,对整个舍腰蜂家族也没有什么好处。
  舍腰蜂的卵并不是放在蜂巢的上层,而是在蜂巢里面储藏着的第一个蜘蛛的身上,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所有的舍腰蜂卵都是放在这里的,没有哪个舍腰蜂会例外。舍腰蜂会把捉到的第一只蜘蛛放在蜂巢的最下层,然后再把自己的卵放到上面,最后再把别的蜘蛛放在顶层。在这样的安排下,舍腰蜂幼虫就会先吃掉那些先储藏进来的蜘蛛,然后再吃那些后来被放进蜂巢而比较新鲜的食物。这样一来,蜂巢里储存的那些食物就不会因存放太久而变质了。看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个食物保鲜的好办法。
第12章 舍腰蜂(3)
  舍腰蜂卵总是放在蜘蛛身上的某一部分,蜂卵中幼蜂头部所在的那一段会放在靠近蜘蛛身体最肥部位的地方。这样,幼蜂在孵化出来以后直接就可以吃到最柔软可口而又富含营养的食物了。因此我们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排实在是一个聪明之举。应该说,大自然赋予了舍腰蜂心思细腻的天性,这使得它们颇具经济头脑,从不浪费任何一点食物。舍腰蜂在蜂巢里大吃大喝的日子一直要持续八到十天之久。
  饱餐一顿之后,舍腰蜂幼虫就开始做它的茧子了。那是一种纯白色的丝质袋子,样子不同寻常而又精致无比。为了使这个丝袋能够更加坚实,这个小幼虫就从身体里分泌出一种油漆一样的流质物质,慢慢浸入丝袋的网眼里,从而起到保护作用。然后,这种流质会在空气中慢慢风化变硬,形成一种很亮的保护漆。这个时候,幼虫还会在它的茧子下面增加一个硬硬的填充物,并把一切都处理得滴水不漏。
  这项工作完成以后,整个茧就会呈现出琥珀的黄颜色。看到这,人们很容易由此联想到洋葱头的外皮。因为此时的茧与洋葱头有着同样的细腻组织,同样的琥珀黄色,以及同样的透明感。并且,如果你用指头在这个茧的表面来回摩挲,它也会发出与摩挲洋葱头时同样的沙沙的响声。这时,发育完整的舍腰蜂很快就会从黄色的茧里孵化出来了。孵化时间根据天气变化会有所不同,有时候会早一些,有时候则迟一些。
  如果我们在舍腰蜂将食物储藏在蜂巢里以后和它开个玩笑的话,马上就可以看出它的本能是多么的机械了。
  舍腰蜂在辛辛苦苦地把它的巢穴做好以后,便带回了它的第一个蜘蛛。到了家门口,舍腰蜂会把它马上拖进巢里收藏起来,接着立刻又在蜘蛛身体的最肥硕的部位产下一个卵。完成这一连串的工作后,它便又飞了出去,重复它周游世界和捕捉蜘蛛的过程。当这只舍腰蜂离开家以后,我就把它的蜂卵,连同它的食物——那只死蜘蛛一起拿走了。我想和这个小虫子开个玩笑,想看看它回来后发现家和食物不翼而飞时有怎样的反应。
  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认为,如果这个小动物稍微有点头脑的话,那么它一定能够发觉自己的卵和食物被别人偷走了,并且应该对此感到奇怪。也许蜂卵很小不易被发现,但是那个蜂卵毕竟是放在那个大蜘蛛的身上。那么,当这个小家伙捕食回来发现蜂巢里空空如也,它会有什么反应呢?它会很有理智地再产下一个用来弥补那个已经丢失的卵吗?事实证明,我们的猜想是没有根据的。它对此的举动真是太不合常理、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现在,这个小东西又带回了一只蜘蛛,并且若无其事地将它拖进蜂巢放好。除此之外,它对其它任何事情都不予理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上去让你感觉它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孩子、连同那只刚刚捕获的蜘蛛一起不翼而飞的事实。它没有发现这一切的不幸,也没有表现出对眼前的不幸所应有的意外、诧异、焦急或是不知所措之类的情形。在安顿好捕捉来的食物并将卵再次产在食物里面以后,它居然又若无其事地飞走了,并且一只又一只地继续往蜂巢里拖进它捕捉的蜘蛛。每当它把要做的事情安排好、飞出蜂巢之后,我都会把这些蜘蛛和卵悄悄拿出来。因此,每一次当它捕食回来时,它的蜂巢实际上都是空的。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就这样固执地忙了整整两天,到头来确实竹篮打水一场空。它一心想要努力把蜂巢装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目的。我也和它一样,整整忙了两天。我一次又一次地把蜂巢里的蜂卵和蜘蛛拿出来,就是想要看看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小傻瓜才能结束它这种徒劳的工作。当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带回了它的第二十只猎物时,也就是我的第二十只收获物来到时,这位辛苦的猎人大概以为蜂巢已经装满,于是终于停下了它的工作——或许它来回飞了那么多趟,现在需要休息了。总之,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蜂巢密封了起来。但是,这个密封的蜂巢居然完全是空的,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最可怜的是,这位辛辛苦苦的捕食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却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所做的工作根本就是徒劳,真是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其实,任何昆虫的智慧都是非常有限的。毫无疑问,当这些小动物面对任何突发性困难时,它们都无法迅速地解决好自己所面临的问题,没有一种昆虫例外。我可以举出很多很多例子来证明,昆虫是一种完全没有理解能力的小动物。当然,它们同样不具有任何形式的意识,尽管它们所做的工作十分周全,但是通过长时间的观察以及这么多年的研究经验,我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昆虫的所有劳动既不是它们自发的,也不是它们有意识而为之的。它们的筑巢、纺织、猎食、麻醉及捕杀猎物等行为,与它们消化食物或是分泌毒汁一样,其方法和目的具有完全的不自知性。所以,我认为我们通常所说的,所谓昆虫的特殊才能其实完全也是出自于它们的不自知性。
  动物的本能是无法改变的,它们的所谓经验又不能帮助它们;而时间也不能使它们的意识慢慢觉醒。这种情况下,如果它们单单只有本能,那么它们是无力应付大千世界里所发生的各种危机以及大自然本身的环境变化的。当意外突如其来的时候,或是大自然突然发生环境变化时,如果昆虫不具备某种特殊的能力来指引它,帮助它,那么它们将无法分辨哪些事情是可以接受的,而那些事情又是应该拒绝的。这些小昆虫需要某种指引,事实证明它们显然是具备这种能力的。不过,如果我们将这种能力称之为“智慧”,似乎有点言过其实。于是,我认为更贴切的叫法应该是“辨别力”。
  既然昆虫具有辨别力,那么它们对自己的行为有足够的意识吗?我的答案是:能,也不能。如果它的行为是源自它本身所拥有的本能,那么它对自己的行为就不具有意识;如果它的行为是辨别力产生的结果,那么它必然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比如,舍腰蜂利用潮湿的泥土建造蜂巢,这就是它的本能。如此建造窠巢的方法就是它与生俱来的本能,不需要任何的辨别力。它模仿泥水匠的样子,用那种细沙水泥作为筑巢材料,这也是它的本能。
  我们已经说过,舍腰蜂一定要把蜂巢建在隐蔽之处以达到遮风避雨的目的。起初,那些大石头下面的缝隙就可以成为它们的安居之所,但是它们发现有更好的地方可供选择时,它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抢占那个地方,然后举家迁过去。这对于舍腰蜂来说,就属于它们所具有的辨别力了。
  此外,舍腰蜂把蜘蛛作为它给子女准备的食物,这就是一种本能的表现。如果窠巢附近的那种背上长有交叉白点的蜘蛛没有了,那么母蜂就会选择其它的蜘蛛给它的宝宝当作食物,总之不会让它的孩子挨饿。母蜂的这种选择就是一种辨别力的体现。
  正是这种辨别力的性质,为了昆虫将来的进步埋下了伏笔,提供了可能性。
  舍腰蜂的来源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舍腰蜂给我们带来的又一个问题。它们之所以会在我们房子里的火炉旁边寻找热量,是因为它们的蜂巢是由潮湿的泥土建筑而成的。而潮湿的蜂巢实际上仅仅是一摊湿泥,是无法居住的。所以,基于以上理由,它们必须选择一个隐蔽而又干燥的地方作为安居之所。而要想有一个干燥的居住环境,热量又是必不可少的。
  舍腰蜂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它是个迁徙者吗?也许它是被风从海边卷过来的?或者它是从长有枣椰树的陆地来到生长洋橄榄的地方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它们也就会觉得我们这个地方太阳的日照强度不够,为此它们必须要寻找一个热量更加充足的地方,比如火炉等人工取暖的地方作为安居之所。现在,我们就能解释为什么舍腰蜂在选择筑巢地点时要避开人类,并且与其它种类的蜜蜂在习性上有如此之大的区别了。
  那么,这些小昆虫在来到我们这里之前,它们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子的呢?在没有房屋和烟筒之前,它们又是住在什么地方呢,它们又把自己的幼虫藏在哪里呢?
  也许,当古代山上的居民还用燧石做武器,用羊皮做衣服,用树枝和泥土建造房子的时候,这些舍腰蜂就已经开始在人类的房子里繁衍生息了。或许,它们的蜂巢就建在破旧的脸盆里,而那个脸盆正是我们的祖先用粘土手工制作而成;或者它们也会把窠巢筑在狼皮或是熊皮制成的衣服缝隙中。有一点让我觉得好奇的是,当它们把筑巢的地点选择在树枝和粘土砌成的粗糙墙壁上时,它们是不是也会尽量选择那堵靠近烟筒的位置的墙呢?虽然这些烟筒与我们现在所用的有很大不同,但是如果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么它们也只好用这样的墙壁先将就一下了。
  如果舍腰蜂真的如我们所说的那样,早在古代就已经同最古代的人类比邻而居的话,那也就是说它们经历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是时代进步最有力的见证者。我想,它们自己一定也从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学到不少东西,并使人类由于发展而得到的幸福在自己身上上演。当人类生出在房子的屋顶上铺上一层天花板以及在烟筒上加上一根管子等创意后,我们甚至可以听到这个怕冷的小动物暗自窃喜道:
  “如果能住在这么舒服的地方,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好吧,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然而,如果我们将时间再往前追溯一点,在人类学会建造房子之前,甚至住在地球上出现人类之前,这些舍腰蜂又是在哪里安居的呢?顺着这个问题,我们不禁又产生这样的疑问:燕子和麻雀在人类懂得建造窗子和烟筒之前,通常是把窝搭在什么地方呢?
  麻雀、燕子、舍腰蜂是在人类出现以前就已经在存在地球上的动物。因此,它们的工作显然并非一定需要依靠人类。当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时候,它们各自就已经具备了十分高超的建造技能了。
  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里,我时常向自己问起这个问题,人类出现以前,舍腰蜂到底将蜂巢建在哪里呢?
  我到处寻找它们的踪影,屋子外面、房子附近、空旷的广场以及荒芜的草地里,我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最终却无功而返。
  不过,最后,我长时间的研究结果表明,一个帮助我的机会出现了。
  我们这里的西南方向有个采石场,里面堆弃了很多碎石子和废弃物。这些东西已经在这里堆了很长时间了,据说已经有上百年时间了。这个乱石堆沉淀了几个世纪的污泥,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最终以现在的姿态呈现在大家眼前。在寻找舍腰蜂的过程中,我意外地发现原来田鼠一家也把家安在了这里。当然,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舍腰蜂而不是田鼠,而我确实曾经三次在这乱石堆里发现了舍腰蜂的窠巢。
  这三个巢与我在自家屋子里发现的一模一样,所用的材料当然也是泥土,而用以保护的外壳同样也是泥土制成的。
  不过这个地方的环境对于舍腰蜂的蜂巢来说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这丝毫没有促进我们这位建筑者建筑技能的进步。我们有时候——实际上只是偶尔会在石堆里或是没有靠着地面的平滑石头下面发现舍腰蜂蜂巢。
  由此我可以断定,舍腰蜂在入住我家的屋子之前,它们的蜂巢一定是建在乱石堆之类地方的。
  不过,实事求是地说,我发现的这三个蜂巢看起来非常可怜。它们已经被采石场的潮湿空气侵蚀坏了,茧子也被糟蹋得面目全非,蜂巢周围更是没有保护层。它们的幼虫住在这样的窠巢里也已经早早夭折,或是被田鼠及其它动物当作盘中美餐果腹了。
  看到这荒凉的场景,我满怀着疑问和好奇来到了邻居家的屋外,想看看能不能为舍腰蜂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用来安家。不过,看起来母蜂并不领我的情,它并不认同我的做法。的确,不管怎样,舍腰蜂也不会沦落到没有地方建巢的尴尬境地。不过,如果它们筑巢的地方气候环境确实不适合它按照其祖先的生活方式继续生活的话,那么它们也会选择做一个侨民,侨居到其它适于它们生存的地方。
  事实证明,这些舍腰蜂确实来自炎热而又干旱缺水的沙漠地区。那里终年少雨,要是想在那些地方看到大雪,则更是痴人说梦。
  综上所述,我相信舍腰蜂是从非洲来到这里的。
  很久很久以前,它们离开非洲,先是到了西班牙,然后途经意大利,最后来到了我们这里。毫不夸张地说,它舍腰蜂可真是不辞辛苦地飞跃了千山万水才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身边的。不过,它应该不会穿越洋橄榄树生长的地方,再继续向北了。它的原籍非洲,不过现在已经是我们普罗旺斯人的一员了。
  据说舍腰蜂在非洲时,它们通常会把蜂巢建在石头的下面,而在马来群岛,它们的同宗“族蜂”则是筑在人类的屋子里。
  从世界的这边到那边,从地球的南端——非洲地球的北端——欧洲,最后再到马来群岛,世界各地的舍腰蜂都有着一模一样的习性:蜘蛛,泥水蜂巢,以及人类的烟筒。
  倘若我住在马来群岛,我一定要翻开那些乱石堆,看看能不能找找舍腰蜂的蜂巢。相信我一定会在某块平滑的石头下面,发现它们的安居之所。
第13章 开隧道的矿蜂(1)
  说起矿蜂,那是一种身形细长的蜜蜂,它们的身材有大有小各不相同,大的比黄蜂还大,小的则比苍蝇还小。不过尽管如此,这些大小不一的矿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它们的腹部低端有一条明显的沟,沟里还藏有一根刺。如果它们受到敌人的侵犯,它们就可以沿着沟来回移动这根刺,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下面我要讲的这种蜜蜂是矿蜂的一种,这种矿蜂的身上有着红色的斑纹。相比于雄性矿蜂,雌性矿蜂的身材与黄蜂差不多,身上的斑纹更加绚丽夺目,纤细的腹部环绕着黑色与褐色的条纹。
  矿蜂的蜂巢往往都建造在坚实的泥土里,因为把巢搭在那里没有蜂巢坍塌的危险。因此,我家园子里那条平坦的小路就可以称作它们建造窠巢的理想场所。每年春天,矿蜂就会拖家带口举家迁居到这里。每一群来这里安居乐业的矿蜂数量不等,最多的时候大概有上百只。这里依然成为了它们的集会场所。
  在蜂巢内部,每只蜜蜂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具有很强的排他性,除了房间的主人以外,谁也不能进去。如果有哪个糊涂的家伙误打误撞飞进了同伴的房间,那么对方就会毫不客气地给它一刺。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大家各自守着自己的房间过日子,谁也不要打扰谁。做到了这一点,蜂巢里就会充满了和谐与安定。
  每年一到四月,矿蜂的工作就在不知不觉间拉开了序幕,只有那一堆堆的小土堆是这些勤劳的小昆虫辛勤劳作的最有力的证明。我们外人平时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这些小家伙,因为它们通常都是在坑的底部忙碌着,有时候在这里,过些时候又飞去那里。尽管我们无法看到坑内的情形,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从外部渐渐地看到小土堆的动静。最先产生动静的是小土堆的顶端,接着我们就发现某个小东西沿着斜坡从小土堆的顶端滚下来。原来是一只矿蜂抱着满怀的废弃物,把它们从土堆顶端的开口处推到外面,让这些废弃物自己沿着斜坡滚下来,这样它们就不用自己亲自跑出来了。
  一转眼五月份到了,温暖的太阳和各式各样争奇斗艳的花朵给大地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也给万物带来了无限的快乐。一只只矿蜂此时已经变成了辛勤的采蜜者,而一个月前,它们分明还在扮演着矿工的角色,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它们披尘戴土地在土堆周围忙这忙那。但是现在,那些土堆已经变成一只只倒扣着的碗了,而那碗底上的小洞就是这只碗的入口。
  如果你认为那些碗只是一些土堆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矿蜂们忙忙碌碌干了一个月,此时这些土堆的下面可是别有一番天地的。在这些地下建筑物离地面最近的地方有一根几乎与地面垂直的轴,这根轴与一枝铅笔的粗细差不多,一直通到地下六到十二寸的地方。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这根轴实际上就是一个地下通道。
  在这条地下通道的下面,有一个个小小的窠巢。这些小巢通常都是椭圆形的,长度大约有四分之三寸。所有的小巢就是通过这个地下通道与地面相联系的。
  每一个小巢在筑好后都会再进行一番“内部装修”,使得小巢内部看上去光滑、细腻。我们还会在这些小巢上发现一个个六角形的印记,这是矿蜂进行最后一次装修时留下的。那么,这些小家伙是用什么工具完成这么精细的工作呢?答案就是:它们的舌头!
  我曾经试着往蜂巢里面灌水,想看看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却没想到水一点儿都流不进这些窠巢里。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这种穿着斑纹外衣的小蜜蜂在筑巢时在窠巢的表面涂了一层唾液,这层唾液就像油纸一样把蜂巢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如果碰上了下雨的日子,蜂巢里的矿蜂幼虫就不用害怕雨水会滴进来了。
  矿蜂——或许我们也可以叫它们“斑纹蜂”,一般是在三、四月开始筑巢。这段时间天气变化无常,地面上的花花草草也都还没有开始“露面”,于是它们工作的地点只能由地上改为地下,劳动工具则改为它们的嘴巴和四肢。随着它们把一堆堆的泥土推到地面上,蜂巢也就慢慢竣工了。最后,它们再用铲子——它们的舌头在窠巢表面涂上一层唾液。这样,当生机勃勃的五月来临的时候,它们就彻底完成了地下的所有工作,开始奔向那明媚的阳光和早已向它们频频招手的鲜花了。
  五月份的田野里蒲公英、野蔷薇、雏菊花等等随处可见,花丛里尽是蜜蜂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它们带上刚刚采来的花粉和花蜜,欢欣鼓舞地飞回家去。当它们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就立刻变换了飞行方式,改为在低空盘旋,似乎是在辨认这众多外观相似的蜂巢,确认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家。很快它们就各自认清了自己的家,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和其它种类的蜜蜂一样,“斑纹蜂”每次采完蜜回来时,会先将尾部塞进窠巢,将刚刚采来的花粉留在里面,然后再掉过头来把头部放进窠巢,将花蜜洒在花粉上。这样一来,这个小昆虫就顺利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储藏到蜂巢里了。虽然每一次所采的花粉和花蜜数量都少之又少,但是经过多次往返采运,蜂巢内的花蜜积少成多,整个小巢已经变得满满当当了。接着,“斑纹蜂”又开始着手制造一个个“小面包”——这是我给矿蜂那些看上去惊喜无比的食物所起的名字。
  原来,这个时候斑纹蜂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宝宝准备吃的东西了。那些“小面包”就是母蜂用花粉和花蜜搓成的一颗颗豌豆大小的蜂蜜球,不过母蜂准备的这种“小面包”和我们通常吃的面包不大相同:母蜂的“小面包”外面包着一层甜甜的蜜质,里面则装满了已经风干的花粉,只不过这些花粉并不甜,一点味道都没有。“面包”外层的花蜜是矿蜂幼虫刚刚孵化出来的食物,而里面的花粉则是它们发育一段时间以后赖以生存的保障。
  “斑纹蜂”为它的宝宝准备好足够的食物,就开始产卵了。产卵之后,它们并不像其它昆虫那样把藏有宝宝的蜂巢密封起来了事,相反,它们还会继续飞出去采蜜,同时精心地看护着自己的小宝宝。
  矿蜂幼虫在母亲的精心呵护和照顾之下开始慢慢长大了。当它们进入到做茧化蛹的阶段后,“斑纹蜂”就会把蜂巢全部封好。等到这项工作也大功告成的时候,那就是它们真正休息的时候了。
  此后,如果没有不可抗拒的意外产生的话,那么短短两个月之后,矿蜂宝宝就可以和像它们的妈妈一样在花丛中尽情玩耍嬉戏了。
  宽厚的长者与无耻的强盗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斑纹蜂”一家生活得安逸呢,其实它们的生活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惬意,它们的周围也潜伏着很多凶狠而且无耻的强盗,其中尤以一种蚊子为甚。别看这种蚊子生得弱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实际上它们可是矿蜂的死敌。
  说到这你一定会感到好奇,这个蚊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呢?它们身长不到五分之一寸;白色的面孔上长着一对红黑色的眼睛;胸甲是暗暗的银灰色,上面长有五排小小的黑点儿以及为数不少的绒毛;此外,它的腹部是灰色的,还有六条黑色的小细腿,看上去又凶残又狡诈,像个十足的职业杀手。
  在我所观察的这一群矿蜂的活动范围内,我发现了许多这样的蚊子。这些蚊子在平时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会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埋伏着。等到“斑纹蜂”采完花粉花蜜满载而归的时候,它们就立即紧紧跟在后面,一路上随着“斑纹蜂”上下起舞。终于快到“斑纹蜂”的蜂巢了,只见“斑纹蜂”突然俯身一冲,一下子就冲进了自己的家。此时,跟在后面的蚊子也立刻在蜂巢门口停下,头向着门口与里面的主人对视。它们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门口的蚊子始终纹丝不动。
  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常常这样相互对视着,僵持着,彼此间只隔着一根手指那么粗的距离。虽然双方出于对峙状态,但是彼此看起来都十分镇定。斑纹蜂确实称得上是个宅心仁厚的长者,其实只要它愿意,它完全有能力打倒门口那个妄图破坏自己家庭的小强盗。它可以用嘴把它咬得伤痕累累,也可以用刺把它刺得遍体鳞伤,可是它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听任那个坏蛋安然地埋伏在自家门口。至于那个小强盗,面对着眼前这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强大对手,它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斑纹蜂”的对手。对于对方而言,干掉自己绝对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尽管如此,这个亡命徒般的蚊子此时仍然毫无惧色。
  过不了多久,“斑纹蜂”就离开蜂巢飞走了。蚊子便利用成年“斑纹蜂”不在的机会飞进了蜂巢。进入蜂巢以后,它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在门口等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进入蜂巢,它便开始在里面肆意胡为了。蚊子之所以有机会顺利进入蜂巢内部,是因为此时的蜂巢还没有完全封好,这才给了蚊子可乘之机,让它得以从容地选好一个蜂巢并把自己的卵产在里面。一直到主人回来之前,蜂巢里面的蚊子都是安全的。等到主人回来的时候,这个狡猾的蚊子早已大功告成,一溜烟走人了。不过它并没有走远,而是藏在附近的隐蔽之处,等待第二次潜进蜂巢的机会。
  过了几个星期,当我们再来看斑纹蜂母亲为它的宝宝准备的“小面包”的时候,我们发现此时藏在巢里的“小面包”已经所剩无几了。同时,我们还会在这些储有“小面包”的蜂巢里发现几条尖嘴小虫——这就是蚊子的幼虫。在这些入侵者中间,我们也发现了蜂巢真正的主人——“斑纹蜂”的宝宝。它们本该享有这“房子”里包括食物在内的一切,现在却饿得骨瘦如柴,因为那些入侵者抢走了本该属于它们的食物。结果,这可怜的小家伙就这样一天天衰弱下去,身体随之慢慢地萎缩,最后它那小生命竟然完全消失了。于是,那无耻的入侵者就将“斑纹蜂”幼虫的尸体也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虽然“斑纹蜂”的母亲常常来探望自己的孩子,可是它似乎并没有发觉蜂巢里所发生的变故。它从来不会将这陌生的幼虫杀掉,也没有毫不犹豫地将它们逐出门外,它只当蜂巢里躺着它可爱的小宝宝。它小心翼翼地把巢封好,好像自己的孩子还完好无损地睡在里面。其实,此时的蜂巢已经“虫走巢空了”,就连那些蚊子的幼虫也早已无影无踪了。
  多么可怜的矿蜂母亲啊!
  老门卫
第14章 开隧道的矿蜂(2)
  如果矿蜂家里没有遭遇不测——也就是没有像上面说的那样被蚊子侵袭的话,那么每个矿蜂幼虫就会有十个左右的兄弟姐妹。为了节约时间也节省体力,这些矿蜂幼虫在长大后并没有另挖新的隧道,建筑新的蜂巢。它们只需把母亲遗留下来的老屋继承下来就是了。兄弟姐妹们同住在一个房子里,客客气气地从同一个门口进出,然后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地下通道的尽头就是它们各自的家了,每一个家都有很多它们自己挖的小屋。事实上,在这个大房子里,大家公用的也仅仅是这个地下通道而已。
  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它们是如何来来回回奔波忙碌的吧。当一只矿蜂采完花蜜,从花丛中飞回来的时候,它的腿上带满了花粉和花蜜。如果它回到家时,“房门”正好开着的话,它就立刻一头扎进去。因为它实在太忙了,完全没有时间让它浪费在门口徘徊上。如果碰上几只蜜蜂同时到达门口的情况,而那条通道的宽度又不允许哪怕两只矿蜂同时通过的话,它们就会遵照彼此之间达成的“君子协定”,让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先进去,其余的在旁边依次排队等候。如果不这样做而是大家争着挤进蜂巢的话,那么它们之前所采的花粉花蜜就永远无法储存到自己的家里了。这是因为当大家都满载而归的时候,只要轻轻一碰,花粉花蜜就会洒落一地。这样一来,它们之前的辛勤劳动就毫无意义了。
  当然有时候也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一只蜂刚要出来,而另一只正要进去。在这种情况下,那只要进去的矿蜂会很客气地让到一边,让里面的那只蜜蜂先出来。每一只矿蜂都在自己的兄弟姐妹面前表现得风度翩翩,礼貌有加。有一次,我看到一只矿蜂已经通过地下通道来到洞口,马上就要出来了,它却忽然又退了回去。原来,它是要把通道让给刚刚从外面采蜜回来的同伴。你看,矿蜂这种小动物多有趣啊!它们这种谦让的态度实在让人佩服。就是有着这样一种精神,它们的工作才能快速有效地进行。
  现在,就让我们把眼睛睁得再大些仔细地观察,更有趣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当一只蜜蜂采完花蜜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我们会看到门口上有一个活动门板。最神奇的是这个活动门板会突然落下,给飞回来的矿蜂让出一条通道。等到这只矿蜂飞进去以后,这个门板又自动升上来把门口堵上。如果里面的矿蜂要出来,这个活动门板同样会先降后升,让里面的矿蜂出来,之后再次把门关好。
  可这个如同活塞一般忽上忽下的活动门板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这也是一只矿蜂,它是这所房子的门卫。平时它用自己的大头封住蜂巢的门口,当房子里的住户要进进出出的时候,它拔掉“门闩”,也就是说它会立刻退到一边,让有需要的矿蜂进出。由于通道的门口处非常宽敞,所以完全能够同时容下两只矿蜂。等有需要的住户都通过了通道,这个“门神”又继续用头堵住门口。它就一丝不苟地守着门口,尽职尽责地完成着自己的本职工作。除非有一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上门捣乱,它不得不将它们驱逐掉,一般情况下它是不会擅离岗位的。
  我们就趁这位门神偶尔走出洞口的时候,好好仔细地观察它一番吧。我发现这位门卫矿蜂长得跟其它矿蜂差不多,只是它的头长得比一般的矿蜂扁一些。它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外衣,上面还有一条条纹路。它身上的绒毛已经看不出来了,就连那本该属于它的红棕色美丽花纹也已经荡然无存。它的衣衫褴褛已经明确地告诉了我们它为这份工作、为大家所做出的一切牺牲。
  这只用自己的身体顶住门口充当门卫的矿蜂看起来比房子里住的任何一只都蹉跎和年老。事实上它正是这所屋子的建造者——现在这些工蜂的母亲、幼虫的祖母。就在三个月之前,它还年轻力壮的,那个时候它正在独自辛辛苦苦地建造这座房子。现在它算是告老退休了——不,这不应该算是退休,它还要为它的子孙后代发挥余热,用尽它的最后一点力气来保护着这个家呢。
  说到这儿,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小时候听过的那个关于多疑的小山羊的故事。故事中,那个小山羊在大灰狼敲门的时候,首先向窗外张望了一番,然后问道:“你是我们的妈妈吗?把你的腿给我们看看,如果是白色的,我们就相信你;如果不是,我们是不会开门的!”
  这位年迈的母亲、祖母的警惕性绝对不亚于那只小山羊。它会对每一位来访者说道:“请你把矿蜂特有的黑色小脚给我看看,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进来的。”
  只有当这位尽职尽责的老门卫确认来者是自己家族的一员的时候,它才会开门放行,否则它不会让任何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进入到自己的房子中去。
  瞧!一只蚂蚁从矿蜂蜂巢旁边走过,这是一个勇敢的探险家。它顺着蜂蜜的阵阵香味来到蜂巢门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的香味。
  “滚开!”老矿蜂吼道。
  可怜的小蚂蚁被它吓了一跳,只好知趣地走开了。幸亏它识趣地走开了,否则老矿蜂就要飞过来,毫不客气地对它动粗了。
  还有一种不擅长挖隧道的蜜蜂,叫做樵叶蜂。这种蜜蜂总是寻找别人挖好的现成隧道,而矿蜂的隧道对它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有些矿蜂蜂巢一不小心被蚊子侵入后将卵产在了里面,从而被蚊子占据了蜂巢。等到蚊子幼虫离开蜂巢以后,这些蜂巢就一直空着,樵叶蜂所要找的正是这样的蜂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蜂巢被樵叶蜂占据也可以算是废物利用了。樵叶蜂为了找到矿蜂的空巢以便存放它那些枯叶做成的蜜罐,所以常常到矿蜂的蜂巢周围打转。有时候它好不容易找到了目标,可是还没等它实施行动,它的嗡嗡声就已经暴露了它的行踪。守卫蜂巢的老矿蜂早已注意到它,只要它一接近蜂巢,老门神就会冲出来将它赶走,同时也是在告诉它这个窠巢是有主人的,叫它不要打这个巢的主意。樵叶蜂对老门神的意图心知肚明,也就不再在此处逗留,而是到别处碰运气去了。
  有些情况下老门神出来的不够及时,樵叶蜂就迫不及待地把头伸了进去。这时,门神就会立即把头顶在门口,同时向樵叶蜂发出一个警告信号,阻止它继续往里走。樵叶蜂看到信号就立即心领神会,马上就离开了。
  有一种“小强盗”,它是樵叶蜂的寄生虫。这个小贼有时候也会受到斑纹蜂的教训。我曾经亲眼看到过它受到斑纹蜂的严重惩罚。这个没头没脑的小东西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到了樵叶蜂的家,所以刚刚进入地下通道就开始为所欲为。可是不一会儿,它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它呆的不是樵叶蜂的家,而是斑纹蜂的窠巢,结果下场自然可想而知。这个愚蠢的小虫子碰到了守卫蜂巢的老矿蜂,被老门神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于是,它只好手忙脚乱地逃之夭夭。对于其它心怀不轨没有头脑的小傻瓜来说,道理也是一样的:如果谁想强行闯入矿蜂蜂巢,那么它的下场绝对不会比之前的“小贼”好。
  还有些情况下,守门的矿蜂也会和另外一位老祖母发生争执。七月中旬是蜜蜂们最繁忙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会看到两种大相径庭的蜂群:年老的蜜蜂和年轻的母蜂。年轻的母蜂美丽能干,从花丛中飞回巢里,又从巢里再次飞到花丛中,时刻都在忙碌地工作着;而那些年老的蜜蜂则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与活力,它们只能从一个蜂巢的门口溜达到另一个蜂巢的门口,就像一只迷路的蜜蜂在寻找回家的路。这些流浪者到底是何方神圣?原来,它们就是那些被可恶的蚊子所蒙骗而无家可归的矿蜂。当初夏来临的时候,这些老矿蜂终于发现原来害得自己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些无耻的蚊子。它们这才恍然大悟,但无奈为时已晚。它们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孤家寡人的现实,委屈地离开本该属于自己的家,到其他的地方另谋生路了。对于这些老矿蜂来说,首选的工作就是做门卫。通常它们会先看看哪一家缺少一位管家或是门卫,但是绝大多数的家庭都有自己的祖母来帮助打点一切。而这些老祖母又将那些前来找工作的老矿蜂视作竞争对手,对它们心存敌意,所以这些名正言顺的祖母通常都不会给前来应征的老矿蜂们好脸色看。毕竟,门卫这个工作只需要一只蜜蜂就够了,如果再来一个就会把原本就并不宽敞的通道入口堵住了。
  不过有些时候,两个老祖母之间也会爆发一场真刀真枪的恶斗。当流浪的老祖母停在某个蜂巢门口不肯走时,看门的祖母就会随时摆出战备状态。它会一面紧紧地把守着大门,一面张牙舞爪地准备迎接战斗。如果真的打起来,获胜的往往是那个看上去身心俱疲、饱受磨难的老孤蜂。
  那么这些无家可归的老孤蜂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它们就在餐风露宿的生活中一天天衰老,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就这样,老孤蜂一天天逐渐减少,最后终于全部绝迹了。这些老孤蜂中,有的是单纯的衰老而亡,有的是活活饿死的,有的是被灰色的小蜥蜴当作点心吃掉的,还有的是在绝望之中心力衰竭而死。
  反观那守门的老祖母,它似乎从来都没有休息时间,它在凉爽的清晨就已经到达工作岗位;到了中午,温度开始升高,这个时候也是工蜂们最为忙碌的时候,很多工蜂在蜂巢门口进进出出的,老祖母始终一丝不苟地把守着门口;到了下午,天气越来越热,以至于工蜂们都不出去采蜜而是躲在家里避暑,同时建造新的巢穴,这时候年迈的祖母仍旧守在门口,为子孙后代看家护院。即便在天气最为闷热的时候,它也毫不松懈,连盹儿都不打一个。因为它知道,工蜂们把这个家都交给它了,它必须保证整个家族的安全,所以它是绝对不能打瞌睡的。即便是到了晚上,甚至是深夜,当别的蜜蜂早已进入梦乡的时候,它仍旧要像白天一样尽忠职守,以防夜里有小偷潜入蜂巢。
  在老祖母的精心看管之下,蜂巢的安全程度足以让整个家族高枕无忧,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五月份以后。到了那时,如果那些无耻的蚊子一定要来蜂巢捣乱,那就让它们放马过来吧,反正老祖母会立刻冲上去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不过事实上,这个时候还是很少有蚊子前来挑衅的,从这个时候起一直到第二年冬天来临前,它们都还处于蛹的阶段正躲在茧子里呢。
  虽然没有了蚊子的侵扰,但是还是有不少其他寄生虫类昆虫来骚扰、甚至是侵犯矿蜂蜂巢。但是,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非常奇怪,那就是虽然前来骚扰蜂巢的虫子不少,但其中从来没有其它蜂类昆虫,这使得整个夏天矿蜂家族都得以过着祥和、安然的日子。看来,那些捣蛋鬼深谙老祖母的厉害,同时也反映出老祖母是多么的警觉。
第15章 樵叶蜂
  当你在园子里散步时,可能会发现丁香花或是玫瑰花的叶子上经常会有一些细致的小孔,这些小孔有圆形的,也有椭圆形的,看上去好像是有人精心剪过一样。有些叶子的小孔实在太多了,最后整片叶子只剩下叶脉了。这是谁干的呢?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因为这些叶子可口,还是制造小孔的过程本身很有趣?其实这些小孔都是出自樵叶蜂之手。它们以嘴巴为剪刀,再借助眼睛和身体的转动,这样就将叶片剪了下来。它们这么做既不是因为好吃,更不是因为好玩。它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些叶子是它们重要的生活必需品。它们利用这些小叶片编成一个个针箍形的袋子,然后就把自己的卵和采来的蜂蜜储藏在里面。每一个樵叶蜂的蜂巢都有十几个针箍形的叶袋子重重叠叠地堆积在一起。
  通常情况下,我们看到的樵叶蜂通常情况下是白色的,身上还带着条纹。它们经常性地借住在蚯蚓的地道里。如果你来泥滩边上,蹲下来仔细搜索,你一定就会发现这样的地道。樵叶蜂并不会霸占整条地道作为自己的家,毕竟地道的深处又阴又潮,不方便废物的排泄,甚至有时还会有其它昆虫的偷袭。因此,樵叶蜂只选择将这条地道靠近地面七八寸距离的那段作为自己的安居之所。
  樵叶蜂的一生中有很多死对头,所以那个地道对于它来说,也并不是一个绝对坚固和安全的堡垒。那么它是用什么办法进行自卫和保护家园的呢?每当这时,樵叶蜂那些零零碎碎的叶子就有用武之地了。它用这些小叶片堵住地道的深处,而此时的这些小叶片都是樵叶蜂从完整的树叶上随便剪下来的,看上去非常琐碎,而并不像用来筑巢的叶子那样整齐。
  樵叶蜂的堡垒上有五六个小小的巢穴,这些巢穴全部是用樵叶蜂剪下来的碎叶建筑而成的。不过,用来做巢穴的碎叶比仅仅用来做堡垒的碎叶在选择上要严格得多。用来建造巢穴的碎叶必须形状齐整、大小相当;而且这些叶子在用途上划分得相当明确:圆形叶子用来充当巢穴的盖子,而底部和边缘则采用椭圆形叶子。
  樵叶蜂的小叶片都是用它那把小剪刀——即它的嘴角剪出来的。为了满足各种各样的建巢要求,它用这把剪刀把完整的叶子剪成各种大小不尽相同的小叶片。如果手里的叶子较大,无法接触符合要求的小叶片时,它就会用两三张小一些的椭圆形叶片拼凑出一个巢底,直到这个巢穴底部与地面截面完全重合、绝对没有一点缝隙为止。
  用做巢穴盖子的叶子必须是一个规则的圆形,而樵叶蜂剪出的圆形叶子就像是用圆规精确测量一样,能够完完整整地覆盖在小巢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一排小巢筑成以后,樵叶蜂就开始着手裁剪大量不同大小的叶片,然后把这些叶片团成一个塞状堵在地道的深处。
  樵叶蜂没有借助任何工具或是模型,却可以剪出这么标准的几何图形,这一点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那么,它是怎么做到的呢?难道它的身上长着某种特殊仪器帮助它测量?或者它身上的某个部位可以充当几何图形的模型?有人推测说,樵叶蜂的身体就是它的圆规,只要它将身体的一端——即尾部固定在某个点上,然后再用另一端——即它的头部模仿圆规的脚在叶片上转动。这样一来,一个标准的圆形叶子就产生了。我们人类身上也有一个类似的工具:如果我们将肩膀固定好,然后把胳膊绕着圈抡起来,这样做所形成的图形就是一个圆圈。只是我们的手臂无法像樵叶蜂一样巧妙地画出那么精准的圆形。这些圆形叶子作为小巢的盖子,天衣无缝地铺在巢穴顶部。由于小巢建在地道的下面,它们无法随时测量小巢顶部的大小变化,所以只能凭着感觉摸索,根据这感觉来决定小巢“盖子”的大小。
  用作巢穴盖子的圆形叶片既不能剪得太大,也不能剪得太小。如果剪得太大就无法盖在小巢的顶部,如果太小又会掉落到小巢内部,盖在樵叶蜂卵上面,把这些卵活活闷死。不过,好在樵叶蜂的裁剪手艺实在了得,它能够根据要求娴熟地从叶子上剪下符合要求的叶片。虽然它没有相关的模型,但是它剪下的叶片完全符合要求。可是,樵叶蜂为什么会对几何学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呢?
  有一年冬天的某个晚上,我们全家人围坐在炉子边上取暖。我忽然想起了樵叶蜂剪叶片的事情。于是我灵机一动,设计了一个小小的试验:
  “明天又到了赶集的日子,我需要你们中的一个到集市上去采买下个星期要用的东西。我们的厨房里有一个每天都要用的罐子,它的盖子之前被猫不小心打碎了。我要去赶集的那个人再买一个盖子回来。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他买回来的盖子既不能大也不能小,必须恰好盖在那个罐子上。在他出门之前,他可以估计一下那个罐子的大小,但是绝对不能用任何工具来测量。等到明天到了集市,他就根据自己的记忆买一个盖子回来。”大家听了以后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来承担这项任务。
  这件事看起来的确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樵叶蜂所做的工作比我们的难度更大。毕竟我们还可以亲眼观察这个罐子,然后估计一下盖子的大小;但是樵叶蜂却从来都无法看到它的巢穴。除此之外,我们可以在一大堆盖子里面,通过比较选出一个大小比较合适的盖子;但是樵叶蜂却要飞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在完全没有时间考虑的情况下,剪下一个能恰好盖住小巢的圆形叶片。我们觉得难得无从下手的问题,对于樵叶蜂来说却是小事一桩,仿佛小孩子玩游戏一样稀松平常。我们不借助外力,比如用绳子测量,制作一个模板,或是将这个图形的大小画在纸上,我们就很难选择出一个大小适宜的盖子。可是樵叶蜂却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外力帮忙。看来,在如何治家这个问题上,樵叶蜂要比我们聪明得多。
  在几何学的应用上,樵叶蜂确实比我们技高一筹。当我亲眼见过樵叶蜂的蜂巢以及蜂巢的盖子,有看到其它昆虫在“自然科学”方面所创造出的奇迹——那些我们利用结构学无法解释的精巧结构,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科学水平远远比不上这些小动物。
第16章 采棉蜂和采脂蜂
  很多蜜蜂像樵叶蜂一样不会自己建造蜂巢,只能栖身在其它动物遗留下来或是丢弃不要的窠巢之中,对于这一点,我们早已知晓。有的蜜蜂青睐水泥匠蜜蜂的旧居,有的寄居在蚯蚓的地道或是废弃的蜗牛壳里,有的会选择矿蜂曾经盘踞过的树枝,还有的则将掘地蜂曾经住过的沙坑作为自己的安居之所。在众多没有自己巢穴的蜜蜂中,有一种叫做采棉蜂。它的借居方式在众多千奇百怪的借居方式中尤为特别。它通常会在芦枝上制作一个棉袋,而这个棉袋就是它无比舒服的睡袋。还有一种采脂蜂,它擅长的是把蜗牛壳重新装修一番,往里面塞上一些树胶和树脂,然后钻进去抱头大睡。
  泥水匠蜜蜂匆忙地用泥土筑成的一个“水泥蜂巢”就大功告成了;木匠蜜蜂在枯木上钻了一个九英寸深的小孔也开始心满意足地过日子了。尽管它们的家看上去都很简陋,但是毕竟采花粉和花蜜才是它们的首要任务,它们没有更过的时间和精力装潢它们的家。在它们看来,房子的作用就是遮风挡雨,只要能够满足这个条件就可以了。与这些粗枝大叶的蜜蜂相比,有些种类的蜜蜂则可以称得上是蜜蜂中的建筑大师了,比如在蚯蚓的地道中筑出一连串的被叶片盖着的小巢的樵叶蜂以及在芦枝中缝出一个精致睡袋的采棉蜂,原本枯燥无趣的地道和芦枝在它们手里,竟然变得如此别有情趣,不禁令人叹为观止。
  如果你看到那一个个洁白无瑕且做工精细的小棉袋,你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采棉蜂这种小动物只适合于从事这种装潢的工作,而不是像掘地蜂那样每天掘地。采棉蜂的棉袋,或者说“睡袋”,形状细长,颜色洁白,尤其是在灌入蜂蜜之前,看上去就是一件轻巧精致的手工艺品。我猜大概没有任何一种鸟类能够做出如此整洁、轻巧的巢穴。我很好奇这些采棉蜂是如何把一个个小棉花球集中到一起,并拼出这个针箍的形状的。它同水泥匠蜜蜂以及樵叶蜂一样,除了一张灵巧的嘴以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特殊工具了。除此以外,无论是在工作方法还是在劳动成果等方面,它们都大相径庭。
  采棉蜂通常是在毛蕊花、蓟花以及鸢尾草上采摘棉花,由于这些棉花早已失去水分,所以将来的棉袋上不会出现难看的水渍。不过,我无法清晰地看到采棉蜂在芦枝内的工作状况。
  它的工作程序是这样的:它先是停在植物的干枝上,用嘴巴把植物的表皮撕去,等采到足够的棉花后,用后足把棉花压到胸部,使它变成一个小球。等到这个小球和豌豆一样大的时候,采棉蜂就把小球放到嘴里,衔着它飞走了。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就可以看到它一次次地往返于这株植物和它的棉袋之间,直到它的棉袋完工。
  采棉蜂通常都会把采到的棉花分成不同的等级,用来编织睡袋的不同部分。为了使自己的棉袋更加结实,它就把棉袋固定在芦枝上面;同时为了这个棉袋更加温暖舒适,并且适于蜂卵孵化,采棉蜂会把最软的棉絮放在棉袋的底部,并用树枝或者叶片作为袋子的入口处的“门”和“窗子”。采棉蜂的这些做法,倒和鸟类有几分相像。比如,鸟类为了使自己的巢更加结实,就会把硬硬的树枝卷成架子;为了使它的巢更加易于小鸟的孵化,它就会把不同的羽毛塞在鸟巢的底部,直到塞满为止。
  虽然我看不到采棉蜂在树枝上做巢的情形,但是我却看到了它怎样做棉袋上的“塞子”,这个“塞子”其实就是棉袋的“盖子”。它先用后足把棉花撕开并平铺,同时再用嘴巴把棉花内的硬块撕松,然后再把平铺的棉花一层一层地叠起来,并用它的额头压结实。这其实是一种体力活,但它居然做得这么精细。所以我们可以推测,它在其它部分细致的工作时,大概也是用这种办法。
  有的采棉蜂完成盖子以后,又担心它不够坚固,于是它又把树枝间的空隙全部填了起来。它们利用了所有手头能够找到的材料:小颗粒的细沙,一撮泥土,几片碎木片,一小块水泥以及各种植物断肢上的碎屑。这样一个蜂巢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坚实的堡垒了,只要呆在里面,任何敌人都无法伤害到它。采棉蜂藏在它那个“睡袋”蜂巢里的蜂蜜是一种淡黄色的颗粒,由于这种颗粒是胶状的,所以采棉蜂就用不着担心它的蜂蜜会从“睡袋”里渗出来。而它的蜂卵也将产在这些胶状颗粒上。不久,采棉蜂幼虫就孵化出来了。当它们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看到眼前早已准备好的食物——胶状花蜜。于是,它们无师自通地把头钻进蜂蜜里,津津有味地大口吃了起来。很快,它们就开始一天天地长胖了。到了这个阶段,我就不用每天跑去看这些采棉蜂幼虫了。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这些小幼虫就会开始织茧子,然后沿着与它们的母亲同样的生活轨迹,重复它们的母亲所做过的事情。
  还有一种蜜蜂也是利用其它蜜蜂现成的旧居,稍加改动便拿来作为自己的栖息之地,这就是采脂蜂。我们常常可以在矿石附近看到那些坐立在那吃着各种硬壳果的蜗牛,它们吃了硬壳果里面的果肉,就把果壳留在了原地。因此,石堆上经常可以看到空壳。如果你细心寻找,就很有可能找到几个塞着树脂的空壳,那就是采脂蜂的蜂巢了。除了采脂蜂以外,竹蜂也把蜂巢建在蜗牛壳里,只不过竹蜂的蜂巢是用泥土而不是树脂作为填充物的。
  由于采脂蜂的蜂巢总是建在蜗牛壳的螺旋末端,离壳口有很大一段距离,从外面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构造,所以我们很难了解采脂蜂蜂巢内部的情况。我拿起一只蜗牛壳照了照,看上去晶莹剔透,这就说明这是一只空的蜗牛壳,以后很有可能被某只采脂蜂选中在此安家落户。于是我把这只蜗牛壳放回了原处,好让将来的某只采脂蜂把蜂巢建在里面。我又换了一只照照,结果我发现第二只不像第一只那么透亮,看来这里面一定塞了什么东西。但是是什么呢?是下雨时冲进去的泥土?还是死在里面的蜗牛?我对此并不确定。于是我在蜗牛壳的末端开了一个小孔,透过小孔我看见了一层发亮的树脂,上面甚至还嵌着砂粒。现在一切事情都明白了:我手里拿的那个蜗牛壳里面塞的正是一个采脂蜂的蜂巢。
  一般情况下,采脂蜂时常会选择蜗牛壳中宽窄适宜的一段作为筑巢的地点。如果是在比较大的蜗牛壳里,采脂蜂的蜂巢就会筑在蜗牛壳的末端;如果是在小一点的蜗牛壳里,它就会把巢筑在进出口的地方。采脂蜂常常把细砂嵌进树胶,然后用这种树胶做成有图案的薄膜。起初我也不知道这种黄色半透明的东西就是树胶,这种物质很脆弱,能溶于酒精之中,燃烧的时候会冒烟并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树脂气味。根据这些特点,我们就可以判断出采脂蜂所用的就是树干里流出来的树脂。
  采脂蜂蜂巢除了用树脂和砂粒做成的盖子以外,还有第二道防线——它们用砂粒、细枝等做成堡垒,把蜗牛壳的缝隙塞得严严实实的。其实采棉蜂也有着类似的防御措施,只不过它的堡垒只在比较大的壳中才有,因为大壳中缝隙大一些;而在那些比较小的壳中,如果蜂巢距离入口处很近,那就用不着第二道防线了。
  在采脂蜂的蜗牛壳中,第二道防线后面就是它的卧室了。采脂蜂蜂巢里共有两间卧室,一前一后都分布在蜗牛壳某一节的尾端。前面的卧室里住着一只雄蜂;后面的那间稍小的卧室里住的是雌蜂,这是因为采脂蜂的雌蜂要比雄蜂小一些。关于采脂蜂,还有一个问题很多科学家至今还没有找到答案,那就是母蜂事先如何知道将要产下的卵是雄性还是雌性的呢?也就是说,它怎么保证前面卧室里的卵将来会是雄蜂,而后面卧室里的卵长大一定就是只雌蜂?
  有时候,采脂蜂在筑巢的时候,很容易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而殃及下一代,给它们带来不幸。让我们来看看这只倒霉的采脂蜂到底遭遇了什么吧!它在筑巢时选择了一只比较大的蜗牛壳,并把蜂巢筑在了壳的末端,但是它忘记用废弃物把蜗牛壳入口处到蜂巢之间的那段距离填充上。前面我们曾经在前面提到过,有一种竹蜂也是喜欢把蜂巢筑在蜗牛壳里的,但是很多情况下它并不确定自己所选的壳是不是已经有了主人,它一看到这个壳的前端——也就是入口处还有空间,就把自己的蜂巢筑在了这里并用厚厚的土层把入口出密封。到了七月份,悲剧即将拉开序幕:
  蜗牛壳底部那个采脂蜂蜂巢里的幼蜂已经长大,它们咬破了树胶薄膜,冲破了第二道防线,想把自己彻底地释放出来。可是它们早已被一个陌生的家庭挡住了去路。它们想和邻居们进行一番沟通,好让邻居们暂时让出一条路放它们出来。可是无论它们使尽浑身解数,外面的邻居始终无动于衷。它们是故意装作没有听到吗?当然不是!这是因为竹蜂的幼虫此时还在孵化当中,至少要到第二年春天才能够出来,所以难怪竹蜂面对邻居的交涉要求,始终充耳不闻。
  我们当然可以对竹蜂的行为表示理解,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又不得不对采脂蜂表示同情。由于它无法冲破外面的泥土“防线”,它就只能活活饿死在这个蜗牛壳里了。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它那个粗心大意的母亲,如果它能够早点料到今天的情况在筑巢时多加留心,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发生了。要是它们的母亲得知自己的一时疏忽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想必此刻一定是悔恨交加。最让人感到不解的是,这些惨痛的教训并不能让采脂蜂的后代学乖。事实上,它们还是时常会犯同样的错误。从这一点来说,科学家们所提出的“动物会不断地从自己的错误和经验中学习和进步”的理论似乎有时候也会与事实相悖。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在它们自己身上,因为那些小蜜蜂们一旦被困,就意味着它们将永远被埋在里面,没有一个生还。而这个教训还没来得及向别人讲述就已经随着被困小蜜蜂们的死而永远埋在了泥土里,这让采脂蜂的后代们如何吸取教训呢?
第17章 黄蜂(1)
  聪明和愚笨的黄蜂
  九月里的一天,我和我的小儿子保罗来到外面,想看一看黄蜂的巢。
  小保罗的眼力非常好,再加上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这些都对我们这次的观察有很好的帮助。我们两个同时也顺便意兴盎然地欣赏着小路两旁的风景。
  忽然,小保罗指着不远的地方,朝着我喊了起来:“瞧!那儿有一个黄蜂的巢!就在那边!那个再清楚不过的黄蜂蜂巢!”果然,我循着小保罗的视线望去,在距我们大约二十米的不远处,有一个飞快运动的东西一个一个从地面飞起,并迅速离去,那情景看上去就好像是草丛中藏有小小的火山口,现在这个火山口就要爆发了,所有的昆虫都在四散逃窜。
  我们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事发地点,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这些凶猛的动物,从而引得它们对我们群起而攻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些小昆虫们安居之所的门边,有一个圆圆的裂口,人类的大拇指刚刚可以伸进去。那些同住在一个蜂巢的黄蜂们反复地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摩肩接踵地向相反的方向飞去飞来,忙得不可开交。
  我突然听到“噗”的一声,不觉吃了一惊,但是立刻就恍然大悟了。我开始意识到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要是我们为了观察它们的行踪而与它们靠得太近,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作为不速之客的我们如此莽撞地打扰它们,很容易就会激怒它们中的某些脾气暴躁的家伙,并引来它们对我们的攻击。因此,当我们认识到此地不可久留时,就立刻收拾东西停止了我们的观察。如果我们硬是要呆在这里继续观察,恐怕我们就得做出更大的“牺牲”了。
  不过我和小保罗都记住了那个地点,好在太阳下山后旧地重游再来观察。到了日落西山、晚霞遍天的时候,那些蜂巢里的住户就都该从野外回家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好好地进行观察了。
  如果有人下决心要征服黄蜂的蜂巢时,那么我希望这个决定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果,否则这样的决定无异于毫不负责的冒险行为。而且在出发之前,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半品脱石油,一根九寸长的空芦管,一块有一定坚实度的粘土,这就是我出发前所准备的全部装备。此外,我还要说明的一点就是,我通过以前的试验得到了一些成功的经验。我的这些成功经验加上我事前所准备的那些工具是我最简单、也是最好的帮手。
  在前去观察黄蜂之前,我还要学会一种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技能,那就是学会窒息。除非我预备接受我无法忍受的牺牲,否则我就必须掌握窒息的方法。当瑞木特把一个住有活的黄蜂的蜂巢放到玻璃匣子里观察它们的习性时,他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而是选择雇佣了一个帮手,协助他完成试验。这个帮手以从事这种痛苦的工作为生。为了获得丰厚的报酬,他宁可牺牲自己的皮肤,为科学家们提供有偿服务。不过我没有雇佣他的想法,我已经做好准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牺牲自己的皮肤。
  在挖出我想要的蜂巢之前,我将整个计划反复在脑子里想了两次,想发现并提早弥补可能出现的疏漏。直到我确认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时,我才正式准备动手。我首先设法将蜂巢闷住,等到里面的所有住户全部窒息而死。虽然这个方法有点残忍,但这是目前最安全的办法。毕竟,只有死的黄蜂才不会蜇人,才不会可以使我身处险境。我选择用石油来闷住黄蜂蜂巢,因为它的刺激性比较小,刺激作用没有那么剧烈。
  由于我进行一次深入的观察研究,所以需要一些活的黄蜂。毕竟,如果总是研究一些死的黄蜂,对我的研究并没有什么帮助。现在我要考虑的是如何把石油倒进黄蜂蜂巢里去。黄蜂蜂巢的入口处有根长约九寸的通道,通道的宽度刚好可以容下人的大拇指。这条通道基本与地面平行,一直通到地下的窠巢。如果我顺着这个通道把石油直接倒进去,那我就将犯下一个大大的错误,并带来严重的不良后果。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在于,我这条通道的宽度决定了我不能倒太多的石油进去,可是如果我只倒一点儿进去,那么这些少量的石油还没等到达地下的窠巢,就已经被泥土吸食干净了。这样一来,第二天当我自认为可以高枕无忧地顺利挖出黄蜂蜂巢时,就会发现麻烦才真正开始,我已经被一群怒不可遏的黄蜂包围了。到了那个时间可就悔之晚矣了。
  我准备的工具中有一根九寸长的空芦管,它的作用就在于避免石油被泥土吸收。我把这根空芦管插进那条通道,就像插入了一根自来水引水管,这样石油就可以顺着这根空芦管,一滴不漏地迅速流进黄蜂的窠巢。接着,我再用一块儿事先已经做好的塞子般的泥块儿把入口堵死,以截断黄蜂的逃跑路线。前期的工作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惟一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当我们准备做这项工作的时候,月色昏暗,正是九点钟,小保罗和我一起出去。
  我们只带了一盏灯,还有一篮子需要用到的工具。当时,远远的还可以听见农家的狗还在互相吠叫着,猫头鹰在橄榄树的高枝上叫着,蟋蟀在浓密的草丛中不停地奏着动听的音乐。小保罗和我则在谈论着昆虫。他热切而好奇地向我提出很多问题。为了不让他失望,我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帮助他学习,以丰富他的知识,满足他的兴趣。
  这样一个快乐的猎取黄蜂的夜晚,让我们忘记了睡眠和被黄蜂攻击时的痛苦。
  把芦管插进通道这个动作看似简单,直到自己动手我才发现这个工作还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因为我们在插管之前无法知道通道的走向,所以只能凭着感觉再加上一些猜测把芦管插进去。而且有时候,负责看守蜂巢的黄蜂会突然冲出来,趁着插芦管的人没有防备照着他的手掌狠狠地刺去。为了防止这种不幸在我们身上发生,我和保罗决定分工合作,一个人负责插管,另一个人警惕地守在一边,并时刻准备用手帕驱赶进攻的敌人。这样,即便最后我们中的一个人真的不幸被黄蜂刺中,弄得手上一片红肿,损失也不会很严重,完全在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带着锄头和铁铲又回到了前一天的地方。今天我们到得比昨天更早,因为很多黄蜂都是夜间活动。如果我们不早一点儿动手,就很可能在挖土的时候碰上刚刚上完夜班回巢的黄蜂,那样的话可真是一场灾难啊!另外,如果真的不幸遇到它们,我希望清晨的冷气多少可以为它们降降火气,削弱它们的恼怒和气焰。
  我们来到了目的地,芦管仍然插在那个通道处。我和保罗挖了一条沟渠,宽度刚好可以容下我们两个并且可以行动自如。我们从沟渠的两边一下一下小心地挖去,当我们挖到将近二十寸深的地方时,黄蜂的蜂巢便尽收眼底了。黄蜂将蜂巢建在土穴的屋脊当中,这使它得以完好地吊在那里,完全没有因为我们的挖掘而受到损坏,这使我们兴奋不已。
  我不得不说,这个黄蜂的蜂巢真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建筑啊!它的大小有南瓜那么大,除去顶端以外,其余部分都是镂空的。它的顶端长着很多根,其中大部分是茅草根。这些根穿透厚厚的“墙壁”,牢牢地“抓住”蜂巢,使蜂巢结结实实地固定在土穴的屋脊上。如果建造蜂巢的地方是软软的泥土,那么整个窠巢就会被建成一个各个部分都同样坚固的球形;如果建造蜂巢的地方都是沙砾,那黄蜂在挖凿时就会遇到些麻烦,这样它们的窠巢就会相应地发生各种变化,至少不会像建在松软泥土中的窠巢那么整齐。
  黄蜂在建造巢穴时,常常会在窠巢的底部和地下室的旁边空出一块儿手掌大的间隙,这块宽敞的地方就相当于它们的走道。它们在这里可以自由穿梭,各自干着自己的工作,用自己的劳动把窠巢建得更大更牢固。那条通往地面的通道也途经这里。蜂巢的下面还有一块更大的圆形空隙,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大大的脸盆。有了这块儿空隙,黄蜂在建造巢穴时就可以将蜂巢随意扩建了;除此以外,这块儿空隙还可以用来当作盛放废弃物的垃圾桶。如此看来,我们不能不说这里的“基础设施建设”还是很到位的啊!
  现在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黄蜂的地穴是它们一点一滴“亲手”挖掘而成的,因为自然界里是没有现成的大小如斯而且整齐如斯的洞穴的。也许,这个地穴最初的建造者可能继承了鼹鼠丢弃的洞穴好在建造开始阶段省些力气,但是接下来的绝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它们自己亲历亲为的。它们就沿着鼹鼠的洞穴继续挖掘下去。不过有一点让我感到很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在地穴门口看到这些建筑者们挖出来并堆积在那里的泥土。那么,它们把挖出来的泥土搬到哪里了呢?其实,它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挖出来的泥土丢到旷野里去了。每次建造巢穴的时候都有成千上万的黄蜂参与其中,如果有需要的话这个数字还会增加。每当有黄蜂要飞离巢穴的时候,这只黄蜂就会带上一点儿挖出来的泥土,抛撒在各个远离它们巢穴的地方。因此,巢穴门前没有一点儿泥土堆积、看起来平坦光滑也就不足为奇了。
  黄蜂的窠巢是用一种很薄但又十分柔韧的木头碎屑建成的,这种碎屑看上去就像一张棕色的纸。整个窠巢的上部有一条条棕色的带子,带子的颜色因木头碎屑的不同而有所差别。如果窠巢是用一整张纸糊成而不是几张纸拼接而成的,这样它们的家就能够在冬天稍稍起到抵抗严寒的作用。要是它们运气不好,没有找到整张的“纸”,这些聪明的小家伙懂得通过窠巢各层外壳中的空气来保持巢穴内的温度。所以,建筑者们在修建这个蜂巢时会将巢的下部做成一片片宽宽的鳞片状,然后把这些片状结构蓬松地堆在一起,使整个蜂巢的层次更加丰富,看上去就像一个粗线织成的厚厚的毛毯。最重要的是其中有很多小孔,孔里含有大量的空气可以达到保温的效果。不过,要是到了夏天,蜂巢里的温度一定也不会低。
  大黄蜂——黄蜂们的头领,也用同样的方法在杨柳的树孔里或是空壳的夹层里建造自己的家。它们把木头的碎屑制成薄脆的黄色纸板,然后把这些纸板包在自己的窠巢外面,使这些纸板一层层相互重叠,就像一个凸起的巨型鳞片那样。只要保证鳞片的中间有充分的空间,空气就会停留在里面而不会外泄,从而达到保温的目的。你完全可以想象,冬天住在这样一个巢里将会多么暖和啊!
  黄蜂们很擅长把物理学和几何学原理运用到它们的实践中去。它们通过空气这个不良导体来到达保持蜂巢内的温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它们“织出”地毯也比人类早了很长时间,并且技艺十分高超。在建筑窠巢外围时,只要给它们很小的一点儿空间,它们就可以建造出很多面积与材料都十分节省的小房间。
  不过,即便它们看上去是那么的聪明绝顶,可是只要遇到困难,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困难,它们都会变得手足无措,甚至愚笨至极。这一点始终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方面,它们天赋异秉,这使得它们能够出于本能做出一些甚至连人类的科学家都不能不交口称赞的事情;另一方面,它们的智商又极其低下,面对困难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也许你对我的话还有所怀疑,但是我已经通过各种试验证明了我的判断准确无误。
  我家花园的小路旁边恰巧来了一群黄蜂,它们选择把家安在了这里。于是,我就有机会像以往那样,在玻璃罩子的帮助下完成我的观察和试验了。要知道,这样的办法在野外是想都不要想的,因为很快就会有调皮的小孩子把刚刚放好的玻璃罩子弄坏,破坏我精心设计的试验计划。有一天晚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黄蜂们经过一天繁忙的工作也早已经回家休息了,而我也趁机开始了我的试验。我把洞穴门口的泥土抚平,又把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罩子罩在洞口。我想看看到了第二天早晨,当黄蜂们习惯性地飞出窠巢却发现行动受阻时,它们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者它们是否知道,只要它们在玻璃罩子的下面重新挖出一条很短的地道,它们就能重获自由。带着这些疑问,我迫不及待地等待着答案。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温暖地洒在玻璃罩子上的时候,这些勤劳的工作者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从地下巢穴里飞上来,想要像往常那样飞出去觅食。出乎它们意料的是,往常畅通无阻的道路今天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撞上一堵透明的“墙壁”,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又倔强地重新再来。它们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努力着,完全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当前一批黄蜂撞地筋疲历尽的时候,立刻就会有另一批同伴增援上来。它们就这样盲目地轮番乱撞,企图把眼前这堵透明的“墙壁”撞开,哪怕仅仅撞开一个缺口。让我觉得遗憾的是,通过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它们中始终没有一个能够大彻大悟,意识到只要在玻璃罩子四周的边沿下进行挖掘,就能使大家摆脱现在的窘境。在这样试验中,它们显然是有机会逃出玻璃罩子的,无奈它们的智慧实在不足以帮助它们找到逃生的机会,从而也证实了我对它们智商低下的判断。
  又过了些时候,少数在外面过夜的黄蜂飞回来了。它们盘旋在玻璃罩子四周,不知如何是好。罩子里面的想出来,罩子外面的想进去,那场景真是有趣极了!最后,终于有一只外面的黄蜂觉悟了,第一个带头开始向玻璃罩子的边缘下边挖去,紧接着其它的黄蜂也学着做同样的事情。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有一条新的通道出现在大家眼前了。它们沿着这条狭窄的通道终于回到了家。在所有外面的黄蜂都回到蜂巢以后,我又将这条路堵住了。如果里面的黄蜂能够看到这条通道,它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脱出去。我很乐于看到这些被囚禁在玻璃罩子里的可怜的小家伙们通过自己的智慧获得自由,能够享受沐浴阳光的快乐,领略大自然的美妙。
  在外面的黄蜂进去之后,我想即便这些被囚禁的小家伙的领悟能力再差,它们现在也应该能够出来了。因为刚刚进去的同伴完全可以指引它们一下,告诉它们如何挖出一条新的通道,以便它们能够顺利逃离这个玻璃罩子。
第18章 黄蜂(2)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我万分失望地看到,它们完全没有从刚刚进入玻璃罩子的同伴身上获取经验,就连那些经历过从外面挖凿通道进到里面、现在又要出去的黄蜂似乎也忘记了它们自己曾经用过的办法。所有被困在玻璃罩子里的黄蜂们只是在那里毫无目的地乱撞,但是却丝毫无济于事。最后,它们只能每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或是由于饥饿或是由于高温而送掉性命。一个星期后,玻璃罩子里的蜜蜂就全军覆没了,没有一个例外。罩子里面都是黄蜂的尸体,真是惨不忍睹。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问,为什么从外面回来的黄蜂懂得另外挖掘一条新路回到罩子里面,而罩子里面的黄蜂却无法效仿呢?我想,这大概是出于黄蜂的一种本能吧。在这种本能的驱使下,它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家中;或者也可以说这是它们保护自己家园的表现。总之,这种本能是与生俱来的,是不需要任何思考的。因为从它们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它们不断遇到各种困难,现在它们已经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困难和阻碍相当熟悉了。
  但是,对于那些被罩在玻璃罩里的黄蜂来说,这种本能就没有任何帮助了。因为这是它们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中,而是想到阳光里觅食、起舞。现在它们身处这个能够看到阳光的透明牢狱里,便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以为自己已经沐浴在阳光里,剩下的就是为自己寻觅食物而已。于是,它们就一往无前地撞向玻璃罩子的四周,全然不知自己所做的都是无用功。毕竟,这次它们无法借助以往的生活经历来解决眼前的难题,这也难怪它们会死守着固有的习惯,任凭自己在墨守陈规中无奈地慢慢走向灭亡。
  黄蜂的习性
  掀开黄蜂蜂巢外面那层地毯似的保护层,我们便可以看到里面隐藏着很多小小的蜂房。这些小蜂房分为几层上下排列着,中间由一根粗壮的“柱子”连接而成。蜂房的层数不定,在某个季节的后期可能会有十层甚至更多。蜂巢里每个小房间的门口都是向下的,这样一来,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黄蜂的幼虫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是在倒立状态下进行的。也就是说,它们无时无刻不是倒挂着的。
  这一层层的蜂房,把这些小家伙在这个大空间里彼此隔开;而在各个蜂房与蜂巢的外壳,则是由一条宽阔的通道连接起来。蜂巢中经常会有很多成年黄蜂出入,它们的职责就是守护和照顾巢里的幼蜂。守护者们进进出出的通道一边通向地穴的深处,一边则通向地穴的门口,通往外面绚丽多姿的大千世界。
  每一个蜂巢中都住着数目繁多的黄蜂,每一只黄蜂生命的全部都是永远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在家中成员不断增加的时候,将蜂巢不停地扩建再扩建,以满足整个家族的居住需求。尽管有些成年黄蜂没有自己的幼蜂,但是它们仍然对巢内的幼虫呵护有加,丝毫不会怠慢。
  为了能够清楚地看到它们的工作情形以及它们准备过冬的过程,早在十月份我就把少许几层蜂房放在了透明罩子下面。这些蜂房里住着许多黄蜂幼虫甚至是蜂卵,还有数百只精心看护这些卵和幼虫的工蜂。
  为了观察起来更加清晰,我把这些小房间门口朝上分隔开来,然后并排放在一起。这种颠倒的排列对这些小家伙们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它们很快就适应了现有的情形,又回到了原来那紧张而又忙碌的工作状态,看上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看到身处“牢狱”的它们需要再次对蜂巢进行扩建,于是我便给它们送了一块儿软木头,并给它们提供蜂蜜以满足它们的物质需求。
  后来,我又用一个盖着铁丝网的大泥锅来代替之前的罩子,并且充当隐藏黄蜂窠巢的土穴,然后又在铁丝网制成的盖子上面盖上一个纸板做成的、可以移动的圆形盖子,这样一来除非我在需要光亮时把盖子移开,否则整个大锅里、或者说笼子里就会漆黑一片。
  在适应了新的环境之后,被囚禁的黄蜂们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轨道,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的干扰。工蜂们一面照顾着蜂巢里的宝宝,一面还要继续修缮自己的家。大家齐心协力,又开始慢慢筑起一道新的铜墙铁壁,并且这道墙壁紧贴着它们最封闭的蜂房。这一次它们并不是简单地修修补补,看来它们是打算重新修建一个新的外壳,来代替那个被我损坏的旧壳。它们的工作就从那个被我用铁铲铲坏的地方开始,很快我就看到了一个鳞片似的弧形房顶,并且整个蜂巢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被这个新房顶遮住。要是它们的蜂巢没有被我破坏的话,我想现在它们修建的新屋顶一定已经连接到了蜂巢最外层的保护壳。而现在这个屋顶显然还不够大,仅仅遮住了一部分房间。
  它们对我为它们准备的软木完全不屑一顾,连碰都不碰一下的。也许它们是觉得这种材料用起来十分不便,所以宁可放弃它而用那个已经废弃的旧巢。在它们看来,即便是废弃的旧巢也比那块儿全新的软木用起来方便吧。因为这些旧的小巢里有现成的纤维供它们使用,不需要它们再重新制作新的纤维。这对于奉行拿来主意的黄蜂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而且,继续使用之前的旧巢也会为它们节省很多唾液。它们只需分泌出很少的唾液,再用它们的大腮仔仔细细地咀嚼几下,这样它们就获得了上好的建筑材料——一种质地上等的糨糊。
  接下来,它们就把空置的蜂房统统粉碎,利用这些碎物制成一种华盖一样的遮蔽物。如果房间不够,它们会用同样的方法再建造出新的蜂房,以满足大家的起居、活动之用。
  与黄蜂们一心一意建造屋顶的场景相比,它们喂养幼蜂的情形则更有趣。每当这个时候,这些刚刚还都一副五大三粗模样的工蜂们,瞬间就摇身变成了细心体贴的保育员。刚刚还充满战斗气息的“军营”,这会儿一下子就变成了令人向往的家了。相信无论是谁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暖。
  养育娇弱的幼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我们集中精神只观察其中某一只正在忙碌的工蜂,我们就会发现这个保育员在它的嗉囊里储满了蜜汁,而它来到蜂房门前的情形更加有趣。它首先把它那小小的头慢慢伸进房间,然后用触须的尖部轻轻地触碰里面的幼虫。睡在里面的小家伙慢慢醒来,看到了工蜂伸进来的触须,于是它们就张开小嘴准备享用这送到嘴边的美食。这样的情形,是不是让你想到了羽翼未满的小鸟在鸟巢里等待觅食而归的妈妈把食物送到它们嘴里的情形,不禁让人感到温馨无比。
  睡眼惺忪的小家伙来回摇晃着它的小脑袋,迫不及待地想从工蜂那里得到食物,这样的表现大概也是它们的天性使然吧。只是它们一次次地试探着从工蜂那里得到食物,一次次又都失望地缩回脑袋。经过几番努力,蜂房里的小家伙终于从保育员的嘴里得到了它盼望已久的美食。尽管这美食只有一滴,但是这小小的一滴已经足够小家伙美美地享受一顿了。喂好了第一只幼蜂,接下来这个保育员又赶快来到下一只幼蜂的房前,继续尽职尽责地照顾下一个小家伙进食。
  小宝宝们通过这种一对一的进食方式,可以吃掉大部分蜜汁。不过在这之后,它们的进食并没有结束。在幼蜂张开嘴巴吸食工蜂喂来的蜜汁时,会漏掉一小部分。这时它的胸部会暂时凸起,接那一小部分滴下来的蜜汁。等到工蜂走后,幼蜂就可以用自己颈根慢慢吸食胸部上的蜜汁。等到绝大部分的蜜汁都进入幼蜂的肚子之后,它的胸部就会慢慢收缩成原来的样子。黄蜂的宝宝们就是用这种方法一滴不剩地将美食吃个精光,然后它们就又缩回蜂巢里,继续刚才未尽的美梦。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被我扣在笼子里的蜂巢中的蜂房的门口是朝上的,也就是说工蜂给幼蜂喂食时,幼虫们的头是朝上的。这样一来,从幼蜂嘴巴里漏出来的蜜汁自然就会向下落在幼蜂的胸部上。但是筑在野外的蜂巢里,蜂房门口的方向与笼子里的刚好相反,那么,幼蜂的胸部还能在工蜂喂食时起到同样的作用吗?答案是肯定的!这是因为当幼虫呆在蜂房中时,它的头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与蜂房门口垂直,而是会与自己房间的门口成一定的角度。因此,幼蜂的胸部还是能够接住从它的嘴巴里流出来的蜜汁的。而且,从幼蜂嘴里溢出的蜜汁十分粘稠,很快就会粘在幼蜂那婴儿围嘴般的胸部。要是碰上个细心的保育员,它们很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得到一些美味的蜜汁。总之,无论幼蜂的头是朝上还是朝下,那块儿“围嘴”是在头的上部还是下部,从幼蜂嘴里流出来的那些蜜汁都不会被浪费。再加上幼蜂的食物本身就具一定的粘性,可以牢牢粘在“围嘴”上,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幼蜂胸前这块天然形成的“小围嘴”就是一个干净卫生又携带方便的小碟子。这个小小的工具既降低了工蜂喂食时的难度,又避免了幼蜂浪费蜜汁;既为保育员们提供了方便,让它们工作起来省时省力,又让小幼虫们能够舒适地享受美食,直到酒足饭饱为止,简直是一举两得!除此之外,这个长在胸前的“小碟子”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防止小幼虫们暴食暴饮,撑破肚皮而不幸夭折。
  对于那些生活在野外、置身于大自然之中的黄蜂们来说,每到年底,可供它们选择酿造蜜汁的食物来源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青黄不接。这个时候,大多数保育员会用其它的小昆虫来代替蜜汁,喂养它们的宝宝。在众多可食用的昆虫中,苍蝇是黄蜂们的头号选择。它们首先要将苍蝇一一搅碎,然后再喂给幼虫食用。不过,那些住在我的笼子里的黄蜂们就无需为食物的问题烦恼了,我会为它们提供充足而又有营养的蜜汁作为食物。享用过美味的蜜汁后,这些工蜂和幼虫都不约而同变得精神头儿十足。
  别看工蜂照顾幼虫时一副精心细致的样子,其实它们可是种不好惹的小动物。要是它们发现有不速之客闯入了自己的家中,它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对入侵者施以极刑。要知道,它们可不是什么好客的小家伙,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善待客人,更别提那些未经允许就擅自闯入的入侵者了。
第19章 黄蜂(3)
  在黄蜂蜂巢的入侵者中,有一种叫做拖足蜂的蜜蜂。这种蜜蜂的外形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与黄蜂非常相像。不过,要是这种拖足蜂想凭借与黄蜂颇为相似的外表蒙混进黄蜂的队伍里,从而和黄蜂一起分享蜜汁,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因为只要它们稍微一靠近黄蜂,就会被对方发觉,并招致杀身之祸,引来黄蜂们的群起而攻之。尽管拖足蜂的外表与黄蜂非常相似,但还是不足以骗过黄蜂们敏锐的目光。一旦它们被黄蜂发现擅自闯入自己的家中,同时又没能及时撤退,那么它们十有八九是要惨死在黄蜂们毫不留情的群攻之下的。所以,擅自闯入黄蜂的家园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行为。即便是与外形酷似黄蜂、工作也与黄蜂相似的拖足蜂,也无法骗过机敏的黄蜂,最终招来杀身之祸。可见,黄蜂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的。因此,对于其他动物来说,它们最好还是不要盘算着如何打黄蜂身上的主意为好。
  我已经不止一次见识了黄蜂那野蛮的待客之道了。有时候,如果它们面对的闯入者是个凶悍异常的强大对手,它们在齐心协力杀死对手后,便会毫不客气地将对手的尸体扔到下面的垃圾堆里。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黄蜂们虽然对闯入者毫不手下留情,但是它们却很少动用自己身上那根有毒的短刺。如果我把一条锯蝇幼虫扔到黄蜂蜂巢外面,黄蜂们一定会对这个小龙一般的黑绿色入侵者产生很大的兴趣,并且对它的来历感到好奇。但是很快,它们便会向这个小家伙发起进攻,齐心协力将入侵者打败。不过在整个战斗过程中,黄蜂们都没有对“小龙”亮出自己的杀手锏——毒针。它们所做的仅仅是想要把来者拖出蜂巢。不过,这条“小龙”也毫不示弱,它不断地抵抗,交替利用自己前足和后足上的钩子死死地钩住蜂房。但是这个柔弱的小家伙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身受重伤的它终于被身强力壮的黄蜂从蜂巢中拉了出来。不过,就是这个看上去势单力薄的小虫子,足足花了黄蜂们两个小时才将它驱逐出自己的家园。
  如果我在蜂巢中放的不是“小龙”这样一个弱小的虫子,恰恰相反,如果我放进去的是一个比较强壮的昆虫,那么立刻就会有五六个黄蜂冲过来,用身上的毒针狠狠地刺进入侵者的身体。这个可怜的小虫子很快就疼痛难忍,一命呜呼了。不过,接下来它们很快就又遇到了新的问题。这个虫子的尸体实在太重,它们无法把它搬到蜂巢外面,那么黄蜂们要怎么处理这个尸体呢?它们选择将尸体吃掉!它们会不停地吃这个尸体,直到它们认为自己可以拖动剩下的尸体为止。接下来,它们还是要把能拖动的那部分尸体拖到外面扔掉。
  黄蜂的悲惨命运
  有工蜂们如此精心地看护,又有如此凶狠残酷的方法抵御外来者的入侵,这些被我圈养的黄蜂幼虫们一天天茁壮成长着,我喂养的黄蜂家族也一天天兴旺繁盛起来。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在黄蜂的巢穴里,也会有一些小幼虫十分不走运。它们还没有机会走出房间,享受下那温暖的阳光,看一看外面精彩的大千世界,便早早地夭折了。
  通过观察,我亲眼目睹了那些可怜的小家伙无法再继续享受美味的蜜汁,身体一天天羸弱下去,渐渐变得衰弱无比。蜂巢中的保育员比我更早、更确切地了解这一切,它们无可奈何地轻轻低下头,触须小心翼翼地伸向病者,好像医生在给病人进行最后的检查。最后,它们终于确定这些幼蜂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于是,这个弱小的生命只能孤单地一点点走向生命的尽头。就在这些病者奄奄一息的时候,它们的同伴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扔出了蜂巢。在这个充满着野蛮的黄蜂世界里,久病者与一块毫无用处的垃圾没有丝毫差别,还是越早拖出去越好。否则,它们的病就有可能传染给其它同伴,进而在整个家族蔓延。对于黄蜂家族来说,这将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尽管如此,这对它们来说还不是最糟糕的。随着寒意的渐渐袭来,黄蜂们开始慢慢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它们深知,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十一月的深夜寒冷无比,黄蜂蜂巢里开始出现了变化。黄蜂们之前大搞基础设施建设的热情已经被这寒冷的天气冷却了,以往忙着储藏蜂蜜的工蜂们已经不再像平日那样忙碌了。整个黄蜂家族正在渐渐失去控制,处于一种无序的杂乱状态。饥饿的幼蜂们一直张着小嘴,等待保育员像往常一样将食物送到嘴里。可是它们最后等来的只是一些迟来的救济品,更有甚者已经没有保育员来给它们喂食物了。对未来的担忧已经压得保育员们喘不过气来,它们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到还饿着肚子的幼虫了。从前那份对待工作的热情,此时甚至已经转为了厌恶。它们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所有的一切对它们来说都不再有意义了。也许在它们看来,如果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实在没有必要留下那么多孤儿孤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它们宁愿亲自充当残忍的刽子手,结束幼蜂们的生命。毕竟,让幼虫在同伴的陪伴下走到生命的尽头,总好过让它们苟延残喘地在这个世界上多挨上几日,最终却难逃孤单地离开这个世界的悲惨结局吧。
  正是在这样一种心理的驱使下,接下来,黄蜂们便在蜂巢里展开了一场残忍的大屠杀行动。它们恶狠狠地从后面咬住幼虫的颈部,把它们一个个从房间中拖出来,拖到蜂巢外面,最后丢弃到外面的土穴下的垃圾堆里。当时的情形简直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那些保育员、也就是工蜂们,它们在把幼蜂强行拉出蜂巢时,好像它们此时面对的不是那些自己朝夕照顾的宝宝,而是一个真正的不速之客,或是一群已经死掉的尸体。有些幼虫在被拖出去前就已经饿死了,于是工蜂们就残忍地将这些尸体扯碎,然后与那些奄奄一息的幼虫一起扔出了窠巢。甚至于那些还没有孵化出来的蜂卵,最后则会被工蜂们撕扯开来吃掉。
  在此之后,这些保育员兼刽子手就这样一天天有气无力地混日子,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带着无比的惊讶关注着这些小虫子最终的结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小虫子忽然之间全都死掉了。它们冲到笼子顶端,又狠狠地摔了下来,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此后它们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当黄蜂的生命周期轮转到头,它们也无法逃过时间的宣判,这就好比一只钟表,当它的发条被放开到最后一圈时,就再也无法工作了。
  工蜂老了,它们已经无力抵抗冬日的严寒,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与此同时,蜂巢中最晚孵化出来的母蜂此时还身强力壮,面对严寒尚有能力抵挡一阵。不过,我们还是能够从黄蜂的外表来判断它们中的哪些已经来日不多了:那些身上沾有尘土的黄蜂的生命很快就要耗尽了。因为对于一只年轻力壮的黄蜂来说,只要它们发现自己的身上落有泥土,它们就会在第一时间把身上的脏东西拂去。它们要自己那件黄黑色外衣时刻都保有光鲜亮丽,决不允许有一丝的灰尘粘在自己身上。但是,如果它们身体不舒服的话,对于这些琐事自然就无从在意了。对于那些处于弥留之际的黄蜂来说,它们更是无暇顾及外表了。此时的它们不是趴在阳光下动也不动,就是呆滞地踱来踱去。它们已经不再擦拭它们那漂亮的外衣了,光鲜亮丽的外表对现在的它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黄蜂对于自己外表的毫不在意就是一种不祥的征兆。通常这种情况下,两三天之后,这衣衫褴褛的黄蜂就会最后一次离开自己的家,来到阳光下享受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日光浴。也许就在某个不被人察觉的瞬间,它就再也不能动,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此时你的心中一定会有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黄蜂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老老实实地呆在蜂巢中,而要跑到外面,最后随便在某个地方走到自己生命的终点?其实,在黄蜂的世界里,大家共同遵守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一定要保证蜂巢的绝对干净和整洁。那些生命垂危的黄蜂,要自己处理好自己的“后事”,于是很多黄蜂都会选择自行跌落到土穴下面的坑里。保持蜂巢内的干净整洁,这是所有黄蜂世界的成员都必须遵守的习惯。无论黄蜂世界发生怎样的变化,任何黄蜂都不能违反这个传统。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笼子里也渐渐地开始空了。虽然外面已是严冬,但是我为它们提供的居住环境还是充满了暖意的,更何况我还储有很多的蜜汁,以备那些幸存的健康者食用。即便如此,到了十二月底,笼子里也仅仅剩下了十多只黄蜂。到了第二年的一月六日,就连剩下的那几只黄蜂也都完成了它们的生命周期。
  那些被我养在笼子里的黄蜂没有受冻,也没有挨饿,更没有受到任何的灾难或遭遇到什么天敌,那么它们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呢?
  我想,被囚禁应该不是它们的死因。因为据我的观察,即便是自由地生活在野外的黄蜂也有同样的境遇。我所观察的众多蜂巢里,都发生过同样的事情。这些蜜蜂的死无关疾病、各种意外,或是某种恶劣天气的影响,死亡似乎是它们的不可逃避的命运。这种命运的力量与支撑它们生存的力量一样强大、不可动摇。这种命运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无奈,但是如果我们转念想想,就会发现这种命运对人类也并非没有益处。试想,每一只母黄蜂可以产下三万只幼蜂,如果所有的幼蜂都顺利长大成活的话,那对人类来说将是一场多大的灾难啊。而且,假如事情真的向我们所设想的那样发展,那么整个野外到处就都是一片黄蜂的海洋了。
  到了黄蜂生命周期的最后阶段,它们的窠巢也会跟着毁掉的。一种扁平蛾子状的幼虫,一种褐色的小甲虫,或是一种身穿鳞片状金丝绒外衣的幼虫,都有可能成为蜂巢毁灭的推手。这些小虫子会用自己锋利的牙齿把蜂房之间地板一样的隔层一一咬碎,使得整个建筑的结构彻底坍塌。就这样,一个建造精良的黄蜂蜂巢除了几把泥土和几片棕色的纸片,就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到了第二年春天,一个新的黄蜂家族又可以废物利用,建造属于它们自己的家园——一个结构精巧而又坚固的全新蜂巢,里面住着一个有着近三万成员的庞大家族。它们将重新开始这个新的生命周期:繁衍后代、喂养幼蜂、抵抗入侵、对抗自然、为了家族内部的快乐生活而贡献自己的力量,最后再次走向生命的尽头。
  黄蜂的一生恰好印证了我们经常说的那句老话: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第20章 娇小的赤条蜂
  纤细的腰身,婀娜的身形,上小下大的两节腹部好像被一根细线穿起来一般,黑黑的肚皮上还系着一根红色的腰带,这就是我们下面要介绍的赤条蜂。
  赤条蜂通常喜欢把巢穴建在疏松的泥土里,因为这里的泥土非常容易钻通。这种小昆虫喜欢把自己的家安置在草木稀疏的地方,小路的两旁,太阳照射着的泥潭上,这些都是赤条蜂理想的安居之所。每年四月份,我们都可以在这些地方找到它们。
  赤条蜂通常会在泥土里面挖掘一个深约二寸、与地面垂直的洞穴,从地面上看就好像一口井,只是这口井只有鹅毛管一般粗细。这个洞穴的底部是一个单独的房间,那是赤条蜂专门用来产卵的卵房。赤条蜂工作起来总是不声不响的,不像某些其它种类的蜜蜂,干起活来总是热火朝天的,看上去热闹非凡。它们挖洞的时候也像其它的蜜蜂那样,把前足当作耙,而把嘴巴作为挖掘工具。有时候,洞底会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摩擦声,这是由于赤条蜂在遇到不易搬动的小沙粒时进行包括翅膀在内的全身振动而引起的。每隔十几分钟,我们就会看到嘴里衔着小石子的赤条蜂在洞口出现一次。它们通常都把这些小沙粒当作垃圾扔到很远的地方,以保持自己家园周围环境的干净整洁。
  不过不是所有的沙粒都会被扔得远远的,有些特殊的小沙粒还是会被赤条蜂区别对待的。它会将这些特殊的沙粒堆在洞穴附近,以备将来的另有用处。当赤条蜂完成掘地的工作以后,它就会在门口堆着的沙粒中寻找自己所需要的。要是没有找到,它就会到附近去找。总之直到找到符合它条件的,它才肯善罢甘休。赤条蜂所要找的是一种扁平的、比洞口稍大的沙粒。这样它就可以把这个沙粒堵在门口,好像给洞穴加了扇门一样。第二天,当赤条蜂拖着它的猎物——一条毛毛虫回来时,它只需挪开这个小沙粒,就可以有条不紊地把猎物拖进洞里。这扇“门”从外面看上去与一般的沙粒没什么两样,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沙粒后面居然还藏着一个赤条蜂的巢穴。只有巢穴的主人才能真正分辨出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当主人把猎物拖进洞穴以后,它就开始在上面产卵,然后再重新把“门”管好。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赤条蜂开门的情形与《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中“芝麻开门”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处呢?其实我对此也深有同感。
  赤条蜂猎取食物的对象是一种灰蛾的幼虫。可是这种幼虫大多生活在地下,那么赤条蜂是如何抓到它们的呢?下面就让我来解开这个疑问吧。有一天我从外面散完步回来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好看到一只赤条蜂在一丛百里香底下忙来忙去,就凑过去想看个究竟。于是我就躺在了离这个小家伙不远的地方。还好我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吓走它,它只是停在我的衣袖上观望了一阵,在确定我对它没有恶意之后就放心地回到了百里香丛中去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清楚地明白,它现在非常繁忙,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来和我这个不速之客计较。
  赤条蜂先是挖去百里香根部的泥土,然后又拔掉它周围的小草,接着就钻进了那块已经被它翻松的土里。它这样匆匆忙忙地飞到这又飞到那,每看到一条裂缝就尽可能地搜查一番。你千万不要误以为它这样做是在建造蜂巢,其实它现在正在寻觅藏在地底下的食物,那样子就像是一只正在洞里寻找野兔的猎犬。
  藏在地下的灰蛾幼虫大概觉察出了什么,就决定爬到地面上看个究竟。哪知,就是这一念之差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那守株待“虫”的赤条蜂早已做好埋伏,就等着那个没头没脑的小虫子出现了。果不其然,这个小幼虫刚一露头,赤条蜂就冲过去一把将它攫住,然后伏在它的背上像外科医生动手术那样,一针一针地刺向小幼虫躯体的每一节。从前到后,从上到下,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地方。看着那驾轻就熟的动作,不禁让人想起了庖丁解牛时的游刃有余。
  赤条蜂的“手术”技巧甚至会令医学专家们都自叹不如,它们仅仅通过观察就可以推断出人类所不知道的事情。它们对眼前的俘虏的神经系统胸有成竹,知道往哪里下针能够起到麻痹俘虏但又不会导致它的死亡。我们不禁要问,这个小家伙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神经学方面的知识的呢?我们人类通过上学,通过老师教授,通过翻阅各种书籍,逐渐累积了很多关于大自然奥秘的知识。可是赤条蜂是如何得到这些复杂又难懂的知识的呢?为什么它们在没有练习的情况下就熟练地掌握了扎针的技术?难道它们在出生前就已经具备了这种天赋?所以,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称赞大自然的奇妙:当我们对有关它的一切进行孜孜不倦地探求和研究时,它早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
  除了上面的故事以外,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个我亲眼所见的、关于赤条蜂大战毛毛虫的故事。五月份,我看到赤条蜂完成蜂巢的建筑工作以后,正在一条清洁的路边进行蜂巢的清洁扫尾工作。在离它的巢穴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只被麻醉了的毛毛虫,赤条蜂准备做完清洁并完成洞口的拓宽工作以后,就出去把那条毛毛虫拖进洞里。
  它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那条躺在地上的毛毛虫,可是没想到,一群蚂蚁也在打那条毛毛虫的主意。赤条蜂虽然不想和蚂蚁共享猎物,但是单凭自己想赶走蚂蚁也绝非易事。再三考虑之后,赤条蜂决定放弃眼前的猎物,再到别处寻找其它的食物。
  离开了猎物,它就在离巢穴大约三四米的地方慢慢地踱着步,还不时用它的纤细的触须在地上打探着,好像地雷兵在探测前方地下的地雷一般。为了观察它的行动,我在炎炎烈日下整整守了三个小时!足见要想找到一条毛毛虫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当你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一条的时候。
  这样的工作别说是对一只昆虫来说,即便是对于人类,也确实是很困难的。出于对这个小家伙的同情,我一门心思想帮这只赤条蜂找到一条毛毛虫。当然,赤条蜂麻醉毛毛虫的情形也是我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于是我想起了我的老朋友法维。他是我家的园丁,此刻他刚好正在那里整理花园里的草木。所以我就把法维招呼了过来。
  “法维,快来快来!我想要几条灰色毛毛虫!”我用最快的时间向他做了简短的解释。他听明白以后就立即去照我说的做了。只见他一下挖掘莴苣的根,一下耙着草莓里的泥,一下又翻看着鸢尾草丛的边缘。我非常信任法维,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园丁,再加上他的眼力和聪明才智,我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我要的虫子。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好久,我也没见到法维的身影,就更别提我要的毛毛虫了。“喂,法维,毛毛虫呢?”
  “先生,我一条也没找到。”
  “那怎么可能?!你把所有人都叫来和你一起找!克兰亚、艾格兰,把他们都叫到莴苣田里来!跟我一起找毛毛虫!”
  很快我们全家上下就都参与到了寻找毛毛虫的运动中。每个人都非常努力地瞪大双眼,可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仍旧一无所获。
  我回过头去看赤条蜂的战况,结果它也没有找着毛毛虫,而此刻它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我看到它一直在地上有裂缝的地方果断地挖掘着,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够有所收获,甚至不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杏核般大小的泥块搬开。可是不久它就离开这些曾经努力过的地方。于是我开始怀疑,赤条蜂屡次无功而返并不是它不知道毛毛虫藏在哪,而是它无法捉到那狡猾的小虫子而已。这大概是因为对赤条蜂的侵袭有所防备,故意将巢穴挖得很深,好让敌人无计可施。想到这我不禁暗暗责怪起自己的愚蠢,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儿想到这点呢?像赤条蜂这样一个职业猎虫专家是绝对不会毫无目的地白白浪费自己的精力的!
  等我再次将赤条蜂锁定在视线范围之内时,这个执着的小家伙正在另一个地方带劲儿地挖着,可是不久它就又像以往那样放弃了。我决心一定要帮它找到狡猾的毛毛虫,于是我就在它刚刚放弃的地方继续它刚才的工作。可是挖了好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我也放弃了。
  可是就在我刚刚放弃不久,我看到赤条蜂又回到我刚刚挖过的地方继续挖。这下我明白了!我刚才的工作为它创造了条件,同时也激发了它的工作热情,使它对这个地方信心重燃。
  “快走开,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这个小家伙似乎在对我喊道,“让我来证明给你看,这个地方确实是有毛毛虫的!”
  我在赤条蜂的“指引”下继续挖,结果果然挖到了一条毛毛虫!真是太棒了!聪明的猎虫专家,你太有才了!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啊!
  接着,我用同样的办法又挖出了四条毛毛虫。我发现所有挖出毛毛虫的地方,都是几个月前才刚刚被翻松过的光秃秃的泥土。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标记能够提示毛毛虫的所在地了。法维、克兰亚、艾格兰以及我们所有人忙来忙去花了三个小时都没有找到一条毛毛虫的影子,现在在这只赤条蜂的“帮助”下。不一会儿我就有了这么多的战利品。同时我也为自己对赤条蜂的深信不疑而暗暗得意。可不是,这么多人里只有我能明白这个猎食专家的意图,正是由于我们的默契配合,才有现在这么多的战利品。而这些毛毛虫就是我们完美无瑕的合作的最好证明。
  袭击毛毛虫
  我把捉到的第五条毛毛虫留给了我的小帮手。这会儿我正躺在离这个小家伙不远的地方,所以它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个能够逃离我的视线。现在我就把有关我看到的情形的记录一段一段展示给大家:
  赤条蜂用嘴巴一下子就夹住了毛毛虫的颈部,可怜的小俘虏疼痛难耐,不停地挣扎着,扭动着身体,妄图摆脱眼前的困境。而赤条蜂则以一种胜利者特有的镇定不慌不忙地闪到一边,以免与俘虏产生剧烈的正面冲撞从而伤害到自己。后来它将刺扎进毛毛虫的头部与第一节身体之间的关节上——毛毛虫表皮最柔嫩的地方。正是这最最重要的一下,使赤条蜂得以稳稳地挟制住眼前的小俘虏。
  突然,赤条蜂一下子从毛毛虫身上摔到了地上,并且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还不时乱蹬着它那细细的小足,胡乱拍打着自己的翅膀,好像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起初我以为它受到了毛毛虫的反击,或许也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受了致命伤,很快就将不久于人世,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正在这时,这个小家伙突然又恢复正常了。它拍拍翅膀,又整理了一下触须,重新神气活现地回到猎物身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原来,刚才那让人虚惊一场的情景,其实是它在为自己的胜利进行庆祝呢,而不是像我想的那有那样受了伤。
  庆祝过后,赤条蜂牢牢抓住了毛毛虫的背部,只不过这一次抓的部位比第一次略低,然后它又开始用身上的那个刺来扎俘虏的第二个体节下方。它就这样一节一节地往下刺去。毛毛虫身体的前面三节上有“脚”,接下来的两节没有,在接下来的四节又有。不过,事实上那并不是真正的“脚”,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突起物。这样的突起物在毛毛虫身上共有九个,不过早在赤条蜂的第一针扎下去之后,这个小俘虏就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
  到了最后,赤条蜂最大程度地张开了它钳子般的嘴巴,钳住了毛毛虫的头部,并且极富节奏感地轻轻挤压着这个小俘虏的头部。在挤压过程中,赤条蜂还要小心不要让这可怜的小俘虏受伤,于是它每挤一次就会停下来看看这个小家伙有什么反应。赤条蜂就这样一压、一停、一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地进行着这些动作。不过赤条蜂的动作千万不能太猛,以免毛毛虫就这样死掉了。可是,赤条蜂为什么不想让毛毛虫死掉呢?这一点真的是很奇怪。
  现在赤条蜂的“外科手术”已经结束了,那个可怜的毛毛虫就那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它现在已经动不了了,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那,任凭赤条蜂把它拖到赤条蜂的蜂巢,无法做出丝毫反抗。
  在把俘虏拖进蜂巢以后,赤条蜂就把自己的卵直接产在了毛毛虫的身上。而此时的毛毛虫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伤害敌人的幼虫了,因为它之前被赤条蜂麻醉过,现在已经动弹不得了。这样一来,等赤条蜂幼虫从卵里孵化出来以后就有现成的食物了。试想一下,如果成年赤条蜂没有麻醉毛毛虫而是直接把卵产在俘虏身上,那事态将会怎样发展呢?毛毛虫只要轻轻地一转身,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赤条蜂的卵压破!如果成年赤条蜂在麻醉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将俘虏弄死了,那结果又会怎样呢?毛毛虫的尸体在赤条蜂幼虫孵化出来以前就会腐烂掉,这样它就不能够再作为幼虫的食物了。所以,赤条蜂只是用毒刺扎进毛毛虫身体里每一节的神经中枢,使它丧失运动能力,好成为幼虫的孵化出来的第一餐。看到这,我们不禁感叹赤条蜂母亲为它的宝宝考虑得多周到啊!不过,要是你看到这位母亲在把猎物拖进蜂巢以后所做的事情,你就会觉得这位母亲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周到许多。
  猎物被拖进蜂巢以后,赤条蜂母亲看到毛毛虫的头还完好无损,它的嘴巴还可以自由地动来动去,并在赤条蜂拖它进蜂巢的过程中用嘴巴咬住了地上的草,以阻碍赤条蜂母亲将它拖向死亡。所以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危害到宝宝,我们这位周到的母亲决定对毛毛虫的头也进行麻醉。不过这一次它使用的就不是毒针了,那样会把毛毛虫扎死的。此时的赤条蜂母亲选择用连续挤压和摩擦毛毛虫头部的方法,使猎物失去知觉,从而无法伤害到自己的宝宝。这种方法见效很快,那个可怜的俘虏一下就被折腾晕了。
  站在观察者的立场,我在被赤条蜂高超的“手术”技巧折服之余,也不禁会对那些毛毛虫产生恻隐之心。毕竟,它在整个过程中被赤条蜂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但是,要是站在农民的立场来看这个问题,我就不禁要为赤条蜂对付毛毛虫的方法击掌叫好了。因为这些毛毛虫是农作物和花草植物最可怕的敌人!它们白天就躲在洞里抱头大睡,晚上就出来为非作歹,到处咬损农作物的根茎。无论是观赏的花草还是人类吃到口里的农作物,它都统统来者不拒。有时候你会发现一棵幼苗无缘无故就枯死了,如果这时你把这棵植物连根拔起,就会发现原来毛毛虫已经光临过这里,这棵植物的根已经被这些可恨的家伙给咬坏了。这种毛毛虫和另外一种白色的金虫幼虫一样,只要到了甜菜园里,就大肆破坏菜园里的甜菜,使得菜园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所以,这种毛毛虫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害虫,赤条蜂把它杀死,是在帮农民除害,我们大可不必将我们的同情心用在这种害虫身上。
第21章 捕蝇蜂
  现在你已经了解了赤条蜂和黄蜂是通过什么办法麻痹毛毛虫或蟋蟀来喂养自己的孩子,然后又怎样封闭洞口,离开蜂巢飞到别的地方去。不过并不是每一种蜂都是这样生活的,现在我将要介绍的这种蜜蜂会每天都用新鲜的食物来喂养自己的孩子,这便是捕蝇蜂。
  捕蝇蜂喜欢在蔚蓝的天空下和明媚的阳光中选择最松软的泥土用做筑巢的材料。有时候,我会在炎热的夏季跑到没有树荫的广场去观察它们。为了避免烈日的炙烤,我可以选择躲在小沙堆后面,然后把头放进兔子洞里;或是自己事先预备一把大的遮阳伞。我当然选择第二种办法,带上一把这样的大伞来到广场。如果哪位朋友有兴趣在七月底的时候和我一同在这大伞下面观察这些小动物,那么我敢保证他马上就可以大饱眼福了。
  很快便有一只捕蝇蜂突然飞来,果断地停在了某个毫不起眼的地方。现在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这种捕蝇蜂。它的前足上长着一排排硬毛,当你看到这些硬毛时总会忍不住把这些硬毛与扫帚或是刷子联想在一起。捕蝇蜂的前足通常是用来工作的,而它的后足则是负责支撑着它的身体。这个小昆虫用前足先把沙耙起,而后又向后拂去。它的动作迅速无比,这使得那些沙子看起来就像潺潺溪流一样流到了七八米以外的地方。捕蝇蜂的这个动作通常要持续五到十分钟的样子。
  捕蝇蜂需要把这些由沙粒、木屑、腐烂的叶子以及其它废弃材料的碎屑堆积而成的垃圾用嘴巴全部搬走。它要求它家门前铺的都是那些没有掺进任何杂质的、松软的“高级细沙”,好便于它将捕捉回来的蝇类拖回巢穴。它经常在自己空闲的时候进行这种清扫工作。比如,当它窠巢里储存的食物足够它的宝宝们吃上一段时间的时候,它就不再出去觅食了。每当这时,它就会像家庭主妇那样,拿出一定的时间来清除巢穴门口的垃圾。从它的表现中我们不难看出,它确实从工作和劳动中得到了很大的乐趣和满足感。这大概就是母亲看着孩子们在自己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所带来的喜悦之情吧。
  要是我们找到母蜂进行清扫的地方,并顺着这个地方继续挖下去,我们就会发现一条八到十二寸长、约有一个手指粗细的地下隧道。沿着隧道,接着我们就将看到一个小屋子。这个小屋子其实不算小,它可以同时容下三个胡桃呢。只是现在这个小屋子只有一只蝇和一个白色的小卵。不用说,那个白色的小卵就是捕蝇蜂的蜂卵了。再过上大约二十四个小时,这个小卵就会孵化出一个捕蝇蜂幼虫来。而那个蝇就是捕蝇蜂幼虫从蜂卵中孵化出来以后度过第一阶段的食物。
  幼虫孵化出来两、三天后就把那只死蝇吃完了。好在母蜂的蜂巢幼蜂的小屋子离这里并不远。我们甚至可以看到此时的母蜂一下子到花丛采蜜充饥,一下子又满心欢喜地坐在那已经被太阳烤烫了的沙地上——它可不是闲来无事在这里晒太阳的,它是在看守自己的家园。有时候它也常常会耙去自家门前的一些沙粒,然后就飞走一段时间再回来。不过,不管它要在外面逗留多久,它都会事先估量一下家里小屋中的食物还够幼虫吃多久。如果它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告诉它幼虫的食物所剩不多的时候,它就会飞回自己的蜂巢,为宝宝准备好吃的东西。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捕蝇蜂的蜂巢从外面看起来与其它沙地没什么两样,蜂巢的所在地并没有洞口或是什么特殊的记号。不过尽管如此,母蜂却每次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蜂巢的具体位置。捕蝇蜂母亲每次回来看望自己的宝宝时,都会带着很丰盛的礼物回来,这次它带回来的是一只大蝇。等它将大蝇拖进位于地下的家中以后,它自己就又出来了。等到下次再回来时,它又会给宝宝们再带一只。母蜂每次回巢的时间间隔很短,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捕蝇蜂幼虫的食欲很好,吃得很多,母蜂不得不经常跑回来给它送吃的。要是母蜂稍有怠慢的话,它的宝宝就只好挨饿了。
  捕蝇蜂母亲这种两头跑的局面大概持续了两个星期左右。这期间,捕蝇蜂幼虫的食量越来越大,而母蜂送食物来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所以到了第二个星期末,幼虫已经变成了一个“肥胖儿”。母蜂需要加倍努力寻找食物好喂饱这个“大胃王”宝宝,这样的情况一直要持续到幼蜂完全长大,有能力自己寻找食物为止。我曾经计算了一下,一只捕蝇蜂从幼蜂阶段开始一直到完全发育为成熟捕蝇蜂,这期间它总共吃掉的蝇多达八十二只。
  我经常会产生这样一个疑问:捕蝇蜂不像其它蜂类那样把食物事先储藏好,然后把洞口封起来,这是为什么呢?这样它们就可以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而不必像现在这样总是要耐着性子守在洞口。也许是捕蝇蜂母亲怕拖回来的死蝇不能存放太久的关系吧。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它们大可以像赤条蜂那样对捕捉到的蝇进行麻醉啊!它们又为何一定要将这些蝇杀死呢?据我推测,造成这种差别对待的最大原因可能在于,蝇比毛毛虫或者蟋蟀等其它昆虫要轻得多,软得多,如果将它们存放太久,恐怕最后会缩得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没有的蝇对幼蜂来说没有任何营养价值,从而无法为它们的成长提供能量。除此之外,我猜造成捕蝇蜂与赤条蜂的差别的原因是,蝇类远比毛毛虫、蟋蟀等昆虫机警、灵敏,捕蝇蜂在捕捉它们的时候必须随时准备用它们的爪子、嘴巴或是那根刺来制服眼前的俘虏。如果让俘虏活着,使它们有逃走的机会,那么捕蝇蜂之前所有的努力不就都前功尽弃了吗?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捕蝇蜂母亲宁可将捉到的蝇杀掉。
  想要看到捕蝇蜂袭击苍蝇可绝对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因为它们通常都是在离自己巢穴很远的地方觅食。不过,有些事情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一次我竟无意中看到了这场好戏。那天,我又来到烈日炙烤下的广场。我躲在大遮阳伞底下无事可做。忽然我发现原来此刻正享受着大伞遮阴的不止我一个,在靠近遮阳伞顶部的位置还停着很多马蝇。于是我就以欣赏它们大大的金色眼睛来打发时间。马蝇的眼睛在遮阳伞下闪闪发光,好像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有时候,它们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太长,伞被太阳烤得发烫,它们就不得不转移阵地,挪到其他不热的地方。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伞下打瞌睡,只听见“梆”的一声,我的伞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像鼓槌击鼓那样敲了一下。
  “出什么事儿了?”我立刻睡意全无,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也许是一颗榆树的果子掉到伞上了吧。”我想。
  可是这种“梆——梆——梆!”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传来。是不是哪个喜欢乱搞恶作剧的家伙在往我的伞上扔种子或者石子。我走出伞荫,四下巡视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我顺着声音往伞的顶部看去。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原来这附近的捕蝇蜂发现我这里有这么多如此肥美的食物,纷纷跑来想有所斩获。我便有幸看到捕蝇蜂猎食的精彩一幕,现在我要做的只是静静地坐在那观看就好了。
  每隔十五分钟左右,就会有一只捕蝇蜂飞进我的大遮阳伞,直接冲向伞的顶部,并发出“梆”的撞击声。就这样,捕蝇蜂和马蝇在伞顶展开了一场紧张激烈的大战。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我已经无法分出谁是袭击者谁是自卫者了。不过这种势均力敌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捕蝇蜂就夹着它的俘虏离开了。经历了这场激战,剩下的马蝇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外面实在太热了,以至于它们宁愿在这里与可能来袭的捕蝇蜂殊死一搏,也不愿意在外面被活活晒死。它们的选择正应了一句俗话:“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眼前有个遮阳伞可以避暑,那就先尽情享受一下再说,至于捕蝇蜂,那是后话了。
  现在,让我们来关注一下这只带着战利品回家的捕蝇蜂吧。当它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它会发出一阵尖锐的嗡嗡声,听起来颇有些悲凉的意味。只见它先是在巢穴上方盘旋一阵,见一切正常才小心翼翼地降落。如果一旦它在落下的过程中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它就会立刻降低落下的速度,再次在巢穴上方盘旋上几秒钟,然后如射出去的箭一般飞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下你就知道了。再说那只飞走的捕蝇蜂,过了一小会儿,它就又飞回来了。这次它先是在高处巡视一番,然后才慢慢落在了某一个点上。
  开始我以为它就是随便找了一个点落了下来,因为这个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来我所看到的事情否定了我的猜想。它落下的那一点正好是它的蜂巢所在地!落下之后,只见它把前面的沙粒扒开,然后再用头一顶,接着便顺利地把猎物拖进了蜂巢。进去之后,它又立刻用刚才扒开的沙粒从里面把蜂巢的门口堵上。现在,这里就和捕蝇蜂进去之前一模一样了。
  刚才我们说到,这只捕蝇蜂第一次准备降落的时候,突然减速并迅速地飞走了。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因为它发现了它的敌人。捕蝇蜂并不是每次回巢的时候都要在空中盘旋许久,这一次它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它感觉到自己的巢正被一种巨大的危险所笼罩。它那悲凉的嗡嗡声正是源自它内心的恐惧与担忧。在平时它是绝对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那么它的敌人到底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刚刚还勇猛不已的捕蝇蜂这会儿充满了恐惧?原来捕蝇蜂的恐惧正是来源于一种看上去软弱无比的蝇。这个捕蝇蜂说来也真是奇怪,自己身为蝇类的杀手,却会被一只小小的蝇吓到。当捕蝇蜂发现自己被一只小得甚至不足以填饱它的肚子的小蝇监视的时候,居然吓得不敢回家。
  眼前的情形就想猫怕老鼠一样让人不解。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捕蝇蜂不冲过去逮住这个送上门的美食呢?也许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蝇也有它自己的厉害之处吧。相生相克历来是大自然的定律,这是我们人类无法解释的,同时也是我们人类要不断探索大自然的原因所在。
  其实这种小蝇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是它却有办法把自己的卵产在捕蝇蜂储藏在巢内的猎物上。这样它自己的幼虫孵化出来以后,就能够掠夺捕蝇蜂幼虫的食物填饱自己的肚子了。如果储藏的食物不够,它们还会心狠手辣地把捕蝇蜂的幼虫当作食物吃掉。所以,这种小蝇绝不像我们看到的那般柔软,相反,它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杀手。如此看来,捕蝇蜂对它的恐惧也不是毫无理由的。那么这种小蝇是如何摸进捕蝇蜂的蜂巢并把卵产在猎物上的呢?弄清楚这件事绝对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这种小蝇从不靠近捕蝇蜂的蜂巢,它们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出去觅食的捕蝇蜂带着猎物回来。如果捕蝇蜂在回家时没有发现它,就会直接把食物拖进窠蜂巢。这种小蝇就会趁着捕蝇蜂半个身体已经进洞的时候,飞快地冲过去附在猎物上,利用捕蝇蜂艰难拖动猎物的时间把自己的卵产在猎物上。要是时间允许的话,它也会连续产上两、三个。等到捕蝇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猎物拖进蜂巢的时候,这种小蝇早已逃离“作案”现场。现在,它正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等待机会第二次“作案”。
  一般来说,每个捕蝇蜂的蜂巢周围都会有三四个这种小蝇守在那里,它们对蜂巢的入口了如指掌。它们的外表——暗红色外衣,又大又红的眼睛,还有它们那惊人的耐心,一切的一切常常使我想起抢劫的匪徒。那些匪徒就是身着黑色外衣,头上包着红巾,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随时等待机会的出现好勒索过往的路人。
  可怜的捕蝇蜂母亲正是在家门口看到这些匪徒才心生犹豫的,它知道这些坏蛋出现在这里一定会干坏事的。但是家里还有饿着肚子的宝宝,它不能不回家啊!于是,捕蝇蜂母亲之后硬着头皮飞向蜂巢,但是那些匪徒居然无耻地飞起来跟在后面。捕蝇蜂向前,它们也向前;捕蝇蜂向后,它们也照做。捕蝇蜂始终无法甩掉它们,最后它实在太累了,必须要停下来喘口气,歇歇脚。那些坏蛋也趁机停下来歇会儿。捕蝇蜂又飞了起来,并发出恐惧与愤怒的嗡嗡声。面对紧追不舍的坏蛋们,捕蝇蜂想了一个办法摆脱这些匪徒。这次它以较高的速度飞行,希望借此来甩掉跟在后面的坏蛋。没想到那些匪徒早有防备,它们见无法跟上捕蝇蜂的速度,就又折回蜂巢的洞口并守在那里。果然,捕蝇蜂见那些坏蛋没有跟来,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那些无耻的家伙,于是就放心地飞了回来。到了洞口,捕蝇蜂才发现这些坏蛋居然还在这里,可是此时的捕蝇蜂早已磨光了耐心,只好对这些匪徒置之不理。就这样,这些小蝇终于找到了把卵产在猎物上面的机会。
  不过幸运的是,我在遮阳伞下碰到的那只捕蝇蜂并没有碰到这样的麻烦,所以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捕蝇蜂把猎物拖进蜂巢之后的情形吧。
  捕蝇蜂的幼虫吃着母亲送来的美食,一天天慢慢地长大。两个星期之后,它就要开始做茧了。可是它的身体里分泌出的丝不足以帮助它们完成工作,它必须添加些沙粒来增加茧的硬度。它要做茧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把吃剩的食物残渣堆到屋子的角落里,然后把地面清扫干净,再在墙壁之间交错搭起漂亮的白丝,并把这些白丝盘成网状。接着,它又在丝网的中间做了一个袋子一样的吊床,一端是密封的,另一端则留有小孔。捕蝇蜂幼虫把半个身体探在床外,用嘴巴逐个挑选沙粒,沙粒太大或太小都不行。选好之后,它再把沙粒一粒一粒地衔到“袋子”里,均匀地铺在“袋子”四周,就像泥水匠把石子掺入水泥一样。现在,“袋子”的一端还是开着口的,于是捕蝇蜂幼虫就织了一顶丝帽一样的盖子,盖子的大小刚好能够将茧子的开口封住。这个盖子也和其他部分一样,嵌进了一粒一粒的沙粒。
  至此,做茧的工作基本上算是大功告成了。接下来捕蝇蜂幼虫只要再进行一下简单的收拾就可以了。于是它就在墙上涂了一层浆液,防止沙粒磨破或是擦伤自己柔嫩的皮肤。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以后,幼虫终于可以安心睡大觉了。再过不久,它就会变成一只像它母亲那样能干的成年捕蝇蜂了。
第22章 蜜蜂、猫和红蚂蚁
  蜜蜂
  有些时候,我希望能够了解更多关于蜜蜂的故事。我曾听人说过蜜蜂有辨认方向的能力,无论把它们抛到哪里,它总是可以自己回到原处。于是我想亲自去试一试。
  有一天,我叫我的小女儿艾格兰在屋檐下等,然后我在屋檐下的蜂窝里捉了四十只蜜蜂。我把捉来的蜜蜂放在纸袋里,带着它们走了二里半路,接着打开纸袋,把它们丢在那里,看它们能不能自己飞回来。
  为了区分飞到我家屋檐下的蜜蜂是否就是被我扔到远处的那群,我在捉来的蜜蜂的背上做了白色的记号。在做记号的过程中,我的手被刺了好几口,没法子,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我一直坚持着,有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只是紧紧地按住那蜜蜂,直到把工作做完。可是,结果还是有二十多只蜜蜂在做记号的过程中损伤了。当我打开纸袋时,这些憋闷了好久的蜜蜂“蜂拥而出”,向四面飞散,好像在区分该从哪个方向回家。
  放走蜜蜂的时候,空中吹起了微风。蜜蜂们飞得很低,几乎就要触到地面了。我猜想,也许这样可以减小风对它们的阻力。可是,它们飞得这么低,怎么眺望到它们遥远的家园呢?
  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它们所面临的恶劣环境,我暗自猜想它们一定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可是没等我跨进家门,艾格兰就冲过来,她的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她冲着我喊道:“有两只蜜蜂回来了!它们在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就回到巢里,还带来了满身的花粉。”
  我放飞这些蜜蜂的时间是两点整。也就是说,那两只小蜜蜂在三刻钟左右的时间里飞了二里半路,这还不包括采花粉的时间!
  那天天快黑的时候,除了已经回来的两只外,我们还没见到其他蜜蜂回来。可是第二天当我再次检查蜂巢时,看见竟然又有十五只背上有白色记号的蜜蜂回到了巢里。这样,二十只蜜蜂中有十七只没有迷失方向,它们准确无误地回到了家!尽管空中还刮着逆向的顶风,尽管沿途尽是一些陌生的景物,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回来了。也许是因为它们怀念着巢中的小宝贝和丰富的蜂蜜吧。正是凭借这种强烈的本能,它们回来了。的确,这不是一种超常的记忆力,而是一种不可解释的本能,而这种本能正是我们人类所缺少的。
  猫
  我一直不相信这样一种说法,那就是猫和蜜蜂一样,也能够识得自己的归途。直到有一天我家的猫的确做到了这一点,我才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有一天,我在花园里看见一只并不漂亮的小猫,薄薄的毛皮下露出一节一节的脊背,瘦骨嶙峋的。那时我的孩子们还都很小,他们很可怜这只小猫,常常塞给它一些面包,还把面包一片一片都涂上了牛乳。小猫高兴地吃了好几片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尽管我们一直在它后面温和地叫着它,“咪咪,喵喵——”,可是它还是大踏步往前走,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可是隔了一会儿,小猫咪又饿了。于是它从墙头上爬下来,又美美地吃了几片。孩子们怜爱地抚摸着它那瘦弱的小身体时,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为此,我和孩子们进行了一次谈话,最后我们达成一致,决定收养这只可怜的猫咪。后来,它果然不负众望,长成一只小小的“美洲虎”——红红的毛,黑黑的斑纹,虎头虎脑的,还有着锋利的爪子,所以它的小名就叫做“阿虎”。后来阿虎有了伴侣,她也是早先到处流浪而后被我们收养的。后来它俩又生了一大堆小“阿虎”。不管后来我家发生什么变迁,我都一直收养着它们,大约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
  第一次搬家时,我们曾经很为它们担心:假如遗弃这些我们所宠爱的猫,它们将再度回复到流浪的生活;可是如果带它们一起上路的话,雌猫和小猫们倒还能沉住气,保持安静,而两只大雄猫——老阿虎和一只小阿虎,它们在旅途中是一定不会安静的。最后我们决定,把老阿虎带走,而把小阿虎留在此地,替它另外找一个新家。
  我的朋友罗勒博士很愿意收留小阿虎。于是,我们在某个晚上把这只小阿虎装在篮子里,送到他家去。回来后我们在吃完饭的时候还谈论起这只猫咪,说它运气真不坏,找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正说着,突然一个东西从窗口跳了进来,我们都吓了一跳。这个东西正在用它的身体在我们的腿上蹭来蹭去,仔细一看,原来这个狼狈不堪的小家伙正是那只被我们送掉的小阿虎。
  第二天,我们听到了关于它的故事:它刚到罗勒博士家里时,被锁在了一间卧室里。当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做了囚犯时,它就发狂一般地乱跳。它一会儿跳到家具上,一会儿跳到壁炉架上,使劲儿地撞着玻璃窗,似乎要把每一样东西都撞坏。罗勒夫人被这个小疯子吓坏了,就赶紧打开了窗子,于是小阿虎就从窗口里跳了出来。几分钟之后,它就回到了原来的家。要知道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啊,它几乎是从村庄的一端奔到另一端。其间,它必须经过许多错综复杂的街道,而且可能遭遇到几千次的危险,比如碰到顽皮的孩子,或是凶恶的狗,还有好几座桥。我们的猫不愿意绕着圈子过桥,于是它选择了一条捷径,即勇敢地跳入了水中——他那湿透了的毛告诉了我们一切。
  我很可怜这只小猫,它对它的家是如此的忠心,于是我们都同意带它一起走。就在我们担心它在路上会不安分的时候,这个难题竟自动“解决”了:几天之后,我们发现它已经僵硬地躺在花园里的矮树下。有人把它毒死了。会是谁干的呢?这种举动可绝对不会是出自好意!
  还有那只老阿虎。在我们离开老屋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它了。于是我们另外给了那车夫两块钱,请他负责找那只老阿虎,不管什么时候找到它,都要把它带到新家这边来。当车夫带着最后一车家具来的时候,他把老阿虎带来了。他把老阿虎藏在了自己的座位底下。当我打开这活动“囚箱”,看到眼前这个两天前被关进去的囚徒时,我真不敢相信它就是我的老阿虎了。
  阿虎跑出来的时候,活像一只凶猛的野兽。它的脚爪不停地张舞着,嘴边挂着口水,嘴唇上沾满了白沫,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毛也已经倒竖起来,全然没有了当初的神态和风采。难道它发疯了吗?我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后终于明白了,它没有疯,只是被吓着了。可能是车夫在捉它的时候把它吓坏了,也可能是长途的旅行把它折磨得精疲力竭。虽然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它变成这样,但它因此性格大变却是显而易见的。它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常口中念念有词,也不再用身体来回蹭我们的腿了,它所表现出来的只有一副粗暴的表情和深沉的忧郁。就连慈爱的抚慰也无法消除它的苦痛。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它躺在火炉前的一堆灰上,它死了。忧郁和衰老结束了它的生命。如果它还有足够的精力的话,它会不会还回到我们的老房子去呢?我不知道。但是,这样一个小生灵,由于业已年老、体力不支无法回到老家而患上了思乡病,最终郁郁而终,这总是一件令人感慨的事吧!
  当我们第二次搬家的时候,阿虎家族的成员已经完全换了一批:老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同时又有了新的成员加入了我们。其中有一只成年的小阿虎,长得像极了它的先辈。当然,也只有它会在搬家的时候增加我们的麻烦。相比之下,母亲们和那些小猫咪倒是很容易制服的,因为我们只需把它们放在一只篮子里就行了,却不得不把小阿虎单独放在另一只篮子里,以免它把大家都闹得不太平。就这样,一路上总算相安无事。到了新居,我们先把母猫们抱出篮子。它们一出篮子,就开始审视和检阅新的环境,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去。它们靠着粉红色的小鼻子,嗅出了过去那些熟悉的家具的气味。最后它们找到了自己的桌子、椅子和铺位。可能是发觉周围的环境确实改变了,它们惊奇地发出微微的“喵喵”声,眼睛里时时闪现着怀疑的目光。我们疼爱地抚摸着它们,给它们一盆盆牛奶,让它们尽情享用。第二天,它们就习惯如初,如同是在原来的家里一样了。
  可是轮到我们的小阿虎,那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我们把它放到阁楼上,想让它渐渐习惯新的环境,因为那儿有好多空屋可以让它自由地玩耍。我们轮流陪着它,给它加倍的食物,还常常把其余的猫也捉上去和它做伴。我们想让它知道,它并不是独自一个在这新屋里。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让它忘掉原来的家。果然,它似乎真的“忘记”了。每当我们抚摸它的时候,它会显得十分温和驯良,听到我们叫它,它就会“咪咪”地叫着过来,同时还会把背躬起来。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我们觉得应该恢复它的自由了,于是就把它从阁楼上放了出来。它走进了厨房,和别的猫一同站在桌子边。后来它又走进了花园。我的女儿艾格兰紧紧地盯着它,看它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只见它做出一副非常天真的样子,东张张,西望望,最后仍回到屋里。太好了,小阿虎再也不会出逃了。
  第二天,当我们唤它的时候,任凭我们叫了多少声“咪咪咪咪——”,就是没有它的影子!我们到处找,到处叫,完全是徒劳无功。骗子!骗子!我们上了它的当!它还是走了!我说它是回到老家去了,可是家里其他人都不相信。
  我的两个女儿为此特意回了一趟老屋。正像我猜想的那样,她们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小阿虎。于是她们把它装在篮子里又带了回来。虽然天气很干燥,地上也没有泥浆,可小阿虎的爪子和腹部都沾满了沙泥,毫无疑问它是渡过河回到老家的。当它穿过田野的时候,泥土就粘在了它湿漉漉的毛上。要知道,我们的新屋距离原来的老家,足足有四里半的路程呢!
  我们再次把这个逃犯关在了阁楼上,整整两个星期之后,才把它放出来。可是还不到一天工夫,它就又跑回去了。对于它的前途,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后来一位老屋的邻居来看我们,还提到了小阿虎,他说有一次他看到我们家这只倔强的猫咪嘴里叼着一只野兔,躲在篱笆下面。是啊,再也没有人喂给它食物了,它得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食物。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它的消息了。我猜它的结局一定是挺悲惨的。它变成了强盗,当然也会以强盗的结局收场。
  这些真实的故事证明猫和泥水匠蜂一样,有着辨别方向的本领。鸽子也是这样,当送它们离开到百里之外的时候,它们还能找回到自己的窝。还有燕子,以及许多别的鸟也是这样的。让我们再回到昆虫的问题上吧。蚂蚁和蜜蜂是昆虫中最相似的两种动物,所以我很想知道蚂蚁是不是像蜜蜂一样有着辨别方向的本领。
  红蚂蚁
  在一块废墟上,有一处地方是红蚂蚁的山寨。红蚂蚁是一种既不会抚育儿女也不会出去寻找食物的蚂蚁。它们为了生存,只好用不道德的办法去掠夺黑蚂蚁的儿女,把它们养在自己家里,将来这些被它们占为己有的蚂蚁就永远沦为了它们的奴仆。
  盛夏时节的下午,我时常看见红蚂蚁列队出征。这支队伍大约有五六码长。当它们看见有黑蚂蚁的巢穴时,队伍前面先是一阵忙乱,而后有几只貌似间谍的红蚂蚁率先离开队伍以更快的速度往前走。剩下的蚂蚁则仍旧保持原来的速度列队蜿蜒不停地前进,有时候有条不紊地穿过小径,有时则在荒草的枯叶中若隐若现。
  最后,它们终于找到了黑蚂蚁的巢穴,长驱直入地进入到小蚂蚁的卧室里,把它们从巢穴里抱了出来。在巢穴里,红蚂蚁和黑蚂蚁曾有过一番激烈的搏斗厮杀,最后黑蚂蚁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眼睁睁看着强盗们把自己的孩子强行抱走。
  下面,我再讲一下它们一路回去的情形吧。
  有一天,我看见一队出征的蚂蚁沿着池边前进。那天刮着大风,许多蚂蚁都在前进的途中被吹落了,白白地做了池塘里的鱼的美餐。在这些蚂蚁回去的路上,池塘里的鱼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它们获得了一批食物——黑蚂蚁的婴儿。显然蚂蚁不会像蜜蜂那样,懂得选择另一条路回家,蚂蚁只会沿着原路回家。
  我不能把整个下午都消耗在蚂蚁身上,于是就叫小孙女拉茜帮我监视它们。她喜欢听蚂蚁的故事,也曾亲眼看到红蚂蚁的战争,所以她很高兴接受我给她的任务。凡是天气不错的日子里,小拉茜总是蹲在院子里,瞪着小眼睛往地上张望。
  有一天,我在书房里听到拉茜的声音,“快来快来!红蚂蚁已经走到黑蚂蚁的家里去了!”
  “你知道它们走的是哪条路吗?”
  “是的,我已经做过记号了。”
  “什么记号啊?说说看,那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沿路撒了小石子呀。”
  我急忙跑到园子里,拉茜说得没错,红蚂蚁们正沿着那一条白色的石子路凯旋呢!
  我取了一片叶子,截走几只红蚂蚁,放到别处。这几个“路盲”就这样迷了路,而其它蚂蚁则凭着它们的记忆顺着原路回去了。这证明它们并不是像蜂那样,能够直接辨认回家的方向,而是凭着对沿途景物的记忆找到回家的路的。所以即便它们出征的路程很长,需要几天几夜,但只要沿途不发生变化,它们照样能够回到原来的出发点。
第23章 松毛虫(1)
  我那个园子里种着几棵松树。每年毛毛虫都会到这几棵松树上来做巢,以至于松叶都快被它们吃光了。为了保护我的松树,每年冬天我都不得不用长叉毁掉它们的巢,事后弄得我疲惫不已,苦不堪言。
  不是我对这些贪吃的小毛虫太过小气,实在是它们太放肆了。如果我不赶它们走,它们恐怕就要得寸进尺了。而我也将再也听不到挂满针叶的松树在风中窃窃私语地谈话了。不过我突然对这些小家伙产生了兴趣,所以就和它们订了一个合同。我要它们把有关自己一生的所有故事统统告诉我,不论需要一年、两年,或者更长的时间,直到我知道所有我想了解的故事为止。而我在这期间不去打扰它们,任凭它们在我的松树上生儿育女、安居乐业。
  结果,不久在离我家大门不远的地方就有了三十几只松毛虫的巢穴。这些毛毛虫天天在我眼前爬来爬去,不禁促使我更加急切地想了解这种小动物。由于这种毛毛虫总是一只跟着一只列队出行,所以它们也被称作“列队虫”。
  下面我就开始讲讲关于它的故事:
  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它的卵。如果我们在八月份的前半月去观察松树的枝端,我们一定可以看到暗绿的松叶中到处点缀着一个个白色的小圆柱。而每一个小圆柱就是一个松毛虫母亲所产的一簇卵。这种小圆柱就像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一样裹在一对对松针的根部,大一点儿的约有一寸长、五分之一或六分之一寸宽。这小筒的外观白里略透一点红,很像某种丝织品。小筒的上面还叠着一层层鳞片,就像屋顶上的瓦片。这鳞片如天鹅绒般柔软,一层层细致地盖在小筒上,像个屋顶一样保护着筒里的卵,避免露水透过这层屋顶渗透进去。那种用来遮盖小筒的绒毛是哪来的呢?原来,这些绒毛是松毛虫妈妈为了自己的宝宝从身上取下来,又一点一点铺上去的。它用自己的毛给宝宝做了一件温暖的外套。
  如果你用钳子刮掉那些鳞片似的绒毛,那么你就可以看到覆盖在下面的卵了,这些卵看上去就像一颗颗白色珐琅质的小珠。每一个圆柱里的大约三百颗卵都是属于同一个母亲的,所以你看,这可真是一个大家庭啊!这些卵排列得就像一颗玉蜀黍的穗,看上去非常漂亮。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受过教育的还是没受过教育的人,只要他们看到这美丽精巧的“穗”,都会禁不住喊道:“可真好看啊!”所以我们不禁赞叹道:松毛虫是多么光荣而伟大母亲啊!
  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不是那美丽的珐琅质小珠本身,而是那种规则的几何图形排列方法。一只小小的松毛虫竟然有这么了不起的几何知识,这难道不令人惊叹吗?我们越是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便越是相信大自然里的一切安排都是有规则可循的。比如,为什么花瓣的曲线如此规则?为什么甲虫的鞘翅上有着那么精美对称的花纹?从庞然大物到微小的生命,一切的安排都这样完美精妙,这是不是巧合呢?我认为可能性似乎不大。既然不是巧合,那么又是谁在主宰这个世界呢?我想冥冥之中一定有一位“美”的主宰者在有条不紊地安排这个缤纷的世界。对此我只能这样解释了。
  松毛虫的卵会在九月孵化。那时候,如果你稍稍掀起小筒的鳞片,你就会看到里面有许多黑色的小头。它们正在努力地咬着、推着小筒的盖子,然后慢慢爬到小筒上面。这些幼虫的身体是淡黄色的,黑色的脑袋有身体的两倍大。
  它们爬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啃食那些支撑着自己巢穴的针叶。巢穴边的针叶啃完以后,它们就落到附近的针叶上。这样就常常会出现三四个小虫恰巧落在一起的情况。每当这时,它们就会自动排列成对。这便是未来松毛虫大军的雏形。如果你去逗它们玩,它们便会摇摆着头部和前半身,高兴地和你打招呼。
  松毛虫离开巢穴以后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在巢穴附近搭一个帐篷。实际上,这个帐篷是一个用薄绸支撑、由几片叶子支撑的小球。有了这个帐篷,它们就可以在一天最热的时候躲在里面休息,直到下午天气凉快的时候才出来觅食。
  你看松毛虫从卵里孵化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很多事情就已经无师自通了,比如吃针叶、排队以及搭帐篷等等,仿佛这些在它们没出娘胎时就已经学会了似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毛虫的帐篷在逐渐变大:二十四小时后,帐篷已经有一个榛仁那么大;两星期后,就有一个苹果那么大了。不过这个帐篷毕竟不是一个久居之所。冬天快到的时候,它们需要搭一个更大、更结实的帐篷。它们边搭着帐篷边吃着帐篷内的针叶。换句话说,这个帐篷同时解决了它们吃和住两个问题。这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这样它们就可以不必专门跑到帐外觅食。因为它们现在还很小,如果像这样冒冒失失跑到帐外,是很容易碰到危险的。
  由于小幼虫吃光了支撑帐篷的树叶,帐篷很快就要倒塌了。于是,松毛虫一家就举家搬迁到新的地方安居乐业,其实它们的做法跟那些择水草而居的阿拉伯人是很相似的。它们把新的安家地点选定在松树的高处,它们在那里又筑了一个新的帐篷。在这样辗转迁徙的过程中,有时候它们竟然到达了松树的顶端。
  此外,松毛虫在迁徙过程中还换掉了它们的外衣:它们的背上面上长出了六个红色的小圆斑,圆斑周围环绕着红色和绯红色的毛,还有金色的小斑分布在红斑中间。它的身体两边和腹部则长着白色的毛。
  到了十一月,它们就开始在松树上较高的地方或是木枝的顶端筑起冬季帐篷来。帐篷周围的树叶都被丝织成的网子网了起来,因为树叶和丝合成的建筑材料能增加建筑物的坚固性。等到帐篷全部完工的时候,这个蛋状的巢穴已经有半加仑的容积的大小。巢的中央有一根极粗的乳白色丝带,中间还夹杂着绿色的松叶。巢顶上的许多圆孔就是这个巢的门,毛毛虫们就是从这里爬进爬出的。帐外的松叶顶端有一个用丝线结成的网,丝网下面则是毛虫们的阳台,它们经常聚在这里一起晒太阳。晒太阳的时候,它们会像叠罗汉似的堆成一堆。上面张开的丝线可以减弱阳光的照射强度,避免毛虫们被晒伤。
  相对于外面的工工整整,松毛虫巢的里面可并不整洁。因为它们的巢里面充满了杂物的碎屑,毛虫们蜕下来的皮,以及其它各种垃圾,真的可以称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松毛虫整夜呆在巢里,一直到早晨十点左右才会出来。出来后大家就到阳台上集合,堆在一起在太阳底下打盹。它们就是这样消磨掉整个白天。期间,它们会时不时地摇摆着头,好像是向大家诉说它们的快乐和满足。到了傍晚六七点,这班瞌睡虫终于醒来,开始回到各自的家里。
  它们一面走,嘴上一面吐着丝,所以无论走到哪里,它们的巢总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固。为了使它们的巢更加坚固,它们还会在吐丝时掺入一些松叶。每天晚上它们会花上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来做这项工作。此时的它们已经无暇理会夏天了,即将来临的冬天对它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每条毛虫现在都怀着紧张而愉快的心情工作着,它们似乎在说:“我们将在松树那带霜的枝桠摇摆在寒风中的时候,拥抱着彼此睡在这温暖的巢里,这真是何等幸福啊!让我们怀着希望,为未来的幸福生活努力工作吧!”
  亲爱的毛虫们,我们人类也和你们一样,为了未来的平静和舒适而不辞辛苦地劳动着。让我们满怀希望努力工作吧!你们为你们的冬眠而工作,因为那会帮你们从幼虫进化成蛾;我们为我们最后的安息而工作,因为它能终止旧的生命,同时创造出新的生命。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工作吧!
  完成了一天的劳作,到了用餐时间,它们就纷纷从巢里钻出来,爬到下面的针叶上享用晚餐。大家都穿着红色的外衣,全部堆在绿色的针叶上,树枝被压得微微向下弯,多么美妙的画面啊!这些食客们安详地咬着松叶,它们那宽大的黑色额头在灯笼的照射下发着光。每天它们都要吃到深夜才肯罢休,回到巢里,它们还要再工作一会儿。当最后一批松毛虫爬进巢穴的时候,大约已经是深夜一两点钟了。
  松毛虫通常只吃固定的三种松叶。如果你拿其它的常绿树叶子喂给它们,即使那些叶子的香味足以引起食欲,它们也不会去碰。它们宁愿饿也不去尝试新的东西。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因为松毛虫的胃和人的胃有着某些相似之处。
  松毛虫们一边在松树上走来走去,一边随路吐丝织丝带。这样,它们就可以沿着丝带所指引的路线原路返回。有趣的是,有时候它们没有找到自己的丝带而错找了其它松毛虫的丝带,结果它们就走到陌生的巢穴里。但是没有关系,巢里的主人并不会与这位不速之客产生任何的不快,彼此可以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因为大家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即便到了睡觉的时候,大家也可以像兄弟一样睡在一起,相互之间没有一点拘束和生疏。同在一个屋檐下,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大家还是会像以往一样在特定的时间工作,使大家共同的巢更大、更厚。由于这种回错家的情况时有发生,所以通常会有一些收留“外来人员”的巢比其它的巢大不少。在“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信条下,每一条毛虫都尽力地吐丝,尽可能地使巢增大增厚,而不考虑那是自己的巢还是别人的巢。事实上,正是因为这样,它们才有了丰硕的劳动成果——它们的巢很快地一天天变大。试想,如果每个松毛虫都只筑自己的巢,宁死也不愿替别家卖命,结果会怎样?我敢说,一定会一事无成,谁也无法单凭自己的努力筑造那样一个又大又厚的巢。因此松毛虫都是成百上千只一起工作,每一条小小的松毛虫都尽了它自己最大的努力,众志成城地建造了一个个属于大家的堡垒,一个又厚又暖和的大棉袋。每条松毛虫是为自己工作也是为其它同伴,而相应的,它的同伴也在为它工作。多么幸福的松毛虫啊,在它们的字典里没有自私,更没有所谓的财产争斗。
  毛虫队
  有这样一个老故事,有一只羊被人从船上扔到了海里,于是其余的羊也跟着跳了下去。“羊有一种天性,那就是它们无论做什么、走到哪里永远都要跟着第一只羊。所以,亚里士多德也曾批评羊是世界上最愚蠢、最可笑的动物。”那个讲故事的人这样说道。
  其实松毛虫也具有这种天性,而且比羊还要强烈。无论第一只松毛虫到什么地方去,其余的都会依次排成一条整齐的队伍跟在后面,队伍中间不会留一点空隙。并且它们总是排成单行,保证后面一只的须触接到前一只的尾部。无论为首的那只怎样打转或是歪歪斜斜地走,后面的都会毫不例外地照它的样子做。第一只毛虫一边走一边吐出一根丝来,第二只毛虫就会踏着第一只毛虫吐出的丝前进,同时将自己吐出的丝加在第一条上,后面的毛虫纷纷依次效仿。就这样,当整条队伍走完后,我们就会看到一条很宽的丝带在太阳下放着耀眼的光彩。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很奢侈的筑路方法。相比之下,我们人类筑路的时候会先将碎石铺在路上,然后用重量级的蒸汽滚筒将它们压平,压出的路又粗又硬,而且方法又非常简便。而松毛虫呢,它们用柔软的丝带筑路,筑出的路又软又滑但是花费也大。
  这种奢侈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它们不能像其它昆虫那样放弃这种奢侈的行为,简朴地度过一生呢?我替它们总结出两条理由:
  第一,松毛虫是在晚上出去觅食,其间它们必须要经过曲曲折折的道路,它们要从一棵树枝爬到另一棵树枝,从针叶尖爬到细枝上,再从细枝爬到比较粗的树枝上。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它们不用丝带作为路标,那么它们是很难找回自己的家的。在我看来。这就是第一、也是最基本的一条理由。有时候,它们白天也要排着队作三十米左右的远征。不过,这个时候它们可不是去找食物,而是去环游世界,或者寻找它们将来蛰伏的场所。因为它们在变成蛾子之前还要经过一个蛰伏期。在这样的长途旅行中,丝线就成了不可或缺的路标。
  第二,当毛虫在树上寻找食物的时候,它们可能是集体活动,也可能是分散在各处单独行动。但是无论是集中还是分散,只要有丝线作路标,就可以确保它们就能够整齐一致地回到巢里。尤其是在单独行动中,道路集合的时间,大家只要依照沿着丝线的路径,就可以从四面八方匆匆聚集到大队伍中来。所以,这丝带不仅仅是一条路,更是使一个大团体中各个分子行动一致的绳索。
  无论队伍长短,每一队总有一个领头的松毛虫。领头的毛虫没有谁来指定,也没有公众选择,它的产生完全是随机的,今天你做,明天他做,没有什么规律。毛虫队伍里每发生一次变故都会导致队伍的重新排列。比如,如果队伍突然在行进过程中被打乱了,那么当队伍再次重新排列以后,领头的毛虫可能就已经变成了另一只。尽管每位“领袖”都是暂时的、随机的,但是一旦作了领袖,它就会表现出领袖应有的样子,承担起作为一个领袖所应尽的职责。当其它松毛虫紧紧地跟在后面随着队伍前进的时候,这位领袖会趁队伍调整的间隙摇摆着自己的上身,好像在做什么运动,又好像在调整自己——毕竟,从平民到领袖可是一个不小的飞跃。它必须明确自己的责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跟在别人后面。它自己在前进的同时,还要不停地探头探脑寻找路径。它是在察看地势吗?或者它想要选一个最好的地方?还是它突然找不到引路的丝线,所以犯了疑?看着它那又黑又亮、柏油滴似的小脑袋,我实在很难推测它在想什么?我也只能根据它的行为作一些简单的猜想。我想它的这些行为是在帮助它辨别哪些地方比较粗糙,而哪些地方比较光滑,哪些地方有尘埃,哪些地方走不通。当然,最主要的是明确丝带的延伸方向。
第24章 松毛虫(2)
  松毛虫的队伍长短不一,相差得比较悬殊。我看到过的最长的队伍有十二、三米长,是两百多条松毛虫排列而成的。这些松毛虫排成极为精致的波纹形曲线,浩浩荡荡地前进;而最短的队伍总共只有两条松毛虫,但是它们仍然十分遵守纪律,一只紧跟在另一只的后面。
  有一次,我决定要和我养在松树上的松毛虫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我要用它们自己织的丝带铺一条路,让它们按照我设计的路线走。我想,既然它们只会盲目地跟在别人后面,那么如果我把这条路设计成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圆圈,它们是不是就要在这条路上不停地转圈呢?
  一个偶然的发现帮助我完成了这个试验。我的院子里有几个栽棕树的大花盆,花盆的周长大约一米。松毛虫们平时很喜欢爬到盆口的边沿,而那边沿恰好是一个现成的圆周。
  有一天,我看到一大群毛虫爬上了花盆,慢慢来到它们最喜欢的盆沿上。接着,这一队的毛虫陆续全部爬上了盆沿,在盆沿上前进着。我希望队伍能够围成一个封闭的环。换句话说,我希望为首的毛虫在花盆沿上绕行一圈后能够回到它出发的地方。一刻钟之后,我的愿望实现了。现在整个盆沿都被这对松毛虫围住了。接下来,我就要进行试验的第二步,就是把正在爬向盆沿的松毛虫赶走。否则它们就会提醒原来盆沿上的同伴走错了路线,从而打乱我的计划。要使它们不爬到盆沿上,就必须把地上到花盆之间的丝带拿走。于是我把那些正要继续向上爬的毛虫拨开,然后用刷子轻轻刷去丝带留下的痕迹,就相当于截断了它们的路径。这样,下面的毛虫上不去,而上面的毛虫也下不来了。一切准备就绪后,现在我们就可以看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有趣的场面了:
  盆沿上的毛虫在上面一圈圈地转着。不过,现在它们中间已经没有领袖了。因为这个封闭的圆周没有起点和终点,谁都可以成为领袖,谁又都不是领袖。不过,它们自己可能并不清楚这一点。
  盆沿上的丝织带子越来越粗了,因为每条松毛虫都不断地把自己的丝加上去。不过,这个盆沿除了这条圆周路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岔路了。难道它们要这样绕着圈无休无止地走下去,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吗?
  老一辈的学者都喜欢引用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头驴子,它的主人在它的两边分别放了两捆干草,结果它竟然饿死了。因为它无法决定到底应该先吃哪一捆。”其实,现实生活中的驴子并没故事中所说的那么愚蠢,当它舍不得放弃其中一捆时,它会把两捆一起吃掉。我的松毛虫会不会比驴子聪明些呢?它们能离开这条没有缺口的路吗?我想它们会的。我安慰自己说:
  “这个队伍也许会继续走一个或两个钟头,然后它们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发现这个错误,然后离开那个骗人的圈子,找到一条下来的路。”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乐观了,我太高估那些小虫子了。如果只要没有东西阻挠这些毛虫,它们就会废寝忘食地一直在那里转圈圈,那么它们就蠢得让人太难以置信了。不幸的是,它们真的就这么愚蠢。
  松毛虫们接连走了好几个小时。到了黄昏,它们开始走走停停,因为它们累了。随着夜晚的到来,气温开始下降,它们逐渐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到来晚上十点左右,虽然它们仍旧在走,但步伐明显已经慢了许多,此时的它们更像是在懒洋洋地晃着身体。吃饭的时间到了,当别的毛虫都成群结队地出来吃饭时,它们却还在绕着花盆沿坚持不懈地走着。我猜此时的它们一定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到目的地和同伴们共进晚餐了。已经走了十个小时左右的它们,此时一定又累又饿,胃口好得不得了。在离它们几寸远的地方就有一棵松树,它们只要从花盆上下来,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但是,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已经成为自己所织的丝带的奴隶了,它们实在离不开这条带子。它们一定总是以为马上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但事实总是让它们失望,就如同海上的人看到海市蜃楼的心情。终于,到了十点半的时候,我的耐心终于被磨光了,于是我决定回到房间睡觉。回去的路上我还在幻想,它们在晚上会清醒些,知道离开那个花盆。可是第二天早晨,我再次看到它们,我发现它们竟然还是像昨天那样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只是此时的队伍是停着的。因为晚上太冷了,它们就停止前进,蜷起身子取暖。等到太阳升起,气温逐渐升高,它们就恢复了知觉,又开始周而复始地在那里兜圈子了。
  到了第三天,一切都和第二天如出一辙。这天夜里非常冷,可怜的毛虫们又受了一夜的苦。这次我发现它们在花盆沿分成两堆,谁也没有再排队。为了能够更暖和些,它们彼此紧挨在一起。而且,现在它们兵分两队,按理说每队都会有一个自己的领袖。这下它们就可以各自开辟一条道路,而不必一定一起行动了。我真为此替它们感到高兴。看着它们那大大的黑脑袋左右试探的迷茫样子,我想它们不久就可以摆脱这该死的圈子了。可是不久,我发现自己又错了。当这两个分开的队伍相遇时,它们又合成一个封闭的圆圈。于是它们又恢复到整天兜圈子的状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绝佳的逃生机会。
  接下来的一个晚上依然很冷。这些松毛虫又都挤在一起,甚至许多毛虫被挤到丝带的两头。第二天一觉醒来,如果有谁发现自己在丝带外面,它就会就跟着轨道外的一个领袖往花盆里面爬。这队离开轨道的冒险家一共有七位,其余的毛虫并没有注意到它们,仍然在不停地兜着圈子。
  到达花盆里面的毛虫发现那里并没有食物,于是只好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到队伍里,它们的这次冒险失败了。如果当初它们选择的冒险路线是通向花盆外面而不是里面的话,那么情形就截然不同了。
  转眼间,两天的时间过去了。到了第六天,天气很暖和。我发现几个勇敢的领袖实在热得受不住了,于是它们用后脚站在花盆外沿,做出一副把脚伸向空中的样子。最后,其中的一只决定冒一次险。于是它从花盆上溜了下来,可是还没到一半,它的勇气便跑到九霄云外了。最后它又重新回到花盆上,与同胞们共甘苦。不过,这时的毛虫队已经从中间的某处断开,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圆圈了,现在毛虫队又恢复到一个领袖的状态了。也正是因为队伍中只有一个领袖,它们才有了一条新的出路。两天以后,也就是试验的第八天,它们开辟了新的线路,并沿着这条路爬下了花盆。到了日落的时候,最后一只松毛虫也回到了盆脚下的巢里。
  我计算了一下,它们绕着圆圈总共走了四十八个小时,走过的路程超过250米。并且,它们只有在寒冷的晚上几乎安全到家的时候才乱了队伍的秩序,离开了既定轨道。可怜无知的松毛虫啊!有些人总是喜欢赞扬动物的理解力,可是我实在无法在松毛虫身上发现这个优点。不过,最终它们还是回到了家,而没有饿死在花盆沿上。这说明至少它们还是有点头脑的。
  气象预报员
  正月里,松毛虫会进行第二次脱皮。虽然这时的它不再像以前那么漂亮,但是这还是值得的,因为它增添了一种很有用的器官。现在,它背部终中央的毛变成暗淡的红色了,中间还夹杂着白色的长毛。在这些白色长毛的映衬下,红毛的颜色看上去更暗了。这件褪了色的外衣有个特点,那就是背部有八条口子一样的裂缝,可以根据毛虫的意图自由开合。当裂缝开着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每只口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瘤”。这个小小的“瘤”灵敏无比,稍微一有动静它就消失了。那么这些特别的口子和里面的小“瘤”到底有什么用呢?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一定不是用来呼吸的,因为没有一种动物——即便是一条毛虫,也不会用背部呼吸。如果我们仔细想象松毛虫的习性,兴许我们就可以发现这些器官的作用。
  晚上是松毛虫们最活跃的时候,但是如果北风刮得太猛烈,天气冷得太厉害,再碰上雨雪交加或是大雾弥漫,松毛虫们就会乖乖地呆在家里,躲在那滴水不透的帐篷里面。
  松毛虫们最怕坏天气,一滴雨就能使它们浑身发抖,一片雪花就能惹它们怒发冲冠。如果事先可以预料到这种坏天气,那么这将对松毛虫的日常生活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试想一下,黑夜里,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大老远地跑去觅食,如果遭遇到那么恶劣的天气,那实在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突然遭到风雨的袭击,那这些可怜的松毛虫可就要遭殃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在天气变化无常的季节是时有发生的。不过,聪明的松毛虫们自有它们的办法——它们可以自己预报天气。下面就让我们来了解一下它们是如何预报天气的吧。
  有一天,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到院子里,想观察毛虫队的夜间游行。我们一直等到九点钟,才进入院子里。可是……可是……这是怎么了?巢穴外面一只毛虫都没有!可是就在昨天和前天晚上我还看到许多松毛虫在院子里列队散步呢,今天怎么一只都没有了呢?它们都到哪去了?莫非是集体出游了?或是它们遇到了灭顶之灾?我们从九点等到十点,又从十点等到十一点,就这样一直等到半夜。失望之余,我不得不扫兴地送走了我的朋友们。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前一天晚上竟然下起了雨,一直到早晨还在继续,而且山上还有了积雪。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毛虫对天气的变化比较敏感呢?它们之所以没有出来,是不是因为它们早已预料到天气要变坏,所以不愿出来冒险?一定是这样的!我不禁为自己的推测暗暗得意。不过,我仍然要仔细观察它们以证明我的推测。
  渐渐地,我发现每当报纸上的天气预告说气压来临,比如暴风雨将要来临的时候,那些松毛虫就会躲在巢里不出来。虽然它们的帐篷暴露在外面经受各种坏天气的摧残,但是躲在帐篷里面的它们丝毫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它们甚至能预见到雨天之后的风暴。很快,松毛虫这种预测天气的天赋就赢得了我们全家的信任。每当我们要进城去买东西之前,我们都会在前一天晚上“征求”一下这些小家伙的意见。我们第二天的日程安排,完全取决于松毛虫在这个晚上的行动。它们简直成了我家的“天气预报小子”。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松毛虫预测天气的本领跟它背部那些自由开合的口子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当它们要提取空气样本进行检测时,这些口子就会张开。如果检测结果表明即将有暴风雨,那么松毛虫们就会立刻得到警告。
  松蛾
  阳春三月来临的时候,松毛虫们纷纷离开帐篷所在的那棵松树,开始做最后一次旅行。三月二十日那天,我用了整整一个早晨的时间,观察一条由一百多只毛虫组成、长达三米的松毛虫队伍。这时候,它们的衣服颜色已经很淡了。这个队伍艰难地徐徐前进,在爬过高低不平的坡地之后,就各奔东西,成了两支互不相干的队伍。
  现在,它们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要做。松毛虫队伍爬了两个小时后来到了一个墙角下,那里的泥土十分松软,非常适合钻洞。队伍的头领先是试探性地稍稍挖了下泥土,似乎是在检测泥土的松软程度。其余的毛虫充分信任它们的领袖,毫无怨言地跟着它,并接受它的任何决定。最后,领头的毛虫终于找到一处自己满意的地方,在那停下了脚步。接着,其余的松毛虫仿佛是接到了“解散”的命令,也都纷纷跟着走出队伍,当时的场面立刻乱作一团。这个时候,再也没有谁要规规矩矩地排队了。所有松毛虫的背部都杂乱无章地摇摆着,所有的脚都四处不停地扒着,所有的嘴巴都挖着泥土。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终于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归宿——安葬自己的洞。等到某个合适的时候,打过地道的泥土裂开了,就把它们埋在里面了。于是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现在,毛虫们都埋在了地面以下三寸的地方,忙碌地织着它们的茧子。
  两星期后,我又在地下挖到了它们。它们都被裹在一个个小小的白色丝带里,丝带外面还沾染着泥土。有时候,由于泥土土质的关系,它们甚至能够把自己埋到地面以下九寸的地方。
  那么,那些触须柔软、翅膀脆弱的蛾子是如何从地下上来的呢?而且,这些蛾子要在地下呆到七八月份,那时候的泥土由于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就变得非常坚硬了。如果没有特殊的办法或工具,它们是很难冲出那坚硬的泥土的。此外,要想冲出那层层壁垒,这些蛾子的身体结构还不能太复杂。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挖了些茧子放到实验室的试管里。我发现松蛾(这个名字比较适合此时的松毛虫们)钻出茧子的时候会有一个预备的姿势,就像短跑运动员发令枪响之前下蹲的姿势一样:它们把它美丽的衣服卷成一捆,翅膀则像条围巾一样紧紧贴在脚前面;它的触角此时还没有长出,于是就被它向后弯曲,紧贴在身体两旁;它将身上的毛向后梳去,周身只有腿可以自由活动,那是因为它要借助腿的力量帮助身体钻出泥土。总之,它们自己缩成了一个圆柱体。
  不过这些准备对于挖洞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它们还有更厉害的杀手锏呢!如果你用指尖摸摸它的头,你就会发现它的头上有几道很深的皱纹。通过放大镜,我发现那是一种很硬的鳞片。而在它头上的鳞片中,又数额头中央顶部的鳞片最硬,看起来很像一个回旋钻的钻头。在我的试管里,我看到试管里的蛾子用头轻轻地碰碰这,撞撞那,想把试管里的泥土钻穿。就这样,到了第二天,它们就钻出了一条通往地面的十寸长的隧道了。
  最后,松蛾钻出了坚硬的土层,只见它缓缓地张开翅膀,伸展着它的触须,又将毛发梳理得蓬蓬松松的。待梳妆打扮完毕,它就完全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美丽的蛾子了。
  虽然它可能不是所有蛾子中最漂亮的一种,但是它的外衣已经足够称得上是它们中的佼佼者了。让我们来欣赏一下现在的松蛾:灰色的前翅上嵌着几条棕色的曲线,白色的后翅与覆盖这淡红色绒毛的腹部相得益彰;颈部密密麻麻地围着些小小的鳞片,看上去就像是围了一条完整的围巾。好一套雍容典雅的盔甲啊!
  我还知道一个关于这鳞片的小故事呢,听起来十分有趣:如果我们用针尖去碰这些鳞片,无论我们用的力多轻,都会有数不清的鳞片飞扬起来。其实,这种鳞片就是松蛾用来放置松蛾卵的小筒。而关于这个小筒的内容,我们已经在第一节讲过了。
第25章 卷心菜毛虫
  提到卷心菜,可以说它是所有的蔬菜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一种。据我所知,早在远古人们就已经开始食用这种蔬菜。而在人类开始食用它之前,它就已经在地球上存在很长时间了。因而,我们实在无从知晓这种蔬菜出现在地球上的确切时间,以及人类在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种植、并且以何种方法种植这种植物。植物学家告诉我们,卷心菜最初是一种长茎、小叶、长在滨海悬崖的野生植物。历史往往不愿对这些细小的事情花太多笔墨,它们所歌颂的是那些夺取千百万人生命的战争。它们觉得那供人类繁衍生息的土地是不值得研究的。它详细地列出了各国国王的嗜好与怪癖,却无法告诉我们小麦的起源。真希望将来的历史记载中对此会有所改变。
  我们对于卷心菜的知之甚少着实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因为它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宝贵的植物,在它身上有着很多有趣的故事。除了人类以外,很多其它的动物也和它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其中在这些与卷心菜紧密相连的动物中,有一种普通的大白蝴蝶的毛虫就是以卷心菜为食而生长的。这些毛虫通常食用卷心菜皮及其一切和卷心菜相似的植物叶子,像花椰菜、白菜芽、大头菜,以及瑞典萝卜等,它们好像生来就与这种类型的菜类有着不解之缘。
  此外,它们还吃一些其它十字花科类植物——植物学家们是这样称呼它们的,因为这类植物的四个花瓣呈十字形排列。白蝴蝶的卵一般都是产在这类植物上。可是,有一点对于我来说是一直是个谜,那就是它们没有学过植物学,怎么认识十字花科植物呢?我研究植物和花草已有五十多年,但是如果要我判断一种没有开花的植物属于十字花科还是其他,我一定通过查书确认。不过现在我就不需要一一查书了,因为我可以根据白蝴蝶的记号做出判断——我是很信任它们的。
  白蝴蝶每年发育两次,一次是在四五月份,一次是在十月份,而这正是我们这个地方卷心菜成熟的时候。白蝴蝶的日历就像园丁的日历,当可以吃到卷心菜的时候,我们也就快可以看到白蝴蝶了。
  白蝴蝶那淡淡的橘黄色卵聚成一片,有时候产在叶子朝阳的一面,有时候则产在另一面。大约一星期以后,卵就变成了毛虫。这些小毛虫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掉这卵壳。我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些小幼虫把自己的卵壳吃掉,但是一直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我对它们这种行为的猜想是:由于卷心菜的叶片上有蜡,所以菜叶滑得很。为了使自己在走路的时候不会滑倒,它必须拿一些细丝之类的东西用作攀扶的工具。于是它们就要进食某种特殊的食物帮助自己得以顺利地吐出丝来。它们的卵壳正是由一种与丝的性质相似的物质构成,而且这种物质很容易在这小虫的胃里转化为它所需要的丝。于是,我们就看到这些初生的小虫把自己的卵壳吃掉了。
  过了不久,小虫开始品尝绿色植物了,于是卷心菜的噩运也就此开始了。我从一颗最大的卷心菜上采来一大把叶子喂给实验室里那群幼虫,两个小时过后,那些叶子除了中央的粗大叶脉之外,其余的部分已经所剩无几了。你看,它们的胃口多好啊!如果照这样的速度吃下去,为它们提供食物来源的那片卷心菜园没有多少日子就供不应求了。
  除了偶尔伸伸胳膊动动腿做些运动之外,这群小贪吃鬼什么都不做,每天除了吃还是吃。当几只毛虫聚在一起并排吃着叶子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它们会调皮地一起抬起头,又一起低下头。它们就这样反复地做着同一件事情,动作十分整齐划一,好像普鲁士士兵进行操练一样。我很想知道它们这种动作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它们这样做是想说明它们在紧急时刻拥有作战能力呢,还是想表达它们一边享受着“日光浴”一边吃着美食的快乐呢?总之,重复这种抬头低头的动作是它们变成“胖墩儿”之前所做的惟一能够称得上运动的事情了。
  就这样吃了整整一个月,它们终于吃饱了,也吃够了。这时候,它们开始爬向各个方向,一面爬,还一面把前身仰起,做出在空中探索着什么的样子。那模样看起来好像是它为了帮助和吸收而在进行伸展运动。转眼间,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于是我把那些小客人安置在我的花房里,并开着花房的门。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发现,这些小家伙竟然全都“人间蒸发”了!这实在太令我感到意外了。
  后来,我在花房附近各处的墙脚下发现了它们的影踪,这些地方离花房差不多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它们全部都栖息在屋檐下,也许那里就将是它们度过漫漫长冬的保护所了。况且,这些卷心菜毛虫看上去结结实实的十分健壮,应该有一定的抗寒能力,不会十分怕冷。
  它们在这些避难所里织起了茧子,并且变成了蛹。到了第二年春天,这些蛹就变成了蛾从这里飞出去了。
  听着这些关于卷心菜毛虫的故事,我们也许会觉得非常有趣。可是如果我们放任其肆无忌惮地大量繁殖,那么恐怕很快我们就吃不到卷心菜了。因此,当我听说有一种专门猎食卷心菜毛虫的虫子时,我不会为这些毛虫感到可惜或是同情它们。卷心菜毛虫的天敌恰恰可以控制它们的繁殖,使它们的数目不会增长过快。如果我们从吃掉大量卷心菜的角度说卷心菜毛虫是我们的敌人,那么相应地,我们也可以说那种猎食这些毛虫的虫子就是我们的朋友了。但是,我们的这个“朋友”实在太过弱小,而且通常都是默默无闻的,以至于连园丁都不认识它们,甚至连它们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即使我们的园丁偶尔在菜园见到它们在卷心菜周围徘徊,恐怕他们也不会注意到这些不起眼的小家伙,更别提知晓它们对自己的帮助了。
  所以,现在我要给这小小的侏儒们一些它们应得的奖赏——因为它们生得又细又小,所以科学家们把这些小家伙称作“侏儒”。我实在不清楚它们还有什么其它好听一点儿的名字,于是也学着那些科学家的样子叫它们“侏儒”。
  下面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小虫子是怎样工作的吧。春天,如果我们到菜园里去走走,就一定可以看到墙上或是篱笆脚下的枯草上有很多黄色的小茧子。这些小茧子一堆一堆地聚在一起,每一堆都有一个榛仁那么大。茧子周围通常都会有一条卷心菜毛虫,这些毛虫有时候是活的,有时候是死的,不过大多数看上去都不是很完整。“小侏儒”们把卷心菜毛虫吃掉以后就把残骸留在了茧子旁边。“小侏儒”一天天长大,它们的工作成果——那些黄色的小茧子也日渐成形。
  当卷心菜毛虫把橘黄色的卵产在菜上以后,“小侏儒”变成的卵就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在身上那些坚硬的钢毛的帮助下,把它自己的卵产在卷心菜毛虫卵膜的表面。由于这种“小侏儒”的身体比一般卷心菜幼虫小,所以我发现,每只毛虫卵会“吸引”好几个“小侏儒”跑来产卵。照卵的大小来看,一只卷心菜毛虫差不多相当于六十五只“小侏儒”的大小。
  虽然生存空间被别人侵占,但是这些毛虫在长大的过程中似乎并没有感到痛苦或不快。它还是照常吃菜叶,照常出去游玩并寻找适于做茧子的地方。它甚至还可以照常工作,只是看上去有点萎靡不振,显得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它就这样一天天消瘦下去。尽管如此,毛虫们还是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当身体里的“小侏儒”准备出来的时候,也就是这些卷心菜毛虫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候。那么一大群“小侏儒”伏在它身上吸血鬼一样地吸食它的血,它当然只能以这样的结果收场。而那些寄生在小毛虫身上的“小侏儒”从前者的身体里出来以后,它们就开始忙碌地织茧。直到它们自己变成蛾子,破茧而出。
第26章 孔雀蛾
  孔雀蛾是一种很漂亮的蛾子。最大的孔雀蛾生长在欧洲,身上穿着红棕色的绒毛外衣,脖子上系着一个白色的领结,翅膀上还点缀着灰色和褐色的小斑点儿。两片翅膀中间有一条淡淡的锯齿形的线横贯其中;此外,翅膀周围还有一圈灰白色的边,圈子中央还有一个大眼睛。眼睛里的瞳孔黑得发亮,周围则有很多彩色弧形线条构成的眼帘,比如黑色、白色、栗色还有紫色。可以想象,这么漂亮的蛾子一定是由同样漂亮的毛虫变来的,事实也确实如此。这种虫子身体大部分是黄色的,中间间或镶嵌着一些蓝色的珠子。平时它们主要以杏树叶子为食。
  五月六日这天早上,我在昆虫实验室的桌子上看到一只雌性孔雀蛾正破茧而出。于是,我马上拿来一个金属丝做的罩子,把这个小家伙罩在里面。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出于一种职业习惯而已。我喜欢收集一些陌生的小动物,然后把它们罩在罩子里慢慢地观察,细细地欣赏。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很为自己的方法庆幸不已,因为我因此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晚上九点左右,我们全家正准备睡觉,忽然我听到隔壁的房间里发出很大的声音。
  小保罗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在屋里跑来跑去,还在疯狂地手舞足蹈着。我听到他在大声地叫:
  “快来!快来!”他不停地喊道,“快来看看这些蛾子!它们有鸟那么大,而且在满房间乱飞!”
  听到喊声,我赶紧跑进屋里,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我跑进屋里发现,保罗一点也没有夸张,整个房间里都飞着一种大大的蛾子。除了四只已经被捉住关在笼子里以外,所有的蛾子都在屋子里拍打着翅膀乱飞一气。
  看到眼前的情形,我立刻想起了那个早上被我关起来的囚徒,也许这一切都和它有关。
  “快点把衣服穿好”,我对儿子说,“把鸟笼放下,快点跟我来!好戏还在后面,我们很快就能看到更有趣的事情了!”
  听罢我的话,保罗立刻跟着我下楼来到我的书房,紧接着又来到厨房——我家的厨房位于整个房子的右侧。到了厨房,我看到正在厨房里工作的佣人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惊慌失措了。她用她的围裙不停地扑打着这些大大的蛾子,这些起初被她误认为蝙蝠的家伙。看来,孔雀蛾已经占领了我家的每一个角落,惊动了房子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点着蜡烛走进了书房,书房的一扇窗是开着的。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那些大大的蛾子轻轻地拍打着翅膀,绕着那个钟罩飞来飞去。只见它们一会儿向上飞,一会儿向下飞;一下子飞出去,一下子又飞回来;一下猛地冲到天花板上,一下又飞快地俯冲下来。看到我们手上的蜡烛,它们又开始朝我们的蜡烛扑来。它们停在我们的肩膀上,咬我们的脸,还试图撕扯我们的衣服。小保罗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看得出他是在努力保持镇定。
  这个房子总共有多少这种大蛾子?书房里大约有二十只,别的房间里少说也有二十只,换句话说这个房子里至少有四十只这样的大孔雀蛾,而且我猜实际数目很可能会超过。此时书房里的情景,就像四十个情人来向这位那天早晨才出生的新娘——这位关在象牙塔里的公主致以它们的亲切问候!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每天晚上这些大大的蛾子都要到我家来问候它们美丽的公主。那段时间正是暴风雨多发的季节,加上晚上漆黑一片而我家又被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遮蔽,所以要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找到我家也是很不容易的。可是这些忠实的孔雀蛾们却克服了恶劣的天气和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它们朝思暮想的女王。
  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是最最凶狠的猫头鹰都不敢轻易地离开巢穴,可是这些孔雀蛾却毅然不顾暴风骤雨和沿途中树枝的阻碍,义无反顾地来到了我家。它们是那样的无所畏惧,那样的坚定信念。就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它们完好无缺地来到了我家,甚至在它们到达我家时,没有任何一个有任何的损伤,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小伤痕。对它们而言,在这样的黑夜中飞行,与在青天白日下没有任何分别。
  孔雀蛾一生中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找配偶。为了这一目标,它们与生俱来一种很十分特殊的天赋:不管路程多么遥远,飞去的途中有多少艰难险阻,它们总能克服一切找到它们所要找的对象。孔雀蛾的生命只有两三天,也就是说,在孔雀蛾的一生中,它们只有两三天可以每晚花上几个小时去找它们的伴侣。如果在这期间它们无功而返,那么它们的一生也将就此结束了。
  为什么孔雀蛾的生命如此短暂呢?因为它们不吃东西。当其他种类的蛾子成群结队地在花园里上下飞舞吸食花朵中的蜜汁时,孔雀蛾却从来不会想到要寻找食物喂饱自己的肚子。所以它们只能存活两三天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它们的生命确实太过短暂了,短暂到只够它们找个一个伴侣而已。
第27章 蜘蛛离乡(1)
  任何的植物和动物一样都有自己的成长繁衍的过程,种子在果实里成熟以后,便会用自己特殊的方式播散出去,种子撒落到地上,在空隙处发芽生长,在适宜的环境中吸取阳光和水分,变得枝繁叶茂。
  路旁的废物堆中长出了一种葫芦状的植物,我们通常称它为喷瓜,它的果实是一种皮粗、味苦的小黄瓜,大小像颗椰枣。果实成熟后,肉质的果心便化为汁液,种子便漂浮在汁液中。随着果实的渐渐成熟受弹性果皮的挤压,这种浆质果肉便会全部压到瓜蒂上,瓜蒂慢慢给推出去,本来还像个塞子,现在却裂开了,口子一开,一股夹着种子的果肉便猛地射了出来。如果你不懂其中蹊跷,在烈日当空时去摇晃那株挂满了黄色果实的植物,那么一声爆响和兜头浇来的黄瓜弹雨一定会让你受惊不小的。凤仙花的果实成熟时,随便一碰,便会裂开,形成五个肉质果荚,果荚卷起来,将种子向远处弹去。empatiens是凤仙花的生物学名,其实也就是果实突然开裂的意思。果实成熟之后它的确是一触即发。在林子里潮湿阴暗之处还生长着另一种凤仙花属植物,也是源于同一个原因,它有一个更富有表现力更形象的名称“别碰我”(宝石草)。三色的果实再成熟后会胀开,形成三个荚,每个荚弯成船的样子,两排种子镶在船的中央。当这些果荚干枯后,边缘就皱缩起来,果荚就会挤压种子,将之弹射出去。
  轻质种子,尤其像菊科类植物的种子,都有类似航天装置的东西——顶绒、羽毛、飞轮——这些装置让它们飞上天,飞到远处。我们大家熟悉的蒲公英的种子就是这样,种子上有一束绒毛,随便吹上一口气,种子就会从干花托上飞起来,在空中东飘西荡。翼瓣也是凭借风力播种的最合适的工具,它的功效仅次于绒毛。黄色桂竹香种子的膜状边缘看似薄薄的鳞片,多亏有了它,它的种子才可飞到高高的建筑群的飞檐上,飞到难于攀上的岩石缝隙里,飞到旧墙老壁的裂缝中,在残余的一点腐殖土里发芽。这些腐殖土是比它们早到的苔藓的遗物。榆树的翼果由一片宽宽的轻质扇翼组成,种子就封在中央位置,槭树的翼果是成双成对的,像展开的鸟翼,树的翼果就像向前伸出的桨叶,一遇到大风雨就会奔向很远的他乡。
  同植物一样,昆虫有时候也是拥有旅行装置的,这是它们开花散枝的工具。有了它,数目庞大的家庭就可以迅速地向野外扩散。每个家庭成员都可以各据一方而不至于伤害到邻居。而它们的那些装置使用它们的方法完全可以在材质上同榆树的翼果、蒲公英的绒毛和喷瓜的弹射一决高下。我们还是来关注一下园蛛吧。这些毫不起眼的蜘蛛为了捕猎,它们在相邻的两株灌木间拉上一条垂直的大网,就像捕鸟网一样,而我们这块最打眼的要数条纹园蛛,它身上有黄黑银白条纹,很漂亮。它的巢可称之为了不起的杰作。那是一个形状像梨的缎面袋子,在口袋的颈部有一个凹进去的口,口上还有一个缎面的盖子。
  棕色的条纹像极了环绕袋子的子午线,打开巢穴,其实在之前我们都已经见到并了解了,不过我们还是再看一下吧。袋子的外层包裹物同我们的纺织品一样结实而且还具有极佳的防水性,以防止风雨交加的夜晚蜘蛛宝宝们遭受寒冷。这是一种相当柔软的黄褐色的绒线,像丝绒一样柔软,恐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妈妈给孩子准备的床更柔软了。在这团丝绒般的绒线中悬挂着一只顶针形的丝质小袋,袋子上还盖着一个可以活动的盖子,橘黄色的小卵就装着这个袋子里,密密麻麻约500多个吧。看到这,我们无不感叹,这个可爱的蜘蛛宝宝小窝就是动物的果实,胚芽的外壳,与植物蒴果相媲美的包膜。只不过条纹园蛛的小袋子里装着的不是种子而是蜘蛛卵宝宝。看起来似乎大相径庭,其实卵和种子都是一回事。那么这个活生生的果实,在蝉类挚爱的热浪中成长后,将以怎样的方式裂开?其实最重要的是种子怎样去散播开来呢?它们可有成百上千之多,它们必须远离他乡,离群独居,这样才不至于与邻居有任何竞争和冲突。它们是那么的弱小,迈着那么细碎的步子,怎样才能到达远方呢?
  我从另一家早出生的条纹园蛛身上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它们是五月初我在围栏里的丝兰花下发现的,去年的时候丝兰花开花了,可花茎依然翘立如故。在剑锋形的绿叶上聚着两家刚孵出来的蜘蛛。这些早早就钻出来的小虫子呈暗黄色,臀部上有一块三角形的黑斑。后来它们的背上又泛起了三个白十字,这样我才把我发现的虫子跟十字园蛛(或称王冠蛛)联系了起来。当太阳光照到院子里这个角落时,其中一家蜘蛛乱成了一锅粥。那些身为高明杂技家的小蜘蛛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上爬,爬到花枝头上。这时队列突然散了形,朝正反两方向行进的都有。大家乱成一团,原来是一阵微风吹乱了队伍。我看不出它们有什么整体的策略。每时每刻枝头上都有蜘蛛离去,一个接着一个。它们猛地弹了出去,也可以说是飞了出去。它们仿佛长出了一对蚊子的翅膀,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我眼力所能及的一切是无法解释这种奇特飞行的,因为在室外嘈杂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进行周密的观察。那儿缺乏书房里那种安宁、平静的气氛。
  我将另一家子装入一只大盒子,马上盖上盒盖,把它安置在动物实验室的小桌上,离敞开的窗子只有两步。我从刚才所见得知它们很喜欢爬高,因此我给实验对象们拿来一捆枝条,有十八英寸高,作为它们的爬杆。整个队伍急匆匆地爬上去,爬到杆顶。只一小会它们就一个不落地全到了高处。稍后我们会知道它们为什么在枝条突出的梢尖集合。此时各处的小蜘蛛随心所欲地织起了网:只见它们蹿上去又跳下来,又蹿上去。这样就织成一条边缘参差的纱巾,一张多角形的网,它以枝兜为顶点,以桌缘为底边,约有十八英寸宽。这片纱巾就是训练场,就是工作间,它们在这儿做好一切离乡的准备。这些卑微的小生命总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精力充沛地跑来跑去。当太阳照到它们身上时,它们就变成闪烁的亮点,点缀在奶白色的纱幕上,好像某个星座。望远镜给我们展示了天空无穷无尽的星系,这便是天上遥远的小星点的投影。无限小的东西和无限大的东西在外形上非常相似,只是距离远近不同而已。不过那鲜活的星云并不是由固定的星星组成,相反,它的星点时刻在动。网中的幼蜘蛛一刻不停地移来移去。许多干脆让自己掉下去,悬在一段蛛丝上,这是吐丝器被蜘蛛的重量拖出的丝。接着它们又飞快地顺着这根丝爬上去,慢慢将这根丝捆成一束,接着又跳下去拉长蛛丝。其它蜘蛛始终都在网上跑来跑去,在我看来也像是在制造一捆绳子。说实话,蛛丝并不是从吐丝器里流淌出来的,是用力挤出来的。这是一种榨取,而不是排泄。蜘蛛为了获取它那纤细的绳索,不得不四处走动、拖曳,有的靠坠落,有的靠行走,就好比制绳工人在搓纤维时倒退着行走一样。此时在训练场上演示的活动是为即将来临的离乡做准备。旅行者们整装待发。很快我们就看到一些蜘蛛在桌子和敞开的窗户间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飞跑。它们是在半高空中奔跑。可究竟在什么上面呢?如果光线适宜,我仔细看的话,有时也能看到,在细小的动物身后有一根好似光芒、时而闪现时而隐没的蛛丝。所以说,它身后有一个拴着它的东西,勉强可以看出来,如果你细心看的话。但是在前方,朝向窗口的地方却什么也看不到。我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一无所获,四处扫视,仍然一无所获:我找不出一丝一毫可以支撑那小生命往前走的东西。
第28章 蜘蛛离乡(2)
  人们也许会认为小家伙们正在空中漫步。它让人联想到一只脚被缚住的小鸟正在向前飞。但是在这件事中,表面现象是具有欺骗性的;它们不可能飞翔,蜘蛛必定在空中搭起了一座桥。这座桥我虽看不见,却至少可以摧毁它。我拿一把尺子在蜘蛛和窗子之间的空中劈过去,一举奏效:细小的虫子立马不再往前走,掉了下去。看不见的踏板断了。我儿子小保罗是我的帮手,这魔杖的一挥也让他大吃一惊,因为即使是他,有着一双灵动、年轻的眼睛,也没能看出往前走的蜘蛛脚下的支撑物。另一方面,它们身后的蛛丝却可以看见。这其实很容易解释。每一只蜘蛛都会一边走一边纺出一根保险带,这保险带会给时刻有跌落之险的走钢丝者提供保护。所以说,身后的线是双股的,看得见,而身前的线仍是单股的,几乎难以察觉。显然,这座看不见的桥并不是由虫子架起来的,而是由一股风托送出去的。园蛛纺出这根丝以后,就任由它在空中飘荡,而一旦风起,不管那风有多轻柔,蛛丝都会乘风而起。即便是烟斗朝空中喷出的一口烟也不例外。这根漂浮的蛛线只要碰上附近任何一样东西,都会粘在上面。吊桥放下来了,蜘蛛也就可以出发了。据说南美洲的印第安人用葡萄植物枝条折成旅行吊篮,乘着它凌空飞越了科迪勒拉山系的深渊。小蜘蛛们在空中穿行凭借的是无影无踪无法衡量的东西,不过要将那漂浮的蛛丝送到彼岸,还需要一股风。此时在我书房的门窗之间就有股过堂风,因为门和窗都是敞开的。风很轻柔,我根本感觉不到。只是看到烟斗里喷出的烟缭绕着朝那个方向飘去,这才明白有风的存在。冷空气从门外跑进来,暖空气由窗里逃出去。这就是那股托起蛛丝的风,蜘蛛因而可以启程上路。我将两个开口通道闭上,断掉风的来路,又用尺子在窗口和桌子间舞弄一番,将通道全部扫荡干净。随后,在一片寂静的气氛中,离乡之路断了。气流不复存在,丝束也不再飘开,它们无法再向外迁移。然而迁居工作马上又恢复了,这次的去向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热辣的阳光正照射在一块地板上。这块地方比别处暖和一些,因而产生了一道更轻一些的上升气流。如果这些气流托起蛛丝,我的蜘蛛们就应该升到天花板上。它们的确是朝这个异乎寻常的方向攀去。不幸的是,经过窗口大逃亡之后,我的队伍已经大大缩小了,不适合再做进一步的实验。我们必须重新开始。第二天上午,我在同一株丝兰花上采集了第二个家庭,其成员的数目与第一个没有不同。一切同昨天一样准备就绪。我的蜘蛛军团首先在自己的领地上的那根长杆梢尖和桌子边缘之间织起一张边缘参差的网。五六百个细小的虫子遍及这工作间的各个角落,当它们在这个小小的世界忙成一团,为离乡大作准备之时,我也在做着自己的安排。房里的每一个出入口都堵上了,为的是制造一个尽可能无风的环境。我在脚边放了一只点燃的火炉。我的手放在与蜘蛛正织着的网齐平的位置,感觉不到火炉的热力。微弱的火力引出一股上升气流,从而可以把蛛丝吹直,送上高地。首先我们要查明气流的方向与力量。担当我的向导的是蒲公英的绒毛,摘去种子的绒毛又轻了几许。我在火炉上方,与桌子齐平的位置松开绒毛,它们慢慢向上飘去,大部分都飘到了天花板上。移民们走的应该也是这条上升的路,甚至它们还会走得更漂亮些。没错,一只蜘蛛往上攀去,我们旁观的三人看不到它的支撑物。它抖动着八条腿在空中漫步,它轻轻摇摆着身子往上攀爬。其它蜘蛛跟了上去,有时走另外的路,有时走同一条路,跟上的蜘蛛越来越多。任何不解个中诀窍的人看到这不靠梯子的登天奇术,都会露出一脸迷惘。一会儿功夫它们大部分都上去了,紧贴在天花板上,并不是所有的蜘蛛都爬到了那儿,有几只攀到某一高度后,就不再往上爬,甚至还落到了地上,尽管它们也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往前拨拉着腿脚。它们越是往前挣扎,就落得越快。如此飘来荡去,不但走过的路都白走了,甚至还会倒行退步。这里面的道理也很容易解释。蛛丝根本就没搭到高处的平台,它在空中飘荡着,只能粘在低处的端点。只要丝的长度适中,即使丝尾未能固定,它也能承受住那细小动物的重量。但是蜘蛛爬得越远,漂浮力就越小,终于蛛丝的上升浮力和它所承受的重量达到了平衡点,这时尽管这小家伙还在攀爬,却无法再前进一步了。不一会儿,体重超过了越来越小浮力,蜘蛛尽管仍在往前挣扎,却还是滑了下去,它最终被坠落的蛛丝带回到枝条上。在这儿新的一轮攀高又马上开场,有的吐出新丝,如果丝的储存还未竭尽的话;有的则挑一根前面的蜘蛛织出来的丝攀登,通常它们都会到达天花板。那儿有十二英尺高。所以说那小蜘蛛虽然滴水未进,也能吐出足有十二英尺长的丝来,这可是它的纺织坊生产的第一件丝织品。而所有这一切,包括造丝者和它的纺织品全都出自一颗卵,卵本身也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微粒。瞧瞧小蜘蛛做出来的丝织品,那些精细到何种程度!我们的工厂能制造出炽热状态下方能显形的铂丝。而幼蛛制造细丝凭借的却是简陋得多的工具,若论丝之精细,连灿烂的太阳光也无法轻易让它显形于我们眼前。我们千万不能让所有这些攀登家困在天花板上,那是一片荒原,呆在那儿,它们大部分会丢掉性命,因为它们不饱餐一顿的话就再也织不出一根丝来。我打开窗子,火炉上方那丝微温的气流便从窗口上方溜了出去。我之所以知道这点,是因为蒲公英绒毛奔那里去了。飘荡在空中的蛛丝决不会错过这股气流,它们会乘着这气流朝窗口延伸,而窗外正吹着轻风。我操起一把锋利的剪刀,小心地剪断几根蛛丝。它们的底端因为添加了一股,所以是看得见的。这手术真是效果惊人。蜘蛛就悬在飞绳上,乘风飞出了窗口,瞬时不见了。要是那运载工具再装上舵,让乘客可以择其所好之地着陆,那该是多么方便的旅行啊!但小东西们的命运现在全由风来摆布:它们要降落在哪儿呢?也许是几百码外,也许是几千码外。我们祝福它们一路走好。离乡的问题解决了。如果没有我施计干预,整个过程在野外露天进行,那又会怎样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小蜘蛛们是天生的杂技演员和走钢丝专家,会爬到树枝梢头,寻找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抖开它们的工具。只见它们一个个都从自己的纺丝坊里拉出丝来,抛到气流的漩涡之中。被太阳晒热的空气从地面往上升腾,蛛丝就在这热气流轻柔的抬升下,朝上飞扬、漂浮,寻找粘着点。最后蛛丝断了,消失在远方,上面还悬着那位纺丝姑娘。身上有三个白十字的园蛛,那给我们提供了有关离乡之路首批资料的蜘蛛,它们的育儿事业还只算中等规模。它只为卵织了一个丝球做包囊。和环带园蛛的气球相比,它的作品很朴素。我希望那些气球卵袋能给我提供更为齐全的资料。
  我在秋季养了一些蜘蛛妈妈,因为存储了好些货色,这样我就决不会错过任何要紧的事情了。那些气球大部分都是我亲眼看着织就的,我把它们合成两部分。一半留在我书房里,罩上金属纱网,再放几捆枝条做支柱;另一半放在院子里的迷迭香上,让它们经历着露天的日夜交替。这些准备措施给人一种十拿九稳的感觉,却没有制造出想象中的场面。我指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出行,其精彩程度配得上它们占据的寓所。不过,有几个结果倒也有趣,值得我们关注。我们还是来简要叙说吧。环带园蛛的卵一般在三月来临时开始孵化。假设我们在孵化期间将环带园蛛的巢穴剪开,就会发现有一些幼蛛已经离开了中央舱室,爬到周围的绒毛上,其余的仍是一团密实的橘黄色卵。幼蛛并不是同时露面的;整个过程时断时续,也许要持续一两周。未来那件条纹丰富的外套此刻还不见踪影。它们的腹部是白色的,或者说前半部是粉白色的,而后半部是暗褐色的。身子的其他部分是淡黄色的,不过前面的眼睛却勾出了一个黑圈。小家伙们独处时,会一动不动地待在柔软的黄褐色绒毛里。如果受到了打扰,它们就会懒洋洋地在原地拨拉几下,甚至也会踉踉跄跄地走上几步。看得出来它们在出门冒险之前得先强身健体。它们就是在包裹产房、填满气球的精致丝绒里发育完全的。这是它们修炼身子的候产室。它们一钻出中央小袋就扎进这丝绒中。直到四个月后,仲夏的热浪扑来时,它们才会离开这儿。它们的数目非常可观。
  经过一场耐心细致的人口调查,我得出将近六百的数字。这些幼蛛全要从一个不比豌豆更大的小袋里出来。要施什么样的魔术才能使它容下如此庞大的家庭呢?这几千条腿是如何生长发育又不致互相挤拽的呢?我们在前面了解到,卵袋是底部浑圆的扁柱体,是由密实的白色缎料制成的。这可是一层无法穿越的屏障。它前面开了一个洞,堵上一个同样质地的盖子,柔软的小生命不可能由此通过。它不是多孔的毡料,而是一种如麻布般坚韧的材料。那么,幼蛛是靠什么产出来的呢?注意到没有,盖子周边有一个窄窄的卷边,插入卵袋的开口里?同样,平底锅的盖子也是靠凸起的边缘卡在锅口上的;不同的是,在园蛛的作品里,盖边并不是贴在开口上,而是与卵袋或巢身合为一体的。当孵化期来临时,这片圆盖就松开、升上去,让新生蜘蛛通过。如果那边缘没有固定死,只是插入巢身的话,甚至如果全家都是同时出生的话,我们就会认为那扇大门是由门里住客的生命之波冲开的,它们可以齐心协力用背部推开门。我们大可以从平底锅的例子中找到类似的情形:平底锅盖可以被锅里煮沸的东西冲开。但是卵袋盖同卵袋是同一种材质,两者紧密地合为一体;而且,蛛卵的孵化是小批小批进行的,它们再使劲也是白搭。所以说一定有一个自动的爆裂或者绽开的时候,类似于植物荚果的崩裂,无须小蜘蛛亲自出力。金鱼草的干果完全成熟时会打开三个窗口;海绿属植物的果实会裂为两片,就像打开的怀表;石竹的果实会打开部分果瓣,顶上开出一个星形天窗。每个包着种子的荚壳都有自己的开锁系统,只需要阳光的轻抚就能平静地运转。环带园蛛的胚胎匣,就同那些干果一样,拥有爆裂开关。只要卵还没有孵出,门就紧紧卡死在门框里,严丝合缝;一旦小家伙们挤成一堆,想要出门门就会自己打开。六月和七月来临了,这是蝉所喜爱的季节,小蜘蛛也一样喜爱这个季节,到了这时,它们就急着出门的事儿了。对它们而言,穿越气球那厚厚的外壳的确不是一桩易事。看来第二次的自动开裂又在所难免了。这次是在哪儿裂开呢?我突发奇想,觉得它会沿着顶盖的边沿裂开。
  记得上面章节里描述的细节吗?气球的颈部末端扩展为宽宽的火山口状,上面罩了一个杯形的顶盖。这一部分的材质同其它部分一样结实;不过,既然顶盖是这个作品的最后一笔,我们就期望能找出一处没有焊死的结合点,由此就可以打开顶盖。这种建筑方式欺骗了我们,顶盖是固定不动的。如果不把这房子从上到下的通道摧毁,我的镊子绝不可能拔下顶盖。开裂的是别的地方,是侧面的某个地方。究竟会在哪里开裂,事前我们看不出任何痕迹,也找不出任何征兆。而且,说实话,这种开裂不是由某种精巧机械完成的,这是一种极不规则的开裂。在阳光的曝晒下,缎料裂开了一道锋利的口子,就像熟透了的石榴壳一样。从这结果判断,我们可以看出,是里面的空气被阳光加热后膨胀,造成了这种崩裂。内部压力的痕迹是一目了然的:缎料的裂口都是向外翻开的,而且总有一缕填充小袋的黄褐色绒毛散落在裂口处。小蜘蛛们被爆炸赶出了家门,这时在鼓出来的破絮上乱成一团。环带园蛛的气球是颗炸弹,会在炙热的阳光照射下轰然爆裂,放出里面的住客。这些炸弹需要三伏天猛烈的热浪才能引爆。处在我书房冷热适宜的环境里,大部分气球都没有打开,也没有幼蛛冒出来,除非我自己插上一手;有几只倒是开了一个圆孔,那孔非常整齐,恐怕是戳出来的。这个孔是球里囚徒的作品,它们在球体上的某个地方用牙齿耐心地啃出一个洞,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钻出来。但是留在院子里迷迭香上的气球,经猛烈的阳光一晒,轰然崩开,喷出一股夹杂着小虫的浅红绒絮。这就是野外充足的阳光沐浴下的正常分娩。环带园蛛的小袋没有遮拦地置身于灌木丛中,七月气温一升高,袋里的空气就胀开了小袋,小窝炸裂了,分娩也就顺利完成了。只有很小一部分的家庭成员随杂乱的乱絮跑了出来,绝大部分还留在袋内。袋子虽然破裂了,却仍然被绒毛胀得鼓鼓的。既然大门已破,大家都可以随时离开,那么就择吉日而行吧,无须操之过急。此外,在举家迁移之前还要进行一个隆重的活动。那些动物必须蜕皮,而蜕皮并不是同时发生在所有蜘蛛身上的。所以撤离旧家的时间要持续几天,它们都是一小队一小队地离家而去,扔下一堆蜕下的皮。
  那些踏上了离家之路的幼蛛爬到附近的枝条上,在那里,在阳光曝晒之下,继续做着远游的准备。它们使用的方法与我们在十字园蛛的例子里见过的一模一样。吐丝器往风中抛出一根丝,蛛丝飘荡、断开,然后携着吐丝者一道飞去。无论是在哪一个上午,启程离去的蜘蛛都不太多,无法满足人们想看壮观场面的心愿。由于没有谁拥来挤去,整个场面显得毫无生气。纺丝大蜘蛛同样也没有演出一哄而散的场面,令我失望至极。容我提醒一句,它做出的活计可是最漂亮的卵袋,仅次于环带园蛛的。卵袋呈钝状的圆锥形,上面罩着星形图片。它比环带园蛛的气球的材质更结实,而且更厚,所以就愈发需要来一次自动爆裂。裂开的部位在卵袋侧面,距盖边不远。同气球爆裂的情形一样,它的爆裂也需要七月的酷热来帮忙。其原理看来也是空气受热膨胀。因为我们再次发现有一些填充卵袋的丝状绒絮跑了出来。所有家庭成员集体弃家而去,而且,这一次它们没有先蜕皮,也许是缺乏必要的空间,无法进行细致的蜕皮过程。它们的圆锥形卵袋比那气球小多了,挤在里面脱下身上的壳,会扭断腿的吧。所以,全家一起钻出来,在近旁的枝梢住下。这是一个临时宿营地,小家伙们共同吐丝,马上织出了一个镂空的帐篷,一个为时一周左右的住处。就在这蛛网纵横的休息地,它们蜕了皮。蜕下的皮在住所底下堆成一堆。上面的秋千上,飞人们则在苦练本领、强健体魄。最后,待体格发育成熟,它们就启程出发了,一会儿是这几个,一会儿又是那几个,它们一小批一小批地出发,每个都是那么小心谨慎。没有谁乘着蛛丝飞船做飞行冒险,旅程都是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完成的。蜘蛛就吊在蛛丝下,大约九到十英寸的距离。一缕轻风就吹得它如钟摆般摇晃。有时蜘蛛会撞上附近的枝条。这是离乡的一小步。它一粘到一个物体,马上又垂下一段新丝,然后又做钟摆式摇动,摇到另一个稍远点的地方。就这样,小蜘蛛一小摆一小摆(因为蛛丝不能留得太长)荡开了,去四处漫游,走马观花,最后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如果风吹得很猛,它们的行程就缩短了;钟摆式的线路中断,吊在丝上的小家伙一下子就被送到了远处。总而言之,离乡的手法大致都一样。尽管如此,我地盘上的两只母蜘蛛还是辜负了我的期望,对它们编织卵袋的手艺我可是大唱了一番赞歌的。我费心地饲养它们,结果却令人失望。十字园蛛给我留下了惊鸿一瞥,那种壮观场面我到哪里可以再次看到呢?我会找到的——以一种更加惊人的方式——到更卑微的蜘蛛,我一向忽略了的蜘蛛中去找。
第29章 狼蛛的家庭生活
  狼蛛拖着粘在吐丝器上的卵袋,要拖上三个星期还不止,我们用软木球和线团做试验,用来和蜘蛛妈妈交换它的卵袋,蜘蛛竟然大发傻气,用真正的卵丸去交换那些东西,这个超级笨蛋妈妈只要有东西在后腿根上敲打就心满意足,说真的,对它的献身精神,我们大为感叹。不管是它从洞穴里爬上来还是在洞门口悠闲地晒着太阳的时候,还是感觉到危险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时候,或是在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小窝之前在野外到处晃悠的时候,它都不会放下它那宝贵的卵袋。卵袋在它行走攀爬跳跃的时候都是累赘,如果那紧紧地粘在它身上的卵袋意外脱落。它会发了疯似的扑向要抢夺它宝贝的敌人,紧紧地抱住,时刻准备着向抢夺它宝贝的敌人进攻,狠狠地咬它。有时候,我就是这个敌人,在抢夺中,我的钳子和狼蛛相互拔河,我都能听到蜘蛛的毒牙咬得嘎嘎作响,只见吐丝器飞快地一弹,“刷”地缩了回去,蜘蛛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踱了开去,算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这个小虫子了吧!
  天气渐渐变热,夏天就要来临的时候,这一大家子的蜘蛛,不管男女老少,无论是在窗台上还是在墙头上自由穿行的,每天展现在我们眼前的都会是这样的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当上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这些蜘蛛隐居的洞穴口的时候,他们都会拖着卵袋从洞口爬上来,在洞口休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他们会在洞口的阳光下美美地睡上一觉。晒太阳的蜘蛛晒太阳的姿势可是千奇百怪,狼蛛自己想晒太阳,自己爬了出来,它靠在洞口壁旁边,前半截身子在洞口,后半截身子还留在洞里面。眼睛里满是阳光明媚,腹部却还在阴暗的洞里。拖着卵袋之后,它调了个头:前半截调到洞里,身子的后半截调到了洞外,它用后腿紧紧地抱住白的卵袋,把那个鼓鼓的装满蜘蛛卵的卵袋举在洞口外,一次又一次地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卵袋,好让里面的每一粒蜘蛛卵都可以受到阳光的沐浴,蜘蛛妈妈的这种举动要持续上好半天,只要气温不下降就不会停止,在之后的三到四周的时间里,蜘蛛妈妈会日复一日地耐心细致地重复着这个单调的举动。鸟类孵蛋的时候会用胸脯紧紧地抱住它,用自己温暖的胸脯给蛋保暖。狼蛛则会把自己的蛋放在太阳这个暖炉旁边取暖,让太阳当他们的取暖炉。
  到了九月初,蜘蛛幼虫已经孵了好长一段时间,准备破壳而出了,那小丸沿着褶层外缘破了,前面我们讲过有关这个褶皱的由来,是不是做母亲的蜘蛛感觉到光滑外皮的小卵就要破壳而出,因而自己撕开了卵袋,不过也有可能是时机成熟,自动崩开的,就像我们见到的条纹园蛛的气球形的卵袋,到了合适的时机,其坚韧的外皮会自动地脱裂开。裂开的时候,蜘蛛妈妈早已经死掉了。狼蛛的卵袋裂开之后,儿女们很快地都从里面钻出来,立即就会爬到妈妈的背上。至于那个曾经是蜘蛛宝宝们的暖窝的卵袋,早就被抛弃丢到了一边,狼蛛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小家伙们都伏在妈妈的背上,挤成一团,有的时候还会堆得高高的,蜘蛛妈妈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里都要整日地拖着这一大家子,蜘蛛妈妈全身都被儿女们裹得严严实实的,这种温馨又热闹非凡的家庭场景,可能就只能在狼蛛这里看到了。
  偶尔我也会遇一群吉卜赛人顺着公路朝哪个附近的集市走去。哼哼唧唧的婴儿用一块布系着,被挂在妈妈的胸前,刚断奶的孩子被挂在妈妈的背上,还有的小孩子拉着妈妈的裙角踉踉跄跄地跟在妈妈的屁股后面,最大的孩子会跟在最后面。这是精彩温馨的一幕,他们各行其道,但是又落得喜气洋洋,但是在狼蛛大家庭面前,他们就黯然失色了,那蜘蛛妈妈的孩子可是有成千上万呢,从第一年的九月到第二年的四月他们每个都挤在那个耐心的蜘蛛妈妈的背上,从不离开。它们在那上面过平静的日子,被拖着来来去去,小家伙们也都是非常的乖巧,绝不胡乱地动弹,也不和身旁的兄弟姐妹争吵,它们紧紧地挤在一起,心满意足的,它们头堆在妈妈的身上,远远地看,就像披在蜘蛛妈妈身上的一床毯子,外面看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什么小动物,还是一团羊毛,还是一团聚集在一起的植物种子,没有办法看得出来,这张活生生的毯子没有办法始终保持平衡,时不时当毯子到达洞口或是拐角的地方,总会有很多的小家伙从高处跌落,如果是母鸡它会为它丢失的小鸡牵肠挂肚,到处寻觅丢失的小鸡,四处呼唤,可是蜘蛛妈妈似乎没有学会其他母亲的担忧,则不会担心掉下的孩子,它任由自己的孩子解决自己的问题,而那些孩子会飞快地解决自己的问题,抖抖身上的灰尘毫无怨言地又重新爬到妈妈的背上,落下的小蜘蛛,能够迅速地找到妈妈的腿,像是自己惯用的爬竿,一堆的小蜘蛛,一窝蜂地爬上去,快得很,又伏到妈妈的身上去了。一眨眼的功夫,一群小蜘蛛又成了妈妈的毯子。狼蛛对于后代的母爱比起植物可能不会比植物多多少,植物对于自己的后代是没有办法抱有任何的柔情蜜意的,但是它也在种子里投入了自己的很多的关怀。动物并不知道其他动物的为母之道,狼蛛能给自己的孩子什么样子的关爱呢?所有的动植物都有自己的特殊的为母之道吧,他对于自己的后辈,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别家的孩子,只要背上一大群的孩子就心满意足,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母爱。我曾经讲述过粪金龟是如何实施自己的非凡的才能照顾小粪球的,那些粪球既不是自己的杰作也没有转载自己的子女。它满腔热情地为陌生的粪球刮去霉点,虽然这些粪球早已经多出了正常的巢穴,但是它不辞辛劳,轻手轻脚地为他们打磨,修正,它会留意每一个粪球的变化,观察每个粪球婴儿的生长,它自己宝宝得到的关怀也不过如此。它自己的血肉也好,不是自己的血肉也好,对于他自己来说都是一回事。狼蛛也一样不在乎。我拿起一只画笔,把那只蜘蛛身上的小家伙们扫落一些,放在另一只被小蜘蛛盖满的狼蛛妈妈身边,被赶出的小蜘蛛们四处乱窜,找到了新妈妈伸出的腿,于是它们身手敏捷地迅速地爬上去,攀到这个乐于助人的狼蛛妈妈身上,而这个狼蛛妈妈则安安静静地任由小蜘蛛的摆弄。它们会悄悄地挤到其他的小家伙中间,如果真的是太厚了,它们也会冲到前面去,从腹部到胸部甚至到头部,不过还是要小心不要盖住蜘蛛的妈妈的眼睛,不至于让蜘蛛妈妈看不见,只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它们都很明白这点,不管挤到什么程度,它们绝对不会盖住妈妈的眼睛,此时这只动物全身都盖满了地毯似的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除了腿和身体的底部以外,因为腿要用来保持身体的平衡和行动的自如,而身子要与地面接触,使他们不敢涉足。我用画笔让第三家人聚集到那只已经负担过重的蜘蛛身上,它还是心平气和地接受,小家伙们挤得更紧了,它们分层安置,一只伏在另一个的顶上,这样它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了,这时的蜘蛛妈妈不再像只小动物了,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四处走动的家伙。小家伙们频频地跌下地,再不停地爬上去。我发现这个试验是可以测出蜘蛛的平衡能力,却没有办法查出狼蛛妈妈母爱的极限。狼蛛妈妈愿意无休无止地接受流浪在外的孩子,只要它的背上还有足够的地方,可以让孩子们有落脚的地方。我还是就此停手好了,让每家的孩子回自己的家,当然这得听天由命,它们一定会互相交换的,不过这并不重要,在狼蛛的眼中,养子和亲子是一样的。
  人们可能会这样想:如果不是我施诡计,在我没有参与下,那天性善良的保姆是否会驮上另外一家子呢?人们可能是很想知道,合法的子女和外来的孩子,融为一体又会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呢。我做过一些试验,有很多的资料可以回答这些问题,我曾经在同一只笼子里,安置了两位驮着小家伙的蜘蛛妈妈,每一位都让自己的家远离对方,当中可以放下一个普通盘子,距离有九英尺多,那还不够。若其中的一方亲近,马上在它们中间点燃嫉妒之火,这两个家伙只可以各踞一方,以保证各自都有合适的狩猎的场所。一天早上的时候,我碰到这两个蜘蛛妈妈在地板上大打出手。输了的一方躺在地上,战胜者的肚皮压在对方的肚皮上,用腿紧紧地夹住对方的腿,让他动弹不得,对方的毒蜇长得大大的,准备开咬,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彼此都是有所顾忌的,一会之后,双方仅仅是恐吓之后,胜利者,就是上面的那只,合上了致命的武器,咬下败者的头。接着它平静地吃下蜘蛛。在妈妈被吃掉的时候,那些小家伙在干什么呢?它们可以无视这残忍的一幕,它们很容易安抚,纷纷地爬上胜利者的背上,在合法子女中间默默地寻找自己的落脚之地,那个吃掉蜘蛛妈妈的女魔头一点也不反对,把他们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即使它把它们的妈妈吃掉了,又把孤儿收留了下来。值得一说的事情是在随后的放飞的日子到来之前,在往后很长的日子里,他都不分亲疏,一视同仁驮着它们。从这一刻开始,两家人开始变成了一家人,但是它们的结合竟然是这么的残忍,必须是一堆的孩子失去自己的妈妈。我们发现在这个时候谈及母爱是那么的不合时宜。狼蛛到底会不会给挤在背上七个月之久的小蜘蛛喂食呢?当它捕到猎物的时候它会不会款待这个家里的新成员呢?有可能,一开始我是这么以为的:我一心想要参加这个家宴,对观看蜘蛛妈妈进食是格外地用功。通常情况下,猎物都是在看不见的洞穴给吃掉的,但有时候就餐的活动就会在洞口举行。此外,还有一个简单的方法,将狼蛛和它一家子养在金属的网笼里,铺上一层土,笼中的俘虏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土里挖个洞,于是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当妈妈大嚼大咽的时候,小家伙们呆在背上一步也不会离开,谁都没有想到要赴宴,做妈妈的也不会想到要它们来聚餐,也没有想过给它们留下一点什么让孩子们吃。当妈妈大吃大喝的时候,小家伙们则在一旁观看,无动于衷,它们在妈妈大饱口福的时候毫无馋意,不知道它们的肚子是不是不知道饥饿。那么在妈妈背上的七个月它们怎么度过的,靠什么维持生命的呢,有人认为可能是母体提供了分泌液,因而幼虫们像寄生虫样的生活方式靠妈妈来养活,如此逐步榨干它的体力。我们必须摒弃这种观点。
  我从不曾见到它们将嘴凑到蜘蛛妈妈的乳头上,吮吸乳液。即使狼蛛养这么多的孩子,也从没有看见它憔悴的样子,在他有孩子之前,和有孩子之后都是一样大腹便便,它并没有消瘦,相反可能还胖了些。它养精蓄锐好在明年的时候孕育一个一样庞大的家庭。要是说他这样是为了储备能量来孕育新生命,我们可能不信,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是不会那么消耗生命力了。况且,蛛丝是无比紧要的物质,马上就会大有用处了,为了制造蛛丝,储备物质也是应该的,在这个小东西的身体里应该还存在着某种特殊的物质吧,如果在禁食的同时是静止不动的话,我们还能理解,可是丝毫不动却并不能算是活着,但是小蜘蛛们,尽管常常都是在妈妈背上静养,却也时时地准备活动,还要在妈妈的背上挤来挤去。当妈妈走动的时候,被挤掉下来的时候,会轻快地爬起来机灵地攀上妈妈的腿上去,身手十分灵敏的。一旦它们在妈妈的背上坐好了位子,它们还得在群体中间保持平衡,它们还是需要把肢体伸出去,用力紧绷,以便好好地抓住身边的小家伙,实际上可能他们是没有办法好好完全地休息好的,任何的活动都是需要消耗能量的,动物在很大程度上和机器的运作是一样的,一方面因为运作有所损耗,就需要更新,一方面也需要将保存的能量转化成新的动作,我们可以与火车的引擎相比。火车头工作时逐渐的磨损,所有的部件都得时刻地保持良好的状态。锻工们为他们修理,为他们提供了食物,食物进入机体里,成为它的一部分,不过,尽管这些食物是死气沉沉的。要获得运动的能量,就必须要有司炉提供“造能食物”,换句话说,是他在机车内点燃了几铲煤。这种热量推动了机器的工作。动物也是如此。卵为动物的新生提供了物质让躯体能够不断工作的能量。同时司炉也在不停地工作。燃料是能量的来源,燃料殆尽后形成了动力,就这样产生了运动。生命就像是一只机车的火箱。动物通过食物的供给,动物的身体开始行动,行走奔跑,跳跃,游泳,飞翔,让自己的身体可以以各种形式活动起来。
  说到这里我们不能不提及到小蝴蝶的话题,它们在等待放飞的期间可是一点点都没有生长,我发现,七个月大的时候和他们与出生的时候是没有很大区别的,卵为他们细小的身体提供了必需的物质,排泄导致的损失是极其微小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小家伙们不生长就意味着它们不需要额外的促进新陈代谢的食物。如果是这样,长期的不进食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了。那我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小家伙们在跌下蜘蛛妈妈背的时候,还需要有敏捷的身手,那么很多时候是要消耗很多身体的能量的。
  小狼蛛在没吃没喝的的七个月里,在蜘蛛妈妈的背上,随时有掉下的可能,随时要做好活动的准备,在小狼蛛还在卵袋的时候都是很期待阳光的普照的,蜘蛛妈妈为了孩子们可以得到阳光的沐浴,用后腿紧紧地夹住卵袋,不停地翻转卵袋好让里面的每个角度,每个宝宝都可以得到阳光的爱抚。温暖的阳光催促着蜘蛛宝宝早点出世。只要天气晴朗,蜘蛛妈妈一定会驮着重重的一大群的儿女们到洞口晒太阳,小家伙们在妈妈的背上一动不动地享受这美好的阳光。但是只要我的一口气或是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小蜘蛛们开始急急忙忙地四处乱窜,任何时候小蜘蛛们都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是不是阳光给了这些小家伙们能量,在夜色降临之后,饱餐阳光的母子们回到洞里。只要天气晴朗,只要小蜘蛛还没有吃第一口固体食物,他们都会天天享用阳光大餐的。
第30章 狼蛛塔蓝图拉(1)
  在很多人看来,蜘蛛是一种有毒、攻击性很强的动物,人们对蜘蛛有不大好的印象,于是当人们看到蜘蛛的时候总会想一脚把它踩死。但是真正的研究者却不会因为这种世俗的观点而仓促做出这种结论,他们会从各个角度展开对蜘蛛的研究:它具有杰出的编织才能,聪明的捕食手段,还有它那悲剧的婚姻。对于昆虫研究者来说,蜘蛛是很值得研究,非常有研究价值的,还有其它吸引人的地方。即使不是为了科学的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来说蜘蛛也是一种值得用心观察研究的生物。
  在很多的传说故事中,蜘蛛是一种有害的动物,传说让他们背负的这个沉重罪名,让我们产生了最初的恐惧,还有深深的厌恶与反感。我同意蜘蛛是恶毒的动物,带毒的尖牙是蜘蛛最强的武器,有毒的牙齿能够快速捕到并杀死小昆虫。蜘蛛杀死网中的小虫有着奇特的地方,是和我们想象中杀死人完全不一样的。蜘蛛的毒牙上的毒素非常的厉害,可以迅速杀死一只被网住的小昆虫,但对于人而言,让蜘蛛蜇一下跟被一只小蚊蝇咬一口差不多,毒素甚至还少一些,没有丝毫危险。据我对我们这个地区的蜘蛛的了解,在我们这块大多数蜘蛛对人是没有危险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不过还是有很多的人会深深地担忧。其实我认为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其中主要是可西伽的农夫。
  我看到在泥泞道路里车痕里安身布下大网的蜘蛛,在猎取到猎物之后,它会大摇大摆地冲向比自己还高大的俘虏;我很欣赏蜘蛛那点缀着深红圈点的黑线绒“外套”。不过可能我们大家印象最深刻我们知道的记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关于蜘蛛恐惧让人不安的故事。在有些地方,蜘蛛被当作一种非常危险的、有时能置人于死地的动物。农夫们对这种看法深信不疑,而知道蜘蛛不可能置人于死地医生们却没有做任何的反驳,农夫们更不可能知道。
  在普约附近,离阿维尼翁不远的地方,农夫们对一种蜘蛛是心有余悸的。那儿的人传言被它咬中可不得了,担心得很。谈起塔蓝图拉毒蛛,意大利人都认为这种印度蜘蛛会让伤者全身抽搐不止。
  他们管这种病症叫做塔蓝图拉症,这种特殊的病只能靠特殊的音乐除病解痛。用音乐和舞蹈来治疗这种奇怪的病有不错的疗效。用来治疗塔蓝图拉症的舞蹈节奏明快、动作灵活,是不是源于意大利卡拉布里亚城的农夫的医术呢?对这些怪事,我们究竟该当真还是觉得仅仅就只是一个笑话呢?不过我倒是觉得用这种音乐和舞蹈来治疗这种病症是毫无根据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种音乐可以缓解伤者因塔蓝图拉毒蛛引起的狂躁;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仅靠这种快节奏让人出汗的舞蹈真的可以缓解病痛。我觉得值得怀疑。当卡拉布里亚城的农夫向我讲起塔蓝图拉毒蛛,普约的农夫们谈起他们的对蜘蛛的恐惧,科西嘉岛的农夫提起多余的担心,我没有丝毫嘲笑他们的意思,反而让我陷入了深思和疑惑。
  是不是这些蜘蛛真的受过诅咒,真的应该是备受冷落。我认为在我们所在地区最厉害的蜘蛛可能就属黑肚皮的塔蓝图拉毒蛛了,他的厉害引起我们的一些关注。我最关心最感兴趣的是动物本能而不是医学的问题。在蜘蛛的生活里,捕食生存是很重要的,在捕食战术中起关键作用的是它锋利的毒牙,我就聊聊它们。我们来说说它的一些功能,塔蓝图拉毒蛛捕食前的埋伏,以及它的战术和捕杀猎物的方法,这些是我想要探讨的话题内容。我很喜欢尼奥·杜弗对塔蓝图拉毒蛛的描述,也是这些描述使我走近蜘蛛,引发我对蜘蛛的兴趣。这里我且引出他的一段描述。这位朗赛的才子在西班牙发现的卡拉布里亚城普通塔蓝图拉蜘蛛。他说:“狼蛛塔蓝图拉毒蛛喜欢待在开阔、干燥、未开垦的、能晒到太阳的地带。它们会挖掘自己的洞穴,这些洞穴大多都是一英寸的圆柱形,离地面约一英尺,不过这个洞穴并不是垂直地面的,总是弯弯曲曲的,我们无不感叹它不仅仅是位有高超手段的猎手,这位工程师还是多么的聪明。它们成年长大后都会住在这里。某种程度上来说,洞穴不仅是他躲避仇敌的藏身之所,还是它捕食猎物的瞭望口,塔蓝图拉毒蛛能未雨绸缪,为一切突发事件做好十足的准备:不过,地下通道的起始处是垂直的,在大约离地面四到五英寸的地方,就开始拐弯斜了下去,形成一个钝角,然后又直直往下走。塔蓝图拉毒蛛就会守望在拐角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口,像一个机警的哨兵。在我搜寻它们时,我总能感到,在某个拐角处,有一双像钻石般闪烁,像鼠目一样贼亮的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它会亲手建造洞穴的通气孔,像一座真正的建筑物,地面高度约一英寸,有时直径达两英寸,比洞穴还宽敞。这尺寸就像丈量过一样,能让毒蛛在捕食猎物时有足够发挥的空间,能够舒展筋骨。通气孔主要材料是干木屑和黏土,是由它们搅拌成的混合物建成,毒蛛会一点一点地把混合物垒成一个直筒,但是中间是空心的。蜘蛛是个优秀的建筑师,蜘蛛在其内部加了‘衬里’——用丝密密地织出来的,建筑十分坚固。洞穴里也有这样一层。这层‘衬里’有很大的作用:既可以防滑防摔,又可以使洞穴保持干净,让蜘蛛安稳地守在哨所里。不过这些哨所外形并不都是一样的。在我观察蜘蛛的时候,我发现在蜘蛛的洞口经常找不到这种哨所,是不是有时候某些天气原因让哨所遭到了彻底的破坏,以致我找不到任何痕迹?那可不可能是因为蜘蛛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建筑材料没有建造,更或者是因为不是所有的蜘蛛都拥有高超的建筑天分,是不是只有少数体力与智力相当成熟的蜘蛛才能拥有这样高超的建筑天分?”
  不过我确实见过很多这种哨所——蜘蛛洞穴的户外建筑。蜘蛛的哨所有很多的用途,洪水暴发时,它为蜘蛛提供避难之所,狂风劲吹时,它为蜘蛛遮挡户外的落物;它还是蜘蛛觅食的陷阱,是飞蝇小虫的葬身之处。蜘蛛真的是非常的聪明,我想有没有谁能识破这位猎人的诡计呢?塔蓝图拉毒蛛的捕猎让我很感兴趣。每年的五六月间是蜘蛛的最佳捕猎期。每当我一人观察洞时,就发现它躲在洞穴拐角处。一开始我想用蛮力来对付它,就用一把一英尺长两英寸宽的小刀,不停地掏那些洞,一连挖了好几个小时,却没有抓到蜘蛛。我又开始更大面积地寻找,想抓住一只塔蓝图拉毒蛛,冲动之下甚至想拿把斧头,把这些洞穴劈开。不过到最后我还是一无所获,后来我放弃了武力,还是要动脑筋的。人们都说:需要是创造之母。我居然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我找来一根植物的主茎,在顶部绑一个麦穗,用做诱饵,在蜘蛛洞口轻轻地摇晃。很快蜘蛛就被我的麦穗吸引过来了,开始谨慎又大摇大摆地踱着步向麦穗走过来。我把这个家伙引出洞,确定它已无法逃脱后,迅速抽开麦穗;蜘蛛见势不妙,转过身嗖地向洞口冲去,我不可能会让它逃跑,抢在它之前把洞口封住了。我把塔蓝图毒蛛赶入一个纸袋,面对我的捕捉塔蓝图毒蛛显得异常笨拙,待塔蓝图毒蛛进入一个纸袋后,我迅速封上袋口。有些时候,蜘蛛会疑心重重,怀疑是陷阱,或许当时并不能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或是它们不是很饿,蜘蛛就会按兵不动,与洞口保持一小段距离。它们可能在思考什么时候是跨出门槛的最佳时机。它的耐性远远超过了我的决心,在这种情况下,我会首先确定蜘蛛的确切位置,然后按照洞里通道的方向寻找蜘蛛。一切准备就绪后,我用一把小刀沿通道斜插进去,堵住蜘蛛的后路,再用东西在洞口装蜘蛛就大功告成了,看来我改变的战术是非常管用的,这套战术屡试不爽,特别在松软的土壤中更是百试百中。
  遇到我这种战术的堵截的时候,塔蓝图拉毒蛛会受惊舍洞而去,或者是顽固地以其背部来抗拒刀锋。如果蜘蛛采取后种态度,顽强抵抗,我会用刀把泥土连同顽抗的蜘蛛一同挑出来,然后很轻松地就将它捕获。用这种方法效率很高,有时一小时能捕到十五只塔蓝图拉毒蛛。而有的时候,塔蓝图拉毒蛛如果识不破我的陷阱,那就更不用花那许多工夫去采取后面的方法堵截蜘蛛的后路。我只需把诱饵伸到洞穴深处,蜘蛛就会爬到麦穗上去;我向外抽回麦穗,这个趴在麦穗上的蠢家伙就会被一同带出来。据说阿普得来的农夫也常用这一招来捕获塔蓝图拉毒蛛:他们在蛛穴处用一根燕麦穗模仿昆虫的声音。
  人们对塔蓝图拉毒蛛的印象就只是可怕,特别是我们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它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猛的撕咬和狰狞的面貌时的情景。然而在实验室里我却经常发现塔蓝图拉毒蛛其实是特别易于驯服的动物。1812年5月7日,在西班牙瓦伦西亚我逮到一只普通蜘蛛大小的塔蓝图拉雄蛛。当时我并没有伤害到它,而是把它囚禁在一个玻璃罐中,用一张开了一扇活门的纸封起来。我又在玻璃罐底部放了一个纸袋,作为它的住所。我把玻璃罐放在卧室桌子上,以便于我观察塔蓝图拉毒蛛的一举一动。它很快就习惯了这个不自由的生活,最终也习惯了到我手上吃现成的小飞虫。它像大多数蜘蛛一样用上颚的毒牙杀死猎物,它并不满足,还会吮吸死虫的头,它会吸干猎物身体中的体液,从各个角度来吸食,它用触须把飞虫肉片吸进嘴里嚼碎,把渣子吐出来,并把住处清除干净。它会很注意自己的仪态,几乎每次进餐后,它都要整理一下仪容,譬如用前腿上的跗节把触须和上颚里里外外清洗干净。然而这一切之后,它又重归安静。傍晚和深夜时它喜欢外出散步,我经常听到它不耐烦地抓挠纸袋的声音。我曾经提到的“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大多数蜘蛛都看得见东西”,蜘蛛所表现出的这种习性在这里又得到了证实了。
  六月二十八日,我的塔蓝图拉毒蛛开始蜕皮了。这是它最后一次蜕皮,模样没有改变:表皮的颜色依旧,身材也没什么变化。七月十四日我不得不离开瓦伦西亚外出一趟,七月二十三日回来。在这段时间内,塔蓝图拉毒蛛没有吃什么东西。然而令我惊讶的事情是,当我回来时它看上去仍很健康。八月二十日,我又是因有事外出了几天,很显然我的囚徒对挨饥受饿有些不厌烦了,但是几天的禁食对它的健康却没有什么影响。十月一日,我再次因为外出而中断了喂食,以为像前两次一样,回来后会见到蜘蛛仍安然无恙。10月21日,由于我们打算在离瓦伦西亚五十英里的某地呆上一段时间,我就让一个人去取塔蓝图拉毒蛛。但是很遗憾,前去取塔蓝图拉毒蛛的人回来告诉我,塔蓝图拉毒蛛不见了。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它的消息,它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最后,我只能用一段文字来结束我对塔蓝图拉毒蛛的观察。这是有关塔蓝图拉毒蛛之间的打斗场面的惊人情景,有一天,我逮到了很多只蜘蛛。为了看一场殊死搏斗的好戏,我挑选出两只已完全发育成熟的强壮雄蛛,把它们放进同一只大玻璃罐。开始,两只蜘蛛沿着角斗场走了好几圈,试图避开对手,但是经过最初的试探之后它们就像听到了发令枪一样,杀气腾腾。它们并没有马上猛扑上去厮咬,而是仍然保持一段距离,最后竟然都一屁股坐在后腿上。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胸膛免遭对方攻击。它们相互对峙了大概两分钟,毫无疑问,在这期间彼此焕发了斗志。两分钟刚过。几乎同时,两只蜘蛛一跃而起,向对方猛扑过去。它们各自舞着长腿缠住对方,顽强地用上颚的毒牙撕咬。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依照惯例,角斗暂停了。对方从各自角斗的位置上撤退下来,但是都保持威慑状态。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猫和猫之间奇怪的争斗,因为猫在争斗过程中也存在休战状态。当两只塔蓝图拉毒蛛又重新投入角斗时,厮杀将更加惨烈。最终,角斗失败的一方会被胜利一方从场心抛出。它必须承受失败的惩罚,它的头颅被撕开,成为征服者口中的美食。在这场令人惊叹的大决斗之后,我留下那只得胜的塔蓝图拉毒蛛达数周之久。在我的实验室里并没有普通的塔蓝图拉毒蛛,这种蜘蛛的习性我会在狼蛛的特点中给大家介绍,但是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蜘蛛,个头与黑肚皮塔蓝图拉毒蛛或纳博纳狼蛛差不多,跟其他种类的蜘蛛相比,个头却要小得多,差不多要小一半。它的下身就像穿了一条黑色的天鹅绒裤子,腹部还有褐色的波浪饰边,腿上则缠绕着灰色和白色的圈纹,这个家伙十分招人喜爱,通常它把家安在干燥的、铺满百里香叶的卵石小径上。
  在我的实验室里分布着大约二十个蜘蛛洞。每当我匆匆路过任何一个蜘蛛洞时,都要停下来看一眼这些发光的小洞。这些蜘蛛的四只大眼睛,或者说是它的四个望远镜,像钻石一样,发着光。另外四只小一点的眼睛,则藏在深洞里无法看到。如果时间充裕,我还会走出家门,到离家几百码远的邻近的山上走一走。这里过去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现在却有一点凄凉,只剩下蟋蟀在啃嫩草,鸟则在光秃秃的石头之间飞来飞去。人类对物质利益的盲目追求糟蹋了这片土地。因为葡萄酒价格不菲,当地农民就把这片森林砍掉种上了葡萄。然而到瘤蚜虫到来,葡萄藤就枯萎了。一山的绿茵变成了荒凉的不毛之地,只有鹅卵石间钻出的生命力极强的几缕青草还在抽条返青,显出一点生命的绿色。
  这块废弃的土地成了狼蛛的乐园,如果需要,一小时之内我便可以在一块指定的小地方找到上百个蛛洞。这些洞深约一英尺,开始一段都是垂直的,然后像人的手肘一样拐了个弯,通向人看不见的深处。洞的直径大约是一英寸。洞口通常会有一个榛子大的圆栏。这是蜘蛛用稻草以及各种零碎材料,甚至小鹅卵石做成的。圆栏建成后,蜘蛛就用丝把它包起来。蜘蛛通常会把附近的干草叶拖到一块,吐出丝来,把它们束在一起。虽然利用的是草茎,但草叶却无需去除。有时,它并不用草茎来作圆栏主架,而是用一些石头来搭建。总之,蜘蛛会就近采集材料,并没有选择的余地。由于采用的材料的不同,防御墙也会呈现出多样性,自然高度也是不尽相同的。有时一堵防御墙就像是一个一英寸高的炮楼,有时却只相当于一个圆物件突出的边缘。相同的是,它们都是用蛛丝牢固地绞合起来;宽度与地道的宽度是一样的,因此是比较宽敞的。当我们从洞口,也就是塔蓝图拉毒蛛为了活动腿脚而在塔楼上特设的平台向里张望时,我们看不到蛛庄园的里外直径有什么差别,事实上两者是相同的。黑肚皮的塔蓝图拉毒蛛建造洞穴时所遇到的困难也不尽相同。
第31章 狼蛛塔蓝图拉(2)
  我对用瓶子养蜘蛛毫无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当时我想邀请的是一个只管自己的雌猎手,它通常并不为后代准备足够的食物。它往往只会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而去捕捉食物。它不是一个“克制”的蜘蛛,不会采用理智的用餐方法,将猎物保留好几个星期,每次只吃一小部分,它是一个杀手,在搏斗现场就吞食了猎物。对于它来说,不存在什么慢条斯理的活体解剖,也就是说它根本不会给对手反应的机会,而是尽可能快地,争取一招致命。这样,攻击者在攻击时受对方伤害的可能性就降至最低了。此外它的捕猎游戏动作大,有时也凶险无比。它平时埋伏在塔楼里,静候值得它一试身手的猎物出现。那些个子大爪子有力的草蚱蜢,性情暴躁的大黄蜂,笨拙的蜜蜂以及其他一些佩带毒剑的家伙,不时地跌落于它的伏击圈之中。此时参与决斗的双方在武器装备上可谓旗鼓相当。狼蛛用有毒的尖牙撕咬,黄蜂则以有毒的“利剑”猛刺。决战双方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呢?这场争角斗的胜利实在是难以预测。塔蓝图拉毒蛛没有保护自己安全的第二招,既没有用来缠住对手的丝绳,也没有什么诡计可用。我们知道,当昆虫被捕猎缠住时,园蛛会迅速吐出漫天的蛛丝把猎物层层围罩住,使猎物根本来不及抵抗。待猎物被包裹严实后,园蛛用毒牙在猎物身上扎几个洞,然后撤下来,蹲到一边休息,直至猎物不再挣扎,彻底平静下来后,再大摇大摆地返回搏斗现场。这时就没有什么危险了。然而对于狼蛛来说,它的天职似乎就是冒险。除了那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锋利无比的毒牙外,它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可以利用。在如此不得已的情况下去对付那些凶猛异常的猎物,它只有充分发挥自己过人的技巧,才能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有充分运用它极其迅速的杀招,才能一举摧毁它的敌人。摧毁到什么程度呢?看看我从蜘蛛洞中拉出的蜜蜂尸体,你就应该有一个直观的认识了。一旦“地表深处的哀鸣曲”——也就是蜜蜂那刺耳的嗡嗡声——停止时,我就迅速插入一只镊子,拉出来的昆虫尸体惨不忍睹,吸管低垂,腿脚残缺。当我把蜜蜂的尸体拉出洞口时,它的腿不会有一丝微颤,这场悲剧已经结束了。蜜蜂的死是瞬间发生的事。每次当我从蜘蛛那令人恐怖的屠宰场拉出昆虫尸体时,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惊讶,这些昆虫丧命竟如此之快。因为,两种动物在力量上几乎相同,我从体形最大的熊蜂中挑选蜘蛛的对手。它们的武器也是不相上下的:熊蜂的“镖枪”和蜘蛛的毒牙有得一比,我认为前者的一蜇甚至比后者的撕咬更为厉害。塔蓝图拉毒蛛究竟有什么绝招,每回都抢占先机?此外,它又凭什么在如此短暂的激战中,全身而退,毫发无损。那它是用了什么狡诈的招数。虽然它可能乘人不备用毒,但是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仅凭对手身上胡乱注射一点毒液就能产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惨状。即使最毒的蛇,在捕杀猎物时也要斗上几小时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而塔蓝图拉毒蛛却连一秒钟都不用,真正称得上杀“人”不眨眼了。因此,我们应尽力寻找一个合适的方法来解释这种迅速死亡,而不应仅仅着眼于蛛毒的致命性。关键之处在哪儿呢?在蜂身上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它们进了蜘蛛洞,而谋杀又是发生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即使用放大镜,我们也不能在蜜蜂尸体上发现任何伤口,由此可见蜘蛛所用武器之精锐。也许让两个对手面对面攻击更能发现问题。
  我就经常把塔蓝图拉毒蛛和熊蜂放在同一个瓶子里。没想到,它们竟然互相逃窜,看样子它们都不想成为对方的俘虏。我曾经让它们在一起呆了二十四小时,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任何一方都没有主动侵犯的意思。表面上看来,它们彼此漠不关心,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考察对手的实力,而不会贸然进攻。每次试验总是无功而返。换用蜜蜂或黄蜂与塔蓝图拉毒蛛做实验时,我曾取得过成功。但是激战发生在晚上,所以我还是一无所获。只在第二天早上,发现蜜蜂与黄蜂均被消灭了,最后只能凭塞在蜘蛛上颚的肉冻,才能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羸弱的猎物成为蜘蛛静夜的点心。而面对一只颇具威胁的猎物,蜘蛛并不主动攻击,对被俘的恐惧冷却了猎手的激情。大瓶子这样的角斗场,两位运动员相互间的敬畏,使得它们彼此保持一定的距离。让我们把角斗场的面积减小,制止它们的“圈地”行为。我们改用一只直径仅供一位角斗士容身的试管。把熊蜂和塔蓝图拉毒蛛放入试管,但结果仍不如愿,它们只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吵。如果熊蜂在试管下面,它会以背着地,用腿来抵挡蜘蛛的进攻,没有抽出毒刺。而蜘蛛呢,也用长腿来控制局面,它尽量把身体撑离光滑的玻璃管,并尽可能远离对手。然后,它就会停下来静候鏖战的到来。很快那只粗鲁的熊蜂发动进攻了。刚开始时应该说是熊蜂占据优势,塔蓝图拉毒蛛只是靠着长腿自卫,左推右挡,使敌人远离自己,总之,两个对手除了激烈地扭打在一起外,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狭小试管中的搏斗一点也不比阔大瓶子中的战斗激烈。
第32章 狼蛛塔蓝图拉(3)
  一旦离开家,蜘蛛就变得胆小如鼠,它几近倔强地拒绝战斗,虽然熊蜂举止轻佻,总是先行挑衅,但事实上,熊蜂也不愿意和蜘蛛进行殊死搏斗。最终我不得不放弃实验。我们必须强迫塔蓝图拉毒蛛参加决斗,逼迫它拿出在自己堡垒时战斗的猛劲来。当然,我们也不能再用熊蜂了,这个家伙总是一头撞入蜘蛛洞中,使我们观察不便。我们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替补选手,一个不那么喜欢钻洞的选手。木蜂就是合适的对象。在我家的蜜蜂中,它体形最大,也最强壮。这种蜜蜂身着黑天鹅绒,扑扇着一对紫纱般轻盈的美丽翅膀,出没于花园,停泊在鼠尾花之上。而它的个头超出熊蜂足足一英寸。它的毒针毒性很强,被它蜇过,皮肤马上就会肿胀,并伴有长时间的持续性剧痛。在此项研究中,我留下了许多珍贵的记忆。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它的确是塔蓝图拉毒蛛的强劲对手。我成功地让塔蓝图拉毒蛛掂出了木蜂的分量。我把一定数量的木蜂一只只放到钟形瓶中,瓶子虽小但是瓶颈却够大,足以覆盖蜘蛛洞穴的入口。我挑出来的猎物很凶猛,足以对雌猎手造成威胁。而我选出的猎手更是百里挑一。我选择那些最强壮,最勇敢和最饥饿的毒蛛作为猎手:我把绑有麦穗的植物主茎伸进蜘蛛洞。如果它行动迅速,如果它体形高大,如果它有足够的勇气爬到洞口,它就具备了成为一名优秀猎手的资格,如果它做不到以上几点,它就没有资格参加游戏。在选定了斛的选手后,我把一只装有木蜂的瓶子倒过来盖在已选定的蜘蛛的洞口处。蜜蜂在玻璃瓶中“嗡嗡”直叫,如临大敌,而猎手则从洞察神秘的深处往上爬,赶到入口停下来等待观望。我也在等待。十五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也逝去了,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蜘蛛转身往回走,可能它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出击太危险。然后我试第二个,第三个直至第四个蜘蛛洞:情况仍然没有改变。塔蓝图拉毒蛛拒绝离开它的安乐窝。然而因为我坚持不懈,幸运终于向我微笑了。而这之前我差点就要放弃了,特别是暑天酷热难耐,我几乎丧失了继续试验的勇气。有一只勇敢的蜘蛛突然冲出洞来,毫无疑问,它一定是因为长期不能出门捕食而激起了战斗的雄心。眨眼间,悲剧在玻璃瓶里发生了,不可一世的健壮的木蜂战败身亡。雌杀手在何处给了死者以致命一击呢?现在可以清楚地回答这个问题了:塔蓝图拉毒蛛在行凶以后并没有马上逃走,它的毒牙仍深深地插在木蜂颈背上。这个杀手果然具有我所推测的本领:总是能击中要害,将毒牙刺进猎物的神经中枢。总之,猎物身上只留下一个伤口,一个快速致命的伤口。看到这种杀戮技巧,我很高兴,连被日光曝晒出的水泡也似乎好了一些。但偶然事件并不等于惯常事件,俗话说“一燕不成夏”,轻率地以偏概全必成大错,我所见的究竟是偶然的,还是真正的有预谋的谋杀行为呢?我又试验了其他的狼蛛。但耐心地试了许多只以后,我发现:没有一只愿意从洞里冲出来,去攻击那些木蜂。它们的胆子太小,不敢接受可怕的挑战。那么什么才能让狼蛛跑出树林,让塔蓝图拉毒蛛冲出洞穴呢?只有饥饿。显然,如果这些蜘蛛像前一只一样,饥肠辘辘,一定会向蜜蜂猛扑过去,谋杀场面也将在我眼前重演。而猎物的后颈上会再次留下伤口,于瞬间丧命。在我提供的相同条件下,这些杀手都会犯罪。从早晨八点到午夜,又有两次谋杀发生,证实了我的结论。我认为,我所看到的已经足够证明我的推论。这个身手敏捷的昆虫杀手,已经暴露了它的杀虫秘诀:它向我展示了南美大草原的屠夫所拥有的精妙的捕杀技巧。不过我还需做室外实验,而不仅仅是几个室内实验。因此我收集了一些塔蓝图拉毒蜘蛛,并把它们放到瓶子中养起来,用来观察蜘蛛毒牙咬猎物不同部位的伤害效果,以及毒液的毒性。我用前文的方法捉了几只蜘蛛,分别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十二只瓶子和试管。我的实验室里满是这些狰狞古怪的狼蛛,哪位突然看到,恐怕会连声尖叫。虽然塔蓝图拉毒蛛蔑视对手,或者担心进攻的后果,但是对于送到嘴边的肥肉,它也不会有丝毫犹豫,马上使出毒牙咬一口。因此当我用夹子夹住昆虫,把昆虫的胸部送到蜘蛛嘴边时,如果它还没有对试验厌倦,就会立刻亮出毒牙刺向猎物。我首先是用木蜂做试验品,观察被蜘蛛咬后的结果。当蜜蜂的肚子被蜘蛛的毒牙刺过后,马上就命丧黄泉。这是我在蜘蛛洞口亲眼见到的。而当蜜蜂的腹部被蜘蛛毒牙刺伤后,我立即把它放入一只大玻璃瓶中,并松开镊子让它自由活动。这一次,一开始蜜蜂还像没受重伤一样,行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它依然鼓动着双翅“嗡嗡”地叫。然而三十分钟不到,死神就把它带走了,只剩下一具躯壳静静地仰卧或侧卧在瓶底。或者三十分钟后它的腿还在颤动,腹部还在轻微地抽动,虽然生命尚未终结,但这垂死的蜜蜂顶多只能坚持到第二天。试验得出相同的结论,我不得不相信:强壮的蜜蜂被蜘蛛的毒牙刺中脖子时,会当场丧命,蜘蛛就不必害怕蜜蜂的危险反抗。而蜜蜂的其他地方,如腹部被刺中时,至少还能支撑半小时,也就能利用“镖枪”——上鄂或腿来进行报复,也能让狼蛛吃点苦头。这种现象我也曾看见过。有时蜘蛛在用毒牙刺蜜蜂时离蜜蜂的毒刺太近,反而被蜜蜂的毒刺所伤,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毒发身亡。因此,在对付这种危险的猎物时,蜘蛛须用毒牙刺中猎物脖子上的神经中枢,让它瞬间死亡,否则,蜘蛛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蚱蜢目昆虫是我实验中的第二种牺牲品。我使用了和人的手指一般长短的绿蚱蜢和大头蝗虫。这些昆虫被蜘蛛咬了脖子后,出现同样的结果:它们迅速丧命。而其他部位,特别是腹部被咬,它们都能咬牙撑过一段时间后才死亡。
  我曾亲眼看到,一只蚱蜢被蜘蛛咬中腹部后,顽强与死神抗争了十五个小时才平静地告别生命。开始它也试图逃出瓶去,然而钟形试验瓶的直壁成了囚禁的狱墙,最终它从光滑的瓶壁上掉下来毙命。蜜蜂这样细小的生物被咬后不到半小时就会停止抗争,而蚱蜢这种粗壮的反刍动物,却能坚持一整天。如果不考虑不同生物器官的敏感度,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如果一只昆虫的脖颈被塔蓝图拉毒蛛咬中,昆虫会当场丧命,即使它体形巨大,假使咬中的是身体的其他部位,最终昆虫仍会死亡,但是要过一段时间才死,而时间长短则随昆虫的不同而不一样。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爬出洞的塔蓝图拉毒蛛在面对那些肥硕诱人却危险异常的猎物时,会在洞口犹豫一长段时间,这段时间对于实验者来说实在令人烦恼无比,又无计可施。它们拒绝攻击的主要对象是木蜂。
  事实上,仅凭勇猛是不能捕捉到木蜂的;如果蜘蛛没有抓住机会给予致命一击,而是胡乱在木蜂身上咬一口的话,它的生命就会受到垂死挣扎的木蜂的威胁。只有后脖颈才是最脆弱的部位。而只有咬中后脖颈后才会使对手立即死亡,而咬中其他部位均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如果不立即置木蜂于死地,那就意味着它将被激怒,变得更危险。显然蜘蛛深谙其中的道理。因此它会看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以洞穴入口作掩护而迅速撤退,幸运的话,它会轻而易举地咬中大蜜蜂的脖颈,可以从容目睹那庞然大物在它面前轰然倒地,再迅速扑上前去吃食。如果情况不妙,出于对暴戾猎物的惧怕,它就会躲进洞去。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变换两个观察点,并在每个观察点花上四个小时观察三次塔蓝图拉毒蛛捕杀猎物的原因。以前,受到昏迷黄蜂的启发,为了麻醉昆虫,我曾试图给一些小昆虫注射氨水,如象鼻虫、吉丁虫、金龟子,它们严密的神经系统使我的生理学试验非常成功。我像一名小学生准备聆听老师的讲课一样,谨慎认真地为吉丁虫、象鼻虫注射麻醉剂。为什么今天我不能模仿这位专业杀手——塔蓝图拉毒蛛呢?于是我用一个细针筒,把氨水注入木蜂或蚱蜢的头盖骨底部。很快这些昆虫便挺不住了,除了自然地抽搐几下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在受到如此刺鼻的液体攻击后,它们的颈部神经节停止了工作,然而,它们并不会立即死亡;剧痛会折磨它们一段时间。这个试验结果并不完全令人满意。为什么注射氨水的昆虫不会立即死亡呢?那是因为,我所用的氨水的致命性根本不能与蜘蛛毒液的毒性相比,至于狼蛛的毒液有什么令人害怕的毒性,看了下面的文章你就会有所了解了。我故意让塔蓝图拉毒蛛在一只正欲离开鸟巢学习飞翔的小麻雀腿上咬了一口。被蜘蛛咬过的伤口马上流出了一滴血;刚开始时伤口是一圈微红色,然后变成紫色。这只鸟儿的伤腿立即就瘫痪了,不能运动,只能靠身体其他部分来拖动,而脚趾则肿胀成平时的两倍。小鸟只能用另一只脚单腿跳跃。除了这些,小伤员似乎并没有其他不适;胃口也很好。我女儿还喂它吃小飞虫、面包屑和杏仁肉。它状态良好,重新恢复了力量;连那条为科学而牺牲的腿仿佛也将恢复健康——当然这仅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十二小时之后,治愈的希望越来越大;伤员也愉快地进食;如果我们喂食的动作慢了,它甚至会像婴儿般哭闹。但是它的腿仍然不能行动,于是我暂时麻醉它的伤腿。两天以后,它开始拒绝进食。小麻雀用皱巴巴的羽毛把自己包裹起来,缩成一团,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不断地抽搐:它在拒绝死神的到来。女儿把它捧在掌心,用呼出的热气来温暖它。然后抽搐变得越来越频繁,最后一阵喘息后,一个生命消失了。那天我们全家人进晚餐时,气氛非常的沉默冷淡。从家人紧闭的双唇中,我听到了责备,因为我的实验都是在他们眼皮下完成的。我也听到了他们对我的残忍的无声控诉。显然,那只不幸的小麻雀的死令我的家人十分悲痛。我的良心也并非没有一丝不安:为了这么一点成功,我付出的代价显然太大了。尤其是,我并不是那种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人,无缘无故就把活生生的狗开膛破肚。然而,为了科学,我却鼓足了勇气,又用鼹鼠来重新开始实验。那只鼹鼠是在莴苣地里被我捕获的,很能吃,要让它呆上一些日子,你就要备下足够的口粮,不然它会有饿死的危险。在实验过程中,我必须每过一段时间便为它提供一顿适量的饭菜,不然,纵使它不会因伤而死,也会被活生生地饿死。因此实验之前我不得不想办法让小囚徒在实验过程中维持生命。我将鼹鼠装进一个大容器,不让它轻易脱逃,还备有多种昆虫供它享用:甲壳虫、蚱蜢,特别是蝉,这些昆虫都是它的美食。在观察鼹鼠二十四小时后,它良好的状态使我确信鼹鼠对我定的菜单非常满意,正在享受它的囚禁生活。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终究还是让塔蓝图拉毒蛛在它的鼻尖上咬了一口。被咬之后,鼹鼠总是用爪子抓搔鼻子。它感觉那地方像被火烧过一样,又痛又痒。从那以后,每餐按定量摆到它面前的蝉它吃得越来越少;到了第二天晚上,它甚至开始拒绝吃任何东西。受伤后大概三十六小时,鼹鼠便死了,显然它不是饿死的,因为容器内至少还有三只活蝉和一些甲壳虫。因此我们可以说,对昆虫或其他动物来说,黑肚皮的塔蓝图拉毒蛛的致命一咬都是危险无比的。它对麻雀是致命的,对鼹鼠也同样如此。因为我的实验仅止于此,没有再进一步。但是,从我所观察到的这么些情况便足以判断,被毒蛛咬中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切不可等闲视之。这就是我要告诫医生的话。对于那些讲究理论的昆虫学家,我还有一些别的话要说:我不得不请求你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昆虫杀手们的高超技术上,这家伙的技艺足以与“麻醉师”的技艺相媲美。在这里我用的是“昆虫杀手”,这是因为塔蓝图拉毒蛛得与其他种类的蜘蛛,特别是那些捕猎从不用蛛网的蜘蛛共享这一“美誉”。这些昆虫杀手以捕杀猎物为生,它们通常给猎物脖颈上的神经中枢以致命一击,使猎物迅速死亡;而“麻醉师”为了保证幼虫食物的新鲜度,只是刺中猎物脖子的神经中枢,但是捕猎目的的不同,使它们选择不同的攻击地点。昆虫杀手要置猎物于死地,消除对自身的危险,攻击的是猎物的脖子;“麻醉师”只想麻醉猎物,它根据猎物的特殊生理结构,不攻击脖子而选择脖子以下的部位,有时只攻击一处,有时攻击三处,甚至是猎物的全身,这要根据猎物的生理结构来定。“麻醉师”们,至少它们中的一部分,对脖子神经中枢的重要性是十分清楚的。我们曾见过咀嚼毛虫头的沙蜂,也见过使劲撕咬螽斯脑袋的绿泥蜂,它们只是为了使猎物不能行动,所以这只能算是攻击脑袋,甚至是某个不致造成过大损害的部位。它们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毒针刺伤这些猎物的重要部位。它们从未想过要用毒针来杀死猎物,因为它们的幼虫不喜欢吃死尸。只有蜘蛛喜欢把自己的匕首四处乱刺,而且专挑那些要害部位,以此激起剧烈反抗。它们要迅速消耗对手的体力,得到粮食,它们将毒牙扎进别的动物小心避开的部位。如果以上这些巧妙而科学的杀招不是蜘蛛的本能,而是后天养成的习惯,那我实在想不出这是如何养成的。自然法则虽已存在,但事实终究是事实,我们不得不接受。
第33章 蟹蛛
  条纹园蛛在用尽自己的全部精力铸造了自己美轮美奂的小窝之后,它的时日已经不长了,等到第一股寒流来到的时候,它们就得永远地离去了,所以也没有办法再把家人放在心上,而它的的小宝贝们却在暖暖毛茸茸的小窝里度过一冬。如果蜘蛛的卵可以在蜘蛛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孵化,我想蜘蛛妈妈们对小蜘蛛们的奉献精神肯定不会逊色于鸟类。我的这个结论来源于蟹蛛。蟹蛛是一种很厉害的蜘蛛,像螃蟹一样横行,不结网捕捉,而是伏击猎物。另外我曾经提过蟹蛛和家蜂的搏斗,当蟹蛛咬住家蜂的脖子,很快家蜂就致命了,在伏击猎物这方面蟹蛛是相当有天赋的。
  给我们大家表演了一场辉煌壮举的离乡行的蜘蛛正是名称是thomisusonustus。虽然这名字当然是不会在读者头脑中引起什么反应的,不过它至少有一个好处:不会损害你的喉咙与耳朵。大部分科学术语都伤喉伤耳,因为不好读也不好听,而这个名字却很不一样,听起来不像是在吐词发音,倒像是在打喷嚏。既然按照规矩每种植物和动物都得有个拉丁文的尊称,那么我们还是要尊重古文的音韵美原则,让人唾沫横飞、非得要人粗声大嗓吼出来的名字能少则少吧。面对着不规范词语的猛烈冲击,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呢?这股浊浪借着进步的名义,压制了真正的学问。一切都会因为它而被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不过俗名倒是永远不会消失,因它发音动听,形象生动,还传达了某种信息,让我们普通人是很容易记住和喜欢上它的。蟹蛛这个词便是如此。这词在古人授予thomisus这一属动物的名称,它十分形象准确,因为这蜘蛛和甲壳纲动物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如螃蟹一样,蟹蛛也是横行的,同样,它的前腿也比后腿粗壮。它唯一比不上螃蟹的地方便是没有前面那对摆出一副自卫姿势的硬钳。长着螃蟹模样的蜘蛛并不懂得编织捕猎网,它不设网下套,因为有着伏击猎物的本领也不需要织网捕猎,它只是潜伏在花间,等待猎物出现,就朝着猎物的脖子发出准确的一击,刺死猎物。
  奇怪的事情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蟹蛛对击杀家蜂有着狂热的爱好,我很想有另外更多的篇幅描述刽子手和受害者之间的争斗。蜜蜂来了,它心中丝毫没有打斗的念头,正忙着收集花粉,寻觅自己采摘的花朵。它用舌头尝尝花朵,然后挑选一块风水宝地,很快它全身裹满了收获品。正当它们忙着装满箩筐,沉迷于自己所获收成的时候,蟹蛛,那个潜伏在花影里的歹徒,从隐身处出来了,蹑手蹑脚溜到那嗡嗡叫的虫子身后,偷偷凑了过去,猛地一扑,卡住了它的后脖子。蜜蜂拼命反抗,疯狂地挥舞着它的刺。然而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攻击者毫不放松。很快,蜜蜂脖子上挨的那一咬让它瘫了下去,因为颈部的中枢神经被破坏了。那可怜的家伙腿一伸,刹那间一切便结束了,而刚刚蜜蜂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那位杀手现在舒舒服服地吸起受害者的血来,等它吸完血,就将那具干尸抛在一旁,不屑一顾了。它又一次躲起来,准备谋杀另一个采蜜者。如果天赐良机的话,让我正好看到了乐在其中的神圣劳动者蜜蜂被屠宰,我总是对这个残酷的家伙非常厌恶。为什么辛苦做工的就要喂养这些游手好闲的家伙,出力流汗的就要让寄生虫过上奢侈生活呢?为什么那么多令人赞美的生命要为土匪强盗的昌盛而牺牲?和谐的整体中交杂的这些可恶的不和谐令思想家也为之困惑。等我们看到,那冷酷的吸血鬼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变成献身的楷模时,就愈发困惑了。吃人妖魔也爱自己的子女,但它会吃别人的子女。在肠胃的专制统治下,我们,野兽也好,人类也好,我们全部是魔鬼。劳动的崇高、生存的喜悦、母爱的深情、死亡的恐惧:所有这一切对他人来说毫无意义,要紧的是每口食物是否香甜可口。
  根据thomisus的词源学意义——那是希腊文,意为捆索——它应该像个古代手持束棒的侍从官,绑着受难者上刑台。考虑到许多蜘蛛的确是用蛛丝捆绑猎物供自己随意享用,这种比照倒也不是不相宜。不过蟹蛛与它的名称thomisus却并不相符。它不捆绑蜜蜂,蜜蜂后脖子被咬了一口后,立马气息奄奄,对享用自己的家伙做不了任何反抗。我们那为蜘蛛命名的先人被蜘蛛的惯用战术迷了心窍,忽视了这个特例。除了使用绞索,这位先人并不知道蜘蛛还有另外一种背信弃义的攻击方式。蟹蛛名字的第二部分同样也选得不当——onustus,意为负重、承载、装运。捕蜂的女杀手的确是大腹便便,但要把这一点当做与众不同的特征却毫无道理。几乎所有的蜘蛛都有一个肥硕的肚子,这是丝线库,有时这儿要织出网纱,有时又要放出巢穴的绒毛。蟹蛛是一流的筑巢专家,偏好后者:它的腹部珍藏着能将全家安置得舒舒服服的一切必要材料,却并没有显得过分的肥态。那么onustus这词会不会就是指它缓慢的横行方式呢?我想到了这种解释,却并不能完全信服。除非遇到险情,每只蜘蛛都是迈着庄重的步子,小心翼翼行走的。这么看来,这个科学术语不过是错误的概念,毫无价值的称号。要给动物取个合乎情理的名字可真难啊!我们还是对命名者宽容一点吧!词典再也挤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而需要编目归类的东西一浪高过一浪地朝我们涌来,耗尽了我们拼词的创造力。
  既然术语不能告诉读者任何东西,那么读者究竟应该从哪儿去了解呢?我发现只有一个手段:邀请它参加南部荒原里的五月盛会。杀害蜜蜂的女杀手体质偏向寒性,在我们这个地区,它几乎从不离开橄榄生长地带。它最爱的灌木是白色叶片的岩蔷薇,那大朵大朵皱成一团、命如朝露的花儿只开一个早上,第二天又会有新的花朵在清冷的晨曦中绽放,灿烂的开花期会持续五六周,其时蜜蜂狂热地扑将上去,在宽大的雄蕊头之间闹腾忙碌,裹上一身黄色花粉。加害它们的恶人了解这种盛况。它候在它的监视屋里,就在花瓣的玫瑰色屏风下。把你目光投到花丛中,四下里找找。如果你看见一只蜜蜂无声无息地躺着,四脚朝天,身子僵直,那就凑近些吧。蟹蛛十有八九就在那里。凶手已经刺出了致命一击,吸干了死者的血。不管怎么说,这个灭蜂恶魔还是一个漂亮宝贝,非常漂亮的家伙,虽然它笨重的大肚子好似伏倒的金字塔,腹底两侧各坠着一个活像驼峰的脓包。它们的皮肤比任何缎料都要让人赏心悦目,有些呈奶白色,有些呈柠檬黄。当中还有些讲究的女士,腿上饰着一些粉红链子,背上有胭脂红花叶纹。有时胸脯左右还镶着一条窄窄的淡绿边带。它不像环带园蛛的服饰那么富丽,却要雅致得多,因为它素净、精美,色调搭配极富艺术感。外行人轻易不敢触碰别的蜘蛛,却会被它的魅力所吸引,蟹蛛外观那么娇美,摸摸这样的佳丽他们不会害怕的。
  那么这颗蜘蛛世界的明珠能做什么呢?首先,它要搭一个配得上自己的巢。金翅雀、苍头燕雀和其他一些建筑艺术大师使用树枝、马鬃和一点羊毛在树木枝丫间建起悬空的凉亭。蟹蛛也是一个酷爱攀高的家伙,它选择惯用的狩猎场——岩蔷薇的上层枝条作为筑巢之地,挑一根枯干的、带几片枯叶的枝条。叶子正好卷成一间小屋,就像个有生命的梭子,它打算把卵安置在里面。它一下下穿梭在叶子上缠满丝线,纺出一只外层与枯叶合为一体的卵袋。这件作品呈灰白色,部分露在外面,部分被支撑的东西挡住了。由于卵袋中杂着卷叶,因而边缘参差不齐。它的外形呈圆锥形,令人想到小一号的纺丝大蜘蛛的巢。产完了卵,容器的口子就会用同一种白丝牢牢密封住。最后留出几根丝,像薄帘一样铺在巢上形成一道天篷,和卷曲的叶尖一起构成一个小亭。做妈妈的就在这小亭里住下。这小亭并不只是它分娩疲劳后的休养地,更是一间警卫室、监视哨,在幼蛛离家之前,做妈妈的就一直趴在这里。由于产卵和吐丝的消耗,它已经瘦弱不堪,活着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巢。要是有谁在旁边游荡,它就赶紧冲出哨塔,张牙舞爪轰跑入侵者。
  如果我拿一根草去逗它,它也会摆出职业拳击手的架势大力推挡。它朝我的武器发出一记重拳。当我打算把它挪动挪动,去做某些试验时,我发现真的是困难重重。它紧紧粘在丝质的地面上,击退了我的进攻,我又不敢用力,生怕伤着它。一旦外面不再吸引它,马上它就自顾自地退回原地。它拒绝离开它的珍宝。当我们想取走狼蛛的卵丸时,狼蛛倒也是这么拼命搏斗的。每个母亲都表现出同样的勇气,同样的献身精神,而在分辨那财产的真伪时,每个又都是那么的愚蠢。随便拿一个陌生的丸子来换走狼蛛自己的卵丸,它都会毫不犹豫地收下,它分不清哪个是外来品,哪个是自己卵巢和纺丝坊里出来的产品。舐犊情深那一类空洞辞藻在这儿纯属鬼话:这是一种强烈的、近乎机械的冲动,绝不含有任何真情实爱的成分。
  岩蔷薇上的蜘蛛美人同样也没有什么超强禀赋。引导它从自己的巢穴旁移到另一个同样的巢旁,它就会住下来,一步也不挪,尽管那叶子篱笆的布置大不一样,足以提醒它这不是它原来的家。只要脚下踏着缎料,它就不会去留意自己的错误。它照看别人的巢穴跟照看自己的巢穴一样机敏警觉。论起护犊的盲目,狼蛛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会将我锉平的软木球、纸团、小线球系在本该系卵袋的吐丝器上。为了调查蟹蛛是否会犯同样的错误,我搜罗了一些残破蚕茧,将光滑、精致的里面翻出来,捏成圆锥形。我的企图没有得逞。把蟹蛛妈妈从自己家挪到人造卵袋旁后,它因为更换了地方而不肯住下。难道它比狼蛛要目光敏锐?也许吧。不过我们还是别浪费溢美之词了,我仿造的小袋实在太粗陋。五月末产卵结束了,从那以后妈妈就平卧在巢的天篷上,日日夜夜,一步也不离开这警卫室。看到它的模样那么单薄瘦弱,那么萎靡,我想使出惯用手段,喂只蜜蜂给它,让它开心。看来是我误解了它的需求。蜜蜂一直是它心爱的美味,这时却再也吸引不了它。猎物在它身边冲来冲去,虽然很容易捕到,但是那哨兵根本不出哨所,对这送来的美味视而不见。它只靠母性的奉献精神维持生命,只是这种营养虽然值得称赞却毫无实质内容。于是我看着它一天比一天消瘦,越来越萎靡。这日渐衰弱的家伙在断气前究竟在等待什么?它在等待自己的儿女出世,它那奄奄一息的生命仍然对儿女有用处。条纹园蛛的小家伙们还没钻出气球就沦为孤儿。没有谁会来助它一臂之力,而它们又没有独立出世的力量。气球就不得不自动裂开,将幼蛛和绒毛褥子一块喷出来。蟹蛛的卵袋大部分包上了树叶,决不会爆开,袋盖严严实实地密封住了,也不会翻开。然而,在一窝蟹蛛出世之后,我们在盖口边缘发现了一个小孔,一个出口。这出口原先并不存在,是谁开的呢?卵袋的材质太厚实,太坚韧,里面小房客娇弱的肢体是打不开出口的。所以说,是妈妈感觉到丝质天篷下儿女们在不安分地挤动,于是亲自在袋上开了一个洞。虽然它气息奄奄,仍然挣扎着活了五六周,为的就是最后帮上一把,为家人打开大门。完成这项任务后,它从容地断了气,怀抱着它的巢,变成了一堆干枯的残渣。
  七月一到,小家伙们便钻了出来。考虑到它们的杂耍习惯,我在它们出生的笼子顶上立了束细嫩的枝条。它们一个不剩全部钻出网格,爬到树梢聚成一团,迅速织出一个宽宽的纵横交错的蛛丝休息处。它们在这儿悄无声息地呆上一两天,然后就开始将吊桥从一头甩到另一头。此时正是大好时机。我将爬满幼蛛的枝条束放到敞开的窗口前,放到一张小桌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它们马上开始了离乡的旅程,可是步调缓慢,进程也不一致。它们不时停顿、倒退,悬在丝尾坠下来,又拖着蛛丝爬上去。总而言之,是事倍功半。由于太拖拉,我就想到八点钟的时候,将枝条束移到窗台上阳光直射之处。枝条上挤满了一心盼着出发的蜘蛛。经过几分钟的光热作用,场面便完全不同了,移民们纷纷奔上枝条顶端,快手快脚地忙碌起来。那儿成了一个使人迷惑不解的制绳厂,成千上万条腿正从吐丝器里拽出长丝来。我并没有看见它们造出的丝绳,也不见丝绳在空中飘荡,但我猜测到了。蜘蛛三四个一组分批离开,每个走的方向都和同伴不同。所有蜘蛛都在某种支撑上攀爬,这些可以从它们灵活的腿部动作上看出来。而且攀爬者身后的路线是看得见的,因为那里多加了一股丝,有两根丝粗。接着,它们攀到一定高度,便纷纷停止了各自的动作。小虫子在空中翱翔,阳光照得它闪闪发光。它轻轻摆着身子,猛一下飞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微风习习,漂浮的长线突然断了,那小生命拉着它的降落伞飞走了。我看着它越飘越远。四十英尺开外的柏树那黑漆漆的叶子,闪着点点金光。它往上飞升,越过柏树屏障,消失不见了。其他的也随之而去,高高低低,忽东忽西。不过这一个群体做好了一切准备,到了成群散去的时候了。现在我们看见灌木丛顶上喷出一道飞雾,那是上路的虫子像微型抛射体一样一个接一个弹射出去,渐渐形成了一片连续不断的瀑布。最后,它就像烟火晚会的压轴礼花,万花齐放。这比喻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它的确是在发出夺目的光芒。小蜘蛛在阳光照耀下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活像烟花喷射出的万千星火。多么辉煌的离别式!多么美妙的开场戏!细细的小生命紧紧拽住自己的飞天绳,腾云驾雾而去。或早或迟,或近或远,它们总要落下来的。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落下来,还常常落到极低的地方,唉……冠百灵鸟将公路上骡车落下的东西凿碎,才捡到一口饭吃,它在云间高歌可是找不到那样的燕麦粒的。我们不得不落下来:肚皮不可违抗的需求命令我们落下。所以,小蜘蛛也要降临大地。因为如此我总是对它温情有加。它其余的故事我不大清楚。它在拥有刺杀蜜蜂的力量之前要捕捉多少细小的蚊蝇?这一个原子该用什么方法,什么计谋去对付另一个原子?我不知道。我们会在春天里再见到它,那时它已长大成大块头,伏在花间,蜜蜂因它死伤无数。
第34章 条纹园蛛(1)
  在冬天,寒冷无比的日子里,昆虫们都无所事事,躲了起来冬眠去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可观察的虫子了。如果我们在温暖的天气里,在沙地里,或是搬开地下的石头,或是在森林中寻觅,只要我们用心,总是可以找到些有趣的东西,它们会像艺术品一样让你激动不已。我觉得,没有比有幸发现这些艺术品更幸福的事情了。一天比一天糟糕的天气,生活中一切的不快都丝毫不能影响发现这个宝藏带给我的喜悦和欣喜。在矮树丛下的杂草中或是柳树丛中搜索,我希望你能够找到条纹园蛛的巢,你可以和我一样享受到这个神秘的东西带给我的喜悦。带给我惊喜的是这个条纹园蛛的小窝。
  无论是从举止和肤色上来说,条纹园蛛无疑是我所知道的蜘蛛中最漂亮的一种。它的肚子鼓鼓的如榛子般大小,黄、黑、银三色相间的条纹印在它那胖乎乎的身体上,所以我们也叫它“虎纹蛛”。它的八只脚像车轮的辐条环绕在胖胖的身体周围,向四处发散。
  什么小虫子它都爱吃。很多地方都可以看见他的杰作,在蝗虫跳跃,黄蜂盘旋,蜻蜓飞翔,蝴蝶飞舞的地方,只要是可以找到攀网的地方,它就开始工作织起网来。它常常把网横跨在猎物丰盛的小溪的两岸。有时候也会在蚂蚱经常出没的小草斜坡或是榆树林里织网。
  它的大网便是它猎物的武器,网的结构会根据场地的不同有所变化,网的四周紧紧地攀爬在附近的树枝上。其他种类的蜘蛛的网也差不多,没有什么两样;聪明的蜘蛛会以某一点为中心吐丝,蛛丝呈放射形由中央向四周扩散,然后在向四周扩散的蛛丝上面一圈又一圈继续盘上蛛丝,从中央一直到四周,横梁到横梁,交错织网,把整张网做得非常的大,并且整齐对称。
  在悬挂在树干之间的网的下半部,有一根宽宽的带子,以中心为起点一曲一折地直到边缘,这条装饰是条纹园蛛的招牌签名,像是在和我们说,这是某某蜘蛛所为。在条纹园蛛无数个来回之后,在织完最后一道线时,是多么的心满意足。这个粗粗的折线也能增加网的坚固性,网是必须做得非常牢固的,如果猎物很大,被捕捉的猎物,会做出垂死的一搏,会出奇的剧烈,他们一挣扎,网很可能撑破。蜘蛛自己是不会自动选择猎物的,而是静静端坐在网的中间,尽量把八只脚伸开,感受网上任何一个方向的震动,等候着命运的安排;有的时候是那种会被大风落叶影响到自己无法自己飞行的小虫;有时候是那种横冲直撞,强大但鲁莽的大昆虫;有时候会丰盛得好几天都吃不完,有时候却好些天都一无所获。
  跌落蛛网的蝗虫,身处险境,性情变得凶猛起来,会伸出它的长腿乱蹬一气,它富有弹性的长腿上布满了镰刀似的长刺,蜘蛛的网不一定承受得了蝗虫的冲击,很可能挣破蛛网,从而成功逃脱,侥幸留住小命。但是不是每只蝗虫都可以这么幸运,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使出浑身的解数,成功解脱的话,那么它就要命丧黄泉了。
  在捕猎的过程中,蜘蛛会向猎物猛吐丝雾,园蛛的吐丝器在它的后腿之间,它后腿比其他的腿要长,成圆弧形,所以它的两条后长腿会张得很开,它用它的全部丝囊同时喷射,射出的丝四处延伸,不再是一根根,而是一片片,一股股,像彩云般浓密,两条腿不断地交错,猎物颠来倒去。很快蝗虫就被这一片片的丝裹得密不透风。
  这让我想起了古时的角斗士在对付猛兽时,总是会左肩扛着绳网来到战场,当与猛兽决斗的时候,猛兽扑过来的时候,角斗士会和渔夫一样迅速地用右手掷出左肩上的网,撒开自己的渔网,把野兽困在网里,熟练地拉紧绳网,最后三叉戟一刺,意味着胜利。
  蜘蛛在捕食的时候使用的也是这个方法,甚至比人类更先进,它自己可以把自己制造的丝网源源不断地裹到蝗虫的身上,进攻的套路一套接着一套,直到吐尽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根丝……当丝网里的猎物,奄奄一息,不再有任何反抗的时候,蜘蛛如长胜将军般得意洋洋地踱步走向它的囚犯,用它那比角斗士的三叉戟还锐利的武器:毒牙,咬住蝗虫,但立即松开,退后,静静地等待,看着猎物在绝望中慢慢失去知觉,然后,他会从猎物不同的部位吸食猎物体内的液体,直到,猎物变成了一具干尸,就会把它丢出网外,重新爬回网中央,继续埋伏等待下一个猎物。蜘蛛可能是更喜欢吸食活体猎物的体液,一般是不会对猎物痛下毒手置于死地的,在吮吸猎物的汁液之前,它只会用它的毒牙让猎物处于昏迷状态,它会不断地变换吮吸的角度,以确保猎物的体液都被吸干。
  园蛛的与众不同不仅仅体现在他的捕食艺术上,在它给它的卵建巢时所体现的专业艺术性也值得我们赞赏。园蛛吐出来的丝包就是它所产的卵的巢,用来储藏卵的巢要比小鸟的巢令人惊讶。储藏卵的巢的形状就像一个倒置的气球,大小和鸽子的卵差不多,由下到上渐渐地变细了,没有顶,周围还有一圈扇形的花边。小巢就像被几根丝拉着悬挂起来的鹅卵石,依在角落。
  小巢的顶部是空的,像瓶口,上面还有一个丝盖盖在上面。其他的地方也都有厚厚的丝层包裹着,这样就不容易受潮了。它像防雨层,露水雨水都没有办法穿透。
  园蛛为了防止恶劣的天气让里面的卵受潮受冻,把巢建在草丛中或是远离地面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我们用剪刀把巢外面的那层防雨层剪开看看,在这个里面我们会发现一层粉色的丝。这层毛茸茸松软的丝,像柔软舒适的棉被,再柔软的天鹅绒都无法比得上,它可以抵御外来的寒气,还可以防止暖气外泄,未来的小蜘蛛可以在它的小窝里安然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了。
  在巢的里面悬挂着一个底部呈圆形,顶部四方的袋子,还有一个盖子盖在上面,这个袋子是用优质的缎子编制的,里面就藏着蜘蛛的卵。蜘蛛的卵是一个个黄色的小珠子,挤在一起,像豌豆那么大。我想这就是蜘蛛严加看护,使之不受伤害的蜘蛛宝贝啦。
  蜘蛛丝是怎么样建造这个舒适的小窝的呢?蜘蛛在构建小窝上有自己独特的构思,首先它会在合适的地方拉一条线,慢慢地围着这根线绕圈,蜘蛛总是有条不紊地工作,它会集中一个地方吐丝,用后腿把丝拉到圈上面,直到形成一个可以装卵的丝包,然后蜘蛛会用丝把丝包和自己的巢连起来,并尽量把他们张开,特别是开口处。做完这些工作,蜘蛛会做适当的休息,紧接着,它会在这个丝包上一个接着一个地产卵,直到把丝包装得满满的。丝包像设计好了的似的,正好可以装所有的卵不留一点的空隙,不浪费一点空间,不知道蜘蛛妈妈是怎么可以算计得这么精确的。
  蜘蛛产完卵后,稍稍休息又开始了工作。接下来的工作和以往的工作有所不同,不用四处摇晃腹部,而是一会沉下身体,一会又缩回来,再沉下去,再抬起来,这里一下,那里一下,毫无规则,同时后腿开始吐丝。丝线四处分布,像织了一张毯子。像丝绒一样的毯子包裹着装着蜘蛛卵的丝包,可以很好地帮助丝包保护蜘蛛卵。
  接下来,蜘蛛开始变换筑巢的原料,原来都是白丝,现在用的却是棕粉色的丝,吐丝的时候,蜘蛛会伸出后腿把这个丝打得毛毛的,这样会非常的柔软,再用后腿把丝压实,包裹在巢的外面。令人奇怪的是蜘蛛再一次变化丝的原料,又变成了白色的丝,不断地四处猛吐丝,包裹在巢的外面,巢又多了一层白色外套,这个时候巢的形状已经有点像热气球了,小巢的地顶部也逐渐变得尖尖的。
  这时候蜘蛛开始有节奏地吐丝,把自己吐出的丝细致地装饰在自己的小巢上。蜘蛛的腹部可以有条不紊地左右摇晃,用这种方法让吐出的丝变成几何形,一点都不亚于纱厂的机器织出来的棉纱。装饰巢是件无趣的工作,需要蜘蛛不断地重复那几个单调的工作,每隔一会都要更换工作地点。直到最后,蜘蛛慢慢地爬到巢的开口处,开始修饰开口处,给开口做花边,再从上端开始往下吐丝,一条丝带就这样呈现在我们眼前,这个时候,建巢的工作才大功告成了。蜘蛛会慢慢地踱着方步离去,不再看丝包一眼,不再回来,不是它真的狠心,而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它操心了,时光和阳光会帮助它照顾它的孩子,它已经感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它已经花费了自己所有的精力给自己的孩子铸造了一个安全温暖的小窝。它也将离去,为了自己孩子的小窝,它吐尽自己肚子里的最后一根丝,它已经无力捕食,而且,前些日子的好胃口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它也想拼命地延长自己的生命,不过一切都无济于事,它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了。
  园蛛结网
  聪明的人类发明了捕猎机关。他们用绳索、钉子和木桩,在空地上摊开两张巨大的网。一张居右,一张居左。猎人躲进一间小木屋,时机一到便拉动一根长绳。长绳连着的两张网顿时收拢,像两扇百叶门似的合起来。网与网之间摆着笼子,笼子里装了媒鸟,有朱顶雀、苍头燕雀、褐纹头雀、黄道眉、鹀和圃鹀等等。媒鸟们听觉敏锐,隔老远发觉有同类经过,便会短促地召唤一声。最常见的媒鸟是“三布”,它总是快活地蹦蹦跳跳,将翅膀拍得啪啪作响。轻扯一下绳索,它蹦得更欢,受其所害的鸟也来得更快。最后,可怜的家伙筋疲力尽,怎么折腾都是白搭,于是,它泄气了,索性躺下来罢工。这时的捕猎者足不出户就可以驾驭它。他操纵着一根受长绳控制的轴杆。轴杆启动后,媒鸟从地上一飞而起。绳子一动,它要么是掉下来,要么就是再度飞起。捕猎者在秋日晨曦中,耐心等候。笼子里突然一阵骚动。原来是苍头燕雀在高兴地招呼同伴:“宾客!宾客!”空中有了动静。“是三布。”快!傻瓜们中计了。它们飞落在危机四伏的地面上。埋伏在一旁的猎人迅速拉绳。网合上了,一群鸟都被逮住了。人性本恶啊。猎人大开杀戒。他掐死这些俘虏,把它们的脑袋打得稀巴烂。许多被捕的可怜鸟儿被成打成打地用一根金属丝穿起来,拿到市场去卖。
  园蛛和猎人一样,也在网中设下了可怕的圈套。其巧妙的布局甚至令人类望尘莫及。连狡猾的苍蝇都要乖乖地束手就擒!若按捕食技能的高低来排座次,园蛛恐怕当之无愧坐头把交椅。读完下面的文章后,读者定会和我一样,对它们油然而生敬意。
  我们还是先来见识一下它们织网的过程吧。你得耐心地、翻来覆去地看好多遍。今天发现一点东西,明天又会发现另一点东西。长此以往,手头的资料就越来越详细,认识也会不断加深。资料能使我们以往的某些猜测得到证实,或者也能给我们带来灵感。观察靠的是积累。好比滚雪球,即便每次只能滚上很薄的一层,最终也会越滚越大。对于一个蜘蛛研究者来说,搜集资料是一项琐碎的工作,得把大把时间泡在上面,可它有个好处:既用不着进行长途跋涉,也不存在任何危险。
  即便是在最小的花园里,也能觅到园蛛的踪迹。园蛛们是织网高手。我在自己的园子里发现了六种园蛛,它们是:条纹园蛛、纺丝园蛛、有角园蛛、白园蛛、王冠蛛(又称十字园蛛)和碗状园蛛。这些园蛛中等身材,编制技术堪称一流。在七八两个黄金月份里,我利用每天的最佳时机去研究它们,观察它们的工作,将谜团一个个揭开。今天发现了一些昨天没有发现的东西,明天又发现一些今天没有发现的东西,这样日积月累,最终把所有资料都准备齐全了。我们不妨等太阳下山以后,到那些高高的迷迭香丛中去寻找蛛丝马迹吧。若是嫌园蛛们手脚太慢,我们大可以坐在灌木丛下,全神贯注地观察,因为那里光线充足,恰好可以将蛛网看得一清二楚。这里我要再一次强调积少成多的道理。的确,每次观察都有助于清除观念中的某些盲点。多年来,我坚持不懈地对蛛网进行观察,所以,我给自己安了个“蛛网观察家”的头衔。世上从事这项职业的人并不多,毕竟这不是个赚钱的差使。可赚不赚钱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从中获取无穷的乐趣啊。
  这里没必要对六种园蛛织网的过程一一介绍,因为除了个别细节(下文会提到)外,它们并无很大的差别:织的网大同小异,织网的方法也如出一辙。所以,我就概括地讲一讲它们的特征。
  我的这些研究对象都很年轻,令其引以为豪的肚子也很小,和晚秋时的样子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单就体积来看,它们的加工厂——肚子,不会比一粒胡椒粒大,但我们不能因为它们的体形小而看低了它们的工作能力,因为它们的技术高低与年龄大小毫无关系。大腹便便的成蛛的编织水平不见得胜得过幼蛛。此外,刚出生的幼蛛有一个可贵的优点:白天也干活,甚至在烈日下也照织不误,所有的秘密一览无遗。而成蛛只在晚上干活,活动相对来说隐蔽得多,不利于观察。七月份,离太阳下山还有几个小时,织手们就开始工作了。它们离开白天的居所,各自选好地盘,开始在这儿那儿吐丝。啊,数量还真不少呢。这下好了,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进行观察了。你瞧,这只园蛛在搭架子呢,我们就在它面前停一停吧。只见它在迷迭香丛中出出进进,从这根枝梢爬到那根枝梢,活动范围大概十八英寸以内,再远它就力不从心了。它慢慢地用自己后足上的梳子,从丝库里抽出一根丝,把它架好。看似无意,实则有心,这家伙是在为织网做准备工作呢。它行色匆匆,像是毫无目的地奔来奔去,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奔跑的结果是搭出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小框架。不过,在园蛛的眼里,这个框架一点儿也不乱,反倒是井井有条,一目了然,正中自己下怀。框架搭好后,丝索也随之织好了。蜘蛛这是干什么呢?是在为蛛网打一个坚实的基础。刚才搭的不规则的框架已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这是一个空阔扁平的结构,正好可以用作“地基”。这部分工作就算完成了。然而,园蛛每晚都要从头到尾对“地基”进行加固,因为夜间的来回奔走会使“地基”受到损坏。更何况,这基础还不是很结实,难以抵御猎物的困兽之斗。相比之下,成蛛的网要牢固一些,因此也更耐用。
  我们在别处也能看到,园蛛编织框架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丝架的表面穿缠着一根特殊的丝。你可别小看这根丝,它是整个蛛网的底线,具有相当的独立性,不会被附近的任何树枝缠上。丝架中心有个白点,那是一团小小的丝絮,也是未来“大厦”的中心所在。有了这个中心,蜘蛛便可以在迷宫中穿梭自如而不致迷失方向了。
第35章 条纹园蛛(2)
  现在该织猎网了。蜘蛛从中心的白点出发,沿横丝迅速爬到架子,也就是那个不规则结构的边缘,然后又迅速地从边缘爬到中心。它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刚才还高高在上,一眨眼功夫又到了底下,总是颤悠悠地顺着陡径来回奔跑。每跑一次,就拉出一条半径线,或者说,拉出一条辐。没过多久,这儿那儿就拉满了辐,显得凌乱不堪。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唯恐一不留神错过了细节。蜘蛛沿着一条挂好了的辐爬到架子边缘。它上前几步,将丝拴在架子上,又从原路爬回来。这时丝断成两截,一截系在辐上,另一截系在架子上。因为太长,这根丝无法准确量度由架子边缘到中心的距离。蜘蛛在归途中将丝拉到合适的长度固定,把多余的丝收回到中心。每拉好一条辐,剩丝都做同样的处理,于是,中心的面积便由点到面,不断扩大,成了一个宽宽的垫子。稍后我们会看到,这位勤俭持家的蜘蛛女士要拿这垫子作何妙用。但我们千万不能错过当前的一幕:拉好一条辐后,园蛛就用爪子扯一扯。这样,辐就结实多了。园蛛像织网那样,有条不紊地织着辐,织了一条又一条。那些辐当初不显得很乱么,怎么这会儿又显得如此规则了呢?
  在同一个方向拉好几条辐之后,蜘蛛会往相反的方向再拉几条。它突然转向是非常有道理的,这样做更显示了它那精湛的织网技术。因为若是老朝一个方向拉辐,就会一边倒,导致这些辐崩溃和坍塌。因此,它在这个方向做了几条辐之后,就得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补上几条,以保持力的平衡。一旦这个方向产生了力的作用,就必须为其提供一个相应的负力,以获得平衡。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静态力学原理。这门学问蜘蛛无师自通,织网技术它也是生而知之。也许有人认为,这项工程毫无章法,时断时续,会弄得一塌糊涂的。那他就大错特错了。事实是,辐与辐之间的距离是相等的,它们形成了一个相当规则的圆。辐的数量因蜘蛛的品种而异。有角园蛛的网中有21根,条纹园蛛有32根,而纺丝园蛛最多,有42根。这些数字并非绝对不变,但变得很少。试问,在不经练习、不用工具的情况下,我们有谁能随意将一个圆等分?而园蛛却能不假思索地做到这一点。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它还挺着个沉甸甸的大肚子,颤悠悠地走在随风摇曳的丝线上。看上去,它的做法与几何学原理完全相悖,可它的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当然,我们也不能过分拔高了它的水平。看似均等的角度其实经不起严格的测量,只是没必要计算得那么精确罢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它让我们大开了眼界。园蛛是怎么用那样独到的方式解决这个难题的呢?这一点,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把所有的辐都挂好以后,蜘蛛便回到它的“军中帐”,也就是那个由剩余的丝线头做成的小垫子上。它要在这里做一件非常细致的工作——不急不忙地绕螺旋圈。它拿一根无比纤细的丝,从中心垫子出发,在辐上密密匝匝地缠了一圈又一圈。不论是在成蛛还是在幼蛛的网里,都必定会有这么一个中心,只不过成蛛的中心有一个巴掌大,而幼蛛的相对来说要小许多。我称这地方为“休息处”,理由以后再讲。
  现在的丝比以前的粗,也比以前的明显。蜘蛛斜着身子,继续绕它的螺旋圈。每次经过辐,它都不忘把丝缚在上面。渐渐地,它离中心越来越远,螺旋圈的直径也迅速扩大。最后,它在框架下端停了下来。即便是在幼蛛的网中,各圈之间的平均距离也达到了一厘米。我们断不能望文生义,以为“螺旋圈”是一种曲线。蜘蛛的“词典”中没有曲线,只有直线和连线,也就是我们几何学里面的多角线。好了,螺旋圈终于绕完了。权且称其为“辅助螺旋丝”吧,因为一旦蛛网织成,它就会消失。它是辐与辐之间的连线,作用等同于横梯。有了它,各辐之间,尤其是离中心较远的辐之间因相距太远而不稳当的问题就得到了解决。此外,它就像一盏导航灯,为蜘蛛引路,使蜘蛛能清楚自己下一步的方向。说到这里,还有最后一件重要事情没干。挂满了辐的地方被那些横梯划分成了许多区域,显得参差零乱。要是外缘各横梯之间距离太窄,就会破坏即将建成的蛛网的匀称性。园蛛需要一个空间,来慢慢地绕它的螺旋。它不能让猎物有机可乘,逃之夭夭。作为此中高手,蜘蛛很快便能判断出,哪些角落是应该堵死的。于是,它站在辐上,在有漏洞的地方布下一根丝线。它将这根丝线先往这个方向拉,再往另一个方向拉(两个方向互成锐角)。如此往返多次以后,便织出了一条之字形的线路,状如妇女们所用的饰网。过不了多久,“饰网”便会布满各个边角。现在,蜘蛛要织最关键的部分——捕虫网了,前面所有工作都是为此做的铺垫。园蛛一边抓住辐,一边抓住螺旋线,又绕起圈子来,线路与盘螺旋圈时完全相同,但是方向相反:开始是由内向外,这次则是由外向内,而且绕的圈子比上次更多,也更密。它的出发点是靠近框架的螺旋圈的终点。
  接下来的情形很难看清楚,因为它的动作不仅快,而且震荡很厉害,期间还伴随着一连串突然的奔跑、摆动和弯曲,直看得我们眼花缭乱。要把这个微妙的过程看个仔细非常不容易,不但要长久地高度集中注意力,还得具有相当的耐心。他那两条后足是用来织网的工具,正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就根据这两只足的位置来为其命名:运动时朝向网中心的那条是“内足”,与网中心相反的是“外足”。外足从吐丝器里拉出丝,传递给内足,内足再从容地把丝放在附近的辐上。与此同时,内足搭在前面的一根丝上,探测位置,看应该把丝固定在哪条辐上。因为丝本身有黏性,一旦和辐接触,就会粘在上面。整个过程要一气呵成,不留一点痕迹。然后,蜘蛛微微侧转身子,爬向曾经被它利用过的辅助螺旋丝。这根丝缠绕得太密了,蜘蛛要把它拆掉,否则蛛网就无法保持平衡了。它紧紧抓住横梯,拾级而上,一边收起途中的剩丝,把它们卷起一个小小的丝球,放在相邻的辐上。于是螺旋丝一圈圈地消失了,一团团丝球却出现了。现在光线不错,我们能将清除螺旋丝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其整齐规则的分布还让我们记着它的原形的话,我们差点就把它当成了灰尘粒了。终于,螺旋丝全部拆完了。
  蜘蛛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绕啊,绕啊,一边绕一边把丝粘在辐上。渐渐地,它离中心越来越近。这一绕就是半个钟头(成蛛甚至会绕一个钟头)。在这段时间内,纺丝园蛛可以绕50圈,而条纹园蛛和有角园蛛可以绕30圈。当园蛛盘旋到离休息处还有几圈的距离时,它突然停止了工作。我们很快就会明白,它为什么不绕圈子了。
  这当儿,不论是成蛛还是幼蛛,都会纵身跃到中心,把垫子拖出来,卷成一团。我还以为它要把垫子扔掉呢。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蜘蛛生性节俭,从不浪费。它把丝垫吃得一点不剩,先吃原先的“路标”,再吃一个个的丝线头。它将这些宝贝丝线都回收进了肚子里。虽然,对肚子来说,这不是个轻松的负担,消化起来挺困难,可它们以后还有用,不能丢。至此,整个蛛网就织成了。蜘蛛顺势在网中心的捕猎处驻扎下来。
  我们可以从中获得一些启示。人类生来就惯用右手。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更习惯,也更擅长于右边而非左边的动作。这种不平衡性在两只手上体现得尤其明显。人类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赐给了右手,如敏捷啦,灵巧啦,能干啦,等等,相比之下,人们对左手要苛刻得多。然而动物是右边的能力强一些,还是左边的能力强一些?或者两边的能力不相上下呢?根据我们的观察,蟋蟀、蚱蜢,还有其他许多昆虫,都把右鞘翅上的“弓”搁在左鞘翅的“弦”上。它们是右撇子。
  我们突然转身的时候,总是从左边转向右边。左以右为转移,因此,左边的能力弱,而右边的能力强。同样地,几乎所有有螺壳的软体动物,螺旋方向都是从左至右。而在众多的水陆生物当中,只有极个别的习惯于由右至左。我们若是做个统计,把拥有对称结构的动物右撇子数和左撇子数的比例算出来,结果一定会让我们忍俊不禁。莫非两边不对称是一条通则?真的没有两边力量和技能均衡中的“中性”动物么?答案是肯定的,蜘蛛就是其中一种。它有一项令人艳羡的本事:左边的能力丝毫不亚于右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就来亲眼见证一下吧。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摆放蛛丝的时候,所有的园蛛都能朝四面八方旋转自如,判断力左右着它们前进的方向。至于其中奥秘,我们无从知晓。定好路线以后,蜘蛛便一直往前。有时工作的进程会受到一些意外的阻挠,譬如说,一只小蚊子掉进了织好的陷阱中。这时,蜘蛛会赶紧停下手里的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猎物,把它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绕它的螺旋丝。我们注意到,在刚开始重新织网时,不论身处何方,这只园蛛都会时而把左侧对着螺旋丝的中心,时而把右侧对着螺旋丝的中心。前面已经说过,它总是用靠内侧的两条后足,也就是靠近中心的那两条足来固定丝。这次用左足,下次用右足。这是件非常技巧、非常精致的工作,因为不但要求动作迅速,而且要严格地保持等距。谁要是看到它如此准确而娴熟地交替使用双足,他定会由衷地赞叹:园蛛真不愧是左右开弓的好手啊。
  园蛛
  年龄并没有在本质上改变蜘蛛的禀赋,幼蛛忙忙碌碌,成年蜘蛛也忙忙碌碌,而且经验会逐渐丰富。在蜘蛛这一行中,没有师傅徒弟之分,从吐出第一根丝起,所有的成员就都掌握了织网的技能。
  我们已经了解了新手的一些特征,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成年蜘蛛是怎么工作的,以及岁月给老家伙增加的额外的技能。七月,我终于如愿以偿。一天傍晚,当这些新住户在我园子里的迷迭香上缠绕绳时,我借着黄昏的最后一线光亮观察,它已经一岁了,体态臃肿,还没哪只同龄的蜘蛛有如此巨大的身躯呢。它应该是只有角的园蛛,呈灰色,背上有两道相交的环形黑纹,腹下两侧各隆起一个小小的乳头,我这位邻居可以正好供我好好观察,要是它工作得不是太晚,定能满足我的心愿。我看到了这位体态丰满的女士吐出第一根丝的过程。这个头开得可真不错。照这种情况看,我的睡眠不会受到耽搁。事实上,在整个七月和八月的大部分时间里,我大可以从晚上八点到十点观察它是怎么样结网的。当然了,网在夜间的时候多少会有一点点的磨损,如果损坏严重的话,第二天就得返工。
  在这两个月里,天气变的闷得透不过气来,每当暮色降临的时候,凉风一阵阵吹来,我便一手提灯,来观察我这位邻居的一举一动。它在一排柏树和一丛月桂树间驻扎下来,旁边的小巷子飞蛾萦绕,他新的住址是很适合我们观察的。蜘蛛的地址应该是进行过精心挑选的,在这之后他都没有变更自己的住址,尽管几乎每晚他都需要不停地织网。
  天一黑,我们全家都回去拜访我们的邻居。无论家里的老人还是小孩子,都会为它肚子里取之不尽的财富和它在颤抖的网中来回走动而惊叹不已。
  网的形状已经初步呈现,我们对蜘蛛的精美杰作感叹不已,在月光下,万物都闪着幽幽的光芒,仿佛这就是月光织成的作品,我被深深地吸引,我在此留恋了很久,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的信息,然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家人在等待我回家呢。
  家人总是会关心蜘蛛的近况,“今天他们在做什么呢?”“它织完了网没有?”“捉到猎物没有?”我会把我今晚所看到的东西如实相告。
  第二天大家都不着急着睡觉,都想目睹这件惊叹的作品问世,都不愿意错过任何的细节,我们都毫不怠倦地盯着这只蜘蛛工作。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夜晚,在这之后的日志,我将逐步地告诉大家,蜘蛛是怎么样编出绳子来构架整个框架的,这只蜘蛛白天穿梭于柏树丛中,大约在晚上八点左右,他才会大摇大摆地从住所出来,爬上树枝的顶端。
  它在这个显赫的位子上呆了一阵,根据地形灵活地进行布局。它要确定今晚的天气是否适于工作。冷不丁地,它伸开八条脚,径直从树枝上掉下去。悬挂在吐丝器吐出的丝上。和绳蛛通过回爬获得双股的纤维一样,园蛛也是在下坠过程中,依靠身体的重量和分泌物。当然下坠的过程并不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直接坠落,蜘蛛可以通过扩张、收缩甚至是关闭吐丝器的气孔,随心所欲地控制下落速度。我手里的灯可以清楚地照见吐丝器,但并不能始终照见那根丝。那一大团身影在空间不断延伸,像是没有一点支撑。在离地大约两英寸的地方,园蛛忽然停下来,四周也停住了扩张的势头。
  然后,它沿着刚吐出来的那根丝线一路上爬,继续喷丝。当然,这次它不需要借助重力来完成了,丝线以另一种方式被抽取了出来。它的两条后足飞快地轮流把丝从丝囊中抽出来,然后又松开。在返回高度不下于六英尺的出发点途中,这只蜘蛛获得了两股丝。两股丝弯成一圈,松松垮垮地漂浮在空气中。它停下来,等待中的结果可能会姗姗来迟,可它并没有失去耐心,倒是我这个看客不耐烦了。有时我会助它一臂之力。我用一稻草挑起漂浮的线圈,把它放在一段高度适中的树枝上。在我的帮助下搭起来的这架步行桥正中蜘蛛的下怀,因为它和风搭起的没有什么两样。我觉得帮它一把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发现丝被搭以后,蜘蛛便从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到这头,途中不断地喷丝加固这根线。不论我是否出手相助,它最终都会完成这根“悬索”,也就是蛛网框架的主要部分。尽管这个线非常纤细,可考虑到其构造,我还是称它为“绳索”。乍看上去,它是一根单线,但仔细一瞧,它的两端向四面八方延伸出不计其数的细叉。这种结构大大增加了两个线端的牢固性。悬索比其他线要结实许多,因此它可以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第36章 条纹园蛛(3)
  夜间的捕食过后,蛛网一般都会破损,得在次日晚上重织。清完蛛网的残骸后,只有这条绳索还可以派上用场,于是蜘蛛又在同一个位置开始织网。由于不易放好,光靠辛勤劳动还不一定能成功,因此它得耐心等待,直到微风把悬索的游离端吹上灌木丛的枝梢。有时无风,有时游离端的落点不佳,因此这个过程颇费时间,期间还并无十足的成功把握。这样一来,一旦索织成并固定了位置,蜘蛛就不会再动重织的念头,除非出什么意外。每天晚上,它一次又一次地在悬索上爬来爬去,并用新丝不断为其加韧。有时有角蜘蛛下坠吐出的双线圈不够长,不能挂上某个地方,它就另辟蹊径。正如我们先前所看到的那样,它先下坠,然后再爬上去。可这一次,线头不上两个,也没有合在一起,而是散开的一束,像是直接从吐丝器里吐出的一样。蜘蛛咬断线头,这把茂密的“狐尾”顿时像被剪刀剪过似的齐齐断了。整条线展开后长度增加了一倍,蜘蛛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线的一端连在蜘蛛上,另一端飘散在空中,很容易缠上灌木。有时条纹蜘蛛甚至敢用这种方法把悬索搭在小溪两边。
  用各种方式搭好绳索之后,蜘蛛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入于繁枝茂叶了。它爬到这根丝索的上部,小滑一段距离,不断改变自己的落脚点,然后沿着在下坠过程中吐出的丝往上爬。之后就形成了两条没有缠在一起的丝,蜘蛛沿着这架桥走到另一端,把新丝的游离端粘在一个稍低的地方,这样一来,前后左右便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斜线,正好把树枝和悬索连接起来。这些交叉线互相支撑,并且方向自始至终不变。交叉线够用了时,蜘蛛就不需要再借下坠来抽取丝线了。它从这根丝爬到那根丝,其间不住地用后足把丝拉出来沿途摆好。这时形成的直线除了基本上是处于一个垂直面以外,并无规律性可言。这些直线构成一个极不规则的多边形,然而网的内部却是精心编织的杰作。这里不必描绘蜘蛛是如何建造这一奇迹的了,因为前面的幼蛛已经向我们展示了这一点。不论是在成蛛还是在幼蛛的网中,我们都可以看到拥有中心参照物的等长的辐,看到相同的辅助螺旋丝和临时横梯,以及相同的螺旋迷宫。我们就跳过这一部分,去注意另一些细节吧。
  螺旋迷宫的建造是一个非常细致的操作,因为它非常规则。我一心想知道,在嘈杂的喧嚣声中,蜘蛛会不会心有顾虑而失手呢?外界的干扰会不会影响它工作呢?或者,它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据我的观察,蜘蛛对于我的存在和我手中的灯都视而不见,灯盏的忽闪没有让它受到半分干扰,它一如在黑暗中那样,依然专注它的工作,依然不紧不慢地织着网。这对我的实验来说可是一个好兆头。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是村里的守护神节,为的是纪念众议院的成立。星期二,也就是庆典日的第三天,晚上九点施放焰火,以正式宣告该次盛会的结束。焰火的燃放现场设在我门外的公路上,离那只蜘蛛的工作地点只有几步之遥。在一片锣鼓声中,村里的显赫人物由一些手举火把的小男孩簇拥着出场了。当时这位蜘蛛女士正在忙着建造它的大迷宫呢。相对于观看焰火而言,我倒是更热衷于去了解动物的习性,所以我提着灯,观察蜘蛛的反应。人声鼎沸,礼炮轰鸣,爆竹噼啪作响,火箭呼啸,白光、红光、蓝光交相辉映,但我们这位织手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还是在按部就班地忙它的活儿,和平常安静的夜晚没有两样。以前,我在悬铃木下鸣枪,没有打乱蝉的音乐会;今天,炫目的轮转焰火和爆响的爆竹同样不能打扰蜘蛛织网。我甚至怀疑,如果天塌下来,我们这位邻居或许会停下工作!我想,即使村子闹翻了天,它也不会为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劳半分神,分半点心,它只知道继续织它的网。
  我们还是回头来看看,蜘蛛在平常的安静环境中是怎样织网的吧。织到休息处的边缘时,庞大的迷宫就仓促收工了。迷宫中央有一个由多余的线头做成的垫子,蜘蛛把它拖出来,一口吃掉。在大饱口福之前,有两种园蛛,即条纹园蛛和纺丝园蛛,还是不会闲着。它们会做一条弯弯曲曲的又宽又粗的白丝带,放在网的中心和下方之间。偶尔它们也会在网的上方放一条形状相同、但要短一些的丝带,和下面的丝带相呼应。我猜这些丝带是用来加固蛛网的。刚开始时,幼蛛不会使用它们,因为那时幼蛛不顾及将来,而是毫不吝啬地挥霍蛛丝,每天晚上都重新织网,即使网子没有破到非得重织的地步,还是每晚都织新网。日落时织网已经成了习惯。反正网子会在次日重织,因而也没有了加固的必要。但晚秋一来,成蛛就知道产卵的时间快到了,所以不得不节约蛛丝,以满足卵巢的需要。网大了,重新织起来花费可不小,所以蜘蛛会尽可能长时间地使用它。它们转而担心起剩下的丝是否够用,因为筑巢需要消耗大量的蛛丝。我想正是这一原因,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条纹园蛛和纺丝园蛛认为,用这样的丝带来加固蛛网,使其经久耐用是明智之举。另几种园蛛的卵巢不过是一个小球罢了,其制造成本要小得多,所以它们也不会织这么一根曲曲折折的带子,而是和幼蛛一样,几乎每天夜间都重新织网。借助灯光,我可以看到我这位大腹便便的邻居——有角园蛛是如何重新织网的。当落日余晖渐渐褪去的时候,它小心翼翼地从白天的住所下来,离开柏树叶子,爬到悬索那儿,作了一会儿壁上观,然后跳入网中,开始大肆收集网的残骸。它把网的每个部件——螺旋丝,辐和架子——全都抱在脚上,只留下那根结实的悬索——这时旧网的底架,经过一番修补后,它依然可以派上用场。它把收集到的残骸卷成一团,像吞食猎物一样急不可耐地吞进肚里,不留一点残渣。这是蜘蛛惜丝如金的又一个例子。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蜘蛛会在织完网后一口吃掉中心的导向线。现在我们又看到它们把整张网当做一顿盛宴。旧网的材料在蜘蛛肚子里经过加工后,又会变成流体重新使用。旧址清除完毕后,框架和网会在悬索的支撑下陆续开工。也许有人会问,蜘蛛直接将旧网再利用岂不是更省事?毕竟网的破洞经修补后还能对付着用啊。但是,蜘蛛会像家庭主妇缝补衣服那样,知道修补网子吗?问题就出在这里。修补漏洞、更换断线,以新易旧,总之一句话,通过重组来恢复蛛网最初的秩序,这是一项卓越的技能,甚至可以说是智慧的闪光。人能胜任这类工作,他们有理智地完成修补工作,测量漏洞的大小,剪下合适的新布,恰如其分地补上破洞。蜘蛛有这样清晰的思维能力吗?有人断言,根据蜘蛛的行为来看,它们没有思维。这些人在大发空论的同时,忘却了一个严肃的观察者所应持有的审慎态度。我是不大敢这么轻率下结论的,我们只有做完了实验,才能弄清楚蜘蛛是否真的知道如何修补破网。
  那位给我提供了不少素材的近邻有角园蛛,大约在晚上九点钟就把网织好了。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静谧、暖和,很容易招来成群的飞蛾。一切都预示着,今晚是个绝佳的捕猎机会。等蜘蛛建成大迷宫,正待要吃掉中央垫子的时候,我用一把利剪沿对角把蛛网剪成两半。一半垂直下来,中间形成一个三指宽的裂缝。蜘蛛退回到粗索那儿,看起来并不惊慌失措。我剪罢网子后,它悄无声息地回到半边网里,坐在曾是网中心的地方。可当它发现自己无从搁脚的时候,它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网坏了。于是,它在裂缝上搭起了两根不多不少的丝线。这两条丝线正好能让它放下其余的脚,然后它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全神贯注地等候猎物的上钩。看着蜘蛛把两根丝线搭在裂缝两边的时候,我非常希望能看到它补网。我想:“这只蜘蛛应该会不停地抽出丝线来缝合这道口子。尽管加上去的部分可能会和其他部分不太相称,但至少能填上缝隙,而且也不见得会比正规网差到哪儿去吧。”可惜事与愿违,这位蜘蛛女士整晚没有再做进一步的修补动作。它仍用半边网粘捕猎物,似乎那已经足够了。第二天早晨我看到这张蛛网和我离去时毫无分别,没有任何修补过的痕迹。甚至那两根穿过裂缝的丝线也不是做补网用的,仅仅是它发现没有立足之地,想看个究竟,于是穿过裂缝,这一去一返就留下了两根丝线。所有的蜘蛛在爬行时都有这种习惯。所以,丝线是它出于不安而挪动地方的产物,而不是用于修补的材料。可能我的这位实验对象认为,没必要费时费力去补网,因为网子被剪开后,照样可以捕食,两部分合起来便又成了原先的网子。蜘蛛坐在网中央,要做的事就是找个地方搁脚,而抽出的两根线正好能够,或者说,勉强能够做此用途。对于蜘蛛会补网这一点,我还没有死心,于是又设计了一个更好的实验。
  第二天,蜘蛛吞掉旧网织好新网以后,便纹丝不动地坐在“军中帐”中,我用一根稻草灵巧地剔除了蛛网的螺旋丝,只剩下框架和辐。由于黏丝受到了破坏,这张网子实际上就没有用了,它再也粘不住飞蛾了。面对这场飞来横祸,我们的蜘蛛女士会怎么办?它安之若素,继续纹丝不动地坐在它的没被我破坏的休息处上,怡然自得地等着猎物来自投罗网呢!它就这样白白地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我看到,那座被破坏的迷宫留在那里,原封未动。创造神可能真的没有赐给蜘蛛哪怕是一点修补能力吧。是不是这次大修补太费材料,它的丝腺在这张大网织成后便弹尽粮绝,不能立刻提供新的资源了呢?我希望能碰到这种情况,即蜘蛛在消耗不多的情况下会补网。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逮着了机会。
  就在我观察蜘蛛盘螺旋丝的时候,一个嘻嘻哈哈飞来飞去的家伙一头栽进了这座尚未完工的迷宫。蜘蛛立刻停下工作,一个箭步冲到粗心大意的倒霉蛋那儿,连包带裹困住了入侵者,使它无路可退。在猎物的挣扎中,网的一部分就在织网者的眼皮下被撕破了,产生一道很宽的裂缝,这条缝无疑会影响蛛网的预期效果。蜘蛛女士会怎么处置这块损坏严重的地方呢?机不可失,此时不补断线,更待何时?事故发生的那一刻,蜘蛛恰好就在破裂处,整个网子还在不停地摇动。这一次不存在丝线耗尽的问题,真是补网的好机会。可它舔了几口猎物后,就将它甩在一旁不管了。它回到先前中断工作的地方,继续绕它的螺旋丝,撕裂部分维持原状。蜘蛛就像我们织布机上的梭子一样,只会织不会补,这倒不是因为注意力不够集中,或是刻意的疏忽,因为所有的大织手都有不擅补缀这个通病,而条纹园蛛和纺丝园蛛的这种能力尤其差。有角园蛛几乎每晚都会重新织网,条纹园蛛和纺丝园蛛则很少补网,即使网破败不堪,它们也依旧敝帚自珍地照用不误。等它们另结新网时,旧网已经破得面目全非了。我时常关注当中的一张破网,第二天早晨我总是发现,它原封未动甚至更为破败,反正从来没有修补过。蜘蛛如此懒惰,人们都说它们是勤奋的化身,真是可笑。它们貌似聪明细致,其实弱智得连补网都不会。其他蜘蛛在修复较大的破洞时,也是纵横牵线,毫无章法可言,家蛛即为其中的一种。
  家蛛常在墙角下结几张大网。它将住处隐蔽在网侧一个锥形开口的丝管中,偏处一隅,以确保自己的安全。它经常躲在这里窥探外部的动静。蛛网其他部分比我们最好的织物还要精美。准确地说,这个部分不是用来捕食的,而只是个平台。蜘蛛常在这上面来回走动,看管自己的财产。真正的陷阱是蛛网上方纵横交错的蛛丝。家蛛的陷阱不仅在结构上有别于有角园蛛,就连工作性能也与后者不太一样。它的网不是由黏性的蛛丝,而是由无数根细丝构成,不经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如果一只小虫投入罗网,立即就会被缠住。越挣扎缠得越紧。蜘蛛会风风火火地冲上前去,对着它的脖子就是一口。说到这里,我们不妨做个小小的试验。
  我在家蛛的网上捅了个两指宽的圆洞,白天这个洞原封不动,但第二天早上就紧紧地合上了。这根丝非常细,肉眼几乎难以看见,我用稻草去碰破损处,结果整张网都抖了起来,我这才肯定:口子确实合上了。显然家蛛夜间就补好了网,它在破损处打了个补丁。园蛛没这个本事,这证明它比园蛛高明了许多。如前所述,家蛛的网不只是一个用于监视和巡逻的平台,它也可以接住从上面陷阱掉下来的昆虫。这张网经常受到冲击,总是有欠牢固。此外,墙上掉下的灰尘也会使它不堪重负,因此家蛛夜间总要将网修葺一番。每次外出或归来,它都不忘把所过之处织补几下。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我亲眼所见。因为蛛丝的走向与家蛛的路线完全一致,或直或曲,而且丝头汇集在丝管的开口处。毫无疑问,家蛛每走一步都是在为蛛网添砖加瓦。
  这里我们有必要提一提结队而行的松毛虫,我曾在其他作品中详细介绍过它们的习性。松毛虫经常在夜间离开做窝的丝囊,外出放风。回巢时,它们从不忘将丝囊表面重新缝织一遍,因此每出行一次,囊壁的厚度就增加一分。我用剪刀将丝囊从头到尾剪了一道口子。毛虫对破损处和其他地方不加区别,全盘织补,并不因为有破损而多补几“针”。它们不是刻意去补破处,而只是例行公事式地织网,口子因此也就合上了。
  家蛛也是这样的。每天晚上,它都在平台上四处转悠,并一视同仁地在破损处和完好处布上新丝,而不是只在口子上打一块补丁草草了事。修复破损并不是它有意所为,而仅仅是由于习惯使然。显然,如果它有意修补破损,就不应该这样不分轻重主次,四处布丝,它只要重点照顾口子就行了。而且它一口气补好的地方应和其他部分相差无几。但事实上我们看到了什么呢?就是破损处多了一层难以察觉的薄纱。这就更加证明了家蛛并没有区别对待裂口和其他地方,缝补时是“平分兵力”的。对于蛛丝,它绝不会任意挥霍,而是精打细算,以防将来织网时不够用。缝隙随着一次次的修补逐渐牢固,整个网也更加厚实。这个过程用了很长时间。两个月后,我给蛛网开的那扇窗口依然没有合上,洁白的厚网上留下了一道深色的痕迹。不论是松毛虫还是家蛛,都不懂得修补自己的产品。这些优秀的制丝者,缺乏一种最起码的智慧之源——理性思维能力。即使最拙笨的妇人在补袜子时表现出来的智慧也要胜过蜘蛛吧。我想,观察蛛网还是有意义的,即便它只起到了去除我们的误解和臆想的作用。
  园蛛的网
第37章 条纹园蛛(4)
  园蛛的螺旋状网中设有可怕的圈套,我们不妨以条纹园蛛或纺丝园蛛为例来进行观察。这两种蜘蛛在大清早就能找到。肉眼即可看出,与架子及辐所用的丝不同,蛛网所用的丝互相交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一串珠花。蛛丝太过柔弱纤细,哪怕是极轻微的呼吸,也会使蛛网颤动不已,因此不能用放大镜直接观察。我用玻片粘取了几根蛛丝,以保证蛛丝仍呈平行状态附在玻片上。这下子,放大镜和显微镜就有用武之地了。所看到的情景着实让我大吃一惊。本已细小得若隐若现的蛛丝,竟是由两捻细丝紧缠交织而成的,好像军官剑柄上的金穗一样,而且,它们还中空而呈管状,内充着类似阿拉伯树胶液的黏液。我能看到一股透明的液体自丝管裂口潺潺而出。在显微镜的镜台用薄玻片将蛛丝压平,于是它就成了皱巴巴的丝带。一条深色细纹横贯其间,正是储液丝管。黏液自管壁缓缓渗出,凝成曲形的线状,于是蛛网就有了黏性,原来蛛网的黏性就是这样产生的,我真是开了眼界。我拿一根细草去挑蛛丝,手脚再轻,细草都会立即被粘住。一提起稻草,附在上面的蛛丝便拉伸至原长的两到三倍,像橡胶丝一样,松开后它能恢复原形而不断裂。正是卷曲的性质为它提供了伸缩的余地,而其黏性则源于内充的黏液。总之,螺旋性蛛丝是自然界中最精巧的毛细管,因卷曲而形成的弹性使它能抗住猎物的挣扎而不断。在空气中受潮后,丝管里的黏液会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于是蛛网能永葆黏性。蜘蛛就是靠这种有黏性的网来捕获猎物。网的黏性之强,简直匪夷所思,即使蒲公英轻擦而过,也不免被粘住,真是“蛛网恢恢,疏而不漏”。
  可话说回来,为什么蛛网就粘不住蜘蛛呢?首先别忘了,蜘蛛在“陷阱”的中央为自己留下了一块自留地。营造自己的“蜗居”的时候,它并未使用黏性螺旋丝,黏性螺旋丝离中心还有一定距离时便“戛然而止”了。经稻草试探,较大的蛛网中央有一块巴掌大小的地方,是由中性蛛丝结成,并无黏性。辐和辅助螺旋丝的端头用的也是这种材料。蜘蛛端坐于这个“军中帐”中,终日静候猎物掉入陷阱。蜘蛛无时无刻不在触网,却不会被缚,因为“军中帐”的建筑材料是另一种平直坚韧的蛛丝,全无粘性,猎物掉入陷阱(有时也会掉在网缘)后,蜘蛛便迅速冲上前去,重重捆缚,以防猎物挣脱。之后蜘蛛又爬回网上,行动没有丝毫不便,甚至动腿都不会带起蛛丝。这勾起了我对儿时的记忆。那时,一到星期四,我就和一群玩伴去大麻地里逮黄雀。我们先在手上擦点油,才往树枝上涂胶水,以免粘住。难道蜘蛛也知道油脂的妙用吗?咱们不妨来做个试验。我用油纸轻拭稻草,再触蛛网上的螺旋丝,果然不粘。谜底揭开了。我又从一只活蜘蛛上截下一条腿,去碰黏丝,可想而知当然不粘,正如它不会被辐和框架某些部分的中性蛛丝粘住一样。我将蛛腿在二硫化碳(脂类的最佳溶剂)中浸泡十五分钟,再用一把也在二硫化碳中浸过的刷子刷洗这条腿。之后把蛛腿放在蛛网上。哈!它和没擦过油的稻草一样,被粘住了!我以前就认为,是某种油性物质使得蜘蛛免于受粘,这下好了,用二硫化碳试验的结果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另外,动物因为排汗而使体表附有油脂,同理,蜘蛛也是通过排汗给自己的体表涂上一层薄油,这样它就能在网上行走自如而不会自缚了。然而,长时间地和蛛网接触多少会带来一点黏滞和不便,而蜘蛛又必须保持相当的灵敏性,以确保在猎物挣脱之前扑过去,因此,“军中帐”才绝对不用黏丝。蜘蛛静候在这里,把八条腿撑得开开的,一动不动,随时留意着蛛网上哪怕是极轻微的抖动。它常用一根丝线头将猎物拖到这儿,慢慢享用。网中心这块地盘是蜘蛛的哨所兼餐厅,自然不能带有黏性。由于黏液的量太少,我们无法对其化学成分进行研究。显微镜下可以看到,黏液是透明的,里面多少带有一点微粒。黏液从断开的终端流出来。由下面的试验我们可以发现其更多的特性。
  用玻片粘取几根蛛丝,蛛丝仍呈平行状态。用一个钟形玻璃容器罩住玻片,浸入水中。由于四周空气的湿度增加了,蛛丝表面很快就产生了一层水膜,水膜逐渐增多,开始往下流。这时的蛛丝不再卷曲,丝管变成了一串半透明的珠花,也就是一串极小的水滴。二十四小时后,蛛丝中的黏液已经流尽,变成了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在玻片上滴一滴水,则可得到黏性溶液,和阿拉伯树胶溶液差不多。结论显而易见,蜘蛛的黏液是一种容易受潮的物质。在湿度很高的环境中,黏液会被潮化,然后通过丝管管壁渗出。上述结果足以解释蛛网的某些工作原理。成年的条纹园蛛和纺丝园蛛早在天亮前几个小时就开始结网了。要是起雾,它们间或也会留下一些“尾巴”工程。它们会先建框架,安装辐,盘辅助螺旋丝,因为这些东西不会受潮。次日若是天公作美,它们就会完成未竟的工作。黏丝的高度吸水性虽有缺陷,但也有其自身的优点。白天捕食时,这两种园蛛都喜欢出没于蟋蟀的乐园——一些酷热之地。如果不是因为其特殊构成,蛛丝早就干燥、皱缩而失效了。可恰恰相反。在炙人的热浪中,蛛丝仍然柔韧,既有弹性又有黏性。奥妙在哪儿呢?正是由于有极强的吸水性,蛛丝才能慢慢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将丝管中的黏液稀释到一定浓度并使它渗出来,以补充外壁减弱了的黏性。就蜘蛛编结粘网的高超技术而言,捕鸟者谁可与之媲美?而这么浩大的一项“工程”仅仅是为了捕获区区一只昆虫,并且其干劲之足也无与伦比。
  知道蛛网的直径和圈数后,就很容易算出蛛丝的全长了。我们发现,每次结网,有角园蛛竟能一口气吐出近二十码长的黏丝。纺丝园蛛更胜一筹,能吐三十码左右。两个月来,我的近邻有角园蛛几乎每晚都会重新结网,累计起来,它吐出的这种卷曲管状充胶丝居然有近四分之三英里长!我真希望自己是个解剖科学家,无须这样劳神费眼,并且能用更好的设备进行观察,向大家娓娓道来神奇的蛛网的工作原理,如:黏质是如何凝成毛细管的?丝管怎会充满黏液并紧紧卷曲?同一丝腺是怎样分泌出结网所需的无黏性蛛丝、充塞于条纹园蛛肚子内的黄褐色黏液,以及那肚子上的黑色曲纹的?蜘蛛的肚子真是个神奇的工厂,竟能生产出如许产品!对于这台机器的工作原理,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们就把问题留给那些解剖学的名家大师,请他们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吧!
  园蛛的配偶与捕食
  尽管这个问题很重要,可我还是不愿意深谈蜘蛛的婚礼。这些家伙生性冷酷,在那似梦如幻的,其爱情很容易酿成悲剧。
  我曾有幸目睹蜘蛛的一次婚配过程,但仅此一次。说到底,我还是要感谢我的幸运之星——那只胖胖的有角园蛛,也就是我经常借着灯光观察的那位近邻。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八月的头一个星期天,大概是晚上九点钟左右吧,繁星满天,静谧中透着闷热。蜘蛛的网还没有竣工,它正一声不吭地伏在悬索上。网还没建好它就懈下劲来了,真是罕见,所以我不免吃了一惊。莫非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果然,我瞧见邻近的树丛中奔出一只雄蛛,跳到了悬索上。它个子非常小,正在向那位傲慢的大块头角蛛打招呼呢。说来也怪,蜘蛛们的婚礼总是在寂静的夜里举行,无须召唤,也没有信号,谁都弄不明白它们是怎么取得联系的。据我所知,大孔雀蛾在闻到某种神秘的气味后,会从一里开外的地方赶来拜访它钟形玻璃罩中的隐者。今晚的小个儿是又一位夜间的朝圣者。它穿过错综复杂的树丛,径直奔向情人。似乎有个准确无误的指南针在指引着它,也指引着无数雌蛛雄蛛步入婚姻的殿堂。它攀着陡立的悬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现在是时候吗?不是。雌蛛抬起一只脚,这位朝圣者惊恐万分地掉了下去。平了平心跳以后,它再次鼓起勇气往上攀登,这回离雌蛛更近。一次又一次受惊,不停地逃开又跑回来,它总算打动了佳人的心。坚持就是胜利。这对情侣终于面对面地站到了一起。雌蛛不言不语,一副矜持模样,雄蛛则兴奋得难以自抑。它壮着胆子,拿自己的脚尖碰了碰那位胖姑娘。好大的胆子!它像被电击中了似的,慌里慌张地倒栽了下去,一把抓住它的救命绳。然而,它很快便抖擞起精神,再次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它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就连我们都受不了它的软磨硬泡了,它用脚和触须去挑逗它那位胖乎乎的女友,女友则饶有兴趣地蹦跳着予以回应。它用自己的前跗节(或者说是手指)抓着一根丝线,像那些荡空秋千的杂技演员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后空翻。这样玩够了,它就抬起下腹,任由雄蛛拿触须轻轻抚摸。至此,雄蛛远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之后它一溜烟地跑了,好像后面跟着个复仇女神似的。要是继续留在这里,保不准它会成为雌蛛的盘中餐。
  类似的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过。我白白守了几个晚上,可小伙子从此就销声匿迹了。它走后,新娘跳下悬索,继续织网捕食。毕竟肚子空空是吐不出丝的,而吐不出丝就没法弄到吃的,更没法负担丝茧所需要的昂贵成本。所以,即使是在新婚的欢愉之后,它也不能休息片刻。园蛛在黏网中极具耐心。它头朝下,八条脚趴得开开的,霸占了整个网中心,辐会把所有的信息传到这里。不论哪个地方发生了颤动,暗示着有猎物上钩,蜘蛛根本用不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它立即行动。而当它知道时又没什么动静了,你肯定认为它得到了误报。反正一有可疑的情况它就会摇晃自己的巢穴。这是一种恐吓来犯之敌的方法。假如我想看看它这种奇特的反应,只需用一截稻草去挑逗它,而且还得使劲,要不然它就不会摇摆。胆战心惊的蜘蛛希望将心理来一个转移,所以它非得撞着什么东西才甘心。谁也不会帮它一把,它只有借自己的绳索来摆。没有明显施力的痕迹,这家伙也没有移动,可整个蛛网都猛烈地摇晃了起来,似乎是惯性使然。闲来无是易生非。心绪稳定下来后,蜘蛛又摆出了狩猎的姿势,同时满脑子都在想那个严峻的生活问题:“今天有没有东西吃呢?”某些动物就没有这个忧虑,它们的食物储备很丰富,用不着去拼死拼活地找来充饥。这是些堕落了的上层阶级,它们还有闲情逸致四处游荡。而另一些物种——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它们通常都是最具才华的一类——却只能凭自己的技能和耐心才能维持生存。你就是其中的一种,我勤劳的园蛛!你每晚耐着性子工作,但常常劳而无功。我对你的不幸深表同情,因为我和你一样,也为一日三餐感到发愁。我还得不断地思索,这比逮飞蛾更费事,但也更没有意义。别泄气,幸福的生活不在现在,更不在过去,而是在将来,将来是希望所在。咱们就耐心等待吧。
第38章 条纹园蛛(5)
  整整一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尽管暴雨将至,可我那位善于预测天气的邻居有角园蛛还是钻出了柏树叶,照常不误地织起新网来。它的预感挺准,今晚天气不错。果然闷热的云层渐渐地散开来,裂开的狭缝里探出了月亮那张好奇的脸儿。我提灯观望。一股北风驱散了上面的乌云,顿时晴空万里,夜晚显得那样静谧。飞蛾又出来夜舞了。好极了!一只大蛾落网了!蜘蛛今晚有顿美餐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由于光线黯淡,我看得不是很真切。咱们还是去找那些从不离开蛛网,而且常在白天捕食的园蛛吧。条纹园蛛和纺丝园蛛都住在园子的迷迭草丛中,它们会在大白天里把那悲剧性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展示给我们看。我亲手把一个受害者放进了蛛网。它的六只脚立刻被粘住了。要是它想抬起一只跗足够着自己,那么那条来者不善的丝就会紧随其后,稍稍伸长,既不放松又不断裂,任凭俘虏作绝望的挣扎。其他的若想帮忙撇开丝线,只会是作茧自缚,被粘得更快,也更牢。它无路可逃,除非使劲将陷阱撕开一个裂口,但这连那些身强的昆虫恐怕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蛛网一晃动,蜘蛛就会飞奔而至。它先在四周兜它几圈,远远地审视一番,以确定进攻的危险系数有多大。猎物受缚的牢固程度决定着它所采取的战略。咱们来看看它是怎样对付普通猎物,如飞蛾和苍蝇的吧。它在俘虏面前微收肚子,先用吐丝器的一端对猎物略加试探,然后再用前跗足把猎物逗弄得头晕眼花。困在滚动“囚笼”里的猎物推动了往日的灵巧劲儿,被折腾得狼狈不堪。黏性螺旋丝上有根横档起着“笼子”轴杆的作用,它能像烤肉叉似的转动。我在一旁看得兴高采烈。它做旋转运动的目的是什么呢?看下去就知道了。吐丝器之所以要和猎物短暂接触是为了定下丝线的起点,然后蜘蛛才把丝从丝囊中抽出来,在猎物身上绕上一圈又一圈,将它缠得紧紧的,这比任何办法都管用。咱们的金属加工厂也采用了相同的模式,让一个受电动机驱动的卷筒旋转,将金属丝从一块钢板的狭窄孔眼里抽出来,一圈圈地缠绕在卷筒上。园蛛正是这样工作的。它的前跗足相当于一个发动机,被捕获的昆虫相当于旋转的卷筒,而吐丝器则相当于钢板上的洞眼。要准确利落地将猎物“绳之以法”,这种方法是最好的,既有效,又划算。偶尔它也会使用别一套办法。
  它一边快速绕着无法动弹的昆虫,一边将丝线逐渐勒紧。由于黏丝具有很好的弹性,蜘蛛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跳入网中,而不让蛛网受到丝毫损伤。
  现在我们再来看它是如何对付那些危险的猎物的吧,譬如张牙舞爪的螳螂(它致命的尖爪上还配有两个锯齿),冷不丁就猛蜇你一口的怒气冲冲的黄蜂,还有那披着厚甲近乎无敌的甲虫。这些都是难得的大餐,园蛛平常少有机会品尝。它能消受我的馈赠吗?能!不过颇费了一番周折。这些是危险分子,不宜靠近,所以蜘蛛才会把背对着它们。它拿出自己的武器——丝绳比划了一下,然后蓦地用后足从吐丝器里抽出一大团而不是一根丝。这些丝带万箭齐发,被蜘蛛呈扇形展开的脚掷了出去。俘虏的脚上,翅膀上,到处都缠满了蛛丝,最后变成了一个浑圆的丝质东西。为防不测,蜘蛛毫不吝惜丝线,把猎物从头到脚绑个结实。在这样强大的攻势面前,任你再凶猛的猎物都要俯首就擒。螳螂张开爪子上的锯齿,黄蜂使用它的毒液,甲虫则伸脚躬背,妄图作一番顽抗,但没有用;一拨又一拨的丝线猛扑过来,使它们的任何挣扎都成了白费力气,然而,大量的耗费向丝厂亮起了红灯——它的资源已所剩无几了。相较之下,用卷筒的方法要节省得多;可为了开动那台“机器”,蜘蛛就得铤而走险,用自己的脚去使它运行。这太危险了,它宁愿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用丝捆缚。丝用完了还可以再生产嘛!看样子,蜘蛛仍为这种昂贵的付出而感到不安。只要有可能,它就会欣然开动卷筒。我曾看见它对一只大甲虫突然改用这一招。那只大甲虫长得圆圆滚滚,在整个旋转过程中配合得很默契。等它被折腾得无法动弹时,蜘蛛便走上前来,像对付一只中等大小的飞蛾那样来对付这个胖乎乎的倒霉蛋。若被俘的是螳螂,由于它的脚和翅膀太长,旋转起来不方便,蜘蛛不等它完全屈服是不会停止喷丝的,即使丝全部耗尽它也在所不惜。这些猎物往往都具有毁灭性的破坏力。要不是我弄来几种,我还真没见过它是怎么对它们的呢。这两种方法只要任取其一,大大小小的猎物都会手到擒来。
  接下来的举动千篇一律:蜘蛛立刻带着受缚的猎物打道回府。它要在居所内慢慢地享用美餐。如果俘虏是衣蛾之类的小东西,它就会在捕获地点当场把它们吃掉。可是对于丰硕的战利品,蜘蛛指望着能多吃几餐甚至是多吃几天,所以它得有间隐蔽的餐厅,能安心进食,而不必担心黏网碍手碍脚。去餐厅之前,它会先把猎物反向转上几圈,为的是松开离它最近的,充当机器轴杆之用的辐。这些辐可能保持网的完整性,必要时它们还能贡献几根横挡。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辐卷曲了的两端便会恢复原状。蜘蛛用一根丝线拖着五花大绑的猎物离开了蛛网。后来,沉甸甸的猎物被它拽上了休息处——那个集岗亭和餐厅功能于一身的地方。那些怕光而又有要电报的蜘蛛会爬至白天的居所,全然不顾身后的猎物在撞自己的脚跟。
  趁它养神的工夫,咱们去观察一下那只被丝重重缚住的猎物吧。蜘蛛会不会因为怕它在自己进餐时反抗,而将它置于死地呢?我完全有理由这样怀疑。它的进攻藏而不露,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只是亲吻了一下对手,此其一;其二,它咬的地方很随意,一般是它先触到的身体部分。我们都知道,职业杀手从不会失手:要么一剑封喉,要么就破坏掉敌人的神经中枢——能量的源地。对于那些经验丰富的解剖学者和麻醉大师们来说,破坏神经中枢是拿手好戏。而园蛛并不具备这项专业知识。它像蜜蜂蜇人时那样,胡乱地将螯爪刺在猎物身上。它不选择部位,够着哪儿就咬哪儿。因此,它的毒液非得有致命的杀伤力、能使伤口失去知觉才行。我几乎不敢相信,经它这一咬后,就连抵抗力极强的昆虫都会当即命丧黄泉。然而,园蛛常常以血而非肉来充饥,难道它真的想要一具死尸?对它来说,吮吸新鲜的肉体应该更为方便呀。因为活虫体内的血液是流动的,吸食起来比尸体中的死血会更容易。蜘蛛打算吸干其血液的猎物很可能还没有死。
  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我从自己的动物园里提取了几只蝗虫,并把它们放到蛛网上,这张网上放一只,那张网上放一只。蜘蛛马上跑过来绑住猎物,并轻轻地咬了它几口,然后走到一边等待毒性发作。这时我取走昆虫,并小心翼翼地替它解开紧缠的丝衣。蝗虫根本就没死,你甚至可以认为它丁点儿苦都没受。我不甘心,又把获释的囚徒拿到放大镜下观察,结果还是一样:它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刚才我亲眼见到它被“吻”了一下,莫非它毫发无损?凭它那股抓挠我指头的疯狂劲儿,你大可点头称是。不过,放到地上以后,它的举动就显得笨拙起来,似乎不愿意再跳了。也许这只是暂时的反应,刚才在蛛网中噩梦般的经历会让它感到心有余悸,过会儿就没事了。我把那些蝗虫又放回笼子,并赏了它们一片生菜叶以示安抚,可它们依然惊魂未定。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蝗虫们谁也没去碰一碰那片生菜叶,它们毫无食欲,行动则愈见呆滞,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第三天它们就一命呜呼了,一只都救不活。因此,园蛛这轻轻一咬并不会使猎物当场毙命,而是让其毒性慢慢发作。届时这个“吸血鬼”在僵尸的血液完全凝固前,就有充裕的时间来消耗对手的体力,而不须冒任何危险。要是猎物体形巨大,蜘蛛就足足可以吃上一天。到最后,这只遭宰割的昆虫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正好让蜘蛛痛快地吸食。
  又有一次,我们目睹了另一种老到的刺杀方法。这种方法与专业麻醉师和刽子手所用的方法截然不同。蜘蛛在它身上乱戳一气,然后注入毒液。不过,很少有猎物在被咬后立即毒发身亡的。我所住的地区一只有角园蛛与一只硕大无比的蜻蜓打斗,我把打斗的情形记了下来。这只大蜻蜓是我新放进蛛网中的,因为蜘蛛很少能捕到类似的大块头。网晃动得非常厉害,像要散架似的。蜘蛛立刻从叶间的“别墅”钻出来,大大咧咧地冲到蜻蜓那儿,将一捆丝绳朝它掷去。然后,它不假思索地抓住蜻蜓,企图迫使它就范,然后再把螯爪刺进它的背部。它这种撕咬的方式颇让我吃惊,因为这不是我所熟悉的“轻轻一吻”,而是一种毫不留情的致命的伤害。将对手拳打脚踢了一阵之后,蜘蛛便退到一旁,等待猎物身上的毒性发作。我迅速拿开了蜻蜓。它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救了。我把它放在桌上,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它一动不动。园蛛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刺,强大的对手顿时就死于非命,而我的放大镜却找不到伤口,可见它的武器有多么厉害。相较之下,响尾蛇、角蝰和其他恶名昭著的家伙在对付猎物时就没有这么“心狠手辣”。然而,我对这些昆虫的克星——园蛛丝毫不感到畏惧。要是我甘愿被它咬几下,会出现什么严重后果?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比起蜘蛛那置蜻蜓于死地的“叮咬”而言,我们反倒更怕被荨麻扎一下。同样的毒液对于不同机体的杀伤力有强有弱。有些虽能杀死昆虫,却不能伤及我们的皮毛。然而,我们不能犯以偏概全的毛病。对于一些毒虫,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观看蜘蛛进食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下午三点钟左右,我发现那只有脚园蛛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它的食物——一只蝗虫。它把食物放在网中央的休息处,先从腰腿上下口。据我的观察,它纹丝不动,甚至连口都没有张开。它将嘴巴紧贴在猎物的伤口上,并来回蹭着,不停地亲吻俘虏。我不时地跑去看一下。就这样,六个小时后,它的嘴巴还在舔腰腿的下部。可不知为何,猎物的血液却已转到了这个食虫女妖的肚子里。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蜘蛛的晚宴都没有结束。我拿走了它的食物。蝗虫的体形几乎没变,但体内的东西已被劫一空,光剩下一具空皮囊,上面还穿了好几个孔。由此可以看出,蜘蛛取食的方式在晚上有所改变。为了榨干这只昆虫,蜘蛛会逐个击破它的内脏,肌肉和坚硬的角质层。然后它反复地咀嚼这具千疮百孔的尸体,直到它变成一团小丸子,蜘蛛方才善罢甘休。如果我不趁机拿走猎物,这将是猎物最终的下场。不论猎物是死是活,蜘蛛都是张口就咬。这是一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好法子。我曾见过它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不同的猎物,如蝴蝶,蜻蜓,苍蝇,胡蜂,小蜣螂,蝗虫等等。如果我给它螳螂,熊蜂,金龟子或是其他它不熟悉的猎物,它肯定会照单全收,管它是大是小,是细皮嫩肉的还是有甲有壳的,是地上走的还是天上飞的。它是个杂食主义者,什么都吃,有时连同类都不放过。要是它“因虫而异”的话,它就得备有一本解剖学词典,因为它毕竟所知有限,不可能对所有对手的习性特征知根知底。而泥蜂对蚱蜢,蟋蟀和蝗虫,土蜂对花金龟和螽斯的幼虫都非常了解。
  其他的“麻醉师”和刽子手们也各有自己所熟悉的气味,各有自己特定的猎捕对象,对别的动物则一无所知。我们由此可以联想到食蜂的大泥头蜂,特别是那貌美的蟹蛛,它能一口咬断蜜蜂的脖子。与园蛛不同,这些家伙清楚对手的要害不在肚子上就在下巴下,它们是经验非常丰富的杀虫专家,其猎捕对象是家蜂。动物有点与人类相似:它们也“术业有专攻”,只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内才会有所作为。被迫对猎物“一视同仁”的杂食主义者园蛛,靠的不是技巧,而是自己的毒液。猎物不管被它伤中哪个部位,都会行动迟缓,甚至命丧黄泉。我们感到困惑,不懂为什么园蛛在对付诸多看上去千差万别的猎物时,都是那么的毫不含糊。如果你指望它拥有广泛全面的动物学知识,并以此作为行动指南,那就过高地估计了它那点可怜的智商。遇到动的东西就追,这就是蜘蛛的原则。
第39章 螳螂(1)
  打猎
  南方有一种昆虫,它与蝉一样很能引起人的兴趣,但由于不能唱歌,所以名声不怎么响亮。如果它也有一种钹,那么它的声誉应该比最有名的音乐家还要大得多,因为它在形状上与习惯上都十分的不同寻常。这些因素决定了它将是一名出色的乐手。
  在几千年前的古希腊时期,这种昆虫叫做螳螂,或者“先知者”。农夫们看见它半身直起,立在太阳灼烧的青草上,态度严肃,拖着宽阔且轻纱般的薄翼,前腿形如手臂,伸向半空,好像是在祈祷。在无知识的农夫看来,它就好像是一个女尼,所以后来,就有人称呼它为“祈祷的螳螂”了。
  可是,这绝对是个天大的错误!它那貌似真诚的态度是骗人的,高举着的似乎是在祈祷的手臂,其实是最可怕的利刃!只要有任何东西经过它的身边,它便立刻原形毕露,用它的凶器加以捕杀。那样子真是凶猛如饿虎,残忍如妖魔啊!螳螂是专门靠捕食活的动物为食的,所以,在它貌似温柔的面纱下,往往隐藏着一种十分恐怖的杀气。
  如果单从外表上看来,螳螂并不令人生畏。相反,它看上去相当美丽:纤细而优雅的姿态,淡绿的体色,轻薄如纱的长翼,颈部非常柔软,头可以朝任何方向自由转动。只有这种昆虫的眼睛能向各个方向凝视,真可谓是眼观六路。它甚至还有一张面孔!这一切都构成了这个小家伙温柔的假相。
  螳螂天生就有着一副娴美且优雅的身材。除此之外,它还拥有另外一种独特的东西,那便是生长在它的前足上那极富进攻性的冲杀、防御的武器,且杀伤力极强。它的身材和这对武器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太明显了!大到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它是如此一个温存并残忍着的小家伙。
  见过螳螂的人,都会十分清楚地发现,它那纤细的腰部非常的长,而且不光是长,还非常的有力呢。不过与长腰相比,螳螂的大腿要更长一些,而且它的大腿下面还生长着两排锋利如锯齿一般的东西。在这两排尖利的锯齿后面,还生长着三个大齿。总之,螳螂的大腿简直就是两排刀口锋利的锯齿。当螳螂想要把腿折叠起来的时候,它就把两条腿分别收放在这两排锯齿的中间,这样是很安全的,可以避免自己伤到自己。
  如果说螳螂的大腿像是两排刀口锋利的锯齿的话,那么它的小腿可以说是两排刀口上的锯子。生长在小腿上的锯齿要比长在大腿上的锯齿多很多。而且,小腿上的锯齿和大腿上的锯齿还有一些不太相同的地方:小腿锯齿的末端生长着一些儿很硬的钩子,这些小钩子尖锐得像金针一般。除此之外,小腿锯齿上还长着一把有着双面刃的刀,就好像那种呈弯曲状的、用来修理各种花枝的剪刀一样。
  对于这些小硬钩,我有着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每次想到它们,都有一种难受的感觉。记得从前我曾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经历:当我到野外去捕捉螳螂的时候,经常遭到这个小东西强有力的自我保护与还击,每次都是捉它不成,却反过来倒中了这个小东西那十分厉害的“暗器”——被它抓住了手。而且,每次它总是抓得很牢,绝不轻易松开,让我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只得另寻他法——请求别人的帮助,来摆脱它的纠缠。所以,在我们这个地方,大概再也没有比这小小的螳螂更加难以对付、难以捕捉的昆虫了。螳螂身上有很多不同的武器、暗器,因此,它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选择多种方法来自我保护。比如,它有金针般的硬钩,可以用镰钩去钩你的手指;它长有锯齿般的尖刺,可以用来扎、刺你的手;它还有一对锋利无比、而且十分坚硬的大钳子。这对大钳子对人的手相当有杀伤力,当它夹住你的手时,那滋味儿可不太好受啊!综上所述,这种种极具杀伤力的办法,使螳螂成为一种很难对付的动物。要想活捉这个小家伙,还真得动一番脑筋、费一番周折呢!否则,捉住它可是不太容易的哦。这个小东西比人类不知道要小多少倍,但是偏偏却能威胁住人类,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啊!
  平时,在休息和不活动的时候,这个捕食其它昆虫时异常勇猛的“猎虫机器”,只是将身体蜷缩在胸坎处,看上去,似乎特别的温顺,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甚至会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这个小动物明明就是一只热爱祈祷的温和的小虫子嘛。不过,它可不总是这样一副温柔相,否则,它身上那些进攻、防卫的武器不是就派不上用场了吗?只要是有其它的昆虫从它的身边经过,无论是什么样的昆虫,也无论它们是无意路过,还是有意侵袭,螳螂的那祈祷和平的假相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这个刚才还是蜷缩着休息的温柔大使,便立刻伸展开它身体的三节。于是,还不等那个可怜的过路者完全反应过来,便已经糊里糊涂地成了螳螂利钩之下的俘虏了。那个过路者被重重地压在螳螂的两排锯齿之间,移动不得。然后,螳螂有力地把钳子夹紧,一切战斗就都结束了。无论是蝗虫,还是蚱蜢,抑或其它更加强壮的昆虫,都无法逃脱这四排锋利的锯齿的宰割。一旦被捉,就只好束手就擒了。它可真是个惹不起的“杀虫机器”。
  由于到原野里面去详尽地研究、观察螳螂的习性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我们也就不得不把螳螂拿到室内来进行观察、分析和研究。如果把螳螂放在一个用铜丝盖住的盆里面,再往盆里加上一些沙子,那么,这只螳螂将会生活得十分快乐和满足。而我所要做的,只是给它提供充足而又新鲜的食物就可以了。有了必须的食物,它会生活得更加惬意。因为我想要做一些试验以测量螳螂的筋力究竟能够有多大,所以我不仅要给螳螂提供活的蝗虫或者蚱蜢,同时,还必须给它喂食一些最大个儿的蜘蛛,以使它的身体更加强壮。以下便是在我做了上述工作以后,所观察到的情形以及得到的研究结果:
  有这样一只不知危险、无所畏惧的灰色蝗虫,正朝着那只螳螂迎面跳了过去。后者,也就是那只螳螂,立刻表现得异常愤怒。接着,它迅速地做出了一种让人诧异的姿势,使得那只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蝗虫,此时此刻也充满了恐惧感。我敢打赌,螳螂表现出来的这种奇怪的面相你从来也没有见到过:螳螂将它的翅膀极度张开使之竖了起来,并且直立得好像船帆一般。待翅膀竖在后背上以后,螳螂将身体的上端弯曲起来,那姿态像极了一根弯曲着手柄的拐杖,并且不时地上下起落着。此时的螳螂不光动作姿态奇特,而且还发出一种声音。那声音特别像毒蛇喷吐气息时发出的声响。螳螂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放在了后足上面。显然,它已经摆出了一副时刻迎接挑战的姿态。因为此时的螳螂已经把身体的前半部完全都竖起来了,而那对随时准备东挡西杀的前臂也早已张了开来,露出了那种黑白相间的斑点。这样全副武装的姿态,谁能说不是一副随时应战的架势呢?
  螳螂在摆出这种令人惊奇的姿态之后,就一动不动,用眼睛瞄准它的敌人,死死盯住它的俘虏,准备随时上阵,去迎接激烈的战斗。哪怕那只蝗虫轻轻地、稍微移动一点位置,螳螂都会马上转动一下它的头,目光始终不离开蝗虫。螳螂这种目不转睛的盯人战术,其用意是很明显的,那就是利用对方的惧怕心理,继续将更大的惊恐传达到这个不久以后就将成为其盘中美餐的对手的心灵深处,造成“火上浇油”的效果,以给对手施加更重的压力。螳螂希望在战斗未打响之前,就能让面前的敌人因恐惧心理而陷于不利地位,达到使其不战自败的目的。因此,螳螂现在需要虚张声势一番,装出一副凶猛的怪物的架势,利用心理战术,和面前的敌人进行周旋。如此看来,螳螂还真是个高段位的心理专家呢!
  看起来,螳螂这个精心安排设计的作战计划是完全奏效的。那个开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蝗虫果然中了螳螂的妙计,真的是把它当成什么凶猛的怪物了。当蝗虫看到螳螂的这副奇怪的样子以后,当时就有些吓呆了。它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怪里怪气的家伙,一动也不动,在没有弄清来者是谁之前,它是不敢轻易地向对方发起什么攻势的。这样一来,一向擅长蹦来跳去的蝗虫,现在竟然一下子不知所措了,甚至连马上跳起逃跑也想不起来了。看来已经慌了神儿的蝗虫,完全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一招儿忘到脑后去啦!可怜的小蝗虫害怕极了,怯生生地伏在原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稍不留神,便会一命呜呼。在它最害怕的时候,它甚至莫明其妙地向前移动,不知不觉地靠近了螳螂。它居然如此恐慌,甚至恐慌到了自己要去送死的地步。看来螳螂的心理战术是完全成功了。
  当那个可怜的蝗虫移动到螳螂刚好可以碰到它的时候,螳螂没有片刻犹豫,毫不留情地挥动它的武器,用它那有力的“掌”重重地击打那个可怜虫,再用它的两条锯子用力地将蝗虫压紧。于是,那个小俘虏无论怎样顽强抵抗也无济于事了。接下来,这个残暴的魔鬼胜利者便开始咀嚼它的战利品了。此时的它一定会感到十分得意的。像这样秋风扫落叶般地对待敌人,是螳螂永不改变的信条。
  蜘蛛在捕捉食物、降服敌人的时候,通常采取的办法是:首先,一上来便来个先发制人,猛烈地刺击敌人的颈部,让它中毒。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对手中了毒,自然也就失去力气,不能继续抵抗防卫了。毕竟是先下手为强嘛!与蜘蛛类似,螳螂在攻击蝗虫的时候,也是首先重重地、不留情面地击打对方的颈部。在受了一顿狂轰滥炸的痛捶之后,再加上先前万分的恐惧,蝗虫的运转能力逐渐下降,动作慢慢地迟缓下来,当然这里或许也有已经被打蒙了的原因存在吧。总之,这种办法既有效又实用。螳螂就是利用这种办法,屡屡取得战斗的胜利。无论是猎杀、食用和它一样大小的动物,还是对付比自己更加强大一些的敌人,这个办法都是行之有效的。不过,最让人感到大惑不解的,这么一只小个子昆虫,竟然十分贪吃,居然可以吃掉这么多的食物。
  那些爱掘地的黄蜂,也算得上是螳螂的美味佳肴之一了,因而常常受到螳螂的“青睐”。螳螂经常出没于黄蜂的地穴附近,因此在黄蜂的窠巢附近屡屡见到螳螂的身影闪现,便不足为奇了。螳螂总是埋伏在蜂窠的周围等待时机,特别是那种能获得双重报酬的好机会。为什么说是“双重报酬”呢?原来,有的时候,螳螂等待的不仅仅是黄蜂本身,因为黄蜂自己的身上常常也会携带一些自己的俘虏。这样一来,对于螳螂而言,不就是双份俘虏,双重报酬了吗?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嘛!不过,螳螂也并不总是这么走运,它也会有“点儿背”的时候:它也常常会什么都等不到,然后只好无功而返。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黄蜂已经有所疑虑,从而有所戒备了,这才让螳螂失望而归。但是,也还是有个别掉以轻心者虽然已发觉但仍不当心,于是被螳螂看准时机,一举将其抓获。这些命运悲惨的黄蜂为什么会遭到螳螂的毒手呢?原来,有一些刚从外面回家的黄蜂,只顾着振翅飞来,就有一些粗心大意,对早已埋伏起来的敌人毫无戒备。当它突然发觉大敌当前时,猛地被吓了一跳,心里稍稍迟疑了一下,飞行速度就忽然减慢下来。但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螳螂的身手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是,黄蜂一眨眼间便坠入那个两排锯齿的捕捉器中——即螳螂的前臂和上臂的锯齿之中了。螳螂就是这样出其不备、以快致胜的。接下来,那个不幸的牺牲者就成为了胜利者的盘中美餐被一口一口地蚕食掉了。
  记得有一次,我曾看见过这样有趣的一幕。有一只黄蜂刚刚俘获了一只蜜蜂,并把它带回到自己的储藏室里,准备享用这只蜜蜂体内的蜜汁。不料,就在它正欢天喜地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一只螳螂的凶猛袭击。它无力还击,便束手就擒了。当时,这只黄蜂正在享受蜜蜂的嗉袋里储藏的蜜,螳螂的双锯在不经意间,竟然强有力地夹在了它的身上。可是,就是在这被俘虏的危急时刻,任何的惊吓、恐怖和痛苦,竟然都不能让这个贪吃的家伙停止继续吸食蜜蜂体内的蜜汁。它依然在舔食着那芬香诱人的蜜汁。这真是让人意外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对于螳螂这样一种凶狠恶毒、有如魔鬼一般的小动物,它的食物范围还不仅仅局限于其他种类的昆虫。螳螂的外在气质虽然看起来特别神圣不可侵犯,但是,有一件事或许你绝对想不到,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事实上,螳螂还是一种自食同类的动物呢。也就是说,螳螂是会吃螳螂的,甚至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而且在吃的时候,它居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那副神情,简直和它吃蝗虫、吃蚱蜢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与此同时,在蚕食同类的螳螂旁边围观的“观众们”,也没有任何反应和抵抗行动。不仅如此,这些观众甚至还纷纷跃跃欲试,时刻准备着,一旦有机会,它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并且也同样地毫不在乎,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似的。然而在事实上,雌螳螂甚至还有食用自己丈夫的习性。这可真让人吃惊!在吃食自己丈夫的时候,雌螳螂会咬住它丈夫的头颈,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最后,剩下来的只是它丈夫的两片薄薄的翅膀而已。这简直让人太难以置信了!
  螳螂真的是比毒狼还要狠毒十倍啊!听说,即便是最狠毒的狼,也不会吃它们的同类。如此看来,螳螂真的是很可怕的动物呢!
  螳螂的巢
  尽管螳螂是如此的凶猛而又可怕,在它的身上有那么多的杀伤性很强的武器,还有那么凶恶的捕食方法,甚至居然要以自己的同类为食。但是,螳螂也和人类一样,不光有缺点和不足之处,还拥有很多自己的优点。比如,螳螂能够建造十分精美的巢穴,这便是螳螂众多优点中很突出的一个。
  螳螂建造的窠巢,在有太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随处可见。比如,石头堆里,木头块下,树枝上,枯草丛里,一块砖头底下,一块破布下,或者是旧皮鞋的破皮子上面等等。总之一句话,任何有凹凸不平表面的东西都可以作为非常坚固的地基,而螳螂就是利用这样的地基建巢的。
  螳螂的巢,约有一两寸长,不足一寸宽。巢的颜色是金黄色的,样子很像一粒麦子。这种巢是由一种泡沫很多的物质做成的。但是,不久以后,这种多泡沫的物质就逐渐变成固体,而且慢慢地变硬了。如果燃烧这种物质,便会产生出一种像燃烧丝质品一样的气味儿。螳螂的巢形状各不相同。这主要是因为巢所附着的地点不同,而螳螂巢会根据地形的变化而建造不同形状的巢。但是,不管巢的形状多么千变万化,它的表面总是突起的,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第40章 螳螂(2)
  螳螂的整个巢穴,大概可以分成三个部分。其中的一部分是由一种小片做成的,并且排列成双行,前后相互覆盖着,好像屋顶上的瓦片一样。这种小片的边沿,有两行缺口,是用来做门路的——小螳螂被孵化出的时候,就是从这个地方跑出来的。至于其他部分的墙壁,则全都是不能穿过的。
  螳螂的卵在巢穴里面堆积成好几层。在巢穴的每一层,卵的头都是向着门口的。前面我已经提到过了,那道门分为左右两排。所以,这些螳螂幼虫中,有一半是从左边的门出来的,其余的则从右边的门出来。
  在我观察的过程中,有这样一个事实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母螳螂在建造这个十分精致的巢穴的时候,也正是它产卵的时候。这个时候,母螳螂从身体里排泻出一种非常有粘性的物质。这种物质和毛虫排泻出来的丝液很相似。这种粘性物质在排泻出来以后,与空气互相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泡沫。然后,母螳螂会用身体末端的小勺,将这些泡沫打起来。这种动作,很像我们用叉子搅拌鸡蛋的蛋清一样。打起来的泡沫是灰白色的,貌似肥皂泡沫。开始的时候,泡沫是有粘性的。但是过了几分钟以后,粘稠的泡沫就变成了固体。
  母螳螂就是在这种泡沫的海洋中产卵、繁衍后代的。它每产下一层卵就会往卵上覆盖上一层这样的泡沫。于是,很快地,这层泡沫就变成固体了。
  在螳螂新建的巢穴门外有一层材料把这个巢穴封了起来。这层材料看上去与螳螂巢内部其他部分的灰白色不尽相同,相比之下,巢穴门外的是一层多孔、且纯洁无光的粉白状的材料,好像面包师们把蛋白、糖和面粉搅和在一起,用来作饼干外衣的混合物一样。这样一种雪白色的外壳,很容易破碎,也很容易脱落下来。当这层外壳脱落下来的时候,螳螂巢的门口,就完全暴露在外面了。我们可以看到,巢穴的门的中间装着两行板片。不久,这两块板片就被疾风骤雨所侵蚀,分割成了一个个小片。这些小片会逐渐脱落。所以,我们在旧巢上就看不见它的痕迹了。
  虽然螳螂巢穴内部和外部的材料从外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一样,但是实际上,它们的质地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是同样原质的东西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罢了。螳螂用它身上的勺打扫着泡沫的表面,然后撕掉泡沫表面上的浮皮,使其形成一条带子,覆盖在巢穴的背面,看起来就像是冰霜的带子一样。所以如此说来,巢穴外部的这种材料其实仅仅是粘性物质的最薄、最轻的那一部分。它看上去之所以会比较白一些,主要是因为它的泡沫比较细巧,光的反射力比较强罢了。
  这可真是一个非常奇异的工作方式啊!螳螂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可以很迅速、自然地做成一种角质的物质。于是,螳螂的第一批卵就生产在这种角质上面了。
  螳螂真的是一种很能干、同时也很有建筑才能的动物!产卵时,它排泻出用于保护的泡沫,制造出柔软得如棉花糖一般的包裹物;同时,它还能制造出一种用于遮盖的薄片,以及用于通行的小道。而当这一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时,螳螂都只是在巢的根脚处站立着,一动也不动。它不用移动身体,就在背后建筑起一座了不起的建筑物,而它自己对这个建筑物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它那粗壮而有力的大腿,在建造巢穴的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用武之地,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这所有一切的繁杂工作,完全都是这部小机器——末端的小勺独立完成的。
  螳螂母亲在所有的工作大功告成以后,就甩手不管,放开一切跑走了。我总是对它抱有一线希望,盼望着它有朝一日能够回来看一下,以便表示一些它对整个家族的生产地的爱护和关切之情。但是,我的这个愿望总也得不到实现。很明显,它对这里已经没有一点兴趣了。看来,它真的是一去不回头了。
  于是,根据这一事实,我便得出了这个结论:雌螳螂都是些没有心肝的坏东西,它们尽干一些残忍、恶毒达到极点的事情。比如,它们把自己的丈夫作为美餐,而且,它们居然还会抛丢下自己的子女,弃家出走且永不归还。
  螳螂卵的孵化,通常都是在每年六月份,地点则选择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具体时间大概是上午十点钟的时候。
  在前面的叙述里,我已经告诉过大家了,在这个螳螂巢里,只有一小部分可以作为螳螂幼虫离开巢穴的通道。这一部分指的就是窠巢里面那一带鳞片的地方。再仔细地观察一下,你就会发现在每一个鳞片的下面,都可以看见一个物体,那是一个稍微有一点儿透明的小块儿。紧挨在这个小块儿后面的,就是两个大大的黑点。那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动物的一对小眼睛了。幼小的螳螂蛴螬,就静静地伏卧在那个薄片下面。如果仔细地看一下,你就会发现它现在差不多已经把将近一半的身体解放了出来。下面,再看看这个小东西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吧:它身体主要是黄色的,除此以外又带有一些红色。它还长了一个肥大的脑袋。单从这个幼虫的外部皮肤来看,我们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它那对大眼睛来。幼虫的小嘴贴在它的胸部,而腿又和它的腹部紧紧相贴。从外形上看这只小小的幼虫,除了那些紧贴腹部的腿以外,其它部分都能够让人由它联想到另一种动物的状态,那就是刚刚才离开巢穴的蝉的最初期的状态,那个状态下的蝉和此时的螳螂幼虫实在是像极了!
  和蝉一样,为了方便,同样也是为了更安全起见,幼小的螳螂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的确有必要穿上一层结实的外套。要是幼虫打算从巢穴中那条狭小而又弯曲的小道里爬出来,并将自己的小腿完全伸展开来,那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了。这是因为,如果它将身体完全伸展开来,高高翘起那尚还缺乏力量的用来杀戮敌人的长矛,然后再竖立起它那十分灵敏的触须,那么,它就会把自己的道路完全阻挡住,以致无法前行,从而根本不可能从通道中爬行出来。正因为如此,这个小家伙在它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是被团团包裹在一个小船一样的襁褓之中的。
  这个小小的幼虫刚刚降生,出现在巢中的薄片下面不久以后,它的头便逐渐地变大,一直膨胀到形状像一粒水泡一样为止。这个有力气的小生命在出生后不久,就开始靠自己的力量努力生存。它一刻也不停地一推一缩,努力地释放着自己的躯体。就这样,每做一次动作的时候,它的脑袋就会稍稍变大一些。最后,它胸部的外皮终于破裂了。于是,它便更加努力地“乘胜追击”。它摆动得更加剧烈、也更加快了。它使劲儿挣扎着,用尽浑身解数,不停歇地弯曲扭动着它那副小小的躯干。看来,它是义无反顾下定决心要挣脱掉这件外衣的束缚,想要马上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渐渐地,它的腿和触须最先得到了释放。然后,它继续不懈地努力。又经过了几次摆动与挣扎以后,它的目标终于完全实现了。
  几百只小螳螂同时团团拥挤在不太宽敞的巢穴在中部的场景,可的确算得上是种不可多得的奇观呢!在巢中的螳螂幼虫集体挣脱外衣、冲出襁褓、变成螳螂的形态之前,他们会首先露出它们的一双小眼睛。同时,我们很少会见到哪个小动物单独行动。恰恰相反,这些小昆虫之间好像存在着什么统一行动的信号,每当这信号传达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卵会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一起孵化,一起撑破它们的外衣,从硬壳中抽身出来。因此,也就是在一刹那之间,无数幼虫一下子在巢穴的中部集合起来,那场面就如同召开大会一般,这个不太宽敞的地方一下子就被挤得密密麻麻了。它们近乎狂热地爬动着,看上去它们似乎对于能够马上脱掉这件困扰它们生活的讨厌的外衣很是兴奋和急切。在这之后,它们或者是不小心跌落,或者是使劲儿爬行到巢穴附近的其他的枝叶上面去。几天以后,巢穴里就会又出现一群新的幼虫,它们也要进行与前辈们相同的工作,直到它们全都孵化出来。螳螂的繁衍就这样不停地继续下去。
第41章 螳螂(3)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这些可怜的小幼虫竟然被孵化到了一个布满了危险与恐怖的世界上来,而它们自己或许对此却并不清楚!我曾经多次在门外边的围墙内,或者是树林中的那些幽静的地方,看到螳螂的卵在孵化,看到一个个小幼虫破壳而出。每当这时,我总有一种美好的愿望,即希望能够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好好地保护这些可爱的小生命,让它们能够平平安安而且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很遗憾,我的这种愿望总是会成为泡影。我已经至少二十次(具体数目可能要比这多得多)亲眼目睹那残暴的场景:这些还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的小幼虫在它们还未完全脱掉外衣、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惨遭杀戮。它们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生活,体会一下生命的宝贵,就已经结束了年幼的生命,真是可怜啊!雌螳螂虽然产下了许多卵,但事实上它并没有生产极大数目的卵。至少,它所产下的卵的数目,还不足以抵消那些早已在巢穴门口埋伏多时、一旦幼虫出现便会不失时机地加以杀戮的强大敌人所吃掉的数目。
  对于螳螂幼虫而言,最具杀伤力的天敌要算是蚂蚁了。我几乎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地看到这样一幕:一只只蚂蚁不厌其烦地来到螳螂巢穴的旁边,耐心且信心十足地等待时机成熟,便立即采取行动,毕竟先下手为强嘛!每次我看到这些蚂蚁,都千方百计地想要帮着螳螂驱赶它们。只是每次都无济于事,我常常没有办法来驱逐它们。因为,它们经常先人一步率先占据有利的位置。看来,蚂蚁的时间观念还是很强的。不过,虽然它们早早就静候在大门之外,可是它们却很难深入到巢穴的内部去。因为,螳螂巢穴的四围有一层硬硬的厚壁,从而形成了十分坚固的壁垒,而蚂蚁却对此束手无策。它们的智慧还不足以使它们想出办法冲破这一层屏障。不过,它们通常都是埋伏在巢穴的门口,静候着它们的俘虏的。
  因此,螳螂幼虫的处境实在是非常的危险。只要它一不小心跨出自家大门一步,马上就会坠入深渊,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因为守候在巢边的蚂蚁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顿美餐的。一旦有猎物探出头来,它们便立刻将其一把擒住,然后再扯掉幼虫身上的外衣,毫不客气地将其切成碎片。在这场战斗中看,你会看到那些只能利用身体的随意乱摆来进行自我保护的小动物,和那些大批前来俘获食品的凶猛异常且残忍无比的强盗们展开激烈的拼杀。小动物们尽管非常弱小,但是仍然坚持着、挣扎着,丝毫不放弃求生的渴望。但是,这种势单力薄的挣扎与那些凶恶之众相比,显得多么可怜呢!用不了多长时间,事实上也就是一小会儿的工夫,这场充满血腥的大屠杀便宣告终结了。杀戮过后幸存下来的,只不过是那些碰巧有幸能够逃脱敌人恶爪的少数幸存者而已。大部分的小生命,都已经变成了蚂蚁的盘中餐了。一个原本人丁兴旺的家族就此衰败了。
  这真是奇怪极了!前面我们也曾经提到过,螳螂是一种十分凶残的动物。它不仅以锋利的杀伤性武器去攻击其它的动物以猎取食物,而且居然还以自己的同类为食,并且在吃食自己的同胞骨肉时,竟然还那样心安理得、毫无愧疚之情。然而,就是这种可以被视为昆虫中的灾害的螳螂,现如今在它的生命初期,自己竟然也要惨遭蚂蚁——这种昆虫中个头最小的动物的残害,这难道不奇妙吗?大自然造物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这个小小的恶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被这样毁掉,自己的兄弟姐妹被这么一群小小的侏儒所欺凌、吞食,自己却对此束手无策,而只能傻傻地目送亲人们远离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
  不过,这样的情形并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惨遭不测的只是那些刚刚问世、才从卵中孵化出来的幼虫。但是,当这些幼虫开始和空气相接触以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它们便马上变得非常的强壮。渐渐地,它们开始具备了自我保护的能力,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可怜虫了!
  所以,尽管螳螂在生命初期会遭遇到生命威胁,但是等它长大一些以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它从蚂蚁群里快速地走过去,所到之处,原来任意行凶的敌人都纷纷跌在一旁,再也不敢去攻击和欺负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弱者”了。螳螂在行进的时候,会把它的前臂放在胸前,摆出一副自卫的警戒状态。它那种骄傲的态度和不可小视的神气,早已经把这群小小的蚂蚁吓坏了。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有些甚至已经望风而逃了!
  但事实上,螳螂的敌人,远不止这些小个子的蚂蚁,它还有许多其它的敌人呢!这些天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倒的。比如说,那种住在墙壁上面、体态小巧的灰色蜥蜴就很难对付。它对于小螳螂做出的自卫和恐吓姿态完全不放在心上。小蜥蜴进攻螳螂的时候,主要是用舌尖将那些刚刚侥幸逃出蚂蚁虎口的“幸运儿”一个个舔起来送到嘴里。虽然一个小小的螳螂并不能填满蜥蜴的嘴,但是,我们可以从它脸上的表情清楚得知,螳螂幼虫的味道那是相当的不错!看来,它对自己的美餐也是相当的满意。每吃掉一个螳螂幼虫,蜥蜴的眼皮总是微微一闭,这的确是一种极端满足的表现。然而,这对于那些屡遭厄运的螳螂幼虫而言,真可谓是“才出龙潭时,又入虎穴中”啊!
  一只螳螂所面对的危险,绝不仅仅是在它的卵孵化出来以后。它们甚至在被孵化出来以前就已经身处险境之中了。有这样一种小个儿的野蜂,它们随身携带着一种刺针,这种刺针的尖利程度,足可以刺透螳螂的泡沫硬化以后而形成的巢穴。这样一来,螳螂家族的血统,就遭遇到与蝉的子孙后代同样的命运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会擅自在螳螂的巢穴产下自己的卵。而它的卵也要比巢穴主人的卵提前一步孵化出来。于是,螳螂的卵自然而然就遭到了侵略者的骚扰,并被侵略者吞食掉。比如,螳螂一次产下一千粒卵,但是最后没有遭受厄运、被残酷毁灭而侥幸残存的,大概也就只有一对而已。
  如此一来,一条新的生物链就这样形成了:螳螂以蝗虫为食,蚂蚁会吃掉螳螂,而蚂蚁又是鸡的食品。但是,等到了秋天的时候,鸡长大了,长肥了,我们又会把鸡做成一道佳肴吃掉,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儿啊!
  或许螳螂、蝗虫、蚂蚁,甚至是其它个头更小一些的动物,在被食用之后都可以增加人类的智商。它们以一种非常奇妙但又无法被观察到的方法,给我们的大脑提供某种有益的物质,并成为人类思想之灯的油料。这些小昆虫的能量先是在我们的身体里储藏起来,然后慢慢发挥作用,一点一点地传送到我们身体的各个部位,流进我们的血脉里。它们滋养着我们身体中的不足之处,可以说,我们的生存就是建立在它们的死亡之上的。其实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永无穷尽的循环圈:各种物质在完成由生到死的循环后,又纷纷在此基础上开始新的循环;从某种意义上讲,各种物质的死,往往也就是各种物质的生。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深刻的哲学道理。
  很多年前,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把螳螂的巢穴看做是一种充满迷信色彩的东西。在普罗旺斯这个地方,螳螂的巢穴被人们视为一种医治冻疮的丹灵妙药。大多数人拿到一个螳螂巢穴,就把它劈开成两半,挤出里面的浆汁,将其涂抹在痛楚的部位。农村里的人常说,螳螂巢的功效非常神奇,仿佛是有什么魔力一样。然而,我自己却从没有感到它有什么功效。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盛传,螳螂巢医治牙痛非常有效。如果你有了一个螳螂巢,就用不着再怕牙痛了。一般情况下,妇女们常常在月夜到野外去收集螳螂巢,然后将它们很小心地收藏在杯碗橱的角落,或者缝在一个袋子里面,仔细地珍藏起来。如果附近的邻居,谁要是患了牙痛病,就会跑过来跟她们借用。妇女们把这种螳螂巢叫做“铁格奴(tigno)”。
  如果是脸肿了的病人,他们也会说:“请你借给我一些铁格奴,好吗?我现在痛得可厉害呢!”而另外一个就会赶快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拿出这个宝贝东西来,并且很慎重地对朋友说:“你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要摘掉它。我只有这么一个了,而现在又是没有月亮的时候!”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农民们的这种心理上的简单而幼稚的反映,竟然被十九世纪的一位英国医生兼科学家所超越。他曾经告诉过我们一件更加荒唐可笑的事情。他说在某个时期,如果一个小孩子在树林里迷了路,他也可以向螳螂询问,让它指点道路,并且他还说道:“螳螂会伸出它的一足,给他指引正确的道路,而且很少、甚至从不出错!”
第42章 蟋蟀(1)
  家政
  居住在草地里的蟋蟀,有着与蝉差不多的名气。它们在有限的几种有着示范作用的昆虫中,表现是相当不错的。它之所以名声在外,主要是因为它的住所以及它出色的歌唱才华。倘若只占有这其中的一项,是不足以让它们成就如此大的名气的。动物故事学家拉封丹在谈起这种小动物时只有寥寥几句,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它的天才与名气。
  另外,还有一位法国寓言作家曾经写过一篇关于蟋蟀的寓言故事,但是很可惜,这篇寓言太缺乏真实性和幽默感。而且,这位寓言作家在这个蟋蟀的故事中写道:蟋蟀对自己并不满意,它在叹息自己的命运不济!事实可以证明,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观点!因为,无论是谁,只要他曾经亲自研究过蟋蟀,观察过它们的生活情况,哪怕仅仅是一点表面上的观察与研究,都会感觉到蟋蟀对于自己的住所,以及它们天生的歌唱才能,是多么的满意和自豪。是的,这两点所给它们带来的名气真的足以让它们感到庆幸了。
  况且,在这个寓言故事的结尾处,这位法国作家也承认了蟋蟀的这种满足感。对此,他写道:
  我的小家,舒适惬意,快乐无比,
  若你想要快乐的生活,那就隐居在这里!
  我的一位朋友所作的一首诗则给了我另一种感觉。我觉得这首诗更加真实,也更加有力地表现出蟋蟀对于生活的热爱。
  下面就是我的朋友写的这首诗:
  从前有个讲述动物的故事,
  一只可怜的蟋蟀,
  跑到它的门外,
  金黄色的阳光下,
  这只取暖的蟋蟀,
  只见傲慢的蝴蝶。
  蝴蝶飞舞,
  光彩夺目,
  蓝色花纹,
  黑色长带,
  半月翅膀,
  轻轻拂过。
  隐士说:快飞走吧,
  徘徊于花草之间,
  菊花白,
  玫瑰红,
  怎比我家好去处。
  突然之间,
  风暴来袭,
  雨水擒住了飞行者,
  她那丝般的衣衫上,
  染上了污点,
  她那艳丽的翅膀边,
  涂满了烂泥。
  蟋蟀藏匿着,
  不怕风吹雨淋,
  冷眼望去,
  歌声响起。
  狂风暴雨,
  怎奈它何?
  远离尘世,
  自得其乐,
  住所虽简陋,
  宁静且安逸,
  无忧无虑,
  快乐无比!
  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可爱的蟋蟀了。
  我经常可以在蟋蟀的家门口看到它们正在卷动着触须,以使身体的前面能够凉快一些,后面能够更加暖和一些。它们一点儿也不妒嫉那些在空中翩翩起舞的各种各样的花蝴蝶。相反,蟋蟀反倒有些可怜那些漂亮的小动物。它们的那种怜悯的态度,就像我们通常看到的那种有家庭、能够尽享天伦之乐的人,每每在谈那些无家可归、孤苦伶仃的人时都会流露出的那种怜悯之情一样。蟋蟀从不诉苦,也不悲观,相反,它一向是很乐观向上的。它对于自己拥有的房屋,以及那把老旧的小提琴都相当的满意和欣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蟋蟀是个真正的哲学家。它似乎清楚地懂得世间万事的虚无飘渺,并且还能够明白避开那些盲目追求快乐的疯狂者的扰乱的好处。
  这样描写我们可爱的蟋蟀,无论如何总应该是正确的。不过,在此,我仍然要用几行文字,把蟋蟀的优点公之于众。自从那个动物故事学家拉封丹忽略了它们以后,蟋蟀已经等待了太久的时间了。它们等待着人们对它加以描述、介绍,并予以重视。它们的朋友——人类忽略了它们。
  前面提到的两篇寓言,对于我,一个自然学者而言,最重要的一点,要数蟋蟀的窠穴了,因为很多关于蟋蟀的教训便建立在这上面。
  法国寓言作家在他的诗中谈到了蟋蟀舒适的隐居地点;而拉封丹也赞美了蟋蟀那在他看来十分低下的家庭。所以从这一点讲,最能引起人们注意的,毫无疑问就是蟋蟀的住宅。它的住宅,甚至吸引了诗人的目光来观察它们,尽管诗人的目光常常很少注意到真正存在的事物。
  确实,在建造窠穴以及经营家庭方面,蟋蟀可以算是个准高手了。纵观自然界中的各种昆虫,只有蟋蟀在长大之后拥有稳定的家庭,这也算是对它辛苦工作的一种回报吧!在一年中最恶劣的天气里,大多种类的昆虫会躲进一个临时的避难所,暂时躲避自然界的风风雨雨。所以,它们的隐避场所得来的方便,放弃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可惜。
  很多时候,这些昆虫也会制造出一些让人感到惊奇的东西,以便安置它们自己的家,比如棉花袋子、用各种树叶制作而成的篮子以及那种水泥制成的塔等等。有很多的昆虫都是长期埋伏在目标地点等待时机,以捕获等待多时的猎物。例如,虎甲虫就是这样一个捕食高手。它常常先是挖掘一个垂直的洞,然后利用它自己平坦的青铜色小脑袋,塞住洞口。如果一旦有其他种类的昆虫靠近到这个具有迷惑性的大门时,虎甲虫就会立刻行动,毫不留情地掀起门来捕捉它。于是,这位倒霉的过客就这样落入虎甲虫精心布置起来的陷阱里,不见踪影了。
  另外一个例子,是蚁狮。它会在沙子上面,做成一个倾斜的隧道。这里的牺牲者是蚂蚁。蚂蚁一旦误入歧途,便身不由己地从这个斜坡滑下去,然后马上就会被一阵乱石击死。因为这条隧道中守候猎物的猎者,把它的颈部做成了一种石弩。
  但是无论怎样,上面提到的临时避难所或是险境都仅仅只是权宜之计,实在难以持久。
  只有经过辛苦劳作建造的家才是长久之计。昆虫住在这样的家里,无论是在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的春天,还是在寒风凛冽、漫天飞雪的冬令时节,都会对自己的居所无比依赖,而不想迁居到任何其他地方。这样一个真正的居住之所,是一个从长远出发,为安全和舒适而建的久居之所。而不是像前面提到的有些昆虫那样,家仅仅是为了狩猎而建,或者仅仅是所谓的“育儿院”之类的延期行为。如此看来,只有蟋蟀的家可以算是为了安全和温馨而建造的了。在一些阳光充足的草坡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蟋蟀的身影,因为它们就是这个隐逸者的乐园的所有者。正当其他的昆虫,或是孤独地流浪,或是落寞地卧在露天的地里,又或是可怜地埋伏在枯树叶、石头和老树的树皮底下,为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而烦恼时,蟋蟀却成了大自然中的一个拥有固定居所的优越的居民。由此可见,我们的蟋蟀是多么具有远见卓识!
  不过,要想建造一个坚固的房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这些对于蟋蟀和兔子等可不是什么大问题。在距离我住所不远的地方,我发现了狐狸和獾猪的洞穴,只是这些洞穴绝大部分是由不太整齐的岩石构建而成,而且一看就知道这些洞穴很少被修整。对于狐狸、獾猪这类动物而言,只要有个洞能够得过且过地将就一下也就可以了,正所谓“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嘛。相比之下,兔子要比它们更聪明一些。如果有些地方没有任何天然的洞穴可以供兔子们居住,以躲避外界的侵袭与烦扰,那么它们就会寻找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自己动手挖掘洞穴,建造住所。
  相比之下,蟋蟀则要比它们中的任何一位都聪明得多。在选择住所时,蟋蟀通常不会考虑那些偶然碰到的天然场所。它总是非常慎重地为自己选择一个最佳的家庭住址。它喜欢挑选那些排水条件优良,并且阳光充足而又温暖的地方。凡是这样的地方,都被蟋蟀视为建筑佳地,会优先考虑选取。它宁可放弃那种现成的天然洞穴。因为这些洞都不适合蟋蟀居住,而且它们都建造得十分草率,没有安全保障。有时,其它条件也很差。总之,这种天然而成的洞穴不是蟋蟀的首选。蟋蟀要求自己的别墅必须是它自己一砖一瓦亲自动手建成的,从它的大厅一直到卧室,无一例外。
  除了人类,我至今还没有发现哪种动物的建筑技术要比蟋蟀更加高超。即便是人类,在混合沙石与灰泥使之凝固以及用粘土涂抹墙壁的方法尚未发明之前,也不过是以岩洞为隐避场所,与兽斗,与天斗。为什么大自然会将如此特殊的本能单单赋予这种动物呢?为什么最为低下的动物,却可以居住得那么舒适安逸?它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优点:它拥有安全可靠的躲避场所;拥有享受不尽的舒适;同时,在属于它自己的地方享有绝对的排他性,任何昆虫都不可能在它家附近居住,成为它的邻居。除了我们人类以外,还有谁可以与蟋蟀相媲美呢?
  然而令我感到费解和迷惑的是,这样一种小动物怎么会拥有这样出众的才能呢?难道真的是大自然更加偏向它们,赐予了它们某种特别的工具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蟋蟀不是什么掘凿技术方面的专家。实际上,人们也仅仅是因为看到蟋蟀建造房屋的工具如此简单,而它的建筑成果又如此卓著,才会生出这样的疑问的。
  那么,是不是由于蟋蟀经不起风雨的考验,想要保护它过于柔嫩的皮肤,才要建造一个固定舒适的家呢?答案依然是否定的。因为,与蟋蟀同类的其它小昆虫也有着与蟋蟀同样柔美、敏感的皮肤,但是它们并不害怕暴露于大自然之中。因而,我们对蟋蟀关于这一点的推测是没有依据的,也是不公平的。
  那么,是不是蟋蟀的身体构成使它具有了建造舒适居所的高超本领呢?它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器官作为工具得以开展它的工作呢?答案还是否定的。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居住着三种不同的蟋蟀。这三种蟋蟀的外表、颜色以及身体构造都与一般田野里的蟋蟀相差无几。在刚刚看到它们时,我经常就把它们当成田野里的蟋蟀。然而,就是这些几乎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类,竟然没有一个懂得如何为自己建造一个安居之所!其中有一种身上长有斑点的蟋蟀,它干脆就把家随随便便地搭在潮湿的草堆里;还有一种可怜的蟋蟀,只会在园丁们翻土时带起的土块上寂寞地跳来跳去;而更有甚者,如波尔多蟋蟀,干脆扮演不速之客的角色,也不管我是否愿意就径自闯进我的屋子里来。多么毫无顾忌的小家伙啊!总之,每年的八九月份,这些懒汉蟋蟀都只能独自呆在那些昏暗潮湿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唱着歌。
  所以,亲爱的朋友们,我认为如果我们现在还要继续纠缠前面提到过的那些问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那些问题的答案将统统都是否定的。我们无法从蟋蟀与生俱来的本能上寻找到相关答案,也不能寄希望于通过蟋蟀的体态、身体构造,或是工作时所使用的工具等方面来解开迷惑。总之,这个小东西身上所长的东西,没有一个能够给我们提供帮助,使我们得到满意的解释与答案,或者哪怕仅仅是提供一些简单的线索。
  在我提到的这四种相互类似的蟋蟀中,只有一种自己动手挖掘洞穴,建造房屋。由此我们可以推测,我们目前对于蟋蟀本能的由来尚无从知晓。
  试想一下,我们哪个人没有在小的时候跑到蟋蟀门前,造访这位隐居者?在这个过程中,无论你多么小心翼翼,脚步如何轻盈,这个小东西总会察觉到你的来访,并立刻警觉地躲到更加隐蔽的地方去。当你自以为成功地接近了这个小动物的家门口时,殊不知这个小机灵鬼早已“虫去穴空”了。
  如果你真的有过这样的经历,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将这些隐藏者从它们的藏身之处引诱出来的办法:拿起一根草伸到蟋蟀的洞穴里去,再轻轻转动几下。这样一来,小蟋蟀肯定会认为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这只已经被搔痒了,而且已经有些恼怒了的蟋蟀就会从后面的房间跑上来。然后在过道中迟疑着,同时,用它那柔细的触须警觉得打探着外面的动静。感到自己对外面的情况有了一定把握以后,它才慢慢跑到有亮光的地面上来。殊不知,这个小家伙一旦跑到外面来,便无异于自投罗网,很容易就被人捉到。此时,这个可怜的小动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明明确认安全无误才出来的,怎么一下子就被捉到了呢?与人类相比,这个小动物的智力水平实在不值得一提,当然无法识破人类的手段。假如小蟋蟀这次能够幸运地逃脱,那么它就会吸取这次的教训,绝不再轻易冒险,擅自离开自己躲避的地方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得不再想新的办法与它斗智了,比如我们可以往蟋蟀洞穴中浇上一杯水,把它从洞穴中冲出来。
  回想其孩童年代,我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怀念。那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经常和小伙伴到草地里去捉蟋蟀。捉到以后就把他们带回家养在笼子里,给它们提供新鲜的莴苣叶子作为食物。
  而现如今,为了能够更好地研究它们,我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代,和同伴捉起了蟋蟀。当我的小同伴小保罗——一个在利用草须捕捉蟋蟀方面称得上是个准高手的孩子,拿着草须在蟋蟀洞穴门口经过长时间的蹲守后,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终于捉住它了!一只可爱的小蟋蟀!”
  “动作快一点儿,”我对小保罗说道,“我这里有一个袋子,快把你的战利品放进去。里面有足够的食物可以让它安心地住在里面。”小东西啊小东西,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帮助我解答那些困扰我已久的问题啊!对于这样一个卓著的建筑家,我最最想了解的莫过于它的家了。
  蟋蟀的别墅
  蟋蟀喜欢把它的房子悄悄地建在草地上,要是稍不注意,你是无法在那些青青的草丛之中找到蟋蟀的洞穴的。这个不为人知的隐蔽场所,即便经历了暴雨的洗礼,也会很快蒸发干掉的。蟋蟀的洞穴有一个约九寸深的倾斜隧道,这条隧道的宽度大约等同于人的一根手指。根据所处的不同地形,这些隧道或是弯曲,或是垂直。而且,这个小动物所住的屋子一般会被草丛遮蔽起来,从而将洞穴的隧道出口遮蔽在黑暗之中。当它爬出洞穴出外寻觅食物时,它也绝不会碰门口的草,我们经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看来小蟋蟀也差不多啦!蟋蟀总是会将那微微倾斜的门口仔仔细细地打扫一番,这里好像它的舞台一般,每当夜晚来临、万籁俱寂的时候,它就会和同伴聚集在属于它们自己的舞台上,悠闲地弹奏它们的四弦提琴。多么令人羡慕的夏日音乐嘉年华啊!
  蟋蟀的房子内部装饰得并不奢华,我们还可以看到那暴露在外面、但并不粗糙的墙壁。而且,房子的主人有充裕的时间对粗糙或是不满意的地方进行重新修葺。房屋的主体——就是卧室,位于隧道底部,这里比其它地方要宽敞些,并且看得出来,主人对这里稍微进行了装修。总的来说,蟋蟀的小别墅干净、简单,也并不潮湿,一切都符合居住的卫生标准。况且,假如我们考虑到蟋蟀的建筑工具如此之简单,那么取得这样的成果对这些小动物来说,真的是很了不起了。不过,它们的伟大工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如果我们想要找到答案,恐怕就要追溯到蟋蟀产卵的时候。
第43章 蟋蟀(2)
  与黑螽斯一样,蟋蟀把卵产在土下约四分之三的地方,它还会在产卵的同时把自己的卵排列成行。蟋蟀每次可以产大约五到六百个卵,这些卵真是令人称奇。它们孵化以后看起来就像一个灰白色的长瓶子。瓶顶上还有一个整齐的孔,孔边上有一个盖子般的小帽子,只是这个小帽子被去掉了。这是因为在这个瓶子内部会有一种缠绕着的线——一种抵抗力很弱的线,会使得瓶口裂开,盖子自动脱掉,而并不是由于蛴螬在瓶子里面不停地横冲直撞将盖子弄破了。
  蟋蟀卵产下两个星期后,卵的前端会出现两个尚处于襁褓之中的蛴螬。这时的蛴螬穿着紧身衣,还不能完全被辨认出来。你应该还记得,当螽斯孵化结束来到地上时同样也穿着一件保护作用的紧身衣。蟋蟀与螽斯属同种类的动物,它也穿着一件与螽斯一样的保护外衣,尽管这外衣对它的用处不大。为什么蟋蟀的外衣对它的用处不大呢?原来,螽斯的卵要在地下呆长达八个月之久,如果它想要从地下出来,就必须与已经变硬的土壤进行一番搏斗,因而螽斯需要用外衣来保护它的长腿。蟋蟀的情况就不大一样了,它只需在地下呆上几天,而且它的身体较螽斯要短得多,它只需穿过粉状的泥土就可以到达地面,而不需要对抗已经硬化的土壤。于是,蟋蟀在孵化出来以后,它就把外衣扔在壳里了。
  当蟋蟀脱去襁褓时,它的身体差不多已经完全变成灰白色的了。此时的它开始与面前的泥土进行抗争了。它先用它的大腮将比较柔软的泥土衔到旁边,或是干脆将这些泥土甩到后面。这样,它就可以慢慢爬到地表享受“日光浴”,并冒着与同类相冲突的危险开始新的生活。刚刚来到外面世界的蟋蟀还没有跳蚤大,可是十足的“弱势群体”呢。
  爬到地表二十四小时以后,它就变成了一个小黑虫。它全身的灰白颜色已经褪到只剩下一条围绕在胸部的白色肩带,周身的黑檀色足以和发育完全的蟋蟀相媲美。蟋蟀身上生有两个黑色的小点,在这两点上面还有一个点,那就是这小东西的头。那里缠绕着一条细细的、突起的线。过上一段时间,卵壳就会沿着这条线裂开。透过透明的卵壳,我们可以看见这个小东西身上长着的节。
  现在,我开始投入更多的时间来观察这个小东西。要知道,好运气可是不断的关注带来的。如果我们不断地到卵旁边去观察,我们就会得到回报的。在蟋蟀卵外壳上突起的细线周围,壳的支撑力会渐渐减弱。待这种支撑力减弱为零时,卵的一端就开始被里面的小动物用头锥动,从而逐渐分裂开。然后,里面的小动物就会冒出来落在一旁,那情形就像打开香水瓶的盖子。小家伙就这样从卵中跳了出来。当它离开长形的卵后,那光滑、完整的洁白盖子就会挂在出口端。
  小鸡冲破蛋壳,是使用嘴尖上的小硬瘤撞破的;不过相比之下,蟋蟀那象牙盒般的卵做得更加精妙,它只需用头顶就可以将壳的盖子打开了。
  我们在前面曾说过,盖子去掉以后,一个幼小的蟋蟀就会从中跳出来。其实,这句话并不十分精确。小蟋蟀非常的活泼和敏感,它从卵中出来以后,会经常跳来跳去,同时挥动着长长的触须打探周围的动静。直到有一天它长胖了,胖得无法跳来跳去,那才叫有趣呢!
  母蟋蟀一次要产五到六百个卵,那么它为什么一次要产这么多卵呢?这是因为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无法顺利成活、长大。它们常常遭到其他动物的残害,特别是那种小型的灰蜥蜴和蚂蚁。蚂蚁认这种蟋蟀是讨厌的流寇,所以常常将这些蟋蟀吃得一只不留。别看蚂蚁看起来体积不大,可是它一口就能咬住这可怜的小动物,狼吞虎咽地将它们吞食下去。
  唉,这个可恨的家伙啊,亏我们还将它归结到比较高级的昆虫中,为它们著书立传,对它们大加赞扬。自然学界的学者们对它们青睐有加,称赞之声不绝于耳,使得它们的声誉日益增加,它们居然还要用这种办法来吸引人们的眼球。也许在它们看来,吸引别人注意的最绝妙的办法就是损害别人。
  那些为公益从事清洁工作的甲虫,从未得到人们的注意与称赞,甚至无人去理睬它们;而吃人血的蚊虫却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此外,那些带着毒针、脾气暴躁而又浮夸的黄蜂以及专做坏事的蚂蚁,也经常被人们关在嘴边。尤其是后者,在我们南方的村庄中,它们常常会跑到人们的家里面弄坏家中的椽子,最可恶的是它们在做这些坏事时,居然还像小孩子吃糖果一样高兴。
  拜这些坏蚂蚁所赐,我花园里的蟋蟀已经都被赶尽杀绝、没有半点踪影了。于是,我不得不再跑到外面的地方寻找一些蟋蟀以完成我的观察。八月里,那些长在落叶下的草还没有完全被太阳晒干,于是我在那里看到了幼小的蟋蟀。此时我看到的蟋蟀已经长得比较大了,通身呈黑色,就连之前那条白肩带也无影无踪了。这时的它过起了流浪汉的生活,一片枯叶、一块扁石头,已经足够它去应付大千世界中的一些事情了。
  在蟋蟀幼虫的成长过程中,它们除了很有可能成为蚂蚁的盘中餐,还要面对来自黄蜂的生命威胁。很多小蟋蟀即便侥幸从蚂蚁口中逃生,现在很有可能又成了黄蜂口中的小点心。不过,黄蜂的做法比较奇怪,黄蜂逮住这些倒霉的小东西以后,会将它们埋在地下。当然,小蟋蟀也不是完全出于任人宰割的境地,其实它们提前几个星期做好防护工作,就可以没有生命危险了。但问题是,它们仿佛从没想到过这一点,总是墨守陈规,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直到十月末寒气开始袭人的时候,蟋蟀才开始动手建造自己的巢穴。通过观察养在笼子里的蟋蟀,我们可以判断出这项工作对于它们不是什么难事。蟋蟀挖穴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在裸露的地面上进行,而常常是在莴苣叶——蟋蟀残留下来的食物所掩盖的地点,或者是有其它的能代替草叶的东西的地方进行。为了使它的别墅不易被发现,这些掩盖物对它们来说是不可缺少的。
  这位建筑者用前足扒着土地,挥着大腮上的钳子除去较大的石块;用强有力的后足蹬住地面,用长有锯齿的后腿将挖出的泥土清扫到后面,并将这些泥土倾斜铺开。这就是蟋蟀挖掘巢穴的所有工序了。
  蟋蟀的工作开始做得很快。它钻在笼子里的土下面一呆就是两个小时,而且隔一小会儿它就会到出口来一下。只不过,每到这时它都是头朝后面不停地打扫着多余的土。如果工作累了,它就会在尚未建成的别墅门口休息一下,休息的时候它会调整一下使之朝外,并且有气无力地挥动着自己的触须,看上去一副疲劳的样子。不一会儿,等它感觉休息好了,它又重新钻进洞里,挥舞着钳子和耙继续工作。不过到了后来,蟋蟀休息的频率和休息的时间都在增加,这使得我都有些不耐烦了。
  最后,当这项工作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完成时,洞口已经有两寸多深了,足够满足蟋蟀的一时之需了。剩下的工作它就可以不紧不慢地今天做一点,明天再做一点。这个洞可以根据气温的降低和蟋蟀身体的长大而加大加深。如果冬天天气比较暖和,太阳照射到家门口,蟋蟀就会把泥土从洞穴里抛撒出来;而到了春光明媚的季节,它又会不停地装饰和整修它的房子。总之,只要活着一天,这位建筑者就会毫不停歇地工作不止,直至生命结束。
  四月底,蟋蟀开始唱歌了。最初是生疏而羞涩的独唱,不久,几个小伙伴的独唱就变成了美妙的合唱,就连它们身旁的泥土也夸赞它们是杰出的歌唱家。我乐于将这个小家伙视作春季歌唱者之首。在百里飘香、欧薄荷盛开的时节,百灵鸟箭一般地从已经荒芜的土地上蹿飞起来,放开喉咙引吭高歌。它那优美的歌声从天空传到地上,就连地上的蟋蟀也被这歌声所吸引,不禁放声高歌与之遥相呼应。不过,它们的歌声单调且毫无艺术感可言,但当二者协调在一起,就成了一种警醒的歌颂,并为萌芽的种子和初生的叶片所了解、体会。在这二重合唱中,我认为蟋蟀的歌声略胜一筹,因为它歌唱的数目以及不间断的演唱都使它能够当之无愧地接受这份肯定。当百灵鸟的歌声停止以后,那些生长在田野中的青灰色欧薄荷,仍然能够享受这朴实的歌唱家的赞美之曲伴随它们度过那些寂寞时光。我们的建筑者用它的歌声给大自然以美好的回报,我不禁感叹:多么有益的伴侣啊!
  蟋蟀的乐器
  为了我的研究,我会坦率地对蟋蟀要求道:“把你们的乐器给我看看。”与很多价值不菲但构造简单的东西一样,小蟋蟀的乐器也非常简单。它和螽斯的乐器有着同样的原理。只不过蟋蟀的乐器是一只弓,弓的上面有一只钩子和一种振动膜。乐器的左翼鞘几乎完全被右翼鞘遮住,只留下后面和转折处包在体侧的一部分。这种结构与我们之前看到的蚱蜢、螽斯及其它们的同类兄弟姐妹不同,蚱蜢是左边翼鞘盖着右边翼鞘,而螽斯虽然与蟋蟀一样也是右边遮住左边,但螽斯左边的翼鞘是完全被右边遮住的,没有丝毫露在外面的部分。
  蟋蟀的两个翼鞘构造完全一样,所以我们只需了解其中一个就可以了。蟋蟀的两个翼鞘成直角紧紧裹在蟋蟀的身体两侧,而且上面还长有细脉。
  如果你把两个翼鞘揭开,然后迎着光线认真地观察,你可以看到除去两个翼鞘连接着的地方,翼鞘里面是极淡的色。翼鞘的前面是一个大大的三角形,后面则是一个小小的椭圆,上面还生有模糊的皱纹,这个三角形和椭圆就是它的发声器官。这个发声器官的皮是透明的,结构比其它的地方更加紧密,只是略带一些烟灰色。
  三角形后端的空隙中有五、六条黑色的条纹,看上去就像梯子上的台阶。这些台阶相互摩擦,就会增加与下面的弓接触的次数,从而增强振动。
  位于下面的弓的空隙中也缠绕着两条脉线,其中一条脉线呈肋骨形状。它上面长有一百五十三个三角形的齿,这些齿异常整齐,可以适用任何几何学的规律。
第44章 蟋蟀(3)
  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件精致的乐器。弓上的一百五十个齿嵌在对面翼鞘的梯级里面,使四个发声器同时振动。其中下面的一对直接摩擦,而上面的一对则是摆动摩擦的器具。我们的小歌唱家只用四只发音器就能将它的歌声传到几百米以外的地方,可以想象这声音是如何的急促啊!
  蟋蟀的歌声完全可以与蝉的鸣叫相媲美。蟋蟀的歌声不像蝉那样粗糙,曲调和旋律也比蝉的叫声更加婉转、动听,个中原因在于蟋蟀知道如何调节它的音调与节奏。它的发声器是由身上的翼鞘伸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而行成的,它靠调整翼鞘的高度来改变发出的声音的强度。此外,两个翼鞘还会根据与蟋蟀柔软的身体接触程度的不同,一下子发出柔和的低吟,一下子又转而唱出高亢的歌声。
  说到蟋蟀的翼鞘,有一点是非常值得注意的,那就是蟋蟀身上的两个翼盘完全相似。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位于上部上的弓的作用以及四个发音器发出声音时的情形。那么,位于下部的那个弓又有什么用处呢?这个弓有着与上面的弓同样的钩子,只是它没有依托在任何东西上。据我的观察,如果不将这个弓与上面的那个掉换一下位置,那么它就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如果真的将两个弓对换,那么被换到下面的上弓也失去了作用,发出声音的仍然只是位于上面的那个弓,演奏出来的调子同对掉前也没什么差别。
  最初我以为蟋蟀的两只弓都会被用到,至少它们中有些是会用到左边那只翼鞘上的弓。但是事实恰恰相反,我所观察的众多蟋蟀都是右翼压住左翼,也就是它们全部都是使用右边翼鞘上的弓,没有一只例外。我所观察过的蟋蟀(数目很多)都是右翼鞘盖在左翼鞘上的,没有一只例外。
  我一度试图人为改变这种情况:我用钳子将左翼搭在右翼上,尽可能不碰破它一点儿皮。这个工作看起来很难,但只要有一点技巧和耐心,就可以做得很好。待我完成工作后,这个小东西肩上的任何东西都完好无损,连翼膜都没有一点褶皱。
  我很希望蟋蟀能够在我创造的人为环境下仍然能够尽情高歌,可是不久我就知道我要失望了。因为尽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摆弄了几次,它始终都会回复到原来的状态。最终我率先放弃了努力,蟋蟀的固执终于战胜了我的摆布。
  事后回想起来,我的试验之所以不成功,原因大概是时机不对,我应该在蛴螬还是刚刚蜕去皮的幼虫、它的翼鞘还又新又软的时候进行试验。于是,我找到一直还没有脱掉外衣的幼虫,它的翼和翼鞘就像四个极小的薄片,向着不同的方向平铺开来,这使我想到面包师傅工作时穿的短小马甲。不久,这个小家伙就当着我的面脱下了它的外衣。
  小蟋蟀的翼鞘开始一点点长大,只是这时还看不出哪一扇翼鞘盖在上面。后来两片翼鞘开始慢慢接近了。再有几分钟,右边的翼鞘就要覆盖到左边的了。现在正是我动手的时候。
  于是我拿着一根草,开始试着轻轻调整小家伙翼鞘的位置,好使左边的翼鞘能够顺利压住右边。小蟋蟀虽然做出抵抗,但这次终究敌不过我的一意孤行。最后,我终于成功将左边的翼鞘先前稍稍推去。至此,小家伙左边的翼鞘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了。我很希望它可以一改它们的家族传统,用从未使用过的左提琴演奏出同样余音绕梁的乐曲。
  到了第三天,我的小动物就开始能够用它那动过手术的翼鞘演奏了。起初我先是听到摩擦的声响,那声音就好像是机器的齿轮由于没有切合好而正在调整一样。待完成调整之后,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歌声。
  就在我以为我的试验以成功宣告结束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高估了自己改造自然的举动了,我以为我成就了一位与众不同的乐师。谁知,我发现这个固执的小东西仍然在拉它的右提琴,而且始终如一从未改变。因而,它拼命想把自己的翼鞘回复原状,而更不幸的是,它的肩膀也因此而脱臼了。最后,经过一番痛苦与不懈的努力,它的两个翼鞘又恢复原状了,右边的翼鞘又像原来一样压在左边翼鞘上面了。看来我希望将这个小家伙改造成左手琴师是不具科学性的,于是它就用行动来嘲笑我的愚蠢行为。最终,它还是作为一个右手演奏者度过了一生。
  对于小家伙的乐器,我想我已经说的够多的了,下面就让我们来欣赏一下它那美妙的音乐吧。我们的歌唱家在家门口温暖的阳光下开起了演唱会,躲在屋子里自娱自乐可不是它的风格。它那“克利克利”的歌声音调饱满,清脆而柔美,尾音更是缠绵不绝好像永远没有休止一般。这个春天我们都沉浸在它的歌声之中。我们的小歌者如此热爱唱歌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加快乐。它用歌声歌颂那洒在身上的明媚的阳光,为它的生存提供能量的青草以及为他挡风遮雨的栖身之所。总之,它尽情地自弹自唱、引吭高歌仅仅是为了抒发生存的快乐,感谢大自然对它的恩赐。
  如果说起初,我们的演唱家只是在自得其乐的话,那么到了后来情况就有所不同了。因为它逐渐转而为它的伴侣演奏了。可是它的伴侣不但不感激它的这份关心,反而还不停地和它地争斗,直到把它赶走。否则的话,它的伴侣就要将它咬上,甚至是吃掉它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不过,即便它“识时务”,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它也仍旧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听说喜爱歌声的希腊人热衷于将蟋蟀养在笼子里,以便随时随地可以听到它的歌声。对此,我始终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蟋蟀那略带烦嚣的歌声,如果在近处听久了耳朵是受不住的,而且希腊人未必爱听这种来自田野的乡村音乐吧。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希腊人也有可能用蟋蟀代替蝉养在了笼子里。不过,蝉是不能养在笼子里的,除非我们将洋橄榄或榛子系木一起搬进笼子里。但是即便如此,只要将这小动物关上一天,它就会心生厌倦而死去。因而,希腊人是不可能将蝉养在笼子里的。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用蟋蟀代替了蝉。而对于蟋蟀来说,只要每天都有莴苣叶子为食,就是被关在拳头大的笼子里它也在所不惜,丝毫不感到烦恼。相反,它还会心满意足地快乐生活。所以,雅典城里的小孩子们那挂在窗口的笼子里养的,不就是这种小动物吗?
  普罗旺斯以及法国南方各处的小孩子们都有着与雅典城里的小孩子们同样的嗜好。对于那些生长在城市里的小孩子来说,蟋蟀更是成了他们的宝贵财产。这个小动物因为小主人关怀备至的宠爱,享受到了各种美味佳肴。当然,它们也会不时唱起美妙的乡村音乐以回报主人对它们的种种优待。因而,当蟋蟀的生命结束的时候,它的主人,甚至主人的全家都会感到难过和悲哀。这足以说明这个小家伙与人类的关系是多么的密切。
  我们附近的另外其他三种蟋蟀都有着上面提到小动物同样的乐器。虽然它们在歌唱的多数方面都很相像,但是它们还是有一些细小的地方不尽相同,比如它们的身体大小各有不同。经常到我家厨房黑暗处溜达的波尔多蟋蟀为例,它的身体是蟋蟀一族中最小的,因而它的歌声也最为细微,一定要侧耳细听才能听得到。
  再比如,田野里的蟋蟀通常会在阳光明媚的春天放声歌唱;而到了夏天的晚上,意大利蟋蟀就粉墨登场了。意大利蟋蟀是种十分瘦弱的昆虫,身体的颜色淡淡的几乎呈白色,也许是由于它习惯晚上行动从而不会被太阳晒黑的缘故吧。这种蟋蟀身体十分柔软,如果你将它拿在手中,你甚至会害怕一不小心就将它捏扁了。它喜欢待在高处,各种灌木丛中或是较高的草上都是它经常出没的地方,它几乎很少爬到地上来。从七月到十月,每个酷热的夜晚里,我们都能够听到它美妙的歌声。它总是从太阳落山的时刻唱起,直到半夜也不见停止。
  普罗旺斯的人都熟悉它的歌声,最小的灌木叶下也有它的乐队。很柔和很慢的“格里里,格里里”的声音,加以轻微的颤音,格外有意思。如果没有什么事打扰它,这种声音将会一直持续并不改变,但是只要有一点儿声响,它就变成迷人的歌者了。你本来听见它在你面前很靠近的地方,但是忽然你听起来,它已在十五码以外的地方了。但是如果你向着这个声音走过去,它却并不在那里,声音还是从原来的地方传过来的。其实,也并不是这样的。这声音是从左面,还是从后面传来的呢?一个人完全被搞糊涂了,简直辨别不出歌声发出的地点了。
  意大利蟋蟀的歌声听起来总是忽高忽低,造成这种情况主要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由于下翼鞘被弓压迫所造成的:随着它的翼鞘被弓压迫的程度不同,它的声音也时高时低,时抑时扬;第二则是受翼鞘位置的影响:如果翼鞘抬得很高,它的歌声就会比较高亢;翼鞘稍稍低下来,它的歌声也就随之低沉一些。如果遇到捕捉它们的敌人,这种淡色的昆虫就会用它那颤动板的边缘压住柔软的身体,借此将来者搞得晕头转向。
  在我所知道的昆虫里,再没有任何一种比意大利蟋蟀的歌声更加清晰和美妙的了。八月里,你经常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听到它在歌唱。我常常趴在草地上静静地欣赏这动听的歌声,那种感觉真的是十分惬意。
  意大利蟋蟀喜欢集中在我的小花园。花园中每一株开着红花的野玫瑰上,欧薄荷上以及野草莓树和小松树上,到处都是它的舞台,到处响起它的歌声。它的声音清晰且富有美感,十分动听。这个世界上的每棵小树、甚至每棵树枝上都扬出赞颂生命的欢快的歌声,这歌声简直就是动物版的“欢乐颂”嘛。
  天鹅在我的头顶上高高地翱翔在银河之间,而蟋蟀则围绕在我的脚下唱着快乐的歌曲,时唱时止,时高时低。听着这弱小的生命讲述着它的快乐生活,我已然忘记了星辰的美景,完全陶醉于这个小昆虫那美妙的音乐世界之中了。天上的星星朝我眨着眼,俏皮可爱,为什么却无法拨动我的心弦?也许是因为它们缺少一样最最重要的东西——生命。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的理智告诉我们:那些被太阳晒热的地方存在着同我们一样的生命。不过这种信念终究也只是一种猜想,而并不是确信无疑的事实。
  在蟋蟀和它的同伴身上,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它们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精灵。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夜晚无意天上眨眼的繁星,偏偏钟情于它们的歌声的原因了。一个活着的微小生命——哪怕是最最微小的一个,也会比那些无限巨大但毫无生命的物质更能够吸引我的注意,让我如此钟情!
第45章 西西弗
  在听过了清道甲虫做球的奇怪事迹以及神圣甲虫和西班牙犀头的故事以后,我希望你们还对我接下来要讲的内容保持好奇,而不会感到厌倦。现在,我要再讲讲其它种类的昆虫。和人类世界一样,在昆虫界里也有很多模范母亲,我也已经讲过很多好母亲的故事了。下面让我们也将目光投向那些好父亲吧。
  在这方面,鸟类中的父亲是比较称职的,而人类的老爸则是最能尽职尽责的。事实上,在低等动物中,模范老爸还是比较少见的。这些低等动物的父亲对家族中的事情基本是漠不关心的,而且很少有例外者。这种无情无义的父亲在高级动物世界中是要被唾弃的,更何况它们的孩子并不需要它长时间的看护。不过,对于昆虫来说,这样的父亲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只要有个适当的地点,新生的幼虫就可以自己健康地成长,并且无需任何帮助就可以得到食物。例如,粉蝶出于家族安全的考虑会把卵产在菜叶上,这些菜叶将会成为幼虫的食物来源,在这种情况下,昆虫父亲的责任心又派得上什么用场呢?母亲天生就有利用植物的本能,这是不需要任何帮助的。而她在产卵的时候,也不需要父亲在一边保护的。
  许多昆虫养育子女的办法都很简单。它们在产卵前首先要为自己的宝宝找到“餐厅”作为幼虫卵化后的家,或者先找一个地方,使幼虫在初生后能够自己找到食物。因而,我们可以发现,它们确实是不需要父亲的,所以它们的父亲通常到死都没有对子女的成长尽一点义务。
  然而也不是所有的动物都以这种原始的方式养活自己的后代。有些昆虫会为它们的家庭预备下妆奁,以为它们将来食宿之用。蜜蜂和黄蜂很善于营造小巢,例如口袋、小瓶等,并将这些小巢装满蜂蜜;此外,它们善于建造土穴,并在里面储藏野味作为蛴螬的食物。
  建造巢穴和收集食物这样繁重的工作都是母亲一力承担的,这几乎要耗去她的整个生命。在母亲不辞劳苦地忙这忙那时,父亲却整日沉醉于阳光中,懒懒地站在工作场所之外,眼睁睁地看着它的伴侣辛勤地忙碌着。
  这个懒惰的父亲从来没有帮过母亲一点忙。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它不学习下燕子夫妇呢?它们会在子女出生后一起用草和泥土筑窝,还一起给小鸟找虫子吃。而在昆虫界,那些父亲们却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也许它们会说自己比较软弱,但是这样的借口完全经不起推敲,完全是在诡辩。因为有些工作,比如割下一小片叶子,从植物上摘下一些棉花,又或是收集一点水泥,这些工作完全是它们力所能及的。至少它们可以充当母亲的助手,帮助自己的伴侣收集下材料,然后再由更为智慧的雌虫完成筑窝的工作。可事实上,父亲们并没有这样做。导致这个结果的惟一理由就是,昆虫父亲们不愿意这样做。
  多数昆虫都不知道做父亲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倒是令很多男人感到奇怪。父亲们通常会为了子女的成长需要做出任何努力,可是有些父亲却不是这样,比如愚钝的蝴蝶就是这样。它们很少为了家族的事情而费神。有时候我不禁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我们接下来将要提到的昆虫所具备的特别才能,在别的昆虫身上就找不到呢?
  每当我看到清道夫甲虫父亲具有顾家的高贵品质而那些看似勤劳的采蜜昆虫却没有时,我都会觉得非常难过、惊讶和难以理解。据我所知,很多种类的清道夫甲虫都善于承担起照顾家庭的重任,它们知道两人共同工作的价值所在。比如,蜣螂夫妇就会一起准备蛴螬的食物。蜣螂父亲会在蜣螂母亲制造腊肠状的食物时,助以强有力的挤压工作。
  它们就是形成家族共同劳作习惯最好的榜样。在普遍自私懒惰的昆虫父亲中,蜣螂父亲不能不说是一个罕见的例外。
  对于这个问题,经过我长期的观察与研究,除了上面的例子,我还可以再举出三个例子。不过,我所补充的三个例子也都是关于清道夫甲虫的。
  其中一个关于锡赛弗斯的。它是做球的昆虫里最小但最勤劳的一个,而且也是最活泼、最灵敏的。它毫不在意在危险的道路上跌倒和摔跟头。每当这时,它都会顽强地爬起来,只是每次爬起来后不久它就又跌倒了。这时因为这样周而复始的混乱举动,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西西弗。
  我想大家都知道,一个人从默默无闻到声名显赫,一定要经历很多艰难的奋斗。这就类似于,一个人被迫要将一块大石头推到高山上,每当它好不容易将要到达终点的时候,那石头就又滑落到山脚下。我很喜欢这个比喻。我们当中很多人都有着类似的经历。那我自己来说,我辛苦爬坡的过程已经长达五十多年了。在这期间,我为了每天能够顺利地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不费周章地努力着,并且经常在我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前功尽弃,从而令我懊悔不已。
  我现在要谈论的西西弗,就不畏惧这种困难。它心无杂念地在陡峭的山坡上滚着食物,有时供给自己,有时则供给它的子女。西西弗很少在我们住的地方出没,所以如果没有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小助手,我也无法得到这么多的小昆虫来供我研究。
  我七岁的小儿子保罗,他是我捕捉昆虫的得力助手。他比任何同龄的小孩更清楚地了解蝉、蝗虫、蟋蟀的秘密,尤其是这种清道夫甲虫。他的眼光十分锐利,能在二十步以外辨别出地上隆起的土堆哪一个是甲虫的巢穴,而哪一个又不是;他那灵敏的耳朵还可以听到螽斯细微的歌声。而这些都是我无法办到的。他充当我的眼睛和耳朵,而我则把我的意见和研究结果告诉他来用作交换。通常,他都是很乐于接受我的意见的。
  小保罗有自己养昆虫的笼子,现在神圣甲虫正在里面做巢。他也有自己的花园,虽然地方不大,仅仅与一方手帕的大小相差无几。但他也可以在里面种些豆子,并常常将它们挖出来看看那些小豆子的根长了没有。他还有一小片树林,那片小小的林地上只有四株巴掌大小的小槲树,而且树的一旁还连着槲树子给它们提供养料。这是研究昆虫之余极好的休息,而且完全不会影响我的研究工作。
  临近五月的一天,我和保罗起得很早,以至于连早饭都没做好。于是,我们只好空着肚子出门了。我们来到山脚下,在那些羊群曾经走过的地方寻找西西弗的影子。尤其是保罗,他十分认真仔细地寻找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发现了这些小动物的影踪。不一会儿我们就收获了好几对。
  为了使这些小动物得以安顿下来,我们找来一个铁丝罩子,在里面铺上沙土床,又为它们准备好食物。为了让它们住得舒服,我和小保罗也客串了一把清道夫。这种小动物的身体很小,还比不上樱桃核那么大。它的形状也很奇怪,短而肥的身体有着尖尖的后部。它的足很长,伸开时与蜘蛛的脚很像,尤其是它的后足,虽然呈弯曲状,但是看起来比前足还要长些。西西弗的后足会在它挖土和搓小球时派上大用场。
  不久,繁衍后代的时候到了。西西弗夫妻为了它们的子女专心致志地从事着搓球、搬迁和储藏食物的工作,利用前足上的刀子随意地将食物切成小块。它们通力合作,经过一次次地拍打和挤压,一粒豌豆大的球就这样做成了。
  与神圣甲虫工作场所里的情形一样,西西弗也巧妙地将这个球滚成正确的圆形。它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些材料在没有被移动之前,甚至没有被拾起之前就做成圆形了。你看,我们又有了一个几何学家,它非常善于制作和保藏最好的食物样式——圆形。
  不久,这个球就制成了。现在它们必须用力推这个球,使它包上一层保护硬壳以避免里面柔软的物质被风干而变硬。我们可以通过西西弗的身形来分辨出父亲和母亲。母亲通常全副武装,将长长的后足放在地上,前足搭在球上,然后将球拉向自己,向后退着走。此时的父亲则处于相反的方向,它头朝下在后面帮忙推这个球。这样的分工与两个神圣甲虫一起合作的工作情形有点相同,不过目的却大不相同。西西弗夫妻是为蛴螬搬运食物,而大的滚梨者(即神圣甲虫)则是为自己在地下的生活储备食物。
  西西弗夫妇就这样自顾自地径直走下去,它们没有目标,只管这样一路走下去。对横在路中央的障碍物也不看一眼,其实它们这样倒退着走,当然看不到障碍物喽。不过,但是即使看到了,它们也不会绕过障碍走。它们甚至尝试妄图爬过我的铁丝笼子,显然这是一种费时而且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可是即便如此,还是让我们看看它们是怎么做的吧:母亲用后足抓住铁丝网将球向自己的方向拉过来,然后用前足把球抱在空中。父亲大概是觉得无物可推,于是就抱住了球,自己也伏在上面。它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加在了球上。对于这对齐心协力的夫妻来说,要想把这种努力维持下去实在是太难了。果不其然,过了不久,骑在球上的昆虫父亲就连同球一起滚成一团掉到了地上。母亲扒在上面惊异地看着下面发生的情况,不久它也跟着下来了。在扶好这个球以后,它们又重复这个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努力。直到一再失败之后,它们才悻悻地放弃自己的想法。
  对于西西弗来说,就算是平地运输也不是完全没有困难的。它们差不多每分钟都会遇到隆起的石头堆,于是它们运输的东西连同那用力推球的昆虫就会翻倒在地,尤其是那小东西仰卧在地上乱踢着它的长足。不过,这在西西弗看来只是小事一桩,因为它们常常被翻倒。因而它们并不在意这些,有人甚至会因此而以为它们是喜欢这样甚至有人也许以为它是喜欢这样的蹬腿。经过几番努力,它们的球终于变得更加坚硬。如此看来,西西弗夫妇对于一路上的颠簸、跌倒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通常情况下,它们的这种疯狂的跳跃往往要持续几个小时!
  最后,当母亲认为工作已经完成后,就会到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储存它的小球。此时,父亲会留下来蹲在小球上面负责看守。如果它的伴侣很久还没回来,它就用它高举的后足灵活地搓那个小球,用以解闷儿。它在玩弄它那珍贵的小球时的样子,就如同演戏者把玩他的球一样。它用它变形的腿测试那个球是否已经完整。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无论谁看了,都会认为它生活得很满足——那是父亲保护子女安全所带来的满足感。
  它好像是在说:“这个圆球可是我留给我的孩子们作食物的!”
  这个得意的父亲将那个球高高举起,向每个人展示它的工作成果。正在这时候,母亲已经找到了可以埋藏这个成果的地方,并已经完成了开始的一小部分——挖下一个浅穴。母亲用头和足专心挖穴,父亲则守在一旁寸步不离。不久,整个洞穴就足够容纳那个球了。在母亲挖穴的过程中,这位尽职尽责的父亲总是把球放在离自己比较近的位置。也许它觉得在洞穴挖好前一定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牢牢看好,并不时左右晃动,以免有寄生虫偷偷呆在上面。我想它一定是害怕假如自己不这样做,在这个家完成之前,肯定会有很多蚊蝇以及别的动物觊觎它的这个球,这使得我们这位尽职的父亲不得不格外当心。
  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它们决定把这个圆球已经放进还没有完成的土穴里,尽管这个圆球还有一半无法放进洞里,它们也顾不得了。把圆球放进洞穴的过程中,母亲会在下面用足把球抱住往下拉;而父亲在上面轻轻地往下放,而且还要确保落下去的泥土不会把洞穴堵住。夫妻俩配合默契,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母亲一边要小心翼翼地抱着球一边还要继续把这个洞穴挖完,同时顺便清理那些工作中遇到的障碍物。经过再进一步的努力,球和矿工终于都到地下去了。而以后它们所要做的事,就是把从前做过的工作再重复一次,而且到了那时我们必须再等上几个小时甚至是半天。
  待圆球被顺利放到地下以后,如果我们耐心等待,我们就会见到父亲又单独到地面上来,蹲在靠近土穴的沙土上小憩。母亲为了完成父亲无法分担的工作,通常要到第二天才出现。最后,等到母亲也出来了,父亲才离开它打瞌睡的地方和母亲一起离开。于是,这对重新汇合的夫妇又回到它们从前找到食物的地方。等到休息了一会儿,它们又开始收集起材料来。也就是说,它们俩又将这个做球的过程从头来过。
  我对于西西弗父母的这种恒心很是佩服,但是我却不敢公然宣布,说这就是甲虫的固有习性。毕竟,还有很多甲虫是轻浮又没有恒心的。不过不要紧,就我看到的有关西西弗爱护家庭的情形,已经足以让我对它们刮目相看了。
  讲完了做球的过程,现在该是我们查看它们洞穴的时候了。西西弗的洞穴并不很深。我在墙边看到一个小空隙,那就是西西弗储藏小球的地方。这个洞穴的宽度足以让母亲在球旁转动。里面的寝室很小,这就是为什么当洞穴准备好的时候父亲一定要很快地跑出去,而不能在里面逗留了。而剩下的事情就留给它那个雕刻家老婆来继续吧。
  每个洞穴里储藏着的球都是一件杰出的艺术品。与神圣甲虫的梨形圆球相比,西西弗的成果与前者形状相同,不过体积可就小得多了。不过正是因为小,这个小球的弧度和光滑程度才更令人称叹。要知道,这个圆球最宽的地方、也就是它的直径只有二分之一寸到四分之三寸。
  我还对西西弗做过另外一次观察。在那次观察中,生活在我铁丝笼子里的六对小动物做了五十七个小球,每个小球当中都有一颗西西弗卵——平均每对夫妻产有九个以上的蛴螬,这个数目远远超过了神圣甲虫。是什么原因使它们产下如此之多的后代呢?依我看,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夫妻合作。毕竟,一个家庭的负担,仅凭母亲显然是应付不来的,而两个人一起分担就不会觉得太繁重了。
第46章 寄生虫
  八九月份的时候,我们应该到那光秃秃的、被太阳烤得发烫的山峡边去看看,找一个正对太阳、热得烫手的斜坡。你一定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们要自讨苦吃地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让我告诉你,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正是生活在这火炉般的高温地带,我相信在这里我们会收获颇丰的。这片热土是黄蜂和蜜蜂的乐土。在这里,它们往往在地下的洞穴里忙着料理饮食——有的在这里堆上一堆象鼻虫、蝗虫或蜘蛛,又在那里一组组分列着蝇类和毛毛虫类;有的则正在把蜂蜜贮藏在皮袋、土罐、棉袋或是树叶编的小筐里。
  在这些默默埋头苦干的蜜蜂和黄蜂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别的虫,我们把这些夹杂在里面的虫称为寄生虫。这些寄生虫匆匆忙忙地从这个家赶到那个家,耐心地躲在门口守候着,你别以为它们这样做就是为了拜访好友。事实上,它们这些鬼鬼祟祟的行为决不是出于好意,它们是要找个机会鸠占鹊巢——牺牲别人以安置自己的家。
  这有点类似于我们人类世界的斗争。辛辛苦苦的父母刚刚为儿女储备了一笔财产,却碰到一些不劳而获的家伙厚着脸皮来争夺。有时还会发生谋杀、抢劫、绑票之类的恶性事件,充满了罪恶与贪婪。含辛茹苦的父母为子女的食物付出许多心血,储藏了不少自己舍不得的食物,但最终却被那伙强盗据为己有。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可以说,哪里有竞争,哪里就有罪恶。昆虫世界也不能例外,只要有懒惰和无能的虫类存在,就会有把别人食物占为己有的事情发生。蜜蜂母亲之所以将幼虫安置在四面紧闭的小屋或是丝织的茧子里,为的就是确保它的宝宝们能够安然无恙地长为成虫。可是它的苦心经营往往无法变为现实,因为它的敌人们有各种办法闯入这四面密不透风的堡垒。每个闯入者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笈,那些绝招狠毒又绝妙,绝对是你闻所未闻的:一只小虫子可以靠一根针神奇地将自己的卵放到处于蛰伏期的幼虫——这个家真正的主人旁边;或者一条极小的虫子单单靠边爬边滑就溜进了人家的巢。于是,蛰伏的主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因为这些入侵者闯入别人的家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主人吃掉。这些心狠手辣的强盗鸠占鹊巢,把别人的家占为己有,却毫无羞愧之心。到了转年,巢穴的主人早已惨遭不幸,而坏事做尽的恶棍却顺利地迎来了自己的幼虫。
  再看看这一个,它的身上长着红白黑相间的条纹,外形与一只难看而多毛的蚂蚁相类似。它一步一步地仔细考察着一个斜坡,巡查着斜坡的每一个角落,还不时用它的触须在地面上试探性地拍打着。你如果看到它,一定会以为它是一只粗大强壮的蚂蚁,只不过它的衣服要比普通的蚂蚁漂亮得多。这个穿着花外衣的小虫子可不是蚂蚁,它是一种没有翅膀的黄蜂,也是其他许多蜂类幼虫的天敌。虽然这个小动物没有翅膀,但是它有一把短剑,或者也可以说是一根利刺。只见它踯躅了一会儿,就在某个地方停下来,开始扒地和挖土,最后居然让它挖出了一个地下巢穴。这个小动物仿佛天生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盗墓贼,要知道,它挖出的巢穴在地面上没有任何痕迹,而这个小家伙居然能将这个我们看不到的巢穴挖出来。待巢穴露出来以后,它钻到里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在巢穴门口出现。就在这一去一来之间,它已经干下了无耻的勾当:它潜进了别人的茧子,把卵产在那睡得正酣的幼虫旁边,等它的卵孵化成幼虫,就会把茧子的主人当作美味的食物用来充饥。
  还有一种小虫子,满身闪耀着金色、绿色、蓝色以及紫色的光芒。它们是昆虫世界里的蜂雀,被人们称作金蜂。对于这样一个漂亮的小虫子,你一定无法将它与盗贼或是专搞谋杀的凶手联系在一起。可事实上,它们的确是以其他种类蜜蜂幼虫为食的昆虫,是个罪大恶极的坏蛋。
  这十恶不赦的金蜂不善于使用挖人家墙角的办法,所以只得等到母蜂回家的时候趁机溜进去。以捕蝇蜂为例,当母亲带着新鲜的食物来看它的宝宝时,这个半绿半粉红的金蜂就明目张胆地走进了捕蝇蜂的巢。就这样,“小矮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大块头”的家。
  它一直大摇大摆地走到洞的底端,捕蝇蜂锐利的刺和强有力的嘴巴似乎丝毫没有使它感到恐惧。
  而那母蜂,不知道是对金蜂的臭名昭著不甚了解还是被它给吓呆了,竟然任由它自由进出。如果来年我们挖开这个捕蝇蜂巢看看,就会发现几个褐色的针箍形茧子在开口处有一个扁平的盖子,而金蜂的幼虫就躺在里面。里面躺着金蜂的幼虫。至于这个安乐窝的主人——那个一手造建巢穴的捕蝇蜂的幼虫则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皮屑了。捕蝇蜂幼虫为什么会消失呢?不用问,肯定是被金蜂的幼虫当作点心吃掉了。
  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金蜂身上穿着金青色的外衣,腹部缠着“青铜”和“黄金”织成的袍子,尾部还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带。这个家伙的恶行还远远不止如此:当一只泥匠蜂筑好一座弯形的巢,它就会把入口封闭,等里面的幼虫渐渐成长。在这过程中,当它把食物吃完后,就开始吐着丝装饰它的屋子。这时,金蜂就会在巢外等候机会。一条细细的裂缝,或是水泥中的一个小孔,都足以让金蜂把它的卵塞进泥匠蜂的巢里去。总之到了五月底,泥匠蜂的巢里也有了一个针箍形的茧子。而从这个茧子里出来的,正是那个口边沾满无辜者鲜血的金蜂幼虫。而泥匠蜂的幼虫则早被这个坏蛋当作美食吃掉了。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蝇类总是扮演强盗、小偷或是歹徒之类的角色。它们虽然看上去很弱小,有时候甚至你用手指轻轻一拍,就可以把它们全部压死。可是它们的确是些坏家伙。有一种小蝇,浑身长满了绒毛,娇软无比。它们脆弱得像手中的雪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它就会粉身碎骨。可是就是这个柔弱的小动物却有着惊人的飞行速度,乍一看,你会以为那只是一个迅速移动的小点儿。它在空中徘徊着,飞快地震动以至于你根本看不出它在运动,反而会觉得它是静止的,好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吊在空中一样。不过如果你稍微动一下,它就突然不见了。你怎么都找不到它,就一定以为它会飞到别处去了,它到哪儿去了呢?其实,它哪儿都没去,它就在你身边。就在你以为它真的不见了的时候,它早就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它的飞行速度快到你根本看不清它的运动轨迹。那么它在空中又干了什么呢?其实它正在打坏主意,等着有机会把自己的卵放到别人已经准备好的食物上。我现在还不知道它的幼虫需要什么食物,蜂蜜,猎物,还是其他昆虫的幼虫?
  我还比较了解另外一种灰白色的小蝇,它喜欢蜷伏在日光下的沙地上,等待着抢劫的机会。当各种蜂类衔着猎到的马蝇、蜜蜂、甲虫或是蝗虫回来时,灰蝇就上来了。它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一会儿又打着转儿,总之它就是打定主意跟着刚刚回来的猎食者,不让它从自己的眼皮下溜走。当母蜂把猎物夹在腿间拖到洞里去的时候,也就是灰蝇准备行动的时候了。就在母蜂要猎物全部拖进洞的那一刻,它们迅速飞过去停在猎物的末端并将卵产在那里。一眨眼的功夫,灰蝇就在一眨眼的工夫完成了产卵任务。也就是说,在母蜂把猎物拖进洞之前,猎物就已经携带新来的不速之客的种子了。这些“坏种子”变成虫子后,就会把这个猎物作为成长所需的食物,而让洞内主人的孩子们活活饿死。
  你一定会觉得这些坏虫子罪大恶极,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也不必过于指责这种专门掠夺人家的食物、吃人家的孩子来养活自己的蝇类。一个懒汉吃别人的东西是可耻的,我们会称他为“寄生虫”,因为它损害同类来养活自己。可昆虫中的寄生虫却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它们从来不掠取同类的食物。它们所掠夺的都是其它种类昆虫的食物,所以昆虫中的寄生虫与我们所说的“懒汉”还是有区别的。你还记得泥水匠蜂吗?没有一只泥匠蜂会去打邻居家储藏的蜂蜜的主意,除非它的邻居已经死了,或者搬到别处很久了。其它昆虫,诸如蜜蜂和黄蜂也是一样的。所以,我认为昆虫中的“寄生虫”要比人类中的“寄生虫”强多了。
  我们所说的昆虫的寄生,其实是一种“行猎”行为。例如没有翅膀、长得与蚂蚁相似的那种蜂,它用其他种类的蜂的幼虫喂自己的孩子,就像其它种类的蜂用毛毛虫、甲虫喂自己的孩子一样。猎手和盗贼的区别在于你从什么角度去看待它。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我们人类才是最大的猎手和盗贼:他们偷吃小牛的牛奶,偷吃蜜蜂的蜂蜜,就像灰蝇掠夺蜂类幼虫的食物一样。人类这样做同样是为了抚育自己的孩子。况且自古以来,人类不也总是不择手段地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拉扯大吗——这点跟灰蝇是不是很像?
第47章 新陈代谢的工作者
  许多昆虫都在这世界上做着极有价值的工作,尽管它们从来没有因此而得到相应的回报和相称的赞扬。当你看到蚂蚁、甲虫和蝇类聚集在死鼹鼠身上的时候,你可能会全身起鸡皮疙瘩,然后拔腿就跑。你一定会以为它们都是可怕肮脏而又令人恶心的昆虫。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它们此时正在忙碌地清扫这个世界。现在,就让我们来观察一下其中的几只蝇吧,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它们的所作所为对人类、对整个自然界有多大的好处了。
  你一定看见过碧蝇吧?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绿头苍蝇”。它们有着漂亮的金绿色外套,闪耀着金属般的光彩。对了,它们还有一对红色的大眼睛。
  当它们嗅出在很远的地方有动物的死尸时,就会立即赶过去在那里产卵。几天以后,你就会惊奇地发现那动物的尸体变成了液体,而里面则有几千条长着尖尖的头的小虫子。你一定会觉得这种方法有点令人作呕,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更好、更容易的方法能够清除腐烂发臭的动物尸体,让它们分解为腐殖质被泥土吸收从而再为别的生物提供养料呢?是谁使死动物的尸体奇迹般变成一摊液体的呢?答案正是碧蝇的幼虫。
  如果这些尸体没有经过碧蝇幼虫的处理,它们自己也会渐渐地被风干。只是,这个过程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碧蝇和其它蝇类幼虫都有一种惊人的本事,就是可以使固体物质变成液体。有一次我做了一个实验:我把一块煮得很老的鸡蛋白扔给碧蝇作食物,结果它马上就把这块蛋白变成了一摊清水般的液体。而帮助它把固体变成液体的东西,就是它嘴里吐出来的一种酵母素。这种酵母素就像我们身体里的胃液将食物消化掉一样可以把动物尸体化为液体。碧蝇的幼虫就靠这种自己动手煮的肉汤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其实,除了碧蝇以外,灰肉蝇和另外一种更大的蝇也有能力将动物尸体腐化。尤其是后者,你常常可以看到这种蝇在玻璃窗上嗡嗡飞着。每当这时,你要注意千万不要让它停在你要吃的东西上面,否则你的食物上也充满细菌了。不过,你大可不必像对待蚊子一样毫不客气地将它们拍死,只要你把它们赶出去就行了。因为在房间外面,它们可是大自然的功臣。它们以最快的速度在曾经活过的动物尸体上诞下新的生命,使尸体变成一种无机物质被土壤吸收,让我们的土壤变得肥沃,从而形成新一轮的良性物质循环。
第48章 找枯露菌的甲虫
  接下来,在讲到这种甲虫之前,让我先来说一说我的狗朋友,因为它是个寻找枯露菌的高手。所谓枯露菌,指的是一种长在地底下的蘑菇。所以人们常常要狗来做寻找枯露菌的工作。我的狗运气实在很好,它好几次都是跟着一只在寻找枯露菌方面称得上专家的狗一起工作。而那只狗,也就是那个我迫不及待见到的“蘑菇找寻能手”,看上去实在是其貌不扬:从外表看上去,它实在就是一只极为普通的狗,甚至还有点丑有点邋遢,但是神色看上去安定镇静。总之,它给人的感觉是,这绝对不是一只甘于整天躺在火炉边上的狗。而事实上,它也确实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蘑菇找寻能手”。对于这专家级别的狗来说,有些道理其实和人类世界中是一样的:天才总是和贫穷联系在一起。
  这只狗的主人是村里有名的枯露菌商。起初,它怀疑我接近他的狗是要窥探它的秘密,从而在这个行业里与他进行竞争。直到有人告诉我只是想借他的狗帮忙采集一些地下植物标本,他这才打消了疑虑,并允许我和他一同出发工作。
  在出发前我们曾经约法三章,即他和我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许对狗的行为加以规定,而且只要它发现了菌类植物,不管它找到的是人们喜欢吃的蘑菇还是其它不能食用的有毒菇类,它都必须得到一片面包以作为奖励。此外,它的主人不能干涉狗到任何它喜欢的地方去,即使他知道那个地方的蘑菇绝对没有买主。因为从研究的角度来说,我并不关心这种蘑菇能否食用。毕竟,我寻找蘑菇的初衷与枯露菌商人是不一样的。
  在这个原则的指引下,我的这次出行绝对称得上是收获颇丰。一路上,这只狗慢慢地迈着步子,用鼻子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每走几步,它就停下来用鼻子拱拱地上的泥土,再用鼻子扒几下,然后静静地望着它的主人,似乎在告诉它的主人: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我以我的‘专业声誉’担保,蘑菇就在这下面!”
  事实证明,它说的果然没错。当它的主人按照它指引的方向挖下去,但稍微铲偏了时,它就会从鼻子里发出一种声音,提醒它的主人哪里才是正确下铲的地方。枯露菌商人在它的指导下,没有一次无功而返。狗的鼻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它们的鼻子从来不会出卖它们。在它的指导下,我们挖出了各种各样的地下菌类:大的,小的,有气味的,没气味的……这里几乎涵盖了附近一带所有的地下菇类。我一边收集着这些蘑菇,一边不禁对狗的这种本领表示赞叹。
  那么,帮助狗找到这些地下菇类的是不是我们常常赞颂的狗的嗅觉呢?我对此并不以为然,我认为如果完全是靠嗅觉,它是不可能辨认出这么多种完全不同种类的菇类的。我猜它一定有一些我们所没有的天赋。在大自然中,很多动物的功能是我们人类且不知道的。这一点,在昆虫界中更是尤为明显。
  下面让我们来了解下找蘑菇的甲虫吧。它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甲虫,个子小小的,身体黑黑的。它有一个樱桃核般的圆形白绒肚皮。当它用翅膀的边缘摩擦腹部的时候,就会发出一种柔弱的“唧唧”声,听起来就像鸟巢里的小鸟看到妈妈衔着食物回来时发出的欢快的叫声。雄性甲虫的头上还长着一个漂亮的触角。
  我是在一个长满蘑菇的松树林里发现这种甲虫的。那片松树林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每每在秋季气候凉爽的日子里,我们喜欢全家一起出动到那里游玩。在那里,你几乎可以看到所有你想看到的景象:有用细枝做成的老喜鹊巢;有饶舌的柽鸟酒足饭饱之后和同伴在树上追逐打闹,快乐地嬉戏着;有小兔子翘着它们那短小可爱的小尾巴,突然跳出了树丛;那里还有潺潺的小溪,孩子们可以在沿岸堆筑隧道玩耍,小溪的沿岸沙土很适合一个一个堆出一排小屋。我们把草当作屋顶盖在小屋的顶部,这样我们的小屋子就可以称得上是草屋了,接着我们又将一段芦苇草插在屋顶当作烟囱。微风轻轻拂来,拂过那颗颗松针,松针在微风的安抚下轻声低吟。在这美妙的吟唱中,我们开始美味的午餐。
  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对小孩子们来讲,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乐园了。即便是大人,只要你来过这个地方,也会立刻爱上这个地方。我在这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寻找那些善于找寻蘑菇的甲虫们,因为它们的洞穴在这里随处可见。而且它们洞穴的门从来都是大敞四开的,门口除了堆着一堆松软的泥土,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细细地观察这些甲虫洞穴,发现这些洞穴往往建在相对比较松软的泥土中。洞穴内部大约有几寸深,一直伸向地下。我用小刀顺着洞穴一直向下挖,结果发现这些洞多数都是空的,洞里的甲虫早已趁着夜色“虫去穴空”了。原来,这些甲虫完成这里的工作后,就奔赴下一个工作地点了。这种找寻蘑菇的甲虫生来就是个流浪者兼夜行侠,只要它想离开这个洞穴另觅他处,不管何时何地,它总能在它想留下的地方筑起一个新的巢穴。有时候我侥幸在洞底发现了这个小家伙,但也仅仅只有一个,或是雄的或是雌的,反正它们不会也从来不会成对出现。由此看来,这种洞穴大概不是给那些大的甲虫家族居住的,而是那些甲虫中的“单身贵族”的栖息之地。
  这个被我侥幸发现的甲虫正躲在洞里啃食一个小蘑菇,而且这个小蘑菇已经被它吃了大半。它的周围还有很多吃剩下的碎屑,看起来它已经吃得很多了,而且估计也应该吃饱了。看它那样子,它显然是已经吃累了,可是即便这个如此贪吃的小家伙还是紧紧抱着蘑菇不肯放手,看来它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食物的。这是它的心肝宝贝,是它一生的挚爱。
  我从小甲虫手中夺过它的宝贝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一种很小的地下菌类,样子看上去跟枯露菌很相像。
  这似乎可以解释这种小甲虫之所以对居所喜新厌旧的原因。你想象一下,太阳落山暮色降临后,这个小旅行家就踱着步子慢慢地爬出洞来。它们一边唱着欢快的歌曲,一边闲适地散着步欣赏这黄昏的美景。这时小家伙低下头认真地查看着脚下的土地,像之前提到的那只狗寻找枯露菌一样勘探地下所埋的东西。它的直觉会告诉它哪里有它要找的东西,哪些地方虽然泥土肥沃但是地下绝对不会有菌类存在。当它确定藏有枯露菌的地点,它便会一直向下挖并最终马到成功,得偿所愿。在它把食物全部吃完之前,它由于挖掘食物而挖出的洞穴也就成为它的临时住所。它会在洞穴的底部开开心心地享受自己的美餐,全然不顾洞穴的大门是开着还是关着。
  等到洞里的食物都吃光了,这个小家伙就要离开了。它将会在别处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重新挖洞,找枯露菌吃。如果找到了,就再一次重复这种边吃边住的日子,直到食物全部吃完。接下来它又将重复之前的过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整个秋天它都是在这种不停地搬迁中度过的,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天——菌类生长的季节。它就这样“打游击”似的周游世界,从一个洞到另一个洞,看上去辛苦但又很是潇洒。
  这种甲虫所找的菌类并不会散发出某种特别的气味,那么它们是如何发觉土层下面的菌类的呢?我想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必然有它自己的妙招,我们人类对此只能是望尘莫及了,哪怕我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恐怕也只能望其项背了。
第49章 被管虫(1)
  衣冠齐整的毛虫
  每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只要是那些睁开眼睛就可以正常看清世界的人,就都能够在陈旧的墙壁、尘土飞扬的大路上、抑或是空旷的土地上发现一种比较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柴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它竟然能够自己自由自在地在地上移动,而且是一跳一跳地向前挪动。没有生命的东西突然有了生命,不会活动的柴束居然能够跳动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实在太稀奇,太令人感到奇怪了!不过,如果我们靠近些仔细地看一看,很快就能解开这个谜了。
  那些会动的柴束里面,藏着一条身上装饰着白色和黑色条纹的漂亮毛虫,或许它是在寻找食物,又或许它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全蜕变成蛾的适当的地点。对于它这些让人琢磨不透的动作,我们可以通过它后来的行动了解清楚。
  它总是穿着树枝做成的“奇装异服”,很懦弱的朝前方急切地行走着。它的身体除了头部和长有六只短足的前部露在外面,其余部位完全被它的“奇装异服”遮挡住了。
  它只要受到一点小小的惊动,就会本能地隐藏到这层壳里去,一动也不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其他的东西侵犯,这显然是它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这就是那束会走动的柴束的秘密。它就是柴把毛虫,属于被管虫一类。
  为了防御气候的变化,这个惧怕寒冷却又全身裸体的被管虫就建造了一个属于它自己的、既轻便舒服又十分隐蔽的场所——一个能够移动的安全的茅草屋。
  在被管虫变成蛾之前,它一刻也不敢贸然离开这间茅屋。这间茅屋比那种装有轮盘的草屋要好一些,它就像是一件隐士所穿的、由特殊材料缝制而成的保护外衣。
  邓内白,一个山谷里的农夫,穿着一种由兰草带子紧紧地扎住的羊皮外衣,皮板朝里,羊皮朝外。这种装扮是那些住在深山里、尤其是住在黄土高坡上的农夫们最常见的装扮。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农夫的头上还会系一条白色的羊肚毛巾。相比较而言,被管虫的外衣比农夫们的装扮还要简单一些,因为它们只用一个简简单单的柴枝做了一件再朴素不过的外衣,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过多的装饰。可见,它们是多么不拘小节啊!四月间,我家作坊的墙壁上面会有很多的昆虫,其中就能发现为数不少的被管虫。这些被管虫详尽地向我“介绍”了它们的情况:如果它们正处于蛰伏状态,这就表示它们不久就要变成蛾子了。这是我能够直接观察被管虫那件柴草外衣的最好机会。
  这些外衣长约一寸左右,形状都是一个样子的,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纺锤。位于“纺锤”前端的细枝是固定的,而长在末端的则是分散开来的。它们就这样排列在一起,要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那么这里就是可以挡风遮雨的避难场所了。
  在认识被管虫以前,这个东西乍看上去就像一捆普通的草束。不过,只是用草束这两个字还不足以正确描述它的样子,因为麦茎实在是很少见得到的。
  被管虫外衣的主要材料是些光滑、柔韧、且含有木髓的小枝小叶,其次还有些草叶和柏树的鳞片枝等,最后如果材料不够用了,它就会再采些干叶的碎片和碎枝。
  总之,小毛虫是有什么就用什么,所以只要所选材料符合轻巧、柔韧、光滑、干燥、大小适当的条件就可以了。由此看来,它的要求还不算太苛刻。
  被管虫完全是依照材料原有的形状来“缝制”外衣的,一点儿都不加以改变。也就是说它既保持原有材料的性质,又保持原有材料的形状。
  即便对于那些过长的材料,它也不会为了使其长度适中而进行修整。它将造屋顶的板条直接拉过来使用,它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把前面固定了就行了,这对它来说是再简单易行不过的了。
  要是想让毛虫在旅行中也可以自由地行动,特别是能够让它的头和足可以在它装上新枝的时候自如活动,这件“外衣”就必须用一种特别的方法制成,而不仅仅只是用树枝进行装饰。理由很简单,因为如果“外衣”的枝特别长而且又很硬实,就会大大妨碍这位勤劳工人的工作,使它不能正常地尽职尽责劳作。
  它所需要的外衣必须拥有一个柔软的前部,这样它就可以向任何方向自由地转来转去,从而可以轻松地完成本职工作。
  所以那些硬树枝通常都是在离毛虫前部相当远的地方,而离毛虫前部较近的地方使用的是一种领圈,领圈部位的丝带则是用一种碎木屑来衬托的。如此一来,既增加了材料的强度和韧性,又不会妨碍毛虫的弯曲性。所以,这样一个使毛虫能够自由行动和弯曲的领圈是非常重要的,而且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以至于无论它的做法怎样不同,所有的被管虫都要用到它。
  柴束的前部装着毛虫自由转动的头部,摸起来很是柔软。它的内部是用纯丝织成的网,外面包裹着绒状的木屑。这种木屑是毛虫将那些干草割碎时留下的。
  我把草匣的外层轻轻地剥掉并将它撕碎,发现里面有很多极细的枝干。我曾仔细地数过,大概有八十多个呢。在这里面,从靠近毛虫的这一端到另外一端,我又发现了同样的内衣。在把它的外衣打开以前,我们只能看到毛虫的中部与前端,而现在则可以看到全部了。这种内衣全都是由坚韧的丝做成的,这种丝的韧性是很强的,人用手拉都无法将它拉断。这是一种光滑的组织,其内部是美丽的白颜色,外部则是褐色的而且还有些粗的皱纹,以及细碎的木屑分散地装饰在上面。
  于是呢,我就倒要看看毛虫是如何制成这件精巧的外衣的。这件外衣从内到外共有三层,互相按一定次序叠加在一起。第一层是极细的绫子,会直接接触到毛虫的皮肤;第二层是粉碎的木屑,用来保护衣服上的丝,并使之坚韧;最后一层则是由小树枝做成的外壳。
  虽然所有毛虫都穿这种三层的衣服,不过各个种类的外壳却有所不同。比如,六月底我在屋子旁边的尘土飞扬的大路上遇见的一类毛虫,它的壳无论从形式还是从制作方法上来看,都比前边提到过的那一种要更加高明一些。它外面的厚披是用很多片状材料制作而成的,比如空心树干的断片,细麦秆的小片,还有那些青草的碎叶等。但是在壳的前部,你却找不到一点儿枯叶的痕迹。我之前所说的那种外衣虽然很常见,却足以妨碍美观。相比较而言,这只毛虫的背部就没有什么长的突出物。在长出外皮之后,除去颈部的领圈之外,这个毛虫的全身都武装在那个用细杆做成的壳里面。两种外衣总体上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不过最显著的一点差异就是后者有比较完整的外观。
  还有一种是那种身材比较小,衣服穿得比较简易的被管虫。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常常能够在墙上或树上以及树皮多皱的老树上,比如洋橄榄树、榆树等地方发现它的踪迹。当然在其他的地方有时也会见到。它的壳非常小,通常还不到五分之二寸长。它随意地拾起一些干草,然后把它们平行地粘合起来,除去丝质的内壳以外,这就是它的全身衣服的材料了。
  要想衣服穿得经济、便宜,还要看上去漂亮、美丽,那就是件难度更大的事情了。
  良母
  如果我们在四月的时候捉几条被管虫幼虫,然后把它们放在铁丝罩子里面,那么我们就可以对它们观察得更仔细,了解得更清楚了。
  这时的被管虫多数还是处在蛹的阶段,正等待着有朝一日变成蛾子。但是它们并不都是那么安份守己静静地待着,有的比较活泼好动,会自豪地慢慢爬到铁丝格子上去。它们会用一种丝质的小垫子把自身的身体固定在那里。接下来,无论是对它们而言还是对我而言,都要耐心地等待几个星期,然后,才会看到变化。
  到了六月底,雄性的幼虫就从它的壳里跑出来了。这时它已经不再是什么毛虫,而是已经变成蛾子了。
  这个壳——实际上就是一束细杆,有两个出口,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前面那个出口是毛虫很谨慎、很小心地制作而成的,而且从来都是封闭着的。因为毛虫要将这一端钉在支持物上,以便可以把蛹固定在上面。因此,孵化的蛾必须从后面的口钻出来。也就是说,毛虫还没有化成蛾子之前,要在壳内先转一个身,然后才会慢慢地出来。
  虽然雄蛾只穿着一件十分简单的黄灰色外衣,而且它的翼翅也差不多只有苍蝇大小,然而,它却是异常漂亮的。这对翼翅长有羽毛状的触须,翼边还挂着细须头呢。
  与雄蛾相比,雌蛾则很少能够在一些比较显眼暴露的地方捕捉到,而且,大多数雌蛾是很难见得到的。
  雌蛾会比其他雄蛾晚几天从壳里钻出来,此时的雌蛾样子难看到了极点,简直就是个怪物。最初看到它的时候,你甚至有可能会被吓得叫起来,没有一个人能够马上就习惯眼前这个凄惨的情形。它的难看程度简直和那些毛虫不相上下。它没有长翅膀,它的背中央甚至连毛都没有,光秃秃、圆溜溜的,让人们很难愿意多看它一眼。它那圆圆的有装饰的体端,戴有一顶灰白色的小帽子,第一节背部的中央还长着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的黑斑点——这便是它身体惟一的装饰物,母被管虫放弃了蛾类的一切美丽。这就是雌蛾,这个怪物般的雌蛾形象。
  雌蛾离开蛹壳的时候,同时会在里面生卵。于是,母亲的“茅屋”(即她的大衣)就传给它的后代子孙了。她的卵产的很多,所以产卵的时间也很长,通常需要三十个小时以上。
  产完卵以后,雌蛾就会将门关闭起来,以使其免受外来侵扰,从而获得一种安全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将“茅屋”门口填充起来就十分必要了。于是这位溺爱孩子的母亲,在她一贫如洗、穷困潦倒的情况下就只能舍弃它仅有的衣服了。也就是说雌蛾要用它那戴在体端的丝绒帽子塞住门口,以确保母子能够安然无恙地生活。
  它所做的还不限于此。最后,它还要拿自己的身体来做屏障。经过一次激烈的震动以后,它就死在了这个新屋的门前,留在那里慢慢地干掉。也就是说,雌蛾在死后还依然留守“家中”,为了下一代,不惜牺牲自己。别看雌蛾的外表上看起来丑陋不堪,但是它的精神却是伟大的。
  如果打开外面的壳,我们就可以看到那里面还存有蛹的外衣。除了前部蛾子钻出来的地方留下的孔以外,一点也没有损坏。雄蛾从这个狭小的隧道中出来的时候,会感觉到它的翼和羽毛是个沉重的负担,而且对它形成了一定的阻力。
  因此,当毛虫还处在蛹的阶段时,就开始拼命地朝门口奔跑出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最后雄蛾终于成功地冲出琥珀色的外衣,它的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天地,可以允许它自由地飞行了。
  不过,雌蛾蛹既不长翼,也不生羽毛,当然也就用不着经过这种艰难的步骤。
  雌蛾那圆筒形的身体是裸露出来的,和毛虫没有多少区别。所以她可以在狭小的隧道中爬出爬进,没有一点儿困难。所以,它就把外衣抛在后面——抛在壳里面,作为盖着茅草的屋顶。
  同时,雌蛾的一个深谋远虑的举动足以表现出她对于卵的命运有着极其深切的关心。其实那些卵已经被装在蛹里面了,因为母蛾已经把卵产在它脱下的羊皮纸状的袋子里面了,直到把它装满为止。但是仅仅把房子与丝绒帽子留给子孙并不能让她感到满足。于是最后,她还要把自己的皮也奉献出来留给子孙后代。“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在雌蛾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我曾经想过更加便利地观察雌蛾产卵的过程,于是我曾从柴草的外壳里捡来一只装满卵的蛹袋,并把它放在玻璃管中。七月的第一个星期,我忽然发现我竟然拥有了一个兴旺的被管虫大家族。它们孵化的速度简直是太快了,大约有四十多只新生的毛虫竟然在我还没看见、还没来得及注意的时候,统统穿上衣服了。
  它们穿的衣服很像波斯人戴的头巾,由光亮的白绒制作而成,说得再明白些,就像一种白棉的礼帽,只是没有帽缨子而已。
  不过说起来很奇怪,它们的帽子不是戴在头顶上的,而是从尾部一直披到前面。它们在玻璃管里得意地跑来跑去,因为这是属于它们自己的广大的屋子啊!我很想看一看这顶帽子究竟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织造的初步手续又是什么样的。
  幸运的是,蛹袋是不大会变空的。于是,我在里面又找到了它们的第二个大家族,数目和先前跑出去的差不多,大概有六、七十个卵。
  我把那些已经穿好衣服的毛虫拿走,只在玻璃管里留下了这些裸露着身体的毛虫。它们的头部是鲜红的,身体的其余部分都是灰白色的,全身还不足二十五分之一寸长。
  而我也并没有等太久,从第二天开始,这些小动物就开始慢慢地、成群结队地离开它们的蛹袋。它们甚至用不着把摇篮弄破,只需从它们的母亲在当中弄破的口中出来就行了。
  虽然它们都有洋葱头一样漂亮的琥珀色,但是,没有一个把它拿来用做衣服的材料,也没有一个用那些柔软摇床的毛绒。谁都可能会以为这种材料可以做成这些怕冷的动物的毛毯,但是事实上没有一个小动物去利用它一下。
  它们一起冲到柴枝壳粗糙的外面,那是我故意为它们留下来的,而且直接靠近那个装有卵的蛹袋,于是这些小动物们开始感觉到面前的情况有些不对头。于是便产生了一种迫切感。
第50章 被管虫(2)
  在你走出屋子之前,首先必须要做的是整理自己的衣服,这一点对于这些小动物们同样是适用的。它们也一样的焦急,恨不得马上冲破这个令人厌倦的老壳,赶紧穿上准备好的安全外衣。
  它们之中有的注意到了那已经咬裂开的细枝,并撕下细枝那柔软洁白的内层;有的很大胆,深入到空茎的隧道,在黑暗中努力收集一些材料。它们的勇敢当然会有所回报的,它们得到了极其优质的材料,可以用来织成雪白的衣服。还有一些毛虫加入了一些它们自己所选择的东西,制成了杂色衣服,只是雪白的颜色就这样让黑的微粒污染了。
  小毛虫制作衣服的工具就是它们的大头,其形状很像一把剪刀,并且还长有五颗坚硬的利齿,使得这把剪刀的刀口靠得很紧凑。虽然它看上去很小,但是却很锋利,很快,就能夹住或剪断各种纤维。
  我们将小毛虫放在显微镜下就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它的这把剪刀竟然是机械的、正确的,而且还是强有力的奇异标本。
  如果羊也具备这种工具,并且与它的身体成一定的比例的话,那么羊也可以不光吃草也能吃树干了。由此可见,小毛虫的头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观察这些被管虫幼虫制造棉花一样的灰白色礼帽,倒是很能够启发人们的智慧的。无论是它们的工作安排,还是它们所用的方法,都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不过它们太微小,也太纤弱了。以至于当我用放大镜观察它们时,必须非常小心谨慎,既不敢使劲呼吸或喘粗气,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它们,使得它们不得不移到别的地方,或者干脆一口气把它们给吹跑了。
  别看这个小东西这般微小,但它可是一位技艺高超的毛毯织造专家呢!因为这个刚刚出生一小会儿的小家伙,竟然生来就知道怎样从它母亲留给它的旧衣服上裁剪出自己的衣服来。在讲述它所用的方法之前,我必须首先交代一点关于它那死去的母亲的事情。
  铺在蛹袋里的毛绒被就像一只鸭绒的床铺,软软乎乎,舒舒服服的,小毛虫钻出卵以后,就睡在这张床上面休息一会儿,一方面可以取得它所需要的温暖,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工作做好准备。
  野鸭会脱下身上的绒毛,为子孙后代做成一张华丽舒适的床;母兔则会剪下身上那些最柔软的毛,为新出生的儿女铺上一床温暖的垫褥。母被管虫也做着同样的事情。看来,天下的母亲们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对子女无私的疼爱,而这种共同之处是由它们的本能所决定的。
  母亲会用一块柔软的充塞物给小毛虫做成温暖的外衣,这种充塞物的材料非常精细而且美观。从显微镜下仔细观察,我们可以看到上面有一点一点的鳞片状物体,这就是它为儿女们制做衣服的最好的呢绒材料。小幼虫不久就会降生在壳里,因此要给它们准备好一个温暖的屋子,让它们可以在里面自由地游戏玩耍。同时也可以让它们在进入到外面广大的世界之前,得以在里面休养,积蓄力量。所以母蛾也像母兔、母鸭一样从身上取下毛来,为儿女不辞辛劳地建造一片美好的天地。
  这大概是以一种非常机械的方式进行的,好像是连续不断地摩擦墙壁,而且这个举动看起来并不是有意为之的。不过,这一点我们尚没有办法证实。此时的雌蛾在窝里翻来覆去地打着滚,看起来似乎有些毛病,不过,即便是最蠢笨的母亲也会有它自己的先见之明,更何况是我们这位如此辛勤聪明的母亲,雌蛾之所以这样做,是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身上的毛弄下来,好给它的孩子们制作出一个舒适的床铺。
  有些书上说,小被管虫有了生命以后就会吃掉它们的母亲。而我却始终也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形发生,而且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怎样流传起来的。事实上,雌蛾为它的家族奉献、牺牲了太多,到最后已经变得干干瘪瘪的了,那样的它甚至还不够她的子孙们每个咬上一口。实际上,我的小被管虫们是不吃母亲的。我所看到的是,它们从穿上衣服开始,一直到自己开始吃食的时候,没有一个曾经咬到自己已经死去的母亲的身上。
  聪明的裁缝
  下面我要详细地讲一讲这些小幼虫的衣服了。
  被管虫卵的孵化在七月初开始,小幼虫的头部和身体的上部呈现鲜明的黑色,下面的两节则是带点棕色,其他部分都是灰灰的琥珀色。它们是一些十分精锐的小生物,跑来跑去的步伐很小,但是很快。
  它们从孵化地点的袋里钻出来以后最初的一段时间,仍然需要待在从它们的母亲身上取来的绒毛堆里。不过这里要比它们钻出来的那个袋子更加空旷舒适一些。它们待在绒毛堆里,有的在休息,有的则十分忙乱,还有一些比较心急的已经开始练习行走了。它们全体在离开外壳以前,都在修身养性,增强体质,以迎战未知世界中的不测风云。
  只不过它们对这个看上去有点奢华的地方并不留恋。等到精力逐渐充沛起来,它们就纷纷爬出来散布在壳上面,随后就开始积极地工作,逐渐打扮起自己的穿着来。在它们看来,穿衣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食物问题可以以后再来解决,看来这些小家伙把脸面上的事看得很重哦!
  蒙坦在穿上他父亲从前曾经穿过的衣服时,常常会说:“我穿起了我父亲的衣服。”如今,被管虫幼虫同样穿起了自己母亲的衣服(请务必记住,不是它身上的皮,而是它的衣服)。它们从树枝的外壳——也就是那个我有时称做屋子,有时又称做衣服的东西里,剥下一些适合的材料开始给自己做衣服。它所用的材料都是些小枝中的木髓,特别是那些裂开的小枝,这主要是因为裂开的小枝里的木髓是更容易取出。
  被管虫幼虫制作衣服的方法倒是非常值得注意的。这个小动物所采用的方法,真是出乎我们人类的想象力。它是那样的灵巧,那样的细致,那样的精心,所有的填塞物都被它弄成了极其微小的圆球。那么这些小圆球是怎样连在一起的呢?原来,这位小裁缝需要的只是一个支撑物作基础,但这个支撑物又不能来自毛虫自己的身体。这个困难显然并不能难倒这些聪明的小家伙:它们把小圆球聚集起来弄成一堆,然后用丝将它们一个个依次绑起来。于是,困难就这样被克服了。现在你就知道了,原来毛虫也能像蜘蛛吐丝织网一样,从自己身上吐出丝来。被管幼虫就是利用这样的方法,把圆球或微粒连接在同一根丝上,做成一种十分好看的花环。等到花环足够长了以后,就可以围在这个小动物的腰间,而只留出它的六只脚,以便行动自由。最后,它还要再用丝将末梢捆住,这样就形成了一根圈带,围绕在这个小幼虫的身上。
  这个圈带就是所有工作的起点和幼虫所需的支持物。第一道工序完成以后,小幼虫再用大腮从壳上取下树心,固定到圈带上去,使它增长再增大,于是就形成了一件完整的外衣。这些碎树心或圆球,有时放在顶上,有时又放在底下或旁边,不过通常更多的时候是放在前边。再没有比这个花环更好的设计了。这件外衣刚做出来的时候是平的,后来把它扣住以后就像带子一样圈在小毛虫的身体上。
  最初的工作完成后,它就会继续纺织下去。于是,那个最初的圈带逐渐成为披肩、背心和短衫,后来又成了长袍。几个小时以后,就完全变成一件崭新的雪白大衣了。
  小幼虫得以免去光着身子到处跑来跑去的尴尬,除了要依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外,还要感谢母亲的关心。要知道,假如它们的母亲不放弃那个旧壳,那么它们要想获得新的衣服是很困难的呀,因为草束和有心髓的枝杆可不是随处都可以找到的呢!不过,即便它们没有母亲留下来的旧壳,除非它们自愿暴露而死,否则它们迟早会找到它们穿的衣服的。因为它们能利用任何可以找到的材料。对此,我曾在这些身居玻璃管的新生的小幼虫身上做过好几回试验。
  它们干脆利落地从一种蒲公英的茎里掏出雪白的芯髓,然后用掏出来的东西制作成洁净的长袍子,这件袍子比它们的母亲遗留下的旧衣服所制成的那件要精致得多。有时它们还有更好的衣服,那是用一种特殊植物的芯髓织造而成的。这一回的衣服上面装饰了些细点,就像一粒粒的结晶块,或是白糖的颗粒。这可真算得上是我们这些小裁缝的杰出作品了。
  第二种材料是我提供给它们的。那是一张吸墨纸,我的小幼虫同样毫不犹豫地割碎其表面,用它做成了一件纸衣服。它们对这种新奇的材料非常高兴,也非常感兴趣。当我再给它们提供那种原来的柴壳当作服装的材料时,它们竟然置之不理,转而选取这种吸墨纸继续做它们的衣服。
  对于玻璃管里的其它幼虫,虽然我什么东西也没有提供给它们,但是它们也并没有就此放弃制作它们的衣服。这些聪明的小家伙采用了另一种方法。它们先是急急忙忙将那个瓶塞切成小碎块,再把这些小碎块割成极其微小的颗粒。奇怪的是它们对此并不陌生,好像它们和它们的祖先也曾经利用过这种材料一样。也许毛虫们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稀奇的材料,但现在它们却把这些材料拿来做成衣服,而且竟然与其他材料做成的毫无差别。这些小幼虫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感到惊奇!
  现在我已经知道,它们能够接受干而轻的植物材料了,于是我决定换一种方法做试验,即用动物与矿物的材料来试试。我割下一片大孔雀蛾的翅膀,然后把两个裸体的小毛虫放在上面。它们两个先是迟疑了好长时间,然后其中的一个就决心要利用这块奇怪的地毯。结果,不到一天的工夫,它就穿起了亲手用大孔雀蛾的鳞片做成的灰色绒衣了。
  第二回,我又拿来一些软的石块,软到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如同蝴蝶翼上的粉粒一般。我在这种材料上放了四个需要衣服的毛虫。其中有一个很快就决定把自己打扮起来,并开始为自己缝制衣服。它的金属的衣服,有类似彩虹所发出各种颜色的亮光在小毛虫的外壳上闪烁。这样一件衣服当然很贵重,而且非常华丽,只不过有点太笨重了。在这样一个金属物的重压之下,小毛虫的行走会变得非常辛苦,非常缓慢。不过,东罗马的皇帝在国家举行重大仪式的时候,也得如此呢!
  为了满足最基本的需求,幼小的毛虫也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穿衣服的需求实在太迫切了,与其光着身子还不如纺织一些矿物。毕竟爱美之心,虫亦有之嘛,它也很愿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相对而言,吃的食物对它们来说好像没有那样重要。只顾穿衣打扮,外表好看,倒是这些小毛虫的共性与天性。假如我们先将它关起来两天,然后再换去它的衣服,再在它面前放上它喜欢吃的食物,比如一片山柳菊的叶子。那么,它必然会先做一件衣服,因为只有把衣服穿在身上以后,它才会放心地去满足它的饮食需要。
  它们如此迫切地需要衣服,并不是因为感到寒冷,而是因为这种毛虫有着先见之明。别的毛虫在冬天,有的把自己隐藏在厚厚的树叶里,有的藏在地下的巢穴里避寒,还有的则躲在树枝的裂缝里,这些都是怕寒的毛虫。但是,我们所说的被管虫却安然地暴露在空气当中。它不怕寒冷,因为出生之日起,它就学会了如何预防冬季的寒冷。
  受到秋天细雨的威胁以后,勤劳的被管虫又开始做外层的柴壳。开始时它们做得很不用心,很多参差不齐的草茎和一片片的枯叶混杂在一起,没有次序地缀在颈部后面的衬衣上。不过,头部必须保证仍然是柔软的,这样才能让毛虫向任何方向自由转动。而且这些不整齐的第一批材料并不会妨害建筑物后来的整齐,因为当这件长袍在前面增长起来的时候,那些材料便被甩到后边去了。
  一段时间以后,碎叶渐渐加长,小毛虫也要更加细心地选择材料。它将各种材料竖直铺下去,它铺置草茎时的敏捷与精巧程度也令人大吃一惊。人们惊奇地发现原来小毛虫的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之轻巧,而且它做得相当认真、实在,铺垫的如此舒适,连一些大的昆虫都无法相媲美,看来真的是不能小看它啊!
  它将这些材料放在它的腮和脚之间,不停地搓卷,然后用下腮把它们紧紧含住,再在末端削去少许,随后立即贴在长袍的尾端。它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要使丝线能粘得更坚固、更结实,和铅管工匠在铅管接合的尾梢锉去一点的道理是一样的。
  于是,在把材料放到背上以前,小毛虫用腮的力气将草管竖起来,并且在空中舞动着它,随后吐丝口就立即开始工作,将它粘在适当的地方。等到一切都大功告成时,毛虫就不再摸索行动,也不再移动了。有了保护自己的温暖的外衣,等到寒冷的气候来临的时候,它就可以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了。
  虽然这衣服内部的丝毡并不很厚实,但已足以使它感到舒服和安逸。等到春天来临,它可以利用闲暇的时间加以改良,使它又厚又密,并且变得更柔软。而且,即便我们把它的外壳拿走,它也不再重新制造了,它要做的只是在衬衣外面加上新层,甚至到不能再加为止。这件长袍非常柔软、宽松、多皱,而且又舒适又美观。即便它的外衣既没有保护,也没有隐避之所,它也不以为然。毕竟,做木工的时候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该是装饰室内的时候了。它只是一心一意地装饰它的室内,填充房子——即它的长袍。但是由于房子已经没有了,它很快就会凄惨地死去,然后被蚂蚁咬得粉碎,成为蚂蚁的一顿美餐。或许这就是所谓天性过分顽固的结果吧!
第51章 西班牙犀头的自制(1)
  希望你还记得神圣甲虫,它消耗了很多时间,用来做成既可以当食物,又可以当梨形窝巢的圆球。
  我以前曾经指出,这种形状对于小甲虫的利处和害处,因为圆形是顶好的形状,可以保存好食物使其不干也不硬。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开始怀疑我对甲虫的极力赞扬了,我想或许是我错误地估计了甲虫的本能。它们是否真的关心它们的小幼虫,并且替它们准备了最柔软最合适的食物呢?要知道做球可是甲虫的职业啊!它要继续在地底做球不是很奇怪吗?一个动物有着长而弯的腿,用它把球在地上滚来滚去是方便的。无论在哪里,都要从事自己所喜欢的职业;只要是自己想干的工作,就一定要干好,只有这样才能在自然界中求生存,才能在大自然中繁衍后代,一代一代地生存下去。
  甲虫并不会顾及它自己的幼虫,它所做的梨形外壳或许仅仅是巧合而已。
  为了圆满地解决这个疑难问题,我还观察过一种清道的甲虫。在日常工作中,它是非常不熟悉做球这种工作的。可是一旦到了产卵期,它就突然改变了以往的习惯,将自己储存的所有食物统统做成一个个圆圆的团。表明这不仅仅是它的习惯,更是它关心幼虫的表现,因而它选择了圆形的球作为它的窠巢。
  如今,在我的住所附近就有这样一种甲虫。尽管它不如神圣甲虫那么魁伟,但它却是甲虫中个头最大,外形最漂亮的。它的名字就是——西班牙犀头。
  西班牙犀头最显著的特征就要数它胸部的陡坡和头上长的角了。
  这种甲虫圆圆的,而且身材短小,因此也就不适合做神圣甲虫所做的那些运动了。而且它的腿也不适合用来做球,只要稍有一点点惊扰,它的腿就会本能地蜷缩在身体下面。它不是一个勇敢者,当然也就不像神圣甲虫那样拥有勇者的气魄了。
  西班牙犀头的腿一点也不像搓滚弹丸的工具。它们那种发育不全的样子,表明它们缺乏足够的挖掘性,这足以使我们相信它是无法带着一个滚动的圆球走路的。
  事实上,它的性格也很不活泼。有一次,它在夜里寻找到食物后,就在原来的地点挖了一个洞穴。它的挖掘工作完全是应付差事,因为其中最大的洞穴也只能藏得下一个苹果。它在这里一点点堆下刚刚才找来的食品,至少要一直堆到洞穴的门口。
  它那一大堆食物堆得完全不成形,这足以证明这个家伙有多么的馋嘴和懒惰。食物能够维持多长的时间,它就在地底下待多长时间,直到所有食物都吃完。
  等它把所有存储的食物全部吃完以后,它的食品仓库空了,它这才又重新跑出来,再去寻找新鲜的食物,然后再另挖一个洞穴,存了吃,吃了再出来找,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坦白讲,它只不过是一个清道夫,一个肥料的收集者而已。总之,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是个十足的平庸之虫。
  它对于搓捏圆球这种技术明显表现得非常外行,而且它的腿又短又笨,也极其不适合做这种技术性的工作。
  五、六月份到了,犀头产卵的时候也就到了。此时这个小动物一下子变成了擅长选择最柔软材料和最舒适环境的能手,开始为它顺利产卵创造良好的环境。
  它开始为它的家族准备食物了。只要找到一个它认为最好的地方,它会立刻就把食物埋在地下。它从不旅行,从不搬运,从不做任何添加配制工作,也从来不进行再加工。
  但是,我看到的犀头用来产卵的洞穴,比它自己用来吃食的临时洞穴挖得更宽大一些,而且构造也比较精细。
  我觉得要想在野外环境中仔细观察犀头的一些生活习惯,以及它的生长过程是非常不容易的,于是我就将它们放到我的昆虫屋里面了。这样,我就可以更加认真、更加仔细地观察它们,也为自己提供了更多的方便。
  起初,这个可怜的昆虫由于被我俘虏了,所以有一些胆怯。可能是它认为大难即将来临了吧。直到它做好了洞穴,自己出入洞穴时,也还是提心吊胆的,好像唯恐自己会被再次伤害。不过从这以后,它的胆子就逐渐大了起来,并且一夜之间就将我提供给它的食物全部储存了起来。
  将近一个星期后,我掘起昆虫屋中的泥土后发现,它储存食物的洞穴已经显现出来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厅堂,很大的仓库。不过,它的屋顶并不很整齐,地板平平坦坦,四壁也普普通通的。
  洞穴的一个角上有个圆孔,一直通往倾斜的走廊,而这个走廊则一直通到土面上。这个房子——也就是这个昆虫的别墅,就是一个用新鲜的泥土掘成的大洞。它的墙壁,已经仔细地压过,认真地装饰过。这样的洞穴足以抵抗我在做试验时所引起的地震,也使我能够很容易地观察到这个昆虫以及它所有的技能。它不遗余力地做了一个永久的家,而仅仅用一个土穴当作餐室,而且餐室的墙壁看上去也不那么坚固。
  我想,当它开始建设这个大型建筑的时候,它的丈夫,或者说它的伴侣一定会来帮助它的,我常常看见它和它的丈夫一同待在一个洞穴里;我也相信这样的帮助会使妻子更加勤快。除此之外,丈夫还可以和它的妻子一起收集并储存食物,毕竟夫妻二人同做一件事情会快得多,至少比一个人干事要快得多。但是等到整个屋子里都存满了食物,足够母犀头生活以后,它的丈夫就隐退了。这位丈夫会跑回到土面上来,到别的地方去安身。因为它已经履行了一个丈夫对这个家庭应尽的职责,从而就此结束了对这个家庭的义务。
  那么,存放了这么多食物的仓库是什么样的呢?是一大堆小土块互相堆叠在一起吗?事实上,仓库内的摆放与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我在里面只看到了一个单独的、很大的土块。除去一条小路以外,储存食物的屋子,全都被塞满了。
  仓库里的圆堆块没有一定的形状,有的像吐绶鸡的蛋,有的像普通的洋葱头,有的则是圆圆的但上部微微有点突起,有的则是几近完整的圆形,这使我想起了荷兰的圆形硬酪。然而,无论是哪种土块,它的表面都是很光滑的,并且呈现出精美的曲线。
  这位母亲一次次不辞辛劳地带回很多材料,然后将它们收集在一起并搓成一个大团。具体做法是,先将这些小堆捣碎,然后再将它们合在一起并糅合起来,同时再在面上不停地踩踏。我曾经好几次见到它在这个巨大圆球的顶上。当然,这个球要比神圣甲虫做的那个大得多。两个互相比较一下,后者只能算是个小小的弹丸。犀头有时也在约四寸的直径凸面上徘徊,敲它、拍它、打它、揉它、含它,使它变得坚固而且平坦。我只见过一次如此新奇的景观,而且是惟一的一次。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但是它一见到我,就立刻滚到弯曲的斜坡下面不见了。因为它发现它的工作已经被人注意到,完全暴露了身份和目标。于是它就逃之大吉了。
  我将玻璃瓶用一排墨纸盖住,并在这里发现了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
  首先,我发现了这个大球的雕饰过程。无论这个大球倾斜程度的差异如何,那些雕刻常常是很整齐的。不过,这并不是反复搓滚的结果。
  我知道,这么大的球是决不能滚进这个差不多已经被塞满的洞里去的,况且这个昆虫的力量也不足以移动这个大大的球。
  每次我到瓶边观察这些小家伙,看到情形都是一样的,即我常常看到母虫爬到球顶上,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轻轻地敲,轻轻地拍,尽量使之光滑,不过它似乎就是没有想要移动这个球的意思。
  事实证明,犀头的球并不是采用搓滚的方法制成的。
第52章 西班牙犀头的自制(2)
  制作这个球的最后一道工序就像面包工人制作面包时,首先将面粉团分成许多小块,而每一块将来都将成为面包一样。犀头甲虫的做法也是如此。它用头部锋利的边缘及前爪的利齿,划开一个圆形裂口,从上面随意割下小小的一块来。犀头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一点也不犹豫,也不重复操作。它从不在这里加上一点,或者在那里去掉一点。它只需一次切割,就可以得到大小适当的一块了。
  其次,就是如何使球有一定的形状。犀头竭力将球搂在双短臂之间,那样子会让人觉得它看起来很不适合这项工作,因为它只会用压力把它做成圆块。它谨慎地在一块不成形的食物上爬上爬下,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向后,始终不停地爬,一再耐心地触摸。最后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工作,这个有棱有角、如同成熟的梅子一样大小的东西终于变圆了。
  在这个狭小的技术操作室里,它简直没有什么余地可以自由地转动一下。这位又矮又胖的艺术家完成此项工作时,竟然没有动摇它的底面。但是经过相当的时间与耐力以后,它竟然真的做成了一个圆球。就如此笨拙的工具与有限的空间而论,这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
  它亲切有味地用它的足摩擦圆球的表面。一直磨了很长时间,最后它终于满意了。然后,它又爬到圆顶上面,慢慢地压,直到压出一个浅浅的穴来。它就在这个盆样的孔穴里产下了一个卵。
  然后,它非常小心仔细地把这个盒子的边缘合拢起来,以遮盖它产下的那个卵,接着再把边缘挤向顶上,使之略略尖细而突出。最后,这个球便做成椭圆形的了。
  完成了上面的工作,这个昆虫于是又开始了第二个小块的工作,步骤和方法与第一个小块完全相同。接下来,它又以同样的方法完成了剩下的工作。也许你还记得,神圣甲虫仅仅做了一个梨形的巢。
  犀头的洞穴中藏着三四个蛋形的球,一个接一个紧挨在一起,而且组合、排列都很有规则,即细小的一端全都朝着上面。
  在经过长期的工作以后,很多人都要以为它也会像神圣甲虫一样,跑出来寻找自己的食物去了。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它并没有那样做。它没有跑出去,也没有去寻找食物,而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守着。自打钻入地下以后,它一点食物也没有吃过,它像宇宙间任何母亲一样无私地奉献着,对自己的子女只有爱护关怀与自我牺牲。
  它没有、也不肯去碰一下那些自己为子女备下的食物。它宁愿自己挨饿,自己痛苦,也不愿意自己的宝宝将来感受到一丁点儿痛苦,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奉献精神啊!看来,昆虫的世界里也充分体现了母爱的伟大。
  母犀头之所以不出去寻找食物,当然是为了看守几个子女的摇篮。因为这是这个家族生存的基本条件之一。这是它们的房子,是它们的小别墅,是它们生活在世上的惟一可以栖身的地方。因而它必须要仔细地看护它。
  神圣甲虫的梨正是因为母亲的离开而遭到损坏的:母亲离开不久后,她的梨就已经破裂开了。再经过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它就不成形状了,一个家族就这样被毁掉了。
  但是犀头甲虫的蛋就可以长时间地完好保存,这是因为它们拥有母亲的关心爱护。母亲的责任感使它们的蛋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
  犀头母亲从这个蛋跑到那个蛋,再从那一个跑到另一个,它不停地看看它们,听听它们,唯恐它们有什么闪失,或是受到了什么外来的侵害。那情形就像人类的母亲对自己怀里的婴儿一样,关怀得无微不至。母犀头甲虫真是一个好母亲呢!
  犀头母亲一下修补这,一下又修补那,生怕它的孩子受到什么干扰,或是受到外来的欺负。虽然她很笨拙,而且还长有角,但是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竟然能够在黑暗中清楚地看到我们在日光中看不到的不足。只要有细微的破裂,它立刻就会跑过去,赶紧进行修补,惟恐会有空气进去,使它的卵干掉。
  为了保护它的卵,它在摇篮中狭窄的过道里跑进跑出,仔细地观察,认真地巡视。假如我们打扰到它,破坏了它的正常生活,它就立刻用体尖抵住翼尖壳的边缘,摩擦出柔软的沙沙声,好像是和平的鸣声,又好像是在发出强烈的抗议。
  它就是这样辛辛苦苦地关心着宝宝的摇篮。有时候实在困了,它也会在旁边睡上一小会儿,但时间不会太长,只是打个小盹而已,它是绝对不会高枕无忧地睡上一大觉的。这位母亲就是这样辛苦地看守它的卵,为后代做出无私的奉献,为儿女真可谓是操碎了一颗心。
  犀头在地下室里有着一个其他昆虫所没有的特点,那就是享受照顾家庭的快乐。这是多么伟大的母爱呀!这是一个奉献者的自豪。
  一段时间以后,犀头母亲就在自己弄下的缺口处,听见它的幼虫在壳内爬动。当这个小东西伸直了腿,弯曲了腰,想推开压在自己头上的天花板时,它的母亲开始意识到,它的宝宝一天天长大了,是时候让它们独立生活,自己闯荡世界了。这些小幼虫自己从卵中爬出来,感受了自由与生命的美好。
  即然犀头母亲有建造修理洞穴的本领,那么,它为什么不能打碎它呢?在这里,我不能做出肯定的回答,因为我没有见到过这种事情发生。或许也可以说,这个犀头母亲被关在无法逃脱的玻璃瓶子里,没有任何行动自由,所以它才一直守在巢中。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难道它对摩擦工作与长时间的观察不感到焦急吗?显然,这个工作对于它很正常,并且已经习以为常地成为了它生活的一部分。
  假如犀头母亲急切地想要恢复自由,那么它就会在瓶中爬上爬下,永无休止地忙碌着。但是我所看到的是,它常常很平静、也很安心地待在它的圆球旁。
  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看清确切的真相,我要随时查看玻璃瓶中的情况。
  如果需要休息,它可以随意钻入沙土中,到处都可以隐藏它的身体;如果需要吃东西,它也可以出来获得新鲜的食物,然而,不论休息还是饮食,都无法让它离开自己的宝宝片刻。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最后一个圆球破裂开来。我常常看见它安静地坐在摇篮旁边,那分重担在肩的责任感让我很是感动。
  大概有四个月的时间,犀头母亲是不吃任何食物的。此时的它为了照顾宝宝已不像最初那么贪嘴了,我们不禁要惊叹它那长时间坐守的惊人自制力了。
  母鸡伏在它的蛋上,废寝忘食数个星期以后,自己的蛋才变成小鸡;然而犀头却要废寝忘食长达四个月才可以迎来自己的宝宝。
  夏天过去了。人和牲畜都很希望下几场雨,最后,雨终于来了,地上积了很深的水。
  于是,在普罗旺斯酷热干燥、生命不安的夏季过后,我们又有凉爽的天气使它复活了。
  石楠绽放了它那红色的钟形花朵,海葱则开着穗状的花朵,草莓树的珊瑚色果子也已经开始变软了。此时的神圣甲虫和犀头也裂开外层的包壳,跑到地面上来,享受一下一年来最后这几天的好天气了。
  刚刚从洞穴里出来的犀头宝宝,陆续和它们的母亲一起来到地面上,通常会有三四个,最多的时候则有五个。
  雄犀头生有比较长的角,很容易就可以与母亲区别开来。雌犀头与母亲则很难辨别,因此它们之间很是相像,非常容易混淆。
  从洞穴里出来不久,一些突然的改变悄然发生了。从前自愿牺牲一切的母亲,现在对于家族的利益,已经不那么关心了。
  自此,犀头母亲与它的宝宝将各自开始照顾自己的家,关心自己的利益了。它们彼此之间也就不相互照应了。
  目前虽然犀头母亲对家族漠不关心,但我们都不能因此就忘记它四个月来的辛苦看护,除掉了蜜蜂、黄蜂、蚂蚁等外来侵犯。据我所知,除了犀头,就再没有能够做到自己养儿育女,并关心它们的健康一直到长成的昆虫了。
  它不依靠任何外来帮助,独自一个为每个孩子准备食物和摇篮,并尽心修补、防止其破裂,以确保摇篮的安全。这就是一个母亲的无私奉献。
  犀头母亲的情感如此的浓厚,如此执着,以至于使它失掉了一切的欲望和饮食的需要。它会在黑暗的洞穴里看护它的骨肉长达四个月之久,在它的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细心地看护着它们,决不涉足户外的快乐生活。
  我们竟从田野中这个其貌不扬的清道夫身上,看到了关于母爱的最真切的例子,不禁让我们对这个小昆虫产生了无限的敬意。
第53章 两种稀奇的蚱蜢(1)
  恩布沙
  海洋是生物起源的地方,以至于至今海洋里还有许多种奇形怪状的动物,让人们无法统计出它们的具体数目,也分不清它们的具体种类。这些动物的原始模型保存在海洋的深处。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海洋是人类无价的宝库,它是人类生存的重要条件之一。
  但是,陆地上以前存在的奇形动物,现在差不多都已经灭绝了,只有少数还幸存至今,而且其中大都是一些昆虫类的动物。其中之一就是那种祈祷的螳螂,关于它特有的形状和习性,我已经在前文向大家讲述了。另一种就是恩布沙。
  这种昆虫在它的幼虫时代,大概要算普罗旺斯省内最怪异的动物了。它是一种细长且摇摆不定的奇形昆虫。它的形状和任何昆虫都不一样,没有看习惯的人是绝不敢用手指去碰它的。我家近邻的小孩子们看了这个奇怪的昆虫以后,对它的奇异模样印象很深,就称他为“小鬼”。在他们的脑海里,这个奇怪的虫子大概多少与妖法魔鬼有些关系吧。虽然这种小虫子从不成群结队地行动,从春季到夏季,再到秋季,甚至有时候在阳光明媚的冬季,你都可以看到它们。
  荒地上有日光照射的坚韧草丛,有石头遮风挡雨的矮树丛,都是畏寒的恩布沙最喜欢的居所。
  我会尽最大努力将它的样子描述清楚:它身体的尾部常常向背上卷起,曲向背上,形成一个钩的形状;身体的下面,即钩的上面,铺垫着许多叶状的鳞片,并排列成三行。
  这个钩架在四只形如高跷的细长腿上;每条腿上大腿和小腿的连接处,都有一个弯且突出的刀片,这个刀片与屠夫切肉时常用的那种刀片相仿。
  在高跷、或者说四足架起的钩的前面,有着很长又直的胸部突起。这胸部突起的形状圆而细,好像一根草,“草秆”的末梢还有狩猎的工具,就是那种类似于螳螂捕食的那种猎具。
  恩布沙的胸部处长有尖利的鱼叉,还有一个残酷的老虎钳,上面长着锯子般的牙齿。上臂围成的钳口中间有一道沟,两边各有五只长长的钉,当中也有小锯齿。下臂围成的钳口也有同样的沟,但是锯齿比较细巧,也比较密,而且很整齐。
  恩布沙休息的时候,它前臂的锯齿就嵌在上臂的沟里,整个身体看起来就像一架可以加工的机器,上面有锯齿、老虎钳、还有一些沟和道。如果这部机器再稍微大一点,那它就成了一部令人生畏的刑具了。
  它的头部也和这部机器相辅相承。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多么怪异的头啊!尖尖的面孔,长而卷曲的胡须,巨大且突出的眼睛,它们中间还有短剑的锋口,它的前额上长着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是一种高高的、僧帽一样的东西,一种向前突出的精美头饰,可以向左右分开,形成尖起的翅膀。
  为什么这个“小鬼”要像古代占卜家一样戴着奇形怪状的尖帽子呢?那它的用途又是什么呢?关于这一点,我们将会在后面得到答案。
  此时的恩布沙看起来其貌不扬,身上大抵为灰色。但是等到发育以后,它就会穿起装饰着白色、灰绿色以及粉红色条纹的衣服了。
  如果你是在丛林中遇到这个奇怪的小动物,它会摆动着四条长腿,向你不停地摇着头,转动着它的僧帽,并凝视着你的眉头。
  你似乎能从它尖尖的脸上看到即将遭遇危险的迹象,但是如果你真的动手捉它,这种恐吓的姿态马上就无影无踪了。
  它高举的胸部会立刻低下去,竭尽全力逃之夭夭,并且借助它的武器握着小树枝。假如你是个具有丰富捕捉经验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捉住它并将它关在铁丝笼子里。
  起初,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喂养它们,加上我的“小鬼”很小,最多只有一两个月大。于是我就捉了些大小适宜的蝗虫,选择其中最小的喂给他吃。
  没想到,这个“小鬼”不但不要,居然还害怕眼前的食物。无论那个蝗虫怎样温和地靠近它,都会将蝗虫挡回去。它会将尖尖的帽子压低,愤怒地一捅,将蝗虫踢到一边去。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这个魔术家的帽子实际上是自卫的武器。就像公山羊用它的前额和对手进行搏斗一样,恩布沙也用它的僧帽来对抗敌人。
  第二次,我又喂给它一个活的苍蝇。没想到,这个恩布沙立即就接受了它,并把它当成了美味佳肴。当苍蝇走近它的时候,早已守候在那的恩布沙立刻将头调转过来,使胸部弯曲,给了苍蝇猛地一叉,把它夹在两条锯子之间。动作之迅速就连猫扑老鼠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我惊奇地发现,一只苍蝇可以供它吃不止一餐,而是足够它整日食用,甚至可以连着吃上几天。这种相貌凶恶的昆虫,饭量竟然如此之小。
  我开始以为它们是一个个的魔鬼,但是后来,我发现它们的食量像病人一样小得可怜。一段时间以后就连小小的苍蝇也无法吸引它们了。在长达几个月的冬天里,它们完全是断食的。等到了春天,它们才又开始吃一些小的米蝶和蝗虫。它们与螳螂类似,习惯在颈部攻击俘虏。
  幼小的恩布沙被关在笼子里时,有一种非常特殊的习性。那就是,被关在铁丝笼期间,它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而且是一种奇怪态度。它用四只后足的爪子,紧握着铁丝倒悬着,纹丝不动,活像一只倒挂在横杠上的小金丝猴。这时的它背部向下,整个的身体就挂在那四个点上。如果它想移动一下,就会把前面的鱼叉张开,向外伸展开去,然后,紧握住另一根铁丝,朝怀里拉过来。
  这个小家伙还会用同样的方法倒挂在铁丝上,此时的它仍然背部朝下,不同的是它将鱼叉两口合拢,缩回来放在胸前。
  要是换做我们人类摆出这种倒悬的姿势一定会很难受的,而且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这样做的人很可能会得病的,要么是高血压,要么就是脑溢血。但是,恩布沙可以在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姿势,甚至可以在它呆在铁丝笼子里的十多个月里始终如一。
  事实上,贴在天花板上的苍蝇也是这种姿势的,但是它会有休息的时间,累了就可以休息一会,等养足了精神以后再继续。它也以习惯的方式在空中飞动,沐浴在阳光中。
  恩布沙则完全相反,它能将这种奇怪的姿势保持长达十个月之久,中间绝不存在任何休息。它背部朝下悬挂在铁丝网上,捕食、吃食、消化、睡眠,它在铁丝网上经历昆虫生活的所有过程,直至最后死亡。也就是说,它爬上去时还是年纪轻轻,而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老迈的尸体了。
  需要说明的是,倒悬在铁丝网上不是恩布沙天生固有的习惯,我猜它只有被囚禁在笼子里才会这样。因为当它在户外时,它大部分时间都是背脊向上站在草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倒悬着。
  我还知道另一个与这种行为类似、但是更加稀奇的例子。这就是一种黄蜂和蜜蜂在夜晚休息时的姿态。有一种特别的黄蜂,名字叫做“泥蜂”,长有红色的前爪。每到八月底,我的花园里就有很多泥蜂,它们很喜欢在薄荷草上睡眠。每到傍晚薄暮时分,特别是在窒闷的日子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我就会见到一个奇怪的睡眠者,仍然在那里安详地熟睡着。
  当你在夜晚休息的时候看到它的睡眠姿态,你会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奇怪的睡眠姿态了。它用颚咬入薄荷草的方茎内——通常方的茎会比圆的茎更容易握得牢固些。它只用嘴咬住它,身体却笔直地横在空中,腿折叠着,与树干成直角。这昆虫把全身的重量,完完全全地放置在它的大腮上。
  泥蜂利用它强有力的颚睡觉,身体伸展在空中。如果按动物的这种情形来推测,我们从前对于休息的固有观念恐怕就要被推翻了。
  任凭风暴狂欢,树枝摇摆,这位睡眠者并不被这摇晃的吊床所烦扰,最多是在某个时候用前足抵住这摇动的枝干罢了。这也许是因为黄蜂的颚就像鸟类的足趾一般,具有极强的抓力吧,而且这种抓力比风的力量要强大得多。
  尽管看起来比较奇怪,但是有好几种黄蜂和蜜蜂都是采用这种姿势睡眠的——用大腮咬住枝干,身体伸直,腿缩着。
  大约到了五月中旬,恩布沙就发育完整了。它的体态和服饰比螳螂显得要更加引人注目。不过此时的它还保留着一点幼稚时代的怪相——垂直的胸部、膝上的武器以及身体下面的三行鳞片。但是它现在已经不能卷成钩子了,而且看起来也文雅多了:大大的灰绿色翅膀和粉红色的肩头使它得以矫捷地飞翔,身体下面也装饰这白色和绿色的条纹。
  雄的恩布沙,是一个花花公子。它和有些蛾类相似,喜欢用羽毛状的触须夸张地打扮着自己。
  春天,农民们遇见恩布沙的时候,总以为是看到了螳螂——这个秋天的女儿了。
  恩布沙和螳螂的外表看起来真的很像,以至于人们怀疑它们的习性也是一样的。毕竟它们长得相似,又都是昆虫类的动物,所以人们在没有经过认真仔细观察,也没有考察过它们的行动坐卧时,就猜测它们的生活习惯是一样的。
  而且,恩布沙那异常的甲胄会使人们认为它的生活方式甚至比螳螂要凶狠得多。但是,这个想法真的是大错特错了。这个误解对恩布沙是不公平的,而没有调查研究的结论是终究靠不住的。
  尽管它和螳螂都是一种作战的姿态,但是,恩布沙却是一个爱好和平友好的小动物呢!
  它并不是一个好斗好战的凶手。
  无论把多少恩布沙关在一起,一对,或是十几只,它们都可以和平友好地相处,没有一刻失掉温和的态度。甚至直到发育完全以后,它们几个也是互相体谅,互相谦让,互不侵犯的。
  恩布沙吃的东西比较少,每天的食物只有两三只苍蝇就足够了。相比之下,食量大的小动物是比较好争斗的。因为吃得饱的动物常常把争斗当做一种消化食物的手段,同时也是一种健身的方式。争强好胜,凡事不让人,从来都不吃亏,这是典型的弱肉强食者的特点,它从来都是一见到便宜就去占,一见到利益就去争,一见到好事就去抢。比如,螳螂一见到蝗虫立刻就会兴奋起来,于是战争就一触即发了。螳螂会立刻就扑向蝗虫,但是蝗虫也不示弱,二者你争我夺,蝗虫用利齿欲扑向螳螂,但螳螂用它尖利的双夹给蝗虫以有力的反扑。那你来我往的场面十分精彩。
  但是,节食的恩布沙则是个和平使者。它从不和邻居们争斗,从不做鬼脸去恐吓外来者。它也从不像螳螂那样,和邻居们争夺地盘。它从不突然张开翅膀,也不像毒蛇那样喷气、吐舌头吓人。它从不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更不像螳螂那样吞食自己的丈夫。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恩布沙是从来不做的。
  由于恩布沙和螳螂的器官是完全一样的,所以看起来二者性格上的不同,与身体的形状无关,与其外表也无关。或许可以说是由于食物的差异而造成的吧。
第54章 两种稀奇的蚱蜢(2)
  无论对人还是动物,淳朴的生活总可以使性格变得温和一些,随和一些。而这些都可以营造一个和平共处的好环境。但是如果情况相反,它们恐怕就要开始残忍起来。贪食者吃肉又饮酒——这是野性勃发的普遍原因,因而它们从不能像自制的隐士一样温和平静,吃些在牛奶里浸过的面包,过着简单的生活。恩布沙就是这样一种普普通通的昆虫,它们和善、温柔、平和。而螳螂则是十足的贪食者。
  虽然我的解释已经很清楚明白了,但是可能还有人会提出更深一层的问题。
  这两种昆虫有完全相同的形状,想来一定也有同样的生活需要,那么,为什么一种如此的贪食,而另一种又如此有节制呢?如同别的昆虫告诉我们的那样,在生活习惯方面,它们的嗜好、习性并不完全取决于自己身体的形状以及身体结构;而在物质定律方面,大概还是有决定物质本能的定律存在。
  白面孔螽斯
  生长在我居住的地方的螽斯是白面孔的。无论就其善于歌唱的才能,还是其庄严的风采而论,它都可以算得上是蚱蜢类中的首领。它生有灰色的身体,一对强有力的大腮,以及宽阔的象牙色面孔。
  如果想捕捉白螽斯,并不是什么难做到的事,也并不烦人。在夏天最炎热的时候,我们常可以见到它在长长的草上、特别是生长着松树的岩石下面来回跳跃。
  希腊字dectikog(即白面孔螽斯、decticns的语源)的意义是咬,喜欢咬。白面孔螽斯便是因此得名。
  白螽斯确实是一种善于咬的昆虫。假如有一种强壮的蚱蜢抓住了你的指头,你可是要当心一点儿,它会咬得你生疼,有时甚至会把你的手指咬破,让你疼痛难忍。它那强有力的颚仿佛是一件凶猛的武器。当我要捕捉它时,我对它必须非常小心地提防,否则随时都有被它咬伤的危险和被它咬破的可能。可以想象,它那两颊突出的大型肌肉,显然是用来切碎它捕捉的、硬皮的捕获物时用的。
  我把白面孔螽斯关在笼子里,给它提供食物,我发现蝗虫蚱蜢等任何新鲜的肉食,都符合它们对于食物的需要,特别是那种长着蓝色翅膀的蝗虫,尤其适合它的嗜好。
  当我把食物放进笼子里时,常常会引起一阵骚动。特别是在它们饿极了的时候,它们会笨重地一步一步向前突进。由于受长颈的阻碍,它不能很敏捷地行动。所以有些蝗虫立刻就会被捉住,有的则乱飞、乱跳,更有甚者急了跳到笼子的顶上,逃出螽斯所能捉捕到的范围之外。因为白螽斯的身体很笨重,不会爬得太高。不过蝗虫这样做也只能是延长它们自己的生命而已,它们最终也无法逃脱被白面螽斯蚕食的噩运。它们因疲倦、或是被下面的绿色食物所引诱,纷纷从上面跑下来。结果,就立刻会被螽斯所捕获,成为其囊中之物。
  白螽斯虽然智商不高,但是却懂得使用科学的捕食方法。这种方法如同我们在其他地方见到的一样,它常常先去刺捕猎物的颈部,然后再咬住主宰它运动的神经,使它立刻失去抵抗的能力。这和其他诸如老虎、猎豹等肉食哺乳动物的捕食方法一样,老虎等哺乳动物都是先将所捕捉的猎物的喉头管咬住使其停止呼吸,待其丧失反抗力后,再一点点地享用猎物的。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方法,因为蝗虫是很难杀死的。有时候,虽然蝗虫的头已经掉下来了,但它的躯体依然还能够不停地跳动。我就曾经见过几只被吃掉一半的蝗虫,居然还能够乱跳,并且最后还是被它逃走了。
  由于白螽斯好食蝗虫以及有些破坏谷物生长的害虫,所以这些小昆虫对农业还是颇有些益处的。
  不过现在它对于土地上保存果实的帮助已经非常微薄了。事实上,更能吸引我们的是那些远古遗留下来的纪念物以及白螽斯如今已经不再用了的习性。
  因此,我们应该谢谢白面孔螽斯,使我们得以知道另外一、两件关于幼小螽斯的事情。
  白螽斯产卵与蝗虫、螳螂不同,它不是把卵装在硬沫做成的桶里,也不像蝉那样把卵产在树枝的洞穴里。
  这种白面螽斯将卵像植物种子一般种植在土壤里。母白面螽斯身体的尾部有一种器官,可以帮助它在土地上掘下一个小小的洞穴。它会在这个洞穴内产下若干个卵,然后将洞四周的土尽量弄得松软一些,最后利用身体尾部的一种器具将土推入洞中,就像我们用手杖将土填入洞穴一样。母白螽斯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将这个小土井盖好,再将上面的土弄平整的。
  每完成一个洞穴的工作后,它到附近的地方散散步以作消遣和放松。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它就会回到先前产卵的那个地方,在靠近原来的地点——那个它记得清清楚楚的地方,又重新挖洞,开始新的工作。
  如果我们花上一个小时来仔细观察它,就可以看清它这样的行为在整个产卵的过程中不下五次,其中还包括它在附近的散步。白面螽斯产卵的地点,常常是靠得很近的。
  待各种工作都完成以后我再来查看这个小穴时,我发现小穴里只有白螽斯的卵安然地躺在那里,周围却没有小室或壳来保护它们。小穴里的卵通常有六十个左右,大部分的卵是紫灰色的,形状与棱很像。
  我开始观察这种螽斯的工作,想看看它的卵孵化的情形。于是,我在八月底取来很多的白螽斯卵,把它们放在一个里面铺有一层沙土的玻璃瓶子中。这些卵将在里面度过八个月的时间,丝毫感受不到气候变化带来的痛苦:没有风暴,没有大雨,没有大雪,也没有它们在户外所必须经受的、炙热无比的光照和日晒。
  第二年六月来临时,瓶中的卵还没有表现出开始孵化的征兆。和几个月以前我刚把它们取来的时候一样,此时的卵既没有发皱,也没有变色,反而表现出极其健康的外观。不过,在进入六月份以后,我们已经可以经常在原野里见到小螽斯了,有的甚至已发育得很大了。因此我很怀疑,究竟是什么理由使我瓶子中的卵延迟发育的。
  于是,我由此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即这种螽斯的卵应该如同植物的种子一样,被种在土地里,毫无保护地暴露在雨雪之中的。
  反观我瓶子中的卵,它们在干燥的环境下度过了一年中三分之二的光景。要知道它们本来是像植物种子一样散播着的。也许白螽斯卵的孵化也需要潮湿的环境,需要适合它孵化的一切条件,如同种子发芽时需要潮湿一样。于是,我决定要试一试。
  我将从前取来的卵分出一部分,放在我的玻璃管里。我在分出来的卵上面加上薄薄一层潮湿的细沙,又用湿棉花把玻璃管塞好,以保持里面的湿度。无论谁看见我的试验,都会以为我是一个在进行种子试验的植物学家。
  结果,我的猜想终于被证实了。在温暖潮湿的环境下,螽斯卵不久就显现出孵化的迹象。它们渐渐胀大,外壳显然快要裂开了。我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观察这些卵,每个小时都在认真仔细、不知疲倦地守候着它,想看看小螽斯从卵中跑出来的情形,以解决很长时间以来存留在我心底的疑问。
  那个疑问是这样的。按照常理,这种白螽斯都是埋在土下约一寸深的地方,现在这个新生的小螽斯与夏初时节在草地上跳跃的螽斯发育得完全一样,也长有一对很长的触须,细得如同发丝一般,并且身后同样生有两条十分异常的腿,就像两条跳跃用的支撑杆,走起路来很不方便。
  我很想知道,这个柔弱的小动物是如何拖着这样笨重的行李走到地面上来的?它是怎样从土中开辟出道路从而钻出地面的?它有遇到一粒小沙就会折断的触角,少许的力量就会断脱的长腿,所以这个小动物看起来完全无法从土坑中解放出来。
  我在前面已经告诉过你们:蝉和螳螂,当它们一个从枝头、一个从巢中出来时,都会穿着一件大衣般的保护外衣。
  所以我想,当这个小螽斯从沙土里钻出来的时候,一定也有一件保护外衣。而且,那件外衣一定又紧又窄,同时比它出生后在草间跳跃时所穿的还要简单。
  我的估计的确是没有错!这时候的白面孔螽斯和别的昆虫一样,也穿有一件保护外衣。原来这个细小的、肉白色的小动物藏在了一个鞘里,六个足平置胸前,向后伸直。
  为了使自己出来时容易一些,这个小家伙把它的大腿绑在身旁;另一半不太方便的器官——触须则一动不动地压在包袋里面。
  白螽斯的颈弯向胸部,露出的那大大的黑点则是它的眼睛。肿大的面孔毫无生气,会让你误以为它还戴着头盔。它的颈部则因头弯曲的关系而显得十分开阔。同时,它的筋脉微微跳动着,时张时合。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突出的、可以跳动的筋脉,新生的螽斯的头部才得以自由转动,并依靠颈部推动潮湿的沙土,挖掘出一个小洞穴。接下来,它会张开筋脉呈现出球泡状,把自己紧紧塞在洞里。这样,在白螽斯幼虫移动它的背部推土时,它就会有足够的力量了。至此,这个小动物离成功又进了一步。因为球泡的每一次涨起都会促进小白面螽斯在洞中的爬行。此时,这个柔软的小动物身上还是没有什么颜色。它移动着那膨胀的颈部,挖掘着土壁,看上去真是可怜。毕竟,在它的肌肉还没有达到强健的时候,这样的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的斗争啊!不过经过不懈的奋斗,它终于获得了最终的成功。
  一天早晨,我在这块地方发现了一个弯弯的小孔道。这条孔道约有一寸深,粗细与一根柴草差不多。白螽斯就是沿着这条孔道,不知疲倦地爬着,最后终于到达地面了。
  当然,在完全爬出地面以前,这位奋斗者也要休息一会儿,以恢复它这次旅行所消耗的体力,养精蓄锐准备再作一次最后的拼搏——竭力膨胀头后面突出的筋脉,以突破那个保护它已经很久的鞘。这个动物就这样将外衣抛弃了。
  刚刚爬出地面的小螽斯还是灰色的,但是第二天就渐渐变黑了,此时的它同在地下发育完全时相比,简直就成了一个小黑奴。不过它成熟时的象牙面孔可是天生的,而且在它的大腿之下还有一条窄窄的白斑纹。
  在玻璃管中发育而成的螽斯啊,将要面对的生命的旅程实在是太凶险了!要知道,你的许多兄弟姐妹早在尚未得到自由之前,就因疲倦而死去了。就连生长在玻璃管中的螽斯,也有许多由于受到沙粒的阻碍而放弃了尚未成功的奋斗。
  白面螽斯的身上长有一种绒毛,会将它的身体包裹起来。如果我不去帮它除掉这些绒毛,那么它的地面之旅将会更加凶险。因为,屋子外面的泥土已经被太阳晒得更加坚硬、更加粗糙了。
  这个带有白条纹的黑鬼,会在我给它的莴苣菜叶上咬啮,会在我给它居住的笼子里跳跃,所以我可以很容易地喂养它。不过,当它已不能再提供给我更多的知识时,我就恢复了它的自由,并且连同它的房子——那个玻璃管,以及花园里的那些蝗虫一起作为礼物送给了它,以报答它教给我的那些知识。
  通过白螽斯,我知道了蚱蜢在离开产卵的地点时都会穿着一件临时的保护衣服,以便将那些最笨、最重的部分,如它的长腿和触角等等,全部包裹在鞘里。它又告诉我,这种略微伸缩、呈现干尸状的动物,为了其旅行方便,它的头颈上会生有一种瘤,或者说是颤动的泡口。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工具,只是我观察螽斯的初期,我并没有看到它将这个工具作为走路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