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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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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一回 听涛山庄之变
  江西的华盖山,昔时兴匡庐齐名,但因较僻,今人知道的已经不多。
  华盖山高峻而秀,上有三仙庙,道家说是王郭二仙遇浮丘公之处,明代祠观极盛,又有三茅祠,紫贤洞、时见金登,大如斗升、小如明星,遍照岩壑、光彩动摇,较峨眉尤奇。
  华盖山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江湖上人只要提起听涛山庄,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听涛山庄的主阮松溪,是当今九大门派中形意门的掌门人。
  形意门的祖师是岳武穆,宋室南渡,武穆以“形意拳剑”傅授乡曲子弟,以御金兵,井为之著普,遂发扬光大,形意门遂成为大江南北的一个大门派。
  阮松溪在大江南北,声名之隆,足可兴少林、武当鼎立而三,尤可贵的是这位阮掌门人淡泊名利,十年前,九大门派集会,公推他担任武林盟主,他再三谦辞,坚不肯就。也正因他坚辞地位崇高的武林盟主,而使得到武林同道对他更推崇,更景仰。
  阮松溪已经六十一岁了,膝下只有一子,取名天华,今年才十九岁,生得玉树临风,聪慧过人,加以家学渊源,不但拳剑功夫,自幼扎下根基,如今已有五六成火候,就是经史子集,也下过十年寒窗的苦功。
  阮松溪时常告诫儿子,读书明理,不作猎取功名的进身之阶,练武防身,不作呈强斗狠的匹夫之勇。
  这位掌门人,本来崇奉儒学,也可以说是一位道学先生;但五十以俊,因晚年丧偶,动了慕道之心,时常和一些玄门中人往来。
  听涛山庄就在华盖山麓,山上就有不少道观,阮掌门人闲居无事,就经常到山上去,和他认为有道之士论经谈道.有时就在山上一住两三天,也是常有之事,后来经常十天八天的不回家了。
  好在他早巳家务全交给四师弟范叔寒掌管。范叔寒今年不过三十六、七,是他小师弟,最后几年,还是他代师傅传艺,自然可以信得过。
  这是四月初旬,阮掌门人又上山去了。
  因为他经常上山访道,家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在意。但这回却只去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就匆匆回来,一脚进入书房。
  范叔寒听说大师兄回来了,就跟了进去.叫了声:“大师兄。”
  阮松溪一手摸着他垂胸黑须,微微笑道:“四兄弟,你有什么事么?”
  范叔寒站着道:“小弟正有一事,要向大师兄禀报……”
  阮松溪含笑抬抬手道:“有什么事,你坐下来再说。”
  “是。”范叔寒在他下首一把椅子坐下,欠着身道:“这个月二十八日,是六合门徐掌门五十大庆,他们已派专人送来请柬……”阮松溪笑道:“你要二师弟去就是了。”
  范叔寒道:“他们也有请柬给二师兄,小弟觉得大师兄应该亲自去一躺才是。”
  “好!”阮松溪点着头,抬抬手道:“到那时再说吧!”
  范叔寒又道:“寿礼……”
  阮松溪笑道:“二十八还早哩,这些琐事,你准备就是了。”
  范叔寒觉得大师兄和六合门徐掌门人有数十年深交,人家五十初度,不该如此淡然视之,但听大师兄的口气,似乎已有不耐之意,也就不敢多说.起身辞出。
  阮掌门人自从夫人去世,就一直住在书房里,尤其他好道之后,性喜清静,不准有人惊扰,一晚过去,到了第二天中午,书房里间卧室门仍未开启。
  一向侍候他的老管家阮福,从早晨到现在,至少已经到房门口来过五六趟了,只是不敢惊动。
  现在厢房里已经开饭了,老爷子还没起来,阮福觉得事情有些反常,平常老爷子都是天一亮就起来了,他从小跟随老爷子,这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他逡巡了一回,忍不住只好举手叩门,一面口中喊道:“老爷子,句以吃中饭了。”
  房中并没有答应。
  阮福觉得事有蹊跷,以老爷于的内功修为,别说叩门了,就是自己只要走近门口,就会听到。怎么会连叩门都不答应的?他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不祥之兆,手指用力叩了两下,叫道:“老爷子,已经中午了,你老怎么还不起来?”
  房中依然没有动静。
  阮福一颗心不禁往下疾沉,他不再叩门,急匆匆奔出书房,穿过走廊 奔入东首厢房。
  范叔寒和阮天华已经在那里等着,看到阮福气吁吁的奔入,范叔寒问道:“阮福,你是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阮福道:“四爷,老爷子他……”
  范叔寒心头一凛,急忙站起,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阮福道:“小的去请老爷子用饭,敲了两下房门,老爷子都没有答应,所以来请范四爷去看看。”
  范叔寒身躯一震,问道:“你敲了门,大师兄没有答应?”
  阮福举手拭了拭额上汗水,说道:“小的也大声喊了,老爷子都没作声。”
  范叔寒回头道:“天华,我们快去看看。”
  说完,急步往书房行去。
  阮天华、阮福跟着他一脚赶到书房,里首房门依然开着,阒无人声。
  范权寒走近房门,举手拍了两下,叫道:“大师兄……”
  房门还是没有动静。
  范叔寒心头一阵颤栗,右掌吐劲,“喀”的一声震断门闩,房门应手而启。目光一注,北首床上,帐子低垂,床前还端端正正放着一双双梁布鞋,正是大师兄之物。
  范叔寒一个箭步掠近床前,举手撩起帐子,不由心头猛地一紧,他猜想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大师兄直挺的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已无一点生气。
  “大师兄……”
  “爹……”
  两声悲切的叫声,听得阮福当头如中巨杵,跟着抢了上去,扑地跪倒床前,泪如雨下,叫道:“老爷子,你怎么这样就走了?”
  阮天华只叫了声“爹”,扑在床上.已经昏了过去。
  范叔寒为人精明,他又是大师兄代师传艺,名虽师兄,情同父师,看到大师兄直挺的死去,心头自是极为悲痛,但他强忍著悲痛,先要查看大师兄是如何死的?
  此时眼看小师侄一恸昏去,急忙举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掌,叫道:“天华,你醒一醒。”
  阮天华被他一掌拍醒,又悲呼了声:“爹……”
  范叔寒拭着泪水,说道:“天华,人死不能复生,大师兄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节哀顺变,坚强起来。愚叔觉得大师兄年岁不大,内功精湛,不该去得这样快,尤其昨晚还好好的,不可能说走就走,所以愚叔先要查看大师兄的死因……”
  阮天华神情一震,睁目道:“四叔,你说爹是……’
  范叔寒追随大师兄二十多年,见多识广,一眼就已看出大师兄面色有异,只是此时不便对小师侄多说,只是淡淡的道:“不,愚叔只是要查看大师兄是如何过世的?”
  一面转身朝阮福道:“阮福,你立即派人去请二师兄,三师兄尽快赶来。”
  阮福答应一声,转身往外就走。
  范叔寒转过身,仔细在大师兄头脸发际查看了一遍,然后又解开大师兄衣衫,在项颈、胸腹、背脊等处,极细心的看过,身上丝毫不见伤痕;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就用手拨开牙关,凝目看了一眼,心头止不住一阵惊栗,迅速把牙关闭上,暗暗忖道: “大师兄会是服毒死的?这简直和大师兄为人大大的不符,大师兄根本没有服毒自戕的理由,为什么要服毒自戕呢?”
  阮天华一直站在旁边,泪眼望着四师叔,问道:“四师叔,爹是怎么死的呢?”
  范叔寒微微摇头道:“愚叔还不敢断言,且等二师兄、三师兄来了再说。”
  说罢,放下帐子,又道:“天华,我们还是到外面一间去坐。”
  阮天华眼看四师叔方才很伤心,但现在好像戚容已减,精神已经振作起来,心中暗暗钦佩四师叔果然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口中应了声“是”,随着他身后,退到书房。
  范叔寒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说道:“天华,你也坐下来,休息一回,人死不能复生,务须节哀,流泪痛哭,哭坏了身子,於事无补,一切要等二师兄来了,才能作主。”
  刚说到这里,瞥见书案踏脚下,跌落了一本书,这就起身走近书案,俯身把书捡起,那是一册史记,把书放到桌上,又回身坐下。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阮福已急步走入,朝范叔寒道:“回四爷的话,小的已要长根、荣生两人,骑马赶去报讯,大概再有一个时辰,二爷和三爷都可以赶到了。”
  “好。”范叔寒目光一抬,问道:“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去睡的?”
  阮福道:“晚饭之后,小的给老爷于沏了一壶茶送来,老爷子挥挥手,就说‘没你的事了,你去睡吧。’小的就去睡了。”
  范叔寒问道:“你今天一早进来的时候,书房里可有什么异样么?”
  阮福一呆,口中哦了一声道:“四爷不说,小的倒忘了,小的第一次进来.天亮不久,平日老爷子就是这时候起来的,小的看老爷子房门还开着,就不敢惊动,后来看到书案上,书翻得很乱,还有几本书掉在地上,大概昨晚老爷子书看得很倦了,才会掉在地上的,是小的捡起来,放到书架上的……”
  范叔寒没有作声,站起身.走近书案,拉开抽屉,只见几个抽屉里面都翻得很乱,好像大师兄昨晚在找什么东西,心中更觉疑团莫释,大师兄平日为人精细,收放任何一件东西,都有一定的地方绝不会乱放,而且自己收藏的东西,也不可能在书本中,抽屉中乱翻?这和大师兄服毒自戕,究竟有什么关连呢?
  阮福看他望着抽屈出神,不觉问道:“四爷,少庄主都还没用饭,小的要他们搬到书房里来,少吃一些,总也要吃一些才好。”
  范叔寒道:“这时候我和天华如何吃得下饭?”
  阮福道:“那么小的去沏两盅茶来,水总要喝一些。”
  说完,返身走出,一回工夫,就沏上两盅茶送来。
  阮天华抬头问道:“四师叔,你看爹昨晚会在找什么呢?”
  范叔寒道:“这个愚叔也想不出来,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大师兄在临终之前,在找一件东西,而且这件东西,显然和书本有关,这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时辰之后,阮福领着两个人直奔书房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浓眉紫酱脸矮胖老者,身穿蓝布大褂,手里扳着两枚铁球,他就是形意门的二师兄端木让。
  第二个是中等身材,脸色微见苍白,是个沉默寡言型的人,他就是三师兄夏鸿晖。
  两人一脚踏进书房,范叔寒立即站了起来,说道:“二师兄,三师兄来了。”
  阮天华赶紧跟着站起来,拜了下去,含泪叫道:“二师叔、三师叔,小侄给你们叩头。”
  端木让一把把阮天华拉起,口中说了声:“天华你起来。”他目光已经转向范叔寒,问道:“大师兄过世了,他究竟是什么病症去世的?愚兄怎么从未听说过?”
  说到最后,神情已极凄怆。
  范叔寒道:“二师兄、三师兄远来,先请休息一回……”
  端木让目含泪光,说道: “不用休息,愚兄先得拜瞻过大师兄遗体。”
  夏鸿晖道:“大师兄遗体可是在卧室中么?”
  范叔寒道:“二位师兄请。”
  端木让、夏鸿晖不待多说,快步奔入里间,端木让已经忍耐不住,大叫一声:“大师兄,小弟来了……”
  一手撩起床帐,看到大师兄直挺挺的躺着,忍不住悲从中来,扑的一声跪倒床前,放声大哭。夏鸿晖、阮天华也跟着跪下,流泪不止。
  范叔寒悄悄走上,在二师兄身边说道:“二师兄,大师兄已经去了,哭也无用,小弟认为二师兄、三师兄先查看一下大师兄的死因,然后可以共商善后。”
  端木让听得身躯猛然一震,一手拭泪,双目乍睁,问道:“四师弟,你是说大师兄不是病故的?”
  不是病故,那就是他杀,教他如何不猛吃一惊?
  范叔寒道:“小弟就是等二师兄、三师兄来了,才能鉴定。”
  端木让看了范叔寒一眼,心中暗道:“小师弟是大师兄一手带大的,大师兄去世,他应该比谁都伤心,可以脸上没有丝毫戚容,只是紧攒着眉,似有极大心事,此中莫非有什么蹊跷不成?”
  心念转动,口中“唔”了一声,站起身来。
  范叔寒就伸手挂起了帐子,好让二师兄,三师兄查看。
  端木让,夏鸿晖两人.站在床前,仔细查看了大师兄遗体,最后自然也拔开牙关,查看口腔。
  端木让目光一注,身躯猛然一震,失声道:“大师兄会……”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觉得四师弟手肘轻轻碰了自己一下,立即就没往下说。
  范叔寒道:“二师兄、三师兄请到外面坐。”
  端木让,夏鸿晖退出卧室,在书房落坐。阮天华则垂手站在四师叔身边。
  阮福早已沏了两盅茶,放在几上。
  范叔寒目光一抬,说道:“阮福,你站到走廊上去,没有我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阮福答应一声,回身走出。
  范叔寒道:“你把书房门带上了。”
  阮福随手带上了书房门。
  端木让目光注视四师弟,问道:“四师弟,你自小跟随大师兄,又在这里担任大师兄的管事,咱们先听听你的意见。”
  范叔寒就把大师兄三日出门,昨天傍晚才回来,一直说到中午还不见大师兄起来,自己赶来,才知道大师兄业已去世,以及后来自己发现书案下有一本书,经阮福说出早晨进来,地上散落了数册书,自己检视书案抽屉,也翻得极为凌乱,详细说了一遍。
  端木让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范叔寒道:“大师兄遗容脸色灰黑,小弟检视口腔,喉舌均已腐烂,显系服了极烈毒药致死……”
  阮天华身躯剧抖,哭道:“爹他老人家会是……”
  范叔寒一摇手道:“天华,愚叔和二位师叔正在商量重大之事,你且听下去,不许哭。”
  阮天华拭着泪水,强忍着伤心,点了点头。
  “唔!”端木让道:“还有呢?”
  范叔寒道:“二师兄,三师兄总还记得,小弟十四岁那年,大师兄传授小弟剑法,会说;学剑要身法灵异,尤其咱们形意门剑法,须有六合,那就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台,为内三合,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为外三合,所以使剑之时,神存乎中,意乃外达,才能指挥如意,敌均在我意中。无法伤我分毫。小弟那时年纪还小,心想大师兄既说敌无法伤我分毫,一定是刀剑不入了,我很想试试,有一天。我拿着长剑,走进练武场,大师兄正在场中俯着身子用白粉画第一路剑法的脚印,我一看机不可失,立即举剑从大师兄身后朝他的右肩刺去……”
  端木让听得不觉脸上有了笑容。
  阮天华心中暗道:“四师叔怎么说起他小时候练剑的事情来了?”
  只听范叔寒续道:“大师兄蹲着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准备,何况我那时又是刚学了起手式,更不防我会用剑刺他,这一剑自然刺上了,我被师父打了一顿,说我薄情寡义,差点被逐出门墙,还是大师兄跪地请求,说我只是一时好奇……”
  夏鸿晖一直投开口,点头道:“你发现大师兄右肩近腋处没有剑创?”
  范叔寒道:“是的,只是事隔二十几年,大师兄右肩下剑创,已经只有极细的一条白痕,不知内情的人,绝不会注意。”
  端木让道:“但大师兄颈上左耳下有一颗黑痣,痣上有一长一短两根长毫,此人也有,又作何解释呢?”
  范叔寒压低声音道:“此人既然假冒大师兄而来,大师兄身上有的.他自然也要有了。”
  阮天华听得惊骇的道:“四师叔……”
  范叔寒朝他摇手道:“你不要岔嘴,且听下去。”
  “四师弟说得不错。”夏鸿晖道,“但此人脸上既没有易容,也没戴面具,怎会和大师兄有如此像法呢?再说,他既然和大师兄如此肖像,已是十分成功,又何用服毒自戕?”
  范叔寒道:“这就是小弟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要等二位师兄来了,才能……”
  话声未落,突然身形飘动,快如闪电,一下飞掠到门口,迅速的拉开房门。
  端木让心中暗暗赞道:“四师兄一直追随大师兄,果然获益良多,这式身法,轻灵快捷,轻功之佳,已不在自己和三师弟之下了。”
  范叔寒这下拉开房门,实在太快了.只见阮福手提水壶,弓着身,作出倾听之状,一时竟然来不及直腰。
  范叔寒脸色一沉,喝道:“阮福,你在做什么?”
  阮福弯着腰陪笑道:“回四爷的话,方才春兰提着一壶开水,来冲茶的,小的因你老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来,小的就要她把水壶交给小的,正待进来冲水,四爷就发觉了。”
  范叔寒脸色稍霁,点头道:“好,你进来冲吧!”
  阮福提着水壶踉跄走入。
  范叔寒转身之际,右手突然振腕一指朝他背后点去。
  阮福似是早有准备,身形疾转,把一壶滚水连壶朝范叔寒掷来,壶中滚水随着泼出。
  范叔寒急忙闪身避开,口中大喝一声,双手齐发,扑了过去。
  阮福一下闪到了端木让身后,大声道:“四爷,你要杀我灭口么?”
  范叔寒听得一怔,沉喝道: “你胡说什么?”
  端木让道:“四师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范叔寒道:“他是奸细。”
  阮福冷笑道:“四爷,你做了什么事,心里明白,难道还怕我抖出来吗?”
  范叔寒气得脸色发青,怒声道: “好个恶贼,你居然还敢血口喷人,二师兄,先让小弟把他拿下了。”
  端木让道:“谅他也逃不出去,四师弟好好的问他不好吗?”
  阮福站在端木让身后,大声道:“我阮福追随老主人几十年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为什么要逃?明明是四爷作贼心虚,怕我把事情抖出来,所以不让我进来,小人一进来他就骤下杀手,要杀我灭口。”
  这下当真使人是非莫辨,阮福说得极是,他追随大师兄几十年,早已把听涛山庄当作了自己的家,他一向忠心耿耿,不可能会是奸细,但四师弟是大师兄一手教养长大的,情同父师,更不可能有什么不对。
  夏鸿晖平日很少说话,此时开口道:“阮福,你不准胡说,四师弟不是这种人,他为什么要杀你灭口?”
  阮福道:“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小的昨晚送茶进来,听四爷在问老爷子手录的一本形意真解,老爷子不肯给他……”
  范叔寒全身颤动,厉声喝道:“阮福,你胡说什么?根本没有这回事。”
  夏鸿晖回头道:“四师弟,你冷静一点,听阮福把话说完了。”
  一面回头道:“阮福,还有呢?”
  阮福道:“小的只听到这一点,就退出去了,当时好像师爷子很生气,今天早上,小的进来打扫书房,看到有几本书掉在地上,抽屉也打开了,翻得很乱,后来直到中午,才知道老爷子已经过世,方才小的在门外听说老爷子不是病故的,是中了剧毒,才想到一定是有人觊觎那册形意真解,才……才毒死老爷子的了,小的冒死说出来,要请二爷,三爷作主……”
  说着扑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放声大哭起来。
  夏鸿晖回头问道:“四师弟,形意真解是怎么一回事?”
  范叔寒道:“三师兄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吗?”
  夏鸿晖道:“他说的就算不实,也可能有部份不假,他只是一个下人,如果不是四师弟跟大师兄提起过形意真解,他怎会知道形意真解的?”
  范叔寒道:“所以小弟觉得阮福可疑,只有把他拿下,才问得出实情来。”
  阮福在他们说话之时,悄悄往门口退去。
  范叔寒喝道:“阮福,你给我站住!”
  阮福早巳一个箭步,身法极为快速往门外窜了出去。
  范叔寒喝道:“快追,他不是阮福。”身发如风,追踪飞射出去。
  端木让、夏鸿晖双双跟踪掠出,只见范叔寒脸色铁青,站在转角处发楞。离他不远的地上,直挺挺倒卧着一个人,那正是阮福。
  夏鸿晖道:“四师兄把他杀了吗?”
  范叔寒气愤的道:“这贼子好生狡诡,很可能早巳把阮福点了穴道,定在这里,才假扮阮福在书房门口窃听咱们谈话,等到被小弟发现,又捏造事实,混淆视听,等他进出书房,才在阮福身后拍了一掌,小弟堪堪追到此地,阮福及时倒下,他就脱身逸去……”
  夏鸿晖道:“事情会有这么巧吗?”
  范叔寒道:“这是早巳布置好的,就说不上是巧合了。”
  端木让道:“四师弟怎知有人假冒了阮福了?”
  只听有人接口道:“二师伯,阿福伯只会几手粗浅拳脚,方才那人纵身掠出书房,一下就掠出三丈多远,可见轻功极高,绝不会是阿福伯。”
  这说话的是阮天华,他从小就跟阮福在一起,当然知之甚详。
  范叔寒没有作声,俯下身去,嗤的一声,撕开阮福背后衣衫,回身道: “三师兄请看,阮福背后这一掌该是外门功夫黑煞掌一类阴功所伤,小弟没练过这类阴功,你现在可以相信小弟不是杀人灭口了?”
  阮福后心,果然有一只黑色的掌印,那是“黑煞掌”。
  一点没错。
  夏鸿晖冷声道:“四师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范叔寒道:“因为三师兄方才怀疑阮福是小弟杀的了。”
  夏鸿晖冷冷哼了一声,道:“方才阮福说的话,任何人听了都会心存怀疑,这也是人情之常,听四师弟的口气,似乎对小兄甚有不满之处了。”
  范叔寒道:“这个小弟不敢,小弟只是证明人不是小弟杀的罢了。”
  端木让道:“其实咱们既已发现死的并不是大师兄,阮福说的话,就不可信了,只是他方才一番危言耸听,一时使人不易察觉,连愚兄都差点被他蒙住了,走,咱们还是进去善后。”
  范叔寒提起阮福尸体放到阶下,道:“阮福,你安心去吧,范某会把凶手找出来的。”
  阮天华也含洎道:“阿福伯,我会给你报仇的。”
  四人回入老房,夏鸿晖沉吟道:“二师兄,小弟觉得方才那假冒阮福的人,虽然临时捏造了一番话,但其中倒有一件事似乎可信。”
  端木让道:“你说的是那一件事?”
  夏鸿晖道;“形意真解。”
  端木让道:“形意真解?”
  “是的。”夏鸿晖道,“既然大师兄老房中书籍、抽屉都被翻过,可见贼人是在书房中找寻一本书籍,此人即是贼人一党,当然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了,临时编造的话,要说得动听,无意中就把形意真解说了出来。”
  端木让道:“但本门并没有什么形意真解。”
  夏鸿晖道:“也许是大师兄在最近才发现的,传说中咱们形意门有以气驭剑之术,因年久失传,形意真解可能就是本门失传的一册秘笈。”
  端木让沉吟道:“如果大师兄找到了本门失传的秘笈,事为贼党获悉,那么毒死的应该是大师兄,他们毒死了大师兄,才会在书房中到处乱翻,可以死的并不是大师兄,他们又何以要毒死假冒大师兄的人呢?”
  范叔寒轻轻叹息一声道:“假如方才二师兄、三师兄听了小弟的话,先把假冒阮福的人拿住,不但阮福不至送命,此一迷团,也大致可以揭开了。”
  夏鸿晖怒声道:“四师弟,你还对我心存芥蒂吗?”
  范叔寒道:“三师兄原谅,小弟是以事论事,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不过据小弟推测,三师兄认为大师兄可能得到一册本门失传的一本形意真解,倒也大有可能,此事大师兄或者秘而不宜,以至咱们一无所知,但可能已有不少人知道,后方才有人假冒阮福窥听咱们谈话,这一点看来,此人和假扮大师兄的人,应该不是一夥的人……”
  端木让道:“何以见得?”
  范叔寒道:“假冒大师兄的人,是因大师兄出门,才假冒而来,志在找寻这本形意真解,而假冒阮福的人,并不知道此人是假冒大师兄的,故而暗中使毒,毒毙了假冒大师兄的人。但他也找不到真解,所以二师兄,三师兄来了,小弟要阮福站在门外,他以为咱们一定会谈到形意真解,故而要在门外窥听。”
  端木让矍然道:“四师弟这分析—点不错,只是……大师兄会去了那里呢?”
  范叔寒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大师兄,据小弟推测,这两拨人在书房里找不到形意真解,就会去找大师兄,古人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有分头找寻大师兄,才能使大师兄有所防范。”
  端木让点头道:“四师弟这顾虑极是,咱们就这么办。”
  夏鸿晖道:“大师兄行踪不明,咱们如何去分头找寻?”
  端木让道:“这个容易,大师兄近十年来,一心向道,他去的地方,当然以道观居多,本省几座名山,差不多都有道观,咱们就以这听涛山庄为中心,愚兄和你负责北部,北部地方较广,咱们两人可在分东西两个方向,四师弟和天华贤侄负责南部,可以两人同行,不必再单独行动。”
  范叔寒道:“小弟遵命。”
  端木让站起身道:“三师弟,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和着举步往外就走。一面回头道:“不论有没找到大师兄,一月之后,咱们仍在这里会合。”
  夏鸿晖跟着二师兄身后而去。
  阮天华道:“四师叔,咱们什么时候走呢?”
  范叔寒道:“愚叔还有一些琐事需要料理,今天只怕走不成了,咱们明天一早再走吧!”
  说完,匆匆走出,招来阮绿,要他吩咐壮丁把假冒大师兄的尸体,用麻袋装了,送去后山掩埋,又吩咐阮绿厚殓阮福,等诸事办妥,然后吩咐阮绿,命他担任听涛山庄管事,在自己和少庄主未回之前,一切由他负责。
  这一阵工夫,天已黑,庄丁把晚餐送到书房里来,范叔寒和阮天华一天未曾进膳,现在确定死的不是大师兄,心情就宽慰多了。
  两人吃过晚誓,范叔寒因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就要阮天华早些回房休息,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筹思着明日出发找寻大师兄的路线?一面也思索跟今天发生的事,有人假冒大师兄、假冒阮福,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到底是不是为了“形意真解”?
  突然一道劲急的亮光穿窗而入,“夺”的一声,钉在书案之上!
  范叔寒为人机警,反应极快,“夺”声入耳,人已从椅上一跃而起,目光一注,只见桌上钉一支纯钢小箭,箭上穿着一张白纸,上面有一行潦草字迹,那是:“收到端木让、夏鸿晖二名”,下面没有具名。
  “收到端木让、夏鸿晖二名”,那不是说二师兄、三师兄已落入人手吗?
  范叔寒看得不觉大怒,一个箭步,掠近右壁,伸手从壁上抽出长剑, (此剑是阮松溪的.他一心向道,出门时自然不会带剑)身形如风,一下穿窗而出,再长身掠起,纵上屋脊.纵目四顾,只见夜色之下,正有一条黑影起落如飞,朝南奔去.少说已在二三十丈外。
  “好个贼子,今晚让你逃出手去,我就不姓范了。”
  范叔寒脚尖一点,凌空越过几幢房屋,朝南首追下去了。
  形意门是正宗内家功夫,以练气为主,轻功一道,必须有内功作基础,才能提气轻身,纵掠如飞。
  范叔寒这一展开轻功提纵,当真快得有如浮矢掠空,衔尾疾追。
  不过盏茶工夫,和前面黑影,已由二二十丈距离,渐渐拉近,前面那人发现范叔寒紧随不舍,立即加紧奔行。
  轻功之所以必须有内功作基础,就是在奔行之际,仍能保持体力平衡,不会气喘如牛,后力不继。因此较长时间的奔跃,就可以看出双方内力的强弱来。
  范叔寒的轻功,显然高出对方,因此任他如何发足狂奔,双方的距离还是在越拉越近,现在差不多已只有十来丈距离了。
  范叔寒舌绽春雷,大声喝道;“朋友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自知轻功不如范叔寒,再奔上一段路,还是会被对方追上,这就一下回过身来,站住身形,望着范叔寒冷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一路追踪在下,究竟有什么事?”
  在他说话之时,范叔寒业已掠到他身前,目光一注,是个头藏黑色毡帽,中等身材的黑衣人,经过这一阵急奔,胸口还在起伏不停,这就冷然道:“朋友是代人送信,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黑衣人道:“阁下在说什么?”
  范叔寒道:“朋友夜入听涛山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黑衣人怒声道:“阁下找错人了。”说完,回身就走。
  范叔寒朗笑一声道:“朋友不把话说消楚,就想走么?”嘶的一声,一道人影,从黑衣人头顶掠过,落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黑衣人怒声道:“你要待怎的?”
  范叔寒目光逼注,冷然道:“朋友只要说出是什么人支使的,我二师兄,三师兄人在何处,我就可以放你走了。”
  黑衣人冷笑道:“朋友可曾把你二师兄、三师兄交给我吗?如果没有交给我,怎么要问我人在何处?阁下这话说得岂不可笑?”
  范叔寒长剑一指冷喝道:“朋友这是逼我动手了。”
  黑衣人冷笑道:“原来你是要和我动手,那就不用多说了。”
  刷地从身边掣出一条软鞭,随手一抖,说道:“你可以出手了。”
  话声甫出,软鞭随手打了半个圈,就呼的一声,朝范叔寒斜砸过来。
  范叔寒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手法奇快,不竟沉喝一声:“来得好!”
  长剑往上挑起,使了一个“粘”宇诀,嗒的一声,架住了鞭梢,再含劲一吐,把软鞭直荡开去。
  黑衣人也不是弱手,鞭头受震;他却随着荡出之势,画了个弧势,由上而下,又朝范叔寒激射而来。
  范叔寒长剑再发,迅疾往下削出,那知黑衣人手腕连振,一支软鞭忽而自上而下,忽然自左而右,手腕转动极速,软鞭也随着上下左右飞舞,变化繁复,令人不可捉摸。
  范叔寒浸淫形意剑法,二十余年,深得以意使剑的诀要,这一展开剑法,只见他剑发如风,身形飘忽,开阖回环之间,身剑如一,倏忽进退,轻灵已极!
  两人出手均快,不过片刻工夫,鞭影,剑光,已经交织成一片,两条人影,宛如兔起鹘落,难分敌我。
  范叔寒眼看对方武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口中大喝一声,长剑陡然扬起,剑蓄内劲,当的一声,接住对方软鞭,向外封出。身形侧进,左手一记劈掌,朝黑衣人右肩劈去,右手紧接着一震,把对方一支软鞭震得脱手飞出。
  黑衣人大吃一惊,急急后退了两步。
  范叔寒一击得手,岂肯放过,跟着挺剑追上。
  黑衣人左手朝外一格,当的一声,架住了长剑,原来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尺许长的短剑。
  不,他右手也有一柄,左手一下架住长剑,身形疾进,右手匕首就朝范叔寒心胸扎来,出手之快,如同电闪。
  这下却是大出范叔寒意外,被逼得脚下往后连退。
  黑衣人得意不饶人,双匕连发如轮,攻势绵密,连珠不断,一口气攻出了十几招之多。
  范叔寒长剑被他封出门外,记记都是贴身急攻,那有你封架、还击的份儿?只有步步后退,左右连闪,才算避开了对方的双匕的威力,口中大喝一声,长剑也随着挥出。
  他被逼连连后退,心头自然怒极,这一下长剑出手,登时气势为之一盛,剑光如练,同样一剑紧过一剑,回环刺出。
  黑衣人手中虽有一对匕首,总究不过尺许长的短剑,利于近攻,不利于速战,范叔寒长剑连挥,剑光缭绕全身,你无法冲近身去,就未免落了下风,除了拨挡对方剑势,根本没有你还手的机会。
  激战之际,范叔寒一剑撩过,黑衣人但觉寒锋拂面划过,赶紧低头疾退,一顶毡帽已被剑光劈落,盘在帽内的头发,登时披散开来!
  黑衣人口中一声尖叫,身形闪动,一溜烟朝右首一片树林中飞掠进去。
  范叔寒一剑削去对方毡帽,耳中听得尖叫之声,不禁为之一怔。他没想到黑衣人竟会是一个女子,既是女的,人家已经逃入林去,清夜,清林,自己就不好再追进去了。
  一念及此,只得循着来路回身就走。
  方才他是衔尾追踪,提气疾掠,为的是要追上前面的人,现在是回转听涛山庄,虽然还是一路疾行,但用不着奔掠如飞。而且心中也在一路盘算着,不知这黑衣人究竟是何来历?
  以她一身武功而言,和自己也仅在伯仲之间,以二师兄、三师兄的功力,不可能会落在她手里。尤其她一直矢口否认是她劫持了二师兄和三师兄,那么会不会当真是自己追错了人呢?
  他一路思索着,后悔自己方才没有问问清楚,不,是自己太急躁,不容人家多说……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弱的呻吟,传了过来,此刻夜虽不算太深,但这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地,万籁俱寂之际,这一声呻吟入耳,虽然不响,却也极为清晰。
  范叔寒不觉停下步来,目光朝声音来处注去,却又不见人影,要待举步,又觉得这声呻吟,不会太远,此人若非生了重病,便是身负重伤,自己既然遇上了,岂可不顾而去。
  正待向四处找寻,又听又是一声呻吟传了过来。
  方才只是在经过之时,偶然听到,现在他正在注意,听来就更清楚了,那呻吟之声,是从数丈外一片疏林下传来,这就举步走了过去。
  疏林,树木当然生得不密。范叔寒跨入这片疏朗朗的树林,走了不过五六步,就看到一株树下,蜷伏着一团人影,又是一声低沉的呻吟,从那人口中发出。
  范叔寒走近过去,问道:“朋友……”
  他只说出两个字,就感情形不对,这人的身形,看来极熟,心头猛然一震,急忙一惊而至,目光注处,这蜷伏着的人,不是三师兄夏鸿晖还有谁来。急忙俯下身去,把三师兄扶起,口中急急问道:“三师兄,你怎么了。伤在那里?”
  夏鸿晖脸色苍白,双目神光极疲,只是张了张口,呻吟着用手指指胸口,似乎说不出话来。
  范叔寒看得心胆欲裂,急道:“三师兄是中了贼人一掌,伤在胸口么?”
  夏鸿晖点点头,伸出一只颤巍巍的右手,五指抓动,好象要拿什么东西,突然间勾曲的五指朝外疾吐.扑的一声,插入范叔寒胸口!
  范叔寒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总究为人机警,趁势往后一仰,倒跃出去,惊怒道:“你不是三师兄。”
  三师兄是形意门的人,自然不会使出如此阴毒的爪功来。
  夏鸿晖一跃而起.狞笑道:“不管我是谁,今晚你是死定了。”纵身急扑过来。
  范叔寒左手掩胸,只觉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显然伤得极重,右手长剑直竖护胸,凛然道:“就算范某死定了,我也要先劈了你。”
  喝声出口,疾然一剑,劈了去。
  这一剑他含愤出手,一道剑光有如匹练飞卷,势道极为凌厉,但也因这一剑用力过猛。突觉胸口一阵剧痛,两眼一黑砰然一声,往前栽倒。
  夏鸿晖看他剑势凌厉,不觉后退了二步,此时突见范叔寒扑倒下去,不由狞笑道: “原来你已是强弩之末!”
  右手掣出刀来,正待举步劈下!
  忽然刷的一声,从斜刺里飞出一条软鞭,朝夏鸿晖横腰扫到。
  夏鸿晖一怔,慌忙跃开,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软鞭象灵蛇般收丁回去,在两棵树身间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冷冷的道: “是我。”
  夏鸿晖狞笑道:“好小子,你敢挡夏某的横。”
  黑衣人冷笑道:“你戴着面具,揭下来给我瞧瞧。”
  夏鸿晖应道: “好!”
  话声出口,刷的一刀直劈过来。
  黑衣人身形一晃,软鞭往上挥去,左手寒光闪动,一支锋利短剑迎面刺出。
  夏鸿晖急忙向旁跃开.黑衣人右手一振,鞭影划着弧形又向他卷去,鞭影甫发,左手短剑又斜刺过去。
  夏鸿晖一柄朴刀无法封挡黑衣人的两件兵刃,被逼得连连退了两步。
  黑衣人停步不追,左手短剑忽然收起,冷笑道: “凭你还不配和我动手。”
  夏鸿晖眼看机不可失,正待挥刀扑上,突觉双足膝盖象被针刺了一下,两条腿登时一软,再也站立不住,砰地一声跌坐下去。
  黑衣人连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软鞭一收,俯身抱起范叔寒,往林外走去。
  夏鸿晖黑暗之中,看不到自己膝盖上中了人家什么细小暗器?口中大喝道:“小子,你敢和咱们作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他站不起来,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走去。
  X X X X
  天色已经大亮,阮天华一早就盥洗完毕,佩好长剑,兴匆匆赶到四师叔房里,只见壁上还挂着四师叔的长剑,但四师叔已经不在房里。
  再赶到书房,也没见四师叔的影子,正待退出,瞥见书案上钉着一支铁箭,箭下还有一张白纸。心中觉得奇怪,不觉举步走近,目光一注,才看清白纸上写着一行潦草字迹:
“收到端木让、夏鸿晖二名。”
  这是什么意思?收到二师叔、三师叔?哦,不好,这是贼人留的柬了,收到二师叔、三师叔,那是把二师叔、三师叔掳去了。
  这字条四师叔不知看到了没有?再一抬头,看到爹挂在壁上的长剑,已经只有剑鞘,长剑业已被人取走。
  这一情形很显然发生在昨晚自己走后,四师叔还留在书房里,有人射进箭来,四师叔看到纸上字迹,就拔取壁上爹的长剑,追了出去。
  四师叔直到此时未归,他会不会出了事呢?
  阮天华这份焦急,简直有如热锅的蚂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还是等四师叔回来呢?还是立时动身先去找四师叔?
  问题是四师叔如果出了事,自己等在家里,岂不耽误时间?如果自己去找他,又不知四师叔是往哪一条路去的?走错了方向,岂不背道而驰?
  他在书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兀是拿不定主意。最后他想到二师叔,三师叔临走之时,和四师叔约好了,他们负责北部,四师叔和自己负责南部。
  从这张纸上写的:“收到端木让、夏鸿晖二名”这句话看来,二师叔和三师叔是朝北方去,被人掳去的, 由此推想,四师叔看了字样,自然也是朝北赶去的了,那么自己当然也要朝北去才能找得到四师叔。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想法不错,救人如救火,这就决定立时动身,伸手拔起桌上铁箭和那张字条,一起收入怀中,转身跨出书房。
  就在走廊上遇上阮禄匆匆走来,一眼看到阮天华, 就道: “少庄主,四爷一清早不知上那里去了?小的已经给四爷和少庄主准备好了盘川、马匹,小的先前还当四爷没有起来,方才……”
  阮天华道:“四师叔昨晚已经走了,我也立时要走,四叔如果回来,就说我是找他去的,不论找得到找不到他,两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的。”
  阮禄遭:“少庄主怎么不等四爷回来再走呢?”
  阮天华道:“我要赶时间,快去给我准备马匹。”
  阮禄道:“少庄主不吃早餐再走吗?”
  阮天华道:“要赶时间,吃早餐来不及了。”
  阮禄看他神色很急,就应了声“是”,陪着他朝外走出,一面说道: “马匹已在外面侍候,另外小的也准备了两百两银子,钱袋就挂在马鞍上了。”
  阮天华道:“我一两天就回来,用不着这许多银子。”
  阮禄笑道:“出门一里,不如家里,少庄主既然出门,多带一些总是好的。”
  说话之时,已经跨出大门,只见阶前果然有一名小厮牵着两匹马在伺候,阮天华走过去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匹青鬃马的缰绳,就翻身上马。
  阮禄躬着身道:“少庄主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阮天华随手一抖缰绳,马匹就希聿聿一声长鸣,放开四蹄奔了出去。
  他既不知道四师叔是往那里去的?他只是凭着自己猜想一路往北驰来,因为没有目的,只是任由马匹循着大路奔行。
  中午时光,赶到崇仁。这一路上毫无岔眼人物,心中不禁大为焦灼,看看天色已近中午,就在城外临路的一处面摊松棚前面下马,把马匹拴好,走入松棚,找了一张临路的桌旁坐下。
  临路的面摊多半兼卖酒莱,茶水,由一对老年夫妇所经营。这时正当中午,食客都是些过路的贩夫走卒。敞开衣襟,翅起二郎腿,满口粗话.只有阮天华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公子。
  他刚一坐下,那花白头发的秃顶老头,赶紧倒了盅茶送上,巴结的陪着笑道:“公于爷要些什么?’
  阮天华道:“老丈给我下一碗面来就好。”
  秃顶老头道:“公子要卤肉面、鸡丝面、还是三鲜面?”
  阮天华道:“我要清爽一点,还是鸡丝面吧!”
  秃顶老头目光神光一闪,连连应“是”,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公子爷时间还早,你老吃完面,请到三山庙西首老槐村一户农家休息,到了那里,自会有人招呼。”说完,匆匆走开。
  阮天华从没出过门,他听了秃顶老头这几句话,心中暗想:莫非是四师叔留下的话?要待问问清楚,只见老夫妇两人下面的下面,切卤莱,端茶,送酒,正在忙得不可开交,只好待回再问。
  等了好一回工夫,秃顶老头才端着一碗鸡丝面送上。
  阮天华问道:“老丈,方才你说的……”
  秃顶老头投待他说完,目光迅速左右打量了一眼,低声道:“公子爷去了就会知道。”
  阮天华看他生似被人听到,心想:这一定是四师叔交代他的了,否则用不着这么神秘。当下点点头,就拿起竹筷,自顾自吃起面来。
  这种路边摊有一个特色,就是食客们吃完就走,阮天华吃完面,从身边摸出十文制钱.放到桌上,刚站起身,那秃顶老头巴结的赶了过来,陪笑道:“公子爷,太多了,鸡丝面一碗只要六文钱就够了。”
  阮天华道:“多的就算小帐吧!”
  “谢谢、谢谢。”
  秃顶老头哈着腰,陪笑道:“公子爷,大槐村很好找,从三山庙过去,不过三里来路,那里只有一家农户。”
  阮天华道:“多谢老丈。”
  走出松棚,解开栓着的缰绳,就跨上马鞍,朝西驰去。
  平整的石板路,五六里路,不过盏茶工夫,就到了三山庙,再往西,已是乡间的泥巴小路,也不见村落。
  骑了一二里路,远远看去,一座小山脚下,果然有一棵参天大树,敢情就是大槐树了,高大树不远,有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阮天华一夹马腹,朝着小山骑去。
  小山渐渐近了.大槐树也渐渐大了,那是一棵高达十数丈,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树。
  阮天华还没驰近茅屋,短垣的竹篱笆门已经开了,迎出一个头挽双譬的红衣少女,笑吟吟跑上来,拢住了马头,娇笑道:“公子来了,快请里面坐。”
  阮天华看她不过十六七岁,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上,有一双灵活的眼睛,眉弯嘴小,笑靥如花,好像对自己极熟,不觉问道:“姑娘……”
  红衣少女咭笑道:“公子不认识小婢,小婢却认识公子呢!”
  阮天华跨上马背,红衣少女道:“公子请到里面坐,这马交给小婢好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阮天华只得把缰绳递了过去。
  红衣少女牵着马匹俏生生绕着篱笆往屋后走去。
  阮天华听红衣少女说,要自己先进去,而且听她口气,她只是一个使女。当下也就举步走入。
  竹篱笆内是一片小小的花圃,中间是一条铺着卵石的小径,迎面就是茅屋了,大门敞开着,雨扇半截摇门.也朝外敞开着。
  阮天华跨进堂屋,屋中寂无一人。堂屋中间放着一张板桌,两把木椅,边上还有一条长板凳,陈设很简单。
  阮天华因那红衣少女是拴马去的,马上可以回来,也就没有作声,在椅上坐下。
  过了一回,还没见红衣少女回来,心中感到奇怪,她去。拴—匹马,何用这许多时间?又过了一回,依然没见红衣少女进来,他忍不住站起身,走近门口眺望。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公子怎么不请坐呢?”
  阮天华急忙回过身去,只见红衣少女已从屋后走出,手中托着一个银盘,盘中放一盏茗碗,她把茗碗放到桌上,含笑道:“公子请用茶。”
  阮天华道:“姑娘怎么从里面出来?在下还当姑娘没有回来呢!”
  红衣少女抿抿嘴笑道:“公子耽心小婢牵着牲口去卖了?”
  阮天华觉得她很俏皮,朝她笑了笑,又回到椅子坐下,一面问道:“姑娘,这里是……”
  红衣少女道:“这里只有大娘和小婢两个人。”
  阮天华问道:“大娘是谁?”
  红衣少女轻咦道:“公子连大娘也没见过?”
  阮天华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这就站起身道:“姑娘,对不起,可能是在下找错地方了。”
  红衣少女道:“公子没有找错,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家,公子只管请坐。”
  阮天华道:“这也许是误会,在下是找四师叔来的。”
  “没错。”红衣少女着急道:“四爷待回就会赶来的。”
  阮天华听她这么说,只好又回身坐下,问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少女抿抿嘴道:“公子瞧不出来?”
  阮天华笑道:“姑娘脸上又没写名字,在下怎么瞧得出来?”
  “名字写在脸上,那就丑死啦!”
  红衣少女笑着瞧瞧自己衣衫,才道:“小婢的名字,就在衣衫上咯!”
  阮天华哦了一声道:“你叫红姑娘。”
  红衣少女道:“那有名字叫红姑娘的?不过公子只说对了一半,小婢叫做小红。”
  她望阮天华又道:“小婢听四爷说,今晚有很多人要和公子见面呢!”
  “有很多人要和我见面?”
  阮天华奇道:“我怎么会设听四师叔说过呢?”
  小红道:“这是极端神密之事,四爷事前自然不肯告诉公子了,因为一旦泄露风声,公子很可能路上会遇上危险。”
  阮天华深感诧异,说道:“会有这么严重?”
  小红点着头,晤了一声,才道:“这么说,公子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阮天华问道:“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小红道:“小婢听到的,也是零零星星的。”
  阮天华道:“不要紧,你就把零零星星的说出来给我听就是了……”
  话声未落,突听屋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妇人声音道:“你要听什么,由我来说好了。”
  小红喜道:“大娘回来了。”
  阮天华站起身,抬目看去,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一身蓝布衣裤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年约四十以上,五十不到,两鬓已见花白,瘦高个子,尖瘦脸,此时脸色铁青,双目之中隐射冷芒,盯注着自己,看她模样,似是极为盛怒,笼罩著一脸杀气。
  小红刚叫了一声:“大娘……”
  中年妇人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拍的一声,打在她脸颊上。
  小红几乎被她打得摔倒在地上,她从未被大娘打过耳光,一手捂着脸颊,眼眶中含了一包泪水,没敢作声。
  阮天华想不出中年妇人打小红的理由,最多就是怪小红不该多嘴,但其实小红对自己并没说出什么来?这时眼看小红受了委屈又不敢哭的神情,心中大是不忍,忍不住抱抱拳道:“大娘请歇怒,小红姑娘并没对在下说了什么?”
  “还说没说什么?”
  中年妇人冷冷的道:“说,你是什么人?假冒小主人,是什么人支使你来的?”
  “你说什么?”
  阮天华听得不由一怔,说道:“在下阮天华,几时假冒你们小主人了?”
  小红本来只是挨了打,心里委曲,现在听了两人的话,一张脸不由吓得煞白!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你还敢狡赖,如果不是受人支使,何用假冒小主人,向小红口里刺探咱们的隐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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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二回 倒写天字旗
  “这是误会。”阮天华拱着手道:“在下早晨是从听涛山庄来的……”
  中年妇人沉哼道:“听涛山庄也吓不倒人。”
  阮天华听得大是不快,但还是忍着道:“在下何用以听涛山庄吓人?在下说的原是实情,要解释误会,总得让在下把话说清楚了,大娘拦着不让在下说出来,却硬是认为在下……”
  中年妇人冷声道:“不用解释。”
  阮天华怒声道:“既然不用解释,在下告辞。”转身欲走。
  中年妇人冷笑道:“刺探本门隐秘,你还想活着走出大门去吗?”
  阮天华听得气往上冲,朗笑道:“在下要走,难道你还想阻拦不成?”
  话声甫出,只见从门口施施然走进一个矮胖老者,尖沙著声音,徐徐说道:“小子,你想从司某面前闯出去,那可没有这么容易?”
  这人一张土黄脸,八字眉、水泡眼,手中拿一支两尺长紫色旱烟管,烟斗却有拳头大小,显然是他的随手兵器了。
  阮天华听他自称姓司,心中不禁暗哦一声,方才自己说“四师叔”,小红听了“司师叔”,她说“司爷”,自己听了“四爷”,才有此误会,否则自己找错了,早就离去,也不致引起这种麻烦了。
  但他少年气盛,听了矮胖老者的话,不觉剑眉一挑。凛然叱道: “你们这些江湖败类,平日不知如何无恶不作,在本公子面前,还敢恃强逞凶,今日给本公子遇上了,我要替江湖除害,好,你准备了!”
  矮胖老者水泡眼乍然一睁,射出两道逼人精芒,厉声道: “小子,谁是江湖败类?你再说一遍。”
  阮天华手按剑柄,正容道: “就是你们,难道我说错了?在下说事出误会,你们竟然不听解说,还说在下不能活着走出大门,这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湖败类还是什么?学武旨在防身,行走江湖,为的是行侠仗义,为人间诛强暴,你们练成一身武功,是为逞凶嗜杀的么?”
  矮胖老者被他侃侃而言,问得一怔,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中年妇人冷声道: “小子,就算你舌烂莲花,今天也是死定了。”
  阮天华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尖朝中年妇人一指,俊目含光,喝道: “你还是个妇道人家,看来嗜杀成性,双手都是血腥,阮某今天杀了你,大概也不会冤枉的了,你出手吧!”
  中年妇人听了怒不可遏,冷笑道, “小子,你口气倒不小,好,那就接我一掌。”
  身形一晃,突然欺进,挥手一掌击了过去。
  阮天华自幼练武,不但已得乃父真传,又有四师叔不时从旁指点.一身所学,在年轻的一辈中,已可说是出类拔萃之选,此时眼看中年妇人一掌拍来,他并未使剑,左手一抬,迎着击出。
  双方一来一往,势道何等快速,但听“拍”的一声,双掌交击,两人同时觉得上身一震,不由自己的后退了一步。
  这下可把中年妇人看得心头一怔,她想不到阮天华武功竟有如此高强。
  中年妇人这一掌虽然只用了六七成力道;但阮天华右手持剑.迎击出来的只是一支左掌,看情形他也并未使上全力。
  她当着矮胖老者,对付一个年轻小子,第一掌上居然被人家震退,自然脸上无光,口中大声喝道: “好小子。你再接我一掌!”
  这回她为了扳回颜面,右手一抬,全力击出。
  阮天华剑眉轩动,沉喝一声; “好,本公子就再接你一掌。
  迅快剑交左手,右手握掌,身向左偏,齐心击出。这一记正是形意门的炮掌,一气开合,掌若迅雷突发,一团掌风,呼然有声!
  这回两人几乎都用上了全力,中年妇人一掌出力,只见对方掌势突出,力道奇猛,正好撞上自己掌心,居然被撞得隐隐生痛,不,一股刚猛劲力,撞得自己再也站立不稳,脚下浮动,向后连退了两步,心头猛然一惊,在脚下后退之际,左手疾快的一掌,斜劈出去。
  阮天华毕竟功力尚浅,对敌经验不足,这一记炮掌,虽然接下中年妇人的一掌,但也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当然没去注意中年妇人临退之时左手拍来的这—掌,等到一股掌风涌到身边,左手急忙应敌,仓猝发掌,自然吃了大亏,一个人被震得跄踉后退了四五步。
  中午妇人是被气疯了心,姜总是老的辣,她一见机不可失,突然一声不作,双足一点,身形急扑而起,双掌齐发,朝阮天华追击而至。
  这一击她心头充满杀机,大有把阮天华立劈掌下之势,但她忘了阮天华右手还握着一柄长剑。方才他因中年妇人并未动用兵刃,是以也并未使剑。
  此刻自己脚步还未站稳,中年妇人已掌先人后,使了一招“雷电交击”,扑击而来,心头不禁大怒,口中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振处,一招“平扫烟霞”,朝前挥出,一片剑光像面般展开,朝前横扫而去。
  这一刻,含愤出手,形意门讲求以气使剑,剑势出手,内力贯注剑身,使得剑光奇亮,剑风嗡然!
  中年妇人双掌在先扑击而来,如果这一招双方接触上了,双腕非被剑光截断不可!
  站在一旁观战的矮胖老者看出形势不对,急忙施展挪移身法,一闪而至,手中紫金旱烟管闪电般朝阮天华剑势封去。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阮天华扫出的长剑已被他用旱烟管架住,中年妇人也因中间多了一个矮胖老者,赶紧双掌一收,刹住身形。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阮天华扫出的剑势被矮胖老者架住,不觉敞笑一声道:“你们早该一起上了。”
  矮胖老者尖声笑道:“哈哈,你小子口气倒不小。”
  中年妇人怒声道:“司老让开,今天我非劈了这小子不可。 ”
  只听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大家住手。”
  矮胖老者肃然道:“老夫人来了”
  年妇人同时敛手,神情变得异常虔敬,朝门口躬身道: “属下叩见老夫人。”
  阮天华举目看去,只见大门口颤巍巍走进—个白发如银,手扶古藤手杖的老婆婆来。这位老婆婆生得白发白眉,皮肤白皙,脸上虽有皱纹,如果不是一头如银白发,和两道垂下的白眉,你一定会说她不过五十许人。  
  白发老妇身后,紧随着两个十五六岁的紫衣小婢,眉目如画,清秀动人。
  白发老妇慈祥的笑了笑道:“老身早就来了,伏大娘,你也五十出头的人了,火爆脾气竟然一点也没改,这位相公说得不错,咱们这一门,虽然不算是名门正派,但也不能逞凶嗜杀,你不听他解释,就连施杀手,就算给咱们东山再起,也不过是给江湖上多添一个黑道帮凶而已,如何站得住脚?”
  中年妇人被她申诉得汗流夹背,口中唯唯应“是”,一句话也不敢抗辩。
  阮天华心中暗道;这老婆婆不知是何来历?看来她的身份一定很高了。
  矮胖老者连忙陪笑道:“老夫人请上坐。”
  白发老妇走到上首椅子落坐,间道:“丫头怎么还没来么?”
  中年妇人道: “就是因为公子没来,这小子假冒公子,向小红刺探咱们隐秘……”
  白发老妇蔼然一笑道: “我看这位相公不像是什么坏人,说不定是一场误会……”
  矮胖老者道:“少主至今未来,会不会在路上……”
  白发老妇笑道: “司护法放心,丫头自保有余,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时,小红端着一盏茶送上,说道; “老夫人请用茶。”
  白发老妇含笑道: “这丫头倒是伶俐得很。”
  小红退下之后,阮天华已经从他们口气中,听出他们好像是一个什么门派,今晚有个聚会,自己不便多,这就拱拱手道: “老夫人垂察,在下原是找四师叔来的,小红姑娘误为在下说的四师叔是这位司爷,这原是误会,老夫人如不见责,在下这就告退。”说完,又一抱拳,正待退出。
  白发老妇蔼然笑道:“这位相公请留步。”
  阮天华道:“老夫人还有什么见教?”
  白发老妇道:“相公请坐,老身还未请教相公尊姓大名。”
  阮天华还没有坐,拱手答道:“在下阮天华。”
  白发老妇问道:“阮相公和形意门阮掌门人如何称乎?”
  阮天华道:“老夫人说的正是家父。”
  白发老妇蔼然笑道:“伏大娘,阮相公说的早晨从听涛山庄来,那是不会错了,你硬要把阮相公留下,岂不无缘无故又和形意门结下梁子了么?”
  原来她早就来了。
  伏大娘俯首道:“属下只是一时气愤;还当他是对头派来的奸细。”
  白发老妇又道:“但阮相公又如何会找上这里来的呢?”
  阮天华就把自己原是找四师叔来的,中午在祟仁城外一处面摊打尖,是那秃顶老头指点,要自己找到大槐树来,大概说了一遍。
  白发老妇点头笑道:“秃鹰腾老三也是多年老江湖了,怎么不问问清楚,就把阮相公当作了丫头……”
  一面含笑道:“好了,现在大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老身也要向阮相公略作介绍,老身姓于,小儿于大年,是昔年天罡旗的掌令……”
  她口气微顿,接着解释道: “老身说的天罡旗,阮相公年纪还轻,只怕没有听人说过,天罡旗,在二十年前,也算得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也有人叫咱们天罡门,掌令等於其他门派的掌门人。二十年前,天罡旗突然遭到一群不知名的蒙面人袭击。小儿大年夫妇和许多护法,都是在家中个别遭受围攻,一夜之间,几乎伤亡殆尽,剩下来的几个人,也都是重伤未死,留下了一命……”
  阮天华道:“这些人,出手如此残酷,老夫人可知他们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
  于老夫人道:“直到今天,还是一个谜。”
  她伸手一指伏大娘,说道:“伏大娘就是本门一位护法的未亡人。”
  接着又指指矮胖老者说道:“这位是司长庆司护法,当时身中一十三剑,没有死的人,还有就是在崇仁城外摆面摊的腾老三,另外还有几位,也会在今天赶来。”
  阮天华就朝伏大娘和司长庆拱拱手,然后说道:“伏大娘,在下方才多有开罪之处,还望多多恕罪。”
  伏大娘是一个爽朗的人,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阮相公不介意就好。”
  阮天华眼看这一阵耽搁,差不多已快是申牌时光,这就拱拱手道: “老夫人、伏大娘、司大叔,在下告辞了。”
  于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阮相公请宽坐,老身方才奉告寒门之事,实有一事奉托,不知阮相公可否屈留些时候?”
  阮天华道:“不敢,老夫人有什么见教,但请明说,在下如能胜任,自当稍效棉薄。”
  于老夫人欣然道:“能蒙阮相公金诺,老身先行谢了。事情是这样,自从大年夫妇落难,只遗下一女,那时才只有有六岁,当时大家就决定二十午后,再行集会,重整天罡旗,今天就是本门集会之期……”
  阮天华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于老夫人续道: “集会的地点。就在三山庙,老身要小孙女在期前来找伏大娘的,老身等小孙女走后,又放心不上,随后又赶了来,怎知小孙女到这时候还未到来。老身先前是怕她学武分心,因此二十年来,始终未曾和她说过本门之事,也没和她说今晚在此集会,只要她在今日之前,赶来这里,小孙女此时尚未赶到,可在路上有了耽搁,但今晚集会,是二十年前所决定,乃是本门一件大事,自然不能改期,因此老身想请阮相公帮忙,今晚代小孙女一行,不知阮相公意下如何?”
  阮天华听得一怔,原来她要自己帮忙,竟是要自己去假冒她的小孙女。这个如何使得?心念一转,不觉拱拱手道:“老夫人,这忙在下只怕帮不上,在下怎好改扮女子……”
  于老夫人笑了笑道:“阮相公放心,老身怎会要阮相公堂堂七尺之躯,去改扮女子?因小孙女从小都是穿着男装,身材比起阮相公虽然矮了一些,但面貌也和阮相公差不多,老身只是要阮相公就是这身打扮,去三山庙应付一下,错过今晚,本门的人又各自分散,重整本门,不知又要延到何年何月去了,因此今晚之会,对本门十分重要,务请阮相公鼎力赐助才好。”
  伏大娘道: “阮相公,老夫人说的极是,重整本门是一件大事,如果少主人不参加,今晚这会,无形中就散去了,目前只有阮相公去代一下,你不明内情,就不用开口,一切有我会代你说的。”
  阮天华眼看着老夫人说的如此郑重,自己一时倒不好推拒.只得点头道: “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勉为其难了。”
  于老夫人喜道: “阮相公答应了,这样就好。”
  伏大娘仔细朝阮天华脸上端详了一回。说道: “老夫人说得不错,阮相公脸型确然和少主人有几分相似,无怪腾老三会认错人,这样好了,为了避免今晚与会的人日后误会,属下替阮相公稍为改变一点容貌,大家就认不出来了。”
  说完,回头叫道:“小红,你去把易容的木盒子拿来。”
  小红答应一声,从里面捧著一个朱红小木箱走出,放到桌上。
  伏大娘伸手移过板凳。朝阮天华招手道: “阮相公请坐下来。”
  阮大华只得依言在板凳上坐下。
  伏大娘打开木箱,从箱中取出一支极细的毛笔,然后又打开一个小瓷罐,用笔沾了些,就在阮天华脸上仔细的一绘,她在木箱中取出几支极细的毛笔,打开几个小瓷罐,一会用另一支笔,沾另外—罐,一会又用那一支笔,沾那瓷罐,反正时常在更换,阮天华不知她在自己脸上涂了些什么?
  伏大娘手法极快,—会工夫便已竣事,收好木盒,一手递过一面铜镜,说道: “阮相公请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镜里不再是阮相公的面貌了吧?”
  阮天华举镜一照,只见自己一张脸孔,果然已经完全改变,心中暗暗奇怪,刚才伏大娘在自己脸上涂改的地方并不多,怎会完全改变成另一个人呢?
  最使阮天华惊奇的,自己凝足目力,仔细观看,竟然看不出伏大娘在那里涂改了,好像这张脸就是天生的一般!
  虽然镜中这人和自己一样英俊,但总觉得有些姑娘腔,这是因为于老夫人的小孙女,本是一个女子,就算穿了男装,还是掩不住有一股女孩子儿模样,所以自己脸上也有了女孩子气。
  于老夫人含笑道:“伏大娘,你这一手,真是神乎其技,这一来,和立雪简直一模一样,若非老身看你易的容,真会把阮相公当作立雪了呢!”
  伏大娘笑道:“老夫人夸奖,属下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了什么?”
  接着哦道: “小红.你也要改扮一下,待会我和司护法要先去三山庙接待,你扮作少主人的书僮,用过晚餐,等到初更时候再去。”
  小红应了声“是”。
  伏大娘朝于老夫人笑道:“属下本来就准备要小红扮少主人书僮的。”
  于老夫人点点头道:“很好,这孩子伶俐的很,她扮书童倒是挺合适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司长庆和伏大娘因须赶往三山庙接待,别过于老夫人,先行走了。
  傍晚时分,小红和随侍于老夫人的两名小婢,淘米,洗菜,升火、做饭,在厨下忙着。
  于老夫人和阮天华则在堂屋中聊天,从阮天华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问到他这次离开听涛山庄,是到那里去的?
  阮天华只觉得老夫人慈祥和霭,殷殷垂询,当下也不隐瞒,就把这次听涛山庄所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于老夫人听了毫不感到惊诧,只是点着头,笑了笑道;
  “那人假冒令尊,和有人假冒阮福,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事关令尊在华盖山紫贤洞得到的一册手抄秘笈而起……”
  阮天华惊异的道:“老夫人也知道么?”
  于老夫人笑道:“令尊得到一册贵门手抄秘笈之事,现在早已传遍江湖,老身也只是听说罢了。”
  阮天华道:“但在下和四师叔等人,却从未听家父提起过,还是听假冒阮福的那人说出来的……。”
  于老夫人轻轻歇息一声道:“这就是人心不古,令尊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他得到的是一册“形意真解”,也是形意门的东西,与外人无关,再退一步说,就算令尊得到的不是形意门的东西,但得到的是令尊,这也是缘法,别人怎可心存非份,取巧豪夺?”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这次令尊得到一册形意门的秘笈,何以会引起这许多人觊觎,阮相公可知其故安在吗?”
  阮天华望着她道:“在下想不出来。”
  于老夫人道:“老身也只是听说,据云令尊此次得到的秘笈,乃是贵门失传已久的神功驭剑术,这种驭剑术神功,昔年只有昆仑、崆峒和贵门三个门派会使,虽然练法各异,却都能以气使剑,只是后来这三个门派都失传了,令尊此次从紫贤洞得到的这册秘笈,因为是驭剑神功,是以消息传出之后,黑白两道的人,就算有的不想攫为已有,也颇想一观,是以觊觎的人就特别多了。”
  阮天华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只是……”
  于老夫人看他面有犹豫之色,问道:“阮相公可有什么怀疑吗?”
  阮天华道:“是的,在下在想,家父一向……不论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四师叔,有时在吃晚餐的时候,有时晚餐之后,在房里喝茶的时候,从未隐瞒过什么,所以外面传说家父得到秘笈一事,在下觉得并不可信。”
  于老夫人点点头道:“阮相公是他唯一的骨肉,他既然没告诉你,那可能只是传说而已!”
  刚说到这里,小红和两个小婢已经端着饭莱走出,放到桌上。小红道:“老夫人,阮相公请用饭了。”
  于老夫人笑道:“你们倒做了不少莱肴。”
  小红道:“都是些现成的东西,小婢不知道老夫人的口味,还是二位姐姐帮小婢做的。”
  一面朝阮天华道:“阮相公,只是没有酒,怠慢相公了。”
  阮天华道: “在下不会喝酒。”
  于老夫人和阮天华各自坐下,老夫人只吃了一碗饭,阮天华却一连吃了三碗,对三位姑娘做的莱,赞不绝口,小红脸上喜孜孜的很是高兴。
  饭后,小红等三人收过碗盘,又沏上香茗,才退到厨房去吃饭了。
  于老夫人又叮嘱了阮天华许多话,教他待会儿前去三山庙,如何应付,不知道的事,可以问伏大娘。
  阮天华一一记住了。
  过了一回,小红已经换了一身男装走出,她把秀发盘起,还用青布包了发髻,看去真像一个十三四岁的书僮。
  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打扮起来,倒真像个书童,只是这样清秀的书童,也只有像阮相公这样英俊的相公才配。”
  她口中“哦”了一声,又道:“你小红这名字也该换一个才行。”
  小红俏皮一笑道:“对了,阮相公,你叫我小红好了。”
  阮天华绐她一提,也朝于老夫人问道:“老夫人,在下代令孙女赴会,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于老夫人笑道:“看老身多糊涂,阮相公不问,老身差点忘了,小孙女叫做立雪,这名字很好记,立志雪仇的意思。”
  阮天华点头道:“在下记下了。”
  小红道:“老夫人,大娘临走时吩咐过,请老夫人到房里去休息。”
  于老夫人道:“老身是要休息了,阮相公,那就麻烦你了。”
  两名小婢扶着老夫人站起。
  小红道:“阮相公.我们也可以走了。”
  阮天华朝于老夫人拱拱手道:“老夫人但请放心,在下会应付的。”
  于老夫人道:“如此就好。”她由两名小婢搀扶着进房而去。
  小红道:“阮相公,你先出去,小婢就出来了。”
  阮天华依言走出,小红吹熄灯火,随手带上了门,朝站在门口的阮天华嫣然一笑道:“相公,我们可以走了。”
  X  X  X  X
  范叔寒醒过来了,不过还有点迷迷糊糊,只觉自己好像躺在硬绷绷的木板上面。心下不由大奇,这下他完全清醒了,倏地睁开眼来。
  这时敢情还是黑夜里,四面黑黝黝的,但他目光一动,发现自己前面,站着一个瘦小黑影,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黑暗之中闪着星星般的光亮。
  范叔寒口中喝了声:“你是什么人?”
  要待翻身坐起!这一挣动,突觉右胸一阵剧痛,几乎“啊”出声来。
  就在此时,有人轻轻按住了他的肩头,冷声说道:“别动,刚给你敷上了药,一经挣动,又会流出血来。”
  范叔寒听得一怔,陡然想起自己是追踪一个黑衣人,后来听到林间有人呻吟.依声寻去,发现负伤的是三师兄夏鸿晖,自己正在查看他的伤势,被他以“毒龙爪”插入自己右胸,才知道是乔装三师兄的贼人,自己含愤劈出一剑,后来……?
  自己大概就昏过去了,这人一身黑衣,就是自己追踪的黑衣人了,是他救了自己……
  心中这一想,就朝黑衣人道: “在下身负重伤,那是兄台救了在下一命?”
  黑衣人依然冷冷的道:“难道我曾是要你命的人?”
  范叔寒道:“兄台大德,在下……”
  黑衣人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冷冷的道: “我不用你谢,我只是看到你负了伤,天下没有见死不救的人。”
  范叔寒心想,这人说话很重,但人家至少救了自己一命,这就问道: “在下是中了贼人狡计,那贼人也是兄台把他赶跑的了?”
  黑衣人道:“我都看到了,那人自然是我打跑的了,不然他肯放过你么?嘿,他还说我和他们作对,是活得不耐烦
  了,笑话,我岂是怕事的人?”
  范叔寒听得心中暗暗好笑,这人口气很狂,但分明是初次在江湖走动的人。
  突听有人在外面嘿然道:“这小子就在里面,咱们进去瞧瞧。”
  接着但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
  黑衣人身躯一震,说了句:“你躺着别动。”
  倏地掣出一倏长鞭,回身喝道:“什么人,给我站住。”
  范叔寒直到此时,才看清自己存身之处,是一座没人管理的小庙,神龛破损,自己就躺在神案前面一张长桌之上。
  黑衣人本来站在自己横头,现在已经晃身抢到长桌前面,挡在自己身前。
  小庙只有一间不很大的大殿,他这一挡在前面,也等于是拦在大殿门口了。心头不由起了一阵感激,他知道黑衣人武功不弱,但听这脚步声,对方至少也有两个人!
  从庙外进来的果然是两个人,他们因黑衣人身在暗处,敌暗我明,倒也不敢贸然进来,前先说话的那人阴恻恻道:“小子,你口气很狂,怎么不敢出来?”
  黑衣人一手叉腰,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的?”
  另一个沙哑声音的道:“你不用问咱们是谁?咱们是找姓范的来的,你快让开。”
  前面那人嘿嘿阴笑道:“你就是那个一身黑衣的黑小子了,哈哈,老子正在找你,你打了咱们老三两支什么针,还没取出来.那就跟咱们走。”
  身形一晃,直欺过来。此人身形高大,但身法却极为俐落,一下抢到门口,探手抓来。
  黑衣人哼道:“那很好,你也带一支回去。”
  左手朝他迎面扬起。
  那人欺身而来,看到黑衣人扬手,他因老三膝盖中了针,竟然连磁石都吸不出来,自然心存顾忌,急忙向旁闪开。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不用怕,本公子针还没有取出来呢!”
  那高大人影听说黑衣人这一记根本并投掏出针来,心头不禁大怒,沉喝一声道:“小子,你敢戏耍老子。”
  喝声中,已经掣剑在手,刷的一声,剑光疾吐,人也跟着直欺而上。
  黑衣人左手一挥,短剑横出,响起当的一声,架开长剑,冷笑道:“本公子长鞭早已取出来了。”
  一道鞭影像毒蛇吐信,直向对方胸口札去。
  高大人影长剑已被封出,此时要待回剑自保都来不及,只得双足一点,身子往后倒飞出去。
  另一个沙哑喉咙汉子在高大人影后跃之际,一下掠上,他手中是柄两尺长的铁扇,一阵锵锵金铁之声,折扇打开,侧身进招,宛如巨斧开山,划出一道半圆形的黑影,上下翻动,攻了过来。
  黑衣人不敢怠慢,右腕连挥,手中一支软鞭使了个风雨不透.泛起重重鞭影,正好把大殿门户封了起来。
  沙哑喉咙汉子攻势虽然凌厉,但他一柄铁扇只有两尺长,和黑衣人使的七节软鞭差了一大截,黑衣人这一展开鞭势,你就抢不上去,攻不到他,他鞭势较长,却可以攻得到你。
  黑衣人使的软鞭.虽较沙哑喉咙汉于铁扇要长得多,但长鞭之利在鞭头,你如果避开锋锐的鞭头,乘他挥出之际,尽力已过,新力未生,被人一下闪入,逼近中腰,长鞭就会施展不开。所以武术谚语有: “长见短,不用缓,短见长,不用忙”之说。
  黑衣人练的是长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是以软鞭飞舞,手不停挥。
  沙哑喉咙汉子使的是两尺铁扇,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挥扇抢攻,就是和你对耗着。
  两人这一战,一个挡门而立,鞭风呼啸,鞭影如山,一个倏退倏进,铁扇如斧,缭绕全身。
  高大人影一手持剑,并未加入进攻,因为这座小庙,大殿前面,只有这么一道门户,两个人同上,是浪费人力,是以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观战。
  这时眼看双方已打了百招,不觉沉笑一声道: “老沙,你已打了一阵,也让兄弟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这是说他们要用车轮战消耗黑衣人的体力。
  沙哑喉咙汉子大笑道:“好,好,兄弟就让你来。”他折扇倏然撤招,高大人影业已长剑挥舞,急攻而上。
  沙哑喉咙汉子的一柄铁扇,有两斤重,在轻兵刃中,已可算得是重兵刃了。
  这回高大人影使的却是一柄阔剑,三尺长剑刃,至少比一般长剑阔了一倍,此人个子高大,臂力也比一般人强,长剑抡动,剑风如涛,势道迅猛绝伦。
  黑衣人拦在门口,软鞭挥舞,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之概!
  但黑衣人刚才和沙哑喉咙汉子一场激战,已经打得浑身是汗,气喘心跳,如今又重上来一个生力军,剑光如轮,攻势奇猛,他们有两个人可以采取车轮战,轮翻上阵,轮流体息,自己只有一个人,非撑到底不可,这一来吃亏就大了。
  黑衣人奋起全力,挥鞭迎战,时间稍久,只觉一条右臂渐渐感到酸麻,后力也愈来愈不继了。
  他一面应战,一面忖道: 姓范的和我也不是朋友,我已经尽了力了,对方有两个人,我只有一个,这是形势所逼,非战之罪,我如果此时不走,只怕也伤在他们手下了。
  接着又想:不,我不能走,姓范的重伤未愈,自己一走,他性命即将不保,侠之所为侠?就是急人之急,济人之难,做事要有始有终.岂可半途而废?
  心念这一转,只觉精神为之一振,口中一声清叱,右手连挥,鞭势陡然转强,舞得有如狂风骤雨,潇潇洒洒迎击出去。
  但他因决定不走,战斗意志虽然由疲惫中增强,但你有多少气力,还是只有多少,经过这许多时间剧力激战,体力消耗,正好成反比例,因时间的延长而在逐渐递减。
  两人打到百招左右,黑衣人实在感到已经力不从心,由攻而守,现在几乎守不住了,突然,他长鞭一收,往后疾退。
  高大人影是老江湖,黑衣人内力虽呈不继,但尚未露出败象,无故后退,他岂肯追击?
  黑衣人是想到此刻不过夜半三更,距离天亮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双拳总究难敌四手,不如退入殿中,今晚是个星月无光之夜,他们知道自己飞针厉害,绝不敢贸然逼近门来,自己大可乘机休息上一会儿再说。
  他知道自己使的是飞针,是最细小的暗器,无法打得太远,敌人只要站到一丈开外,飞针就伤不了人。这就从地上抓了一把细小石子,扣在指上,朝门口高大人影迎面弹去。
  石子虽小,不象飞针尖细,因此出手之后,还是有一缕极轻微的破空嘶声,直射面门。
  高大人影看他无故后退,早就防到他要暗中施袭,自然格外留神,耳中听到轻嘶,听风辩位,急忙举剑劈去,只听“叮”的一声,那暗器已被长剑磕飞,同时身往后掠,疾退下去。
  黑衣人打出一粒石子,只是声东击西而已,他在石子出手的同时,一支飞针也已悄无声息的打出。
  高大人影长剑堪堪劈落一件暗器,身向后掠之际,陡觉腿上一阵剌痛,已被飞针打中,不觉怒声道:“黑小子,你这一针剌得好,待回把你拿下,老于就剥了你的皮。”
  一拐一拐的退了下去。
  沙哑喉咙汉子一见同伴负伤,急忙问道:“蒯兄不碍事吧?”
  高大人影是在退后之际,腿上中了一针,总算他运气好,一来退得较快,二来黑衣人在久战之后腕力减,弱了许多,因此虽被飞针打中,却没有完全没入肉中,高大人影伸手摸到露出在外的针尾,一下拔了出来,他哪知黑衣人的飞针生有倒刺,这一拔出,就把血肉一起钩了出来,痛得他头上直冒冷汗,切齿道: “这黑小子使的倒刺蝎尾针,无怪老三用吸铁石,都吸不出来。”  
  沙哑喉咙汉子铁扇当胸,沉喝道:“黑小子,你躲在暗处,施放暗器,算得什么人物?”
  黑衣人眼看自己的想法不错,对方两人果然不敢逼近过来,心中一喜,笑道:“你们两人想用车轮战,又算得什么人物?”
  高大人影道:“不要紧,咱们和他耗到天亮,不怕他飞上天去。”
  就在他话音刚落,只听庙外响起一个又娇又甜,又清又脆的声音轻咦到:“这庙里有人,翠羽,你去看看,是些什么人呢?”
  接着只听一个娇稚的声音应了声:“是。”接着庙门前忽然有灯光射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小婢一手持着一盏纱灯,轻盈的走近庙门口,喂了一声,问道: “我家夫人问你们是些什么人?还不快出来回话。”
  高大人影心头正在怒恼之际,闻言粗声道:“老子们正在办事,少来噜嗦,快滚!”
  那绿衣小婢惊怯得后退了一步,娇声道:“这人说话好生粗鲁,依小婢看,八成是强盗了。”
  高大人影大笑道:“你们夫人说话声音倒挺娇的,不知夫人生得美不美?老子本来就是强盗,正少一个押寨夫人呢!”
  只听庙外娇脆声音格的笑出声来,说道:“翠羽,看来咱们真的遇上强盗啦,现在要走也迟了,那就进去瞧瞧吧!”
  娇稚声音道:“夫人不怕么?”
  娇脆声音道:“怕也来不及啦!”
  于是那绿衣小婢手持纱灯走在前面,她后面是一个又娇又美的少妇,身穿白色衣衫,胸绣一棵绿萼梅,百折曳地长裙上也绣着绿萼梅花,外披浅紫色领镶银鼠的一口钟,一手扶着小婢肩头,碎步款款的从庙门走入。
  这少妇头挽宫髻,髻上面斜插一支珠花做的凤头钗,光是凤头钗上那颗夜明珠,就有龙眼大小,经灯光一照,宝光氤氲,把庭前都映照成乳白色的珠光!
  珠光照在她脸上,人可更娇,宫样黛眉,盈盈杏眼,玉管似的鼻儿,配着水红菱般瓠犀微露的绛唇,吹弹得破的粉脸,比羊脂白玉还要光润。
  她不但美得耀眼,那股醉人风韵,却是天下最美的少女都无法和她相比拟的。
  李白诗:“疑是瑶台月下逢”,今夜可没有月亮,这里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也不是瑶台,但却来了这么一个天仙化人的美女。
  高大人影看傻了眼,不,看傻眼的还有那个沙哑喉咙汉子,和躲在大殿门后的黑衣人。这也怪不得他们,凡是天下男人,不,连女人在内,看到这个白衣夫人,不傻眼者几希!
  这一刹那间,方才双方的凶杀场面,登时缓和了下来。
  白衣夫人一双比秋水还亮的美眸轻盈一抬,望了高大人影和沙哑喉咙两人一眼,然后轻启樱唇,梨花般的脸颊上漾起一丝甜美的笑意,说道:“他们当真拿着雪亮的钢刀在这里杀人,翠羽,方才说要娶我做押寨夫人的是谁呢?”
  她还一问,高大人影忽然感觉全身都很不自在,在这高贵美貌的白衣夫人面前,自己渺小得像一粒沙子,一种自卑之感,竟是油然而生,手心也不自觉的渗出汗来,一个纵横江湖的高手,居然会有这种感觉,真是奇事。
  绿衣小婢伸手朝高大人影一指,说道:“就是他。”
  白衣夫人朝高大人影嫣然一笑,娇声道:“可惜我是个有夫之妇,和我们相公结缡也几十年了,我总不能谋杀亲夫,再来做押寨夫人吧?何况咱们相公又是个妒心奇重的人,平日只要有人朝我多看上几眼,他就会把人家眼睛挖出来,你对我说的话,若是给我家相公听到了,不剥你皮、抽你筋才怪呢!”
  说到这里,回头朝绿衣小鬟说道:“我这样说,他还不会相信,我看这样好了,咱们出来的时候,相公怕咱们被人欺侮,就把他一面镖旗让咱们带来了,曾说:“若是遇上江湖上不开眼的鼠辈,只要把镖旗取出来亮上一亮,就会俯首称臣,你把相公的镖旗取出来给他们瞧瞧,也好让他走得心安理得。”
  绿衣小婢咭的笑出声来,果然从她挂腰的一个绿沙皮革囊中,取出五寸长一支金色旗杆,上面卷着一面白绫三角小旗,这时随手展了开来。
  高大人影看那白衣夫人说得郑重,心想:“原来他丈夫是开镖局的,哼,老子倒不信江湖上那一个镖局,都令武林同道看了镖旗俯首称臣?这时自然目光炯炯盯着绿衣小婢手上,看她取出来的是什么旗?
  白绫小旗展开来了,上面可不是绣着什么,只是用浓墨粗粗壮壮潦潦草草的写了一个“天”宇,这“天”字好象是小孩写的并不工整,而且还是倒的,两脚朝天,两画在下。
  在灯光照耀之下,看得自然很清楚。
  高大汉子(方才没有灯光,他只是一个高大人影,现在灯光之下,他是一个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汉子)目光一接,看到了白绫小旗上这个倒写的“天”字,登时如遭雷殛,脸色变成了死灰,额上也立即绽出了一颗颗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双脚一软,扑的跪倒在地上,弃去阔剑,连连叩头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夫人仙驾,出言无状,小人该死,还望夫人开恩。”
  这下看得黑衣人心头大凛,不知这面小小白绫旗,究竟是何来历,会使高大汉子如此骇怕?
  白衣夫人格的轻笑一声道:“你既然自知该死,还要我开恩吗? ”
  高大汉子伏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连声道:“小人知罪,小人但望夫人开恩。”
  “好吧!”白衣夫人轻嗯一声,依然娇柔的道:“那就依你的心愿,你不是说过有眼无珠吗?就这么办好了。”
  有眼无珠,那就是要他自抉双目。
  高大汉子汗如沈,依然伏在地上,但他双目之中,已经包满了红丝,凶焰闪动,只是没抬起头来。
  白衣夫人道:“怎么啦!我不是已经开恩了吗?看到我相公旗令的人,能有几个还活着的?”
  高大汉子颤声道:“多谢夫人开恩了……”
  话声未落,伏在地上叩头的人,右手迅速一抄,拿起阔剑,突然剑光连闪,身形贴地连滚,把阔剑当作地趟刀施展,一剑紧过一剑朝白衣夫人双脚砍来。
  这一着他是拚上了命,一个人失去双目,成为废人,倒不如舍命一搏,出手之快,当真快若风雷,疾如电卷,但就在他剑光席地横扫之际,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高大汉子一个人翻滚出去一丈开外,一跃而起,双手掩目,厉声道: “好毒辣的匹妇,我蒯飞鹏双目虽瞎,有生之年,誓报此仇,你要杀我,趁早把我杀了。”
  他双手手缝之中,都已缓缓渗出血来。
  白农夫人依然娇声说道:“我说过不取你性命,岂会改变,象你这点气候,再去练上五十年,只怕连路都会走不动了,如果没有五十年苦练,还是连我一根指头都挡不住,你只管走吧!”
  高大汉子足尖一挑,把弃置在地上的长剑一手抄住,一言不发,纵身朝庙外飞掠而去。
  沙哑喉咙汉子正待跟着出去。
  白衣夫人徐徐说道:“给我站住。”
  沙哑喉咙汉子只好停步,拱拱手道:“夫人有何吩咐?”
  白衣夫人道:“你是他的同党?”
  沙哑喉咙汉子道:“不错。”
  白衣夫人道:“你也看到旗令了?”
  沙哑喉咙汉子沉声道:“看到了。”
  白衣夫人格的一声轻笑,说道:“今晚算你们运气好,你同伴没把命留下,你当然也不用把命留下,但见到翻天旗令的人,至少要留下一对招子,你就比照你同伴办理吧!”
  她口气还是那么娇美,但却要沙哑喉咙汉子也把一对眼珠挖出来,这话又多么残忍?
  沙哑喉咙汉子倒是个爽快的人,双手一抱拳道:“沙天佑敬遵夫人金令。”
  话声一落,右手伸出食中二指,突然朝自己双目中戳入,抉出两颗血淋淋的眼珠,一下纳入口中,咕的一声吞了下去,大步朝庙外行去。
  他自抉双目,居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黑衣人心中暗道:这两人不知道何来历?都这般凶狠。
  白衣夫人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左手轻轻一抬,扶着绿衣小婢肩头,娇柔的道:“走,咱们到里头去。”
  两人款步登上石级,迎面就是大殿了,这时却有一个人当门而立,拱手道:“夫人请留步。”
  这当门而立的正是黑衣人,他头戴一顶黑色毡帽,帽檐压得很低,所能看到的只是下半个面孔,但经灯光一照,可以看到他脸色相当白净,年纪不会太大。
  白衣夫人嫣然一笑,果然停下步来,一双秋水般眼神望着黑衣人,徐徐说道:“我替你解了围,你连谢谢我都没谢一声,怎么还不让我进去呢?”
  黑衣人道:“那是他们得罪了夫人,夫人并不是为在下解围来的。至于在下请夫人留步,并不是不让夫人进去,因为这间庙宇很小,里面躺着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一来惊吵不得,二来他……敞胸露体,也亵渎夫人……”
  “不要紧”
  白衣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有人身负重伤,他是你朋友,对不?我身边有起死回生的治伤灵丹,最重的伤,保管你药到伤愈,你是不是肯信任我?”
  黑衣人正因自己身边只有止血的刀剑药,但范叔寒的伤势很重,并非仅是刀剑药止住了血就能痊愈,感到无计可施,闻言不觉喜道:“夫人真能把他治好,在下感激不尽,怎么会信不过你?”
  脚下后退几步,说道:“夫人请进。”
  白衣夫人看着他后退的身形,红菱似的嘴角不觉微含笑意,一手扶着绿衣小婢肩头,俏生生跨进门槛,目光一抬,看到躺在长桌上的范叔寒,问道: “他伤在胸口么?”
  黑衣人应了一声:“是。”
  白衣夫人又道:“他一直昏迷不醒么?”
  黑衣人道:“方才已经清醒过来,大概睡熟了。”
  白衣夫人道:“翠羽,你把灯提高些,让我看看他的伤口。”
  翠羽走进长桌,把左手纱灯提高,照着范叔寒。
  白衣夫人目光一注,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会是九阴爪所伤!”
  接着回头朝黑衣人道:“你给他敷的是止血生肌散?”
  黑衣人点点头。
  白衣夫人轻唉了一声道:“你差点害了他。”
  黑衣人听得心里有点不服气,说道:“方才他流血不止,在下给他敷了止血散之后,血总算止住了,只是他内伤不轻,在下身边没有治伤丹药,夫人是否看出那里不对了?”
  白衣夫人笑吟吟的道:“小妹子,你以为他是被普通手爪所抓伤的么?”
  她这声“小妹子”,叫得黑衣人身躯一颤,一张脸登时胀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衣夫人朝她笑了笑道:“江湖上为了行路方便,女扮男装也是常有的事,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我看小妹子大概还是初出江湖.对不?”
  黑衣人不觉点了点头。
  白衣夫人道: “来,小妹子,你把毡帽摘下来,让我瞧瞧。”
  黑衣人忸怩的道:“在夫人面前,我就变成了丑丫头啦。”
  “小妹子,你让大姐我看看有什么要紧?”
  白衣夫人含笑道:“来你把毡帽拿下来。”
  伸手替黑衣人摘下毡帽。
  黑衣人顿时披下一头秀发来,也呈现出一张红馥馥的粉脸,新月般的眉毛,黑白分明的风眼,和樱桃般的小嘴,非但不丑,还是一个十分娇美的姑娘。
  白衣夫人笑吟吟的道:“谁说你丑了?这样又娇又美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唔,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黑衣人又羞涩的道:“我叫于立雪,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
  白衣夫人轻轻吹了口气道:“你才是花信年龄,大姐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二十四番花信风,她过去了三十年,那不是五十四岁了?但她看去不过三十许人!
  她从身边取出一件东西,拉起于立雪纤纤玉手,塞到她掌心,笑道:“小妹子,你戴上一顶毡帽,压低帽檐,只能在无星无月的夜晚,才不会被人瞧出来,大姐送你一张面具,你戴上了,就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即使老江湖也未必看得出来。”
  于立雪喜道:“大姐,真谢谢你。”
  白衣夫人笑道:“这点小东西,有什么值得谢的?”
  于立雪道:“大姐,他……”
  “唔!”白衣夫人道:“咱们言归正传,大姐方才说过,他中的是九阴爪,这是旁门阴功中最歹毒的爪功,练这种功夫的人,必须用新死的死人头颅作为练功之用,每晚用五指抓骷髅头,要抓到九十九个头颅,最后能一下就把头颅抓碎,才算成功,同时五个指头上,也吸入了腐尸之毒,中人立毙,不过看他伤势,此人九阴爪,不过四五成功力,尚未练成……”
  于立雪听得神色大变,急急说道: “他……”
  白衣夫人笑道:“你不用急,先让我把话说完了,他右胸伤口不算太深,当然幸亏偏了一点,还不致命,不过中了九阴爪没有死的人,救治之道:该先放出毒血,然后内服祛毒疗伤丹药,才能给他止血,大概今晚天色太暗了,你看他流血过多,立时给他敷上了止血生肌散,血虽止住,但腐尸之毒未去,上面结了痂,里面却被腐尸之毒蔓延,血肉正在灌脓腐烂,所以人也随着陷入昏迷之境……”
  于立雪急道:“大姐,求求你,救救他……”
  白衣夫人笑道:“我是说今晚要不是遇上我这位大姐,只怕晋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救得了他,既然遇上我,大姐自然会救他的了。”
  于立雪感激的道:“谢谢大姐。”
  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竟然会对他这么关心起来?
  白衣夫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颗核桃大的蜡丸,和一粒樱桃大小色如羊脂白玉的东西,一并递给于立雪手中,说道:
  “这是治伤九转金丹,专治一切内外伤,这是大雪山百年以上的雪莲子,功能解毒清心,不过要你把这两种药一起嚼烂了,哺入他口中,再用真气送入腹中,才能奏效。”
  于立雪接过蜡丸和一颗入手清凉的雪莲子,听了白衣夫人这话,不由得粉脸通红,为难的道: “这……这个……”
  白衣夫人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救人咯,他不是你小妹子的……”
  她不敢说出“情郎”这两个宇来,怕于立雪听了更加羞涩。
  于立雪也没等她说完,一颗头摇得鼓浪似的,胀红着脸道:“我今晚才遇上他的,看他伤得很重,才……替他……熬药的……”
  白衣夫人听得一怔,她没想到他们今晚才认识,那是说两人一点情份也没有的了?但这也不对,方才自己说出中了九阴爪如何凶险,这小妹子连脸色都变了,急得求自己救他,若是毫无一点情份,又怎么如此关心他的安危?
  她可是过来人了,这一琢磨,心里登时明白过来,这位小妹子敢情是对他动了情。
  她黛眉轻颦,故作沉吟道:“这就难了……要是……错过今晚,他的伤势愈来愈恶化,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于立雪听了大是为难,自己该怎么法呢?总不能见死不救,但要是自己口对口喂他,这不羞死人了?她胀红着脸,说道:“既然只有这个办法,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白衣夫人点头道:“小妹子,本该如此,咱们行走江湖,那有见死不救之理,救人就得从急,不岂能宥于世俗儿女之见?那就要快,不用再迟疑了。”
  于立雪经她一鼓动,就一手捏碎蜡壳,打开纸包,里面是一颗朱衣药丸,连伺雪莲子一起纳入口中,和津嚼烂,缓缓走近桌前,蓦地一阵面红耳赤,心头小鹿止不住狂跳,脚下也微见趋趄。
  白衣夫人轻轻在她肩头拍着,柔声道:“小妹子,别害怕,救人要紧,你该拿出勇气来,换了大姐,早就给他哺完了。”
  于立雪看着范叔寒双目紧闭,英俊的脸上隐隐似有一层黑气,一时下了决心,毅然俯下头去,双手扶住范叔寒面颊,紧闭双目,把樱唇凑上他嘴唇,再用舌尖拨开牙关,把口中嚼烂了的药物口对口哺了过去,然后缓缓吸了口气,度入他口中。
  只听他肚内随着响起咕咕之声,心知药物已经送下,但自己口中还是满嘴药味,再用舌头搅动了一下,把一口口水也哺了过去,才缓缓离开,直起身来,但觉全身燥热,一张脸羞得象个大红缎子一般,幽幽的道:“大姐,这样可以了吧?”
  白衣夫人拍着她肩头,含笑道:“小妹子,做得好,再过一回,还要替他动动手术……”
  于立雪道:“还要喂他药吗?”
  “不用了。”
  白衣夫人道:“等他药力行开,就得把他伤口结的痂挑去,剔去腐肉,再上止血生肌的药,这事用不着你做,叫翠羽做就是了。”
  于立雪由衷的道:“大姐,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你的话才好?”
  白衣夫人笑道:“你不是叫我大姐吗,那就不用谢了。哦,他知不知道你是女子?”
  于立雪听她又提起他,不觉脸上一红,摇摇头道: “他不知道。”
  “真有趣。”
  白衣夫人格的笑出声来,说道:“那你就该把面具戴上了,他在药力行开之后,翠羽替他挑痂剔腐之时,就会痛醒过来,你要在旁安慰他,要他忍耐一会,知道吗?”
  “小妹知道。”
  于立雪点着头,取出面具,那是一张薄如蝉翼,只有手掌大小,她不知如何戴法?
  白衣夫人含笑道:“这张面具,还是从前一个很有名气的巧匠制的,大姐当年行走江湖时戴的,戴上了,神情逼真,和一般江湖上人戴的面具不知精巧多少,你要戴之前,用手把它绷开,戴上之后,再用手掌在脸上轻轻贴匀,就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立雪照着她说的,用双手绷开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手掌分向两边脸颊贴匀,虽然脸上多了一层东西,果然—点感觉也没有,一面说道:“现在我不知变成了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白衣夫人从身边取出一个圆形皮套,递了过来,说道;“你自己去看吧!”
  于立雪伸手接过,原来皮套之中是一面精致的小圆镜,她就着灯光,照镜一看,不由为之一呆,镜中人,当然是自己了,但却是一张陌生而清俊的脸孔,生得剑眉,星目.玉面朱唇,忍不住眨眨眼睛,朝镜中一笑,镜中人也朝自己眨眨眼睛,笑了笑。这下可把于立雪喜得跳了起来,说道:“大姐,这面具真好。”
  “啊!”她忽然轻轻啊一声,望着白衣夫人说道:“大姐,你和小妹萍相逢,对我这么好,小妹直到此时,还不知道大姐是谁呢?”
  白衣夫人笑了笑道:“这就是缘,我一见你就投缘,所以认了你这个小妹子。大姐就是大姐咯,唔,我再送你十二支银针,行走江湖,你只要打出一支银针,人家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小妹子,就没人敢欺侮你了。”
  说着果然伸手取出一个薄薄的皮夹,里面一排放着十二支银光闪闪的三寸长细针,递给了于立雪,问道: “你会不会使针?”
  于立雪喜于形色,说道:“我使的是倒刺蝎尾针,大姐,这叫什么针呢?”
  白衣夫人道:“你会使针就好,不过我这银针手法与众不同,你多练习就会使了。”
  说着就把如何使针的手法,详细和她说了遍,但却没说出这是什么针来。
  于立雪当时也没在意,因为她一心一意记忆着大姐教她的手法。
  白衣夫人道:“好啦,快一盏茶的时光了,该替他换药了,翠羽,你把灯交给小妹子,让她给你照着好了。”
  于立雪从翠羽手中接过纱灯。
  翠羽从她身边绿鲨皮革囊中取出一把小巧银刀,一团棉花,和一个葫芦形的瓷瓶,一起放到桌上,拿起袖管,走近桌边,她个子较为矮小,站着就不够高,纵身跃起,侧身坐在桌沿上,拿起银刀,在范叔寒右胸伤口结痂之处轻轻挑动,把止血药结成的痂挑了起来。
  于立雪一手举灯,替她照着,只见银刀挑处,血痂掀开,里面血肉模糊,一片灰黑,果然已经溃烂,连流出来的血水都呈灰黑,一股令人欲呕的腐尸之气,甚是难闻。
  翠羽手法熟练,一面用银刀轻轻割去腐肉,一手就拿起棉花揩着血水,她手法极快,逐渐把伤口腐肉刮去,血水也由灰黑脓水,由浓而淡,渐渐变成淡红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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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三回 天罡旗令
(Odin:少一页)
  好。”
  翠羽依言把纱灯插到一根抱柱上。
  白衣夫人又道: “小妹子,这三天时间,你可以练练我教你的手法,要练纯熟了才能应用,大姐要走啦!”
  她一手扶着翠羽肩头,俏生生往门外走去。
  于立雪一直送到庙门口,忍不住眼圈一红,口中咽声叫道: “大姐恕小妹不送了。”
  白衣夫人回头笑道: “小妹子,过几天,我会打发翠羽来接你的,我们又可以见面了。”人影渐渐远去。
  于立雪直等看不见白衣夫人的影子,才回进大殿,只觉今晚的遭遇,似梦拟幻,这位白衣大姐帮了自己的忙,但却不肯说出她是谁来,但只要看姓蒯的高大汉于(蒯飞鹏)看到那面小旗,就脸无人色,跪地求饶,姓沙的(沙天佑)自抉双目而去,可见大姐一定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了。
  哦,她说,她是什么人,就在银针上面,莫非针上刻了大姐的名号。
  于是从怀中取出皮夹,打了开来,用手指拈起一支银针,走近灯下,凝足目力看去,这银针比绣花针还细,通体飞着银光,那有什么字迹?
  但这一瞬之间.她只觉得自己拿针的大拇指和食指感到奇冷无比,简直冻得发麻,原来这支银针竟然比冰冷上十倍还不止,心中暗暗惊异,急忙把针收好,忖道: “不知这针是什么做的,竟有这般冷法,可惜姥姥不在这里,她老人家,定会知道此针来历的了。”
  回头看去,范叔寒睡得十分安祥,心头总算放了下来。
  要知她究竟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姑娘家,今晚最先是和范叔寒比赛脚程,继而动手,后来范叔寒中了掌,她又抱着他找到山神庙来,替他敷上了药之后,不久,姓蒯的,姓沙的又找上门来,以一敌二,连番激战,可说已是心力交瘁,白衣夫人走后,没人和她说话,顿觉一阵疲倦袭上心来,要待去把灯熄了,倚柱坐息一回,那知这一抬头,不禁又看得她大为惊凛!
  方才白衣夫人交待翠羽把灯留下,翠羽就随手把灯挂到柱上,自己也并没留意。
  这盏纱灯,制作考究,灯柄是一支小指粗的白藤漆上了金漆,但山神庙的两根抱柱却是青石的,上面既没有铁钉,翠羽只是随手一插,就把白藤灯柄轻而易举的插入石柱之中。
  翠羽不过是伺候白衣夫人的一个小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居然有这么惊人的武功,小环已是如此,主人当然更不用说了。
  姥姥还是时常夸奖自己已得本门真传,在江湖年轻的一辈中,绝不会逊过人家,如今看来,自己却连白衣大姐手下一名小婢都不如还甚!
  这一想,不由把平日的骄矜之气,减少了许多,当下伸手一挥,熄去灯火,倚着石柱,在地上坐下,闭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于立雪蓦地苏醒过来,揉揉眼睛,发现晨曦初升,已经浅浅的照上石阶,她急忙一跃而起,轻手轻脚的走近长桌旁,只见范叔寒双目紧闭,睡得很熟,除了脸色稍见苍白.伤势似乎好了许多。
  殿外朝阳映在他清俊的脸上,斜长的剑眉,挺直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嘴唇,虽在熟睡之中,依然有着成熟男人温文俊秀的凤仪!
  她想到昨晚自己嘴对嘴哺药的一幕,脸颊不禁一阵发赧,心头鹿撞,急忙移开目光。
  忽然,她想起大姐昨晚说过,他伤口要三天才能完全长好,三天之内,不可走动。这里是一座荒庙,没有庙祝,自然也没有东西吃了,这三天如何办呢?
  不如趁他还在熟睡之际,自己到山下附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山家,跟他们买些吃的东西。
  哦,不,他万一醒来,没看到人,就会翻身坐起来,或是下来走动,他伤口还没长好,是一点也挣动不得的,不如等他醒来,告诉他,要他躺着别动,自己再下山去。
  想到这里,就从怀中取出绿鲨皮制的小巧皮夹,两个指头拈着银针,依照白衣大姐传给她的口诀、手法,对着神龛,练习起来。
  她从小就练飞针,照说同样是一支针.应该一练就会得心应手,那知白衣大姐教她的手法,看来大同小异,但难就难在这小异之上,你要照她传的手法练习,就是错误百出,无法取得准头。
  于立雪若非亲眼目观白衣大姐的本领,自己从小练的飞针已经百发百中,谁会再去学人家的飞针手法?她如今却坚信白衣大姐传给自己的手法,自己越是练不会,就越觉得手法神奇,更非苦练不可。
  这样练了一回,看看差不多已是卯辰之交,范叔寒才缓缓吁了口气,睁开眼来。
  于立雪慌忙走了过去,喜道: “兄台醒了?是不是觉得
  好些了?”
  范叔寒道: “好多了。兄台这番施救之恩,兄弟真是万
  难报答……”
  于立雪道: “我给兄台上了刀创药,差点反害了兄台,
  昨晚替兄台祛药疗伤的,却另有其人。”
  范叔寒奇道:“不是兄台?那是什么人呢?”
  于立雪道: “昨晚经过,说来话长,且待会再说不
  迟,兄台伤口,须得三天才能完全长好,这里只是一处无人的
  破庙,没有吃的东西,兄弟就是要等兄台醒了,才下山去看
  看,向附近山家买些吃的东西来,兄台好好躺着养伤,兄弟
  走了。”
  说完,急步往外就走。
  范叔寒心头极为感动,自己和他连初交都淡不上,他不
  但救了自己性命,还如此照顾自己,这种古道热肠的人,求
  之今世,真是难得之至。
  于立雪去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才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提着一个小铁锅兴匆匆的走入,笑道: “还好,离山下不远,有几家农家,吃饭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他从竹篮中取出一包米来,用饭碗舀了两碗,倒入小锅中,转身走出,走到庙外小溪中淘了米,就在殿前墙角架起两块石头,捡了许多树枝,升火煮饭,又返身走入,在竹篮中取了四个鸡蛋,一起放入饭锅之中。
  这样也忙了他顿饭工夫,才含笑走入,说道: “兄台腹中大概早就饿了,现在快了,等饭煮好就可以吃了。”
  范叔寒感激的道: “教兄台如此忙法,兄弟真是过意不去。”
  子立雪笑了笑道: “不要紧,兄弟自己也要吃的。”
  范叔寒道: “兄弟还没请教兄台大号,如何称呼?”
  于立雪道: “兄弟于立雪,兄台呢?”
  范叔寒道: “原来是于兄:兄弟范叔寒。”
  于立雪问道: “范兄今年几岁了?”
  范叔寒道: “兄弟虚度三十三岁了。于兄大概比兄弟小几岁吧?”
  于立雪脸上一热,说道: “兄弟二十五,范兄大我八岁。”
  范叔寒道: “于兄不但救了兄弟一命.还如此照顾,大恩不敢言谢,兄弟意欲和于兄结为异性兄弟,不知于兄意下如何?”
  于立雪眼中神彩闪动,喜道: “好啊,兄弟正有此意,,范兄大我八岁,我该叫你大哥了。”
  范叔寒道: “愚兄那就不客气叫你贤弟了。”
  “嗯!”于立雪口中轻嗯了一声,问道: “大哥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范叔寒道: “愚兄从小父母双亡,一直住在大师兄家里。”
  于立雪道: “你……还没……成亲?”
  话是问出来了,全身都一阵臊热,差幸脸上戴了面具,别人是看不到她羞红脸色的。
  范叔寒道: “没有,愚兄孑然一身,那有家室?”
  说到这里,于立雪忽然啊了一声道: “不好,饭焦了!”
  她急匆匆掠出大殿,鼻中已经闻到一股焦味,急忙把锅底柴火抽出,在地上弄熄,打开锅盖,还好,只底下烧焦,但敢情水放得太多了些,这锅饭几乎和稀饭差不多。
  她暗暗攒着眉,这是自己第一次烧饭,竟然烧了一锅饭不像饭,粥不像粥,看来烧饭也是一门学问,并不简单。
  回身走入大殿,从竹篮中取出饭碗,出去装了两碗饭走入,笑道: “小弟不会烧饭,烧成一锅厚粥,大哥将就吃吧!”
  她把两碗饭,两支竹筷一起放到桌上,然后伸手扶着范叔寒坐起,并把碗筷递二过去,然后又把煮熟的鸡蛋剥了壳放到他碗中。
  范叔寒伸手接过,说道: “多谢贤弟,粥也好,饭也好,反正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
  于立雪又剥了一个蛋,放到自己碗中,一个坐在桌旁,一个站在桌旁吃了起来,于立雪只吃了一碗,范叔寒却连吃丁两碗。于立雪收过碗筷。拿去庙外溪边洗了,收入竹篮之中。
  范叔寒: “贤弟方才曾说昨晚之事,说来话长,现在可以说了?”
  于立雪道: “小弟扶大哥躺下来再说不迟。”
  范叔寒道: “不,愚兄刚吃了两碗饭,还是这样坐一会儿好,贤弟没地方坐,也坐到桌上来吧?”
  于立雪道: “不用,小弟坐在地上就好。”
  说着,果然席地坐下,一面就从昨晚在林中用飞针击退假扮夏鸿晖的贼人,发现范叔寒右胸被戳了五个血窟隆,血流不止,自己替他上了刀创药,抱来此地。后来范叔寒清醒过来,庙外就来了两个贼人,一直说到白衣夫人惊退两人,要翠羽给范叔寒刮去腐肉,上药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把哺他服药一节说出来。
  接着问道: “大哥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位白衣夫人的来历?”
  范叔寒沉吟道: “原来昨晚竟发生了这许多事,唔,这位白衣夫人取出来的是翻天旗,那么她应该是冰魄妃子了,只是冰魄妃子少说也有五六十岁的人,怎么会有这般年轻呢?”
  于立雪道: “我想起来了,她问我几岁?我说二十五,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二十五,我已经过三十年了,那不是五十五了吗?你说她是谁?冰魄妃子?我怎么没听人家说过?”
  范叔寒笑道: “那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事,贤弟自然没听入说起过了,冰魄妃子经常穿一身白衣,善用冰魄神针,打中人身,六个时辰.全身血脉僵冻……”
  “啊!”于立雪惊呀道: “对了,白衣夫人还送了我十二支银针,她说: “我只要打出一支银针,人家就不敢再欺侮我了,你看,这是不是冰魄神针,拿在手里好冷。”
  随着话声,从身边取出一支精巧的绿鲨皮夹,站起身,递了过去,她在范叔寒面前不好说出和白衣夫人认了姐妹之事,是以不好称呼大姐了。
  范叔寒接过皮夹,取出一支银针,只觉针身隐泛银光,入手奇冷如冰,这就收入皮夹之中,说道: “愚兄没有见过冰魄神针,但此针入手奇寒,针身隐泛异彩,想必是冰魄神针无疑,那么昨晚贤弟遇上的果然是冰魄妃子了。”
  于立雪偏头问道: “她怎么会叫冰魄妃子的呢?”
  范叔寒笑道: “她是白衣天子的夫人,应该称她白衣皇
  后才是。”
  “白衣天子?”
  于立雪越听越奇,问道“白衣天子又是谁呢?”
  范叔寒道: “白衣天子,就是白衣天子咯!据说这人长
  年穿着一身白衣,仪表俊逸,年事极轻,但武功却高不可
  测,自称是武林中的天子,翻天旗就是他的标志,四十年前
  黑白两道只要看到翻天旗,莫不退避三舍,投人敢惹,冰魄妃子就是他的妻子,不过那时他们也很少在江湖走动,后来
  这三十年来,没人再见到过他们,认为他们已经偕隐名山。
  不再涉足扛湖了。”
  于立雪听得极为神往,说道: “难怪白衣夫人不肯说出
  名号来,原来竟然有这大的名头,小弟真是孤陋寡闻,当面
  失之交臂。”
  范叔寒笑道: “大概她看贤弟使的也是飞针, 一时兴
  起,送了你十二支冰魄神针,这已是旷世奇遇,哦,她送贤
  弟神针,一定也传了她使针的手法,你要好好练习才行。”
  于立雪喜孜孜地点点头道: “大哥料事如神,—下就给你猜着了,白衣夫人说的,大哥伤口,要三天才能痊好,他要小弟趁这三天时间多加练习,小弟方才练了一回,她传给我的手法,难练得很,小弟练来练去,就是练不准。”
  范叔寒笑了笑道: “这是冰魄妃子的独门绝技,如果一下就练得会,那就不成其为独门绝技了。”
  于立雪点头道:“我知道了冰魄神针的来历,自然要好好练了。哦,大哥,你昨晚一路追着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范叔寒道: “贤弟一身武功,并不在愚兄之下,你是到那里去的?唉,愚兄这一负伤,没的耽误了贤弟的正事?”
  “不要紧。”
  于立写道: “小弟只是奉家祖母之命,找一个人来的。
  迟几天,早几天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于老夫人要她来找伏大娘,关系着天罡门一门的兴衰!偏偏遇上范叔寒,女孩儿家一旦坠入情网,就把姥姥再三叮嘱的日期,抛到脑后,以为找人迟几天,早几天都没关系。差点就误了会期。遂由阮天华以于立雪的名义赴会,以致惹出许多事来。
  X  X  X
  山林间都被夜风笼罩,一片黝黑,今晚天上云层很厚,连星星都找不到一颗。
  小红已经换了一身男装,挺像小书童,她一手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面引路。
  阮天华青衫配剑,随着她身后,两人都没施展轻功,只是和平常赶路一般,一、二里路,不消一会工夫就到了。
  三山庙大门敞开着,只是没有灯光,两人刚走近大门,门内有入喝道: “纵横江湖三十六。”
  小红脚下一停,应道: “六合之内旗为尊。”
  门内立时闪出一个灰衣道人,抱抱拳道: “小哥,请熄灯。”
  小红把灯笼朝上提起,高举过顶,说道: “这盏灯要照亮大家,怎么能熄?”
  灰衣道人立即抱拳,躬身道: “原来是少门主来了,快快请进,贫道替少门主带路。”
  说完,急步走在前面领路。
  小红依然手提灯笼,跟着灰衣道人走去。阮天华却跟在小红身后。
  三人穿过大天井,就从左边走廊,穿行过两重殿宇,一直来至第三进,只见迎面一座大厅上,四扇落地雕花长门紧紧闭着,从花格子中透射出明亮的灯光。
  阶上两旁站着四个一身灰衣的和尚,腰悬戒刀,一手按着刀柄,作出严神戒备神气。
  灰衣道人迅快走上石阶,双手推开中间两扇雕花长门,当门而立,大声道: “少门主到。”
  小红走近石阶,就让阮天华走在前面,然后熄去了手中灯笼,朝抱柱上一挂。
  阮天华走近厅门,灰衣道人已经退后了一步,躬身道:
  “少门主请进。”
  阮天华也不客气,举步跨入,只见厅上已有十几个人,本来分雁翅般坐着,这时全都肃然起立,神色间一片恭敬,等阮天华左脚跨入,他们一齐躬身道: “属下恭迎少门主。”
  伏大娘早已站在门口,迎着阮天华低声道: “你要大家请坐。”
  阮天华抱抱拳道: “大家请坐。”
  伏大娘和灰衣道人一左一右,陪阮天华一直走到上首。
  伏大娘道: “少门主坐下了,大家才会坐下。”
  上首中间一共放了五把椅子,伏大娘请阮天华坐了中间一把。
  左首两把椅上坐着两个人.靠近中间一把,是一个灰衣老和尚,身材高大,广颡巨目。第二把椅上才是灰衣道人。
  右首两把椅上,靠中间一把坐的是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老者,约莫六十来岁满脸都是皱纹。第二把才是伏大娘,他们四人随着阮天华一起落座,十几个人才一齐坐下。
  灰衣道人随即站起身,说道: “本旗自从门主遇难,已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二十年前,老夫人曾预定二十年后的今天,作为本旗重出江湖,复兴本旗的日子,如今少门主已经长大成人,本旗今晚集会,也就是由少门主担任门主的就职大典,少门主请起立,接受天罡旗令。”
  阮天华依言站起。
  坐在他左首的灰衲老和尚从大袖中取出一支尺许长紫金旗杆,上缀一面三角杏黄旗,旗中央绣一个黑色圆圈,圈中绣一个黑色“罡”字。他走到中间站定,一手展开旗令。
  这一瞬间,所有的人纷纷站起。
  伏大娘低声道: “少门主要向旗令行跪拜礼, 八拜之后,方能站起。”
  阮天华是代表他们少门主来的,依言朝旗令跪拜了八拜,才行站起。
  灰衲老和尚神色庄重的道: “这面旗令,已由老衲保管了二十年,今晚能面交门主,实是本门一件大事,咱们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少门主接过旗令,就是本门的门主了。”说完,双手把旗令递交给阮天华。
  阮天华双手接过旗令。
  伏大娘低声道: “门主展开旗令,面向大家站停,让大家参拜。”
  阮天华像方才灰衣老和尚一样拿着旗令居中站定。这回所有的人一起跪拜下去,也拜了八拜,方始站起。
  伏大娘又道: “门主请将旗令卷起,交给掌令护法。”
  阮天华卷起旗令,灰衣道人已经急步赶出,双手过顶来
  接旗令,阮天华就把卷好的旗令,交给了灰衣道人。
  伏大娘道: “门主请坐。”
  灰衣道人收好旗令,依然站着说道: “门主接受本旗五大护法参见。”
  伏大娘低声道: “门主坐着别动,只要点头示意就
  好。”
  她话声方落,坐在左首第一个位上的灰衣老和尚起身走
  到阮天华面前,躬身道: “属下宏道参见门主。”
  阮天华点头道: “宏道护法请坐。”
  宏道法师道: “属下谢坐。”抱拳一揖,才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坐下。
  接着坐在右首第一个位上的蓝褂老者起身走到阮天华面
  前躬身道: “属下辛无忌参见门主。”
  阮天华也点头说了声: “辛护法请坐。”
  辛无忌抱拳一礼道: “属下谢坐。”也回到原来的位上
  坐下。
  接着是灰衣道人广法和伏大娘也依次参见了门主,各自回到原来的位上坐下。
  广法道人(灰衣道人)高声道: “护法司长庆请进来参见门主。”
  司长庆就是在伏大娘家中见过的矮胖老人,他是在殿外屋上担任守护。
  就在广法道人喝声甫落,突听门外有人应了声: “司长庆来了。”
  呼的一声,一团东西从门外直飞进来。
  这团东西,本来是朝阮天华迎面飞来的,但广法道人身手矫捷,一下闪身越出,抬手之间就把那团东西接住,口中喝了声: “殿外何人?”
  但话声出口,发现接到手中的竟是黏稠稠、血淋淋一颗人头,急忙定睛一瞧,这颗人头竟是司长庆项上人头,一时心头又急又怒,颤声喝道: “司护法遇害了,大家快追!”
  一手掣剑,纵身朝殿外掠去。
  就在人头飞入之际,坐在阮天华左右的三位护法,当时虽然还不知司长庆遇害,但天罡旗正在集会之际,有人从殿外掷进东西来,已然警觉有变,纷纷站起。
  这时一听司长庆遇害,大家仇怒交进,各自手掣兵刃,疾如飞鸟,三道人影先后朝殿外扑去。
  只听殿外有人呵呵嘿嘿的笑道: “你们忙什么?咱们正要进来清点人数呢!”
  话声入耳,紧接着响起三声砰砰巨震,飞扑出去的三人,全被逼了回来。对方的人也在此时一步步逼了进来。
  出现大殿前面的人,一共有五个人,他们一式身穿黑袍,各人身材脸型虽然不同,但他们有一共同之处,就是面目冷森,全身透着怪异而浓重的杀气,你只要向他看上一眼,就会不寒而栗。
  纵身扑出去的三人是灰衣和尚道宏法师、辛无忌、和灰衣道人广法。
  伏大娘脸色铁青,一手紧按着刀柄,目光朝前一瞥,就低声道: “门主不可出手,小红,你好生保护公子,我去会会他们。”
  身形闪动,朝前面掠去。
  这几人之中以道宏法师身份最高,此时他面前正有一个黑袍人一步步的朝他逼来,老和尚出家当和尚,只是为了掩饰身份,可不是真正菇素讽经的出家人,他双掌提胸,切齿喝道: “尔等残杀本门司护法,究竟是何来历?莫非就是二十年前和本门仇深如海的贼徒……”
  他正在后退后的人,但在这句话出口之时,脚下突然不退反进,提胸双掌,迅疾推出,朝对方当胸印去。
  这一记当真发如奔雷,双掌之上,至少也凝聚了十成以上的力道,掌力之强,有如两柄开山巨斧,刚猛绝伦,别说面前是人,就是和人一样高的大石,也经不起他这奋力一击,不被击成粉碎者几希!
  那知古怪事情就在此时发生,宏道法师双掌全力推出,对方竟然不避不让,一下击中胸腹,宏道法师的双掌因为用力太猛,扑的一声,整支手掌,没入对方胸腹之间,两人脚下谁也没有后退,支持着不动。
  这一瞬间,道宏法师就已感到不对,自己没入他胸腹的手掌,既未击断他一根肋骨,但自己的力道.却从双掌掌心迅疾外泄,大有不可遏止之势,心头不禁大骇,急忙要待收回手掌,那知对手胸腹之间,似有一股极大吸力,双掌陷在他胸腹之内,再也拔不出来。
  不,你越挣扎,对方吸力也突然加强,从掌心泄出的力道,也随着加速,一泻千重,有如长江流水进入大海,就失去它在三峡的那股奔腾澎湃之势了。
  老和尚虽然修为功深,但有两只手心在泄气,你有多少功力,就可以泄出多少,不消一回工夫,已经脸色惨变,气喘不已!
  这时正好伏大娘纵身掠来,看出老和尚情势危急,口中怒叱一声,挥手一刀朝那黑袍人头颈横削过去。
  黑袍人胸腹之间吸住了道宏法师双掌,他双手可空着并没用上,伏大娘挥剑攻去,他左手一格,当的一声,把她长剑荡开,原来他左手竟是一支铁手。就在此时,另一支长剑刷的一声朝伏大娘刺来。 (他们一共进来了五个人,三个已在动上了手,尚余两个,现在又上来一个截住了伏大娘)
  伏大娘右腕一翻,锵然剑鸣,接下一剑,立时和那人动上了手。
  这时广法道人也和一个黑袍人动上了手,风生八面,打得极为激烈。
  辛无忌使的一支两尺长的精钢尺,和他动手的黑袍人也是外门兵器太极牌,一个铁尺挥舞,身形忽左忽右,着着进击。一个铁牌硬打硬砸,记记如泰山压顶,势道凌厉。
  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早巳算准了天罡门几个高手有些什么能耐,早巳安排好谁对付谁,因此每一对动手的人,正好棋逢敌手,使得天罡门的人,除了和强敌力拚,没有惊力去支援别人。
  就在宏道法师等四大护法一齐出手之际,大厅两旁还有十几个天罡门的人。
  他们之中以秃鹰腾老三身份最高,武功也较强,他从身边掣出一柄铁叉,首先扑上。
  其余十几个人有的使钢刀,有的使铁尺,也有使戒刀的,纵纷围了上去。
  对方进来的五个黑袍人中,还有一个没有对手,此时只听他嘿了一声,左手挥出, “当”的一声,胜老三一柄铁叉立时被震脱手。
  胜老三却也不是弱手,随即和身扑上,双手成爪,向黑袍人当胸抓去。
  黑袍人左手横掠出去,喀喀两声,胜老三双手腕骨立被折断。
  胜老三也是拚上了命,忍着折腕之痛,一记撩阴腿飞踢而出。此时已有七八个人逼近黑袍人进攻。
  黑袍人双手迅疾探出,左手扑的一声插入胜老三胸膛,胜老三惨叫一声,立时死去。右手也同时插入另一个扑近过去的人的胸膛,双手一分,两具尸体向旁丢去,这时正在混战之中,谁也无暇留意惨叫的是什么人。
  黑袍人也不去理会他们手中是刀是尺,不闪不避,双手一探。便有两个人被抓碎胸膛,惨号未绝,两具尸体巳被丢开,转眼工来,已有八个人丧生在他双爪之下。
  阮天华眼看变故骤起,他究竟不是天罡门的人,事不关己,而且伏大娘也叮嘱过要自己不可出手。那时双方四对四,也毋须他出手相助。
  但此刻情形不同了,十几个天罡门的人,一起涌了上去,那黑袍人双手抓出,就要两个人开膛破腹,死于非命,他身形转动之际,不论对方如何抵御躲闪,总是难以逃出他的双爪,一时惨号之声不绝,也看得阮天华心头大怒,右手抬处,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正待纵身出去。
  小红急忙拉了他一下衣袖,低声道: “公予,大娘说过,你不可出手。”
  阮天华双目之中精光逼人,凛然道: “难道我们坐视这十几个人被人残杀么,你站在这里别走开,我去对付他。”
  话声一落,人已飞出,一下落到那黑袍人身前,嗔目喝道: “住手,你这般残杀无辜,不觉得太残忍么?”
  这时十几个天罡门的人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剩下不过四五个人,他们虽然眼看同伴被贼人抓死,还是奋不顾身的抢攻而上.此刻看到门主仗剑飞身赶来,才敛手而退。
  黑袍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大笑,说道: “你就是天罡门的门主。”
  阮天华凛然道: “不错,你取出兵刃来,咱们放手一搏?”
  黑袍人道: “很好,我兵刃就是这双手了。”
  话声甫出,右手闪电朝阮天华肩头抓来。
  阮天华冷嘿一声,长剑斗然削出。
  黑袍人身形一偏,左手都朝他剑身上抓来。
  小红看到阮天华突然飞身而出,他虽然不是他们真正的少门主,但她却还是护主心切,阮天华纵身飞落黑袍人面前,她也跟着纵身掠出,落到黑袍人的右侧。
  此时黑袍人左手朝阮天华剑上抓来,她口中喝了声:
  “公子小心1”刷的一剑朝黑袍人右侧攻去。
  阮天华看他伸手朝自己剑上抓来,心头不由得一怔,暗道:难道他手指不怕剑锋不成?心念闪电一动,手中长剑忽然划了一个小圈,由上而下,疾削他抓来的手指。
  这时也正好小红挺剑刺向黑袍人右肋,黑袍人手一挥,使了一记流云飞袖,斜挥而出,撞向小红剑身,左手使了一记“手挥五弦”,四指如拂似弹,朝阮天华削去的剑上拂来。
  这一下可以看出此人的功力果然大是了得,右手衣袖拂上小红长剑,小红但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大力,把她连剑带人震出去了一大步。她左手四指拂在阮天华剑身上,同时发出叮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也把阮天华震退一步,长剑几乎被震脱手。
  阮天华不由大吃一惊,暗道: “此人左手竟然会是铁的?”
  身形突然欺进,右手长剑连挥,一连刺出三剑。
  这三剑正是形意剑法中的连环三剑,招中套招,出手轻快,剑势连绵,他三剑甫发,早已气运左手,突然大喝一声,如春雷乍发,一记炮拳,从中发出,击向将方右胸。
  小红更不怠慢,身形一晃,转到了黑袍人身后,一声不作,举剑就刺。
  黑袍人不由怒嘿一声,左手疾发,一下伸入阮天华的剑光之中,一把就抓住剑尖,右手衣袖随着挥出,但听蓬然一声,阮天华一记炮拳和他衣袖乍接,被一团劲气迎面撞来,连呼吸都几乎窒住了,一个人被震得脚下浮动,不由自主登登的往后连退了四五步。
  黑袍人岂容他有喘息的机会?身形跟着离地飞起,快若风飘,阮天华还没站停,他已经欺到面前,右手一把扣住了阮天华的脉腕,随手一带,把他一下拉到身边,一下挟到胁下。
  小红在他身后刺出一剑,但因他朝前欺去,自然也落了空。这时眼看阮天华已被黑袍人挟到胁下,这一惊非同小可,口中忍不住惊叫一声,身发如风,朝黑袍人直欺过去,口中喝道: “你放下公子。”
  她一时情急,拳剑疾刺,形同拚命,一口气左左右右接连刺出了七八剑。
  黑袍人身形轻闪,就让开了她一轮急剑,喉中格格沉笑道: “小丫头,你还是一个女的,很好,你对公子倒是多情得很!”
  伸手一捞,一把就抓住了小红的长剑。
  小红此时如若放弃长剑,手中岂不是没有寸铁了?是以剑尖虽被对方抓住,她死也不肯后退,只是用力挣扎,但听“喀”的一声,长剑立时齐中折断。
  小红手中只剩了半截断剑,还是不肯后退,挺剑便刺。
  黑袍人不觉一怔,嘿然道: “你到忠心得很,好,那就让你去陪伴陪伴公子也好。”
  伸手抓出,一把把小红擒了过去。
  小红一低头张口就朝他手腕咬下,那知黑袍人左手是一只铁手.这一口咬在铁腕之上.上下两排牙齿,咬得隐隐作痛,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
  黑袍人怪笑一声,一手一个,挟着两人,朝厅外飞掠而去。
  这时天罡门四大护法,全已落了下风,宏道法师一身功力,几乎已有十之七八从他掌心“劳宫穴”外泄,一个人已虚脱了一般,委顿在地。
  伏大娘,辛无忌、广法道人三人和敌人在拚搏之间,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三个黑袍人的左手竟然会是个只铁手,等到发觉,手中兵刃已被对方抓住,三人也都已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四个黑袍人眼看他们同伴已经擒到了天罡门的门主,飞身出去,也就纷纷掠起,像一阵风般跟了出去。
  偌大一座大厅,尸横遍地,只剩下四五个死里逃生的天罡门几个手下,惊魂甫定,赶快去扶起四个身负重伤的护法。
  其中以伏大娘伤得比较轻,她只是腰间中了一剑,经过止血包扎,已经可以坐起身来。
  伤势最重的是辛无忌,被对方铁牌击中左肩,不但肩骨已碎,还伤及内腑,口喷鲜血,人已昏死过去。
  广法道人身上中了三剑,最重的一剑,是在左腿,但并非要害。
  宏道法师内力尽泄,虚脱在地,虽然不是负伤但比负伤还严重,一身功力,最少也去了十之六七,绝非短时期内所能修复。
  四五个天天罡门手下七手八脚的忙碌了一阵,也只能替伏大娘和广法道人敷上刀创药止血,对宏道法师和辛无忌可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大厅门口,突然抢进三个人来,那是于老夫人和她两个随侍的小环。
  于老夫人一张本来慈祥的脸上变得煞白,手握鸠杖急急问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故?”
  伏大娘依着抱柱而坐,看到于老夫人要待支撑着站起。
  于老夫人道: “你坐着别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伏大娘叹了一口气道: “老夫人,咱们全栽了,来的是
  铁手帮的高手,老夫人身边可有救伤丹药,宏道法师和辛护
  法都伤得很重……”
  于老夫人朝两名小婢挥挥手道: “你们快去救人。”
  接着说道: “老身今晚不便出面,以为今晚之事,十分隐秘,不会有什么事故,但睡了一会儿,心里老是感到不安,赶来看看,不料果然出了事,阮公于呢?”
  伏大娘道: “阮公子被贼人掳去了。”
  两名青衣小婢已经从百宝囊中取出天罡门的治伤丹药,分别喂给宏道法师和辛无忌服下。于老夫人问道: “司护法呢?”
  伏大娘黯然道: “司护法已经遇害了。·
  于老夫人白发飞扬.鸠杖捣得地上砰砰作声,切齿道:
  “铁手帮一向都在北方,怎么也到江南来了?很好,这么看来。二十年前也是他们干的了。很好,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只要知道是谁干的,这就好办了……”
  X  X  X  X
  范叔寒伤在九阴爪下,右胸被抓了五个血窟隆,如果不遇上冰魄妃于,没有一颗雪莲子,和一粒治伤九转金丹,再由翠羽姑娘替他刮去厣肉,决不会好得这么快,可能早就没有救了。
  冰魄妃子说他须要休息三天,才能复原,现在不过是第二天,他已能下桌走动。(他本来躺在长桌上)
  这时天色浙渐接近黄昏,于立雪蹲在殿前墙角上生火做饭。她如果在里面就不会让范叔寒下桌来的。
  两天来,都是于立雪在伺候着他,就是坐起来,她也一定要用双手扶他。
  范叔寒对这位萍水相逢,结为异姓兄弟的“贤弟”,感激在心,永铭五衷,真是无可形容。
  他悄悄跨下长桌,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不由举手伸了个懒腰,举步走出殿门,缓缓吸了口气,正待在阶下走去。
  于立雪回过头来,口中咦了一声道: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你伤口还没完全好呢!”
  范叔寒笑道: “愚兄伤口早已好了,所以下来活动。”
  于立雪站起身,急道:“是白衣大姐说的,大哥须要三天静养,才能复原……”
  范叔寒已经跨下石阶,走近她身边,潇洒一笑道: “冰魄妃子说的,只是一般常情,愚兄真的完全好了,看你急成这个样子!”
  于立雪看他含笑望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热,说道: “大哥就算完全好了,也要多休息才是,你快进去, 饭就好了。”
  范叔寒忍不住一下抓住了他的双手,感激的道: “贤弟这般关爱,愚兄真是无以为报……”
  于立雪从没有男人握过她的手,身躯不禁微微—震,好在戴了面具,别人看不到她这时双颊已胀得通红,她不好缩回手去,只得笑了笑,说道: “你是我大哥咯,兄弟侍奉大哥,也是应该的了。”
  范叔寒把她一双手握得更紧,激动的道: “你真是我的
  好兄弟。”
  于立雪忙道: “大哥快放手,饭又要烧焦了!”
  范叔寒果然放开了手。
  于立雪一颗心还是跳得好猛,赶紧转过身,蹲下身子去
  拨弄着火,然后双手端起饭锅,说道: “大哥,可以吃饭
  了,快进来了。”
  她走在前面,范叔寒跟着回进大殿,
  太阳落山了,天色就黑的很快,在殿外还不觉得,大殿里面就暗得多了。
  范叔寒道: “愚兄来点灯。”
  于立雪道: “不,大哥。伤口初愈,手不要举得太高,会牵到伤口的。”
  范叔寒笑道: “贤弟真把愚兄当作了伤势还未痊愈。”
  于立雪道: “本来嘛,大哥要明天才能复原呀!”
  她打着火种,点上了六角宫灯中的竹蕊.说道: “这盏灯已经点了两个晚上,怎么油还没有用完呢!”
  范叔寒看了石柱上插着的宫灯一眼,只觉灯光柔和,十分明亮,这就含笑道:“这是冰魄妃子留下来的灯,两个晚上自然点不完了。”
  于立雪问道: “为什么?”
  范叔寒道: “因为这是雪山宫灯,你没有看见灯光柔和,特别明亮么?”
  “雪山宫灯?”
  于立雪也看了宫灯一眼,才道: “经大哥一说,这灯光果然很明亮,雪山宫灯和一般灯有什么不向之处吗?”
  范叔寒道:“因为它里面点的不是灯油,而是一块雪熊的脂,就是点上—个月,也点不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最大的风,也吹不灭,只有用内功劲气才可以把它熄去。”
  于立雪道: “大哥好像什么都懂,这些我都没听人说过。”
  她随着话声,打开锅盖,取了两个饭碗,装好了饭。
  因为只有一个锅子,烧了饭,就无法做莱,于立雪就把
  山上打来的两只野鸽子,洗干净了,和饭煮在一起,这一装
  到碗中,就香气扑鼻,令人馋涎欲滴。
  范叔寒道: “好香,贤弟,真有你的。”
  于立雪取出一小包盐,放到地上,听他夸奖自己,心里
  一甜,笑得很得意。说道: “小弟不会烧饭,只好凑合凑合
  了。”
  这顿饭.两人吃得都很愉快,饭后,于立雪不让范叔寒动手,收过碗筷,又烧了一锅开水,笑道: “真可惜,如果有茶叶的话,我们可以一面品茗,一面谈天了。”
  范叔寒笑道: “人贵知足.愚兄在重伤之余。 得遇贤弟,这两天来,多蒙贤弟照顾,能有水喝,已经很不错了。”
  说到这里,忽然朗笑一声道: “贤弟,愚兄对这个使九
  阴爪的朋友,说来真是感激之至。”
  于立雪故意问道: “人家打了你一记九阴爪,你还感激
  他作甚?”
  范叔寒大笑道: “愚兄若非被他打了一记九阴爪,伤重
  垂危,贤弟就不会出手相救,愚兄和贤弟岂非失之交臂?人
  生一世,知己难求,愚兄虽然中了一记九阴爪,得和贤弟结
  为兄弟,难道不该感激他吗?”
  于立雪听得心头甜甜的,低头一笑,说道: “小弟有什
  么好?”
  范叔寒道: “不说贤弟是愚兄救命恩人,贤弟更是愚兄
  的第一知己。”
  于立雪也道: “小弟心目中,大哥也是我第一知己……
  ”接着又道, “大哥,你以后会不会忘记我呢?”
  范叔寒大笑道: “兄弟如手如足,愚兄自幼父母双亡,孑然一身,贤弟是我兄弟,做大哥的怎么忘记兄弟呢?”
  于立雪幽幽的道: “有大哥这句话就好,小弟也不会忘记大哥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纵然是海枯石烂……”
  范叔寒心中暗道: “这位于兄弟怎么会有儿女之态?”
  但继而一想,于兄弟年纪较轻,涉世未深,这大概是真情流露吧!
  于立雪话声出口,心头感到一阵羞涩,为了掩饰羞态,起身舀了一碗开水,送到范叔寒面前,说道: “大哥,你喝口水吧!”
  “谢谢贤弟。”
  范叔寒伸手接过,笑道: “贤弟方才还说可惜没有茶叶,不然可以晶茗谈天,现在我们不是一样喝水谈天吗?”
  于立雪自己也舀了一碗,边喝边道: “古人说:寒夜客来茶当酒,我们这是情深兄弟水当茶了。”
  好个兄弟情深水当茶,这句话改得好。
  范叔寒笑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兄弟之情浓于茶,哈哈,我们今晚倒成了沦茗谈时了。”
  于立雪笑吟吟的道: “大哥,这君子之交淡如水,兄弟之情浓于茶,不也是很好的诗吗?”
  范叔寒大笑道: “这么说,我们兄弟还是两位诗人……”
  话声未落,忽然停住!
  于立雪也及时警觉,一跃而起,倏地回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原来在两人说话之时,不知何时,已有两个身穿黑袍的人,悄无声息的走入。
  这两人面情冷漠,目光炯炯的看了两人一眼,右首一个
  嘿嘿干笑道: “这两人原来是酸丁。”
  左首一个道: “好像还会两手呢!”
  于立雪一手紧握鞭柄,叱道: “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出
  去?”
  右首一个道: “出去?你叫谁出去?”
  于立雪道: “自然是叫你们出去了。”
  右首一个阴恻恻的道: “要出去的应该是你们。”
  于立雪道: “我们为什么要出去?”
  右首一个道: “因为咱们兄弟几个,要在这里歇脚。”
  于立雪道: “就是因为我们兄弟在这里歇脚,所以要你
  们出去。”
  接着只听门外又有一个人道: “要我们兄弟出去, 呵呵,这小子口气不小。”
  另一个人接口道: “江湖上说这样话的人,真还不多
  了。”
  “岂止不多?”
  第三个接口道: “简直已经没有了。”随着话声,又走进了第三个。
  这五个黑袍人,虽然面貌各异,但神色冷漠,每人身上各有一股肃杀之气!
  最后两人手中,还各自挟着一个人,只是这两人站在三个黑袍人后面,看不清他们手中挟着的是什么人?
  范叔寒早已跟着于立雪一起站起,眼看对方共有五人之多,而且神情诡异。一望而知不是善良之辈,怕于立雪吃了亏,这就拱拱手道: “这里原是无人荒庙,五位老哥要在这里歇脚,只管请便,和在下兄弟,既无过节,大家各不相扰就是了。”
  先前进来的左首一个冷然道: “不行,老子说过要你们出去,你们就得乖乖的出去。”
  于立雪也道: “你不用和他们多说,我要他们出去,他们就非出去不可。”
  右首一个斜睨了于立雪一眼,嘿然道: “这小于狂得很,看来非教训教训他不可了。”
  于立雪怒声道: “你们要待怎的?”
  范叔寒道: “贤弟,大家都是出门人,何苦……”
  于立雪道: “大哥,你只管坐下来休息,这五个人,小弟还投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站在左首一个阴笑道: “小子,你找死!”
  左手一探,正待朝于立雪抓来。
  突听后面一人喝道: “老三且慢。”
  左首一人手爪已抓出一半,硬生生收了回去, 回头问道: “老大有什么事?”
  后面一人声音阴森,说道: “问问他们来历。”
  右首那人一怔,嘿然道: “这两个小于还会有什么来历?好,问就问吧!”
  他轻蔑的耸耸肩,问道: “喂,你们两个小子师父叫什么名字?”
  于立雪心中突然一动,忖道:莫非他们老大认出“雪山宫灯”来了?这一想,也故意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五个老小子师父叫什么名字,怎不先说出来听听?”
  左首那人脸色一沉,目射凶光,怒声道: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左手一扬,又作势欲抓!
  这时站在稍后的老大.已经挤到了前面。
  于立雪也怒声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道是谁?难道你们瞎了狗眼不成?”
  站到前面来的老大深沉目光盯注着钉在石柱上的六角宫灯,语气和缓的道: “二位小兄弟莫非是从雪山来的?”
  左首黑袍人有些不信,嘿然道: “老大认为这盏灯是雪山宫灯了?”
  他左手一探,伸手就朝宫灯摘去。
  于立雪现在证实了,沉哼道: “你不要命了。”
  左手扬处,一缕银线从她手中激射而出。
  左首黑袍人的左手乃是一只黝黑的铁手,铁手指还没触及宫灯,铁手背上已经嗤的一声,钉上了一支雪亮银针。
  原来这五个黑袍人正是从三山庙劫持了阮天华、小红二人出来的铁手帮。
  铁手帮的人,左臂都装了一只纯钢铁手。装上铁手,手臂要能运用灵活,当然必须和骨骼相连。虽然手和臂已经不是原来血肉的手臂,但铁制的骨骼依然像笋头般和肩骨相衔接,这种技巧,也只有铁手帮的人才能制作,五指运用和真手并无多大差别。
  照说铁手系纯钢所制,细小银针能有多大劲力,绝对钉不上的,现在左首黑袍人铁手背上,居然钉上了一支银针。
  纵然银针上淬了剧毒,钉在铁手背上,对他也并无作用,因为铁手不是血肉之躯,剧毒不会循着血液传入心脏,所以铁手帮的人,左手并不畏毒。
  但这回左首黑袍人铁手背钉上一支银针,立时感到不对,左臂(是铁臂)奇冷,立时传上了肩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口中嘶了气道: “好冷!”
  要知他这铁臂是和左肩骨骼相衔接的,冰魄针乃是万年寒铁所铸,奇寒澈骨,钉上手背,使他整倏铁臂都奇冷如冰,不,比冰还要冷上百倍,寒冷自然很快传上肩头,冷入骨髓,焉得不全身发抖?
  老大目光一见,吃惊道: “果然是冰魄神针!”
  一面急忙朝两人拱拱手道: “在下兄弟不知两位少侠侠驾在此,以致多有冒犯,务请恕罪。”
  他前倨后恭,自然是知道铁手帮区区江湖草莽,惹不起冰魄神针的主人。
  于立雪心里暗暗得意,大姐这针,真还管用,一面冷冷的道: “现在要我们出去?还是你们出去?”
  老大神色恭敬,连连拱拱手道: “不敢,不敢,自然是在下兄弟出去了。”
  接着忙不迭向后挥手道: “你们还不快出去?”
  于立雪道: “慢点!”
  老大要待转身后退,慌忙站住,抱拳道: “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于立雪道: “要把针留下再走。”
  老大连连应“是”,喝道: “老三,你把针起下来,奉还少侠。”
  左首黑袍人早已冷得全身发抖,赶忙起下银针。
  于立雪喝道: “丢到地上,绐我快滚。”
  左首黑袍人那敢违拗,把起下的银针,依言丢到地上,转身就走,眨眼之间,五道人影去势如箭,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可惜于立雪,范叔寒没有问他们挟持的两人是谁,以致当面错过。
  江湖上,任你一等一的穷凶极恶之人,只要遇上冰魄神针,没有不丧胆落魂的,铁手帮五个黑袍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只当于立雪那声“慢点”,不知要如何处罚他们,结果于立雪只是要他们把针留下,五个人总算宽下了心,于立雪这声“滚”,对他们可说是皇恩大赦,各自脚下加紧,自然走得越快越好,五道人影去势如电,一路疾奔,连头也不敢稍回。  
  这一阵奔行,虽然不过半个更次,但至少也奔驰出百十里路。
  忽见右首山谷间露出一点灯火。
  老四喜道: “咱们奔波了这许多路,前面既有灯火,可以给咱们歇歇脚了,最好弄一罐酒润润喉咙。”
  老三点头道, “看来那灯火还远得很!”
  老五道: “看得到灯火,还会远吗?”
  五人洒开大步,朝着那灯光奔去,又走了十来里路,那灯光是从一片密林间射出,只是颜色惨绿,看去阴沉沉的,和寻常灯火不是暗红,或是昏黄,迥然不同!
  老大目光一注,凝声道: “这盏灯颜色有异。”
  老三道: “难道还会是雪山宫灯不成?”
  老二道: “虽非雪山宫灯:但这灯确实有点邪门!”
  老三哼道: “管他邪门不邪门,咱们铁手五煞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越是邪门,咱们越要去见识见识,闯!”
  当先加快脚步,朝林中走去,其余四人也脚下加紧,跟了过去。
  这时老三已经奔到那盏绿灯之下,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什么人敢闯上古龙岗来?”
  喝声入耳,只觉眼前一暗,绿灯倏灭,一阵极轻微的劲风扑面而来!
  老三方才被于立雪一支冰魄神针钉在铁手背上,一个人冷得发抖,但人家来头不小,惹不起那两个小子,正有一股窝囊气没处发泄,这时骤觉有人偷袭,心头不由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 “老子!”
  右手凝聚功力,朝前反击过去。
  他这一掌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一团掌风呼然应手而生,疾卷而出,但听有人惊“啊”一声,显然中了他自己发出来的歹毒暗器。
  这同时忽听身后老二,老四响起两声叱喝,敢情已和人动上了手,但很快就听到“拍”、 “拍”两声,紧接着就听到两声闷哼,呼呼两倏人影飞出林去,那自然给老二、老四对了一掌,被震飞出去的。  
  老三心中微笑,些这人看来身手平平,比之天罡旗几个护法还差得远……
  正待移步,黑暗中刷刷两声,又有两把长刀金刃劈风,从左右劈了过来。
  老三那会把他放在眼里,右手呼的一掌,向右劈出,左手铁手五指如钩朝左首劈来的刀上抓去。
  右手劈来的长刀立被掌风撞开,那人惊啊一声,急急跃退,左手当的一声,一把捞住了刀背,往右一带,那人也同样惊啊了一声,弃刀后跃。
  老三岂会让你退去,左手五指一松,长刀脱手闪电般朝那人掷去,登时响起了一声惨叫,就不再作声。
  但在这一瞬之间,陡听一声唿哨传了过去,这声唿哨乍起,密林四周,立时如响斯应,响起了一片唿哨之声。
  唿哨就象怒涛一般,汹涌而来,五个黑袍人顿时陷入了重围,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敌人?
  这时四下里一片黝黑,星月无光,何况身在密林之中,更难以分辨得出方向。
  老大暗暗攒了下眉,这些人连什么路数都没有摸清,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和人家动上了手,对方人数众多,自己五人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
  何况自己五人之中,还挟持两个人,动起手来诸多不便,这就要四人悄悄退集一处,把挟持的两人, (阮天华,小红)先放到树上去。
  就在此时,只听右首坡上传来一个铿锵的声音说道:
  “林中究是何方朋友?今晚这古龙岗上,是咱们五山山主聚会之期,你们擅闯禁地,出手杀伤五山门下,那是没有把咱们五山山主放在跟里了,是好朋友,就亮个万儿出来,让咱们听听。”
  五山山主,这名头铁手五煞老大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对方既然亮出名号来了,铁手五煞不得不答话。
  老大凝足功力,说道: “在下兄弟五人,赶路经过,发现林中灯火,还道是山中猎户人家,想来借宿一宵,并不知道五山山主在此聚会,怎知进入林中,灯光骤熄,贵门下乘黑偷袭,在下兄弟为了自卫,不得不出手还击,事出误会,在下兄弟实在深感抱歉,大家都是道上朋友,诸位多多原谅,请借个道,容在下兄弟退出。”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得体,双方本是误会,也赔了罪,只是没说出五人身份来。
  突听左首有声嘿嘿笑道: “误会,借道,你怎没说你们五个人是什么人?”
  此人话声甫落,左前方又有一人沉声哼道: “你们出手毒辣,连伤了咱们七八个人,只说了句抱歉,就想走吗?”
  此人话声一落,只听围在林外的响起一片铿锵刀剑之声,这阵刀剑争鸣,显然是对方志在示威,但听声音少说也有百数十件,声势极为浩大!
  老大面情凝重,目光环顾,朝四人低低的道: “看来对方人数众多.咱们五人集中,易被包围,不如分五个方向突围,倒可以减少对方力量……”
  老二抢着道: “老大这话不错,事不宜迟,咱们就这么办。”
  铁手五煞正待分头突围之际,忽听得一声焦雷般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说道: “你们五位可是铁手帮的朋友,如果是的话,那就不是外人了,快请出林相见。”
  铁手五煞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株大树顶上站着一个宝塔般的人影,此人个子高大,但站在树梢枝头,稳如泰山,光是这一手轻功,已可知道此人武功甚是了得。
  老大拱拱手道: “在下兄弟正是铁手帮五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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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怪 病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宝塔般人影怒笑一声道: “铁手五煞,是铁手帮的五大护法,今晚难得五位都到齐了,欢迎,欢迎,大家是自己人,你们还不退下去?”
  他最后两句,自然是对围着树林的人说的,话声甫落,但听四周轰应一声,迅速的往后退去。
  这一瞬间,那个站在远处树顶上的宝塔人影也不知何时倏然隐去。
  老大低声道: “咱们出去。”
  当先举步朝林外行出。其余四人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走了出去。
  林外,是一片平坦的山岗,这时已经亮起数十盏气死风灯,岗上摊了一大片圆形的地毡,毡中央放一个桌面,佳肴罗列,正有五个人围着桌面而坐,这五个人中有一个正是方才站在树顶上说话的宝塔人影。
  他们每人身后,伺立一名手捧银壶的青衣少女,不停的替五人金樽中斟酒。
  铁手五煞刚一走出树林,席地而坐的五人已经站了起来,拱拱手道: “铁手五煞,名动江湖,今晚能在这里和五位相遇,真荣幸之至,快快请入席,咱们痛饮几杯。”
  老大走近过去,拱拱手道: “兄弟陆大成,见过五位
  山主。”
  老二也接着拱手道: “兄弟季大海见过五位山主。”
  接着老三扈大佑,老四卜大枢,老五赫大荣也一齐抱拳为礼。
  宝塔般老者呵呵大笑道: “久仰、久仰,兄弟诸广山伏三泰。”
  接着介绍他左首长髯过腹的矮小老者是万洋山主羊乐公,再过去一个颀长清癯老者是五岭山主冉逢春,右首一个浓眉紫脸汉子是九岭山主。再右首一个中年白面书生是九连山主况神机。
  陆大成等人一一抱拳,说着久仰。
  伏三泰大笑道: “贵帮一向都在北五省,很少驾临江南,今晚真是难得之至,来,来,五位老哥快请过来喝上几杯。”
  陆大成等人不好推辞,只得一起席地坐下。
  五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捧上五只金樽,举壶斟满了酒。
  伏三泰举起金樽,朝五人道: “今晚盛会,是咱们五山联盟之日,五位光降,乃是嘉宝,兄弟敬五位一樽。”
  举樽一饮而尽。
  陆大成等人因不明对方来历,何况敌友难分,酒里做手脚最是容易,自然不可贸然就饮,五人只是举杯略为沾唇.
  伏三泰看出五人心意,面含微笑,伸手取过陆大成面前金樽,把酒倒了五分之一在自己樽中,然后又依次取过季大海等人的金樽,一一倒了五分之一,然后举杯一口喝干,笑道: “咱们五山联盟,虽和贵帮素无交往,但今晚和五位萍水相逢,杯酒联欢,今后就是朋友了,咱们是存心结交,酒中决无花样,陆兄弟五位只管放心,喝个痛快。”
  说完,放下金樽,又举筷夹着罗列的菜肴,每式都吃了一些,以示无他。
  陆大成大笑道: “伏山主好说,敝帮规矩,凡是奉派在外,不准饮酒,但五位山主这番盛情,又不可却,兄弟等人如果墨守陈规,岂非不识抬举了?这样吧,兄弟等人尽此一樽,聊表对五位山主的敬意。”
  说完,举起金樽,一饮而尽。其余四人也一齐举金樽,一起干了。
  伏三泰呵呵大笑道: “痛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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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山岗上黄泥,细草,都被太阳晒得发出温煦的暖气。铁手五煞就躺卧在柔软的细草丛中,宿醉未醒!
  不,这时才醒过来,老大陆大成倏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卧在地上,不觉发出一声轻咦,急忙翻身坐起。
  他迭声轻咦,声音虽轻,但练武的人耳朵都特别敏锐,季大海等四人都及时警觉,一起挺身坐起。
  陆大成想到昨晚遇上五山山主,邀自己五人一起喝酒,自己五人只喝了一樽酒,就酣卧至今,莫非他们在酒中做了手脚?
  那又不像,他们和自己无怨无仇,真要做了手脚,怎会任由自己等人酣卧,并无伤害?再举目四顾,一片荒岗,昨晚山冈四周,至少有数百人集会,竟然看不出半点痕迹来。
  扈大佑嚷道: “老大,咱们着了人家的道?”
  陆大成满腹狐疑的摇摇头道: “不像,咱们好好的,那有半点着了人家的道迹象?
  季大海道: “那是遇上了鬼。”
  陆大成笑道: “咱们闯荡江湖数十年,几曾遇上过鬼?”
  卜大枢道: “那怎么会睡在荒岗上的?”
  陆大成道: “也许咱们真的醉了,对方在此集会,不欲人知,才故弄玄虚,反正他们并无恶意。”
  季大海道: “咱们快去树上看看,那两个小子还在不在?”
  五人一跃而起,找到石侧一片树林,昨晚明明把阮天华小红二人藏在一棵大树枝丫上,却已不见踪影!
  季大海怒声道: “两个小子被他们掳去了,咱们找他们去。”
  陆大成微微摇头道: “他们号称五山山主,武功极高,人数众多,就是找上了。咱们也来必讨得了便宜,这件事,咱们不过受人之托,我看咱们还是回去覆命,再多不收报酬,犯不上和他们五山之众为敌,何况是不是他们掳走的,也不能确定,因为已经经过这许多时间,那两个小子自解穴道走了,也大有可能,咱们走吧!”
  卜大枢道: “铁手五煞,这不是栽到家了?”
  季大海瞪目道: “铁手五煞,几时栽过?只要真是他们五山的人掳去的,本帮就不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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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天华醒过来了,当他睁开眼来,发觉自己睡在一张极大的牙床之上,身上盖的是绣被,头下枕的是鸳枕,床前罗
  帐低垂,悄无人声。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他迅速快翻身坐起,一手撩
  开罗帐,跨下牙床,但见床前靠窗放一张黄漆书桌,两边各
  有两椅一几,椅上还铺了锦垫,陈设极为精致,心中暗暗觉
  得奇怪。
  忽听房角有人打着呵欠,喜道: “相公醒了?”
  阮天华一看是小红,忙道: “小红.这是什么地方?”
  小红摇摇头道: “不知道,小……的也刚醒来不久。”
  阮天华道: “你可记得咱们是在三山庙被几个黑衣人擒
  来的?那么这里就是他们的巢穴了。”
  小红点着头,眨眨眼道: “小的记得,只是他们既然把
  相公擒来,咱们应该是阶下囚了,但他们不但并未制住咱们
  穴道,还把相公待若上宾,真叫人想不通他们有什么企
  图?”
  阮天华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对我待若上宾?”
  小红咭的笑道: “相公难道还看不出来,这间房里陈设
  精雅,岂是普通客房!”
  阮天华朝四周看了一眼,点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但
  他们为什么对我待若上宾呢?”
  小红悄声道: “这就是有问题咯,他们如若没有企图,
  不会这般对待相公,因此见到他们之时,相公务必小心应付
  才好。”
  刚说到这里,忽然房门呀然开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
  少女俏生生走入,看到阮天华已经起来,慌忙躬身道: “公
  子起来了。小婢这就去端脸水。”说完,正待转身退去。
  阮天华道: “姑娘请留步。”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欠身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阮天华问道: “在下请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一怔道: “公子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阮天华道: “在下不知道,才向姑娘动问的。”
  青衣少女黠笑道: “公子不知道,小婢就更不知道了。”
  小红哼道: “你是这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的?”
  青衣少女道: “小婢是侍候贵宾的人,除了供人使唤,旁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小红怒声道: “你……”
  阮天华急道: “小红,她也许真的不知道。”
  青衣少女急步往外行去,不多一回,就端着脸水走入,说道: “公子请洗脸了。”
  回身朝小红道: “你随我到外面洗脸去。”
  小红心想:我正要出去看看,一面含笑道: “姑娘请先。”
  青衣少女被她笑得粉脸一红,冷冷的道: “你跟我来。”转身往外就走。
  小红就跟在她身后走出房去。
  阮天华走到面盆架前,洗了把脸,不久,小红已经回了进来。
  阮天华急忙迎着问道: “你可曾看到什么?”
  小红悄声道: “没有,这里好像是在一座大宅之中,除了有一个天井,和一条长廊,什么也没有看到,小的不敢走得太远,怕被人家发现……”
  正说之间,那青衣使女已捧着一只长形托盘走入,盘中放了一只青花瓷瓶,和一个白瓷盘子,热气腾腾,散发着清芬甜香。
  青衣使女把托盘放到窗前的书桌上,回身欠欠身道: “公子请用早餐了。”
  阮天华举目看去,白瓷碗中盛的是一碗燕窝粥,白瓷盘中则是四个雪白的包子,这就含笑道: “多谢姑娘了。”
  青衣使女低下头,说了句: “不用谢。”
  阮天华道: “姑娘,贵主人这般隆情招待,在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岂不失礼?”
  青衣女淡淡一笑道: “公子用过早餐,主人自会着人来请,见了面,公子就会知道。”
  说完,俏生生往外行去,走到门口,才回头朝小红道:
  “你随我去吃早餐。”
  小红答应一声,慌忙跟了过去。
  阮天华世不客气,就坐下来独自吃了,刚用毕早点,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门首出现了一个身穿湖绉长袍,冬瓜脸,皮肤白晰的中年汉子,口中轻咳一声,陪着笑道:
  “打搅公子了。”
  阮天华望着他问道: “阁下……”
  冬瓜脸中年人脸挂笑容,已经举步走了进来,陪笑道:“兄弟苟不弃,忝为五山总管事……”
  阮天华抱抱拳道: “原来是苟总管,在下久仰得很。”
  苟不弃连连谦虚的道: “岂敢、岂敢,兄弟还没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阮天华因自己脸上易了容,不假思索的道: “在下于立雪。”
  “原来是于公子。”
  苟不弃陪着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于公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想必也练过武功了?”
  阮天华道: “在下练过几年,粗浅得很。”
  “于公于太客气了。”
  苟不弃笑道: “别说于公子了。就是尊价,也敏捷俐落,身手不凡。”
  说到这里,忽然问道: “于公子可是和铁手五煞有仇么?”
  阮天华听他说出“铁手五煞”,心想: “那是五个左手装着铁手的黑衣人了。”
  一面答道: “铁手五煞这四个字,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苟总管说,只是在下和小价确是被五个左手装着铁手的黑衣人劫持来的。”
  苟不弃问道: “于公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劫持你的么?”
  阮天华道: “不知道。”
  接着反问道: “苟总管,在下也想请教一事,在下和小价可是贵主人救下来的吗?”
  “正是,正是。”
  苟不弃连连点头道: “于公子和尊价被人点了穴道,放置树上,为敝上发现,才救回来的。”
  阮天华道: “不知贵上如何称呼?”
  苟不弃道:“于公子方才不是听兄弟说过五山联盟吗?敝上共有五位,就是五山山主。”
  “五山山主?”
  阮天华道: “苟总管能否赐告五位山主的姓氏大名
  吗?”
  “自然可以。”
  苟不弃道: “五山山主就是万洋山羊乐公羊山主,诸广山伏三泰伏山主、五岭山应天生应山主、九岭山冉逢春冉山主、九连山况神机况山主。”
  阮天华从未听说过这些名字,心想: “他们自号山主,大概都是占山立寨的强盗头子了。”
  苟不弃眼看自己说出五位山主大名,阮天华似是一无所闻知神情,心知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雏儿,一面接着道:
  “五山,其实也就是五个门派,天下武林,有少林、武当,
  昆仑,五岳等大门派,当然也有其他门派的存在,不过五山
  自创派以来,门人弟子很少在江湖走动,名声不彰,最近经
  五山山主研讨,决定五山合并为一个门派,当晚也正好救下
  于公子……”
  阮天华先前只当五山山主是捻股儿的山大王,如今听苟不弃的口气,这五位山主竟是五个门派的掌门人,不觉肃然起敬,拱手道: “在下从未在江湖走动,不知五位山主大名,真是孤陋寡闻,还望苟总管幸勿见怒。”
  “好说,好说。”
  苟不弃含笑看了他一眼,笑道: “五位山主昨晚看到于公于骨骼清奇,是天生练武奇材,因此颇有收录于公子为五山派开山门大弟子之意,这是天大的机缘,不知于公于意下如何?”
  阮天华道: “五位山主要收在下为徒?”
  苟不弃道: “正是,于公于若是学会了五位山主的武功,足可傲视侪辈了。”
  阮天华面有难色,说道: “这个在下恐难应命。”
  苟不弃不禁一楞,许多人想拜在一位山主的门下,都不可得,如今五位山主想收他做徒弟,他却一屑不顾。
  苟不弃是成精的老江湖,阮天华面有难色,他岂会看不出来,这就目光一注,问道: “于公子有什么为难,只管说出来让兄弟听听。”
  阮天华原是寻找父亲和三位师叔来的,岂能拜在五位山主门下,多耽时日,但这话他不能实说,才用了于立雪的名字,如今经苟不弃这一追问,不,他两道炯炯目光盯在自己脸上,好像两把霜刃,射透自己心肺一般,只得说道: “在下此次出门,实因家父外出未归,久无消息,在下是找寻家父来的,不能久耽,所以五位山主的一番厚爱,也只好谢了。”
  苟不弃略为沉吟,就点头道: “既然如此,五位山主收徒之事,自然不能强留,兄弟原是奉五位山主之命,徵求于公子意见的,兄弟告辞。”
  说完,双手抱抱拳,起身就走。
  阮天华跟着站起,说道: “还望苟总管在五位山主面前婉言告罪。”
  苟不弃走后,小红出去吃早餐的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阮天华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小红人影,直到快近午牌时侯,只见房门口人影一闪,小红飞快地闪了进来。
  阮天华急忙迎着道: “小红,你去了那里,我没看到你,一直坐立不安,还当你出了事呢,现在你回来了就好。” 小红给他说得脸上一红,但心头却有一丝甜意,悄声道: “小的是这里的苟总管叫去问话……”
  阮天华听得心里一急,两人说的话,不要南辕北辙才好,心念转动,就急急问道: “他问了你些什么?”
  小红道: “苟总管问的都是有关相公的事?譬如相公今年几岁?那里人氏?这次出门是做什么来的……”
  阮天华道: “你怎么说了?”
  小红抿抿嘴,笑了笑悄声说: “小的一时想不出相公外出的理由来,只得真真假假说老爷已有许久没回家,相公是寻找老爷来的……”
  阮天华看她说的和自己不谋而合,心中大喜,笑道:“小红,我们两人说的一样,真是太好了.不然岂不引起他们的疑心,哦,他有没有问你,我爷叫什么名字?”
  小红道: “自然问了。”
  阮天华道: “你怎么回他的呢?”
  小红咭的笑道: “小的说,老爷就是老爷咯.老爷的名字,咱们下人怎么会知道?  ”
  阮天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你回答得好,他还问了什么?”
  小红道: “没有了。”
  阮天华道: “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小红压低声音道: “对了,小的也有些感觉,这里好像有些神秘兮兮,路道不正,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过没多久,青衣使女手提食盒,送来了午餐,小红帮她收拾桌子,放好杯筷,青衣使女从食盒中取出五盘莱肴,一壶美酒,说道: “公于请用酒莱了。”
  回身朝小红道: “你在这里伺侯公子用餐,小婢另有事去。
  小红道: “小的会伺候的,姑娘只管请便。”
  青衣使女朝他嫣然一笑道: “小婢那就告退了。”悄然退了出去。
  阮天华在椅上落座。小红手执银壶,替他斟了一杯酒,说道: “相公请用酒。”
  阮天华道: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小红脸上一红道: “相公是主人,小的怎好和相公同席?”
  阮天华举杯喝了口酒,笑道: “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分什么尊卑?”
  小红伸了伸舌头,说道: “小的不敢,相公只管先用?”
  阮天华抬手一拦,说道: “我不会喝酒,你不用再斟了。”
  小红道: “这些莱肴都做得不错,相公怎么不喝了?”
  阮天华道: “我本来就不会喝酒,方才你给我斟了,我总得把它喝了,其实喝了一杯,只但走路都要你扶了呢!”
  小红放下银壶,说道: “那小的就给相公装饭了。”
  说着装了一碗饭送上。
  阮天华含笑道: “多谢。”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 “相公怎么和小的也客气起来了。”
  阮天华一连吃了三碗饭,小红一直站在一旁伺候,阮天华吃毕,放下碗筷,含笑道: “小红,你快来吃吧!”
  食盒中只有一付碗筷,小红就用阮天华用过的饭碗,装了一碗饭,坐下来低头吃着,吃毕,收过盘碗,一起放入食盒之中。
  过了一会儿,青衣使女沏了一盏香茗走入,放到几上,说道: “公子请用茶。”
  回身提起食盒,正待退出。
  阮天华叫道: “姑娘请留步。”
  青衣使女放下食盒,躬身道: “不知公子有如吩咐?”
  阮天华道: “在下想请姑娘去禀报苟总管一声,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必久留,要告辞了。”
  青衣使女为难的道: “苟总管有事出去了,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公子最好等苟总管回来再走。”
  阮天华道: “苟总管既然不在,姑娘可否代向五位山主辞行。”
  青衣使女道: “小婢是总管属下,平日有什么事,也只能向总管禀报,从未见过五位山主,刚才听总管说,好像是随五位山主出去的,相公既然来了,也不急在多耽半天功夫,总不好不别而去,依小婢看,不如等总管回来了,明天一早再走不迟。”
  阮天华听说五位山主和苟总管都出去了,青衣使女说的不错,人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岂可不别而行?这就点头道: “好吧!”
  青衣使女面有喜色,躬身道: “多谢公子,公子是这里的贵宾,总管不在,公子如果不辞而去,总管回来了,一定会责怪小婢伺候不周,那时小婢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呢!”
  阮天华道: “苟总管有这么凶?”
  青衣使女道: “这也不能怪总管凶,只是家法严峻罢了,好啦,公子如果别无吩咐,小婢告退了。”
  阮天华挥挥手道: “姑娘请便。”
  青衣使女退去之后,小红悄声道: “相公相信她说的话吗?”
  阮天华道: “你认为她在撒谎?”
  小红道: “就算不是她在撒谎,至少是那苟总管授意的了。”
  阮天华笑道: “最多是苟总管多留我半天,明天一早,他总要回来了,我们受他救命之恩,不好不辞而别,明天见了面,向他辞行,他也不好再留我了。”
  小红悄声道: “据小的看,明天苟总管也不会放我们离去的。”
  阮天华道: “他总不能强行留住我吧?咱们就忍这半天算了。”
  小红道:“相公初出江湖,待人以诚,不知人心险诈,小的看得出来,他们是决不会放相公离去的了。”
  阮天华笑道: “看你倒像是老江湖了。”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 “相公是说我年纪小了,小的跟随大娘多年,江湖上的事,听也听多了……”
  话声甫落,忽然眨着眼睛,中口咦了一声,说道: “相公嘴唇好生苍白,可有那里不舒服吗?”
  阮天华道: “没有呀,唔,我感到身上有些发冷!”
  双手握握拳,感到自己指尖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小红吃惊道: “相公莫要着了凉,你还是到床上去憩一回吧!”
  阮天华也感到身上确实有些寒飕飕的,这就点点头,小红伺候着替他脱去长衫,回过身去,走近床边,拉开薄被,让阮天华躺下,替他盖好,轻声道: “相公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小的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的好了。”
  阮天华只“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小红移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过了一回,耳中听到阮天华发出呻吟之声,心中不觉一惊,轻声叫道: “相公,你那里不舒服了?”
  阮天华没有作声。
  小红不放心,站起身,俯着身子朝他看去,只见阮天华双颊如火,气息重浊,急忙伸手朝他额上探去,这一探,只觉阮天华额头滚烫,心头不由大急,暗道: “看来相公果然是昨晚着了凉,这可怎么办好?”
  匆匆走出房去,刚行到走廊转角,就看到青衣使女一手提着一把铜壶迎面走来,这就叫道: “姑娘。”
  青衣使女忙道: “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么?小婢正要替公子去冲茶呢!”
  小红道: “不是,我家相公敢情着了凉,烧得好烫!”
  青衣使女听得一怔道: “公子身子不舒服!那怎么办,总管要晚上才能回来。”
  小红急道: “姑娘,这里附近不知有没有郎中?”
  青衣使女直是摇头,说道: “咱们这里数十里没有人烟,那有什么郎中?只有等总管回来再行设法了”。
  小红急道: “那怎么办?好姐姐,只有你想想办法了。”
  青衣使女被她这声“好姐姐”叫得粉脸一红,为难的道: “我听说况山主精通岐黄之术,但他很少给人看病……
  ”
  小红眼睛一亮,忙道: “好姐姐,你帮个忙,快告诉我况山主在那里?”
  青衣使女摇摇头道: “我真的不知道,方才是听厨下有人说的,五位山主都出去了,不然,总管怎么会不在?依小婢看,公子也许着了些风寒,小婢先去给公子冲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出一身汗,也许就会好了,就算没有效的话,也喝不坏的,”
  小红连忙点头道: “好,好,那就麻烦姐姐了。”
  青衣使女盯了她一眼,才道: “那你先回去, 看着公子,小婢这就到厨房里冲姜汤去。”
  小红道: “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匆匆回入房中,走近床前,只见阮天华依然昏睡未醒,一张俊脸已经烧得通红。
  小红心头好不焦急,慌忙回身走到洗脸架前,在盆盆中绞了一把面巾,又回到床前,侧着身子坐下,用面巾轻轻替他揩脸。
  不多一会儿,青衣使女捧着一碗姜汤走入。
  小红听到脚步声,急忙站起身,迎着道: “真多谢你了。”
  青衣使女把瓷碗放在桌上,说道: “姜汤要趁热喝,公子还没醒过来吗?”
  小红愁眉的道: “相公醒过来就好了。”
  青衣使女道: “你叫叫看,看他醒不醒?”
  小红依言凑过头去,在阮天华耳边轻声叫道: “相公,你醒一醒。”
  阮天华恍如不闻,昏睡如故。
  小红又轻声叫道: “相公,你醒一醒,醒一醒……”
  阮天华还是没有答应。
  小红望望青衣使女,说道: “这怎么办呢?”
  青衣使女道: “依小婢看:只有把他扶起来,才能把姜汤喂下去了。”
  小红道: “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我把相公扶着坐起,麻烦姐姐替相公喂了。”
  青衣使女给她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叫得情不可却,只好说道: “好吧,你把公子扶着坐起,我才能喂他。”
  当下就由小红和青衣使女一左一右把昏迷中的阮天华扶着坐起,然后由小红抱着他半躺半坐的坐好。
  青衣使女也侧身在床沿上坐下,一手取过瓷碗,一手拨开阮天华牙关,舀着姜汤,一匙一匙的喂着。
  两人好不容易把大半碗姜汤喂阮天华服下,才扶着他躺下。
  青衣使女拿着空碗,退出房去。
  小红独自坐在床前一把椅子上,不时的拿眼去看阮相公,希望他喝下这碗姜汤,祛除风寒,烧会慢慢的退去。
  那知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也不知道已经看过几十遍都不止了,但阮天华昏迷的人,依然昏迷不醒,连他脸上烧得通红,还是烧得通红,一点也没退。
  这碗姜汤,好像毫不管用!
  现在,她只有一个希望,只盼望天早些黑,苟总管早些赶回来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青衣使女拿来了灯,悄声问道:“公子有没有醒过来,好一点了吗?”
  小红微微摇着头道: “没有,相公烧一直没退。”
  青衣使女道: “快了,吃过晚餐,总管也快回来了。”
  小红问道: “苟总管说过吃晚餐后回来吗?”
  “总管怎么会和小婢说?”
  青衣使女道: “我是听厨房里的人说的,好啦,你也不用心急,我该去拿饭了。”
  回身过去,没过一会儿,她提着食盒走入,说道: “饭莱来了,你快些吃吧!”
  小红摇摇头道: “我吃不下。”
  青衣使女嗤的笑道: “公子只是受了些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瞧你急成这个样子,你对公子当真情意深长得很!”
  小红给她这句“情意深长”说得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我俩虽名主仆,情同兄弟,相公出外找寻老爷,只有我跟着出来,他生了病,我怎么不着急呢?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不舒服的时候,这种事急也没用。”
  青衣使女安慰道: “公子生了病,你耍伺候公子,就不能再生病了,人是铁,饭是钢,你怎可不吃饭呢?待会儿,总管回来了,就要请五山主替公子看病,你就没有吃饭的功夫了,现在快些吃了,才能伺候公子呀。”
  方才小红心头一急,一口一声的叫她“姐姐”,她对这个俊俏书僮,不知不觉心理有了好感,才会这般关心着他。
  小红想想她说得也有些道理,这就站起身,说道: “姐姐说得是。”
  青衣使女粉脸一热,娇声道: “你快吃吧,我还有事去。”俏生生走了。
  小红打开食盒,装了半碗饭,勉强用筷子拨着吃了小半碗,实在心里有事,再也吃不下去,就收起食盒,依然回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对相公会有如此关心?
  时间渐渐过去,如今已该是初更时分了!
  小红蓦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上传了过来!
  接着只听苟总管的口音说道: “于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病倒了?”
  青衣使女道: “小婢也不知道,公于是晚餐前发起烧来,人就昏迷没有醒过。”
  小红听到苟总管的声音,宛如从天上掉下救星来一般,急忙迎了出去,看到苟总管在前,青衣使女在后, 急步走来,这就迎着连连拱手道: “苟总管,相公发烧昏迷不醒,求求你老,赶快设法找个郎中给相公瞧瞧,他究竟是什么病,你老一定要设法才好,小的给你老磕头……”
  她真的跪了下去。
  苟不弃摆摆手道: “小管家快请起来,于公子敢情着了风寒,才会发烧不退,我先进去看看,你不用紧张。”
  小红应了声是,从地上站起。
  苟不弃口中说着,脚下丝毫不停,当先走入房中,小红和青衣使女紧跟在他身后走入。
  苟不弃走近床前,看到阮天华一张脸烧得通红,双目紧闭,伸过手去摸摸他额头,果然着手滚烫,不觉浓眉微皱说道: “果然烫得很。”
  小红望着他,问道: “苟总管,相公不要紧吧?”
  苟不弃朝她笑了笑道: “小管家放心,你家公子烧得虽凶,大概只是中了风邪,五山主精通医理,刚才也回来了,别说风邪了,就是再重的病症,经他处方,也保管药到病除。”
  小红喜道: “那就请总管去请五山主给相公瞧瞧,只要相公病体康复.相公和小的都会感激不尽。”
  苟不弃含笑点头,说道: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五山主过来。”
  小红,青衣使女同声应着: “是。”
  苟不弃转过身,匆匆往外行去。
  这回敢情他也急了,是以走得极快,不消盏茶工夫。苟不弃神色恭敬的陪着一个身穿青缎夹袍的白面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人生得修眉朗目,双鬓微见花白,年约四旬以上,看去颇为温文儒雅,手中还拿着一把朱红色扇骨的折扇,飘然走入,倒像个读书相公。他正是九连山山主况神机。
  目前不过四月初旬,还不到摇扇子的时候,那么他手中折扇,准是随身兵刃无疑。
  苟不弃躬着身道: “五山主,于公子就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
  况神机微微点头。走近床前,苟不弃朝青衣使女抬了下手。
  青衣使女立即端过一把椅子,放到床前左首,说道:“五山主请坐。”
  况神机没有理她,伸出手,摸摸阮天华额头,再用手指拨开他眼睛看了一眼,一声不作,徐徐在椅上坐下。
  苟不弃立即掀开薄被,取出阮天华左手,放到床沿上。
  况神机右手三个指头放在阮天华左手脉门之上,缓缓闭上眼睛,用心切脉。
  过了一会儿,他三个指头一提,苟不弃不待吩咐,把阮天华左手放好,然后又取出他右手,轻轻放到床跟上。况神机三个指头一落,又切了一回脉,才行收回手去。
  苟不弃替阮天华放好右手,盖上薄被,才道:“五山主,于公子他……”
  况神机修眉微拢,徐徐说道: “此子外邪内侵,极似伤
  寒徵候……”
  小红听得一极,忍不住道: “五山主,我家相公不要紧
  吧?”
  况神机目光一注,问道: “此人是谁?·
  苟不弃忙道: “启禀山主,他是于公子的书童。”
  况神机点点头,说道: “你家相公高烧未退,极类伤
  寒,只是此时徵候未显,尚难确定……”
  回头朝苟不弃道: “此处离本座住处较远.伤寒症有很
  大变化,治疗不易,你把他送到本座那里去,本座为他治
  疗,就方便得多了。”说完站起身来。
  苟不弃连声应”是”,躬身道: “属下马上把于公子送
  去。”
  况神机口中“唔”了一声,缓步走出房去。
  苟不弃一直送到房门口,躬着身道: “属下恭送五山主。”
  他等况神机一走,立即回过身朝青衣使女吩咐道: “迎云,你去抱起于公子,随我送到五山主那里去。”
  原来青衣使女叫做迎云,只听她答应一声,朝床前行去。
  小红道: “还是小的来抱吧!”
  迎云道: “这是总管吩咐的,你不用和我客气了。”
  她用薄被裹着阮天华身子,双手抄起。
  苟不弃道: “你随我来吧。”说完,当先跨出门去。
  迎云跟着走出,小红也跟着走出房门。
  苟不弃忽然转过身来,朝小红道: “小管家就住在这里,不用去了。”
  小红听得不觉一怔。说道: “相公生了重症, 需人照顾,小的从小就伺候相公,跟去也好伺候。”
  苟不弃面有难色,说道: “方才五山主没有吩咐,我也忘了向五山主禀报,那是五山主的住处,即使这里的人,没有五山主传唤,谁也不准进去,这样吧,小管家今晚暂且住在这里,等我跟五山主报告之后,明天再去不迟。”
  小红听他这么说了,只得点头道: “小的那就只好不去了。”
  苟不弃含笑道: “小管家只管放心,五山主医术高明,于公子住到五山主那里去,只是方便治疗,说不定明天就可醒过来了,你先回房去吧!”
  话声一落,转身过去,吩咐道: “迎云,咱们走吧!”
  急步朝长廊行去。
  迎云抱着昏迷的阮天华,紧随他身后而去。
  小红目送两人身形在长廊间消失,她只好独自回入房去。
  这是一间接待贵宾的客房。贵宾,总有一两个随从,因此在贵宾房的后面,另有两个小房间,小红就是住在左首的一间。(她今晨醒来就躺在左首一间房中)
  现在,她依然坐在阮相公的房中,却并没有回到左首房里去,那是因为她要等迎云回来,听听消息。
  约莫等了一顿饭的工夫,迎云才回来。小红立即迎着道: “迎云姐姐,相公怎么了?”
  迎云含笑道: “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五山主已经喂于公子服了药,我听五山主说,只要于公子烧退了, 就可无事。”
  小红道: “苟总管有没有跟山主说?”
  迎云睁大双目,问道: “说什么?”
  小红道: “是我去伺候相公的事,苟总管答应过,他去跟五山主禀报的?”
  “哦!”迎云口中轻哦一声,道: “方才我把公子送去,五山主又仔细的替公子切脉,就忙着从橱里取出几颗药丸,还另外从瓶中找了几味药,和在一起,又等又研,忙了好一阵子,才替公子喂下。总管敢情看他忙着,一直站在边,上,不敢说话,怕分了五山主的心,后来还是五山主说的,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总管和小婢一起退出来的,总管大概忘记了。”
  小红听说阮相公已经服了药,心头稍稍放了些,只是攒攒眉道: “总管没说,那怎么好?明天……”
  迎云笑道: “瞧你一个晚上不见公子,就急成这个样子,明天见了总管,你再提醒他一句,不就结了?”
  小红被她说得脸上一热,说道: “我是怕相公醒过来了,没人伺候……”
  迎云道: “这个你不用耽心,五山主那里你怕没人伺候?”
  她说到这里,目光一注,抿抿嘴道: “你叫小红,这名字倒像是女孩儿家的。”
  小红脸上不禁一红,说道: “才不是呢,我是天上霓虹的虹,虫字边上一个工字。”
  “小虹!”迎云道: “这还差不多。”
  小红道: “姐姐是云,我是虹,天上出现虹的时候,也会有云彩,算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呢,所以我叫你姐姐咯! ”
  迎云粉脸蓦地一红,啐道: “谁和你一家人了?”
  接着道: “时间不早啦,快去睡吧!”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一连三天,小红都没机会去看阮相公。
  那是因为苟总管一直没到宾舍里来,小红找不到他,问迎云,迎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直把小红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小红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家,她从小跟随伏大娘,江湖上的事儿听得多了。
  她从自己两人被救,到阮相公无端端的发烧生病,五山主要苟总管把阮相公移到他那里去,不让自己跟去伺候,三天来苟总管避不见面.自己见不到阮相公,这种情形,并在一起,细想起来,就无不令人可疑。
  自己怎么办呢?赶去找伏大娘?
  不,伏大娘不可能赶来救他的。如果阮相公是真的于立雪,伏大娘自然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天罡旗的人也会一齐赶来.但他不是,他只是假扮于立雪的人。
  那么自己赶去华盖山听涛山庄报讯。
  她听阮天华说过,他是当今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的公子,但去了也没用。阮相公说过听涛山庄的事,他是寻爹、寻师叔出来的,听涛山庄没有主人,自己去向谁报讯呢?
  她想到这里,眼前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但觉阮相公竟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人!
  除了自己,他竟然没有一个关心他,会为他出力的人,但自己也不是他的人,只是伏大娘派来临时充当他书童的。
  她心头感到一阵难过,阮相公竟会如此孤单,好象天下之大,没有一个和他有关!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婢假扮的书童,但自己不救他,还有谁来救他呢?
  想到救人,总得先弄清楚阮相公在那里?觑好出路如何走法才行,在孤立无援的情形下,救不成就永远救不成了。
  她也想到要救阮相公.非得先笼络迎云不可,那就得多接近她,多叫她几声“姐姐”。
  这是第四天的早晨,小红刚盥洗完毕,只听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接着只听迎云在门口叫道: “喂.小红,苟总管叫你去。”
  小红听得精神一振,自己找了他三天,他好似有意避不见面,今天一早他却来找自己了。这就迅快迎了出去,说道: “迎云姐姐,是苟总管找我吗?”
  迎云道: “是啊,苟总管吩咐,要我立即陪你去。”
  小红喜道: “真的,好姐姐,你快些领我去,大概是相公清醒过来了,正在叫我呢。”
  迎云道: “你好像三句不离相公,一开口就是相公,相公的,好,快随我去了。”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朝长廊行去。
  小红心头一喜,急忙跟着迎云身后走去。转去长廊,已是前进,又绕着迥廊,来至一间房门口。
  迎云脚下一停,欠着身道: “启禀总管,小虹来了。”
  里面传出苟总管的声音说道: “叫他进来。”
  迎云回身道: “总管叫你进去,你快进去了。”
  小红点点头,急忙举步走入,只见苟不弃坐在一把椅子上,双眉不展,似乎心情不佳,这就赶上几步,躬着身道:
  “小的见过总管。”
  苟不弃摇了下手道: “小管家不可多礼。”
  他不待小红开口,就攒着眉道: “你家公于病势不轻。”
  小红心头一跳,急急问道: “不知我家相公现在怎么丁?”
  苟不弃—手摸着下巴,徐徐说道: “兄弟听五山主说,他当时心轻积压忧患,又受风邪侵入,才发为伤寒,来势凶猛,高烧不退,延误了治疗时间,以致烧脑部经络,经五山主三日来悉心调治,昨天才算退了烧,只是人虽醒来,神志还是模糊不清。”
  小红急道: “那怎么办呢?”
  苟不弃微微一笑道: “五山主精通医道,如果连他都医不好的病,天下群医也全都束手无策了。”
  小红眼中已经包着泪水,说道: “这么说,相公是没有希望了。”
  说到这里,两行泪水已经从面颊挂了下来。
  苟不弃看了她一眼,咦道: “小管家怎么哭了,兄弟几时说你家相公没有救了?”
  小红用手背拭了下眼泪,说道: “你老刚才不是说连五山主都医不好了么?”
  苟不弃笑道: “小管家听到那里去了?我是说如果连五山主都医不好的病,天下群医就更医不好了,五山主医道精湛,怎么会医不好的?”
  小红道: “我家相公到底如何了呢?”
  苟不弃道: “于公于只是高烧烧得太猛了,以致神志稍有模糊.据五山主说,这是暂时性的现象,只要慢慢调养,大概有百日光景,就可以完全复原,只是要恢复神志,药物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人惊扰,更不能有人和他说话.只能让他一个人静养,才可恢复得快些,百日时光,也算不得久,小管家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好了,百日之后,兄弟保证于公子平安无事。”
  小红心想:这不知是他们的什么诡计?一面问道: “小的不能去伺候相公吗?”
  苟不弃道: “于公子神志模糊,需要静养,你和他说一句话,就引起他的思索,也就会妨碍他的恢复,所以除了五山主,什么人也不能接近他,这样,只要百日工夫,就可以完全恢复清明了。”
  小红道: “小的可以去看看相公吗?”
  苟不弃含笑道: “自然可以,为了使小管家放心,兄弟这就陪你去,但小管家看过你家相公之后,这百日之内,就不能再去打扰,安心住在这里,要等你家相公完全康复了才能见面。”
  小红只要去看上一眼,心里也就觉得安些,这就点着头道: “小的知道。”
  “好。”苟不弃站起身,说道: “小管家随我来。”
  举步走出厢房。
  小红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出大门才发觉这座大宅.原来是在一处深山之中,四面群峰起伏,晓雾未收,宛如笼了一片轻纱。
  苟不弃脚下极快,已经从一片石驳的平台走下,朝着一条山径上走去。
  小红心中暗自忖道: “五山主不住在这座大宅里,不知住在什么地方?”
  山径一路往东,也在渐渐升高,现在已经快到山腰,小径朝一片竹林中穿去。
  修篁万竿,吟声细细,小径尽头,出现了一角小楼,那是一幢精致的二层楼宇。
  苟不弃走到楼宇前面,脚下一停,抱着拳道: “属下苟不弃来了。”
  他话声方落,只听一个清朗声音说道: “总管只管上来好了。”
  这声音还在后面楼上,随口说来,宛如对面一般。
  荀不弃躬身道: “属上遵命。”
  他朝身后小红打了个手势。低声道, “你随我进去。”
  举步跨上三级石阶,迎面是一座门褛,进入大门,是一间宽敞的堂屋,两名身穿青衣色裙的少女并肩而立,一齐欠身道:“苟总管早。”
  苟不弃连忙含笑道: “两位姑娘早。”
  左首一名少女道: “山主正在楼上,苟总管请。”
  “是,是。”苟总管连声应着“是”,穿过堂屋,屏后是一道黄漆楼梯,两人一前一后登上楼梯,苟不弃朝左首一间房走去。
  房门口也有一个青色衣裙的少女站在那里,看到苟总管和小红走来,也没出声招呼,右手轻轻推开房门,让两人走入。
  这间房间地方不很大但布置得极为雅洁.像是一间起居室。
  五山主况神机背负着双手,正在望着窗外修篁,这时缓缓转过身来。
  苟不弃急忙躬着身道: “属下是带着小虹来看他的主人的。”
  小红连忙趋上一步,躬着身道: “小的小虹,叩见五山主。”
  况神机颔首道: “小管家,你家相公的病况,苟总管已经告诉过你了?”
  小红道: “小的已经听苟总管说过了。”
  “好。”况神机点着头道, “他烧得太高了,而且一连三日未退,如今烧虽退了,脑部受到高烧的影响,暂时神志有些模糊,这需要让他清静调养,才能慢慢的恢复过来,不是一两天。一两剂药所能奏效.差幸他还不算很严重,据我估计.大约有三个月时间的静养和治疗,当可完全恢复,只是在这三个月之间,绝不能有人惊扰,你只管在那里安心住下来,三个月之后,我可保证你主人完全康复,好了,你主人就睡在里面,苟总管,你陪他进去瞧瞧,只是不可大声说话,也不可和他多说话。”
  苟不弃连连躬身道: “属下知道。”
  一面朝小红道: “小管家,随我进去。”
  说着,走到里首一间的门口,一手掀帘而入。
  小红赶忙跟着进去。这是一间卧室,中间放着一张雕花木床,床上躺着的正是阮天华,他身上盖着一条薄被,但却并未睡熟,眨动眼睛,对两人走入好像视若无睹,漠不相识。
  小红急忙走到床前,轻声的道: “相公,你好些了吗?”
  阮天华生似和她并不相识,只是望着她.眨着眼睛,一声不作。
  小红又道: “相公,我是小红呀,你怎么不说话呢?”
  阮天华依然漠无表情,只是望着她没有作声。
  小红看他呆不楞登的模样,果然是被高烧烧坏了脑筋,一个人几乎变成白痴,心头不禁一酸,眼含泪光,叫道:“相公,你到底怎么了?”
  苟不弃急忙拦道: “小管家,方才五山主说过,要让他好好静养,才能慢慢恢复过来,不可和他多说,于公子高烧已退,病情不可能再有变化,现在重要的是让他静养,咱们不可再惊扰他丁,你来过了,也可以放心了,有五山主给他调理,三个月之后,包管他完全康复,我们还是退出去吧!”
  小红揩着眼泪,又回头看了床上的阮天华一眼,才跟着苟总管身后,退了出去。
  跨出起居室,小红走到况神机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 “五山主,小的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相公,他……他现在已经变成的白痴,求求五山主,小的给你老叩头……”
  况神机和声道: “小管家请起来,你家相公只是暂时无法恢复清明,由我给他调理服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他一个人静养,我想最多三个月就可完全恢复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多谢五山主。”
  小红从地上爬起,刚站起身子,她三天前见过这位五山主,只觉他像是颇为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这回她和五山主站得较近,抬头之际,才发现他目光极为深沉,而且又是鹰钩鼻。
  她听人说过,生成鹰钩鼻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心头不由得暗暗一惊,急忙往后退去。
  苟不弃躬着身道: “属下那就告退了。”
  祝神机挥了下手道: “你们去吧?”
  苟不弃应了声“是”,就领着小红一起退出,循原路回转大宅。
  苟不弃道: “小管家,你自己回去吧.需要什么,只管跟迎云说好了,安心住着,五山主已经答应过你,你家相公只是暂时性失去记忆,保证三个月一定可以治好,你还有什么好耽心的?”
  小红口中应了声“是”,躬身道: “多谢总管,小的那就回去了。”
  回到宾舍,迎云迎着问道: “小管家,你去看过你家公于了,是不是好些了?”
  小红愁眉不展的道: “方才总管领我去的,相公高烧已经退了,只是烧得太厉害了,神志不清,我和他说话,他只是望着我不言不动。”
  迎云听得一呆,说道: “那不是变成白痴了,五山主怎么说呢?”
  小红道: “五山主说,这是暂时性的现象,慢慢就会恢复过来,大概要调理三个月,才会完全康复。”
  迎云笑道: “那就不用耽心了,五山主医道高明得很,只要有一口气在,他都救得活,他说过三个月可以好,那就是三个月好,绝不会多上一天。”
  小红道: “五山主医道真有这么高明?”
  迎云笑道: “这还假得了,从前厨房里有个打杂的阿福,不小心从山崖上掉了下去 被老树丫刺刺进肚子,连肚肠都被刺破了,抬回来已是奄奄一息,只差一口气还没断,正好遇上五山主.立时把他肠子接了起来,用绣花针缝好肚子,敷了几天药就好丁,现在像生龙活虎一样,大家才知道五山主简直是活华佗。”
  小红道: “但愿三个月真能把相公治好就好。”
  “好了!”迎云笑道: “别再愁眉不展了,快吃饭了,我给你拿饭去。”说完,俏生生的走了。
  不多一会儿,迎云果然拿着食盒进来,说道: “快吃吧,菜快凉了呢!”
  小红也觉得肚子饿了,这就打开食盒,装了一碗吃着,但一想起方才看到五山主祝神机深沉的目光,和他那个鹰钩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吃了一碗饭,就再也吃不下去,这就收过食盒。
  迎云进来,看他已经吃毕,就沏了一盏茶,说道: “小管家,喝茶吧!”小红抬头道: “迎云姐姐。这怎么敢当?”
  迎云朝她嫣然一笑道: “在这里,你总是客人吧!”
  她提起食盒走了。
  小红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心中只是想着三天工夫,阮相公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会变成了不言不动的白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花样?
  如果不是江湖人,她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人生了病,烧得太厉害了,可能会烧坏脑筋,神志模糊,但江湖上人心叵测,这就难说了。
  她三天前晚上。就曾想到阮相公好好的人,无端发起烧来,岂不是烧得有点突兀?如今更勾起她这种想法。
  只是想不通的,如果阮相公的发烧,以至一个人变成白痴,是他们有意做的手脚,那么他们的目的又何在呢?
  若是阮相公和他们有仇,他们可以直接了当连同自己一起杀了。如果阮相公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问题,她就是想上十晚也是想不出什么答案来的。
  突然,心中一动,暗道: “五山主住的地方,自己已经去过了,那么今晚等大家入睡之后,自己何不偷偷去探看一番,到底五山主是真的在替阮相公治病,还是另有阴谋?”
  心念这一动,顿觉自己想得不错,如果五山主确是真心替阮相公治病,那就算了,他医道高明,别处也找不到好郎中。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阴谋诡计,自己就该趁机把阮相公救出去才是。
  一天很快的过去,上灯时分,迎云替他送来晚餐。
  小红因为心里有了决定,沉重的心情,也觉得好了许多。吃过晚饭,等迎云收去食盒,就掩上房门,熄灯睡觉。
  她当然不会是真睡,黑暗之中,收拾停当,只等晚色再深一些.就可行动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平时觉得一天过得很快,现在却觉得时间过的很慢,等了老半天,才是初更时分。
  好不容易等到二更光景,她悄悄下床,走近窗后,悄悄推开窗户,轻捷的穿窗而出,又轻轻虚掩上了,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看看毫无动静,才足尖一点,人如燕子穿帘,低贴着屋瓦飞掠,从后院掠出围墙。  
  依然不敢丝毫大意,悄然转入山径,才一路轻纵急掠,加快奔行,快要接近山腰竹林,就立即放缓脚步,悄悄掩入,一路耳目并用,藉着夜色,朝竹林深处走去。
  不大工夫,楼宇已在前面,黑夜之中,楼上隐隐仍有灯光透出,显示五山主尚未入睡。
  小红更不敢大意,老远就闪入竹林,绕向楼宇后面,再悄悄掩近,双足一点,长身跃起,一下隐入暗处,目光扫过,这里好像并没有人巡夜,这就缓慢的移动脚步,朝阮天华躺卧的那间窗下掩去。
  再回头朝四下扫射了一下,才使指甲轻轻挑破一些窗纸,凑着眼睛往里看去。
  房中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如豆,但已可看情室内的物事。
  她原先以为阮相公一定像白痴般躺卧床上,那知目光一注,阮天华却已经坐了起来,端端正正跌坐在木床正中间,双目微阖,双手一挽一推,倏屈倏伸,正在做着各种动作。
  阮相公似在练功!他神志模糊,状类白痴,怎么会坐起来练功的呢?
  小红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心想,如果他能够练功,那就表示他神志并未模糊了,那么我去看他,一连叫了三声,怎么会只看看我,木无表情,一言不发呢?
  正在思忖之际,一阵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一间传了过来,只听五山主祝神机的声音说道: “虽然只有三天工夫,但—般来说,开顶大法一天学的东西已等于常人一个月时间了,四位兄长若是不信,请随兄弟进来看看。”  
  接着就响起一阵轻快的步履声走近门口。
  小红听得不禁心头一动,忖道: 他的开顶大法,是什么呢?莫非阮相公……
  思忖之际,只见祝神机一手掀起门帘,走了进来,跟着他走进来的,第一个是白髯过腹的矮小老人(万洋山主羊乐公),第二个是人如宝塔,浓眉大眼的老者(诸广山主伏三泰),第三个欣长老者(五岭山主应天生),第四个浓眉紫脸、年在四十开外的汉子(九岭山主冉逢春)。
  小红心中暗道:“这五人莫非就是五山山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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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居心叵测
  这五人进入房中,跌坐在床上的阮天华依然双手伸屈,作各种动作,丝毫未停,对五人也视若无睹。
  长髯过腹老者看了他一阵,呵呵笑道: “五弟这开顶大法,果然大异寻法,老夫这套“北溟玄功”,普通人只怕三个月也未必练得好,此子只化了三天时间,果然已经练熟了。”
  祝神机道: “大哥夸奖了,所以小弟认为有三个月工夫,他就可以学会咱们兄弟五人的武功,汇於一身,再稍加练习,应付半年后的的大会,应该毫无问题了。”
  小红暗道: “听他的口气,好像要阮相公去代他应付半年后的大会?不知是什么大会?”
  长髯过腹老者一手抚着长髯,问道:“五弟闭住他的穴道,形同白痴,以后还能恢复吗?”
  祝神机道: “小弟只是为了施展开顶大法,使他心无旁骛,才点闭了他‘玉枕穴’,只要待他武功练成之日,小弟解开他穴道,神志就可以恢复清明了。”
  小红暗暗哦了一声,忖道: 难怪他说要三个月调理,才能完全恢复,原来他们用什么开顶大法,贯输武功,要三个月才能练成。
  长髯过腹老者道: “只是此子一且清醒之后,是否还能为我所用?”
  祝神机深沉一笑道: “大哥这是过虑了,兄弟可以使他在三个月之后,神志只在半醒之间,自会听咱们调度.何况咱们夺了魁之后,此子一身学得了咱们兄弟五山不传之秘,自然不能再留他了。”
  “哈哈!”长髯过腹老者听得大笑道: “五弟果然好智谋!”
  小红心中暗道: 好啊,原来你们传给阮相公武功,果然没有安着好心!
  接着只听另一个人洪声笑道: “十年一次的大会,今后十年,就是咱们五山派称雄了。”
  说完又是—阵大笑。
  接着众人已经纷纷退出,祝神机陪同他们下楼。
  小红眼看机不可失,慌忙长身掠起,从小楼后面掠入竹林,就隐伏不动,眼看四位山主业已远去,五山主祝神机也回身进去,才悄悄绕出老远,再循原路,小心翼翼的往前山奔去。
  回到巨宅后面,越过围墙,轻悄的从后窗回进卧室,悄然脱衣上床。
  现在,她几天来心头的疑虑,已经获得证实,阮相公并不是受了风邪,生的伤寒重症,而是他们为了应付半年后一次什么大会,而在阮相公身上使了手脚。
  她三天来忧心忡忡的心情,自然也稍稍放宽了。阮相公只是被祝神机点了脑后“玉枕穴”,神志受到影响,才形同白痴,至少目前并无危险,他们要在大会上夺了魁,才会对阮相公不利。
  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是自己该怎么办了?
  阮相公目前既无危险,自己就不用急着把他救出去,阮相公武功本来并不很高,如今这五位山主正在悉心传授他们五山不传之秘的武功,这也正是一个机会,目前就不如让他们去传授。
  听五山主祝神机的口风,三个月之后,好像要使阮相公的神志在半醒之间,那是说,阮相公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了,到那时候,自己再悄悄进去,救他就比现在容易多了。她想到这里,就安然入睡。 
  X  X  X  X  X
  这是一个清朗的早晨,四月清和,正是不寒不热的好天气,三山庙前面,一条石板路上,正有两个年轻相公,并肩走来。
  一个年龄稍长,约莫三十出头,生得丰神俊朗,步履安详。一个不过二十三四,个子也较矮小,生得修眉凤目,脸如傅粉,唇若涂朱,更是俊美。
  这两人一路行来,虽是边走边说,脚下却相当轻快。只听年小的道:“这里是三山庙,再过去一二里,就可以看到一棵大槐树,就到啦。”
  年长的道: “贤弟找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
  年少的道: “我也不知道,是奶奶要我找一个人来的。”
  他们循着石板路,没走多远,年少的伸手一指,说道:“大哥,快看,那小山脚下,不是有一棵大树吗,大概就是大槐树了,我们快走!”
  两人脚下加紧,小山渐渐接近了,大树也越来越高,那是一棵高逾十数丈,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树。
  离大槐树不远.有一家农家,矮坦竹篱笆门,里面是三间茅舍,一片小花圃,种着许多花木,中间一条小径,铺以卵石,田家风物,倍感清幽。
  年少的道: “这里只有一家人家,大概就是这一家了。”
  他走近竹篱笆门,就大声叫道: “喂,里面有人吗?”
  茅屋中寂无人声,没人答应。
  年少的又道: “请问一声,伏大娘在家吗?”
  里面还是没人答应。
  年少的奇道: “怎么会没人答应的呢?”
  年长的道: “江村四月间人少,采了蚕桑又插秧,家里没人,很可能到田里去了。”
  年少的道: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年长的笑道: “贤弟真是急性子,等一会儿,又有何妨?”
  年少的道: “我看我们还是进去看看的好,奶奶要我来找大娘,自然是个女的,怎么会到田里去呢?”
  他不待再说,一手推开竹篱门,走了进去。年长的只好跟着走入。
  越过花圃,走近茅屋,两扇木门果然虚掩着。年少的走上一步,推着门叫道: “伏大娘在家吗?”
  里面还是没有人回答,但两扇木门却应手呀然开启!
  年少的不觉啊一声,慌忙后退。
  年长的道: “贤弟怎么了?”
  年少的道: “这两扇门无故开启,吓了小弟一跳。”
  年长的笑道: “贤弟胆于也太小了,连开门都会吓上一跳。”
  年少的道: “换了你,也会吓一跳呢!”
  随着话声,举步走入堂屋,探首朝两边厢房望了一眼,口中说道: “奇怪,这伏大娘会到那里去了呢?唉,奶奶也真是的,叫我来找她,也不和人家说说清楚,现在找不到人,我可不管了。”
  年长的道: “我看伏大娘出去,也不会太久,贤弟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等一回再说。”
  年少的只得说了句: “好嘛!”
  拉过一把竹椅,和年长的一同坐了下来。那知一直等到过了午刻,依然不见伏大娘回来。
  他那里知道伏大娘等人在三山庙遭到铁手五煞袭击,已随同于老夫人离此而去。
  年少的渐渐不耐,站起身道: “大哥,我们不用等了,我去找一块木炭,在门上写几个字就好。”
  他走到屋后,找了一块木炭,就在门上写道: 伏大声,我奉家祖母之命,前来拜访,久候未遇,于立雪留字。
  原来这年少的正是于立雪,年长的自然是范叔寒了。
  于立雪随手丢去木炭,说道: “大哥,我们走吧,午牌已过,我们还没吃东西呢!”
  范叔寒道: “这里那有卖酒食的地方?”
  于立雪笑道: “有,我们方才经过崇仁城外,那里有一个面摊,离这里不过三四里路。”
  范叔寒道: “好吧!”
  两人走出茅屋,循着原路走了三四里路光景,面临大路,果然有一处面摊,范叔寒笑道: “还是贤弟细心,方才愚兄,就没有注意。”
  于立雪道: “小弟也是无心看到的,松棚底下有人在喝茶。”
  两人走近松棚,这时午刻巳过。面摊的生意也忙过丁,几张板桌上,只有疏疏朗朗的几个人,有的还在喝酒。有的正在喝茶。
  范叔寒目光一注,口中不觉咦了一声,举步朝右首一张桌边走去,双手抱拳,叫了声: “三师兄。·
  原来那个低头吃面的正是他三师兄夏鸿晖,他听到范叔寒这声“三师兄”,不觉抬起头来,一下放下面碗,惊喜的道:“会是四师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天华呢?没和你同来?”
  范叔寒回身朝于立雪道: “贤弟,这是我三师兄夏鸿晖。”
  接着又朝夏鸿晖道:“他是小弟的口盟兄弟于立雪。”
  于立雪连忙拱手道: “原来是夏大侠,在下久仰。”
  夏鸿晖含笑道: “你是四师弟的兄弟,也是夏某的兄弟了,大家是自己人,大侠二字,可不敢当,四师弟,你们大概还没吃东西吧,快坐下来好说。”
  范叔寒、于立雪就在他横头坐来。
  一名伙计送上两盅茶来,范叔寒也叫了两碗面,另外又关照他切一盘卤菜,一起送来。
  伙计退去之后,夏鸿晖问道:“四师弟怎么没和天华一路吗?”
  范叔寒道:“此事说来话长,三师兄没和二师兄在一起吗?”
  。 夏鸿晖目光左右一溜,忽然压低声音道: “愚兄原是要赶回去找你的,在这里遇上你就好,大师兄已经有眉目,被一批不知路数的人所劫持,囚禁在一处大宅之中,二师兄怕人手不够,特地要愚兄赶回来通知四师弟的……”
  范叔寒听得心头一震,急急问道: “大师兄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夏鸿晖声音说得更低,悄声道: “杜家园。”
  范叔寒道: “离这里远不远?”
  夏鸿晖道: “只有三四十里路。”
  范叔寒问道: “二师兄呢?”
  夏鸿晖道: “二师兄留在那里暗中监视。”
  范叔寒道:“对方是什么人,摸不到一点底吗?”
  夏鸿晖微微摇头道: “二师兄说那里是一座空宅,占地极广,对方的很少进出,进出都在晚上,而且以黑布蒙面,看不清他们面目,但身手都极高强。”
  范叔寒道:“那是什么路数呢?”
  夏鸿晖道: “二师兄经验老到,连他都看不出这些人的来历,可见这些人的神秘了。”
  范叔寒迟疑的道:“他们劫持大师兄,总有个目的吧?”
  夏鸿晖深沉一笑道: “四师弟总有耳闻,对方劫持大师兄,还不是为了‘形意真解’吗?”
  刚说到这里,伙计切了一盘卤莱送上,接着又端上两碗面来。
  范叔寒等伙计退去,才道: “大师兄若是得了,形意真解,怎么会从未跟小弟提起过?小弟总觉此事,也许是外面的谣传罢了。”
  夏鸿晖嘿然道: “大师兄没和四师弟提过,形意真解,并不能证明大师兄没有得到,就算大师兄真的没有得到,但外面言之凿凿,外人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他们劫持大师兄,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范叔寒点头道:“三师兄说得也是,目前该怎么办呢?”
  夏鸿晖道: “咱们和二师兄会合了,再作计较,四师弟不是和天华一路的吗,天华怎么没来?”
  范叔寒道: “小弟是四天前追踪一个黑衣人,被他‘九阴爪’所伤,幸蒙这位于贤弟相救,养了三天伤,并没回到庄上去,小弟觉得天华毫无江湖阅历,还是留在庄上的好,因此没和他同来。”
  他因贼人假冒三师兄的话,不好说出来,才轻轻带过。
  夏鸿晖点头笑道: “他留在庄上也好。”
  三人匆匆吃完了面,范叔寒取出一绽碎银,会过面帐,就站起身道: “三师兄,咱们可以走了。”
  夏鸿晖望望于立雪,朝范叔寒问道: “这位于兄弟也去吗?”
  于立雪没待范叔寒开口,就抢着道: “小弟和范大哥一路,范大哥的事,也是小弟的事,小弟自然也要同去,就是帮不上忙,多个人手打打接应也好。”
  夏鸿晖笑道: “于兄弟好说,夏某原因这是敝门的事,不好麻烦于兄弟,有于兄弟同去,多一个人手,那是最好也没有了。”
  三人走出松棚,范叔寒问道: “三师兄,杜家园……”
  夏鸿晖不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 “四师弟随我来。”
  他走在前面领路。
  范叔寒、于立雪紧随他身后,一路往北行去。
  三四十里路,以三人的脚程,自然不须半个时辰,夏鸿晖却领着两人折入一条小径,来至一座茅舍门口,才脚下一停,回身道: “二师兄就在这里落脚,你们随我进去。”说着,举步跨了进去。
  范叔寒,于立雪跟着走入。这间茅舍,只有一间堂屋和左首一个房间,堂屋后面就是厨房,堂屋中只有两条板凳,就别无他物。
  夏鸿晖跨入屋中,就叫了声: “二师兄,四师弟来了。”
  屋中没人答应。
  夏鸿晖口中“咦”了一声,迅即走到左首房门口,探头望了一眼,就朝后面走去。
  堂屋不大,后面的厨房当然更小,他只看了一眼,就回身走出,说道: “二师兄这会到那里去了?”
  范叔寒道: “三师兄,这里离杜家园远不远?”
  夏鸿晖道: “不过一二里光景。”
  范叔寒道: “二师兄会不会一个人找去了?”
  夏鸿晖道: “这不可能,二师兄和愚兄约好了的,愚兄赶去听涛山庄,最迟上灯以前一定可以赶回来,咱们在这里会齐了,再商量救人之事,他不可能一个人找上杜家园去。”
  于立雪道: “那会不会是贼人得了消息,知道端木大侠一个人在这里……”
  她底下的话,就不好说出口来,意思自然是说端木让对方擒去了。
  夏鸿晖道: “这也不可能,二师兄一身武功,胜过兄弟甚多,纵是对方人多,要把二师兄擒去,也得经过一场拼搏,这屋子里没有丝毫打斗痕迹。我看二师兄可能有事出去了,好在咱们救人之事,至少也要等到入夜之后,才能行动,我想二师兄一定会赶回来的。”说完,拉过一条板凳,坐了下来。
  范叔寒和于立雪也各自坐下。等人是最令人不耐的一件事,三人一直等到天色渐渐昏暗,依然不见端木让回来。
  范叔寒不禁替二师兄暗暗耽心,攒着眉道: “二师兄会不会出了事?”
  夏鸿晖笑道: “咱们已经等了这许多时候,不如再等上一回,二师兄为人沉稳,出事的机会不多,咱们等到天色全黑,二师兄再不回来,咱们就不用再等他了,现在不妨在这里多坐息一回。”
  于立雪忽然感到范大哥这位三师兄目光深沉,笑的时候,皮笑肉不笑,不像是个好人,因此,对他说的话,心中颇觉怀疑,但他和范大哥是同门师兄弟,自己不好多说,只是对他暗暗留神。
  天色只要一昏暗下来,就黑得很快,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了!
  范叔寒站起身道: “三师兄,我看二师兄准出了事,咱们还是早些去吧!”
  夏鸿晖点点头道: “早些去也好,天色已黑,差不多是时候了。”
  三人出了茅舍,仍由夏鸿晖领头,往北奔行。
  这时夜暮低垂,田野间一片昏暗。三人奔行极快,不多一回,已可看到面前不远,矗立着一座黑压的庄院。
  夏鸿晖朝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老远就避开庄院正面,朝左首绕了过去。
  这座庄院,占地颇广,四周围以高墙,三条人影很快就绕到后园,夏鸿晖脚下一停,低声道: “四师弟,你们在这里稍候,愚兄先上去看看,你看我手势行事。”
  说完,一伏腰,嗖的一声,一道人影宛如夜鸟一般,一下跃登墙头,迅快伏下身子,目光朝左右一瞥,左手向后打了个手势,就倏地往下跃去。
  范叔寒低声道: “贤弟随我上去。”
  双足一点,人随声起,跟踪跃登墙头,于立雪也相继跃上。
  但见偌大一片花园,敢情已有多时无人整理,不仅到处杂草丛生,一片荒无,也使人有阴森之感。
  夏鸿晖早已落到三丈外一条小径上,高举右手打着招呼。
  范叔寒、于立雪立即纵身飞落,跟了过去。
  这是一条花林间的小径,曲折通幽,三人半俯着身子,穿林而走。不多一回,前面即将穿出林去,走在前面的夏鸿晖忽然身子往后一缩,迅快的伏下身去。
  范叔寒紧跟在他身后,也急忙隐住了身形,凝目看去,只见林外不远已是一条通往水榭的石桥,这时正有两条人影从水榭飞起,掠空而逝,只需看他们飞掠的身法,武功显然极高了。
  夏鸿晖站起身低声道: “我们快过去。”
  急步往石桥上奔去。
  范叔寒想问他: “水榭中会没有人吗?”
  但话未出口,三师兄已经急匆匆奔了出去,也只好随着他身后奔去。
  这是一座三面都有地雕花门的水榭,里面果然没人。
  夏鸿晖毫不怠慢,轻轻推开两扇长门身而入,一面又朝身后两人招了招手。
  范叔寒,于立雪迅快的跟着闪入。
  夏鸿晖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 “快把门掩上了。”
  于立雪走在最后,依言掩上了门。夏鸿晖已经奔近里首一座神龛的右首,用力向左椎去。神龛缓缓向左推开,地面上露出一个长方大洞。
  夏鸿晖急急说道: “四师弟,你们快先下去,时间无多,我还要把神龛恢复原状。”
  范叔寒略为迟疑,就举步走了下去,于立雪只好跟着下去。
  夏鸿晖也迅快跟着下来,伸手摸到左首一个钢环,缓缓拉动,上面的神龛果然随着移动,盖住头顶洞口。
  夏鸿晖吁了口气,从身边摸出一个火筒擦擦的一声打着了,才道: “现在好了,不虞被他们发现了。”
  于立雪朝右壁上看了一眼,原来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钢环,方才夏鸿晖拉动的是右首一个,神龛就恢复原状,那么拉动左首一个,就是移开神龛之用了。
  范叔寒道: “三师兄,大师兄就囚在这里吗?”
  夏鸿晖点点头。
  范叔寒又道: “三师兄怎么会知道此处的机关呢?”
  夏鸿晖已经越过两人,走在前面,说道: “愚兄是听二师兄说的,他已经来过,看到有人送饭下来,所以知道,你们快随我来。”
  地道一路往下,走了个数丈后,渐渐平坦,再前行数丈,地势渐逼,前面地道尽头,已有一道铁门拦住去路。
  夏鸿晖激动的道: “大师兄大概就被囚禁在里面了。”
  他手中火筒照处,看到铁门上锁着一把铁锁,不禁一怔: “咱们没有钥匙,这该怎么办?”
  因为他走在前面,没有钥匙开锁,立即把火筒交到左手,右手五指运劲,一把抓住铁锁,用力一扭,早听“喀”的一声,铁锁果然被他一下扭断,但口中却在此时轻“啊”一声。
  范叔寒急忙问道: “三师兄,你怎么了?”
  夏鸿晖举起右手,低头一看,吃惊的道: “铁锁上有毒!”
  这下范叔寒也看到了,他扭断铁锁的右手,掌心已呈一片乌黑。
  夏鸿晖迅速把火筒一处给了范叔寒,然后用左手连点了自己右臂几穴道处,口中低声说道: “愚兄必须立时运气逼毒,时间宝贵,你快去打开铁门,看看里面囚禁的可是大师兄?”
  说完,立即以身贴壁,让开了走道。
  范叔寒答应一声,走上前去。
  于立雪忙道: “大哥,小心铁门上有毒。”
  范叔寒点点头,伸手撕一块长衫下摆,裹住铁闩,打开铁门,里面是一间黝黑而纵深的石室,此时虽经火光照耀,还是依然照不到里面,但里面的人经灯光一照,自可看到外面的人了。
  只听有人叫道: “是四师弟吗?”
  范叔寒听得一喜,忙道: “果然是大师兄。”
  急忙举步走入。
  只听二师兄端木让的声音急急说道: “四师弟,你怎么进来的?快退出去,莫要……”
  范叔寒走进去了,于立雪也跟上了一步,就在门口站停下来。
  就在端木让话声还没说完,只听身后的夏鸿晖道: “你也进去。”
  突然伸手推来。
  于立雪冷不防被他推得朝前冲出三步,但听“砰”然一声,身后铁门已经关起来了。
  于立雪口中“啊”了一声,迅即转过身去,只听铁门外“嗒”的一声,已经拴上了铁闩,不觉惊怒的道: “大哥,原来他是骗我们进来的。”
  里面响起端木让的声音,叹了口气道: “愚兄说迟了一点,四师弟也中了他的圈套,唉,老三真是丧心病狂,无可救药了。”
  就在此时,只听铁门又是“嗒”的一声,一人高处,开启了一方小铁窗,这扇小铁窗只有一尺见方,想是传递饮食之用了。
  夏鸿晖凑着脸,大笑道: “二师兄骂得好,现在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弟都在这里了,你们可以好好聊聊,还有天华,小弟也会把他接来的。”
  端木让怒喝道: “老三,你敢动天华,我总有一天会劈了你。”
  夏鸿晖阴笑道: “二师兄就是要劈了我,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等小弟把天华接来了,再向大师兄求教了。”
  坐在里面的阮松溪哼了一声。
  夏鸿晖已把小铁窗嗒的一声关了起来。
  于立雪气道: “原来他手掌中毒,都是假的,这人坏透了,啊?大哥,这么看来,打了你一记,九阴爪,的也是他了。”
  范叔寒道: “那不可能是他,三师兄从没练过‘九阴爪’。”一面招招手道: “于贤弟,你快来见过我大师兄,二师兄。”
  于立雪依言走了过去,只见地上盘膝坐着貌相清癯的老道人,和一个浓眉紫酱脸的矮胖老者。
  范叔寒给他引见了两人,然后又指着于立雪道: “他是小弟的口盟兄弟于立雪。”
  于立雪望望两人,朝范叔寒为难的道: “范大哥,你是我大哥,这二位又是你的师兄,但他们年纪都大过我很多,我怎么称呼才好呢?”
  这话也把范叔寒给问住了,一时竟然答不出话来。
  阮松溪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是我四师弟的口盟兄弟,自然也是我们的小兄弟了,你就叫我阮老哥,叫他端木老哥好了。”
  端木让呵呵笑道: “好,好,小兄弟随便叫什么都好。”
  回头朝范叔寒问道:“四师弟,你们怎么会上老三当的?”
  范叔寒道: “小弟和于贤弟是在祟仁城外一处面摊上遇上三师兄的。”他把此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道。
  端木让问道: “天华还在庄上?”
  范叔寒应了声“是”。
  端木让怒声道: “老三把你骗来了,准是回庄又去骗天华了。”
  阮松溪道: “他就是把天华骗来,愚兄根本没有‘形意真解’,他也是白费心机的了。”
  端木让忽然哦了一声.问道: “四师弟,方才小兄弟说你中了老三一记‘九阴爪’,这是怎么一回事?”
  范叔寒道: “此事说来话长,那天二师兄、三师兄是向北找寻大师兄的下落,小弟和天华本来说好了是往南去的,当天晚上……”
  他把追踪一个黑衣人(于立雪)如何在路上听到三师兄的呻吟,被他“九阴爪”所伤,以及幸蒙于立雪相救,说了二遍.
  端木让怒道:“他居然练成了如此歹毒的‘九阴爪’!”
  范叔寒道:“据小弟想来,不可能会是三师兄……”
  端水让嘿然道:“大有可能,老三有一个远房堂姑姑,就是昔年玄阴教的外三堂护法,这‘九阴爪’就是玄阴教的武功。”
  “善哉,善哉!”阮松溪攒着眉道: “老三真要是练成了‘九阴爪’这类邪派武功,那就堕入魔道中去了。”
  他手这一动,身上就发出一阵轻微的当啷之声。
  范叔寒目光一注,才发现大师兄、二师兄两人双手手腕和双足躁上,都套着一个铁圈,圈上连着一条比拇指略粗的铁炼,通向身后石壁之上。心想: 这铁圈和铁炼必然都是纯钢所铸,否则这铁炼并不粗,如何困得大师兄?
  一面愤然道: “三师兄居然还用铁炼锁着大师兄、二师兄?”
  阮松溪轻轻叹息一声道: “老三逼着要愚兄交出‘形意真解’,愚兄会告诉他,去年三仙庙后壁倒坍,有几块宋砖出土,其中一方会刻有‘形意真解,以形使意,以意使形’十二个字,三仙庙主持因愚兄是形意掌门人,砖上刻有‘形意’二字,就把那方砖送到庄上来,还是四师弟收下来的,这外间传说愚兄得了一册本门练功秘笈‘形意真解’,可能是由此来的,但他竟然不肯置信,硬说愚兄得了本门秘笈,秘而不宣,这真是从何说起?”
  范叔寒道: “就是真有‘形意真解’,大师兄是掌门人,他也不能用铁炼把大师兄、二师兄锁起来。”
  刚说到这里,只听站在身边的于立雪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范叔寒回头间道: “贤弟有什么事吗。”
  于立雪道: “小弟身边有两柄匕首,其中有一柄极为锋利,可以削铁如泥,不知他们手上的铁削得断削不断?”
  他有两把尺许长的短剑,范叔寒曾经和她动过手,自然知道,不觉笑道: “贤弟以为大师兄,二师兄手上的铁炼是普通铁吗?若非纯钢所铸,以大师兄的功力,早就扯断了,还能困得住大师兄吗?”
  于公雪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说道: “小弟的两柄匕首,一柄是后来找铁匠配上去的,另一柄是我爷爷传下来,据说刀剑一削掠断,你不会给阮道长试试看?”
  说着已从身边取出两柄短剑,低头看了一眼,就把其中一柄递给了范叔寒。
  范叔寒拇指一按吞口,但听“铮”的一声,剑身自动弹出来了三寸有余,接着就抽了出来,短剑这一出匣,只见白芒如雪,寒气砭人,口中不觉叫了两声: “好剑!”
  阮松溪看得一怔,矍然道: “秋霜剑,小兄弟姓于,莫非是天罡门于勿用的传人?”
  于立雪道: “我爷爷叫于潜。”
  阮松溪笑道:“那就不错了,令祖单名一个潜字,字勿用。”
  于立雪道: “但我没听说过天罡门三个字。”
  阮松溪奇道: “你身佩秋霜剑,应该继承令祖道统才对,怎么连天罡门三字都没听人说过?”
  范叔寒道: “大师兄,这柄秋霜可以削得断铁链吗?”
  阮松溪微笑道: “你试试就知道了。”
  范叔寒举起短剑朝铁链上挥去,但听“嗤”的一声,毫不费力就把铁炼砍断了,不觉吃惊的道: “好锋利的剑刃!”
  阮松溪笑了笑道:“秋霜剑是当今武林中仅存的三柄古剑之一,斩金切玉,犀利无匹,区区铁炼,如何经得起它一削?”
  范叔寒喜道: “这样就好,大师兄快把铁炼削断了。”
  铁环是紧紧箍在他们手腕,脚踝上的,只有自己把它削断,才不会伤及皮肉。
  阮松溪含笑接过,右手一挥,先削断了左手腕上的铁环,短剑又连续挥出,双脚脚踝上去,说道: “二师弟,现在该你了。”
  于立雪站在一旁,阮松溪挥剑削环,虽然一连削了四剑,但出手极快,她只看到剑光连闪,他双手双脚的铁环已一齐削断,心中暗暗惊异,忖道: “阮道长好快的剑法,当真不愧是形意门的掌门人!”
  就在她心中沉思之际,端木让也已把手上脚上的铁环一齐削断,随着把短剑递了过来,说道: “小兄弟,真谢谢你,快把剑收好了。”
  于立雪接过短剑,叫道: “大哥,这剑可以削断铁炼,自然也可以削得断铁门上的横闩了,我们不是可以破门出去了吗?”
  范叔寒喜道: “贤弟说得不错,你快把剑给我。”
  端木让道: “慢点!”
  范叔寒道: “二师兄……”
  端木让道: “咱们此时不可破门出去。”
  于立雪道: “为什么呢?”
  端木让道: “老三把四师弟骗来之后,不是说要去接天华吗,天华是大师兄哲嗣,他只有把天华弄来,才能胁迫大师兄交出‘形意真解’来,此时当然已在途中,若是咱们破门而出,势必惊动他的同党,赶去报讯,他掳了天华,就不敢再回到这里来了,咱们当然要设法去救天华,他藏匿起来,一时要去那里找他?不如在这里等着,让他把天华送来,咱门再破门出去,岂不省了许多手脚?”
  范叔寒点头道: “二师兄说得极是,咱们掠在这里等三师兄来了再说。”
  说到这里,就席地坐了起来,一面说道: “贤弟,你也坐下来歇息。”随手熄灭了火筒。
  于立雪口中“嗯”了一声,果然也就席地坐下。
  端木让心中暗道: 这位小兄弟怎么有点女孩儿模样?
  地室之中,火筒熄了,登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阮松溪、端木让都阖上眼皮,像老僧入定一般。
  范叔寒也因此时已在子夜,盘膝坐好,运起功来,没再和于立雪说话。
  于立雪坐了一阵,觉得眼皮沉重,也就坐着打起盹来,一个人缓缓的朝范叔寒身上倚去。
  范叔寒本在运功的人,发觉于立雪一个人朝自己身上靠来,就缓缓睁开眼睛(其实这地底石室之中,黝黑如墨,你睁不睁开眼睛都是一样,但这是习惯,运功完毕,必然先睁开跟来的)同时伸出了手,想把他扶起。
  那知在黑暗之中这伸过去的手一把扶在他胸口之上,五个手指正好托住一双裹得紧紧的软绵绵的圆形肉球上面。
  男子胸脯的肌肉当然不可能发展成两个球形。
  这下直把平日从未接触过女性的范叔寒大吃了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救了自己性命的口盟兄弟,竟然会是个女子。
  就在他手指托上一双玉球的同时,于立雪鼻中发出一声轻嗯!
  范叔寒自然赶紧缩手,但于立雪一个软绵绵的人却在他缩手之际,斜斜偎入他怀中,她虽然嗯了一声,却依然睡得很甜。
  这回范叔寒可不敢再用手去扶她了,她偎在自己的怀里睡熟了,也只好由她去,一面挺直了身子,用左手小臂搁住了她的头。
  于立雪偎在大哥怀里,似乎睡得很舒适,兰息轻匀,毫不觉得异样,但范叔寒这活罪可受大了。
  他挺直了胸,不敢动一下,于立雪一颗头靠在他左腕上,吐出来的兰息,和女孩儿身上特有的气息,那一缕缕似有若无的幽香,沁入他鼻孔,使他一颗强自按捺的心不自禁的活跃起来。
  古时候有一个柳下惠,坐怀不乱,如今范叔寒裹躺着一个少女,他居然也“躺怀不动”!
  不动的可不是心,他心跳得很厉害,不动的是他的人,他怕稍微动一下,就会把“贤弟”惊醒,
  有女人躺在怀里,尤其是少女,这叫做“软玉温香抱满怀”,这该是多么香艳的事?但任你如何香艳,也不能抱得太久,抱久了,就是大力士也会吃不消,
  范叔寒挺直的腰骨,挺久了腰骨会酸,左手腕枕着于立雪的头,枕久了,手腕也会麻木。
  现在他已经感到腰骨发酸,手腕麻木了可是他还是支撑着不敢稍动。
  范叔寒今年三十有三了,像这样有姑娘躺在他怀里,还是平生第一回,让他吃足香艳苦头,自然也是破题儿第一遭,但这种香艳苦头,他是心甘情愿吃的,所以他还在继续吃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于立雪终于醒过来了,她敢情发现自己倚在人家怀里了,口中不禁发出一声轻啊,慌慌张张的坐起身来。
  范叔寒身上已在冒汗,她坐起来了,顿时如释重负,舒了口气道: “贤弟醒过来了吗?”
  于立雪听得羞红了脸,恢低的道: “对不起,我睡熟了,不知天亮了没有?”
  范叔寒道: “大概也快亮了。”
  只听端木让接口道: “应该已经亮了,我想老三也快来了,”
  范叔寒道: “贤弟,待回三师兄来了,你有一件事可做。”
  于立雪睁大眼睛道: “大哥要我做什么事呢?”
  范叔寒压低声音,和她低低的说了几句。
  于立雪欣然道: “我知道了,这我会做的。”
  范叔寒笑道: “那就等他来了。”
  夏鸿晖当然是连夜赶到听涛山庄去找阮天华去了,但他并没有找到阮天华,因为阮天华这时已经躺在五山主祝神机的小楼上了。
  他没找到阮天华,当然也要急着赶回来,现在他已经来了。
  铁门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接路响起嗒的一声,铁门上的小窗随着打开。夏鸿晖凑着脸,叫道: “大师兄,小弟已经把天华接来了。”
  这当然是谎话。
  答话的范叔寒,问道: “三师兄把天华怎么了?”
  夏鸿晖道: “愚兄把他带来了,自然已经把他安顿好了,只要大师兄肯点头,说出形意正解存放在那里,愚兄取到了自会把你们一起放出去。”
  范叔寒道: “三师兄的话,咱们如何还能相信?”
  夏鸿晖自然知道大师兄、二师兄手上脚上都有铁环,系着铁练,走不到门口,四师弟的武功差过自己,他当然不怕,闻言怒声道: “老四,你走开,我要和大师兄说话。”
  范叔寒道: “小弟就是奉大师兄之命,和三师兄谈的,三师兄要想得到真解,就该先让咱们能够相信你。”
  夏鸿晖道: “你说好了,你们怎么才相信?”
  范叔寒道: “大师兄已把存放秘笈的地方,写在纸上了,至少你该打开大师兄、二师兄手脚上的铁环钥匙先交出来,等你取到秘笈,再放我们出去,不知三师兄意下如何?”
  “好!”夏鸿晖答应得很快,那就是说不会真的把钥匙交出来。
  范叔寒暗暗一笑,说道:说道: “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三师兄先把钥匙交出来,小弟也把字条交给三师兄,双方谁也不会吃亏。”
  夏鸿晖身边果然响起一串钥匙的声音,然后一手握着挚伸了进来,说道: “你字条呢?”
  于立雪在伸进手来的时候,早巳取了一支冰魄针,在他手腕上刺了一下。
  夏鸿晖口中啊了一声,急忙缩回手去,怒声道: “好冷,老四,你这是干什么?啊,啊!”
  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冷得啊啊连声,敢情已在打着抖索!
  于立雪冷笑道: “夏鸿晖,是你把我推进来的,我当然要刺你一针出出气,现在你一条手臂已经冻得僵硬了对不?
  再过一个时辰,寒毒就会攻心,没肴我的独门解药,你就等着焦吧!”
  其实被冰魄针打中,没把针起出来,确实会冻得肉身痹麻,但夏鸿晖只是被针刺了一下,一条手臂虽会被冻得发僵,但只要过上盏茶工夫,寒气自会慢慢消失,这不过是于立雪吓唬吓唬他的。
  夏鸿晖不明就理,当然信以为真,因为他一条左臂这时确然已经冻得僵硬了,闻言急道: “你……肯给我解药吗?”
  于立雪笑道: “给你解药不难,你怎么把我推进来的,就该知道怎么把我请出去。”
  夏鸿晖道: “你要我打开铁门?”
  于立雪道: “难道你想我把解药从窗口处给你吗?”
  夏鸿晖身上冷得发抖,心想: “反正锁住大师兄、二师兄手脚铁环的钥匙,并不在自己身上,开了铁门,最多把四师弟放出来,有人质在自己手里,四师弟投鼠忌器,未必敢对自己如何?”
  他还未开口,于立雪已经开口了,说道: “你再不请我出去,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纵有解药,你这手臂会要报废,那可不能怪我事前不告诉你了。”
  夏鸿晖确已感到全身发冷,那敢犹豫,说道: “好,在下这就打开铁门,但你解药……?”
  于立雪道: “我出来了,自然给你。”
  夏鸿晖无可奈何的只好开启铁锁,打开了铁门。
  于立雪道: “看在你打开铁门的份上,便宜了你,拿去。”
  手中拿的还是冰魄针,朝他递去。
  夏鸿晖也是老江湖,但于立雪的口气,他听得出来,不是给他解药,不会说这种便宜话的。
  他左手又冷又僵,动弹不得,伸出来的自然是右手了,那知右手堪堪伸出,掌心突然间似是被针刺了一下。
  这和方才的情形完全一样刺的虽然不重,但一股奇寒之气,业已循臂而上,心知上当,口中怒喝一声: “小子……呵呵!”
  正待往后退下,突觉自己后心被一双手掌按上,接着有人在身后沉喝道: “进去。”
  夏鸿晖听到在自己身后说话的竟然会是二师兄,他手上脚上箍着铁环,如何开启的呢?心头蓦然一愣,哆嗦着道:“是……二师兄……”
  端木让喝道: “进去。”
  到了此时,别说夏鸿晖双手僵硬若废,无力反抗,就是双手投被冰魄针刺中,有一双手掌抵在后心,你也只好乖乖的听话;举步朝石室中走入。
  于立雪擦的一声亮起火筒,范叔寒立即举手点了他三处穴道。
  火光这一亮,夏鸿晖就已看到大师兄盘膝坐在地上,本来箍住大师兄、二师兄手脚的四根铁链早已被利器削断,弃置在地,这下心头真是惊骇欲绝!
  端木让喝道: “老三,你丧心病狂,居然胆敢犯上,囚禁掌门人,可知罪吗?”
  夏鸿晖横上了心,厉声道: “天华在我手里,老二,你敢杀了我,天华就会活活饿死。”
  端木让听得大怒,挥手就是一掌打在他脸上.喝道:“在大师兄面前,你还敢发横?”
  这一掌含愤出手,少说甩上了三成力道。
  夏鸿晖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两颗门牙,厉笑道:“打得好,只可惜我逮到你的时候,没有好好整治你一顿。”
  端木让听得大怒,喝道: “你永远也投有机会了!”
  反手又是一掌打了过去。
  阮松溪道: “二师弟,好了,愚兄有话和他说。”
  端木让因大师兄开了口只好哼了一声道: “便宜了你。”
  阮松溪心平气和的道: “三师弟,现在你已经落到我手里了……”
  夏溪晖道: “姓夏的杀剐听便。决不皱眉。”
  端木让喝道: “你还敢如此说话?”
  阮松溪摆了下手,示意他不许再说。一面依然缓缓的道: “三师弟,愚兄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愚兄是说如今三师弟已被我擒下。但我还是一句老话,我没有得到什么秘笈,外面传说形意真解,可能是去年三仙庙主持送来的那方宋砖之误,那是因为砖上刻有‘形意真解、以意使形’十二个字……”
  夏鸿晖冷笑道: “这些活,你现在不用和我说了,如果你当着我的面,说给另外两个人听的,那就只管说下去,有没有得到秘笈,你心里明白就好。”
  这另外两人,自然是指端木让,范叔寒了。
  这话就是指阮松溪得到秘笈,瞒着同门,企图独吞。
  阮松溪黯然叹道: “咱们同门数十年,难道三师弟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夏鸿晖道: “你外貌很方正,但人心隔肚皮,心里怎么想,有谁知道?”
  端术让沉喝道: “你敢顶撞掌门人?”
  范叔寒问道: “三师兄,你把天华囚禁在那里?”
  夏鸿晖哼了一声,喝道: “姓范的小子,谁是你三师兄?你只是阮松溪的一名家奴,你没有资格和夏大爷说话。”
  端木让道: “你劫持天华,不说出把他囚在何处,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夏鸿晖大笑道: “你杀了我最好,你休想得到天华。”
  于立雪道: “我真没见过对掌门人、对同门师兄弟,有这样无情无义,灭绝天良的人,老哥哥,我会让他说出来的。”
  她从身边取出两支冰魄针,一挥手刺入他双肩“角力池穴”,接着道: ‘姓夏的,你听说过冰魄神针吧?你不说实话,我就一支支的给你加上去,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冰魄妃子的“冰魄针”,夏鸿晖自然听人说过,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姓于的小子手上会是“冰魄神针”。
  这就难怪给他刺了一下,就身不由己的打着冷噤,一条手臂会冻得僵硬了。
  就在他心念大动之际,双肩“角力池穴”上骤然一麻,不觉接连打了两个冷噤,一个人就像被削光了衣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一阵阵寒气一直往骨髓里钻!
  他自然知道方才只是被针尖刺了一下,现在两支银针却刺在肩上没有取下来,是以比方才知冷了几十倍!
  这一瞬间,只见他脸色发紫,嘴唇发黑,身子冷得已经不再发抖, (不再发抖,已经完全冻僵了)定着双目,张口想说,连话声也无法再出口了。
  端木让看出情形不对,忙道: “小兄弟,快替他取下针来,老三不对了!”
  于立雪只是一时气愤,才刺了夏鸿晖两针,也投想到冰魄神针会有这么厉害,闻言就赶快从他身上把两支针起下。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夏鸿晖脸色才渐渐恢复过来,两眼也随着缓缓睁开。呵了一声道“好拎!”·
  于立雪哼道: “方才要是不把两支冰魄神针起下来,这时你全身血液早就变成了冰块了,还说得出话来?我问你,你还逞不逞强?”
  夏鸿晖实在冷得抵受不住,目光之中似有惧怯之色。
  范叔寒道: “好了,三师兄,你把天华囚禁在那里?只要说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夏鸿晖有气无力的道: “我没有囚禁他……”
  端木让道: “老三,你还不说实话,把天华骗来了,你还不承认?”
  夏鸿晖道: “没有,真的没有囚禁……”
  端木让道: “那天华人呢?”
  夏鸿晖道: “我赶去听涛山庄.没见到天华,问了阮禄,他说天华也出来了,是找四师弟来的。”
  端木让道: “你没撒谎?”
  “真的。”夏鸿晖道, “没骗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只有这几句话了。”
  阮松溪点头道: “我看三师弟说的不像有假,我们走吧!”
  端木让道: “太师兄.他叛门犯上,该当如何处置?”
  阮松溪叹息一声道: “算了,我们同门一场,他虽不义,我岜可不仁?让他走吧!”,
  端木让愤愤的道: “大师兄也太仁慈了,叛门犯上之徒,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
  阮松溪道: “三师弟,愚兄有几句临别赠言,愚兄虽然放过了你,今后希望你能从新做人,改过向善,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多行不义,必自死,古有明训,你好自为之!”
  夏鸿晖闭上眼睛,一声不作。
  端木让道: “大师兄,老三这副德性,这是对牛弹琴,牛不入耳,咱们走吧!”
  夏鸿晖突然睁目,脸色厉凌的道: “你们走不了的。”
  于立雪哼道: “你认为没有你,我们走不出去?哼,你瞧我们走得出去,走不出去?阮道长,我替大家带路。”
  说完,立即手举火筒,抢着走在前面。
  阮松溪眼看三师弟毫无悔改之心,不禁微微摇头,举步随着于立雪身后走去。
  端木让,范叔寒随着大师兄而行。
  夏鸿晖一个人留在地下室,并未跟着大家走来。
  一行四人由于立雪执着火筒前行,地道极为平坦,但只容一个人行走,这样走了数十丈光景,前面忽然向右弯去。
  于立雪走到转弯处,忽然脚下一停,回头叫道: “大哥,这样地道好像不对了。”
  范叔寒走在最后,闻言说道:“怎么会不对呢?”
  于立雪道: “你记得不?昨晚我们进来的时候,地道是—路往下来,只有最后一段才是平路,那么我们回上去,应该走了一段平路之后,就该一路往上才对,现在我们走了这许多路,始终是平坦的道路,这就不对了,而且昨夜下来,我明明记得没有转弯的,现在到了这里要转弯了。”
  范叔寒道: “但我们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岔路,怎么会不对呢?”
  于立雪道: “我看一定不对了。”
  阮松溪问道: “小兄弟,转过弯去,是什么地方?可以看得到吗?”
  于立雪把手中火筒举高了些,朝前照去,凝目看了一眼,说道: “前面好像还是一条地道。”
  阮松溪道: “这里只有一条路,我们只有走了再说。”
  端木让道: “小兄弟。你把火筒给我。让老哥哥走在前面看看。”
  于立雪只好把火筒交给了端木让,自己以背贴壁,让端木让过去。
  端木让凝目看去,说道: “这条地道好像还很长!”
  他走在前面,脚步突然加快,走了一箭来远,就停下来,说道: “前面又要转弯了。”
  于立雪道: “我说不对了,现在果然不对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要姓夏的给我们带路。”
  说话之时,后面三人(于立雪,阮松溪、范叔寒)已经走近转弯角上。
  端木让等三人走近,就当先转过弯去,这里又是向右弯去,但走没多远,他又在前面停了下来。
  于立雪道: “老哥哥,前面又要转弯了吗?”
  端木让道:“这里有了一道门户。”
  三人很快跟了过去,地道本来只容得一个人可行,但到了此处、地势忽然宽敞,已有两丈见方的一片空地。
  迎面一堵石壁,中间用青砖砌了一个圆洞门,果然有两扇黑漆门,紧紧闭着,门上还有两个铁环,
  端木让一手举着火筒,跨上一步,正待用手推去。
  于立雪急忙叫道: “老哥哥,当心门上有毒!”
  端木让伸出去的手不觉一停,问道: “小兄弟,你怎么看出来的?”
  于立雪道: “因为昨晚我们进来之时,夏鸿晖用手扭断铁环,忽然说他掌心中了毒,当时他原是故意说锁上有毒,就退了下来,好让我们走在前面,后他把我也推进铁门去,他并没有中毒,但他这句话,却也提醒了我,这里无故出现了一道门户,又搽着黑漆,莫耍真的在门上放了毒药。”
  端木让点头道: “小兄弟果真心细得很,这两扇黑漆门上,真可能有毒。”
  范叔寒从身边抽出长剑,走上一步,说道: “二师兄,让小弟来试试!”
  他手捏长剑,劲贯剑尖,朝两扇黑漆门上点去。但听呀然一声,两崩黑漆门应手开启,原来只是虚掩着的。
  门内,一片黝黑,不见丝毫动静,从外面望去,看不到什么东西,但似乎地方不小!
  到了此地,自然只有进去了,他手举火筒,走在前面,身后三人也相继走入。
  端木让一直走到中间,举起火筒朝四下一照,这是一间咯呈长方的石室,少说也有七八见方,有如一座大厅,但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投有,而且到了这里,似乎已到尽头,再也找不到出路。
  范叔寒道: “二师兄,这里也无出路,看来我们还是回出去吧!”
  于立雪回头望去,口中不禁咦了一声,叫道:“大哥,那两扇门怎么关起来了?”
  大家听她这一嚷,急忙回身看去,那扇黑漆门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端木让怒声道: “果然是贼人有意把咱们诱到这里来的。”
  喝声中,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右手挥出一掌,朝门上拍去。
  他这一掌含愤出手,少说也上了八成力道:但听砰然一声,手掌击在门上,隐隐生痛,原来这两扇黑漆门:竟是厚重的铁门,掌力声在门上,连动也没动一下。
  于立雪气道:“这大概又是姓夏的使的狡计了。”
  话声甫落,突然大厅上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接着响起夏鸿晖的声音,得意的道: “我说过你们走不了的,现在相信了吧?”
  端木让沉喝道: “老三,大师兄放过了你,你竟然不知悔改,怙恶不悛,还想怎的?”
  夏鸿晖阴侧恻道: “端木让,谁是你老三?咱们同门之谊。早已断绝,夏某也早巳不是形意门的人了。”
  端木让听他声音,似在大厅之上,他当然不会在厅上,只是听不出他声音从何处传来的?一面怒声喝道: “夏鸿晖,你这背叛师门、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给我出来,我端木让今天非劈了你不可!
  夏鸿晖的声音大笑道: “凭你端木让,还未必是我的对手,夏某岂会怕了你?”
  端木让大喝道: “你出来!”
  阮松溪道: “二师弟,愚兄有话问他。”
  话声一落,沉声道: “三师弟,愚兄方才已经放过你了,你从无悔过之心,也应有数十年同门之谊,何以一再生事?愚兄自问也从来开罪于你,而且愚兄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形意真解,那只是空穴来风的传言,未以尽信,你究竟有何图谋?何不明白说出来让愚兄听听。”
  他这番话说出之后,夏鸿晖就没有再开口,这座空荡荡的石室大厅,登时静寂下来.不闻半点声息。
  就在此时,左右两旁石壁间忽然无声息闪出四个黑衣人来。
  这间形似大厅的石室,四周四壁,全系麻石砌叠而成,不知这四个黑衣人是从什么地方闪出身来的?
  由阮松溪为首的四人,都站在大厅中间,只有端木让一个人手中执着火筒。火光所能照射的范围,不过一二丈远近,四处还是黑漆漆的.只是听到一阵衣袂飘飞之声,人影掠动,等到警觉,四个黑衣人已经列成了四象方位,朝中间逼近过来。
  这四个人除了一身黑衣,身均都极高大,面目冷森,使人看上一眼,就会有彪悍之感。
  端木让反应极快,对方四人分作四个方向逼来。他立即朝范叔寒,于立雪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分散开来。
  四个黑衣人在掠出之时,已经各自亮出了兵刃,为首一个手中是柄阔剑,左手一个是短锏,右首一个是紫金刀,北面一个是短戟,四人兵刃都不相同。
  阮松溪目光一抬,徐徐说道: “四位是什么人?”
  为首黑衣人冷然道: “你不用知道咱们是谁。”
  阮松溪道: “我虽然不用知道四位是谁,但我想知道四位是我三师弟夏鸿晖的手下?还是他的上司?”
  为首黑衣人道: “这有分别吗?”
  “有”。阮松溪傲然道: “四位如果是三师弟的手下。
  你们就没有资格和我动手,去叫三师弟出来。你们如果是三师弟的上司,那就该先说说阮某究竟有什么过节?”
  他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门,说话时正气凛然.丝毫不把这四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为首黑衣人嘿然道: “都不是呢?”
  阮松溪道: “四位手持兵刃,自然是冲着阮某而来,不知四位要待如何?”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 “阁下是形意门掌门人,咱们兄弟就是想见识见识贵门有些什么惊人之艺,这样够了吧?”
  阮松溪目中寒芒飞射,仰首发出一声朗笑,说道: “这么说四位乃是为着敝门来的了,形意门能在江湖上屹立数百年不坠,不知四位又有些什么惊人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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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六回 误入白鹤洞
  为首黑衣人嘿然道: “阮掌门人试试就知道了。”
  阮松溪看了他手中阔剑一眼,凛然道; “阮某已有十年不使兵刃了,阁下手中有剑,不妨使来,看看阮某接得住,接不住?”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 “在下正想试试,阮掌门人小心了!”
  喝声出口,右手一起,阔剑嘶风,抖剑朝前刺来。
  阮松溪看他剑势出手,就隐挟轻啸,可见此人剑上造诣极为精湛,倒也不敢轻估了他,脚下不动,只是身形微侧,就让开了对方一剑,森寒剑锋从他身侧疾掠而过,左手随着拍出一掌。
  使剑黑衣人一剑落空,右腕一缩,剑势迥转,剑尖一昂,快捷无伦随势朝阮松溪身侧点来。
  阮松溪左掌拍出,身随掌转,右手骈指如戟,直划出去,这一下指风嘶然,一道无形劲力,正好敲在黑衣人刺来的剑脊之上。
  黑衣人但觉阔剑一震,被指风荡开了数寸之多,心头不觉为之一凛,暗道: 难怪他自称有十年没有使兵刃,内力指功果然有他独到之处。
  心念这一动,对这位阮掌门人自然也不敢再存轻视,挥动阔剑,幻起一排剑影,排空卷出。
  阮松溪依然不徐不疾左掌右指,开阖之间,攻守兼具。
  这回可以看出阮松溪的功力来了,虽然以徒手对敌,任他黑衣人阔剑啸风,攻势如何凌厉,他依然神态从容,挥洒若定。
  这时,其他三个黑衣人眼看为首黑衣人已和阮松溪动上了手,也立即挥动兵刃,抢攻而上。
  端木让的对手是左首使短锏的黑衣人。
  端木让的兵刃,是一根旱烟管,他烟瘾很大,烟管是他须臾不可离的随身老伴。
  烟管而兼兵刃,当然不是普通烟管。
  三尺长的管身,和拳头大的烟斗,都是风磨铜合乌金所铸,不怕锋利刀剑,另外挂在烟管上的一个烟袋(放烟丝之用),也是用乌金丝织成,动手之时,可以拒挡对方兵刃,有时抽冷子,还可以重重的给敌人一下。
  本来他左手掌还经常盘着两枚铁胆;百步取敌,百发百中。这回给夏鸿晖囚禁在地室裹,手脚都上了铁链,敢情夏鸿晖知道二师兄是“老枪”,两枚铁胆被搜去了,但旱烟管却并未搜去。
  夏鸿晖当然知道这支旱烟管是二师兄随身兵刃,但手脚都锁上了铁链,谅他也使不出本领来,那么没把旱烟管搜去,就是好让他在地下室裹还可以吸上一筒烟解解闷,这回却正好用上。
  黑衣人使的是单锏,铜属短兵,形方有四棱,长约四尺,一般均使双锏,很少单使,使单锏的人,左手必然另外练有掌功或暗器。
  两人这一动手,黑衣人挥动单锏,劈击点刺,出手迅捷,进退如风。
  端木让在这支旱烟管上,浸淫三四十年,招式精密,功力深厚,随手挥出,呼然生风,具有钢鞭、点穴撅两种功用,有时和你硬打硬砸,纯走刚猛路子,有时又轻巧灵活,乘隙进招。敲敲点点,专找你左右前后的大穴下手,倏忽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因此两人一动上手,不时传出铜管交击之声,当当大响,有时人影飞闪,兔起鹘落,不出半点声音。
  不过一二十招,使单锏的黑衣人已被逼落下风。
  黑衣人口中怒喝一声,右手突然一紧,使出“退步顺扫”, “杀手锏”, “过旋宕”,一个人突然身形左旋,右手突出,一掌朝端木让肩头击到。
  端木让是老江湖,早就猜到他右手使铜,左手必有花样,也早就提防着他。此时看他左手劈击而来,心中暗暗冷笑:原来伤练的铁沙掌,那也不过如此!
  要知端木让左手长年盘着两枚铁胆,当然练的也是左手,身形一侧,一声不作,左手五指勾曲,迎着对方击出,他练的是虎爪功。
  这一记,黑衣人出手如电,来势极快,端木让迎击得也不慢,但听拍的一声,双掌乍然击实。
  端木让的虎爪功在双掌击实之后,掌根内劲突吐,黑衣人内力没有他深厚,立时被他震得拿椿不住。往后斜退了一步。
  端木让得理不让人,口中发出一声怪笑,身形随着跟进,呼的一声,系在烟管上的烟袋突然激射而出,朝对方胸口击去。
  黑衣人不敢硬接,慌忙向左闪去。
  端木让又是一声怪笑,右手一振,旱烟管像雨点般攻到。
  黑衣人同样怒吼一声,钢锏抡动,奋起全力和端木让抢攻,但武功一道,有不得半点高低。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黑衣人落了下风,就再也休想扳得回来。
  范叔寒是在大师兄的右首。接住的是一个使紫金刀的黑衣人。
  范叔寒挥起长剑,使的是“形意剑法”,剑势轻灵而稳,每一剑都深得以意使剑的诀要,这一展开剑法,身形飘忽,剑发如风,开阔回环,倏忽进退;身剑如一,潇洒已极!
  黑衣人一柄紫金刀,刀光霍霍,使得十分凌厉,但剑走青,刀走黑,在各展所学之下,他刀势虽然沉猛,却不如范叔寒灵活,二三十招下来,已由攻势转变成攻少守多。
  攻少,就是克敌的时机会少了。守多,就是招架的次数增多了。
  双方动手,你攻少守多,对方必然是守少攻多,时间稍长,就会每况愈下,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之力了。
  于立雪的对手是站在北首(其实地底石室不辩昏晓,更认不得东西南北,这所谓北首,就是以这座大厅来说的,如果大厅朝南,那么北首就是大厅的上首了)使短戟的黑衣人。
  戟原是长兵器,柄长一丈二尺,利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之用。江湖上人用的戟,柄就不须太长,通常在两尺八至三尺六之间,称之为短戟,有单戟和双戟之分。
  这黑衣人使的是短戟,逼近于立雪就展开攻势,横刺、斜勒、钩、劈、斫、挑,一派俱是进手招式,虚实变化、极尽其能。
  于立雪使的是软鞭,对方抢攻过来,她也不再客气,以攻还攻,手腕连振,把软鞭使得上下左右,飞舞盘旋,宛如蚊龙搅海,划风生啸,好不凌厉?
  黑衣人短戟原以锁拿敌人兵刃为主,但于立雪软鞭变化精妙,出手迅速,他短戟既没有她软鞭的长,而且软鞭也好锁拿(刀剑可以锁得住,软鞭如果锁不好,鞭头会反击过来。是以和使软鞭的人动手,绝不可锁)。
  这一来,于立雪的软鞭就表现了它一寸长。一寸强的“强势”了。
  黑衣人在短戟上也有他的独到的功夫,自然未必落败,但至少占不到于立雪一点上风。
  四对正在动手的人中以阮松溪的神态最从容,他生性恬淡,早存出世之心,继而换上了道装,清净无为,与人无争,只是他还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为首黑衣人说出要看着形意门有些什么惊人之艺,这话冲上了形意门,他身为掌门人,当然不能弱了形意门的名头。
  但他出手极有分寸,只是把黑衣人剑势逼住,使他知难而退,并没有施展杀着,是以和他动手的黑衣人也只是剑势受阻,处处掣肘,感到缚手缚脚,并无被逼攻的惊险。
  最感吃力的是使单锏的黑衣人,遇上的对手是端木让。
  端木让一生嫉恶如仇,此时右手旱烟管,左手虎爪功同使,逼的黑衣人落尽下风,只有招架,那里还有还手之力!
  和范叔寒动手的使紫金刀黑衣人,情形和使单锏的差不多,这一阵功夫,已被范叔寒一片剑光圈在中间,刀招已经失去了威势。
  只有和于立雪动手的黑衣人并未占得上风。
  这时这座石室大厅的后面,另一间石室之中,正有一个一头白发的老道姑,目光炯炯,从石壁一处小孔中凑着头凝注着大厅上的打斗情形。
  她身侧立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赫然正是夏鸿晖,他对这位白发道姑似是极为恭敬,垂着双手,—脸俱是虔敬之色。
  白发道姑忽然回头道: “看来阮松溪说的不假,他除了这些年静坐练功,内功精进之外,使的依然是形意掌,并无奇招,依我推测,外面谣传他得到形意真解之事,多半是你捏造出来的了。”
  夏鸿晖嗫嚅的道: “侄儿怎敢欺骗您老人家?”
  白发道姑哼道, “我看你从小长大的,你这点鬼心思我还猜不出来,把阮松溪拉下来,你就可以去当形掌门人了。”
  夏鸿晖连忙躬身道: “多谢教主姑姑栽培。”
  白发道姑哼了一声,才道: “本教初创,这几个人倒不失为好帮手……”
  她口气一顿,续道: “不过我还要试试他们,再出去四个。”
  X  X  X  X
  石窟大厅上激战未已,四个黑衣人已被逼落下风,正感左右支绌之际,黝黑的四周,又有四个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像幽灵般出现,他们一言不发,冲入战场。
  朝阮松溪欺去的黑衣人使的是马牙剌, (马牙刺其状如剑,两刃有锐齿,排列有马牙,故名)左手捏五雷诀,身形一晃而至,招展“卡庄刺虎”,迅发如雷,劲道极为沉猛。
  和阮松溪动手的黑衣人久屈下风,一柄阔剑已施展不开,此时骤见来了帮手,精神立时为之一振,身形嫉退半步,口中沉喝一声,阔剑挥舞如轮,又恢复了他刚猛的攻势,刷刷刷一连三剑,剑光像匹练般劈出。
  “哈哈!”阮松溪朗笑一声道: “阮某方才只是让你知难而退,凭你们两个,又能奈我何?”
  口中说着,左掌随手挥出,一道劲风逼住马牙刺,右手划出剑诀,呼的一声朝匹练般阔剑击出。
  使阔剑的黑衣人三道剑光吃阮松溪指风交击,就像给一柄利剑挡住。
  再也无法攻近阮松溪一步,不,又把他震退了一步,心头不觉大怒,剑势一撒再进,又是二剑接连刺出。
  使马牙刺的黑衣人上场第一招就被人逼退,自然也怒不可遏,左手雷诀扬处,马牙刺如扫似劈,连环进击。
  本来阮松溪和使剑黑衣人这一对,战况最为沉寂, (使剑的施展不开剑势,战况自然沉寂了)。这一来两人联手,马牙刺的眼棱光和阔剑剑光交映生辉,登时幻起了一片光影,攻势之猛,可说够凌厉了。
  但阮松溪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他练剑数十年,手中虽无长剑,心中却有长剑。右手骈指如戟,使出来的正是“形意剑法”,指风划过,宛然剑势,左手随意劈击,同样可以在三尺之外拒挡攻势。
  因此看去他以徒手对抗两个使兵刃的人,威势不如对方凌厉,但却依然保持了他从容不迫的气度,进退挥洒,绰有余裕。
  欺向端木让的黑衣人使的是凤凰金翅铛,他因使钢锏的同党已被端木让一根旱烟管逼得险象环生,一上场就呼呼两铛,把端木让的旱烟管接住,响起雨声金铁狂鸣。
  使锏的黑衣人有了这一喘息机会,口中虎吼一声,一记“旋风扫叶”迅疾横扫下盘,又是拍的一声,被端木让旱烟袋接住,三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端木让大笑一声道: “我当这般藏头缩尾的是何方神圣,原来是纵横淮扬的草寇黑衣十八骑,来,来,端木让大爷就让你们联手使上几招,看看你们能不能胜得了我?”
  他江湖经验丰富,眼看对方每一个人的兵刃各不相同,登时就想起这些黑衣人是纵横淮扬的黑衣十八骑来!
  黑衣十八骑,当然一共有十八个人,而且个个武功高强。先前只出现了四个,眼看不是自己四人敌手,如今又出来了四个,如果还不是自己的敌手,可能还会四个、四个的出来,自己这边,一共只有四个人手,看来今晚这一仗,当真是有攻无胜的局面了。
  端木让心念这一动,立时存了速战速决的念头,口中喝声甫落,旱烟管骤然一紧,身发如风,朝使金翘铛的黑衣人直欺过去,一发之势,点点斗(烟斗)影密集如雨,随身而上,使金翅铛的黑衣人没想到他会如此快速进攻,急忙举铛封架。
  这两人打的都是沉重的兵器,这一硬打硬砸,登时响起一阵当当大响,但在这一阵兵刃交响声中,夹杂了“拍”的一声,那是端木让旱烟管上挂着的烟袋,在旱烟管密集攻出之际,悄无声息的飞击出去,一下击中了黑衣人左肩发出来的声音。
  这一记虽然伤不了黑衣人,但在硬打硬砸之际,左肩一阵阵剧疾,不觉身形晃动,急急往右闪出。
  使锏的黑衣人看到端木让朝同伴欺去,也钢锏疾抡,急挡过来。
  端木让一击得手,口中发出一声大笑,左手握拳,身形一侧,让过来势,呼的一声,打出一记炮拳,一团劲风朝使锏的右肩击去。
  使金翅铛的黑衣人退下一步,左臂舒展了一下,除了肩头隐隐作痛,并无大碍,口中虎吼一声,返身扑上,金翅铛展开拍、砸、拿、滑、压、扑、挑、扎八法,(金翅铛用法,只此八字)大扑大盖,全力发动攻势。
  使锏的黑衣人也趁机展开反击,把一支钢锏使得锏影流动,劲风呼啸。
  端木让大笑道: “来得好。”
  他一个矮胖身躯,行动如风,煞是俐落,旱烟管挥舞之间,幻起一片绕身管影,加上左手时而“虎爪功”,时而劈掌,时而炮拳,拳风直捣,拳风如涛,使出了他一身看家本领,好不凌厉!
  一时间三件兵刃交汇成一幢光影,在地上翻滚,三条人影像走马灯似的,此去彼来,很谁分得清敌我,这是分作四处激战中最猛烈的一处了。
  范叔寒那三人,这时也打得很激烈!
  扑向范叔寒的黑衣人手中使的一双黄澄澄的熟铜练子锤,人还未到,呼的一声,冬瓜似的铜锤已经朝范叔寒激射过来。
  范叔寒一柄长剑剑光如练,正把使金刀的黑衣人逼得招架无力,陡见铜锤飞来,势劲力急,十分沉重, (锤重约一斤十二两,但锤打悠劲,如再贯上内力,势道自然极重)不敢硬接,慌忙身子一侧,避开来势,剑尖闪电朝锤上点去。
  他避开来势,再以剑尖顺势点出,用的正是借力打力,那黑衣人右手铜锤正待发出,陡觉手一震,铜锤去势突然加快,连收都不及,扑上来的人几乎被铜锤去势拖了出去,(锤上有链,长三尺五寸,有皮套系在腕肘之上,铜锤被人点出,超过三尺五寸,自然把人也带着拖出去了)心头一凛,急忙站椿收锤。
  他在第一招上差点就吃了范叔寒的亏,心头自然大怒,右锤堪堪收回,左手一招,左锤又呼然有声,朝范叔寒打出。
  那使紫金刀的一直屈居劣势,心头怒恼已极,此时压力一松,脱出剑光之外,口中大喝一声,紫金刀直劈横斫,卷起凛烈刀风,猛攻过来。
  范叔寒对付一个黑衣人,剑势回环,使得得心应手,还绰绰有余,但这回又加上了一个使练子锤的,对方双锤一收一发,快若流星,此去彼来劲风盈耳仅凭一支长剑,已经接应不暇,再加上使紫金刀的为了要出方才一口恶气,刀光如匹练飞舞,直往直来,大有非把你立劈刀下之概,自然更有顾此失彼之势。
  只不过几招工夫,范叔寒已被逼落下风,心头自是大为震惊,自知此刻大家都在拼搏之中,谁也照顾不了谁,这两个黑衣人只有靠自己之力,解决困难,心念一动,立时沉下心来,奋力全力,一心运剑。
  他练了二十年剑,对本门形意剑法自然精到纯熟,登时身随剑走,意在剑先,又恢复了挥洒轻灵的境界,任他们双锤急骤如雨,金刀锋芒凌厉,他依然不慌不忙,剑势悠然,在身前三尺,划起了重重剑影,一时之间,胜虽未必,但也不见丝毫败迹。
  于立雪可不同了!她和使单戟的黑衣人能够打成平手,完全是她软鞭施展开来,上下左右,盘旋飞舞,风雨不透,黑衣人一支短戟,无法欺近身去,最多也只能说打成平手,如今忽然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像幽灵般朝她欺近过来。
  欺来也没有关系,姑娘使的软鞭比别人的兵刃要长,她连鞭如飞,招式精妙,你也未必欺得进去。
  但这欺来的黑衣人,双手使的是一对雪亮的短叉,出手就啷啷有声,这声音就使人听得十分刺耳,人还没欺近,一片震耳欲聋的啷啷之声,已经盖了过来。
  于立雪听得不禁心头有气,口中一声清叱,长鞭刷刷两招,朝使叉的挥去。
  使叉的黑衣人怪笑一声,突然左叉一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软鞭鞭头被他锁个正着!
  使单戟的不敢锁,是因为他手中只有一支戟,但使叉的却有双叉,一支叉锁住了你的兵刃,另一支还可以攻敌,怪笑未已,一支明晃晃的钢叉飞快朝于立雪肩头叉来。
  使单戟的黑衣人一眼看到便宜,岂肯放过?刷的一声,短戟直奔于立雪的后心。
  于立雪软鞭被锁,心头方是一惊,突觉身后也有金风劈到,匆忙之间,执鞭右手用力往后一拉,双足急点,一个人随着一拉之势,徒地朝上翻起,这一下急中生智,果然给他避开了前叉后戟夹攻之势。
  使戟的黑衣人这一戟几乎用上全力,短戟直送,于立雪朝上飞起,他短戟也堪堪送到,中间少了一个人,没有阻挡,一时收不住手,还是直刺过去!
  使叉的黑衣人左手发叉,也刺了个空,才发觉于立雪朝上飞起,要待举叉追击,瞥见一支短戟朝自己穿心刺来,一时无暇举叉追击,迅快改作横削,封架短戟。
  这时使戟的也已手腕一沉,硬生生把刺出的短戟收了回去,两人的兵刃才没击上。
  于立雪就趁这一点时间,右手一振,放弃了鞭柄,一下落到使叉的黑衣人身后,迅速从身边抽出一对短剑。
  这使叉和使戟的两个黑衣人。名列黑衣十八骑,当然不是庸手,方才只因于立雪飞身翻起,身法极为快速,骤不及防身,才被她从中闪出。
  此时使叉的突然一个轻旋,转过身来,右手一振,雪亮的钢叉叉声啷啷,急滚刺到。
  使戟的也不慢,身形闪动,一下欺到于立雪左旁,挥手横斫。
  于立雪弃去长剑,手上有了一双短剑,你就是不向她攻去,她也会向你们逼攻过来,她最讨厌的就是使叉的黑衣人,叉声啷啷,挠乱心情,一见他钢叉滚转,朝自己刺来,她不退反进,一个旋身,转到了钢叉侧面,右手短剑才疾划而出。
  这一下身法奇快,她当然也算准了的,剑锋刚好削在他叉柄之上,但听刷的一声,滚转的钢叉立被她秋霜剑削断。
  因为使叉的黑衣人每一叉出手,钢叉都是滚动的,因此叉头被削断之后,滚转之势不竭,随着啷啷叉声,飞出去七八尺远,才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使叉的黑衣人钢叉和短剑乍接,顿时感到手上一轻,心知不对,急急往后跃退。
  于立雪轻笑一声,左手刷的一剑朝短戟上划去,口中喝道; “你也逃不过!”
  其实她右手才是削铁如泥的秋霜剑,左手一柄只是普通百炼精钢短剑而已。
  但使戟的黑衣人目睹钢叉被短剑削断,尤其她这句“你也逃不过”,更使他心头一凛,使兵刃的人,谁肯让人家把自己的兵刃削断?急急往后跃退。
  于立雪双手一合,把两柄短剑合在一起(左手短剑是后来配上去的,可以和秋霜剑合在一起,是双剑的使法,可分可合)剑交右手,左手已经迅速快的掏出两支冰魄针。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个黑衣人虽知于立雪手上是两柄剥铁如泥的宝刀,但你手上纵有宝刀,他们岂肯就此罢手?
  使叉的怒吼一声,啷啷叉声响起,钢叉又滚转着攻来,使戟的也一退即上,挥戟欺近,他们只要不和你兵刃硬碰硬砸,一样可以发动攻势。
  于立雪当然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胜得过这两人,而且对方已经被自己削断一柄钢叉,那是使叉的一时大意,再想削断他们手中兵刃,那有这般容易?她已经掏出两支冰魄针,也就是不想再和他们在招式上拼搏。
  一见两人挥动叉及戟抢攻过来,右手挥起一道剑法,朝他们兵刃上撩去。
  两个黑衣人不敢和她硬碰,立即中途收招。
  于立雪心中暗暗好笑,口中发出一声清叱,右腕带转剑势,朝使戟的迎面劈去,左手在劈剑之时,两支针已经同时发出。
  这一着果然完全给她料中,使叉的身形一偏,向右方闪出,使戟的因她朝使叉的攻去,朝她右首欺来。
  她两支冰魄针,也就是一支朝左,一支朝右打出去的。
  这两个黑衣人没料到她会在此时打出暗器来,其实就是他们注意她的左手,也没有用,冰魄妃子使冰魄神针的手法,即使是江湖一流高手都无法闪避得开,何况是两个黑衣人?
  他们一个左闪,一个欺进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啊,这真是如响斯应,当当两声,钢叉及短戟立时堕落,两个人已经牙齿捉对厮杀,身子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冷鹃除了“呵”、“呵”直响,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本来这四处激战,情况最不利的是于立雪,如今她却最先赢得了胜利!
  于立雪一击奏功,不禁喜出望外,再也没去理会两人,俯身拾起软鞭,在纤腰上围好,同时也把另一柄短剑收入鞘中,一手执着秋霜剑,目光一转,看到范大哥正在和两个云衣人动手,好像还落了下风,口中低哼了一声,左手掏了两支冰魄针,双肩一晃,朝范叔寒奔去一面大叫道: “大哥,我来帮你!”  
  声到人到,纤手扬处,两支冰魄神针分向两个黑衣人打出。
  那个使练子锤和使紫金刀的黑衣人自然也看到了,奔过来的只是一个小伙子,年纪比范叔寒还轻,那会把他放在眼里?但就在他欺来之际,两人同时感到身上一冷,登时奇寒澈骨,一个人冷得禁不住起了一阵颤抖,手中练子锤及紫金刀同时砰然堕地。
  范叔寒一柄长剑力战两名高手,纵能支持,也十分吃力,此时眼看于立雪人还未到,已把两个对手齐制住,心头大喜,长剑一收,说道: “贤弟来得正好,这两个黑衣人扎手得很,愚兄堪堪只能自保,休想胜得了他们。”
  战力最弱的于立雪,反而最先获胜,战况并不太利的范叔寒,两个对手也在一瞬之间被制住了,剩下来,阮松溪功力深厚,两个黑衣人联手合击,还是处处被逼,显得缚手缚脚,端木让力战两个黑衣人,也毫无逊色。
  这是说对方虽然使出来了八个黑衣人,还是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石窟大厅上响起一个冷漠的老妇人声音喝道: “大家住手。”
  这句话,说的并不响,但听到正正在动手的双方耳朵之中,却极为清晰?
  激战中的人,一齐停下手来。
  北首中间一堵石墙,缓缓裂开一道门户,走出一个白发如银的老道姑。
  这老道姑虽然白发如银,但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看去不过四十出头,只是她生成一张马脸,双颧微笑,嘴唇极阔,尤其一双三角眼,眼珠极小,却射出棱棱冷芒,使人感到这老道姑极非易与。
  这一刹那,这座地窖石室,登时静寂下来。
  老道姑的出现,阮松溪立即示意二师弟,四师弟和于立雪站到一起,严神戒备。
  老道姑也没有说话,一直走近四个中了冰魄针的黑衣人身前,伸手朝使钢叉的右肩一招,只见银光一闪,一支冰魄针已经到了她手中。
  “冰魄神针。”
  老道姑一双三角眼朝于立雪投来,缓缓说道: “你不像是韩仙子门下,那来的冰魄神针?”
  于立雪道: “但我使的是冰魄神针,总不假吧?你管我那里来的?”
  那使钢叉的方才还全身颤抖,面无人色,但说也奇怪,经白发老道姑伸手一招,起下冰魄针,敢情连寒气都被她掌心吸去,冻得不住颤抖的人,立时好转,不再抖动了。
  白发老道姑一路行去,给其他三人同样只招了招手,三支冰魄神针全到了她手上,三个人身上奇寒澈骨的冷气也一齐为她收去,颤抖立即停止。
  白发老道姑朝于立雪冷峻一笑道: “老婆子和韩仙子昔年也有几面之缘,你除了会使冰魄神针的手法,武功并非出她门下,韩仙子这三个字,当然也唬不饲老婆于,不过老婆子看在你会使冰魄神针这一点上,和韩仙子不无渊源,老婆子也不至于为难你。”
  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朝阮松溪道: “阮掌门人,老婆子闻名已久,今晚得瞻身手,果然不愧是一派宗主,老婆子深为钦佩,这两位大概是你令师弟了,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还是请到里面坐吧!”
  说完,抬手肃客,当先往石门中走去。
  阮松溪只觉得这老道姑一身阴气,分明已经练成了某种极高的旁门阴功,试想四个身中冰魄神针的人,早已冻得功力全失,但经她轻轻一招,就把他们身上寒气吸出的这份功力,就非同小可,—凭自己四人,决非人家对手,何况老道姑话说得还算客气,这就朗笑一声道: “道姑宠邀,二师弟、四师弟、于小兄弟,咱们就进去吧!”
  举步随着她身后走去。
  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自然也跟了进去。
  这石门之内,地方不大,倒似一间客室,除了上首一张高背锦壁太师椅,左右两旁,也各有六张椅子。
  老道姑也不和大家客气,在上首太师椅上坐下,才抬抬手道; “阮掌门人四位请坐。”
  阮松溪等四人到了此时,也不得不在椅上落坐。
  老道姑朝阮松溪深沉一笑道: “阮掌门人大概已经知道老婆子是谁了?”
  阮松溪道: “在下孤陋,不知道姑是那一门派高人,正想请教。”
  老道姑道: “老婆子有一个侄子,和阮掌门人还是同门师弟兄。”
  阮松溪心中原已料到几分,闻言轻哦一声道: “道姑原来是三师弟的姑母,昔年玄阴教的护法……”
  老道姑接口道: “也就是现在玄阴教的教主。”
  “现在玄阴教的教主”,这句话听得阮松溪心头不由一震,由此看来,玄阴教果然死捉复然,重出江湖,只要从黑衣十八骑已被他罗致到手下,可见她野心不小了。心念一动,拱拱手道: “原来还是玄阴教主,阮某倒失敬了。 ”
  老道姑道: “敝教立教已有数百年,原为玄门旁支,武林一脉,只因江湖各大门派宥于门户之见,把敝教看作左道旁门,自然有失公允,也因此和各大门派之间,积不相能,敝教自从三十年前,一蹶不振,老婆子经昔年几个道友敦促,意在重整敝教,庶能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阮掌门是形意门一派掌门,领袖群伦,因此老婆子颇想敦请阮掌门人在敝教担任一个护法名义,俾各大门派可以有所了解,敝教重出江湖,绝不是和各大门派站在敌对地位,而是各派兼容,毫无门户之见的一个教会,不知阮掌门人可肯俯允?”
  话说得很好听,原来是想拉拢形意门。
  阮松溪正容道: “教主说的不错,贵教确是玄门旁支,绝非左道旁门的邪教,江湖各大门派,对贵教原也投有岐视之心,只是三十年前,贵教所作所为,不用阮某多说,教主自然清楚,如今教主发大宏愿,重整贵教,立意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这自然是一件好事,阮某极为赞成……”
  老道姑道; “这么说,阮掌门人同意了?”
  阮松溪道: “至于教主要阮某担任贵教护法一节,阮某身为形意门掌门人,历代祖训,不准本门弟子参与任何帮派教会,阮某恪于祖训,实在歉准应命。”
  老道姑一怔道: “敝教并非江湖帮派,乃是玄门一支,譬如各大丛林庙宇,当地相佛道二教的士绅,也都可以担任护法大德,阮掌门人一生慕道,而且也换了一身道装,与敝教同是三清弟子,敦请阮道友担任护法,有何不可?”
  这话倒也无法反驳。
  阮松溪道: “教主说的固然极是,但阮某身为形意门掌门,恪于敝门祖训,实是无法担任贵教护法之职,请教主多多原谅。”
  老道姑怫然道: “阮掌门人说来说去,还是对敝教心有成见了。”
  端木让道: “教主重整贵教,如真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之心,真有诚意要敦请大师兄担任护法,理该踵门相商,那有使下五门手脚,把咱们劫持而来,囚之地室,手脚还上了精钢铁链,等咱们破门而出,又暗使黑衣十八骑连番施袭,这是贵教和各门各派和平相处之道吗?”
  老道姑道: “端木二侠这是错怪老婆子了,把几位弄到地室中来,是你形意门为了形意真解所引起的师兄弟内哄,并非老婆子预谋,等到老婆子听说阮掌门人几位已经在地室之中,才赶来制止。邀请阮掌门人担任敝教护法,乃是老婆子刚才想到的事,敝教复出江湖,如有阮掌门人担任护法,可以减少各大门派对敝教的误解,也可以减少不少因误会而引起的纠纷,老婆子并不是怕了各大门派,老实说各大门派中,也很少有老婆子对手的人,真要和老婆子作对,那是他们自取灭亡。”
  她说到这里,目中寒芒陡盛,坐在她下首的四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身上寒意大增,于立雪功力较浅,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老道姑目光一收,冷然道: “好了,老婆子话已说完,阮掌门人最好考虑考虑。”
  阮松溪朗笑一声道; “阮某也已经说清楚了,此事碍难从命,用不着考虑。”
  老道姑点头道: “很好,老婆子良言盖此,那就只好屈留四位了。”随着话声,倏地站起身来。
  端木让大怒道: “你待怎的?”
  就在喝声中,室中灯光突然熄去,眼前登时一暗。
  端木让在方才和黑衣人动手之际的已经收起了火筒,此时灯光乍熄,他立时取出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到火光亮起,白发老道姑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这间斗室之中,四面俱是石墙,那里还有一点门户的痕迹?
  X  X  X  X
  三个月时间,很快就到了。小红和迎云也厮混得很熟,但你若想在有意无意之间。探询五山主或是苟总管什么的,迎云就会脸色微变,急忙拿话岔开。
  有时被逼急了,就悄声的说:“小红,等你家公子病体好了,就赶快离开,这里的事你不知道的,就不用知道,知道的越少越好。”
  三个月之中,苟总管也允许她去探望过两次公子的病势,当然,二次阮天华都清醒着,只是躺在床上,真如大病初愈一般。
  小红心里有数,要阮相公清醒与否,都操之在五山主手里,他要你清醒几分,你就清醒几分。
  好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只要阮相公一清醒,自己就可以把他救出去了。
  她眼巴巴的计算着时日,她所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
  这天晚饭之后,全身收拾妥当,就悄悄跃出后院,一路疾奔,快到竹林,就迅快的闪身而入,穿行竹林,来至小楼侧面,举目看去,窗口已无灯火,她小心奕奕的飞身跃登屋檐,闪到窗下,然后双手扪着窗隙,缓缓拨开窗户,踊身跃入。
  床上,阮天华正在跌坐连功,忽然听到窗户开启之声,睁开眼来,只见一条小巧人影已经穿窗而入,轻手轻脚的走近床前,不觉问道: “你……”
  他该是要说“你是什么人”的,但只说了一个“你”,小红心头一惊,急忙“嘘”了一声,低低的道: “相公,是我。”
  阮天华惊奇的道: “你?”
  小红眨动眼睛,藉着窗前月光,看到阮天华坐在床上,果然清醒了许多,但他看到自己竟似不识,岂非神志只恢复了一半?(她听五山主说过,他在三个月之后,只使阮相公神志在半醒之间)这就凑近了些,悄声道: “阮相公,你还认识小婢吗?” 
  阮天华目光灼灼,凝视在小红脸上,过了半晌,才道:“好像很熟,只是记不起来了。”
  小红道: “小婢是小红呀!”
  阮天华点点头道: “不错,你是小红。”
  小红喜道: “相公记起来了。”
  阮天华道: “你怎么会找来的?”
  小红悄声道: “小婢是冒险进来的,相公立即跟小婢出去,离开这里才好。”
  阮天华摇摇头道: “我不能离开,这是师父说的,要我好好练功。”
  小红急道: “不成,他不是你师父,他是个坏人,相公一定要和小婢出去,尽快离开这里。”
  阮天华道: “师父怎么会是坏人?”
  小红道: “他们是害你,相公目前神志只恢复了一半,
  是他用手法点了你后脑‘玉枕穴’,相公不能再留在这
  里。”
  阮天华迟疑道: “你说的是真话?”
  小红道: “相公连小婢的话也不相信么?小婢和相公是
  一起被他们掳来的,你怎么忘了?”
  阮天华想了想道; “你说的好像不错,我就是想不起来
  怎么会在这里的?”
  小红道; “现在相公相信了,那就快些走吧!”
  阮天华楞楞的道: “我们到那里去呢?”
  小红道: “我们出去了再说。”
  阮天华道: “好,我都听你的好了。”
  小红心想:  阮相公神志只在半醒半迷之间,自己为了救他,说不
  得只好要他全听自己的,才能逃出樊笼。
  心念道一转,就接口道; “对了,我们为了逃离这里,
  不管有什么事,相公都要听小婢的,就是遇上五山主,你也
  要听小婢的,不可听他的话了。”
  阮天华问道: “五山主是谁?”
  小红道; “他就是相公叫他师父的人。”
  阮天华道; “你不是说他是坏人吗?我自然不会听坏人的话。”
  小红暗暗一喜,自己总算说服了他,一面忙道: “那就快些走了。”
  阮天华点点头,立即跨下木床。小红看到床前挂着一口长剑,伸手摘下,递给了阮天华,低低的道: “相公把剑带上。”
  阮天华伸手从几上取过一柄两尺长的铁骨摺扇,说道:“这也是我的。”
  小红说了声: “快随我来。”接着又嘱咐道: “出去之后,相公就不可再开口了,只要跟在小婢身后,走得越快越好。”
  阮天华点头道: “这我知道。”
  小红没有作声,当先穿窗而出。阮天华也随着她穿窗而出。
  小红回过身去,轻轻掩上了窗户,伸手指了指,就翩然飞起,落在地上,一下闪入竹林,阮天华立即跟着过来,闪入竹林之中。
  差幸况天机认为此时正是阮天华练功的时候,何况这里又是他们联盟的中心,外人绝不能进来,防范上自然不很严密。
  小红为了要救出阮相公,这三个月来,当然处处留心,早就计划好逃走的路线。虽然她始终问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从种种迹象判断,譬如厨房打杂的,要出山去采购粮食,都要两三天才回来,可见离市镇极远。
  大宅是建在山麓间,只有东首有一条山路,因为四周都是群山峻岭,没有人行走,就没有山径了。
  自己两人要逃出山去,自然要循着山径走,如果一旦被况神机发觉,他们就很容易追上来,而且追上来了,你想硬拼也拼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被他们捉回去。
  这回如果被他捉回去,阮相公当然会被他们用手法完全迷失神志,自己不用说连命都保不住。
  因此,小红拟定的路线,就是和山径背道而驰,朝山中奔去,入山虽深,总会有出山的一天。
  小红一路提气急奔,阮天华自然也是跟在她身后奔行。
  夜深山黑,天上虽有明月,但所经之处,全是悬岩峭壁,没有路径可循,这要是白天还好,黑夜之间,走来自然倍感吃力。
  翻过两重山岭,小红已经娇喘不胜,香汗湿透衣衫,她因这里距那大宅还近,怕五山主及苟总管寻来,那敢稍息,还是一路提气疾行。
  现在又翻过了一重山岭,小红实在感到体力无法支持,只得站停下来,回头看去,阮天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脚下一停,他立即站停,一张俊脸,和平时一样,既没有流汗气喘,心中暗暗惊奇,一手拭着汗水,问道: “相公累不累?”
  阮天华道: “我一点也不累。”
  小红忖道: 阮相公武功比我高,但也不会差得太远,自巳巳累得心跳气喘,汗出如浆,他怎么一点也不累呢?看来这三个月时间,五山主当真教了他不少武功,内功也增进得很快,唉,他们如果是不存什么坏心,阮相公跟他们学武,该有多好?
  阮天华看他望着自已没有作声,他究竟神志清醒了一半,说道: “你跑累了,怎么不坐来憩憩呢?”
  小红心中暗喜,忖道: “看来阮相公果然清醒多了。”
  她找了一块大石,用口吹了吹,就坐了下来,仰头说道:“相公也坐一会儿咯!”
  阮天华听她叫他坐,果然走了过来,和小红坐在一起。
  小红从来也没和男子坐得这么近过,他这一坐下,就和自己并肩而坐,蓦的感到一阵羞涩袭上心头,但这是自己叫他坐的,他总是神志没有恢复,你叫他坐,他自然坐到自己身边来了。
  但不论他神志只清醒一半,他总是男人,小红本来还有话问他,现在就不敢说了。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夜风吹来,身上汗水很快就干了,经过这一阵休息,疲劳也恢复了大半。小红总是担心着有人会追来,自然还是快些走的好,这就盈盈站起,说道:
  “相公,我们走吧!”
  阮天华是没有主张的,你叫他走,他就站起身来,跟着你来。
  这一个晚上,他们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天色渐渐黎明,前面有一道宽阔的山涧,挡住了去路,两山之间相距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下临绝壑,水势洪洪。
  小红眼看无法过去,只得沿着山涧走下去。
  晨曦渐渐从山顶间升起,晨雾渐渐从山林间消失,他们已从山腰间走近山麓,山涧也随着山势朝西流而去。
  小红因阮相公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没人可以商量,自思山涧水势既然朝西流而去,自己两人只要跟着山涧走去,定可找到出路,这就依然一路沿着山涧走去。
  走了将近一里来远,山间中乱石累累,两边山势因为你已经走到山麓,望去更见高峻,危石似要压顶而下,中间水势还是十分湍急,就是沿着山间而行,这段路却愈来愈难走,你只有在乱石上,纵跳起落,大概要走完这一段两山夹峙的山缝,才会有平地。
  小红一晚没睡,这一段路当真走得她粉脸通红,胸脯起伏,只是喘气,前面又有一方十数丈高的大石,挡住了出路。
  十数丈高的大石,她当然跳不上去,只好从大石后面绕过去了。那知转到大石后面,忽然发现右首石壁间,有一人来高的石窟。
  里面虽然有些黑,但天光照射,看去洞窟相当宽敞,也极为平整,心中不禁一动,暗想: 自己两人已有一晚没睡,这里地势幽僻,不易被人找到,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回,养足精神再走不迟。
  这就回身道: “相公,这个洞窟不易被人发现,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回再走吧!”
  阮天华道: “你说在这里休息,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两人走入石窟,小红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阵,发现这座石窟竟然极大,里面简直象一条宽阔的甬道,黑越越的不知有多深?光是从里面吹出来的风。就使人有寒飕飕的感觉。左右两边石壁间黑暗之处,似乎也有几个窟窿。
  这要是在夜晚,小红绝不敢在这座深邃的石窟中逗留,但现在已是大白天,当然不用害怕了。
  她要阮天华站在中间,自己却向左首石壁走去,到了近前,凝足目力看去,这里果然有两个较小的洞窟,只是里面太黑了,她不敢进去,再走向右首,石壁间也有两三个洞窟,同样黑得有点怕人,她当然也没进去,只是在两边走了一圈。
  她觉得在石窟中休息,虽有天光透入,总觉不太好,因为外面如果有人,就可以看到,还是石窟进门的左首,较为隐秘,也可以避风,这就朝阮天华招招手道: “相公,到这里来较为避风。”
  阮天华依言走了过来。
  小红道: “我们已经奔行了一晚,相公快坐下来,在这里睡一会儿好了。”
  阮天华道: “你坐下来休息好了,师父要我每天一早,就得练武,这里地方很大,我要练剑,练完了剑,还要练扇。”
  小红举手理理鬟发。嫣然笑道: “这是平日,学了武功,自然要勤加练习,但今天我们奔行了一晚,就该休息了,出山去,还不知要走多少走呢,不养足精神,体力如何支持得住?”
  阮天华道: “我晚上都不睡觉的,师父都要我坐着练功,他说练功比睡觉还要好。”
  他口中的师父,自然是五山主了。
  小红道: “那么相公就坐下来练功好了。”
  阮天华果然依言坐下,盘好双膝。瞑目垂帘,运起功来。
  小红也倚着石壁坐下,她人虽极为疲乏,但一时之间,想到出山之后,该到那里去呢。
  那晚天罡门集会,被铁手五煞闯入,死伤了不少人,不知伏大娘有没有负伤?阮相公只是临时代替于公子的,现在该不该再把阮相公带回去?
  相公是形意门的人,他应该回家去才对,只是他脸上易的容,是伏大娘的独门手法,没有伏大娘的洗容药,是洗不掉的。
  想到他易了容,不觉侧脸朝他看去,这一回功夫,只见阮天华坐着的人,顶门上冒着缕缕热气,好象从蒸笼上冒出来的热气一般,心中不禁觉得奇怪,再仔细看去,阮相公的身上,也在冒着热气,整个人都象被热气包围了一层,心中暗自忖道: 阮相公练的不知是什么功夫?难怪这三个月时间,他内功增进了很多。
  坐了一回,心渐渐静下来,人也朦胧睡去。
  突听有人洪声笑道: “果然在这里了!”
  这句话声若焦雷,小红蓦然惊醒,耳朵犹在嗡嗡直鸣,她只当是五山主、苟总管追来,发现了阮相公自己二人,急忙睁开睛来,只见石窟中间站着一个长发披肩,身穿半截黄衫的老者,此人身材不高,但肩膀极阔,因自己两人坐在进洞左首靠壁处,看到的只是此人背后。
  小红心中暗暗奇怪,这人不象是追踪自己来的,他面向洞里,似乎也没有看到自己两人,怎么会说“果然在这里了”呢?
  心念方动,只见长发黄衫老者己举步朝石窟中走了进去。那条象甬道般的石窟,黝黑阴森,他进去了,立时就被黑暗吞没,看不见人影。
  小红回头看去,阮相公依然瞑目垂帘,一动不动,身上还在冒着缕缕热气,当然运功还没完毕。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洞口走入。进来的两人,一个身穿灰布道袍,手持拂尘,另一个穿的是一件蓝布大褂,腰束阔带,她能看到的依然只是两人的后形。
  他们一路边走边说,走到石窟中间,才略为驻足。
  穿蓝布褂的目光回顾,道: “这里是白鹤洞,大概不会错了。”
  灰衣道人笑道: “咱们那就进去瞧瞧。”
  穿蓝布褂的道: “此洞如此黑暗,崆峒老怪又先咱们而入,只怕不易对付。”
  灰衣道人大笑道: “难道合咱们之力,还怕他不成?”
  穿蓝褂的道: “近日白鹤洞出世的风声业已传开,只怕进来的不止咱们三个人而已!”
  灰衣道人道: “所以咱们还是早些进去,不要让老怪一个人捷足先得。”
  穿蓝褂的点头道: “道兄说得也是,白鹤真人成道已有百年,江湖上传说他得到的一部《紫府铨真》,藏之洞府,留待有缘,自然也在此洞之中了,紫府奇书,玄门之宝,觊觎者必众,据兄弟看,在老怪前面,也可能早已有人进去了!”
  两人只是在中间停得一停,就继续举步往里行去。
  小红听了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好象这座石窟,叫做白鹤洞,被人发觉还没有几天,里面藏有一部奇书,好象还会有很多人闻风赴来,她当然不会去关心这些,只是会有人赶来,自己二人就得及早离去。
  就回头看去,这一阵工夫,阮相公身上的热气,已经渐渐消失,心中暗道: 等阮相公运功醒转,就可以上路了。
  刚回过头来,突见自己两人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白发鸠面老婆婆,手中柱着一支弯弯曲曲的木杖,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望着自己两人,脸上似笑非笑,神情谲诡,使人一看就会感觉到她笑得不怀好意。
  小红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短剑。
  鸠面老婆婆发出尖锐的磔磔笑声,问道: “你们两个小娃儿,是何人门下,可是跟着你们师父来的?”
  小红摇摇头道: “我们没有师父,昨晚山中迷路,今天早晨才找到这个石窟,只是在这里休息一回,等我家相公醒来,就要走了。”
  鸠面老婆婆看了阮天华一眼,问道: “他就是你相公?”
  小红点点头道: “是的。”
  鸠面老婆婆道: “你们早晨就在这里,可曾看到有什么人进来吗?”
  小红道: “最早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是被一个长发老人笑声惊醒的。”
  “长发老人?”
  鸠面老婆婆问道: “那是怎样一个人?”
  小红道: “我看到的只是这位老人家的背后,个子好象不高,肩膀很阔,身上穿一件半长不短的黄衫……”
  “崆峒黄衫!”
  鸠面老婆婆自言自语的道: “这老怪物也来了,唔,还有什么人?”
  小红道: “后来又有一个灰衣道人和一个蓝褂的老人,刚刚进去。”
  鸠面老婆婆道: “那是九宫双剑了,他们居然赶到了老婆子的前面。”
  刚说到这里,阮天华已经运功醒转,睁开眼来,看到鸠面老婆婆站在前面,正在和小红说话,不觉奇道: “小红,这位老婆婆是谁呢?”
  小红忙道: “相公醒来了,我们该走啦!”
  鸠面老婆婆尖声问道: “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阮天华道: “我叫于立雪。”
  鸠面老婆婆又问道: “他呢?”
  阮天华道: “他叫小红。”
  鸠面老婆婆道: “很好,你们两个跟老婆婆进去。”
  小红急道: “不成,相公离家已有多日,我们急於赶回家去。”
  鸠面老婆婆脸色微沉,说道: “老婆子要你们跟我进去你们就得跟老婆子进去。”
  阮天华道:“小红说要赶回家去,自然是要赶回家去了。”
  鸠面老婆婆暗道: “这小子面貌极为清秀;怎么说话有点浑!”
  一面磔磔笑道; “老婆子一向言出如山,你们知道老婆子是谁?”
  阮天华楞楞的道; “不知道。”
  小红心头暗急,说道: “老婆婆。真对不住,我们还要赶路,不能跟你进去。”
  一面朝阮天华道: “相公,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阮天华点头道; “好,我们走。”
  鸠面老婆婆道: “你们走得了吗?”
  小红气道: “老婆婆,你讲不讲理?”
  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 “跟老婆子讲理的人,都到阎老二家里去了。”
  要知她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魔头,焉会看不出来,阮天华只是个楞小于,出主意的是他书童小红,因此话声出口,右手一抬,伸出一双千枯得象鸟爪的手爪,五指如钩,朝小红肩头抓来。
  小红没想到她会猝然出手,一时如何来得及躲闪?阮天华看她向小红出手,右手疾发,一下就把她爪势格了开去,有这一瞬空隙,小红趁机向右闪出。
  鸠面老婆婆不觉一怔,目中绿光大盛,尖笑道: “好小子,你居然格得开老婆子一爪。”
  阮天华道: “是你先欺侮小红的。”
  小红一手握着剑柄,说道; “老婆婆,咱们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要进去,我们要回家,大家各不相干,好了,我们要走了。”
  鸠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 “要走容易,你们只要接得住老婆子三招,老婆子就不再难为你们。”
  阮天华望望小红,没有作声。
  小红道: “接下三招,你就让我们走了?”
  鸠面老婆婆道: “不错,老婆子言出如山,说了岂会不算?”
  小红道: “相公,老婆子要你接她三招,才能让我们离去,看来只有接她三招才行。”
  阮天华道: “只有接她三招才行。”
  鸠面老婆婆忖道: “这小于果然很浑,真是个绣花枕头,锦绣其外,败絮其中!”
  一面喝道: “好,你们小心了,这是老婆子第一招!”
  右手一挥,朝两人拍来。
  她一向独来独往,从不收徒。但进入石窟,听了小红的话,知道崆峒黄衫及九宫双剑已经进去,因此想到要两人跟她进去,原意只是不想两人泄漏自己行藏。
  后来她伸手一抓,被阮天华格开,试想她数十年修为,这一抓虽然只不过随手抓出,但阮天华的举手一格,也只是随手而发,发觉这年青人武功极高,但人却楞楞的,是个浑小子。
  这下正中她的下怀,把这楞小子带进去,岂不是一个得力助手,但还是先要看看他的武功来历,故而说出接她三招的话来。
  既是存心要试试这楞小子的武功,第一招上,她只使了三成力道。她虽然只使出三成力道,但江湖上一般好手,已经未必能够接得下来。
  小红右手一直接着剑柄,此时手腕一翻,锵的一声掣出剑来。
  阮天华回头道: “你不用出手,我来。”
  右手一竖,迎着鸠面老婆婆掌势击出。
  鸠面老婆婆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好象只是朝前轻轻推了一把。阮天华击出的一掌,也没有凌厉的风声,但却有一股森冷的寒气,应掌而生。两股劲气乍然一接,中间却发出蓬然一轻震,鸠面老婆婆的第一招,就被阮天华接了下来。
  小红当然不会知道鸠面老婆婆这一记只使了三成力道,眼看阮相公居然接下来了,心头自然暗暗高兴。
  鸠面老婆婆目中绿芒飞闪,磔磔笑道: “小娃儿,原来你练的是‘北溟玄功’!好,再接老婆子一掌。”
  话声出口,又是一掌拍了过来。
  这回她又加了两成力道。
  阮天华道: “接就接。”
  右手忽然握拳。身形微侧,呼的一拳朝前击出。
  “蓬”!又是一声轻响,阮天华只是上身晃动了下,果然又被他接住。
  “形意门的炮拳!”
  鸠面老婆婆一张鸠面流露出欣喜之色,点头道: “果然难得得很,你小娃儿这点年纪,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成力道,好这是第三招了!”
  身形一动,人已到了阮天华的面前,不,右手快如电闪,鸡爪般五指一下扣住了阮天华右手脉门。
  阮天华用力一挣,鸠面老婆婆五指有如铁箍,那想挣得动分毫,一张俊脸登时胀得通红。
  小红见状大惊。右手长剑一指,疾欺而上,喝道: “你快放手!”
  口中喝着,剑光一闪,巳朝鸠面老婆婆右侧腰肋刺去。
  鸠面老婆婆右手扣着阮天华脉腕,只向左跨出半步,就让过小红刺去的一剑,磔磔笑道: “小子,你再敢动一动,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我只要催动真气,你家相公就会逆血攻心,送了小命。”
  小红举目看去,阮相公一张俊脸果然已经胀得通红,心头更急,说道: “那你要待怎的?”
  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 “老婆子还是一句老话,你们两人跟我老婆子进去,我就放开你家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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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七回 紫府神功
  小红道: “你要我们进去做什么呢?”
  鸠面老婆婆道: “老婆子只有一个人,有你们两人作伴可以替老婆子做些零碎事儿,老婆子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了你家相公,说不定还有好处。”
  小红道: “我们也不想什么好处,你快放开相公。”
  鸠面老婆婆道: “你答应了,老婆子自会放他。”
  小红道: “我答应你有什么用?你该问问我家相公答不答应?”
  鸠面老婆婆磔磔笑道: “你当老婆子看不出来?你家相公都听你的对不?”
  小红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 “好,我答应你,你快放开相公的手。”
  鸠面老婆婆道: “好,老婆子相信你,不过你要记住了,老婆子面前,你少掉花枪,江湖上惹怒了老婆子的人,没有一个活得过三天的。”
  说着,果然五指一松,放开了阮天华的手腕。
  阮天华只到此时才“啊”出声来。
  鸠面老婆婆道: “好,你们可以跟我走了。”
  小红道: “慢点:”
  鸠面老婆婆道: “你还有什么事?”
  小红道: “咱们总得先说清楚了,老婆婆你到里面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鸠面老婆婆道: “最多一两天,难道老婆子会在黝黑的山洞里住上一辈子?”
  小红道: “就算两天好了,过了两天,你若是还不出来,我们就要走了,那时你不能再拦阻我们了。”
  鸠面婆婆阴森一笑道: “好,老婆子答应你,不过在这两天之中,你主仆二个,都得听我老婆子的。”
  小红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阮天华楞楞地问道: “小红,咱们真的要跟老婆婆进去吗?”
  小红道: “小的已跟老婆婆说好了,咱们跟她进去,只以两天为限,过了两天,咱们就要先出来,相公认为如何?”
  阮天华道: “你和老婆婆说好了就好。”
  鸠面老婆婆心中暗暗奇怪,这楞小子一身武功练得不错,怎么会听一个书童的话,如果说他是被这小书童迷失了本性,这又不象,小书童对他又这般忠心耿耿,这倒真教人想不通。一面伸手从身边百宝囊中取出一个铜制的火筒,递给了小红,说道: “你拿着火筒,走在前面。”
  小红接过火筒。阮天华道: “小红,我和你一起走。”
  鸠面老婆婆道: “你们两人走在前面也好,你武功不错,如果有人出来偷袭,你可以替他挡一挡,不过,你们记住了,一旦有人向你们出手,你们只管退下来,自有老婆子应付。”
  两人答应一声,果然举步往里面走去。鸠面老婆婆就跟在他们身后。
  这石窟里就象一条甬道,足有两三丈宽,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小红打着火筒,拿在左手,右手执着长剑,一面说道:“相公,你也把剑抽出来,可以防身。”
  阮天华依言也抽出长剑,问道: “这里很黑,进去做什么呢?”
  小红已经听穿蓝褂的说过,这里叫白鹤洞,进去有人,好象是找一部奇书去的,但他为人机警,鸠面老婆婆不象好人,这些话她自然不肯说出来,只是摇摇头道: “小的也不知道,这要问老婆婆了,这里面又冷又黑,一点也不好玩”
  鸠面老太太磔磔尖笑:“你们不用多问,到了里面,就会知道。”
  这样深入了二三十丈,甬道似到尽头,两边石壁至此忽然束拢,中间一个窟窿,象是圆洞门一般!
  鸠面老婆婆道: “到地头了,快些进去。”
  小红手持火筒,和阮相公并肩走在前面,刚跨进洞窟,猛听有人洪喝道: “小娃儿,还不快把火熄了?”
  呼然有声,一道强列无匹的掌风迎面拍来,令人为之窒息。
  阮天华遇上有人袭击,不待小红出声,右手一抡就迎击出去。
  这一瞬间,火筒突然熄灭,两股掌风乍然一接。发出蓬的一声大震。
  对方这一掌只是为了熄灭火筒而发,敢情仅使三成力道,是以被阮天华接了下来。
  “哈哈!”那人洪笑一声: “小娃儿,好,你居然接得下老夫三成力道!”
  就在火筒乍熄之际,小红只觉身边疾风轻掠,擦身而过,鸠面老婆婆已经一下抢到了前面,一言不发,挥手一掌朝那人发话之处劈了过去。
  小红为人机警,听声音那人似在右首,她迅速的拉着阮天华的手悄悄朝左退去。
  石窟中黝黑如墨,但听又是一声蓬然大震,劲风四卷,不用说是鸩面婆婆和那人互击了一掌。
  小红紧拉着阮天华又朝左首退下了几步。
  “哈哈!”那人洪声喝道: “什么人偷袭老夫,这一掌绝不是那小娃儿所发!”
  鸠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 “崆峒老怪,你猜猜看,老婆子是什么人?”
  那人洪笑一声道: “原来是桑鸠婆,无怪这一掌有点份量。”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洞窟外掠入,光听风声,至少也有五六个人。
  只听桑鸠婆尖声喝道: “进来的什么人?”
  她敢情随着话声,向后劈出了一掌。
  “砰:”接着有人和她对了一掌,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伤人。”
  这人声音粗大,小红听出是诸广山山主伏三泰的声音,心头方自一惊!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 “老婆子从来就不问青红皂白。”
  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另一个人道: “伏兄,由我来接她一掌。”
  这是万洋山山主羊乐公的声音,他的话声一落, “蓬!
  ”这一声气势较盛,震得山腹石窟劲风呼啸,碎石和灰尘粉落如雨!
  另一边也同时响起崆峒黄衫的一声洪笑: “滚开点,老夫在这里。”
  “拍!”这一声不象对掌的声音,接着响起一个冷冷的笑声说道: “阁下口气不小,掌力也够强,想不到白鹤洞刚一出世,就引来了不少高人,阁下且报个万儿给在下听听。”
  小红听得心头又是一紧,这说话的正是五山主祝神机,这么看来,五位山主只怕全进来了,他们准是追踪自己两人来的,这怎么辩好?她紧拉着阮天华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只听崆峒黄衫洪声道: “老夫是谁?老夫就是老夫。”
  桑鸠婆一掌被那人接了下去,不觉磔磔厉笑道: “北溟玄功也不过如此!”
  “锵:”又有一人在黑暗中抽出长剑,喝道: “五山山主在此,江湖朋友进入白鹤洞的,均希及时退出,免伤和气。”
  此人话声带着浓重的土音,正是九顶山主应天生。
  小红心中暗道: “五山山主果然全来了。”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笑道: “江湖上几时出了五山,六山的人,也在这里穷吼,白鹤洞是你们买下来了?”
  崆峒黄衫洪笑道: “南宫老儿说得不错,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也到这里摆谱来了。”
  桑鸠婆道: “你们莫要争吵,先看看进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说到这里,回头叫道: “小红,你把火筒打亮了。”
  小红吃了一惊,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来,这回糟糕了,她不敢答应,慌忙拉着阮天华急急后退。
  果然,祝神机听到“小红”的名字,不觉大笑道: “小红在这里,于立雪自然也在这里了。”
  阮天华究是神志迷失了一半,闻言说道: “我是在这……
  “
  小红大急,急忙伸过手去掩住他的嘴巴!
  “哈哈:”祝神机朗笑一声道: “你们居然逃到这里来了:”
  阮天华虽然只说三个字,就被小红掩住了嘴,但祝神机已经听出他们站在右窟左首,身形一晃,欺了过来。
  桑鸠婆呼的一掌横拍出去,喝道: “谁敢过来?”
  这一掌劲风横扫,势道极猛,祝神机赶快身向旁跃,说道: “这姓于的是咱们兄弟五人的徒弟,你怎地挡起横来。”
  桑鸠婆尖声道: “老婆子叫你不许过来,就是不许过来。”
  羊乐公大笑道: “这老婆子究是什么路数,难道咱们寻找徒弟,她也管得着?”
  伏三泰洪声道: “咱们五山山主,难道还怕一个老婆子不成?”
  喝声中,就有两声极轻的衣袂飘风之声,迅速闪来。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 “你们想找死,就只管上来。·
  她出手比说话还快,呼的一声,杖势横扫出去,欺过来的羊乐公,伏三泰各自拍出一掌,又疾快的退了开去。
  桑鸠婆叫道: “小红,老婆子叫你亮起火筒来,你听到了没有?”
  突然一道火光从中间亮起,那当然不会是小红打着的火筒,而是五山总管苟不弃点着了火折子。
  这一亮起火折,大家都看清楚了。
  小红和阮天华已经退到左首壁下,桑鸠婆手柱弯曲铁杖,站在石窟左首,和两人相距,还有三丈来远。
  石窟中间稍靠里首站著长发披肩的黄杉老人是崆峒黄衫。
  石窟进口处,分站六个人,万洋山主羊乐公,诸广山主伏三泰,一左右面对着桑鸠婆,相距也有一丈来远,苟总管手执火筒和五岑山主应天生站在入口处。
  九连山主祝神机,九岑山主冉逢春则在石窟中间稍右。
  石窟右首也有两个人,那是手执铁拂的灰衣道人,身穿蓝布大褂的秃顶老者,这两人,正是九宫双剑铁拂遭人和秃顶神鹫南宫寿。
  五山山主中羊乐公是大山主,他目光一动,不由看得一呆,连忙拱手道: “兄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桑婆婆,黄老丈,和九宫二位道兄,方才黑暗之中,咱们兄弟多有冒犯,兄弟敬向四位赔礼。”
  说罢又连连拱手。
  桑鸠婆婆磔磔怪笑道: “羊老儿,现在还要老婆子退出去吗?”
  羊乐公人生得矮小,但长髯过腹,陪笑道: “咱们兄弟只是听说白鹤洞出土,顺便来瞧瞧的,其实咱们是找小徒于立雪来的,他神志有些不清,和他书童逃了出来,桑婆婆名满江湖,总不至於为了一个小徒,伤了彼此和气。”
  桑鸠婆自然相信,那姓于的小娃儿不是也会北溟玄功?看来他说的倒是不假,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人家找寻徒弟,任谁也不好挡横。
  她朝阮天华、小红两人看了一眼,还没说话。
  小红听得大急,说道: “婆婆,我家相公不是他们的徒弟。”
  祝神机喝道: “小红,是你怂恿于立雪逃出来的是不是?你这小子,早该毙了你。”
  挥手一掌,凌空朝小红拍来。
  桑鸠婆伸手一拦,说道: “小红,你家相公怎么会不是他们的徒弟?”
  小红道: “我家相公是被他们掳来的,他们用恶毒手法。迷失了相公神志………”
  伏三泰怒声道: “小子还敢胡说!”身形疾如瓢风,直欺过去。
  桑鸠婆铁杖一挑,呼的一声在他身前桑划起,硬把伏三泰逼退,口中喝道: “老婆子话还没有问完,你稍安毋躁。”
  冉逢春怒声道: “桑婆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包庇咱们逃走的徒弟,那是没把咱们五山派放在眼里了?”
  小红道: “我家相公是天罡旗门下,谁说是你们的徒弟?你们迷失了相公的神志,江湖上那有师父迷失徒弟神志的人?”
  秃顶神鹫南宫寿目光一注,问道: “你家相公是天罡门于勿用的后人?”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问道: “南宫老儿,你问他作甚?”
  秃顶神鹫大笑道: “因为于勿用是老夫的师兄,他儿子就是我的师侄。”
  他目光转注到五山山主身上,说道: “老夫师侄,真是被你们迷失了神志?解药呢?”
  羊乐公攒攒眉道: “南宫老哥怎么会相信这小子的胡说八道,他明明是咱们五人的徒弟儿,只是神志有些不清,容易受人蛊惑,于立雪你还不过来?”
  阮天华为难的望望小红,说道: “小红,大师父在叫我了。”
  小红道: “相公,他不是你师父,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再也不能去理他们。”
  羊乐公怒声道: “果然是你小子在挑拨离间。”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桑鸠婆举手一挥,磔碟尖笑道: “你们五个人共收一个神志不清的徒弟,倒是怪事!”
  “篷”!她和羊乐公硬接了一招,双方各自后退了一步。
  秃顶神鹫嘿然道: “老夫要你们交出解药来,你们可曾听到?”
  伏三泰大笑道: “南宫老哥,就算于立雪是你师侄,但他却是咱们五人的徒儿,徒儿总比师侄要亲吧?如有解药可以解他迷失的神志,咱们早就给他服了,还用老哥说么?”
  秃顶神鹫道: “小红说于立雪是被你们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伏三泰道: “你怎能听信一个书童之言?”
  秃顶神鹫浓眉掀动,说道:“他是老夫师侄,被你们迷失神志,老夫岂能不管?”
  羊乐公笑道: “他是兄弟五人的徒弟,难道会是假的。”
  桑鸠婆心中暗暗奇怪,他们双方互争这个白痴,究是为了什么?
  铁拂道人道: “诸位不用争执了,贫道和南宫道兄,同住九宫,方外论交,知之甚稔,于勿用于施主确是南宫道人的大师兄,离开九宫之后,据说另创门户,以天罡旗出现江湖,后为仇家所杀,这位小施主,既是于施主的后人,南宫道兄自然要问问清楚,果系五位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自该交出解药来才是,同是江湖同道,不可因此伤了和气。”
  他说的虽然婉转,但也暗示他是站在秃顶神鹫一面的。
  “哈哈!”羊乐公大笑一声道: “就算和九宫双剑伤了和气,咱们这徒儿是非领回去不可!”
  崆峒黄衫冷冷的道: “你们争徒儿也好,争师侄也好,你们还不是想骗这娃儿的一面天罡旗?”
  小红听得暗暗奇怪,他们想骗天罡旗?天罡旗又不在阮相公身上?自己还当秃顶神鹫真是于相公的师叔, (只有她知道阮相公并不是于立雪)原来也没安着好心。
  桑鸠婆听得心中一动,磔碟尖笑道: “老婆子不管你们争什么,这两个小娃儿是老婆子要他们跟我进来的,时间以两天为限,这两天之中,由老婆子保护他们安全,你们谁也休想动他们一根毫发,两天之后,他们两个要跟谁走,老婆子概不过问。”
  说到这里,回头朝小红道: “小红,你主仆二人不用害怕,一切有我老婆子替你们作主。”
  祝神机大笑道: “老大,看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咱们五山联盟,还没怕过什么人,如今为了一个门下弟子,虽是小事,但咱们如若就这样退出去了,咱们五山派那就从此不再立足江湖了。”
  伏三泰洪声道: “老五说得对,咱们五山联盟,不能丢人,也不惜一战,甫宫老儿,你只管划道,咱们兄弟接不下也非接不可。”
  崆峒黄衫洪喝道: “你们要动手,就到外面去。”
  桑鸠婆磔磔尖笑道: “在这里动手,热闹些也好。”
  右手呼的一掌朝苟不弃手中火折子劈了过去。
  她掌风如团,何等强劲,苟不弃急忙侧身避闪,掌风从他身旁劈过,火折子依然突告熄灭,石窟中登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桑鸠婆钢杖一横,后退了数步,这一刹那间,但听有人洪笑,有人怒喝,登时掌风呼啸,已有几个人在黑暗中动起手来。
  接着呛呛剑鸣,有人撤出长剑,也有人豁然打开铁扇,声如裂帛。
  这—阵掌风交汇,剑嘶轻啸,大家只凭听风辩位出手,攻拒进退,快如掣电。
  小红拉着阮天华的手,紧贴着石壁,缓缓移动,只听桑鸭婆尖喝道: “老婆子在此,谁也不准过来。”
  喝声中“当”的一声,拦住了一个使剑的,紧接着又是“蓬”的一声大震:
  桑鸠婆呷呷笑道: “姓羊的,原来是你。”
  从她口气听来,这欺来的当是万洋山主羊乐公了,那么另一个和桑鸠婆剑杖交击的,该是九岑山主冉逢春了。(五个山主中,使剑的只有冉逢春一人)
  羊乐公和冉逢春欺身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对付桑鸠婆,他们的目的,不用说是在阮天华了。
  小红心里明白,自己两人落入五山主手中,固然再无逃走之望,就是秃顶神鹫南宫寿说阮天华是他师侄,也不过为了觊觎天罡旗,桑鸠婆虽然护着自己两人,想来也不怀好意。
  那么洞窟中这许多人,竟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了。
  小红心头越想越急,此时他们正在黑暗之中动上了手,自己两人纵然暂时可以无事,也不宜逗留下去,但此时要想出去,洞口站着一个苟不弃,也无法出得去。
  她在方才苟不弃亮起火折子的时候,看到左侧不远,似有一条斜斜的裂缝,可以藏身。
  此时羊乐公和冉逢春欺来的人,被桑鸠婆一杖一掌,拦住了出路,羊乐公一声大笑,冉逢春一声沉喝,一个发掌,一个发剑,联手攻上。
  桑鸠婆杖势连展,劲风呼呼,依然把两人硬行截住,无法冲上半步。
  小红拉着阮天华,一步步退到左侧右首壁缝处,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这条石缝有如夹层,斜斜而入,只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她在危急之中,只要能藏身就好,那管裂缝究有多深?
  阮天华有小红拉著他的手,他神志只清醒了一半,自己毫无主张,你拉着他走,他就跟着你进来。
  石缝既然只能容得一个人侧身而行,当然极狭,地势也一路往上,坡度虽不甚陡,但也并不平坦,脚下所踩到的尽是石砾沙土,经两人这一踩动,就沙沙往下滚落,你踩到之处,沙石滑落下去,上面的沙石,自然就跟着滚落下来。
  一时沙沙之声大作,势如流沙,你就是不走,沙石也倾泻而下。
  小红暗暗吃惊,此时再待退出,已是不及,看来这回自己两人,只怕要埋身在石缝中了。
  退下去既已不成,那只有冒险上去再说,因为你站立不动,泻落的沙石已经快要没胫,自然只有往上去才是辩法。
  小红放开了阮天华的手,低低说道: “相公,小婢走在前面,你跟着小婢上来,要手足并用,双手抓住石壁,慢慢的走。”
  阮天华道: “双手抓住石壁,我会的。”
  小红道: “那就快走了。”
  她走在前面,双手扪著石壁,但石壁上有许多石块,早已风化,你抓到的石块,有些地方就会一把抓起来,变成碎粒,纷纷落下,有些可以攀得住的,就用手攀,攀住了,再拨起脚来,跨上一步。双足一经跨动,没胫砂石就往下泻落。  
  这一段路,走得自然十分艰苦,双手也被碎石划破,血水粘腻腻的,却也并不觉得痛楚。
  石缝一路往上,泻落的砂石,也一路滚滚而下,几乎可以把下面的石缝填了起来。
  两人一路扪着石壁,只顾往上爬行,根本不知道多少时间,现在他们已经爬到了一处石窟,脚下踩到的已经不是砂石,而是坚硬的实地,但耳中沙沙之声,依然不绝!
  小红用手扪着,觉得空洞洞的,已经不是石缝了,急忙叫道: “相公,你上来了吗?”
  阮天华答道: “我上来了。”
  小红幽幽的道: “我们上来了,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阮天华道: “出不去了,为什么?”
  小红道: “因为我们的出路,只怕已经被砂石拥塞住了。”
  阮天华道: “这里没有拥塞。”
  小红道: “这里好象是一个洞窟,当然不会拥塞。”
  阮天华道:“这里不拥塞,就不要紧。”
  小红道: “但我们没有吃的东西。”
  阮天华道: “我肚子还不饿。”
  小红知他神志没有全醒,说也白说。伸手一摸,差幸桑鸩婆交给自己的火筒,还在怀里,这就伸手取了出来,擦的一声打亮了,朝四面照了照。
  这座石窟,相当宽大,比下面那个石窟还大得多,看去空荡荡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黝黑,估计自己立身之处,是在石窟左侧,这就说道: “相公,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渐渐走进中间,小红忽然发现南首似乎隐隐有亮光进入。
  身在石窟之中,当然分辩不出方向,她只是假设洞窟左侧是东首,那么中间的里首是北首,透进光亮来的地方是南首了。
  她急步走了过去,渐渐走近,已可确定从石壁间透进来的是天光了。
  阮天华看她走来,也立即跟了过来,问道: “我们要出去吗?”
  小红走到近前,原来石壁离地两尺高处,象窗户一般,凿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口,依稀天光就是从窗口透进来的。
  因为洞口布满了从上面倒挂下的藤蔓,粗逾手臂,不下数十百根之多,层层绿叶,如帘如幕,把洞口密密封住,还结了累累朱红果实,光亮只是从藤蔓的枝叶间透入,是以洞窟之中依然十分黝黑!
  小红把火筒交给阮天华,伸手拨出长剑,再探出半个身于,用剑拨开了一些藤蔓,俯首看去,这洞口是在一座百丈峭壁中间,下临千寻,壁立如削,令人目为之眩,那有什么出路?心中不禁凉了半截:
  回入洞中,不觉长长吁了口气,因为火筒由阮天华举在手中,她目光一抬,看到窗户似的洞口上面,绣着“放鹤”
  二字。
  心中暗道: “他们稍下面那个洞窟,叫做白鹤洞,这里又有《放鹤》二字,那么这座洞窟,从前一定有人居住,这人也许养了一双自鹤,他在峭壁上开了这个窗口,是放鹤用的了。
  接着又想: “这人住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之中,没有吃的东西,岂不很快就饿死了?他拿什么裹腹呢?哦,那藤蔓上结了许多朱红果实,大概可以吃的了!
  一念及此,立即又朝窗口探出身去,伸手摘了五六个朱红果实,才回身入内。
  阮天华道: “小红,你摘下来做什么的?”
  小红把果实放在窗口石槛上,一面说道: “不知道这果实能不能吃?如果可以吃,我们暂时就不愁吃的东西了。”
  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剥开外面一层硬壳,里面包著五六瓣朱红果子,她取了一瓣,轻轻咬了一口。
  但觉果汁如蜜,又稠又甜,满口清香,不觉大喜过望,又取了一瓣,递给了阮天华,说道: “相公,这果实很好吃你吃一瓣试试。”
  阮天华放入口中,吃了一瓣,点头道: “果然又香又甜。”
  两人只各自吃了一个果实,就已觉得很饱。
  小红更喜不自胜,说道: “现在不用发愁了,这果实外面多得很,吃上一个月也吃不完呢:”
  阮天华道: “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吗?”
  小红柔声道: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出去。”
  阮天华道: “师父他们会不会上来呢?”
  小红道: “他们并不是相公的师父,他们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不用叫他们师父。”
  阮天华点点头道: “只有你对我好。”
  小红粉脸一红,说道: “小婢是相公的书童呀,你是主人,小婢是仆人,当然会对相公忠心的了。”
  接着道: “好啦,我们先去里面看看再说,有没有出路。”
  她从阮天华手中取过火筒,转身走在前面。
  这座洞窟相当宽敞,除了左首裂开了一条石缝,是两人上来的地方,靠北首一堵石壁中间,还有一个洞窟,里面黑黝嚣,的看不清景物。
  小红一手拿着火筒,一手执着长剑,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间石室,略呈方形,火光照处,她差点惊咦出声!
  原来中间一个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须眉全白的老道人,在他身边,还蹲伏着一双白鹤。
  小红看得一怔,暗道: “这座洞窟果然有人住的。”
  她正待退出,忽然发现这白须道人面色枯黄,双目下陷,坐着一动不动,不类生人,那双白鹤也闽着双目,也不象是活的!
  心中觉得奇怪,擎着火筒,又走上几步,仔细看去,老道人脸上皮包着骨,脸色枯黄而僵,好象已经仙去。
  她不觉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白鹤,果然也是死的,这一人一鹤,敢情都已得道仙去。
  她赶紧跪到地上,默默地祝福着道: “仙长、仙鹤,都已仙去了,弟子不该来打扰仙居的,但愿仙长保佑,能让阮相公和弟子平安脱险,弟子就感激不尽了。”
  心中默默说着,就一阵磕了几个头,才抬起头来,忽然目光一瞥,发现地上似有字迹,急忙凝目看去,只见地上刻着四行字,每行四字,那是: “入我洞府,即为有缘,左右两壁,因汝得传。”
  阮天华看小红跪看叩头,也跟着跪下,磕了几个头。
  小红看他和自己并排跪着叩头,她脸上不禁一阵羞红,叫道: “相公,你快起来,这四句话,是老仙长留的了。”
  阮天华凑过头去,看了四句似偈非偈的句子,说道:“老仙长说: ‘我们进入这洞府,就和他有缘……’”
  小红问道: “那么左右两壁,因汝得传,是什么意思呢?”
  阮天华神志虽然只清醒了一半,但他从小读的书,看到文字,自然会懂,这就接着道: “他是说,左右两壁,因为我们才能传下去。”
  小红心中一动,她想到九宫双剑的对话,这位仙长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白鹤真人,还有一部什么“紫府铨真”的书。
  这些人敢情都是觎觎这部书来的了,现在从白鹤真人留在地上的四句话来看,莫非这部书就藏在左右两壁不成?
  心念这一动,就向阮天华道: “相公,我们谢谢这位仙长。”
  说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阮天华听她要自己磕头,也随着磕了几个头。
  小红站起身,就朝左首右壁走去,到了壁下,用火筒照着看去,石质光滑,石壁下面,什么也没有,但当她抬起头来,发现壁上刻着许多小宇,还有人象图形,一面叫道:“相公,你看,这石壁上有字。”
  阮天华道: “我看到了。”
  小红道: “这要从头看起,才能明了,我们到这边来。”
  她执着火筒,走向左首。(他们站在石壁之下,再往左走去)
  阮天华看着壁上字迹,口中念道: “予昔年无意中发现此洞,左右两壁,绣有《紫府铨真》,为玄门正宗,今大道将成,以此留待有缘,放鹤洞口,为予所豢白鹤衔来之朱果,虽非仙品,服之亦可补神益气,却病延年,自予以巨石封洞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方有有缘人能至此也,白鹤于泐石。”
  这一段只写了两行。
  接着是“紫府铨真”四个大字。后面就是行功运气的法门,每一段文字后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和几个跌坐的像。
  小红读书不多,自然有许多宇不认识,文句更是看不懂,但她心思灵巧,看了跌坐的人像,就心中一动,暗想:这些人像,大概就是很高深的内功了,阮相公被五山主点了脑后玉枕穴,以致神志迷失,如果练成了这些内功,全身血气贯通,被五山主点废的穴道,一定可以恢复的了。
  心念这一动,这就立即问道: “相公,这紫府铨真上许多人像,练的是什么功夫,上面有没有说?”
  阮天华道: “上面有一篇序文,只说练的只紫正神功。”
  小红道, “相公内功已有很好的基础,我们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你把紫正神功练好了,再出去不迟。”
  阮天华道: “你呢,你练不练?”
  小红道: “小婢只练过轻功,剑法,和几手擒拿,投有练过内功,自然不能和相公比了。”
  她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我们再去看看右首右壁上,不知还刻丁些什么?”
  阮天华道: “好。”
  两人又走到右首壁下,小红擎着火筒,让阮天华去看。
  右首石壁上也有许多文字,和许多人像,但这些人像手上都拿着长剑。
  小红喜道: “相公,这是剑法了?”
  阮天华点头道: “是紫云剑法,共有三十六式,下面这五个图形,却是《紫府迷踪》……”
  小红喜道: “这样就好,相公练紫正神功,小婢可以练剑法,不过小婢看不懂上面字句,还要相公教小婢练了。”
  阮天华点头道: “这些句子我懂,就是不懂的地方,下面还有很详细的注解。”
  小红问道: “那么这五个图形,紫府迷踪又是什么呢?”
  阮天华朝注解详细看了一遍,才道: “依上面说,学会了《紫府迷踪》,就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你。”
  小红喜心倒翻,咭的笑道: “有这么好,相公,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练好不?”
  阮天华道: “我们这就练好了。”
  小红道: “相公先把剑法看了教给小婢,小婢就一个人在这里练剑,你拿着火筒,去左壁照着字句,去练紫正神功。”
  阮天华道: “就这么辩。”
  当下就由阮天华看了壁上的剑法,把第一招一句一句的给她解释清楚。小红抽出长剑,依照他说的如何发剑,如何开步,再依照壁上图形,依样胡芦的做着。
  她本来就会使剑,人又颖悟,这样反复做了几遍,对第一招剑法大致已可记住,阮天华又读着第二招的文字,再一句句加上解释。
  小红听他说一句,就摆一个势子,这样也反复练了几遍,第二招的手势和步法也记住了。这就说道: “相公,可以了,小婢都记住了,现在小婢一个人练就好,你快过去练紫正神功了。”说着就把火筒递了过去。
  阮天华接通火筒,依言走到左首壁下,先把文字连同注解,详细看了一遍,就熄去火筒,面对左壁,盘膝坐下,依照壁上说的运气法门,练习第一个坐形。
  石窟中黝黑如墨,一个练剑,一个练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等阮天华练功完毕,两人退出外面,举目看去,南首石窗一片黑暗,已不见一丝天光,敢情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小红走近石窗,取了两个方才摘下的朱果,分了一个给阮天华,算是晚餐了。
  朱果虽然只有桃子大小,但吃了一个,就有大半天不觉得饥饿。
  小红奔波了一天,就倚着右首石壁打盹,阮天华这三个月来,晚上都是跌坐练功,成了习惯,就自顾自在左首壁下盘膝运功。
  第三天两个人醒来,各自吃了一个朱果,小红就要阮天华和她一起练剑,下午,再由阮天华照着壁上字句教她《紫府迷踪》,当然也是两人一起练习。
  这就是说白天上午练剑,下午练《紫府迷踪》,晚上阮天华练功,小虹就倚着石壁睡了。
  他们上来的石缝,早已被砂石填满,不虑被人发现。
  南首石窗外藤蔓不下百十条,每一条藤上,都结了累累朱果,每人一天吃上两个,就可以不饥不渴,也不虑饥饿。
  因此两人住在石窟中,当真如入仙境,只是一心一意的练功,可说真正心无旁惊。尤其阮天华的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更是心无杂念,精进甚速。
  一晃眼十多天过去了。
  阮天华、小红已把三十六式“紫云剑法”和五式“紫府迷踪”全学会了。只是阮天华的神志,还是半醒半迷,依然毫无进展。
  小红看得暗暗担心,自己满以为阮相公练成紫正神功,定可攻得开被五山主点了的穴道,如今十几天过去了,阮相公依然如故,那是没有希望复原的了。
  对了,自己把“紫云剑法”和“紫府迷踪”练纯熟了,
  就可以去找五山主祝神机,只要把他制住了,就可以逼着他
  替阮相公解开受制的穴道了。
  她想到这里,就更是加紧练习剑法、身法。
  阮天华也眼着她练习剑法,身法,晚上勤练“紫正神功”。
  只是进展十分缓慢,壁上有二十四个图形,他按着注
  解,和练功的进度,一个个依次做去,现在只是刚做到第八
  个。
  这天两人刚练完剑,阮天华总觉得小红使的“紫云剑
  法”,不论练的何如纯熟,总是不能发挥出剑法的精妙之
  处。
  他虽然神志只清醒了一半,但他从小练剑,自然看得出
  来,那是因为小红内力不足之故。
  “紫正神功”是道家最上乘的练气功夫,小红功力不
  够,自然无法练习,但形意门的内功,也是正宗功夫,她也
  可以练习。
  这就把形意门的内功口诀传给了小红,要他每晚和自己一同练功,
  这样又过了十几天,算来已有一个月光景,两人已把剑法,步法都练热了,这就改为上午练剑,下午练功。
  他们吃的朱果。虽非仙品,但也是人间极为罕见的灵药,可以补气健神,延年益寿,小红武功已有根底,再用功勤修,内功进步自然极快。
  这一个月下来,阮天华已经练到十二个图形了。
  这天下午,两人正在运功之际,阮天华突觉一缕热气由丹田直冲而上,整个人就象要飞了起来,这一刹那,百脉齐震,风雷进腾,不可自己。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才缓缓归丹田,如百川汇海,全身无不通畅,头脑也顿觉空灵清明,精神大爽,缓缓睁开眼睛来,石窟中黑黝之处,也看得一目了然,纤微可辨。
  再一回忆,从前种种,历历在目,被祝神机点闭了穴道,丧失的记忆,业已完全恢复,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回头看去,小红也正好运功醒转,睁开眼来,这就急急叫到:“小红。”
  小红看他喜形於色,忍不住问道: “相公有什么事吗?”
  阮天华道: “我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小红惊喜的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阮天华道: “方才我在运气行功之际,突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往上直冲,连人都好象飞了起来,这样约有一盏茶的时光,全身百脉都已通畅,头脑也清爽了,从前的事情,都可以想得起来,不是完全恢复了吗?”
  小红喜得流下泪来,说道: “小婢总算等到了,小婢知道相公总会有清爽的一天的,现在相公果然清醒了!”
  阮天华心头一阵感动,情不自禁一把把她揽入怀里,说道: “小红,我能够恢复神志,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一直被祝神机所控制,也没有今天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
  小红被他揽在怀里,感到一阵羞涩,也只有温声的叫道:“相公……”这样轻,但一个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轻颤,胀红着脸,头垂得低低的说道: “小婢不是为了相公谢,只要相公神志恢复清明,小婢就放心了。”
  阮天华道: “小红,你真好。”
  他用手托着她下巴,缓缓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小红羞得赶紧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清美的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古人把女孩子脸上挂着泪水,譬喻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现在她一张脸胀得通红,倒象苹果淋上了水。
  阮天华心里一阵感动,不觉低下头去,用嘴唇像蜻蜒点水般轻轻吸着她泪珠。
  小红又惊又怕,又喜又怯,扭了下头,羞急的道: “相公,你……脏不脏……”
  阮天华低低的道: “这是甘露,怎么会脏?”
  他话声一落,两片火热的嘴唇,已经捕捉住她娇小的樱唇,吸得牢牢的,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小红没有挣扎,只是感到一阵窒息、晕眩,心头小鹿快要涌上喉咙,身躯也起了急据的颤抖。
  不知道是喜还是怕?这时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阮天华电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触,一张俊脸已经红得像火烧一般,先前只是情不自禁,现在他尝到了甜头,就再也不肯离开,双臂也越环越紧。
  小红唔了一声,双手轻轻推着他,别过头去,娇喘着叫道: “快放开我。”
  阮天华赶忙松开双手,小红一下就逃了出去。
  阮天华跟了过去,红着脸问道: “小红,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红转过身去,低垂着头,微微摇了摇说: “小婢……是……透不过气来。”
  阮天华走近她身边,低低的道: “只要你不生气就好了。”
  小红脸上娇红未褪,忽然转过身来,正容道: “相公刚刚恢复清明,应该加紧练功,方有大成,也不负小婢要相公逃出来的一番苦心,相公不加紧练功,却欺侮起小婢来了。”
  她说到最后,竟然不胜幽怨,盈盈欲涕!
  阮天华听了脸上更红,看得又爱又惜,连忙作揖道: “小红,你说得极是,方才………方才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小生下次不敢了。喏、喏,小生给你赔礼。”
  小红娇躯一扭,避了开去,把把嘴,又白了他一眼,才道: “小婢不敢当,相公还是好好去练功吧:”
  阮天华笑道: “你看这是什么时候了,还叫我练功?难道不吃晚餐了?”
  小红给她一说,回头望望石窗,外面天色果然已经昏暗下来,口中啊了一声道: “天色快暗了,又是一天过去了。”
  他们现在已把石窗外面的藤蔓用剑把较细的枝叶削断了许多,只剩下结了果实的老藤,这一来,有如疏帘一般,天光可以透射进来了。
  她随着话声,俯出身去,摘两个朱果,剥开外壳,粉脸一红,说道: “相公怎么和小婢也客气起来了?”
  阮天华吃了一瓣果实,低笑道: “这叫做相敬如宾呀。”
  小红听得大羞,她心里虽然甜甜的,但口中却道: “相公,小婢是侍候你的人,但你也应该尊重小婢,不能这样轻薄。”
  “好,好:”
  阮天华连说两个好字,才望着小红说道: “伏大娘当日要你当我书僮,那是因为我假扮了于立雪,所以你侍候的也是于立雪,并不是阮天华,对不?”
  小红只得又点了点头。
  阮天华大笑道: “这就是了!”
  小红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 “相公在说什么?”
  阮天华道: “我们当日被铁手五煞掳来,后来又被五位山主所救,他们不知为了什么,竟然想利用我,於是把我神志迷失,由五位山主轮流传我武功,你本来可以不管我的生死,逃出山去,因为我是假扮于立雪的人,并不是你真正的主人……”
  小红道: “但小婢总是你的书童,总是跟着相公你出来的,就算相公不是我真正的主人,但我们身落人手,也应该患难与共……”
  阮天华笑了笑道: “就是咯,我们既不是主婢,只是同时遭人劫持,变成了患难与共的朋友……”
  小红脸上一红,叫道: “相公……”
  “你听我说下去。”
  阮天华接着道: “你为了救我,在山庄中苦苦的等了三个月,才把我救出来,你对我这份情义……”
  小红脸上更红,娇急的道: “小婢……小婢……”
  阮天华道: “我方才说过,我们的身份并不是主婢,何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因此,我要和你认为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红眨着眼睛,她眼中又包了泪水,说道: “小婢不敢小婢也不配。”
  “你配。”阮天华又走了过去,抚着她秀发,柔声道:“你对我有恩、有义,我们结为兄妹,你有什么不配?何况现在我们一同在这里练功,如果这位白鹤仙人是我们师傅的话,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妹了,快点个头,叫我大哥。”
  小红感动得流下泪来,说道: “小婢只是个下人,怎么能当相公的妹子呢?”
  阮天华道: “你配的,你再不答应,我又要吻你了。”
  小红颤声道: “相公,你对我太好了。”
  阮天华道: “你答应了?”
  小红点点头。
  阮天华喜道: “好极,小红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红一下扑进他怀里,把头埋在胸口,心里已在叫着“大哥”,但口里却没有叫出来。
  阮天华抱住她娇躯,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 “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红把一颗头埋得更紧,口中幽幽的叫了声: “大……
  哥……”
  “哈!好妹子,你终于叫我大哥了。”
  阮天华高兴得抱起她身子,转了一个圆圈,才把她放下。
  小红站住身子,双颊红红的说道: “现在你是我的大哥了,就不能再欺侮我了。”
  阮天华道: “我几时欺侮你了………哦,你说是我……
  ”
  小红不让他说下去,就拦着道: “好了,不用说了,我们快些吃好晚餐,就该练功了。”
  两人各自把一个朱果吃了,就各自坐下来练功。
  阮天华又把“形意拳”和“形意剑法”也传给了她。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了。
  阮天华已把“紫正神功”二十四个坐式全练会了。自己可以感到的,除了在黑暗的洞窟中,不用火筒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之外,身子也轻了许多,真气可以随意运动,他自己也不知功力究竟精进到如何程度?
  小红在这三个月中,学会了“形意拳剑”和“紫云剑法”, “紫府迷踪”,武功自然也精进甚多。
  尤其他们认了兄妹,她一颗心只在“大哥”的身上,一天也不知道要叫上几声“大哥”,娇憨得有如依人小鸟,却又善解人意,阮天华对她也爱护备至。
  “唉!”小红望着圆形的石窗,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我们每天苦练武功,但就算练成通天的本领,出不去又有什么用呢?”
  阮天华忽然心中一动,问道: “妹子,你还记得不?那天我们从石缝中上来,发现这里是一个石窟,就爬了进来,如果不会发现这里一个石窟,那该怎么辨呢。”
  小红道: “如果没有这个洞窟,我们可能循着石缝还会爬上去。”
  阮天华拍手笑道: “这就是了,这一石缝,可能是某一次大地震时裂开来的,可能一直通往上面,我们循此石缝上去,也许出得去也不一定。”
  小红听得眼睛一亮,喜形于色道: “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呢?”
  阮天华笑道: “我们既然来也,就是知道出路,也要等练成了才能出去。”
  小红兴奋的道: “我出去看看。”
  阮天华道: “如有出路,我们就上去了,还要看它作甚?”
  小红已往洞口奔去,一面回头道: “不,如果真有石缝可以出去,自然先看好了,才好准备。”随着话声,她已闪出洞去。
  不过一回功夫,小红喜孜孜的跳了进来,叫道: “大哥,这洞口左首果然有一条裂缝,往上通去,只要这条裂缝一直通到上面,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阮天华道: “那就走吧:”
  “慢点!”小红道, “石窗前面的朱果,还有很多,上去了,只怕就回不来了,我们应该摘一些带出去才是。”
  阮天华道: “摘了如何带得出去?”
  “自然是手提着出去咯!”
  小红看了大哥身上的长衫一眼,说道: “大哥。你把长衫脱下来,就可以包上几十个呢!”
  阮天华笑道: “好罢!”
  当下就脱下长衫来,放到地上,两人半俯着身子探出石窗,挑较大的朱果摘取,不消一回,就已摘了二三十个。
  阮天华道: “够了,再多,只怕带不出去了呢:”
  小红又摘了七八个才住手,用长衫包好,伸手提了提道“又不很重。”
  阮天华道:“不是重的问题,如果上面山缝仅容得一个人通行,包裹大了,就拿不上去了。”
  小红道: “这条石缝上,砂石很多,我们一已走动,和我们上来的时候一样,只怕又会滚滚泻落,把石缝堵塞起来,以后怕也没有人能上来了,我们应该去向白鹤真人叩谢告别才是。”
  阮天华点点头道: “妹子说得极是。”
  两人走入洞里双双跪下,朝白鹤真人遗蜕叩了几个头,才一同站起,退出里洞。
  阮天华提取一包朱果,说道: “让我走在前面。”
  当下举步跨出石窟,踏上左首一条裂缝。
  这条裂缝虽然也有些坡度,但却十分陡峻,好在两人在石窟中耽了三个月时间,内功精进,走来并不吃力。
  小红说得没错,这石缝之间,积满了砂石。阮天华走在前面,一路提气而行,脚下极轻,滚落的也极少。
  走在后面的小红心思镇密,怕被坏人发现白鹤真人成道的洞窟,巴不得自己两人走过之处,由砂石把山缝填了起来,因此走过之处,故意脚下用力,积聚的砂石经她这一踩动,就象流水般往下滚落,一时流沙之声大作。
  石缝裂处斜斜往上,也略有曲折,那是依着山腹间的砂石层裂开来的,也许经过一场大雨之后,此处可能是一道山崖中的暗流。
  因为有许多处,都是在石隙间通过,两人时而盘曲,时而陡升,石缝虽然仅能通人,但并不感到闷气,可见上面定有通风之处。
  这样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估计至少已在山腰以上了。
  阮天华目能暗视,忽见发现头顶不远,依稀似有天光,心中一喜。急忙回头叫道: “小红,上面好象有天光了。”
  小红道: “那就快些上去。”
  阮天华微一吸气,身形直拨而上,原来裂缝尽头,又是一间石室。
  阮天华弯着腰跨出石缝,目光一转,这间石室只有四五丈见方,到处乱石累累,天光就是从前面洞口射进来的,洞外白云如絮,青天如镜, (洞窟是圆的)不见一座峰峦。
  小红跟着跨上,看到洞口天光,不觉喜道: “我们终于出来了。”
  阮天华忙道: “慢点,你不要慌慌张张的冲出去,当心下面是一落千丈的峭壁。”
  小红掠掠鬓发,又拍了拍一身灰尘,笑道: “我才不会这样鲁莽呢,这一段路,走都走累了,先坐下来歇息,吃一个朱果,可以恢复疲劳。”
  说着从阮天华手中接过包裹,取了两个朱果,坐到大石上,剥去外壳,递给阮天华。
  阮天华说了声: “谢谢。”接过朱果,朝洞口走去。
  这座洞窟原来是在一座高峰之上,离绝顶应该不远了,四周群峰都在白云之下,只有寥寥几个露出一点峰尖,看去宛如海中的礁石。
  只有自己立身之处的这座山峰,却巍然独峙,高出云端,不用登临绝顶,已可一览群山小了。
  洞窟外面,不用说当然是悬崖峭壁,十分峻险,但以两人的功力来说,纵然没有山径,也并不足畏。
  这就回身走入,含笑道: “你不用发愁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下山了,大概赶到山下,天还没有黑呢!”
  小红道:“我们上来的这条裂缝,该想个法子把它堵起来才行,如果有人循着下去,就会找到白鹤真人的洞窟了。”
  阮天华笑道: “我们一路上来,滚下去多少砂石,纵然没有完全堵塞,也没人下得去了。”
  小红道: “不,滚下去的只是砂石,时间稍久,还在慢慢的沉下去,这条石缝还是会露出来的。”
  阮天华笑道: “这就叫做留待有缘。”
  小红道: “我看紫府铨真所载的武功,非同寻常,你总可以感觉得出来,你传给我的一套形意剑法,是形意门最高深的武功了,但我练会了之后,就觉得比起紫云剑法,总要逊上一筹。”
  阮天华道: “你说得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小红道: “这就是了,剑法已是如此,那紫正神功就更高了。这样高深的武学,留在这里,本来还投有人知道,象桑鸠婆、崆峒黄衫等人找了一阵,找不到什么,也许以为只是传言之误,也就算了,但我们两人忽然又在江湖出现,武功比从前又高出很多,他们自可想得到我们必有奇遇,如果有人到山上来找,只要细心一点,就不难发现这条石缝,留待有缘虽然不错,但若是让坏人进得去,如虎添翼岂不更坏?”
  她口气稍顿,接着道: “下面的石缝,不用耽心会被人发现,因为从上面滚下去的砂石,大概足可把石缝填满,就是有人想挖掘上去,也极无可能,但这里的裂缝,时间稍久沙石只会往下去,迟早会露出来,所以我想这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块,我们花些工夫,把它填起来才好。”
  阮天华点头道: “妹子这顾虑也未当不对,好吧,我去试试,搬几块石块,把它堵起来就好。”说着站了起来。
  小红道: “这是我提出来的,我也去搬。”
  阮天华道: “不用了,还是我一个大人来的好。”
  这就走了过去,先前找了几块磨盘大的石头,往裂缝中推了下去,觉得并不费力,又推了几块较大的,发现自己依然并不觉得吃力,这几块大石,少说都有二三百斤重了,居然亳无不费力就推动了,这才发现自己这三个月来内力不知增强了多少。
  石缝间经他推下去十来块磨盘大的石块,震得隆隆之声不绝,自然也有不少砂石跟着泻下,差不多已可把石缝填满,这就又移了几块比入还高的巨石,堵住裂缝之上。
  小红看得暗暗惊喜,说道: “大哥,你移过去的几块大石,几乎都在千斤以上,你好大的力气。”
  阮天华笑道: “这大概是练了紫正神功,内力增强了很多。但这几块大石,虽然逾千斤,我只是慢慢的把它推过去,并不是把它举起来。”
  小红道: “换了我,最小的也推不动呀!”
  阮天华道: “这三个月来,你练的形意门内功,进步也极快,等到有了五成火候,基础有了,就可练紫正神功了。”
  小红道: “我这样够了,又不去和谁打架。”
  阮天华笑道: “练功本来不是去和人家打架的,纵然不能成仙证道,至少可以却病延年,到了年老的时候,看去要比别人年轻得多。”
  小红咭的笑道: “这么说,我们都要活到百岁了。”
  阮天华道: “人本来都可以活到百岁,练功的人,修练功深,至少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
  小红笑道: “那时我不成了老太婆了?”
  阮天华望着她笑道: “那时我也变成了老太公,我们再到这里来,就可以在石壁上题上名字,人家都会把我们看作半仙呀:”
  小红提起包裹,甜甜一笑道: “好了,那是一百年以后的事了,我们还是下山去罢!”
  “不!”阮天华站起身道: “我要试试我的功力。”
  说完,走到一堵较为平整的石壁面前,伸出手去,一面默运神功,默指如戟,朝石上写去。
  他这一运功,果然指力如锥,石屑纷下,写了“百年后重来”五个字,每一笔都有五分来深。
  这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从前只是听爹说过,只有练成“金刚指”的人,可以用指代笔,在石上写字,自己这样信手写来,竟然比“金刚指”还要深得多!
  小红看得更是高兴,喜道: “大哥,原来你的功力竞有这样深厚了。”
  阮天华笑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好了,我已经写了百年后重来,过了一百年我们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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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八回 宝剑赠侠士
  他那里知道五山主祝神机虽然把他迷失神志,但却以“开顶大法”练了三个月武功,由五位山主倾囊传授,那三个月,因神志受迷,杂念不生,足可抵得旁人一年苦练,后来在放鹤洞中,每天以朱果裹腹,练成玄门至高无上的“紫正神功”,目下功力,足以列名江湖顶尖高手之中,只是他连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小红偏头问道: “这里不知是什么山?”
  阮天华道: “我们下去问问就知道了。”
  X  X  X
  现在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候了。
  田野间夕阳斜照,竹林中炊烟缕缕,太平盛世的农村,呈现出一片安和宁静的景象!
  阮天华、小红两人走近一家竹篱房舍的短垣前面,就站停下来。
  阮天华提高声音说道: “请问里面有人吗?”
  只听柴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白发婆婆。看到两人,就含笑问道: “两位客官有什么事?”
  小红抢着道: “老婆婆,我家相公在山中走迷了路,一路找到这里,天色已经晚了,想在婆婆家借宿一宵,明日一早再赶路,请婆婆行个方便。”
  白发婆婆看了两人身上衣衫不少地方沾满了泥土,确似山中迷路模样,小红又口称“相公”,像是书僮,这就含笑道: “借宿一宵不妨,二位请进来吧!”
  两人跟着走入,只见屋中收拾得极为整洁,板桌木凳也很干净。
  白发婆婆说道: “二位只管请坐,这时候从山中出来,想必还没有用饭,老婆子去弄些现成的饭莱,二位只好将就些了。”
  阮天华道: “多谢婆婆,真是不好意思。”
  白发婆婆道: “不要紧,都是现成的咯!”
  说着,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儿,只见她端着一个木盘走出,说道: “相公是读书人,山居简陋,只有粗茶淡饭,二位只怕吃不惯呢!”
  把木盘搁到桌上,取出两茶一汤一箩糙米饭,和两付碗筷,放到桌上。
  阮天华道: “婆婆太客气了,这样已经很好”
  两人移过板凳,坐了下来,小红取过饭碗,替阮天华装了一碗,自己也装了一碗,就吃了起来。
  茶肴只有两碗,一碗青菜,一碗梗豆、汤是蛋花汤。两人已有三个月没有吃饭了,虽是糙米饭,吃起来就觉得特别有一股饭香,阮天华一连吃了三碗,小红也吃了一碗。
  这一阵工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发婆婆进去点了一盏油灯,放到桌上,一面笑道: “二位怎么不吃了?”
  阮天华道: “真要谢谢老婆婆,我们都吃饱了。”
  小红道: “老婆婆,我们相公想请问你一声,这里的一座高山,不知是什么山?”
  白发婆婆笑道: “这里是武功山,最高的山峰,叫做白鹤峰。”
  小红又道: “老婆婆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白发婆婆收过碗筷,一面说道: “我那老伴这几天老病复发,躺在床上,唉,上了年纪的人,不中用了。”
  小红取出一锭银子,含笑道: “婆婆,这些不成敬意,你收了吧!”
  白发婆婆推着她的手;笑道: “小哥不可如此,粗茶淡饭都是现成的,怎好收相公的银子?”
  她不肯收。
  小红道: “婆婆如果不收,我们就更不好意思了。”
  白发婆婆还是不肯收,连连摇手道: “小哥,你快收起来,二位山行迷路,借宿一宵也是常有的事,怎好收相公的银子?这个万万收不得。”
  阮天华看她坚决不肯收受银子,只得说道: “老婆婆既然不肯收,你就收起来吧,这里老丈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我们从山上摘来的果子,你取几个出来,给老丈、老婆婆尝尝吧!”
  小红只得收起银子,打开用长衫包着的朱果,取了四枚,放到桌上还没开口!
  白发婆婆忽然目射奇光,惊异的道: “朱果,二位是从那里采来的?”
  小红看她神情有异,她为人机警,就笑着道: “原来这叫朱果,我们昨晚在山中迷路,一天没吃东西,看到一支古藤上结了许多果实,只吃了一个,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肚子不饿了,所以把它全摘了下来。”
  白发婆婆道: “你们在一支古藤上摘下来的,奇怪,这朱果只有白鹤峰千丈壁上才有,那是一座千丈峭壁,无人上得去,上面虽然结着累累朱果,但这是仙品异种,据说吃了会延年益寿,百病消散,还是百年前一双仙鹤从昆仑山衔来的仙种,在石壁缝中生长,一年之中,随着季节变换颜色,春天果实是绿色的,到了秋天变成红色,到明年春天,又变绿了,所以很少会掉下来,千丈峭壁之下,又是一道山溪急流,就是偶而掉下一个来,也被水冲走了,没有人拾到过一个,二位居然摘到了这许多。”
  小红道:“我们也是无意中在一处山洼边看到的。”
  白发婆婆问道: “二位还记得在那里吗?”
  阮天华摇摇头道: “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天快黑了,我们走得一身疲乏,想找口水喝,是在溪边一处草丛中发现的,在山中迷了路,不记得在那里了。”
  白发婆婆看两人年纪极小,当然不可能会在千丈峭壁上摘来的。那么他们说是在一处山洼中摘到的,也自然可信,她满脸欢笑说道: “相公真是仙缘巧合,才会采得到这许多朱果,这是千百年难逢的奇遇,平常人想求上一枚,都求不到呢,相公赐了四枚给老婆子,咱们真是沾了相公的光,才有此仙缘,我那老伴的老毛病,也可以治好了,真要谢谢相公了。”
  说着双手捧起四个朱果,正待进去。
  小红问道: “婆婆,这朱果能医病吗?”
  白发婆婆笑道: “老婆子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仙品异种,吃了会延年益寿,百病消散,自然能治病了,譬如五痨七伤,身体亏损,都会有效,还能去热解毒,功用可大着呢,就是摘下来了,也能保持数年之久,春天仍会变绿,秋天变红,等到完全干了,功效还是一样,你家相公好好收藏,这是世上少有的仙果,如果是练武人,服了之后,更能目敏耳聪,益气轻身。”
  说完,匆匆往屋后走去。
  小红喜孜孜的道: “相公,你听到了没有,这朱果竟有这许多好处,不是小的把它全摘了下来,真是错过了仙缘了!”
  白发婆婆再次走出来,就朝两人含笑道: “二位请随老婆子到里面去,时间不早,二位也可以休息了。东首一间,本来是我媳妇的,她前几天回娘家去了,正好空着,二位将就住一宿吧!”一手拿起灯盏,走在前面领路。
  阮天华,小红跟着她走入房中,房门并不大,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桌,两把凳子,她放下灯盏,就自退出。
  小红看到房中只有一张床,粉脸不禁骤然红了起来,她和大哥在山腹石窟,虽然一同过了三个月之久,那是各人练各人的功,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如今房中却只有一张床,怎不教她面红耳赤,心头小鹿狂跳不止。
  阮天华过去掩上房门,回身说道: “妹子,你方才怎么不说我们是兄妹呢?”
  小红羞涩的道: “你没有看我穿了…身男装,这身打扮只是一个书童,如果说我们是兄妹,不叫人家起疑吗?”
  阮天华道:“明天我们到了镇上,就去买几套衣衫。”
  小红道: “我还是穿男装的好,我们走在一起,也比较方便。”
  阮天华道: “那你也不用再扮书童了,穿上长衫,就说我们是兄弟好了。”
  小红道: “对了,大哥,我们要到那里去呢?”
  阮天华道: “我原是找爹和四师叔来的,如今一晃眼半年过去了,我想四师叔早已回去了,自然要回家去了。”
  小红道: “那么我呢,我……”
  阮天华握住她的手,说道: “你自然跟着我一同回去了。”
  小红心里甜甜的,任由他握住了手,但俏脸红晕,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我和你一同回去……我……只是一个丫环……你不怕……”
  阮天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吻着她的面颊,低声道: “你放心,爹虽然较为古板,但四师叔最疼我了,我们把经过情形说出来了,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而且我们都是白鹤真人的门下,就是同门师兄妹,爹也自然会同意了。”
  “同意”这两个宇,钻进小红的耳朵,自然是她最爱听的了,但一张脸羞得更红,口中只是轻“哼”了一声。
  阮天华一颗头再低了一些,想去吻她樱唇。
  小红轻轻把他推开,忽然低哦一声道: “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去找伏大娘才是。”
  阮天华道: “为什么?”
  小红轻笑道: “你怎么忘了,你脸上是伏大娘给你易容,现在还是于公子的面貌,没有大娘的洗容剂,你回去了谁会认识你,说不定还说你冒充阮相公呢!”
  阮天华低啊一声,摸摸面颊,点头道: “不错,你不说我倒忘了,好,我们那就先去找伏大娘。”
  小红望着他,轻笑道: “只是到了大娘那里,你洗去易容药物,不再是于公子了,我就不再是你的书童,自然不能再跟你走了,要还给伏大娘了。”
  阮天华急道: “这怎么成?你怎么能留在伏大娘那里?”
  小红笑道: “我本来是伺候伏大娘的丫头,怎么能不留下来呢?你又怎么好跟伏大娘说呢?”
  阮天华道: “但你是我的妹子了。”
  小红道: “这不过是你说的罢了,伏大娘岂肯相信?再说,我总是她的丫头,她不肯,你又有什么辨法?”
  阮天华一呆道: “她要多少身价,我都给她好了。”
  小红低头道: “我是大娘从小养大的,她……一定不会肯的……”
  阮天华道: “那我们不用回去了,我也不用再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了,我们明天就回到山上去,在石窟中过一辈子也不回去了。”
  小红听得大是感动,一下扑入他怀里,流泪道: “大哥你对我太好了,我……方才只是和你开开玩笑的,伏大娘是好人,她对我象女儿一样,从没把我看作丫头,她如果知道了我们这段经过,她高兴还来不及,不会留着我不放的…
  …”
  阮天华喜道: “原来你坏……”
  这下他捧起她粉脸,低头吻住了樱唇,再也不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双手,低声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上床去了。”
  小红脸热心跳,惊怯的道: “你……”
  阮天华道: “我们该运功了,这里只有一张床,自然只好坐到床上去练了。”
  小红听他这样说了。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她对他也无须避嫌,这就一起在床上盘膝坐好,调息运功。
  时间渐渐过去,直至深宵,忽然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音,自远而近,逼近茅屋。
  阮天华早已闻声警觉,睁开眼来,看到小红也倏地睁眼,这就伸手朝她衣衫轻轻拉了—下,附着她的耳朵说道: “外面好象有七八个人,身手不弱,你切莫作声,看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小红点点头,悄声道: “来人武功很高吗?”
  阮天华道: “身手很娇捷。”
  小红道: “莫非这里的老婆婆也会是江湖上人不成?”
  只听门外有人沉声喝道: “竺老头,咱们帮主有请,还不快些出来?”
  接着响起那白发婆婆的声音在屋中说道: “咱们老伴只是老弱多病,不能再替贵帮铸制铁手,才离开的,至少也替你们做牛做马做了五年,临走也没拿你们半分银子,贵帮何必仍然如此苦苦相逼?”
  阮天华压低声音说道: “来的是铁手帮的人。”
  小红道: “那婆婆是好人,我们要不要帮她呢?”
  阮天华道: “少待再说。”
  门外那人沉笑道: “谁说咱们逼你们了,只是帮主想念你们,特来相请,这算是逼你们吗?咱们既然来了,你们还不出来,躲在屋中能够躲得了一辈子吗?”
  只听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苍老声音咳嗽着道: “老朽出来了,你们要待怎的?”
  白发婆婆道: “你多穿一件衣服再出去。”
  苍老声音道: “我还挺得住。”
  阮天华,小红悄悄走近南首窗户,从窗缝中往外看,只见门外不远站着六七个人影,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果然是铁手帮的人。
  为首—个身才高大,面目森冷,黑夜之中目光炯炯如星。
  门门站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秃顶白发老者,自然是姓竺的老头了,白发婆婆跟着走出站到他身边。
  为首黑衣人道: “竺老头,咱们只是奉命请你来的,干么这般盛气相问?”
  竺老头道:“我老伴已经说过了,老朽老弱多病,不能再替贵帮铸制铁手,贵帮主见召,老朽去了也没用,就请老哥替我覆上帮主,放过老朽了吧!”
  为首黑衣人嘿然道: “你说的倒是稀松,帮主要咱们来请,咱们不把你竺老哥请了去,如何回去复命?”
  竺老头怒声道: “老朽说过不去,就是不去,你可是仗着人多,要来硬的?”
  为首黑衣人嘿嘿冷笑道: “竺老头,你真是不认抬举”
  他右手一挥,喝道: “上去两个,试试铸剑名家赛干将竺嘏,胆敢抗命,有些什么艺技?”
  阮天华心中睹道: “原来竺老头还是铸剑名家,叫做赛干将,这就难怪铁手帮不肯放过他了。”
  这时已有两个黑衣人大步走出,朝竺嘏和竺大娘面前逼去。
  白发婆婆竺大娘道: “你们这般相逼,那就其怪咱们出手无情了。”
  她喝声甫出,两个黑衣人已经人影闪动,掠到两人身前,左手铁爪分向两人肩头抓去。
  竺嘏和竺大娘忽然呛呛两声,两人手中同时掣出两支细长长剑,青芒一闪,拦在面前,不,剑尖一颤,两人同一手法,剑尖直指两个黑衣人胸口!
  这下奇快无比,连阮天华都没有看清,两人明明手上没带兵刃,这两支长剑不知如何来的?
  两个黑衣人一怔,但他们左手铁手不惧刀剑,而且还是犀夺别人刀剑的利器,你长剑纵然直指他们心窝,他们岂会放在眼里?两人不约而同“嘿”了一声,左手铁手如钩,猛向两支长剑上抓去。
  这只怪他们平日对敌抓惯了敌人兵刃,可没想到他们铁手是赛干将亲手铸造的,他岂会不知厉害?何况他是铸剑名家,外号赛干将,他夫妻的长剑,又岂会是寻常长剑?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个黑衣人铁手抓落,就听到“嗒” 、“嗒”两声,他们铁手没有把对方两人长剑抓住,铁手上五只锐利如钩的铁指,一下已被削断了三根。
  两个黑衣人蓦然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为首黑衣人目光一注,厉笑道: “好哇,竺嘏,原来你果然留了一手,这两把长剑大概是专破咱们铁手之用,铁手帮五年来,待你不薄,你们却一直在图谋铁手帮,看来今晚当真侥你们不得!”
  右手一挥,喝道: “大家一起上,给我把他们拿下。”
  他这一挥手,身后四个黑衣人同时疾扑而出,原先两个黑衣人只是被削断了三根铁指,本身并未受伤,这时也回身扑攻而上。
  竺嘏老夫妻因对方人多,就背靠着背挥动细长长剑,两柄长剑舞起如轮剑光,把六个黑衣人挡拦在三尺之外。
  六个黑衣人右手各自执一柄三尺长的铁手,左手却是装在手臂上的铁手,右手铁手如爪如钩,招法凌厉,左手铁手五指箕张,乘隙拿穴,攻势之强,使人无法兼顾。
  这六个人都是久经大敌,先前两人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削断三根铁手指,这时已经知道竺嘏夫妇两人手上是两柄削铁如泥的利器,岂会再被他们削上?六个人此进彼退,快捷如风,攻势始终不懈。
  竺嘏夫妇武功纵然了得,但他们以两敌六,自然攻少守多。只是仗着手中利器,对方不敢硬撄锋镝而己,如果没有这两柄削铁如泥的长剑,在六个高手的联手围攻之下,只怕早就落败了。
  何况还有那个为首的高大黑衣人只是负手旁观,还没出手。
  今晚之局,岂不是有败无胜?
  为首黑衣人眼战局已被掌握,口中发出嘿嘿冷笑,说道: “竺老头,此刻放下兵刃,束手就缚,跟咱们去见帮主,还来得及,帮主也许会顾念你五年来不无微劳,可以从轻发落,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莫怪弟兄们不给你留余地了。”
  竺嘏怒声道:“你们劫持了老朽五年,当时帮主答应过老朽替你们铸制铁手,以三年为期,期满即可释放,老朽已经替你们工作了五年,还不够吗,老朽躲避至此,只想过几年安乐日子,你们却依然不肯放过,苦苦追踪,老朽还会上你们的当吗?”
  为首黑衣人怒喝道: “老匹夫,叛离铁手帮,从无一个活口,你既然不认抬举,那就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声音突然提高,喝道: “弟兄们听着,不拿活的,就把他们放倒好了。”
  六个黑衣人,十二只铁手,节节环攻,已使竺嘏夫妇接应不暇,经为首黑衣人这一喝,六个黑衣人突然往后退下一步,右手铁手齐举,一阵嗤嗤之声,不绝於耳,他们右手所持铁手的五根铁指中,同时射出五缕极细的精芒,朝竺嘏夫妇激射过去。
  一只铁手,射出五缕精芒,六只铁手,就射出了三十缕精芒,潇潇洒洒,去势劲急。
  原来他们右手那只铁手之中,暗藏毒针。只须一按机簧,毒针分由五指射出,端的十分歹毒。
  “哈哈!”竺嘏大笑一声,这对老夫妇左手同时一抬,他们手中握着一支古式雕刻的剑鞘,上下轮舞,三十道蓝芒还没射到他们身上,就纷纷瑚他们左手剑鞘上飞去。
  转瞬之间,两人剑鞘上毒针越聚越多,都附在剑鞘头上,他们舞的竟似两柄蓝色铜锤一般,没有—支射到他们身上。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两人头顶扑落,但听“砰”的一声,竺嘏口中闷哼一声,上身向左斜倾,脚步踉跄冲出了三四步。
  竺大娘听得大吃一惊,急急问道: “老伴,你怎么了?”
  她还没看清老伴的情况,六个黑衣人十二只铁手一齐围攻而上。
  原来那为首黑衣人趁竺嘏夫妇忙着应付飞针之际,纵身扑去,右手铁手(铁手帮左手臂装的是一只铁手右手拿的兵刃,也是一只铁手)一翻,铁手背一下击中竺嘏右肩,长剑脱手,一个人往左冲去三四步,再也支撑不住,砰然跌倒下去。
  为首黑衣人掠上一步,右脚一抬,踏在他背上,阴森笑道: “你们退下,竺大娘,你也该住手丁吧?”
  六个黑衣人果然闻言住手,一齐退下。
  竺大娘白发飞扬,看到老伴躺卧地上,被为首黑人一脚踏在背心上,心头大是惶急,喝道: “你把他怎么了?”要待扑去。
  为首黑衣人阴恻恻笑道: “在下只要稍微用力,就可震断竺老头的心脉,你总看到了?”
  竺大娘大声道: “你快放开他。”
  竺嘏喘息道: “你杀我好了,竺某不在乎……呃……
  ”
  竺大娘急道: “你还不放开他?”
  为首黑衣人阴笑道: “你放下兵刃,束手就缚,在下自会放开竺老大的。”
  竺嘏大声道:“莫要理他,只管让他把我杀了好了。”
  为首黑衣人阴声道: “你落到我手里,还要嘴硬吗?”
  就在此时,从茅屋中忽然走出两个少年人来,其中一个指着为首黑衣人冷然喝道: “你放开竺老丈。”
  竺大娘自然认得这两人正是傍晚投宿来的主仆两人,急忙叫到: “这位相公快进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阮天华没有理她,只是指着为首黑衣人喝道: “我要你放开竺老丈,你听到了没有?”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 “好小子,你是在和谁说话?”
  小红喝道: “我家相公自然和你说了。”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阮天华剑眉陡掀,低喝道: “小红,你去把竺老丈扶起来。”
  小红答应一声,朝为首黑衣人走去。
  阮天华等小红快要走近、左手突然朝黑衣人推去。
  两人相距还有两丈来远,那为首黑衣人突觉一股奇大无匹的无形潜力,压到身前,他几乎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砰然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应声飞起摔出去一丈来远。
  差幸他武功不弱,摔出去的人在空中翻了一个斛斗,卸去力道,落到地上,还是站立不稳,双脚移动,又后退了两三步,才拿住椿。
  小红早已俯下身去,把竺嘏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兰老丈,你没什么吧?”
  竺嘏右肩骨已被铁手击碎,哼出声道: “多谢小哥……
  老朽还好。”
  那为首黑衣人做梦也没想到从竺嘏茅屋中走出来的这个少年会有如此深厚功力,一掌就把自己震飞出一丈开外,目露凶光,厉笑一声道: “好小子,有你的……”
  双足一顿,朝阮天华疾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铁手箕张,当头抓落!
  竺大娘也投想到阮天华一个文弱少年。居然出手一掌就把为首黑衣人震飞出去,此时看到小红已把丈夫扶起,口中叫了声: “老伴……”正待过去。
  那六个黑衣人方才经为首黑衣人要他们住手,只是退后了一步,此刻看到竺大娘要冲过去,六个人不约而同的吆喝—声,拦了上来。
  竺大娘白发飘飞,切齿道: “老婆子和你们拚了。”
  长剑疾抡,一道青虹般剑光,朝当前两人劈了过去。
  六个黑衣人右手握一支三尺铁手,左手铁手五指如钩,围住了竺大娘展开攻势。
  再说阮天华看到为首黑衣人当头扑来,不觉朗笑一声道: “回去。”
  左手抬起,朝上拍出。
  他练成紫正神功,这一掌非同小可,只是阮天华并没有存心伤他左手,只是轻描淡写的朝前推去,但为首黑衣人已经感到不对,一股无形潜力象潮水般迎空涌上,他简直毫无一点抗力,就象断了线的风筝,滴溜溜翻着斛头,又被震飞出去一丈开外,才砰的一声,落到地上,几乎昏坐下去。 
  阮天华目光一凝,回头朝六个黑衣人喝道: “你们还不住手?,还不给我快滚?”
  他喝声并不太响,但却震得六个黑衣入耳鼓嗡嗡作响,六个黑衣人被他这份气势慑住了,不自觉的停下手来。
  为首黑衣人两次被阮天华掌风震出去,才知道这少年人武功高不可测,凭自己这几个人绝非人家敌手,口中喝道:“你们退下来。”
  六个黑衣人闻言退下。
  为首黑衣人深沉目光注视着阮天华,说道: “常某自知技不如人,今晚拜领高招,阁下亮个万儿,咱们立时就走。”
  阮天华朗笑道: “很好,在下于立雪。”
  为首黑衣人哼了一声,喝道: “走!”率着六个黑衣人飞掠而去。
  竺大娘感激涕零,说道: “于相公,今晚若不是相公出手,咱们两条老命都保不住了。”
  阮天华道: “婆婆不用说谢,快去看看老丈,可曾负了伤?”
  原来小红早已扶着竺嘏往屋中走入。
  竺大娘口中“啊”了一声,急步往里就走,阮天华也跟着走入。
  竺大娘急急问道: “老伴,你怎么了?”
  竺嘏脸色有些苍白,哼了一声道: “我被姓常的铁掌击中右肩,肩骨只怕已经碎了。”
  竺大娘吃惊道: “那怎么辨?”
  竺嘏惨英道: “老命没丢掉,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残废一条手臂,又算得了什么?这大概是我替铁手帮制造了上百支铁手,作了孽,应得的报应吧!”
  说到这里,忽然裂嘴一笑道: “老太婆,你可知道今晚也有一件值得老夫欣慰的事吗?”
  竺大娘笑道: “残了一条手臂,还值得你欣慰吗?”
  竺嘏笑了笑道: “你懂得什么?老夫花了几十年心血,今天总算找到主儿了。”
  竺大娘看了阮天华一眼,说道: “你说于相公?”
  竺嘏忽然大笑一声道: “难道……”
  他这一放声大笑,牵动了右肩伤处,照得他白眉微微攒动了下,才接着道: “难道还有比这位于相公再合适的人吗!”
  竺大娘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于相公少年隽才,人品如玉,当真最合适也没有了,只是……”
  小红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哥,又说他少年隽才,又说他人品如玉,这一对老夫妻大概是要给大哥做媒了。
  只听竺嘏笑道: “老太婆,你看走眼了,这位小哥虽是于相公的书童,但印堂晶莹,目光明如秋水,一身功夫,只怕还远在咱们之上哩!”
  竺大娘给老伴一说,忍不住转脸朝小红看来,一面笑道: “看来老婆子当真看走眼了,小哥年纪不大,这身功夫,从那里学来的?”
  阮天华脸上一红,含笑道: “婆婆见谅,他原是在下师弟,因怕被人认出来,才扮了我的书童。”
  “哦:”竺大娘忙道: “这就难怪,小哥贵姓?”
  小红红着脸道: “我姓阮名小虹,大小的小,天上霓虹的虹。”
  大哥姓了于,她就姓了阮。
  “如此正好。”
  竺嘏欣然笑道: “那也只好如此了。”
  阮天华疑惑的道: “竺老丈,你是说……”
  小红也睁大了一双眼睛,疑惑的望着竺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竺嘏笑了笑道: “老朽人称赛干将,于相公方才总听说了?”
  阮天华点点头。
  竺嘏续道: “老朽古法铸剑,传自先师,数十年来,经老朽亲手铸练的刀剑,少说也有数千把之多。”
  竺嘏续道: “那些刀剑不过是纯钢制成,不能算是好剑,但老朽在数十年铸剑之时,一点一滴种聚下的钢中之钢;经过数十年千锤百炼,才铸成了两柄好剑,那就是方才老朽夫妇所使的赛干将和赛莫邪,古时的干将、莫邪,老朽虽然无缘得见,但这两柄剑,是老朽一生心血所凝,大概和古代的干将,英邪,也并无多坏,老朽是个行将就木之人,总希望给两柄剑找两个好主人,这也是我逃出铁手帮的主要原因……”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 “如果到老朽真正找不到它主人之时,老朽只有把它们沉入大江,也不能让它们落入奸邪之手,今晚于相公不但救了老朽夫妇,最使老朽感到欣慰的是于相公二位都是少年隽才,人品武功,都足以当这两柄剑的主人,老朽数十年心愿得了,岂不快哉?”
  他把两柄剑放到桌上,郑重的道: “老朽敬以这两柄剑奉赠于相公、阮相公,但愿二位上体天心,善用此剑,为武林维护正义,为江湖诛戮凶邪,也就不辜负老朽效十年的心愿了。”
  竺大娘在旁道: “二位相公请把剑收了。”
  阮天华道: “老丈这两把剑,铸制不易;在下兄弟如何能收?”
  竺嘏笑道: “就因为铸制不易,才要为它们慎重选择主人,如是普通之物,老朽早就送人了,方才老朽已经说得很明白,如果找不到好的主人,老朽宁愿把它们沉入大江,也不能妄传非人,于相公、阮相公不可再推辞了。”
  阮天华道: “老丈离开铁手帮,以今晚情形来看,他们未必肯放过二位,有这两柄剑,也差可防身……”
  “这个不劳于相公耽心。”竺嘏摇着手笑道: “老朽带着这两柄剑,也可说是累赘,譬如今晚,设若没有于相公出手,老朽夫妇和这两柄剑,均将落入铁手帮之手,老朽夫妇死不足惜,如若让这两柄剑落入凶邪之手,才是老朽的罪想,如今老朽已替这两柄剑找到了主人,老朽无剑一身轻,行将逐迹荒山,铁手帮也未必能找得到老朽夫妇了,好了,现在话已说明,于相公二位总可以把此剑收起来了?”
  阮天华朝他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 “老丈既然这么说了,在下兄弟那就拜领厚赐了。”
  说完,双手从桌上取过赛干将,佩到腰间。
  小红也作了个揖,取过赛莫邪,佩到身上。
  竺嘏得意的大笑道: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老朽总以为这两柄剑找不到主人了,今晚二位相公不来寒舍投宿,也就失之交臂,投宿之后,如果没有铁手帮的人前来,也当面错过了,这就是天意,这两柄剑该当属于二位的了。”
  说完,又呵呵大笑起来。
  竺大娘道: “老伴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二位相公呢,这两个剑鞘,也是百炼精钢兑风磨钢合铸,入手虽轻,不畏刀剑,鞘头还有一块磁铁,可吸任何暗器,佩了此剑,一丈以内,不虞有人施放暗器,和人动手之际,剑鞘也可以当作兵器,封格对方利器。” 
  小红喜得连连点头道: “原来还有这许多好处。”
  竺嘏含笑道: “时间不早了,二位相公可以去休息了。”
  两人别过二老,回入房中。小红低声说道: “大哥方才不是你说我是你师弟,竺老丈还不会把剑送给我呢!”
  阮天华道: “不,竺老丈早已看出你有一身武功,他不是说你一身武功还远在他们之上吗?”
  小红偏头道: “那他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又说如此正好,又说只好如此?”
  “哦!”阮天华轻哦一声,笑道: “他这两句话,当然含有深意。”
  小红道: “你快说给我听,有什么深意呢?”
  阮天华道: “竺老丈炼铸的这两柄剑,因为他外号赛干将,所以第一柄就用赛干将为名,古时候有两柄名剑,叫做干将、莫邪,因此第二柄就叫赛莫邪。这干将、莫邪,原是夫妻,因此竺老丈的原意,也希望把这两柄剑送给一对使剑的……”
  小红粉脸骤红,双手掩住耳朵,羞涩的道: “我不要听……”
  “你听我说下去。”
  阮天华脸含笑容,凄过头去,在她耳边低低的道: “但他不知道你是女的,所以他才会说那也只好如此,这就是说他找不到一对使剑的夫妻,他只知道我们是师兄弟,就只好送给师兄弟了,他怎知道我们……”
  小红羞得连眼睛都闭上了,两手抱着头一直躲到了脚下。
  阮天华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亲了一下,低声道: “你现在懂了他的意思吧?”
  小红摇着头道: “我不知道。”
  其实她内心可高兴得紧!
  X  X  X
  第二天一早,两人开门出去,没见两老起床,小红去舀了脸水,两人洗过了脸,现在他们准备走了,总该向主人告辞,却依然没见竺大娘出来,连他们房中也没有一点声音。
  如今阮天华内功可精深,他人虽在堂屋之中,和两老房间只隔了一层木板,两老如果还没起来,总会有呼吸的声音,但房中并没有人呼吸的声音,不觉奇道: “竺老丈二位并没在房里。”
  小红道: “他们不在房里,一清早会到那里去?”
  阮天华道: “我说他们不在,一定不在了,不信,你过去瞧瞧?”
  小红走到房门口,叫道:“婆婆,你起来了没有,我们要告辞了。”
  房中没人答应。
  小红探首一看,房中果然没有竺嘏夫妇的影子,床上被褥也折叠整齐,好象昨晚根本没有睡觉,心中不禁一动,暗道: “敢情他昨晚已经走了。”
  这就返身退出,说道: “大哥,竺老丈和婆婆大概是昨晚已经走了。”
  阮天华点头道: “不错,竺老丈昨晚说过,行将逐迹荒山,却没想到他们走的这么快!”
  小红道: “那我们也该走了。”
  两人退出茅屋,把板门扣上了,才行离去。
  中午赶到袁州(今宜眷县),这是府治所在,城中街道宽阔,商肆栉比,两人在大街上找到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先行落脚。
  阮天华要小红在房中等侯,自己到街上去买了两件长衫,两套内衣裤和靴袜等物,回转客店。
  再要店伙打来脸水,洗梳完毕,各自换上了新衣新靴。
  这一来,阮天华固然翩翩年少,象个读书相公。
  小红换上一身长衫,虽然个子较小,却也粉脸朱唇,风流俊俏。
  她半年来一直捞着书童,穿惯了男装,倒也看不出女扮男装来。只是她从没穿过长衫,总觉得衣袖又宽又长,有些不大自然。
  阮天华笑道: “行了,我们走吧!”
  小红问道: “我们要到那里去?”
  阮天华道: “我们已有半年没有好好吃一顿了,自然上酒楼去了。”
  小红甩着大袖,忸怩的道: “我这样走出去,蹩忸死了。”
  阮天华笑道: “不要紧,你只要放自然些就好。”
  两人走出客店,在大街上没走多远,就看到“及第楼”
  三个金字。这家酒楼正在十字路口,一排五间,甚是气派。
  阮天华回头道: “就是这一家吧!”
  小红点点头。
  两人跨进大门,一名伙计就哈着腰道: “二位公子请高升,楼上雅座。”
  迎门就是一道光可鉴人的宽大黄漆楼梯。
  阮天华走在前面,小红只是跟在他身后,一同登上楼梯。
  又有一名伙计迎着陪笑道: “二位公子请到这边座。”
  说完,立刻走在前面领路,把两人引到一张离窗口不远的空桌旁,拉开两张板凳,说道: “二位请坐。”
  转身送上两盏名茶,一面问道: “二位公子爷要些什么?”
  阮天华点了莱,伙计便自退去,接着又送上杯筷,在两人面前摆好。
  这及第楼正是袁州府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上得楼来的食客,不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就是过路的富绅巨贾,此时楼上已有八成座头,都是衣冠楚楚的人。
  但在酒楼上,越是衣冠楚楚的人,越是肆无忌惮的高声谈笑,旁若无人,一片喧哗之声,和楼下敞开胸膛,飞毛腿踏在长板凳上的粗人,并无二致。
  这时,楼梯上又有两个人走了上来。
  前面一个是玉面朱唇的年轻公子,相貌俊美异常,身穿宝蓝绸衫,左手轻摇着一把白玉为柄的折扇,没有开口,就掩不住一派华贵气概。
  他身后跟着一个书童,约莫十六七岁,生得眉目清秀,一看就知十分伶俐。
  一名伙计看到上来的是一位贵介公子慌忙赶了过去,哈着腰道: “公子爷请这边座。”
  他连连抬手,领着蓝衫公子走到阮天华两人右首一张桌子,巴结的拉开板凳,说道: “公子爷请坐。”
  蓝衫公子步履潇洒,随着伙计走来,他一双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到阮天华、小红两人身上,似是微微一怔,接着脸含微笑,朝阮天华领首为礼。
  阮天华因人家跟自己点头,也向他含笑点头。
  蓝衣公子落坐之后,小红悄声问道: “大哥,你认识他么?”
  阮天华道: “不认识,你没有看到他和我点头吗?人家和我点头,我自然也要和他点头了。”
  一会儿工夫,伙计送来酒莱,两人就各自吃喝起来,就没有再去看那蓝衫公子主仆。
  这时楼上食客愈来愈多,所有桌子几乎全已坐满,有两个客人,伙计领到了阮天华这一桌的两个空位上坐下。
  这两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是江湖上人,只听坐在对面一人说道: “何兄急匆匆的要去那里?”
  左首一个道: “君山。”
  对面那人哦道: “兄弟听说君山有一个什么大会,何兄也要去参加吗?”
  左首一人道: “家师届时要去,兄弟自然非赶去不可。”
  对面那人问道, “这是个什么大会?”
  左首一人道: “兄弟听家师说道,那是一个武林竞技大会,黑白两道,各门各派参加的只怕不在少数。”
  对面那人道: “何兄也准备出场一显身手吗?”
  左首那人笑道: “兄弟怎么成?会中规定,各门各派只有一名弟子可以出场,而且必须在最近十年才收的门人,兄弟在江湖上跑了也不止十年了。”
  对面那人道: “最近十年才收的门人,别人如何会知道?”
  左首那人道: “大会规定各派出场弟子年龄必须在二十五岁以下,所以各门各派近十年来都在物色资质较佳的弟子,有些门派还不惜用各种方法,去助长弟子的功力。”
  小红心中暗道: “是了,五山主当时把大哥迷昏了施展什么开顶大法,曾说半年后要参加什么大会,那就是君山大会了。”
  只听对面那人道: “何兄既然不出场,会期还早,就不用急着赶去,何妨在这里盘桓几日,最近翠花班来了几个新粉头,真象水蜜桃,又娇又嫩,对了,其中有一个就叫水蜜桃,哈,娇滴滴,水汪汪,保管你蚀骨销魂,欲仙欲死。”
  左首那人听得眼睛一亮,问道: “魏兄说的翠花班,就是……”
  对面那人邪笑道: “没错,何兄去年不是也去过,哈,何兄练过内功,据说那水蜜桃的内功只怕比何兄还高呢!”
  两人一说到这方面上,就口沫横飞,兴致勃勃,许多话简直不堪入耳。
  阮天华,小红业已吃毕,也就站起身来,走到柜上付帐。
  掌柜的慌忙站起,陪笑道: “二位公子的帐,方才已经有一位公子付过了。”
  阮天华听得一怔,问道: “是那一位公子给在下付了。”
  掌柜的道: “那位公子带着一个书僮,刚下楼去,他说和公子是素识,所以一起付了。”
  阮天华心知他说的正是那位蓝衫公子,回头看去那蓝衫公子主仆果然已经走了,这就取出一锭碎银,赏了伙计,和小红一起下楼而去,回到客店。
  阮天华道: “刚才那两个人说的……”
  小红啐道: “那是两个下三烂,你提他作甚?”
  阮天华道: “不,我是说他们说的君山大会。”
  小红道: “对了,那五山主祝神机把大哥迷失神志,用开顶大法传授武功,也曾说过半年后参加什么大会,我想就是去参加君山大会了。”
  阮天华道: “可惜我急于赶回家去,不然倒可以去瞧瞧热闹。”
  小红听得色然心喜,她究竟还是个小女孩,年轻人谁不喜欢热闹,何况新近又学了不少武功,更是见猎心动,这就怂恿着道: “大哥,方才他们不是说各门各派的人赶去参加的不在少数,大哥的令尊是形意门一派掌门,说不定也会赶去了,我看我们不如先去君山看看,可能就会遇上令尊,大哥就可以形意门弟子身份大显身手呢。”  
  阮天华笑道: “你怎么忘记我脸上还易了容?”
  “啊!”小红拍手道: “对了,我好象听伏大娘说过,天罡旗有很高的武功,只有门主一个人可以练习,我想那次在三山庙举行的大会,要大哥代替于立雪。很可能也和君山大会有关了。”
  阮天华道: “他们要我接下天罡旗,可能就是要我练天罡门的武功了。”
  小红点头道: “是啊,只是我想不懂的,于老夫人明明有一个孙子(其实是孙女),只不过没有及时赶到,何用要大哥代替,还把天罡旗传给大哥呢?五山山主个个武功很高,他们遇上大哥,也不惜用卑鄙手段,迷失了大哥神志,传授武功,这中间莫非另有什么隐秘?”
  “不错。”阮天华道: “他们不惜独门最高的武功,传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很可能另有作用,也许出场的人,大家争得很厉害,死伤在所难免,是以谁都不愿让真正自己人下场,要另外找个不相干的人代替。”
  小红道: “大哥说的很有可能,这些且不去管他,我想于老夫人一心要重振天罡旗,必然也会参加这一场大会,天罡旗的人去了,伏大娘也一定会去,大哥只要遇上伏大娘,脸上的易容药物不就可以洗去了。”
  阮天华笑道: “你是想去看看热闹了?”
  小红不依道: “我也只是因为大哥练成大本领,这种大会,集合了各门各派的人,大哥自然要去显显身手,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我也可以沾大哥的光,扬眉吐气了。”
  阮天华经她一说,不觉怦然心动,顿然豪情万丈,笑道: “你说的不错,我是形意门的弟子,爹自常慨叹本门近百年来,逐渐武微,不光大本门,就是愧对本门祖师,我如能在大会上夺得锦标,正是光大本门,报答师祖的机会。”
  小红道: “大哥,还有呢,你是赛干将的主人,主人吐气扬眉,也不负竺老丈赠剑的期望了。”
  阮天华道: “好,我们就先去君山。”
  小红喜道: “真的,啊,大哥,我们那就走!”
  阮天华笑道: “那也不用急,你没听到那姓何的还要在这里盘桓几天再走吗,可见会期还远着呢!”
  小红把把嘴笑道: “你也要在这里盘桓几天吗?”
  阮天华道: “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是说今天已经落了店,不如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只听房门响起剥啄之声,阮天华过去拉开房门,店伙手中持着一封信哈腰道: “公子可是姓于吗?刚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要小的面呈公了。”
  阮天华奇道: “会是我的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店伙道: “送信的是一位管家,已经走了。”
  阮天华接过信来,低头一看,信封果然写着: “于公子亲启”字样,心中虽然疑惑,一面点头道: “好,你留着好了。”
  店伙应了声“是”,便自退去。
  小红道: “会是什么人写信给你呢?”
  阮天华一手撕开封口,一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道: “萍水相逢,风仪弥足心仪,因事先行,当于前途恭候侠驾,俾作小叙。”
  下面并未具名,但一笔簪花书体,妩媚秀逸,极为出色。
  阮天华攒攒眉道: “这会是谁呢?”
  小红道: “我知道。”
  阮天华道: “你知道他是谁?”
  小红披披嘴道: “还不是在酒楼上和你打招呼的那位蓝衣公子?”
  “唔!”阮天华点头道: “不错,一定是他了。”
  小红道: “这人故弄玄虚,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人!”
  阮天哗道: “你不能这样说,我看那蓝衣公子眉宇俊朗,绝非坏人。”
  小红道: “大哥不信,将来一定会吃亏。”
  阮天华笑道: “你好象还会相人。”
  傍晚时分,小红不想再上街去,阮天华就吩咐店伙,把酒莱送到房里来吃。
  一宵过去,第二天早晨,两人用过早点,就来至店堂结帐。
  客店掌柜陪着笑道: “二位公子的房饭钱,昨晚已经有一位管家付清了。”
  阮天华又是一怔,暗道: “大概又是那蓝衣公子了,他为了要同自己结交,竟然如此费事。”
  小红道: “大哥,既然有人付了,我们走吧。”
  他们决定前往君山,就得西行,取道萍乡入湘。
  中午时分,快近沪溪,只见道旁站着一个庄稼人模样的汉子,看到两人,立即赶了上来,拱拱手道: “来得可是于公子吗?”
  阮天华道: “在下正是于某,请问……”
  庄稼人喜道: “小的已在这里恭候于公子两位多时了,今日一早,公子就派管家前来酒店定了酒莱,怕公子错过,前面没有歇脚之处,小的才一直在这里,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说完,连连拱手,走在前面领路。
  这一带都是荒僻小村,两人跟随庄稼人入村,走没多远,村口一间瓦屋,门口搭了个松棚,果然挂着酒招,棚下有两三张板桌。
  庄稼人把两人领入屋中,堂屋中间一张板桌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庄稼人巴结的道: “咱们这样的荒村里,很少有贵人光临,而两位公子是贵客,快请上坐,小的沏茶去。”
  说完匆匆往里走去。不多一会儿,端着两碗茶送上,一面还歉然道: “咱们这里是小地方,贵管家留了十两银子,要小的准备酒莱,这除了鸡鸭是现成的,旁的东西都要到城里去买,小的连浑家只有两个人,走不开到城里去买,时间也赶不上,正好邻村猎户打了一双山猪,做不出什么好菜来……
  ”
  他话未说完,只听一个妇人声音叫道: “当家的,快别尽说话了,来把酒菜端出去吧。”
  庄稼人应了一声,急忙往厨房奔去,接着就端了酒莱出来。
  酒是一壶二窝头,五大碗莱肴原是白切鸡,炒蛋、竹笋炒山猪片、红烧鸭,倒也热气腾腾,香喷喷的似乎不错。
  庄稼人替两人杯中斟满了酒,说道: “浑家做不好,二位公子将就吧!”
  阮天华含笑道: “已经很好了。”
  小红道: “我们下午还要赶路,酒不喝了。”
  庄稼人道: “这酒很醇,少喝一点没关系,还有一个莱还在炖,二位公子先用些莱吧!”
  过了一回,又端出一大盘红烧山猪肉,一大碗鸡血蛋花汤,和一箩白饭来。
  两人吃得津津有味,连声说好。
  饭后,庄稼人又沏了茶送上,说道:“二位公子,这些酒莱,用不到一两银子,小的去找银子……”
  阮天华道, “不用了,你收着吧!”
  庄稼人一呆,忙道: “小的怎好收公子爷这许少银子。”
  阮天华笑道: “不要紧,我们难得来,这些莱肴,比城里的大酒楼还要好,你们也辛苦了。”
  庄稼人千思万谢的送着两人出村。
  傍晚赶到萍乡。刚到城门口,就有一名店伙前来迎接,说是有一位管家定好了房间,晚餐也是预先定好了,送到房间里来的。
  这一席酒菜,当然比在荒落小村要丰富多了,但阮天华却觉得还是中午在荒村小店吃得比较好。
  第二天他们走出店堂,掌柜的同样说着房饭钱都已付过了。
  小红跨出店门,咭的笑道: “永远这样有人招待,我们走遍名山大川,身边都不需要带银两了。”
  中午赶到醴陵,酒楼的伙计果然又在城门口等候,酒席是预先定好了的,酒帐当然也先已付清了。
  午后,刚出城门,忽听一阵得得蹄声,大路上正有四匹马,两前两后并驰而来,快驰近十来丈远,马上四人便同时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在道旁站定。
  这四人一式青衣马装,由前面一人走到阮天华面前,神情恭敬的躬身行礼,抱着拳道: “这位大概是于公子了?”
  阮天华连忙还礼道:“不敢在下正是于某,四位……”
  那人道: “敝上仰慕于公子二位风仪,特命小的前来恭迎侠驾,前往敝庄一叙。”
  阮天华道: “在下和贵上素昧平生,不知贵上如何称呼?”
  小红接口道: “大哥这还用问,自然是前天酒楼上遇上的蓝衣公子了。”
  那人道: “这位公子说得是,敝上姓铁,正是前天在及第楼上邂逅于公子二位,心仪不已,才要小的前来奉邀的。”
  阮天华也因那铁公子俊逸风流,倜倜不群,颇有惺惺相惜之意,何况人家一路上派人预定食宿,这份隆谊,也却之不恭,这就含笑道: “贵上沿途招待,在下正想当面致谢,只是太叨扰了。”
  那人道: “敝上正在庄中恭候,那就请二位公子上马了。”
  话声一落,朝身后招了招手,立有两名汉子牵着两匹马来。
  阮天华回头道: “兄弟,铁公子隆情宠邀,咱们那就不用客气了。”
  两名汉子早就牵着马匹伺候。阮天华、小红也就不再客气,各自跨上马背。
  那人躬身道: “小的替二位公子带路。”
  说完,纵身跃上马背,另一名汉子紧随着一跃而上。另一匹马上,也同样跃上两个汉子,各自一带缰绳,两匹马立即展开脚程,并辔朝大路驰去,在前领路。
  阮天华、小红两人也跟着驰上。
  前面两匹马上,虽然骑了两个人,但他们都是骑术极精的人,因此奔行得还是极快。
  阮天华、小红平日很少骑马,骑术自然不如人家很多,但两人都有一身轻功,坐在鞍上,只要夹住双脚,就不会翻跌下来,尤其这两匹马,都是千中挑一的好马,看到前面两骑在大路上奔驰,也随着放开四蹄,一路疾驰,用不着人去操纵。
  就这两前两后,一路疾驰,两边田野树木,一排排象流水般往后倒流过去。阮天华眼看已经驰出几十里路,前面两骑依然没停,不觉疑声问道: “贵庄还没到么?”
  此时正在快马疾驰之际,劲风拂面后掠,如果没有深厚内功,话声被风往后吹掠,前面马上的人,休想听得到。
  第一骑上那人随口答道: “回公子,敝庄就在前面拍加山下,快要到了。”
  拍加山,这山名也别致。
  阮天华听得不由暗暗一怔,此时大家正在逆风奔驰,普通人只怕连开口也不能开了,他话声居然凝而不散,和对面说话一般,可见此人一身功力,已相当可观,下人如此,他们主人自然更了得了, 自己先前还当蓝衣公子只是一位富贵人家的读书相公呢!
  果然又驰行了七八里路,前面正有一座苍翠欲滴的峰峦已呈现在眼前,而且正在逐渐接近之中。
  前面两骑已经舍了大路,折入一条石板路,两边绿柳阴浓,丝丝拂面,这样又走了两三里光景,但见山麓下一片绿茵广场上,矗立着一所大庄院。
  此时庄门大开,两边站着四名青衣汉子,石阶上却站立了一个人,那正是身穿宝蓝绸衫,腰束玉带的铁公子,站在门口迎接。
  前面两骑四人,驰近门前,迅快的一跃下马,两人牵着马匹退下,两人迎上前来,正好拢住了阮天华、小红两人两骑的马头,伺候着两人下马。
  阮天华,小红赶紧翻身下马。
  蓝衣公子已经走下阶来,含笑抱拳道: “于兄二位贲临敝庄,小弟已经恭候多时了。”
  阮天华走上两步,拱手道: “铁兄宠召,在下兄弟却之不恭,只好前来造访贵庄了。”
  这一正面相对,更觉这位蓝衣公子玉面朱唇,容光照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是明澈穿水,闪着异采,使人倍觉可亲。
  。 蓝衣公子微微一笑道: “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二位兄台请。”
  一面抬手肃客,陪同两人进入大门,就折而向东,从左手一道侧门进入长廊,回头笑道: “大厅只是接待俗客之用,二位兄台乃是雅人,还是到小弟书斋奉茶吧。”
  说话之时,又从长廊步出一个月洞门,那是一个小花园,园中花木不多,种的大半都是盆景,一条白石小径,弯曲而行,幽香沁人!
  迎面三楹精舍,环以朱栏,甚是雅致。他引着两人进入室内,更是窗明几净,玉轴围书,一几一椅,都纤尘不染。
  蓝衣公予爽朗的笑道: “二位兄台请坐了。”
  阮天华拱手道: “在下兄弟叨扰尊府,还没请教兄台名号如何称呼呢?”
  蓝衣公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白玉似的贝齿,说道:
  “小弟铁若华,于兄大号立雪,小弟已经知道,这位兄台正要请教。”
  阮天华心中暗暗奇怪,不知他如何会知道自己叫于立雪的?一面替小红介绍道: “他是我兄弟阮小虹,大小的小,霓虹的虹。”
  铁若华道: “原来是阮兄。”
  说话之时,一名书童送上三盏香茗,这书童两人也在酒楼上见过。
  铁若华道: “于兄、阮兄请用茶。”
  阮天华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芬,乃是上好的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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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九回 初剑展剑法
  铁若华目光一转,说道: “二位兄台身佩宝剑,大概是武林名家了?”
  阮天华笑道: “铁兄这名家二字,在下兄弟愧不敢当!”
  铁若华道: “小弟自小就倾慕朱家郭解为人,只可惜学剑无成,今后还要多多请教昵!”
  阮天华道: “铁兄又客气了,在下兄弟也只是初学乍练,带上一柄剑,不过是作作装饰罢了。”
  铁若华爽朗的筹道: “这是于兄在和小弟客气,我辈相交,贵在知心,小弟学剑虽然无成,但自信还有几分眼光,平日带上一把剑作装饰的纨绔之辈,岂会在小弟眼里?
  不说于兄、阮兄英气逼人,就是所佩的两柄宝剑,也极非凡品,若非身怀绝学,怎会佩带名剑?于兄何用自谦乃耳?”
  阮天华被他说得脸上一热,拱手说道: “铁兄法眼,在下兄弟佩的长剑确是出之一位铸剑名家之手,但在下兄弟对剑法一道,也确是初学乍封,并非自谦。”
  铁若华目中异采闪动,问道: “只不知二位兄台是那门派门下的高弟?”
  他不肯放松,句句紧逼而来。
  阮天华只得说道: “不瞒铁兄说,在下兄弟乃是形意门的弟子。”
  铁若华欣然道: “原来二位兄台是形意门的高弟,形意门是武林八大门派之一,小弟真幸会了。”
  谈话之时,天色业已渐渐暗下来,书童就在书房中点灯起琉璃灯。
  过不一回,只见那书童走了进来,躬身道: “启禀公子,酒莱已上,可以入席了。”
  铁若华点点头,站起身,含笑道: “于兄、阮兄高轩莅止,兄弟要厨下做了几个下酒菜,薄酒粗肴,稍尽地主之谊,二位请入席吧!”
  阮天华、小红刚刚站起,就见书房右首一道紫红绒帘由中间往两边徐徐分开,原来里面是一间宽敞的膳堂,灯光明亮柔和,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莱肴,银杯牙箸,掩映生辉,甚是富丽。
  主人抬手肃客,三人分宾主落坐,书童手持银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铁若华举杯道:“来,于兄、阮兄,兄弟先敬二位—杯。”
  阮天华道: “铁兄太客气了,谢谢。”
  两人和他一同举杯,干了一杯。书童立即替三人斟酒。
  铁若华举筷道: “清用莱。”
  三人吃了莱,阮天华、小红也举杯道: “在下兄弟一路多承铁兄招待,又蒙盛筵款待,隆情可感,我们借花献佛,也敬铁兄一杯。”
  说着一饮而尽,铁若华也干了一杯。
  两名青衣使女川流不息的端上莱来。
  铁若华不但生性豪爽,谈笑生风,和阮天华,小红两人更是谈得十分投机,相见恨晚。
  阮天华酒量不大,喝了几杯,早巳俊脸通红,小红则推说不会饮酒,只是略为沾唇。
  铁若华一张玉脸也添上了红晕,尤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闪着光采,只是殷勤劝酒,和阮天华对喝着,口中也一直叫着: “于兄请用莱。”
  还不时的夹着莱肴,送到阮天华面前的碟中,主人这份殷勤,显得特别亲切。
  小红只有先前喝了两杯,已经脸红心跳,就不敢再喝了,她和铁若华坐在对面,眼看他和大哥喝酒时,神态亲密,原先只当是主人好客,但铁若华多喝了几杯,渐渐的玉面生春,眼波流盼,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来了。
  小红原是个十分精细的人,再一留神,发现铁若华耳朵上也穿有针孔,分明是女子乔装的了。
  哼,原来你存心勾引大哥了!
  心里这一想,不觉心锋有气,更是连话也懒得说了。
  铁若华却丝毫没有觉察,依然一口一声的叫着于大哥,又举杯,又夹莱,一颗心全放在阮天华身上,好不亲切?
  小红越看越气,不觉站起身来。
  铁若华咦道: “阮兄不喝酒,怎么连莱也不用了?”
  小红心中暗道: “你跟大哥献殷勤, 大概只碍着我了。”但这话究竟说不出口来,一手扶头,说道: “我有点头昏。”
  铁若华跟着站起来,说道, “二位宾舍都已收拾好了,阮兄可要去休息一回了?”
  阮天华也站起来道: “铁兄赐宴,盛情弥足可贵,兄弟也不胜酒力了。”
  铁若华一双盈盈美眸,凝注着他,说道: “于兄,莱还没上完呢!”
  阮天华拱手道: “叨挠盛馔,实在太丰富了,兄弟已经吃不下了。”
  铁若华道: “那就书房里坐吧。阮兄若要休息,就到宾舍去躺一回好了。”
  同时朝书僮吩咐道: “青儿,你领阮公子到宾舍去休息,沏一盏浓茶,给阮公子醒酒。”
  那书僮答应一声,朝小红躬身道: “阮公于请随小的来。”
  小红虽然不愿大哥单独留下,但话已出口,只好随着青儿走去。
  铁若华陪同阮天华走出膳堂,回到书房落坐,一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沏了两盏香名送上。
  铁若华伸手取过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眼波如水,深深注视着阮天华,问道: “于兄今年贵庚多少了?”
  阮天华道: “兄弟虚度十九。”
  铁若华道: “小弟今年十八,于兄大我一岁,小弟想认于兄作大哥,不知于兄可肯折节下交吗?”
  阮天华道: “铁兄好说,古人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铁兄人品俊逸,豪爽过人,有这样一位兄弟,岂有不愿之理?”
  铁若华欣然道: “大哥那是答应了, 以后可不能后悔?”
  阮天华一把握住他的手,正容道: “我们结了同盟兄弟,今后祸福与共,怎会后悔?”
  他多喝了几杯, 也微有醉意,是以握住了铁若华软绵绵的细手,也只当他是读书相公,并不怀疑。
  铁若华任由他握住了手,脸上虽然微有红晕,但他喝了酒本来脸就红了,只是增加了儿分羞意,也不易看得出来,不,他一脸喜色,也掩盖了羞态,激动地道: “大哥,你太好了,小弟……小弟太高兴了……”
  阮天华紧紧拉着他的手,笑道: “贤弟把我说得太好了,其实我已高兴得很。”
  “真的?”铁若华缓缓收回手去,说道: “于大哥,你的剑法一定很好,在这里多盘桓几天,我也好跟你学上几招。”
  正说之间,青儿已经回来。
  铁若华问道,“阮公子怎么了?”
  青儿道: “小的送到宾舍,阮公子就和衣躺下,已经睡了。”
  阮天华站起身道: “时间不早,贤弟也可以休息了。”
  铁若华眨眼向道: “大哥也要去休息了吗?走,小弟陪你去。”
  阮天华道: “贤弟也该休息了,有青儿领我去就好。”
  铁若华道: “不,小弟陪大哥去走走,宾舍就在园中,离这里又不远。”
  当下就由铁若华领路,走出书房,循着一条白石小径,往东行去。
  这时天空斜挂着蛾眉月,花园中树影腺胧,两人并肩而行,傍花随柳,另有一番诗情画意。
  铁若华缓缓伸过手来,拉着他的手,仰脸说道: “我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结为兄弟,这也是缘份,小弟希望大哥永远会珍惜我们这份情谊。”
  阮天华道: “这个自然,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贤弟这份,拳拳情意,愚兄岂会或忘?”
  铁若华偏头道: “万一情势变易,我们忽然变成了仇人呢?”
  阮天华笑道: “这怎么会呢?”
  铁若华道: “我是说万一咯,天底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阮天华奇道: “贤弟为人爽朗,怎么会变得多愁善感了?”
  铁若华忽然低下头去,说道: “小弟蒙大哥不弃,结为兄弟,小弟只怕……我们……”
  阮天华愕然道: “贤弟怕什么呢?”
  铁若华神色黯然的道: “会短离长。”
  这句话显然是临时改变的了。
  阮天华笑道: “贤弟真是多情种子,人生聚散,也是常有之事,我们既然结为兄弟,今后尽多重逢之日。”
  铁若华徐徐说道: “我们一旦分开了,大哥还会想念我吗?”
  阮天华道:“兄弟如手足,桃园结义,生死不渝,愚兄怎么会忘记贤弟的呢?”
  铁若华脸上又有了笑容,说道: “有大哥这句话就好?”伸手一指前面一角小楼,说道: “前面就是宾舍了。”
  两人走近小楼,由铁若华领路,登上楼梯,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左右各有房间。铁若华伸手推开左首一间房门,说道:“这是大哥的卧室。”
  阮天华道: “虹弟呢,他住在那里?”
  铁若华道: “就在对面。”
  过去伸手一推,房门只是虚掩着。这就说道: “大哥,要不要进去看看阮兄,他喝醉了不知如何了?”
  说着已经跨进房去。
  阮天华因小红乃是女子,如果睡了,和铁若华一同进去,多有未便,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铁若华已经走了进去,也只好跟着走入。
  房中还点着银灯,小红连长衫也没有脱,就和衣躺在床上。
  铁若华走到床前,轻声叫道: “阮兄你是不是觉得好些了?”
  阮天华道: “虹弟大概睡熟了。”
  伸手拉过一条薄被,替他盖上。
  铁若华道: “大哥,让他睡吧,你也该去休息了。”
  小红其实并没睡熟,心中暗暗哼道: “好啊,只一会工夫,就叫他大哥了,如果再有几天的话,不叫好哥哥、亲哥哥吗?”
  想到这里,脸上蓦地热了起来。
  阮天华随着铁若华退出房间,随手替她掩上了房门,一面说道: “贤弟,时光不早,你请回吧!”
  铁若华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 “好吧,大哥路上辛苦,那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转身下楼而去。
  阮天华入房中,因为多喝了几杯,觉得有些困倦,也就熄灯上床。
  再说小红听到铁若华下楼而去,还等着大哥会来看她,后来大哥关上房门睡了,心里又有些恨大哥了,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酒头昏,也不再来看看自己。
  接着又想:铁若华明明是个女子,她看上了大哥,才一路抢着替大哥安排食宿,把大哥请到他们庄上来,哼,明天我就当面把你揭穿了,看你害不害臊?
  不,人家以礼相待,我当面给她难堪,大哥会说我没有风度,还是今晚悄悄的去找她,看她对自己怎么说?
  心念这一转,就立即一跃下床,一口吹熄灯火,悄悄打开后窗,一下穿窗而出,略为辨认方向,就施展轻功,一路朝铁若华书房而来。
  她还没走近书房,老远就看到房中还有灯火,那是说铁若华还没有睡。
  哼,这倒正好,我就要等你临睡,脱去长衫,看你还掩饰得了?那时我再现身,你就无法抵敕了。
  她心中闪电转动,人已悄悄落到书房后窗,正待找个缝隙朝里看去,忽然听到书房中还有人在说话,心想: “那一定是他和青儿说话了。”
  再倾耳一听,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声音,还有一个好象鸭子叫的妇人声音,只是他们在说些什么,听不大清楚。
  书房中一共有三个人,铁若华坐在一张紫檀雕靠背椅上,一手搁在书案上,手中还拿着一只细瓷茶盏,正在作沉思之状。
  隔着书案在她对面,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黑衣老妇人左眼已瞎,满脸皱纹,生相丑恶。
  书案旁,还站着一个黑衣人,小红看到的虽然只是此人侧面,但一眼就可认出来,这人正是三天前去找竺嘏和竺大娘的铁手帮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站在书案边上,垂着双手,神色显得十分恭敬。
  小红乍见此人,心头不觉暗暗一怔!
  自从她跟随阮天华出来,这短短半年之中,屡经事故,阅历也增长了甚多,此时看到那铁手帮领头的黑衣人站在铁若华书房之中,立时感到事情并不寻常。
  首先她想到的是铁若华姓铁,会不会就是铁手帮的人?
  第二,这三人好像在议论什么事情,会不会和铁若华邀自己二人前来有关?
  既然有此发现,她自然要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小红从前武功不如人家,都要去五山主的屋里探看阮天华,如今这三个月工夫,艺技大进,自然更艺高胆大了,她略一打量,就悄悄绕到东首窗外。 (后窗在北面)
  这里一排窗户,有四扇打开着,她掩到窗下,再贴着身子,偏脸朝屋中看去。
  因为铁若华的书案,就横放在东首窗下,她有窗帘掩映,不虞里面的人发现,何况书房中灯火明亮,窗外就黝黑得多。
  只听那黑衣老妇鸭子般声音说道: “帮主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你和他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小红听得一怔,暗道: “她口中的帮主自然是铁手帮帮主了,谁是铁手帮的帮主呢?哦,听她口气,好像是说自己两个人了。”
  铁若华放下茶盏,说道: “三姑,你不能这样说,我是以朋友之礼把他们请来的,总不能让江湖上人说咱们铁手帮不顾道义。”
  黑衣老妇人道:“你知不知道于立雪是天罡旗的门主,咱们答应了人家,去把于立雪掳来,半途里却被五山联盟把人救去……”
  铁若华道:“三姑,我早就不赞成我们铁手帮这样做法,人家出得起银子,我们就去替人家卖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 “我的帮主,你别忘了咱们铁手帮就是这样起家的,人家有什么厉害仇家,找到咱们,只要出得起银子,咱们就替他去把仇家干掉,这也是扶弱锄强呀,有什么不对?”
  小红听得又是一怔,暗道: “原来铁若华还是铁手帮的帮主,哦,铁手帮竟是江湖上的杀手组合!”
  铁若华砰的一声,右手击在书案上,怒声道: “三姑,现在我是帮主,我要改革,铁手帮要正正当当的在江湖上立字号,不再赚这种血腥钱,我爹怎么死的?三姑的丈夫又是怎么死的?难道这种血的教训还不够么?杀人者,人恒杀之,铁手帮为了赚这种血腥钱,赔上去的人命已经有多少了?习总管,你也给我记着,从现在起,我不准你再接这种生意,等我去君山大会,夺得了旗令,咱们一样可以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夺不了旗令,我这帮主就不干了,你们要怎么做,我就管不着了。”
  小红心想:看来铁若华倒是一个好人。
  她对她的观感,不觉改变了许多。
  黑衣老妇人一呆,接着就呷呷笑道: “若华,你也不用发这大的脾气,你要去君山大会,三姑依你就是了。不过眼下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
  铁若华道: “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这位于兄乃是形意门的人,并不是天罡旗门主。”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 “这是他说的?这小子随口说说,你也相信?”
  铁若华道: “我看于兄是个君子,他不会骗我的。”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天底下骗人的事情多得很呢,你去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若华,你平日为人精明,怎的今天这般容易受骗了?”
  平日精明,今日怎么会如此容易受骗?这句话,就有了骨头。
  铁若华脸上不禁一热,说道: “三姑,我不是会受骗的人,你老人家也不想想?习总管派去五煞,就轻而易举把天罡旗的于立雪擒住,可见这位天罡门主的武功并不十分高强,但习总管在路口(地名)茅屋中遇上的于兄,据习总管说,武功之高,只怕连三姑也未必是他对手,由此可见两个于立雪,武功相去天壤,绝非一人,咱们铁手帮要在江湖立足,敌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武功高强的敌人,能够化敌为友,不是更好吗?”
  黑衣老妇道: “不行,这两个人身上的宝剑,是竺老头送给他们的,竺老头夫妇是从咱们手里逃出去的,这两柄剑,也可以说是咱们到手的东西,怎能便宜了他人?何况这两柄剑太犀利了,对咱们铁手帮是莫大的威胁,三姑答应你不伤他们性命,已经是看在帮主面上,顾全了朋友之道了。”
  铁若华道: “三姑要剑,如今习总管已经把竺嘏夫妇请来了,再要他们替你铸炼一口也就是丁,何必……”
  小红听得一惊,暗道: “竺老丈夫妇原来已经被他们掳来了。”
  “那要多少时候?”
  黑衣老妇道: “再说,姑姑也是为你好,你立志要去参加君山大会,如果有赛干将这样一柄好剑对你帮助会有很大?这两个人就算是你朋友,也不过是初交,还是初交重要?还是本帮重要?”
  那姓习的总管也在旁边道: “总监说的不错,帮主还是以本帮为重。”
  铁若华斩钉截铁的道: “这我办不到,人无信不立,对朋友决不能这样做,我去参加君山大会,要以真实本领取胜,倚仗利剑,又岂是我的能耐?”
  铁三姑怒声道: “若华,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当了帮主,就不把姑姑放在眼里了。为了一个外人,你就这样让着他,是不是那小子生得俊?”
  铁若华怒声道: “三姑,你说什么?”
  黑衣老妇道: “年轻姑娘的心事,我还会不知道?姑姑我也年轻过来的,今晚在花园里,他拉着你的手,你一口一声叫他大哥,难道我没有看到?告诉你,女生外向,也不能吃里扒外。”
  铁若华气得发抖,怒声道: “三姑,你是长辈,这些话是你该说的?”
  黑衣老妇道: “你连帮中大事,都要改革,这样下去,本帮迟早会垮在你手里,再说习总管随你爹多年,也看你长大的,你当了帮主,就端着帮主架子,几时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铁若华虎地站起身道: “我不稀罕当什么帮主,从现在起,我让给你好了,我什么都不管。”
  说完,怒匆匆的往外就走,但走到书房门口,脚下一停,说道: “帮主我可以不干,于立雪,阮小虹是我朋友,我明天护送他们离开,任何人也不能伤他们一根毫发。”
  话音一落,匆匆往外走去。
  黑衣老妇气呼呼的道: “反了、反了,真气死我老婆子了。”
  习总管连忙凑着头,谄笑道: “总监歇怒,帮主年纪轻,你老是本帮总监,总监就是本帮的总监督,和朝廷摄政王一样,有什么事,总监吩咐下来,帮主就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了。”
  黑衣老妇口中“哼”了一声,站起身道: “咱们走。”
  习总管应了声“是”,跟着黑衣老妇身后,走出书房而去。
  他们刚一走,书房中人影一闪,掠出一个娇小人影,他正是铁若华的书童,等黑衣老妇和习总管一走,也急匆匆往外就走。
  小红赶紧身形一缩,迅疾往后退去,然后长身掠起,奔回宾舍,登上楼梯,就用手轻轻叩了两下房门。
  阮天华闻声刚打开房门,小红一下闪了进去。
  阮天华奇道: “小红,你……”
  小红回身迅快的掩上房门,轻嘘了一声道: “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阮天华哦了一声。
  小红道: “铁若华是铁手帮的帮主,还是一个女子。”
  阮天华又哦了一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小红道: “还有竺老丈夫妇也被他们掳来了。”
  阮天华目光一注,急急问道: “你从那里听来的?”
  小红一拉阮天华的衣袖,走到床前,轻声说道: “大哥,你坐下来,听我说呢!”
  两人并肩在床沿上坐下。小红就把刚才听到的话,一字不漏,详细说了一遍。
  阮天华听到一怔,攒攒眉道: “不知他说把竺老丈夫妇安置在什么地方?走,我们去找找看。”
  说完,正待站起。
  小红道: “大哥,你真是急性子,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先商量商量咯!”
  阮天华道: “你有主意了?”
  “没有。”小红道: “我听了他们的话,就是不知怎么好,才急急赶回来告诉大哥的,那知大哥比我还忍不住……
  口气一顿,接着道: “我方才就是在想,我们该不该立时去救人?后来我想到我们应该装作不知道,等明天见铁若华再相机行事。”
  阮天华道: “如何相机行事?”
  小红道: “看来她虽是一个女子,却很有正义感,明天……是不是由大哥当面请她释放竺老丈夫妇,你看好不?”
  阮天华想起刚才铁若华送自己到宾舍来的时候,曾说过万一变成仇人的话,心中暗道: “原来那时铁若华已经受到她姑姑的压力了。”
  一面沉吟道:“就算她答应了,她姑姑会同意放人吗?”
  小红道: “铁若华总是一帮之主咯,她如果一定要放人,她姑姑不答应也得答应。”
  阮天华微微摇摇头道: “你方才不是听他们习总管说,总监就是朝廷的摄政王吗,铁若华是她姑姑一手扶养长大的,她纵是一帮之主,平日大概不大管事,一切由她姑姑作主,因此,我看她也未必作得了主。”
  小红道: “我们请她放人,是因他以礼相待,我们礼数也尽到了,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阮天华微微点头道: “好吧……”
  话音未落,突然目光一注,低声道: “有人来了,走,我们从后窗出去。”
  身形一晃,掠近后窗,悄悄打开窗门,穿窗而出。
  小红紧跟着穿出,回身掩上窗户。
  阮天华朝小红打了一记手势,双足点地,身形腾空飞起,疾如飞鸟,一下掠入左首三丈外一棵大树上。小红跟着掠上。
  阮天华悄声道: “我们就停在这里好了。”
  小红凝目看去,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 “人呢?”
  阮天华道: “还在树林内,他们好象在等人。”
  正说之间,已有两条人影在小楼右首出现,不,左首也同时出现了三个黑衣人!
  这三人手法极为利落,一下就掩近小楼两侧,在暗处站停下来。
  接着小楼正面一条白石小径上,也走出三个人来。
  阮天华目光一注,就已看清三人中有一个是花头发的黑衣妇人,敢情就是小红说的铁手帮总监了。
  另一个正是三天前在茅屋前面看到的六个黑衣人为首那人,铁手帮的习总管。另外还有一个黑衣汉子不知是什么人?
  小红低声道: “那黑衣老妇就是他们总监铁三姑,她边上那个就是习总管……”
  阮天华点点头。只见习总管和那黑衣汉子低低的说了几句。
  黑衣汉子点了头,铁三姑和习总管立即往后退下了两步,隐入树林之中。
  黑衣汉子却双足一顿,身形突然往上拨起,跃登屋檐,再朝南首左边一个窗子飘飞过去。
  这南首一排三个窗子,左首一个,正是阮天华住的房间。
  只要看他在屋檐上飘飞的身法,当真轻如飘絮,只见人影浮掠,不闻半点声息;轻功造诣相当高明。
  黑衣汉子掩近窗下,立即伸手从身边摸出一个小瓶,倾出一粒东西,身形一侧,贴着窗左墙壁,左手迅快的在花格子窗最下一格,戳了一个小孔,把手中一粒东西往小孔投了进去。
  小红悄声问道: “他在做什么呢?”
  阮天华如今目力何等敏锐,这黑衣汉子的一举一动,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怒声道: “他投进了一粒药丸,很可能是迷药一类东西,今晚如果不是你发现的早,我们差点着了他们道了。”
  口中说着,随手折了一段树枝,扣着中指朝那黑衣汉子身后弹去。
  他练成“紫正神功”,三数丈远近,弹出了小截树枝,当真快如闪电,而且不带丝毫风声,那黑衣人根本连风声也没有听到,突觉腰脊一麻,贴在墙壁侧立的人,就没有再动,阮天华又折了三截树枝,扣着弹出。
  小红问道: “大哥,你在做什么?”
  阮天华随手又折了几枝,放在掌心,一面低声道: “你待会就会知道。”
  铁三姑和习总管等了一会,眼看黑衣汉子依然侧着身子贴壁站立,不会稍动,心头不禁生疑。
  铁三姑问道: “习总管,来复怎么了?”
  习总管道: “他已把迷魂丹丢进去了,此刻应该……”
  铁三姑道: “我看他情形有些不对,会不会遇了人家的道?”
  习总管陪着笑道: “这个不太可能,总监也在这里,咱们都可以看到,屋上连鬼影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何况来复为人机警,不可能会着了人家的道。”
  铁三姑道: “我看有些不对,你和他打个暗号看看?”
  习总管答应着是,立即嘬口发出咕咕两声,活象夜鸟的啼声。
  他们自然约好了的,一声如何,两声又如何,但那黑衣汉子(来复)却依然贴墙站立不动,对这两声咕咕鸟啼恍若不闻。
  铁三姑攒攒眉道: “他怎么了?”
  习总管没有作声,依然嘬口发出两声咕咕鸟啼。
  来复还是一动未动,连头也没回顾一下。
  现在,习总管也发觉不对了,他继续嘬口发出咕咕鸟鸣,这回是发了三声。三声敢情是有所行动的暗号了!
  右侧暗处立时掠出两道人影,疾如飞鸟,一下跃登屋搪。
  阮天华那还怠慢,屈指连弹,那两个黑衣人就这样在屋檐上站停下来。
  习总管发出咕咕之声,是命令铁手五煞采取行动的暗号,如今眼看铁手五煞只有右手两个跃出来了,伏在左首的三人却不见动静,不觉暗暗一怔,转脸朝左首喝道: “陆大成,你们怎么了?”
  陆大成,正是铁手五煞的老大,但陆大成却一声也不吭。
  铁三姑道: “你不会自己去看看?”
  习总管疾快的举步朝左首暗处奔了过去。
  阮天华和小红就隐身在左首一棵大树之上,这不是他自己送过来了吗?
  阮天华等他奔近暗处,右手扣着中指,又把一小截树枝弹了出去。
  武功一道,当真差不得一着高下,阮天华在六个月之前,不出几招,就被五煞之中的季大海连剑带人一把抓住。
  如今阮天华只是折了几小截树枝,随手弹出转瞬之间,把铁手帮五大高手一一铁手五煞,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制住了穴道。
  不,连习总管也堪堪奔近小楼左侧的黑处,忽然停住了身形。
  小红惊喜的道: “大哥,是你制住了他们?”
  阮天华微微一笑,说道: “现在你可以下去了。且慢现身,等铁三姑询问出口,你再出去,还有,你学了剑法,还没试过,可以让铁三姑和你喂喂招,不过赛其邪锋利无比,不可削断长剑,这样不是可以多消磨点时候,但要注童她左手,只要时间稍长,就会把铁若华引来,那时咱们就可以要他们交出竺老丈夫妇,作为交换条件了。”
  小红点头欣然道: “我知道。”
  刷的一时,飞身飘落,悄悄隐入暗处,
  阮天华却悠闲的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铁三姑是个急性子的人,眼看习总管奔了过去,过了一阵,依然没见他回来,心中不觉有气,她今晚因铁若华为了两个外人,和她起了争执,心中本来就已有气,这时气就更大了,冷声喝道: “习总管,你给我回来。”
  小楼左首,忽然缓步走出一个人来,接口笑道: “回总监的话,是我要习总管去办一件事,还没回来,总监叫他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说话的正是小红。
  铁三姑一愣,冷喝道: “你是什么人?”
  小红含笑抱抱拳道: “铁总监不认识在下,在下倒和铁总监有过一面之缘。”
  他腰悬长剑,蓝衫飘忽,故意走得很潇洒,脸含笑容,望着铁三姑走来。
  铁三姑身为铁手帮总监,岂会含糊?目光一凝,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了长剑,厉声喝道: “你是于立雪?”
  小红望着她依然含笑道:“铁总监认为在下是于立雪?”
  铁三姑道: “那你是什么人?”
  小红在她一丈多远停了下来,徐徐说道: “铁总监不认识在下,那也没错,在下方才说过,和铁总监只有一面之缘,那是方才在铁帮主书房里,在下看到铁总监,铁总监并未看到在下……”
  铁三姑眼看习总管,铁手五煞,连同飞天鼠来复(铁手帮轻功最好的一个)都同时受制于人,心头自是怒不可遏,厉笑道:“姓于的小子,你以为制住几个人,铁三姑就拿不下你了?”
  喝声甫出,人已一晃而前,刷的一剑兜心刺到。
  她果然不愧是铁手帮的总监,几乎是声到、人到、剑到,快同掣电,剑风森然,锐不可当。
  如今的小红,可不是半年前的小红了,口中笑道 “在下并不姓于。”
  等她剑尖快要及身,才左足斜跨了半步,身形一转,一下转到了铁三姑身后,又接着道: “铁总监就是要和在下动手,也应先有个交待,这般乘人不备,连江湖礼数都不顾,岂不有失你铁手帮总监的身份?”
  铁三姑一剑出手,明明站在面前的人,忽然不见!不,声音突从身后传来,她久经大敌,心中虽然暗自吃惊,但她反应何等快速,小红刚一开口,她长剑闪电后挥,人也随着剑势转了过来。
  小红学会了“紫府迷踪”,只须跨出半步,又很快的转到铁三姑身后。
  铁三姑后挥的一剑出手,依然没看到小红人影,但小红的话声,依然在身后传来,心头又急又怒,右手连挥,人也接连的后转。
  只是她转身可没有小红跨出半步的快,因此小红说完这一句话的时间,铁三姑已经连续转了三个身,也挥手向后连劈了三剑,还是没看到小红的影子。
  等她第四个转身,才看到小红笑吟吟的站在原处,说道: “在下就在这里站着没动,铁总监这般转法,大概是在练武当派的太极剑了?”
  铁三姑铁青了脸色,手中长剑朝前一指,喝道: “你亮剑,咱们好好的较量较量,这般躲躲藏藏算得什么人物?”
  小红点头道: “这就对了,在下确实想跟铁总监较量较量,你早该这样说了。”话落,锵的一声抽出剑来。
  铁三姑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自然看得出小红手中长剑剑光有异,目光一注,问道: “你手中就是赛干将?”
  小红淡淡一笑道: “我早巳说过,我不姓于,对了,你们可是使了什么迷药?我大哥这时候还没出来,你们把他怎样了?”
  铁三姑听得不觉心中暗喜,忖道: “原来于立雪没有出来,那是被迷翻了,哼,只有你一个小子,老婆子岂用耽心? ”
  闻声磔磔笑道: “你小子原来是阮小红,不错,于立雪中了岭南温家的迷魂丹,没有独门解药,是不会醒来的,你小于只要放下长剑,束手就缚,老婆子不会为难你们。”
  小红哼道: “你只是为了觊觎我们的宝剑?”
  铁三姑道: “不错,你们留下宝剑,老婆子自会给你解药,让你们安然离去。”
  小红道: “铁总监不是说得早了点么?”
  铁三姑道: “你此话怎说?”
  小红笑道: “铁总监不是要和在下较量较量吗?咱们还没分出胜负来,在下岂肯放下长剑,束手就缚?”
  铁三姑厉声道: “你不要忘了你大哥中了迷魂丹,解药只有老婆子有。”
  小红道: “所以咱们这场动手,可以打个赌,在下败了,咱们没话说,如果在下胜了,还怕铁总监不拿出解药来吗?”
  铁三姑因有于立雪中了迷魂丹,心下大定,暗想: “老婆子若是胜不了你,有于立雪作为人质,也不怕你能翻得出我手掌中去。”
  这就点首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小红心里暗暗好笑,一面也道: “一言为定,你可以发剑了。”
  铁三姑冷哼一声,身形倏然欺近,刷的一剑斜刺过来。
  剑势才到中途,又倏然变招,又是一剑急刺而出。
  她在剑上确也下过数十年苦功,一个精于剑击的人,看到了好剑,自然会生觊觎之心。
  小红一上手不肯就使绝学。她最先跟阮天华学的是“形意剑法”,因此长剑挥动,使出来的只是“形意剑法”,外势悠然,发如流水。
  正因她也学会了玄门上乘剑术“紫云剑法”,是以使的虽是“形意剑法”,但举手投足,仍然会受“紫云剑法”的影响,剑势出手,好象只是随手挥洒,自有游刃有余之感!
  铁三姑使出来的剑法,剑势奇险,每一剑都是侧身进招。因为她左手乃是一只铁手,不用剑诀引剑。(一般使剑的人,都是左手捏剑诀引剑的)
  铁手帮的人平常对敌,铁手可以用来锁拿敌人兵刃,但她知道小红手上是一柄专削铁器的利剑,左手自然不好去锁拿她的长剑,所以只是一味的侧身进招。
  侧身进招,自是挥剑的右首半边身子在前,着着挥剑进击,一招紧过一招,绵连不断,一气呵成,错落剑花随剑而生,飘洒如雨,飞卷过来。
  小红挥动长剑,以攻还攻,不论你铁三姑攻势如何凌厉,她始终剑势悠然,白光缭绕,毫无半点逊色。
  有时遇上两剑交击,铁三姑怕被她赛莫邪削断长剑,赶紧回剑变招,后退不迭。
  小红就笑着道: “铁总监不用慌张,在下和你较技,不会削断你兵刃的。”
  铁三姑听得大怒,刷刷刷三剑抢攻,突然身形一晃,急速转身,左手铁如钩,猛向小红右肩抓来,这一着快速如电,令人防不胜防。
  小红身形斜退半步;竖剑当胸,笑道: “铁总监小心铁手被削。”
  铁三姑铁手袭出之时,明明可以一把扣住对方肩头的,但小红这半步斜退,就有了极大的变化,好象她长剑着自己凑上去的一般,这一下若是接触上了,五只锐利钢爪至少也会被削断三支,心头一怔,急忙左手一缩,身形往后疾退。
  小红轻笑一声,长剑挥动, “形意剑法”,如江水东流,如行云出岫,一路挥洒而出。
  铁三姑急忙挥剑封架,但一着失利,立陷被动,那里还想扳得回来?心头又急又怒,咬牙切齿,加紧施为,依然步步后退,但她仗着多年对敌经验,严密防守,才算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攻少守多,
  这一轮放手施为,小红当真找到了最好的喂招对手,她把一趟“形意剑法”的精微变化,发挥得淋漓尽致!剑光如轮,银芒流转,几乎扩及一丈,森森剑风,嘶嘶生寒!
  坐在树身上的阮天华看得不住暗暗点头,心想:小红这趟剑法,就是四师叔也没有如此凌厉!
  这时小红已使到最后一招,剑势突然停顿下来,但阮天华在这一瞬之间,却似有所感,觉得在此时似乎不应该到此为止。
  因为这最后一招,使到这里,正是如弓满引,气势最强盛之际,接下来是最有威力的奇招出现,但剑势却倏然终止,心中只是默默的思索着后面剑势,应该如何发挥,右手不住的悬空比划,既有所悟,却又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小红剑势一停,含笑道: “铁总监,你也不过如此,还想要我弃剑就缚吗?”
  铁三姑铁青着脸,心头愤怒无比,狞笑道: “你也没有胜得了老婆子,再说你大哥身中迷魂丹,没有老婆子的解药,休想醒得转来,你说,你不弃剑受缚,老婆子会给你解药吗?”
  小红道: “这么说,咱们只有再打一场了。”
  话声出口,突然注目喝道: “铁三姑,这一场,我虽不会削断你长剑,但没有方才那么便宜了。”
  赛莫邪在手中轻轻一振,发出嗡然剑鸣,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铁三姑方才和他交过手,已知这姓阮的不易对付,但也不至于强过自己,此时听小红口气托大,不觉怒笑道: “好,小子,你能胜得了老婆子手中长剑,老婆子就给你解药。”
  小红笑道: “我大哥形意门内功,百毒不侵,只要有顿饭工夫,就可自解,何用你的解药?在下要胜你何难之有?
  不过在下胜了。铁总监该当何说?”
  铁三姑听得大奇,听他口气居然不要解药了,难道形意门内功,真能百毒不侵?自己活了六十几岁,江湖上从没听说过形意门的内功能够百毒不侵。
  哼,形意门虽然名列江湖八大门派,实则不过是八大门派中第二流此已,就是掌门人阮松溪,也不过尔尔!
  心念转动,忍不住哼道: “老婆子该当何说?只要你胜得老婆子,江湖上从此就没有铁手帮……”
  小红摇手道: “这话应该由铁若华说,还差不多,你不过是铁手帮的一个总监,这话不是越权了吗?”
  铁三姑气得白发飞扬,厉声道: “依你呢?”
  小红笑道: “很简单,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们把竺老丈夫妇放出来就好。”
  “办不到。”铁三姑脸色变得极为狞厉,喝声道, “小子,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出来。”
  小红也气道: “我把你制住了,你铁三姑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还怕你不放人吗?”
  铁三姑厉喝道: “你来试试?”
  小红长剑一挥,轻哼道: “你小心了!”
  这回她长剑一挥之际,铁三姑立时感到不对!
  方才他使的一套“形意剑法”,也相当凌厉,但并不使人有剑势奇幻之感,这下他不过随手一挥,自己竟有一种压迫的感觉,测不定他从那里发剑?自己该如何防守才好?
  还没交手,就使敌人有被逼之感,这是铁三姑数十年从来未有过之事,心头暗暗惊凛,自然不敢丝毫大意,目注对方长剑,功凝右手,长剑也缓缓竖了起来。
  小红刚才已经使过“形意剑法”,这回自然要使“紫云剑法”了,眼看铁三姑目光凝注,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她不知自己长剑一挥,铁三姑已经受到压迫之情,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还以为自己刚才说了一番大话。已把铁三姑唬住了呢,口中突然一声清叱,长剑左右一挥,身子翩然飞起,使了一招“紫云出岫”,朝铁三姑攻去。
  铁三姑耳中听到他的叱声,她本已全神贯注, 严加戒备,只要小红一出手,她立可发剑还击。
  那知叱声入耳,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象天空浮云,渐渐舒展,冉冉而来,根本看不清姓阮的小于这剑是如何发的?
  更茫无所措,不知道如何封解才好?心头一惊非同小可,连方才想好的对策,竟然一招也用不上了,急忙猛吸一口气,身形往后疾退!
  小红看她不战而退,岂肯放过?长剑刷刷展开。剑光象春云乍展,夏云奇峰突起,云气弥漫,流光四卷,已把铁三姑一个人卷入在一片寒芒锋镝之中。
  铁三姑糊里糊涂的但觉四面俱是飞卷而来的剑光,森寒剑气直砭肌骨,手中空自有剑,竟然一招也递不出去,前有锋镝,后无退路。左右均是白茫茫的剑光,要想躲闪都无处可闪,心头惊骇欲绝!
  一时存了拚死之心,口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喝,奋起全力,不管招不招架得住,长剑连挥,朝外疾发,但听一阵叮叮轻响,自己发出的长剑,和人家剑光乍换,立被寸寸削断,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  
  就在此时,只听铁若华的声音大叫道: “于大哥手下留情,快请住手。”
  声音传来,一条人影从远处急奔而来。
  小红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紫云剑法”出手刚使到第三招,就把铁三姑连人带剑都圈在自己剑光之中,她好象连一招剑法都没使得出来。
  铁若华既然赶来了,她已出声叫停,小红就不得不停下手来。
  剑光乍敛,铁若华也及时赶到,只见铁三姑一头白发,至少已有三分之一被剑光削落,一件黑衣右手衣袖无存,身上也有八九处破碎。
  铁三姑呆若木鸡,几乎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利害的剑法。
  铁若华看到使剑的乃是阮小红,也不由为之一怔,他也想不到小红会有如此精奇的剑法,远远望来,只是一幢银光流转的剑光,一面急急问道: “于兄呢?”
  她关心的只是于立雪。
  铁三姑疾快的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尽力往地上摔去, “拍”的一声轻响,瓷瓶被摔得粉碎,面色狞厉如同恶鬼,口中磔磔尖笑道: “这就是迷魂丹的解药,姓于的小子中了迷魂丹,十二时辰不解,就会变成白痴,你剑法厉害,杀了我也没有用。”  
  说罢,一阵磔磔尖笑,声同夜鸟,使人听得不寒而栗!
  铁若华脸色大变,着急叫了声: “三姑……”
  铁三姑尖笑道: “没有用,就是神仙也没有用,这是岭南温家特制的迷魂药,你们就是长了翅膀会飞,赶去岭南,也来不及了,磔磔磔磔……”
  小红心中暗道: “这老妇人好歹毒的心肠!”
  要不是碍着铁若华,真该给她一剑。
  “哈哈,”一声清朗的长笑,起自半空,一条人影自天而降,飞落到铁三姑面前,含笑道: “在下并不需要解药。”
  这人当然是阮天华,他身中迷魂丹,只是小红说说而已。
  铁若华骤睹阮天华安然无恙,心头在极度惊骇无措之中,转变而为惊喜交集,一时之间忘了她身是女子,一下伸过手去,紧紧握住阮天华的手,说道: “于大哥,你真的没事?”
  这是真情流露,最难得的一份关切,连站在一旁的小红,也看得大为感动,毫不觉得捻酸。
  铁三姑笑声凝注了,苦涩的道: “形意门内功,真会有百毒不侵!”
  小红道: “你现在承认落败了吧?”
  铁三姑重重的哼了一声,回身朝铁若华道: “从现在起,我不再过问铁手帮的事,你爱怎么做,都随你的便。”
  说完,顿顿足,转身就走。
  铁若华回头叫了声: “三姑。”
  铁三姑连头也不回的纵身疾掠而去。
  铁若华拱拱手道: “于大哥,阮兄,真对不起,家姑就是脾气不好,二位幸勿见怪才好。”
  阮天华含笑道: “事情已经过去,铁兄也不用再提了,只是竺老丈夫妇请铁兄把他们释放了。”
  铁若华歉然道: “这件事,兄弟也是今晚才知道的,兄弟要他们立刻放人。”
  回头叫道: “青儿。”
  青儿答应了一声: “小的在。”一条人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
  铁若华道: “你去叫习总管来。”
  青儿应了声“是”,正待转身。
  阮天华含笑道: “青儿不用去找了,习总管就在左首暗处被我制住了,你替他们解开身上穴道就好,还有铁手五煞和姓来的朋友,也麻烦你去替他们解了穴道。”
  青儿答应一声,迅快飞身过去。
  铁若华目中星芒飞动,惊奇的道: “原来他们都被于大哥制住了穴道,唉,敝帮高手,全在这里了,兄弟平日还以为敝帮人手,足可和江湖各大门派一较短长,有了这批人,足可大大的有一番作为,但如今看来,敝帮平日没有出事,实在是侥幸得很!”
  他是说于立雪不过是形意门的一个弟子。就把他铁手帮的高手全制住了,心中不无惘然若失之感!
  一阵功夫,青儿领着总管习文星,飞天鼠来复和铁手五煞走了过来。
  习文星双手下垂,躬着身道: “属下见过帮主。”
  其余的人也一齐躬着身道: “属下见过帮主。”
  铁若华脸色沉了下来,哼道: “习总管,今晚要来复去于兄房中施放迷魂,还要五位护法一同包围宾舍,这是谁的主意?”
  习文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头道: “属下该死,这是属下不好……”
  铁若华道: “于兄、阮兄是我贵宾,你身为总管,难道不知道吗?”
  习文星低下头嗫嚅的道: “是……是总监的意思。”
  铁若华目中寒星飞闪,冷笑一声,回头问道: “青儿,你听到习总管怎么和三姑说的?”
  青儿在旁道: “帮主走后,习总管跟总监言道,帮主年纪轻,你老是本帮总监,总监就是本帮的总监督,和朝廷的摄政王一样,有什么事,总监吩咐下来,帮主就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的了。小的只听到这几句。”
  铁若华沉哼一声、问道: “习总管,这几句话,是你说的,没有错吧?”
  习文星脸如死灰,扑的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属下一时糊涂,求帮主恕罪……”
  “恕罪?习文星,你知道犯了什么罪吗?”
  铁若华目中射出两道精芒,焰焰慑人,沉声道: “咱们第一条是什么?犯上作乱,就该五刀分尸,习文星,因为你是爹的人,从小看我长大的,你目无帮主,我看在爹的份上,可以饶你一次,但你记住了,只有这一次,你起来。”
  习文星连连叩头道: “多谢帮主不杀之恩。”说着依言站起。
  铁若华明朗而严肃的目光缓缓朝来复和铁手五煞身上投去,徐声道: “你们是由习总管下达的命令,我连习总管都不追究了,当然也不用再追究你们了,不过从今以后,所有命令,都由本座直接指挥,总管负责本帮内务,不负传达命令之职,五位护法请退。”  
  铁手五煞一齐抱拳道: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迅速转身退去。
  铁若华回头道: “于大哥二位请到兄弟书房里坐。”
  一面朝习文星道: “习总管,你去把竺嘏夫妇释放了,请他们到书房里来。”
  习文星连忙答应一声: “属下遵命。”
  也飞快的走去。
  铁若华道: “来复。”
  来复垂手道: “属下在。”
  铁若华道: “从今晚起,本座调你到书房外面值勤,随时听候本座差遣。”
  来复躬身道: “属下遵命。”
  铁若华,挥手道: “这里没你的事了。”
  来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铁若华抬手道: “于大哥二位请吧!”
  阮天华看她处理事情,气概慑人,一派帮主风度。
  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一个女子,又有谁会相信?一面由衷的道: “兄弟先前不知道铁兄原来还是铁手帮一帮之主,如今看来,铁兄果然雄才大略,处事有条不紊,兄弟佩服得很。”
  铁若华忽然幽幽一叹,说道: “不瞒于大哥说,铁手帮只是江湖一个狙杀组织,一共也有十人之众,小弟自从接任帮主以来,总觉得咱们有这些人手,应该好好的干一番,就算不能利国利民,也不应该再赚这种血腥钱,但一向习惯了的事,所谓积重难返,要想一下改过来,实在不容易,家姑又是个固执守旧的人,我也劝过她不知多少次,如果依我性子,早就把铁手帮解散了,但想到解散之后,这些人当然不会息隐林泉,一旦没有了束缚,江湖上岂不又多了数十个为非作歹的人,所以只好逐步加以改善,无法脱御责任,小弟那想干什么帮主?”
  阮天华点头道: “贤弟有这份向善之心,事在人为,我想铁手帮在贤弟领导之下,自可成为维护江湖正义的一股力量。”
  铁若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但愿如此。”
  忽然回头朝小红道: “阮兄方才使的剑法,博大奇幻,兄弟真想不到阮兄竟有如此高明。”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 “铁兄夸奖。”
  铁若华道: “家姑一向自恃剑法,但在阮兄剑下,竟会落得如此惨败,只怕她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三人边说边走,不多一会儿,就已跨进书房。
  铁若华请两人落坐,青儿赶紧沏了三盏茶送上。
  没过多久,习文星领着竺嘏夫妇两人走入。
  习文里—指铁若华道: “这是敝帮帮主。”
  铁若华和阮天华,小红都站起身采。铁若华首先抱拳道: “竺老丈,竺婆婆快来请坐,兄弟惭愧,敝帮手下得罪二位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原谅。”
  竺嘏看到有阮天华,小红二人在座,心中已经明白十之七八,铁手帮忽然前伺倨后恭,自然是败在两人手下,才会把自己放出来的。
  这就拱拱手道: “帮主不用客气,老朽年迈力衰,不能再为贵帮效劳,不得已才不告而别,能得帮主谅察,让老朽夫妇返回故里,于愿已足。”
  铁若华含笑抬抬手道: “二位请坐,在下也是今晚才知道老丈二位居然被敝帮囚禁了起来,事前在下竟然一无所知,在下要习总管把老丈请来,就是要向二位深致歉疚之意,老丈五年来对敝帮赐助良多,在下可以向老丈保证,今后老丈要去那里,在何处定居,悉凭老丈自由,铁手帮绝不会再有一人敢去骚扰了。”
  竺嘏拱手道: “如此多谢帮主了。”
  说话之时,青儿已经端上两盏茶来。
  竺嘏又朝阮天华二人拱拱手道: “老朽夫妇多蒙于相公二位援手。”
  阮天华忙道: “竺老丈好说,在下兄弟蒙竺老丈赐剑之德,永难报答,今晚是蒙铁帮主宠邀,在此作客,听说老丈和婆婆又被帮中兄弟请来,顺便向铁帮主提及,铁帮主听得极为震怒,要习总管立即放人,这是铁帮主高义,卖在下一个薄面而已!” 
  正说之间,青儿垂手道: “启禀帮主,酒莱已上,可以请四位贵宾入席了。”
  铁若华站起身道: “于大哥、阮兄、竺老丈二位,今晚夜色已深,兄弟要厨下做几式酒莱,权作消夜,四位请吧!”
  阮天华笑道: “铁贤弟如此客气,咱们那就不客气了,竺老丈二位清。”
  竺嘏连连拱手道: “于相公二位怎地和老朽也客气起来了。”
  大家互让了一回,还是由阮天华和小红走在前面。进入膳室,自然又互相谦让。
  铁若华含笑道: “于大哥,竺老丈在敝帮耽过五年,虽非敝帮之人,也是半个主人,于大哥二位,才是敝帮的贵宾,我看大哥就不用再谦让了。”
  大家坐定之后,青儿手执银壶替大家斟满了酒,自有一番酬酢,不必细表,
  小红问道: “铁帮主,小弟听说你也要去参加君山大会吗?”
  铁若华星目含光,奇道: “阮兄怎么知道的?”
  小红笑道: “小弟是听铁兄自己说的咯!”
  铁若华道: “兄弟几时说的?”
  小红道: “你只要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就好了。”
  铁若华点头道: “兄弟本来确有此意,唉,但今晚看了阮兄的剑法,兄弟实在是井底之蛙,平日还自以为十年练剑,年轻的一辈中,兄弟可算得上是使剑的能手了,直到今晚,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这点微末之技,在君山大会上,不过出乖露丑而已,不去也罢!”
  小红失望道: “铁帮主不去,那真太可惜了。”
  阮天华道: “铁贤弟,愚兄纵然没有看过你剑。但也可以看得出来,贤弟剑法绝不差到那里去,你不能以红弟作标准来说。”
  铁若华道: “于大哥此话怎说?”
  阮天华道: “愚兄也不用对贤弟隐瞒了,红弟刚才使的那一路剑法,出之一位前辈奇人所传,红弟其实练了不过三个月。”
  铁若华惊异的道: “会有这等事,练了三个月。就把练了几十年的家姑击败了,啊,阮兄有此奇遇,真叫人好不羡慕?”
  竺嘏呵呵笑道: “这么说,老朽赠送阮相公赛莫邪,当真没有送错人了。”
  小红道: “铁兄,小弟又不想去参加君山大会,只是想去瞧瞧热闹而已,你如果去,咱们就有伴了。”
  铁若华星目神采一动,侧脸问道: “原来于大哥也要去了?”
  阮天华含笑道: “愚兄只是前几天在洒楼上听人说起,好象各大门派都要参加,愚兄也只是一时好奇,想去看个热闹,其实连这个大会究是什么性质也不知道。”
  铁若华道: “小弟也只听说,好象参加的人各大门派和黑白两道都有,是一场公开论技大会,夺得锦标的门派,就会受到武林同道一致的崇敬,祥细情形,小弟也不大清楚。”
  竺嘏道: “这个老朽倒略知一二,因为老朽善于铸剑,十年一次的君山大会。每到会期一二年,老朽就成为各门各振罗致的对象,主要就是为了替他们精铸一把上好的宝剑,凡是参加君山大会的各门各派,对此一大会,都是讳莫如深,谁也不肯透露个中详情……”
  小红道: “听来好象很神秘!”
  竺嘏点头道: “是的,参加的门派虽多,但却没有一个人不守口如瓶,不肯说出大会的情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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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诡计难逞
  小红又道: “那么老丈又怎么知道的呢?”
  竺嘏摇手道: “老朽刚才说过,也只有略知一二,所谓略知一二,那是老朽铸了几十年剑,也就是说替参加的门派铸过几把好剑,因为经过几十年,老朽从他们口中,听到的一点一滴,拚凑起来的。”
  小红道: “那么老丈快点说呢!”
  竺嘏道: “好象凡是参加君山大会,并非个人就可以参加,必须代表一个门派,或一个江湖团体,才能报名竞技,参加的门派,不论黑白两道,而且只能由这个门派或团体在十年内新收的弟子才有资格,竞技到了最后,才产生三个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名之为武林三鼎甲,出武林状元的这个门派,当然是最大的光荣,而且还可以得到一面旗令,这面旗令则由该一门派的掌门人代为掌管,据说这面旗令可以在十年之内号令天下,也等于是武林盟主了,不过这几十年来,夺得旗令的都是八大门派中人,旗令也从没使用过……”
  小红道: “怎么会没有使用的呢?”
  竺嘏笑道: “江湖上没发生什么重大事故,就毋须动用旗令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 “但一旦旗令落到了黑道中人的手中,江湖就会立时大乱,所以君山大会,几个较大的门派,几乎每一届都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小红问道: “大会不是十年一次吗?”
  竺嘏道: “没错,但二十年前开始准备,就是说从两三岁的小孩就已作准备工作了。”
  阮天华想起自己小时候,二师叔、三师叔就主张督促自己多加勤练,爹却摇着头说: “咱们不用去参加那种大会。”如今想来,指的大概就是君山大会了。
  铁若华道: “老丈可知上届的武林状元,是那一门派得去了?”
  竺嘏道: “两次都是少林派俗家弟子得去了,因为三十年前玄阴教倡乱,各地参加玄阴教的人极多,各大门派为了怕旗令落入黑道之手,才训练弟子,务必拿到旗令……”
  阮天华问道: “这是什么旗令,老丈可知道吗?”
  竺嘏摇摇头道: “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小红抬目问道: “铁帮主现在决定了没有,到底去不去呢?”
  铁若华道: “两位要去,小弟自然奉陪了。”
  小红自然知道铁若华是因为大哥要去才去的,但她忽然很喜欢铁若华了,觉得她坦爽直挚,是性情中人,所以内心也极愿和她做个朋友。闻言喜道: “这样好,我们路上就不寂寞了。”
  谈到这里,宵夜的酒莱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
  铁若华因时间已晚,就要青儿陪同竺嘏夫妇前去宝舍,好在除了于、阮两人各住一间之外,尚有一间空着,正好给竺嘏夫妇下榻。
  一宵过去,第二天铁若华吩咐习文星,厚礼竺嘏夫妇,任他们自去,铁手帮不得再去骚扰。习文星连声应“是”。
  送走竺嘏夫妇,铁若华就在书房之中和阮天华、小红商量去君山参加大会事宜,决定只带青儿和飞天鼠来复两人随行,总管习文星和铁手五煞留守铁手帮。
  午餐之后,习总管已经命人准备好五匹骏马,恭送五人启程。
  傍晚时光,就已赶到长沙,飞天鼠来复扮作了管家,他对长沙城里自然极熟,一马当先领着四人来至一家长沙最大的潇湘馆客庄门前下马。
  店伙眼看来的是三位少年公子,就连连躬身,陪着笑道: “三位公子请进。”
  来复问道: “还有没有上房?”
  伙计哈腰道: “有,有,不知管家要几间上房?”
  来复道: “咱们公子来了,你们有几间上房,自然要全包了。”
  店伙听得一怔,说道: “请管家见谅,小店第二进有八间上房,第三进是官房,一共五间,如今第二进有二间上房了,第三进官房还有三间,不知管家要上房还是官房?”
  来复问道: “官房比上房好吗?”
  店伙陪笑道: “官房乃是准备给过路的贵官住的,自然比上房还要清静得多。”
  铁若华一挥手道: “就是官房好了,三间就三间吧!”
  店伙连声应是,当先走在前面领路。
  从大门进去,经过两重楼房,第三进有一个不太小的天井,布置着假山小池,和一些盆栽花木。中间一排三间,加上两厢,自成院落,果然比第二进清幽得多。
  左右两厢已经住了二位客人,只留下中间三间。
  店伙打开房门,陪着笑道: “三位公子爷请瞧,这三间官房,长沙城里。有五家客栈,没有一家有小店这样幽静清洁的房间了。”
  铁若华不耐的一挥手道: “你去送洗脸水来。”
  店伙退出之后,铁若华因三间房中,只有中间一间有两张床,其余两间都只有一张床,这就说道: “青儿,你随我住中间一间,于大哥和阮兄可住左右两间,来复,你再去要一间上房好了。”
  来复躬身道: “小的自会关照店伙的。”
  小红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原来青儿是她贴身使女。”
  少顷,店伙替三人送来脸水,就各自回房漱洗。
  来复就退出去要店伙在上房开了一房间,刚洗了把脸,正待再回到后进去,忽然房门呀然开启,走进来一个蒙面黑衣妇人。
  来复看得心头一震,还未开口。
  蒙面黑衣妇人已沉声道: “来复,你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来复抱抱拳道: “你是总监。”
  她是铁手帮的总监铁三姑!
  蒙面黑衣妇人道: “你知道就好。”
  说着,已在房中一把木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来复拱手道: “总监……”
  蒙面黑衣妇人冷声道: “来复,你说,你帮我还是帮那丫头?”
  来复嗫嗫的道: “总监是帮主的姑姑……”
  蒙面妇人冷声道: “什么帮主?小丫头长大了,还把我这姑姑放在眼里?习文星说的没错,总监就是朝廷的摄政王,老婆子可以废了她……”
  来复听得心头一震,叫道: “总监……”
  蒙面黑衣妇人横了他一眼,哼道: “老婆子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你给我住在这屋子里,不准跨出房门一步,如敢违拗,老婆子就剥了你的皮。”—说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X  X  X
  已是晚餐时候,铁若华不见来复进来,就吩咐青儿要店伙去交待厨房,把酒菜送到房间里来吃,好在中间一间房极为宽敞,本来就放了一张太湖石方桌和四个紫檀石鼓凳。
  青儿依言去交待了店伙。
  过没一会儿,店伙进来在房间四角点燃起四盏琉璃宫灯,柔和灯光,立时照得四壁通明。接着店伙就在方桌上摆好细瓷酒盅和镶银牙筷,官房接待的是过路官宦,连餐具都十分精致。
  接着两名店伙提着食盒走入,陆续端上莱肴,和一壶烫了的花雕。
  青儿就请三位公子入席,菜肴是潇湘馆名厨的拿手湘菜,酒更入口香醇,是真正绍兴陈年花雕,铁若华生性豪爽,拿着酒盅,敬着于大哥。
  阮天华情面堆却,自然和她干着杯。
  小红呢。和铁若华一天相处,已知她是个心思直爽的人,也不再为她向大哥献殷勤而捻酸,有时也陪着两人喝上一口。
  三位少年公子有说有笑,边谈边喝,渐渐酒色透上眉梢,红云飞匀脸颊,青儿就替三人添上了饭。
  等三人用过饭,青儿要店伙沏了茶,才独自坐下吃饭。
  饭后,店伙进来收拾碗盘,三人多喝了几杯,虽然还不至于醉倒,却也有了三四分酒意,阮天华、小红起身别过铁若华,各自回房,熄灯就寝。
  这时左厢房门开处,走出一个一头花白头发,左眼已瞎、满脸皱纹的黑衣妇人,举手拍了三下。
  敢情她这拍掌乃是暗号,掌声甫落,立时有五条人影疾若飞鸟,从屋沿上飞落地面,那是五个黑衣汉子。
  独眼黑衣妇人朝他们一抬手道: “可以了,你们快去拿人,自有老婆子断后,在马鞍山北麓三官殿等候。”
  五个黑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朝中间三间房走去。
  独眼黑衣妇人叉手站在庭中,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出狞厉的笑容,似乎有着无比的快意,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才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飞身上屋,瞬倏之间,已经失去所在。
  就在独眼黑衣妇人飞走后不久,从南首上房又有一条人影,象飞鸟般泻落中庭。
  他,正是管家打扮的飞天鼠来复,此时一脸惶急,目光迅速朝四面略一转动,急匆匆往中间房中奔去。
  他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眼看帮主房中灯火已熄,但房门依然敞开着,岂非有悖常情?这不是出了事还是什么?心中一急,急忙取出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往里一照,房中果然空无一人,一个箭步掠了进去,才看到右首床上,和衣躺着一个人,那是青儿,帮主业已不见,后窗也敞开着。
  来复一看情形,已知青儿可能是中了迷香,这就拿起几上冷茶,朝她脸上泼去。
  青儿似是身子动了一下,但仍未醒转。
  来复攒了下眉,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在手指上倾了些药末,迅速抹在青儿的鼻孔里。
  这药末还真灵,青儿立时如响斯应, “哈啾”一声,一眼看到来复手执火筒,站在床前,不觉举手拭拭双目,一下翻身坐起,问道: “你……”
  来复道: “青儿,帮主被人劫走了?”
  青儿吃惊道: “你说什么?”
  来复道: “帮主被总监劫走了,你快去看看于公子、阮公子在不在?”
  青儿道: “这怎么会呢?”
  来复道: “你快去看看,叫于公子起来,救帮主要紧。”
  青儿应了一声,三脚两步的奔去房去,很快又回了来,气吁吁的道: “于公于、阮公子都不见了,这该怎么辨呢?”
  她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只听身后响起一阵又尖又老的声音笑道: “你们公子去了那里,老婆子知道。”
  青儿蓦地一惊,一手按剑,迅速转过身去,叱道: “你是什么人?”
  她这一转过身去,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个子矮小,披着一头白发的鸠面老婆婆,手中拄一支弯弯曲曲的木杖,比她人几乎高出一半有余,尤其她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目光发绿,使人看了会不寒而栗。
  鸠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 “老婆于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老婆子就是老婆子。”
  来复当然电看到了,他心知这老婆婆不易招惹,急忙越过青儿,朝鸠面老婆婆双拳一抱,说道: “老婆婆请了,青儿不会说话,你老幸勿见怪,老婆婆如果知道敝帮帮主下落,务请赐告,在下感激不尽。”
  鸠面老婆婆哼了一声道: “你感激又有屁用?老婆子难道要你感激才来多管闲事的?”
  来复给她说得几乎答不上话来。
  青儿道: “那你是做什么来的?”
  鸠面老婆婆绿阴阴的眼光望着她,似笑非笑问道: “你是女娃儿?”
  青儿脸上一红,说道: “我是女的又怎么样?”
  鸠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 “女娃儿,你们帮主是什么人?”
  青儿道: “帮主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帮主就是帮主咯!”
  这话是鸠面老婆婆方才说的,她只换了“帮主”两个字而已!
  鸠面老婆婆居然不以为忤,反而呷呷尖笑点着头道:
  “你这女娃儿胆子不小,但老婆子倒喜欢你这样刁蛮的小丫头,你们公子就是铁手帮帮主?”
  青儿给她这样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点了点头。
  鸠面老婆婆又道: “劫持你们帮主的也是铁手帮的人?”
  青儿又点了点头。
  鸠面老婆婆手中木杖突然“砰”的一声朝地上一顿,这一顿,铺在地上的石板被她顿得粉碎,石屑四溅,她这支足有碗口粗的木杖,原来竟是纯钢铸制,少说也有上百斤重。
  “犯上!”鸠面老婆婆尖哼道: “老婆子最痛恨的就是以下犯上,走,老婆子知道他们去了那里,我带你去。”
  口中说着“带你去”,左手象乌爪般的五指一探,一把抓起青儿,往胁下一挟,右手钢杖一柱, “咻”的一声,拔身而起。
  这下简直快于闪电,不但青儿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是来复也措手不及,眼看鸠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儿,一个人就象一缕轻烟,从阶上斜飞上飞,一下就到了屋上,也急步赶出,纵身上屋,举目看去,但见一条人影已在十数丈外,朝北首疾掠而去,也立即提气飞扑而下,追踪尾随下去。
  他外号“飞天鼠”,在铁手帮中素以轻功出名,算得是一把好手,但如今和人家这一比,可差得远了。
  任你如何提气急掠,拚命的飞奔,前面那条黑影,本来望去还是一条人影,渐渐变成一团贴地低飞的黑影,再追了一阵,一团黑影只变成了一点影子,等他追到一座山下,连黑点也不见了。
  来复这一阵工夫,已经跑得汗流夹背,上气不接下气,突听耳边响起鸠面老婆婆的声音说道: “小子,你从右首松林绕过来,别惊动了人。”
  来复先前以为鸠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儿,但此刻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又似乎并无恶意,以对方的武功,举手就可以制住自己,用不着诱自己入林,看来她倒真象帮自己来的,心念这一转,也就放下了心,依言闪入右首松林。
  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极熟,从右首绕过去,岂非就是三宫殿?
  三官殿除了老爷诞辰,因为地势偏僻,很少有人进香,连庙祝也耽不住,莫非总监劫持帮主,就在这里不成?
  他一路穿林而行,果然毫无阻拦,渐渐接近三官殿东墙,只听有人轻声叫道: “来护法。”
  来复听出是青儿的声音,急忙闪了过去,果见青儿一个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并未看到鸠面婆婆,这就低声问道:“青儿,老婆婆呢?”
  青儿道: “不知道,老婆婆把我带到这里,就要我站着莫动,贬眼就不见了,来护法,这是什么地方?”
  来复道: “三宫殿,帮主可能就被劫持到这里来了。”
  青儿道: “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去?”
  话音甫落,突听鸠面老婆婆又尖又老的声音说道: “老婆子要你们莫动,就是莫动,听到没有?”
  声音就在面前,却看不到她的人影,两人只得依言在林子里伏着,不敢稍动。
  X  X  X
  阮天华、小红、铁若华三人,差不多是同时醒来的。
  三人因在酒菜中被人做了手脚,迷昏过去,才遭人劫来的,不给他们解药,绝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
  阮天华目光一瞥,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座庭寓的佛龛右首地上,身上至少有五处穴道被人封闭住了。坐在地上的除了自己,身边还有铁若华和小红两人。
  神龙前面,点燃了两支儿臂粗的粗烛,一张椅上坐着一个独眼黑衣妇人,正是铁手帮的总监铁三姑,熊熊烛光照在她脸上,越发显出她阴狠狞恶的神色。
  另外还有六个人,那正是铁手帮总管习文星和铁手五煞。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用说也很清楚了。
  铁若华在这一瞬间,当然也看清楚了,她心头止不住又气又急,大声道: “三姑,你这是做什么?”
  铁三姑眨着独眼,嘿嘿笑道: “小丫头,你还认我是你三姑?姑姑把你一手扶养长大,扶你当上了帮主,你竟然吃里扒外,看上这姓于的小子,连你姑姑都不认了,现在你还是逃不出姑姑的手掌心吧?”
  她说到得意之处,不觉嘿嘿笑了起来。
  铁若华被她当着阮天华,揭穿了身份,也揭露出姑娘家的心事来,不觉脸上一红,怒声道: “亏你还是我姑姑,还是铁手帮的总监,居然使用下五门迷香,把我迷翻了劫持到这里来。不错,我是你一手扶养长大的,我这帮主也是你要我当的,你可以自立为帮主,我也没有话说,既然立了我帮主,我就是一帮之主,你劫持帮主,是不是犯上?快把我放开了。”
  她果然不愧为一帮之主,虽然被点闭穴道,还侃侃而言,不失她帮主的身份。
  铁三姑满布皱纹的脸上,忽然流露出阴森的笑容,呷呷尖笑道: “小丫头,我可以立你为帮主,自然也可以把你废了,不过,我和你死去的爹总是同胞兄妹,你爹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又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我也不会忍心对你下毒手,但若是再任你胡闹下去,铁手帮会毁在你手里……”
  铁若华怒声道: “住口,我不愿本帮再沉溺黑道,在江湖上赚血腥钱,替人家当杀手,我爹和姑丈都是为了赚血腥钱死于非命,我是帮主,我有权改革……”
  铁三姑阴笑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帮主了,铁手帮成立之初,就是杀手组合,不容任何人改变,你少不更事,喜欢妄作主张,所以姑姑要废去你的帮主,而且还要废去你一身武功,给你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小伙子做丈夫,你没有了武功,才会乖乖的做人家媳妇,一世可以过得平平安安……”
  铁若华吓得又气又急,大声道: “你可以杀了我。”
  铁三姑阴笑道: “姑姑说过,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姑姑怎忍心杀你?”
  说到这里,不再去理会她,转开朝小红阴森一笑道:“阮小虹,老婆子要问你几句话,你可得好好回答。”
  小虹哼道:“本公子要是不好好回答呢?你又能把我怎样?”
  铁三姑呷呷笑道: “小丫头,在老婆子面前,你还冒充什么公子哥儿?说,你是什么人的徒弟?”
  她因小红一手剑法神奇莫测,但她师傅如果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她就招惹不起,所以有此一问。
  铁若华听得一怔,暗道: “原来他也是女子乔装的!”
  小红被她揭穿了身份,也不禁脸上一红,说道: “我是形意门下。”
  铁三姑哼道: “形意门也唬不倒人,你是阮松溪的什么人?”
  小红道: “他老人家是我爹。”
  铁三姑还没作声,站在她身旁的习文星躬身道: “回总监,形意门阮松溪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铁三姑尖笑道: “阮小虹,你听到了?”
  小红道: “我是爹的女儿,为什么要骗你?不信就算。”
  铁三姑道: “老婆子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说,你使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小红心中暗想; “听她口气,好象没把形意门放在眼里,自己该说一个厉害点的人才好。”
  一面说道: “形意剑法自然是爹教我的了。”
  铁三姑道:“你还有一套剑法呢?”
  小红道: “那是我记名师傅教我的。”
  “你还有记名师傅?”铁三姑道, “叫什么名字?”
  小红道: “我记名师傅的名号,凭你还不配问。”
  铁三姑怒声道: “小丫头,你不说出来,老婆子会放过你过门吗?”
  小红已经想好了一个人,当然要说,方才只是故意卖关子而已,闻言哼道: “说就说,哼,我说出记名师傅的名号来,你别吓上一跳。”
  铁三姑心中暗道: “看来这小丫头果然有些来历。”
  一面呷呷笑道: “老婆子活到现在,还没被什么人吓上一跳过,你倒说说看?”
  口气显然比方才软了。
  小红盛气道: “她老人家姓桑,人称桑鸠婆婆。”
  桑鸠婆(鸠面老婆婆)早已坐在神龙上面,她听到小红居然说出她是记名师傅,而且神色居傲起来,心中暗暗欢喜,忖道: “这小丫头虽然临时抬出自己的名号来唬唬铁三姑的,但她总还是想到了自己。”
  铁三姑听到“桑鸠婆婆”四个字,脸上神色不禁微微一变,但还是轻哼了一声,说道: “桑鸠婆老身和她极熟,你抬出她的名号来,也唬不倒老婆子,不过老身瞧在桑鸠婆的份上,可以从轻发落,但老身有一个条件。”
  小红心思灵巧,看她口气果然软了,心中暗喜,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铁三姑道: “你把剑法说出来,老婆可以放了你。”
  小红哼道: “你在做梦!”
  铁三姑狞笑道: “小丫头,你可知道落在我手里,不肯交出剑法的后果吗?”
  桑鸠婆坐在神龛上,暗道: “这匹妇可恶得很,小红说出是我老婆子的记名弟子,你还敢要她交出剑法来?”
  小红哼道: “铁三姑,你凶什么?我师傅她老人家只要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把你杀了。”
  铁三姑脸上怒容陡现,一指阮天华,阴声道: “小丫头,他是你什么人?”
  小红道: “他是我大师兄。”
  铁三姑阴笑道: “他是你情郎吗?你不交出剑法来,老婆子就先点他五阴绝脉,让你瞧瞧这小子逆血倒流时的模样,你大概就不会太倔强了。”说到这里,缓缓站起身来。
  铁若华心头一急,大声道: “三姑,你不能这样。”
  铁三姑狞笑道: “这姓于的小子,已经有了姓阮的小丫头,你还要护着他,想跟他做小?你还要不要脸?”
  铁若华怒声道: “三姑,铁手帮是我爹创立的,我是天经地义的帮主,你劫持帮主,该当何罪?习文星,陆大成,你们追随我爹多年,真要反了吗?”
  陆大成朝四个弟兄看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习文星耸耸肩道: “你也不能怪总监,是你……”
  铁若华双眉一竖,喝道: “习文星,本座上次饶你不死,你依然怙恶不悛,只要本座穴道一解,第一个就要取你狗命。”
  习文星阴笑道: “铁姑娘,等你穴道解开之时,你已经没有武功了,还能取我狗命吗?”
  铁三姑一摆手,喝道: “习总管,你退下。”
  说着举步走到铁若华面前,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狞喝道: “小丫头,姓于的是不是你的情郎?要你护着他,哼,只要姓阮的丫头吐出一个不字,老婆子就点他五阴绝脉。”
  小红心头大急,这老婆子连她亲侄女都要下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就叫道: “你要我交出剑法来,我也有条件。”
  铁三姑道: “你也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条件?”
  小红道: “你先放开我大哥,我便把剑法写出来。”
  铁三姑知道于立雪武功极高,呷呷尖笑道: “老婆子还是先点了他五阴绝脉再说,免得你们啰嗦……”
  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 “姓铁的婆娘,你知道小红是什么人的记名弟子吗?你还不放开她?”
  铁三姑听得一怔,回头四顾,沉喝道: “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话声甫落,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又尖又老的声音说道: “我早已来了。”
  铁三姑方自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只见在自己身后说话的是一个手举一支弯曲木杖的矮小鸠面老婆婆,这就问道:“你是什么人?”
  鸠面婆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磔磔笑道: “咱们应该是极熟的人,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铁三姑仗着自己人多,倒也并不怕她,冷声道: “你知道我是谁?”
  鸠面婆手中钢杖一顿,磔磔笑道: “你是犯上作乱的铁手帮总监铁三姑对不?你对你帮主侄女,要杀要废,都不关老婆子的事,但你做错了一件事……”
  铁三姑一手按剑,问道: “我做错了什么事?”
  鸠面婆弯弯曲曲的钢杖一指,说道: “你不该问这娃儿的师父是谁?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记名师父是谁,就不该再逼她交出剑法来?不该还制住她的穴道不放,现在你知道老婆子是谁了吗?”
  铁三姑心头狂震,怵然道: “你……会是……桑鸠婆……”
  鸠面婆磔磔笑道: “怎么,你不相信?”
  阮天华忽然笑道: “桑婆婆,她要点我五阴绝脉,就让她来点好了。”
  桑鸠婆绿阴阴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磔磔笑道: “小子,你当点五阴绝脉,像磕瓜子,吃着好玩的?”
  阮天华笑道: “在下听人说过五阴绝脉,但没被点过,很想试试我的定力,是不是忍受得住?婆婆不妨坐下来歇息,看她点了在下五阴绝脉,在下又会如何?”
  桑鸠婆是老江湖,看他笑得极为自然,倒也有些不信,你小子就算练有。“北溟神功”,已禁不住五阴绝脉逆血攻心,核中暗自狐疑,点着头道: “小子,老婆子只是看在记名弟子的份上才出头的,你傻小子自己要试试点五阴绝脉的滋味,老婆子就坐下来等一会儿也好。”
  说完,果然在神龛左首的一条长板凳上自顾自坐了下来。
  小红先前看到桑鸠婆突然现身,这是救星自天而降,自然喜出望外,后来听到大哥居然要桑鸠婆不用管他,他愿意试试五阴绝脉,不觉心头一动,暗自忖道: 大哥练的是“紫正神功”,莫非不怕人家点五阴绝脉?心念这一动,就偏头朝大哥望去。 
  铁三姑听了阮天华的话,也大感意外,呷呷笑道: “姓于的小子,是你自己要老婆子点的,老婆子那就不客气了! ”
  阮天华道: “慢点!”
  铁三姑总究因有桑鸠婆坐在边上,不敢贸然出手, 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
  阮天华道: “你点在下五阴绝脉要多少时间,才能生效?”
  铁三姑: “点你五阴绝脉,只需一盏茶的工夫,你就会逆血攻心,忍受不住。”
  这话当然稍有出入,以她数十年修为,点下去就会逆血攻心,何需一盏茶的功夫?
  阮天华道: “那好,咱们就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在下和你赌上一赌,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铁三姑道: “你要赌什么?”
  阮天华道: “你点我五阴绝脉,如果在下忍受不住,小虹就交出剑法,但若是在下忍受得住呢?你该当何说?”
  铁三姑问道: “那依你的意思?”
  阮天华道: “你从此不再找铁主和在下兄弟,留下在下的宝剑,让你自行离去。”
  铁三姑心中暗暗冷笑:你小子大概不知道点了五阴绝脉的厉害,一面点头道: “好,老身同意了。”
  阮天华道: “咱们双方打赌,总得有个证人,就请桑婆婆做个证人如何?”
  铁三姑心想:他正怕这桑老怪婆不肯让小丫头交出剑法来呢,有她来作公证人,她就没有话说了。这就欣然道: “桑婆婆名重武林,有她作证,双方自然都可以放心了。”
  桑鸠婆眼看阮天华说话的神气,似乎极有把握,心中也自奇怪,正要看看他如何抵挡得住点他五阴绝脉?不待铁三姑再说,就道: “好,老婆子就替你们作个公证人,绝不偏袒。”
  有她这句话,铁三姑就放心了。
  铁若华可不知就理,忍不住道: “于大哥,你……”
  阮天华道: “不要紧,让她来试试好了。”
  铁三姑脸露狞笑,走近阮天华面前,说道: “姓于的,老婆子要出手了!”
  阮天华应了一声“好”,缓缓闭上眼睛。铁三姑话声出口,右手抬处,闪电般点出五指。
  小红虽然想到大哥练成“紫气神功”,但不知是不是真能抵受得住?
  铁若华更是一颗心像挂了起来,不住的砰砰乱跳。
  桑鸠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也直注在阮天华的脸上。
  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醒来之后,其穴道早已解了,他为了逼真,在铁三姑五指点落之际,还故意身躯机伶一颤,双眉缓缓攒拢。
  桑鸠婆看在眼里,暗暗忖道: 看来这小子并没什么,只是年轻逞强罢了。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洪笑一声: “原来桑婆婆也在这里。”
  话声入耳,朝门前面已经有五个人举步走入。
  这五人正是长髯过腹的矮小老人,万洋山主羊乐公;人如铁塔的诸广山主伏三泰;硕长清瘦老者五岭山主应天生;浓眉紫脸的九岭山主冉逢春;手摇朱红摺扇的中年白面书生九连山主祝神机。
  羊乐公目光一转,不觉喜道: “除了桑婆婆,还有这楞小子和小红也在这里,这倒真巧!”
  祝神机道: “老大,于立雪主仆好像还被制住了穴道?”
  伏三泰洪声道: “这小子是咱们的徒儿,谁敢把他制住了穴道?”
  铁三姑听得大奇,于立雪明明是形意门下,怎么会是这
  些人的门下了?
  桑鸠婆一摆手道: “你们少来搅局,这是他们下了赌注
  的,老婆子就是他们的公证人。”
  冉逢春道: “谁和谁在睹?”
  桑鸠婆道:“你们不会看吗?自然是姓于的娃儿和铁三姑在赌了。”
  冉逢春道: “不知他们如何赌法?”
  桑鸠婆不耐的道: “是铁三姑点了他五阴绝脉……”
  羊乐公吃惊道: “什么,铁三姑点了咱们徒儿的五阴绝脉?哈哈,铁手帮大概有你桑鸠婆撑腰,才敢如此折磨咱们五山山主的徒儿了。”
  桑鸠婆怒声道: “羊乐公,你怎地如此不明事理?”
  羊乐公大笑道: “铁手帮劫持咱们徒儿已非一次,你们点他五阴绝脉,还说老夫不明事理?兄弟们还不快去救人?”
  他话声出口,诸广山主伏三泰,已从背上取下铁牌,九岑山主冉逢春锵的一声撤出阔剑,九连山主祝神机也豁的一声打开朱红扇骨的折扇,和五岭山主应天生四人一齐朝殿上抢来。
  桑鸠婆虎的站起。钢杖一顿,尖声喝道: “老婆子是他们双方的公证人,绝不偏袒任何一方,你们谁敢过来?”
  羊乐公大笑道: “于立雪和铁三姑打赌。你是公证人?
  既是公证人,为什么不点铁三姑的五阴绝脉?偏偏只点了咱们徒儿一人?这还算公道?”右手凌空一掌拍了过来。
  他练的是“北溟神功”,这一掌含恨出手,一道狂飙,发如浪卷,声势极为惊人!
  应天生一看老大出手,那还犹豫,同样右手一振,拍出一掌,他练的是“五岑掌”,掌势如山,同样沉猛绝伦!
  桑鸠婆气得磔磔尖笑道: “好、好、你们五个一起上,老婆子也不在乎。”
  口中说着“不在乎”,鸡爪般的左手已经迎着两道掌风推出。
  但听蓬然一声巨响,三道掌力交击,三个人同时后退了半步。
  就在桑鸠婆后退之际,三条人影同时疾若飞鸟欺上殿来,这一瞬间,铁牌、阔剑、和朱红折扇三件兵刃宛如迅雷惊霆,又和桑鸠婆挥起的钢杖交击上了,发出三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狂鸣!
  伏三泰、冉逢春、祝神机三人各自被震得翻着筋斗,飞出天井,桑鸠婆双足站立之处,地上铺着的石板也裂成粉碎。
  羊乐公狂笑一声: “桑鸠婆,你再接老夫一掌!”
  右手朝上拍去, (他人生得矮小,是以手掌要朝上拍)
  又是一记夹着“北溟神功”的掌风,宛如一团无形气体,直撞过来。
  应天生也在此时,一记“五岭掌”,掌风重叠,迎面压到。
  桑鸠婆没想到两人功力会有如此深厚,但她岂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口中磔磔笑道: “原来‘北溟神功’、 ‘五岭掌’也不过如此!”
  左手硬接两人掌势,右手钢杖呼的一声横扫出去。
  原来伏三泰、冉逢春、祝神机三人眼看老大(羊乐公)
  老三(应天生)联手发掌,他们又点足扑来,三样兵刃分向桑鸠婆袭到。
  “蓬”!第二次三掌交击,这回大家都用上了全力,谁也没有被震后退,但桑鸠婆八尺钢杖横扫出去的一杖,却把凌空飞扑而来的三人逼退出去。
  原因是伏三泰等三人知道这老怪婆杖势沉重,功力也在他们之上,不愿和她硬打硬砸,飞身往后跃退。
  羊乐公怒吼一声,双掌突发,连掌带人,掌先人后,双掌平推,朝桑鸠婆撞了过去。
  应天生跟着右掌急拍而出,左腕一振,五指连弹,发出五缕劲急指风。
  桑鸠婆钢杖堪堪扫出,逼退伏三泰等三人,还没收回,一见羊乐公掌先人身朝自己冲了上来,也不觉有气,怒笑道: “你不要命了。”
  钢杖倏然一挑,杖头朝羊乐公迎面劈去。
  羊乐公眼看弯弯曲曲的杖头朝自己劈来,他不避不闪,只是仰了下头,但见一道白光迎着桑鸠婆飞卷而出,白光有如灵蛇一般,绕杖三匝,羊乐公一个人一下把身子贴在杖上,前推的双掌依然丝毫不变,由双掌发出的两道劲风,汇成了一道,直向桑鸠婆当胸撞去。
  原来那道白光,竟然是羊乐公的过腹长髯,他胆敢以长髯缠住桑鸠婆的钢杖,那么他这部过腹银髯,自然练了很久,有其的特殊功力了。
  桑鸠婆左手划出,接下了应天生一掌,把应天生一个人震飞出去,但左臂却被应天生的五缕指风扫过,觉得火辣辣的生痛。
  最使她恼火的是羊乐公以长髯缠住她的钢杖。连人也附到了杖上,两手发出的“北溟神功”掌风,又排闼涌到来,这就左掌疾拍而出,右手立即挥起钢杖,想把羊乐公摔掉。
  那知羊乐公长髯在杖上连绕了三匝,他个子又生得矮小,附在杖上,任你如何挥杖都休想把他掉开。
  而羊乐公跟骑在杖上一般,运起“北溟神功”,双掌挥动,一路尽是抢功招式,掌风呼啸,记记劲急凌厉。
  桑鸠婆连挥了几杖,都未能把他掉开,羊乐公的“北溟
  神公”也非同小可,她不得不接,要接只好使用左手。
  这一来,就好象自己左手和右手动手了。 (右手杖上骑着羊乐公,双掌抡飞和她抢攻)
  高手过招,有不得一瞬空隙,就因为羊乐公缠住了她钢杖,伏三泰、应天生、冉逢春、祝神机四人就乘机抢进,占到了四角方位把桑鸠婆围在中间,动起手来。
  这回,桑鸠婆武功再高,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上,虽然未落下风,却也使她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使她施展不开手脚的最大障碍,就是以长髯缠住她的钢杖,骑在杖上的羊乐公,他身胸贴在杖上,空出一双手来,一记又一记的发出“北溟神功”贯注的掌风,因为桑鸠婆右手在舞动钢杖,掌风一回由上而下,一回斜劈,一回横打,实在对她困扰已极!
  何况伏三泰的铁牌,应天生的“五岑掌”,冉逢春的阔剑、祝神机的朱红摺扇,每人都有数十年功力和独到的功夫,确也不易应付。
  整座大殿上,杖影,掌风,铁牌、阔剑,折扇,交汇着涌起一幢光幕,把神龛砸得粉碎,殿上屋瓦被震得片片起飞,灰尘簌簌如雨!
  他们这一动手,无形之中把铁三姑等人和阮天华三人分隔了开来。
  铁三姑和总管习文星及铁手五煞等人,原先站在神龛左首,在他们动手以后,就被逼得步步后退,现在已经退到殿左靠壁处了。
  阮天华“紫正神功”护体,坦然接受铁三姑点了五阴绝脉,别说铁三姑了,就是比她再高明的人,也休想点得上阮天华的穴道,此时他眼看桑鸠婆和五山山主动上了手,他心中极为感动。
  桑鸠婆和自己毫无瓜葛,她的突然现身,而且还故意说是小红的师父,明明就是为了救自己两人来的。
  五山山主把自己迷失心志,使用开顶大法,传授武功,虽然不知他们是何居心?但像刚才听到自己被铁三姑点了五阴绝脉,就奋不顾身的扑攻,明知不是桑鸠婆的敌手,还毫不退却,对自己的这份关切。也丝毫不假。
  他坐着的人,双手朝左右拂去,一下解开了铁若华、小红两人的穴道。
  铁若华最关心的就是于立雪被点五阴绝脉,穴道骤解,就急急问道: “于兄,你没事吧?”
  小红接口笑道: “大哥如果被点了五阴绝脉,还能替我们解开穴道吗?”
  铁若华脸上一红,说道: “阮兄说的是,难怪于兄方才要三姑点他五阴绝脉试试了。”
  阮天华站起身来笑道: “铁三姑方才根本没有点住我穴道,我是故意要她试试的。”
  铁若华惊奇的道: “但我明明看她点了你的五阴绝脉。”
  阮天华笑了笑道: “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先要他们停下手来,再说不迟。”说到这里,朗声叫道: “桑婆婆,五位山主快请住手。”
  他这句话是以内功传出,是以在杖风、掌风、牌风、剑风、扇风交汇的呼啸声中,桑鸠婆和五山山主依然入耳清晰,大家不觉一怔,立即停下手来。
  刹那之间,五件兵刃交织的一幢光影倏然尽敛,大家一起回头看来。
  桑鸠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一注,呷呷尖笑道: “好小于,你果然没事!”
  五山山主也看得齐齐一楞,羊乐公首先问道: “于立雪,你真的被那婆娘点了五阴绝脉?”
  桑鸠婆道: “这还会假?老婆子就是他们的公证人!”
  铁三姑看到阮天华丰神如玉含笑站着,心头不由得一紧,独目闪动,一张老脸连皱纹都扭曲了,心中暗道: “这小子居然真的连五阴绝脉都制不住他!”
  阮天华已经含笑抱拳道: “铁三姑,在下已经试过五阴绝脉,现在你没有话说了吧?”
  铁三姑阴沉着脸色,朝习文星道: “习总管,把两柄剑还给他们,咱们走。”举步往外走去。
  习文星早已心胆俱寒,口中应了声“是”,把赛干将,赛莫邪两柄剑放在地上,正待跟着走去。
  铁若华沉喝道: “习文星,你给我站住。”
  习文星听得身躯一震,如遇雷击,往后连退了两三步。
  铁三姑厉声道: “于立雪,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阮天华道: “在下说了什么?”
  铁三姑哼道: “你说过你如果胜了,要老婆子交出双剑自去,习文星是随老婆子来的,当然跟老婆子走了。”
  阮天华方自一怔,铁若华因他说过此话,不好使阮天华为难,这就接口道: “三姑,于大哥既然说过,自然算数,侄女希望你老今后不可再如此任性,还有,习文星,陆大成,你们给我听着,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铁手帮的人,如果胆敢再以铁手帮名义在江湖招摇,我决不宽贷,你们去罢!”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口气不怒而威,确有一帮之主的气概!
  铁三姑只哼了一声,掉头就走。习文星和陆大成等五人更是不敢多说,急匆匆跟着铁三姑身后而去。
  羊乐公突然双手捧着过腹长髯,仰首大笑!
  桑鸠婆怒声道: “你笑个屁!”
  羊乐公笑了一阵,突然一把抓住祝神机,乐的双脚乱跳,大声道: “老五,咱们成功了。”
  祝神机道: “老大此话怎说?”
  羊乐公道: “你可知道这姓于的娃儿被那婆娘点了五阴绝脉,何以会丝毫无事的吗?”
  桑鸠婆子自然觉得奇怪,她明明看到铁三姑点了于立雪的五阴绝脉,而且下手绝不会轻,被人点了五阴绝脉,可以浑若丸事,除了练成玄门护身真气, (她不知道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还在护身真气之上)但姓于的小子绝不可能练成玄门至高无上的护身真气。那么他何以会不惧五阴绝脉?正是他想要知道的事,闻言一双绿阴阴的目光不觉朝羊乐公投去。
  伏三泰道: “老大的意思,是咱们以开顶大法,每人输了五年功力给他,使他可以自解穴道?”
  羊乐公大笑道:“老二只说对了一半,老夫传他的‘北溟神功’,可能就是抵御五阴绝脉,不使逆血内冲,才能自解穴道。”
  桑鸠婆冷笑道: “羊老儿,你不是练了几十年的北溟神功吗,岂不是比姓于的娃儿强得多了?你敢不敢让老婆子点你的五阴绝脉试试?”
  羊乐公年纪一大把,他还却是一脸孩子气,没有理会桑鸠婆,只是挥着双手。朝他四个兄弟说道: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咱们成功了,这娃儿不负咱们百日苦功,一定可以在君山大会上,替咱们五山派争取最大的荣誉。”
  他说到高兴,又手舞足蹈的跳着。
  祝神机惊然道: “不错,于立雪一定可以争取到荣誉的。”
  这时桑鸠婆柱着弯杖朝小红笑道: “记名徒弟,见到为师怎么还不过来?”
  小红朝她笑着拱拱手道: “婆婆,真要谢谢你老,替我们解围。”
  桑鸠婆道: “你不叫我师父了?”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 “那是我临时编的咯,婆婆不可见怪才好。”
  “不行。”桑鸠婆弯杖一顿,说道: “你在危急之时,掮出老婆子的招牌来招摇,事情过去了就不认帐,天下有如此便宜的事儿?”
  阮天华也觉得桑鸠婆生相狞厉,心地却是甚好,这就说道: “桑婆婆对我们不错,她要收你作记名弟子,那是你的福缘,还不快过去给婆婆磕头?”
  小红喜道: “大哥同意了吗?”
  铁若华在旁笑道: “于大哥不同意,会叫你去磕头吗?”
  小红果然依言喜孜孜的走到桑鸠婆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叩头道: “师父在上,记名弟子阮小红给你老人家叩头。”
  桑鸠婆呷呷笑道: “没有你大哥说,你就不认我这师父了,好,好,你头也叩了,这话也不用说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桑鸠婆的记名弟子,普天下再也没有人敢欺侮你了。”
  正说之间,来复和青儿一同走了进来。原来他们躲在庙外林中,看到铁三姑率同习文星和铁手五煞匆匆离去,才找来的。
  铁若华问道: “你们怎么找来的?”
  桑鸠婆呷呷笑道: “他们两人是老婆子带来的。”
  祝神机朝阮天华走近过去,神色严肃的道: “立雪,你神志已经恢复了?”
  阮天华道: “在下是自己恢复的。”
  羊乐公抢着道: “老五,你板着面孔作甚?这娃儿又没有错?”
  祝神机依然沉着脸道: “你有今日的成就,可知是咱们五人各自输了五年真气给你,花了百日时间传授武功之功吗?你以为咱们迷失你本性,是要役使你吗?那是因为要学咱们五人的武功,至少也要三年时间,但使你迷失本性,没有五情六欲,可以专心练武,祝某再以开顶大法,使你在百日之内,学会咱们五人的武功,就是要你能够代表咱们五山派去参加一个大会,替五山派争取荣誉。方才为了你被点五阴绝脉,咱们五人为了救你和桑鸠婆婆拚搏了一场,你纵然穴道自解,但看到咱们五人,竟然视同陌路,难道咱们对你没有授艺之恩?”  
  他说的倒也不假。
  阮天华拱拱手道:“在下多蒙五位山主厚爱,但在下是神志被迷的时候,自五位传的武功,在下实在记意不起来了,还是小红告诉在下,确实有这回儿事,在下对五位山主自是十分感激,但在下出身形意门,最近又蒙化鹤道长收为记名弟子,在下迷失的神志也是道长治好的,五位纵有传艺之德,但也迷失了在下神志,只能说功过各半,在下又并未拜五位为师,但对五位山主还是十分感激……”
  “住口!”祝神机喝道, “于立雪,你可知道咱们能够传你武功,难道不能把你武功废去吗?”
  桑鸠婆绿阴阴的眼睛一瞪,说道: “他说什么?”
  小红知道大哥武功今非昔比,这就说道: “师父不用去理他们。”
  桑鸠婆是什么人,自然听得出来,心想: “这姓于的娃儿武功难道还胜过自己不成?小红要自己不用理他们,就是说姓于的娃儿足可以自己了断了。”
  阮天华大笑道: “祝山主说出要废在下武功的话来,在下倒要请问,在下学你们五山派武功,可是出于自愿?不是,是你们迷失了在下神志教的,在下没有学你们五山派武功以前,已是形意门下,练武在十年以上,祝山主如何废去在下学的五山派武功,保留住在下学了十年以上的形意门武功呢?如果说做不到这一点,那么称持强要废去在下武功,岂非大大的不会公平了?何祝祝山主也未必废得了在下的武功。”
  最后这句话听得祝神机勃然大怒,狞笑道: “你可敢让祝某试试吗?”
  羊乐公忙道: “老五,这娃儿说得不错,咱们是在迷失了他神志传的武功,没有过他同意,算了,算了,这次咱们又不能参加了,唉,真可惜!”
  他对参加君山大会,似抱着极大希望,说到不能参加,神情就极为沮丧。
  祝神机青着脸道: “不成,老大,江湖上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子之言,他……”
  铁若华冷笑道: “于大哥几时拜过你们为师,真是一厢情愿。”
  阮天华朗笑一声拱手道: “祝山主,在下觉得咱们之间这一争执,总该有个解决办法……”
  祝神机脸色铁青,阴沉一笑道: “你方才不是让铁三姑点你五阴绝脉吗?你敢不敢让祝某也点你三处穴道试试?”
  羊乐公拦道: “老五算了,咱们传他武功,原希望他能集咱们五人之长,代表五山派去参加君山大会,替咱们争取荣誉,你如果点他三处穴道,不是把他一身武功废了,岂不违反咱们的初衷?我看算了。”
  他这话是对祝神机说,但主要却是在点明阮天华,接受祝神机的挑战,就会被点废一身武功。
  那知阮天华微笑道:“祝山主既然说出来了,在下要是不敢接受,岂非依然无法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但在下若是接受了祝山主点我三处穴道之后,祝山主又有何说呢?”
  桑鸠婆坐在板凳上,一直没有作声,她看羊乐公已经点明接受祝神机点了三处穴道,就会废去武功,阮天华却依然神色自若,毫不在乎,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这小子莫非真的练成了玄门护身真气?
  祝神机深沉一笑道: “方才咱们老大已经说过,祝某点你三处穴道,可能会废了你一身武功,你既然不肯承认是五山派的门人,追回武功,原也是应该的了,还要祝某说什么呢?”
  阮天华道: “在下如如接受不下祝山主三指,被废去一身武功,自无话说,但设若在下接下来了呢?”
  祝神机大笑道: “你和五山派的瓜葛,从此一笔勾消,是祝某点你三指的,祝某生死悉凭处置。”
  “祝山主言重了。”
  阮天华拱拱手道: “在下昔日被铁手五煞所掳,是五位山主救下来的,方才在下接受铁三姑点我五阴绝脉,五位山主又全力相救,在下对五位山主这份盛情,至为铭感,在下愿意接受祝山主提出点我三处穴道,只是为了解决我们之间无法解决的问题,对五位山主仍然是友非敌,在下若是侥幸接下来了,就可证明在下武功,并非出之五山派,问题解决了就好,祝山主何用以生死作赌注呢?”
  羊乐公等四人听得暗暗点头,此人年事虽轻,气量、襟怀,确有大家风度!
  祝神机心中晴暗冷笑,你小子怎知我祝神机“透骨指”的厉害,一面冷然道: “这么说,你是接受了?”
  阮天华道: “在下接受了。”
  祝神机目中隐露杀机,说道: “祝某可以出手了么?”
  铁若华道: “于大哥……”
  阮天华含笑道: “不要紧,方才我不是接受铁三姑点了五阴绝脉吗?”
  小红心知大哥练成了“紫正神功”,不会有什么事的,但她还是一手按着剑柄,站在大哥身边,只要大哥一有危险,自己就可以一剑把祝神机劈了。
  铁若华道: “于大哥,方才你和三姑打赌,是请桑鸠婆做的证人,现在和祝山主打赌,仍该有个证人才是,桑婆婆德高望重,还是请桑婆婆作公证人的好。”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 “好、好,老婆子就替你们作个证人,你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阮天华问道: “祝山主点了在下三处穴道之后,不知要经过多少时间,才算好了?”
  祝神机心中暗道: “我三指点落,你一身真气尽泄,还要多少时间?”
  一面说道: “祝某点你穴道之后,如果经过一盏茶的时间,你仍然无事,就算你接下来了。”
  阮天华点头道: “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祝山主可以出手了?”
  他负手而立,既未作势,摆出架子,也没有任何闭口运气的的模样,只是神定气闲的望着祝神机含笑站立。
  羊乐公抢到了阮天华身侧,口中说道: “老五,于小兄弟说得对,咱们是友非敌,你下手不宜太重!”
  祝神机眼看阮天华只是含笑而立,毫无半点戒备之状,他究是旁门中的高手,见多认广,发现阮天华在这一瞬间,眉宇之间隐透紫气,心头不觉一动,忖道: 这小子看来果然练成了道家护身神功!心念转动,口中说道:“你小心了!”
  阮天华含笑道: “祝山主只管请出手好了……”
  祝神机是个极工心机的人,他早已运集了全身功力,就是要引阮天华开口,阮天华话声末落,他右腕乍发,闪电般出三指。
  这三指几乎是同时点落,三处穴道为正中“丹田”、和左“血仓”、右“气海”。
  祝神机使的是“透骨指”,平日振腕发指,不用碰到敌人身体,犹可透穴入骨,取人性命,这回双方面对面的站立,他右手一伸,就可点上阮天华身前任何一处大穴。
  站在阮天华身旁的人,只看到他手指闪电般在阮天华衣衫上一触即收,但怎知从他指上发出来的一缕内劲,却已进穴入骨,岂是铁三姑出手点五阴绝脉所可同日而语?
  但事情就这样出乎祝神机意料之外,他指上运足功力朝阮天华三处穴道点落之际,但觉指力点下之处,并不像点在人身之上,而是点在一处柔软无比的一层纲幕之上,既用不上丝毫力气,而且手指落下,这层纲幕也随着落下。等手指收回,纲幕也跟着手指回复原状,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祝神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在他手指收回之后,又用足指力,再次朝阮天华“丹田”, “血仓”、 “气海”三处穴道戳下。
  他手法神速无比,但此一情形,瞒得过旁人,可瞒不过双目炯炯的桑鸠婆,口中呷呷尖笑道: “祝山主,老婆子眼睛不花的话,你这是第二次下手了吧?”
  在桑鸠婆话声还未说完,祝神机第二次连出三指,早已点完了,情形依然和第一次一样,现在他已经证明阮天华确实有护身真气护体,而且这层真气极为强韧,凭自己的的“透骨指”力,绝难伤他分毫,心中这份惊凛,当真难以形容,这小子在短短三个月时间,从那里学来这等上乘武学?
  阮天华依然背负着双手,含笑道: “婆婆,不要紧,祝山主既然约定了一盏茶的工夫,只管让他多试几次好了。”
  祝神机究是一山之主,成了名的人,一时不觉报然敛手道: “于朋友果然了不袒,在短短三个月之中,练成了旷世神功,祝某甘拜下风。”
  阮天华连忙拱手道: “祝山主好说,在下末学后进,怎敢当得旷世神功四字,在下方才说过,在下和五位山主,应该是友非敌……”
  祝神机不待他说完,冷然道: “于朋友这样的朋友,祝某高攀不上,咱们后会有期,祝某告辞。”
  转身朝庙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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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巧笑倩分
  羊乐公忙道:“咦,老五,于小友说得极是,行走江湖,朋友多一个好一个,大家说开了,不是没事了吗,你怎么独自走了?”一面朝向阮天华笑道:“老五就是这个脾气。小友多多担待,幸勿介意才好。”说着朝其他三位山主摇摇头道:“咱们快些追上去。”
  四个人像一阵风般走了。
  小红气道:“从前把大哥迷失神志,也是况神机的出的主意,这人坏死了,还说什么后会有期,听他口气,好像还不服气呢!”铁芳华愤然遭;“凭他况神机,谁还怕他不成?”
  桑鸠婆道:“依老婆子看,况神机一身所学.还在其他四人之上,而且此人极工心机,一直深藏不露,方才和老婆子动手,都不会使出‘透骨指’来,嘿嘿,原来他竟是姬隆风的门人,这老魔头可难缠得很,以后你们几个可得小心。”
  说到这里,不觉目注阮天华问道:小娃儿,你说你是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老婆于可没听人脱过?你这身武功,就是化鹤道长传给你的了?你倒说说看,他是怎样一个人?”
  阮天华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词,这就点头道:“是的,老道长只肯收在下做记名弟子,他老人家是一位蓝袍白髯的老道长,除了道号化鹤,旁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桑鸠婆听得将信将疑,说道:“小红,你方才使的使套剑法,也是那化鹤道长所传的了?”
  小红粉脸一热,说道:“是啊,老道长传大哥内功,见者有份,所以我和大哥一起练的剑法。”
  “化鹤道长?”桑鸠婆口中念着,一面点头道:“莫非他会是青年白鹤道长的传人?晤,你们两个福缘不浅、有此旷世奇遇.今晚老婆子就是不来,你们也足可应付,老婆子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不过老婆子也不白来;总算收了一个记名弟子。”
  小红忙道:“是啊,师父,你住在那里呢?”
  “你问老婆子住在那里?”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若不是和你们住在一起,还不会管这档闲事呢”
  小红喜道:“这样就好,师父,我们该回客店去了。”
  一行六人离开三宫殿,回到客店。青儿在中间客厅点起灯。
  小红从房中取出八个朱果,四个双手送到桑鸠婆面前,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尝尝咯。”
  两个送给铁芳华,笑道;“铁帮主。我现在该称你姐姐了吧?”
  一面又肥两个分给了青儿和来复。
  桑鸠婆看得一怔,说道:“这是江湖上只有传闻的仙品未果,你从那里来的””
  小红眨眨眼睛。说道:”这是老道长豢养的一只灵猿大回给我和大哥采来的,三个月当中,我们吃的就是朱果,临走,灵猿大哥还送了我们二三十个。”
  桑鸠婆道:”难怪你们二个功力精进如此神速,这种朱果根说只有白鹤峰绝顶千丈峭壁上有一株.但要好天气,没有云雾, 才可以看得到。但也可望而不可即,服食一个,就可大补真元,多服可以驻颜轻身,哈哈.人家只有徒儿叨师父的光的.老婆子这回却是沾了徒儿的光,这种稀世仙品,老婆子吃上一个就够了。”
  小红道:“师父这是徒儿孝敬你师父的,你老人家只管收着,我们临走的那无,灵猿大哥送了我们二三十个,还多着呢”
  “好好!!”桑鸠婆喜形于色的道:“为师那就不客气了.’铁若华听说朱果有这样好法,目注小红说道:”你叫我姐姐,不知道我该叫你什么呢?”
  小红粉脸乍然热了起来,说道:“我今年才十七岁,你自然是我姐姐了。“铁若华笑道:“好,那我就谢谢小妹子了。”
  桑鸠婆笑道:”其实在白鹤洞里,你假扮于小哥的书童,老婆子就看出你是女的了。”
  小红道:“徒儿没骗师父,那时候,我本来就是大哥的书童咯!”
  桑鸠婆道:“你这话怎说?”
  小红道:”这话说起来可长呢,大哥本来也不叫于生雪”
  铁若华奇道:“于大哥本来不叫于立雪?”
  小红抬眼道:”大哥还是你来说吧!”
  阮天华道。不瞒铁帮主,在下原来是阮天华……”
  当下就把自己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边。
  只是隐起了在白鹤洞的一段,只说当时两人躲在一处黝黑的小洞之中,直等大家走后,才慌慌张张的逃出白鹤洞,就遇上化鹤道长,说和自己两人有缘,领他们到一处山腰洞窟,传两人武功,自己因小红有同门之谊,故以兄弟相称。
  后面这一段话,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是以说来毫无破绽。
  桑鸠婆听得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阮小哥是要去参加君山大会的了?”
  阮天华道:“是的,我们和铁帮主同行,就是到君山去的.’桑鸠婆呷呷笑道:”徒儿,这样就好,阮小哥是形意门下,代表形意门参加,你是老婆子的记名弟子,就可代表老婆子这一派了。“’小红问道:“师父是什么门派呢?’桑鸠婆道:“老婆于是乙木门,但老婆子一向没收徒弟,乙木门几十年来,只有老婆子一个人.对了,徒儿,你也不用记住么名了,乾脆传我老婆子的衣钵算了?”
  小红喜孜孜的道:“师父。徒儿那就不是记名的了?”
  桑鸠婆慈笑道:“傻丫头,传我桑鸠婆衣钵,自然不是记名弟子了。”
  小红又扑的跪了下去.说道;“徒儿拜见师父。”
  桑鸠婆喜道;‘你已经叩过头了,不用再磕了。”
  小红道;“这不一样,从前徒儿拜的是记名师父,现在是正式拜师了。”
  “好好”,桑鸠婆道:“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小红盈盈站起,笑道;”大哥,现在我是乙木门的弟子了.” 阮天华,铁若华都朝桑鸠婆拱手道贺。
  桑鸠婆高兴的道:“徒儿,你是那套剑法比老婆子的桑木杖法高明多了,但既是乙木门的弟子,为师总要传你一点本门的功夫才是,不然这师父岂不白拜了?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可以回房去睡了,你到为师房里来,为师传你本门内功口诀,现在离开会期已近,总要拿得出一二样乙木门的功夫,才能代表乙术门出场。”
  阮天华、铁若华听她这么说了,就各自向她拱拱手,回房而去,来复也得自行回转前进上房。
  小红就跟随桑鸠婆到厢房中去,由桑鸠婆传她本门功夫,不必细表。
  第二天,大家起床之后。店伙在中间客室摆上早餐。
  铁若华要青儿去请桑鸠婆,小红来吃早餐,结果只有桑鸠婆一个人来了。
  她呷呷笑道:”阮小兄弟,铁帮主早啊,老婆子要小红眼了一朱果,她此刻正在用功,下来吃早长啦,啊,有一件事,老婆于也要和你们商量一下,小红内功已有相当根底,只是练习老婆于这一门内功,最少也要三天时光:才小有成就,好在目前离会期还有十来天,大家不如在这里多住上三天,再一起上路,你们两人意下如何?一阮天华道“婆婆吩咐,在下自当遵命。”
  铁若华通:“我们有婆婆同行,自然最好不过,那就在这里多住三天好了。”
  桑鸠婆喜道:“好极,不是老婆子吹牛,小红有这三天时间,就是夺不到榜首,也准金榜上有名,只要铁帮主不落:选;武林三鼎甲就在咱们这里了!”
  铁若华道:“阮大哥,小红妹子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我…只是传的末技而已,那敢在此奢望?”
  桑鸠婆道:“不要紧,老婆子虽没见过你的剑法,但铁三姑使的剑法,并不差到那里去?阮小兄弟一身武功极高,你可以趁这三天时间,请她点拨点拨.老婆子再指点你一二,还怕胜不了抱残守缺的少林、武当门下?”
  铁若华听得一喜,拿眼望望阮天华,说到:“不知阮大哥肯不肯教我呢?”
  阮天华论道。“桑婆婆吩咐的事,我怎敢不遵?”
  铁若华目中神采飞扬,喜道:“阮大哥说了要算数,吃过早餐,稍事休息,我们就开始了。”
  她不手桑鸠婆指点她什么,但阮大哥可不同,他肯教自己武功,两人间的距离不就更接近了吗?
  阮天华笑道:“在下说了自然算数。”
  大家匆匆用过早点,桑鸠婆就回房而去。
  铁若华望着阮天华。问道;“阮大哥,你要教我什么呢?”
  阮天华心想:“形意门的武功,没有父亲同意,当然不能教她,此外,五位山主的武功,当然也不能传给她,那么只有在归鹤洞学来的,‘紫府铨真’上所载的三种武功,可以传她了,紫正神功必须内功有相当根底,才能练习,紫云剑法共有三十六式,也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那么算来只有五式‘紫府迷纵’,对她最适合了。”
  这就说道:怕了有五式身法,极为精妙,纵然遇上武功高过你甚多的人,也无法伤你分毫,对帮主最适合了。”
  铁若华狰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喜道:“我们到天井里去,大哥快教我了。” 阮天华过:“这五式身法,前后左右不出三步,不用到天井里去,啊,在下还想到了一点,这五式只有身法,双手并没有动作,一旦身法练热了之后,如果再把剑法运用到身法里面去。就可以一招克敌了。”
  铁若华问道:“这五式身法有这么厉害?”
  阮天华笑道:“名虽五式,实则千变万化,随心所欲。到底有如何精妙,我也说不出来。”
  铁若华听得喜出望外,催道:”那你快些教我了。’阮天华走到中间站定,说到:“你看清楚了。这是第一式.”
  右足随着举步提出,身形例进,倏然转向,左足又横跨而出,身于再次外进,转了过来。”
  这一式不过是有足前提,左足横跨,看去十分简单。
  照说,铁若华练了十几年剑,剑法中的步法,比它繁覆了不知多少,她凝着双目,用心注视着阮天华,他右足跨出之时,明明看得清清楚楚.但等他身于倏然一转,好像中间有了极大变化,这个转身,就看不清楚,接着只看到他左右演出,那个转身就是更奇妙,几乎就像雾中看花,令人有朦胧之感!
  这下直看得铁若华大为惊奇,阮大哥动作极为缓慢.自己怎么会看不清的呢?一面叫道:‘阮大哥你再慢一点,你两次转身我都看不清楚。”
  阮天华笑道:“这一式右足跨出,一共是两次转身,但主足踏出之时,却有三个转身。”
  铁若华道:‘你一共转了五次身?怎么我只看到两次呢?”
  阮天华笑道:那是你不熟的缘故,我只是先做一个样子给你看的,我还没有逐一加以说明,所以你看不清楚了。不但是你,就是武功比你高过十倍的人,如果不明际这式身法,一样会着不清楚,若是看清楚了,这身法还有什么用呢?”
  接着就十分缓慢的举步,又十分缓慢的旋身,一面口中逐一加以说明。步法、身法看去极为简单,铁若华很快就记住了;怕把合是一回事,等到山习起来,那就另一回事了,不但举步、旋身、动作生硬,而且错误百出。阮天华站在她身边,不时加以纠正。
  这样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无法练熟,没有阮天华在旁指点,就无法练得下去。
  铁若华粉睑赧然,幽幽的道。、‘阮大哥,我笨死了!”
  阮天华含笑道:“你已经练了快一个时辰了,也该休息一回了,象你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我和小红练这式身法的时候,一天只练一式,有时还摸索不清楚呢?”
  铁若华心里甜甜的,摇头道:‘我不累,你过去坐一回,我一个人练好了,从前我练剑法的时候,三姑督促很严,一招没有练会.就不准我休息··、·”
  她是个生性好强的人,尤其在阮天华面前,还没学会,如何肯坐下来休息?一边说话,一边只是练习着举步、旋身、再举步、再旋身。
  这样一直练到午牌时光,第一式总算勉强练去了。直等来复要店伙送来午餐,她才停下来,已经累得香汗欲滴.湿透了衣衫。
  儿青去看桑鸠婆吃饭。依然只有桑鸠婆一个人出来,小红已经吃完了一个朱果,就不需要吃饭,正在房中加紧练功。
  桑鸠婆望着铁若华问道:“阮小兄弟教了你什么身法.练会了没有?“铁若华道:‘还早着呢,晚辈练了一个上午,才勉强统会了第一式。’桑鸠婆道:”一个上午只练会一式身法,这是什么身法,竟有如此复杂?”
  铁若华道;“身法看来十分简单,是晚辈笨咯,阮大哥说。
  练会了,就是武功比晚辈强十倍的人,都无法伤得了我了。““哦,有这么神奇?”
  桑鸠婆道:‘来,你练一遍给老婆子看看。”
  铁若华脸上一红,说道:”晚辈还没有练熟,只是刚才学会而已!”
  桑鸠婆道:”没关系,老婆子又不是外人,你练给我瞧瞧又有什么要紧?”
  铁若华只得把身刚才学会的身法,先举右足跨出一步.转了两个身,然后左足横跨,又接连旋了三次身。
  桑鸠婆一双绿阴阴眼睛,盯着铁若华,一霎不霎,等地练完,她依然一声不作,过了半晌,才道:“这身法果然有四怪,看去很简单,但老婆子看得出来,其中好像有许多次化,只是仔细想来,却去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忽然,她好像对这式身法大感兴趣,如铁若华把招手.接着道:“来,让老婆子试你一招。”
  铁若华道:“就婆,这个不成,晚辈刚学会依样葫芦,一点变化也领悟不到……”
  “不要紧。”
  桑鸠婆呷呷笑道;“老婆子又不会伤你,咱们只是试试的,好,你准备了,我要出手抓你右肩了。”说完,右手五指箕张,疾快的朝铁若华右肩到抓去。
  她出手虽快,怕在快要抓上铁若华肩头之际,手势就放缓下来。
  铁若华看她出手抓来,只得右足朝前跨出,转了个身。
  桑鸠婆虽然放缓了去势,但五指还是抓了过去,那知铁若华明明在面前的人,忽然转到了左首,抓出的手势,居然落了空。
  这下看得桑鸠婆不由一怔,自己纵然放缓去势,也绝不会抓不到她的,此时一见铁若华门到了左恻,她右手不再收回,随手向左抓去。
  那知她虽然看到了铁若华在左,但在你出手之际,铁若华已转了个身.这一抓自然又落空,眼前的铁若华忽然不见。
  桑鸠婆暗暗惊奇,她自然听到风声,铁若华已经到了身后。这回她不再思索,落空的右手,手随身转,猛地一个旋身.往后抓去。
  铁老华练的这一式身法,原是一气连贯的,两次旋身之后,左足登时横跨而出,等桑鸠婆抓到,她已经跨出,这一抓当然又落了空。
  桑鸠婆转身何等快速,一眼看到铁若华向横里跨出,她本民也跟着跨出,一下欺到铁若华身侧,右手原式不变抓了过去。
  铁若华左足横跨,身于又旋了开去。
  桑鸠婆这回丝毫不慢.右手未收,左手五指如瓜,又抓了过去。
  铁芳华再次旋身.桑鸠婆右手又发。
  铁老华又旋了个身,又转到了桑鸠婆身后,口中叫道; ‘婆婆,可以住手啦,晚辈的身法已经用完了。”
  桑鸠婆任立当场,徐徐叹了口气道:”你身法刚刚学会,老婆子已经抓不到你了。”
  铁若华道:‘那是婆婆手下留的情。”
  桑鸠婆摇摇头道:”说来惭愧,老婆子只是在第一次抓出之时,去势稍缓,后面接连五瓜.已经和敌人动手差不了多少,但你却只是初学乍练的身法,好像每一式都抢在老婆.子面前面,一记都抓不到你,唉,看来老婆于练武几十年,当真是白练了!”
  言下大是感慨沮丧!
  铁若华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刚学的一式身法,连桑鸠婆这样一位成名多年的高手都会抓不到自己,心头这份高兴,当真喜心倒翻,笑上了眉梢。
  阮天华站在一旁,自然看清楚了,心中也不感惊凛,“紫府铨真”上的武功,居然会有如此奇奥,一面说道:”这不过是身法灵巧,婆婆数十年功力,真要出手,就算身法最灵巧,也未必躲闪得开。”
  桑鸠婆嘴头道:。老婆子颇有自知之明,这式身法奇奥莫测。老婆子抓不到,只怕普天之下,抓得到的人.也寥寥无几了,啊,小红她会不会?”
  阮天华道:“小红是和晚辈一起学的。”
  “晤!“桑鸠婆忽然呷呷尖笑道来,得意的道:”老婆这徒儿总算没收错,再过几十年,咱们乙木门的武功,就多了一趟剑法和这式奇奥身法了。”
  接着又道:”老婆子若是没收小红做徒弟,看到这式身法,就要打退堂鼓,从此江湖上也不用再走了,哦.阮小兄弟,这叫什么身法2”
  阮天华不好再说慌,只得说道:“叫做‘紫府迷踪’。
  “紫府迷踪!”
  桑鸠婆突然点着头道:“你们遇上的化鹤道长,果然是昔年白鹤道长的传人,昔年白鹤道长在白鹤峰得到一部玄门修仙贵录‘紫府铨真’,得道仙去,原来他已经有了传人,你们当真是遇上了旷世仙缘,近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闻名上白鹤峰去找寻仙迹,希冀找到玄门最上乘的‘紫府铨真’却没有一个人遇上化鹤道长,偏偏给你们遇上了。”
  一面转脸朝铁若华道:“铁帮主,你遇上阮小兄弟,这也是旷世奇缘,他传你的‘紫府迷踪’,乃是百年来武林中人梦寐都求不到的上乘武功,老婆子在今天以前,不但一向目视甚高,但今天连你初学乍练的一式身法,连发六爪,都抓不到,真使老婆子感到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凭我这点武功,,实在算不了什么。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铁若华被他这句”旷世奇缘”,虽然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不觉飞红了脸,点头道;“婆婆说的。晚辈自当谨记。”
  桑鸠婆续道:’老婆子话还没有说完哩,数十年来,老婆子在江湖上,也被人称作黑道怪物,但老婆了除了好恶随心有点刚复自用之外,一从不做丧天害理之事,但你们铁手帮赚的是血腥钱,不是老婆子当着你的面说,实在声名狼藉,比黑道还不如,不过老婆子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女孩,如今又学会了玄门紫府身法,今后铁帮主的武功,自然.也大大的提高了,你要好自为之,切不可用以济恶。”
  这句话,听得阮天华心头大为震动,桑鸠婆说得不错,自己和铁若华相认不久,如何把”紫府铨真”上的上乘身法,教给了她?
  要知她本人从然正派;但不是铁手帮的人,自己实在太不考虑了。
  铁若华红着脸道;“婆婆说得极是,铁手帮只是江湖上一个杀手组合,只重金钱,不重道义,晚辈早有改革之心,就是婆婆不说,晚辈也不了决心。如果实在无法改革,我宁可背上不孝之名,也要把铁手帮解散了,免得再合害武林,制造血腥,我原想在这次君山大会之后、邀阮大哥和小红妹子相助,加以整顿,经婆婆这一说.使晚辈想到如果再有婆婆这样一前辈相助,那就更有把握了。”
  “好!”桑鸠婆呷呷笑道:“老婆子自己也在奇怪,昨晚收了一个徒儿,我老婆子的想法,居然大变了,你是小红的朋友,既然有志整顿铁手帮,老婆于自然要帮你的了。“铁若华喜道:“多谢谢婆婆。”
  “不用谢。”
  桑鸠婆看到桌上摆满了菜肴,这就笑道:‘咱们只顾说话,菜都凉了呢,快些吃吧!”
  三人坐下之后,青儿装了三碗饭送上,大家也就吃了起来。
  饭后,桑鸠婆为了要指点小红练功,只喝了口茶,就回房了。
  阮天华道:“这位桑婆婆好像真的变了。”
  铁若华道.”我看桑婆婆不过生相狞恶,其实心地却是很好。”
  说到这里,忽然眼波一转,又道:”阮大哥,铁手帮所作所为。实在不是个好组合,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阮天华道:“我们不是早就结为口盟兄弟了吗?怎么会瞧不起你呢?何况事在人为,当初令尊组织铁手帮,固然双手沾满了血腥,但他已经把性命赔了进去,如今你是帮主,既有整顿改革之心,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以把一个血腥组合,变成一个主持正义,真正替天行道,端正社会风气的组合,又有何不可?”
  铁若华听得眼睛一亮,眨动着一双感激的眸子,说道:“阮大哥说得对,我一定会照你说的去做,不过大哥一定要帮助我。”
  阮天华笑道:“这还用说?”
  “大哥……”铁若华情不自禁的伸过手去,握住阮天华的手,说道:“你真好。”
  阮天华被她握住了手,不自禁的把手覆了上去,两人的心灵通过了手掌,互相交流。”
  过了半响,铁若华才赧然把手缩了回去,低低的道:”阮大哥,你把这样高深的武功传给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阮天华心头一荡,忙道:“对了,现在已经休息了一回,该练第二式了。”
  一连三天,阮天华把五式“紫府迷纵”都教给了铁若华。
  铁若华原是极顶聪明的人,练第一式的时候,虽然稍有困难,后来渐渐熟练了,再练后面的四式,就容易多了,到了第三天中午,她已把正式都练会了。
  下午,阮天华看她已经学会,就让她一个人练习,自己闲着没事,就回房练功去了。
  铁若华在练习身法的时候,每跨一步,每转一个身,都在潜 心思索着自己从前练的剑法,有些招式,适合在身形转动之际发出?因此在举步转步之际,右手取措代剑,也随着身法比划.好在“紫府迷踪”本来只有步法,没有手法,举步旋划出右手,并不妨碍身法。
  初时,为了加进手势去,就练得很缓慢,但练了几躺。就渐渐自然了。
  这样练到傍晚时分,她已有几式剑招配合身法,练得渐渐纯熟。
  阮天华在房中练了一回功走出来,铁若华喜孜孜的叫道:”阮大哥,我练成功了,你说身法中,可以加上剑法,我已经把几招剑法加进去了,练来很自然了!”
  阮天华道:“你真聪明,我只是有此构想而已,连我都还没有把创法融会到身法里去,你却先做到了。”
  铁若华听他称赞自己,心里更是高兴,说道:“你身法比我纯熟得多,随时都可以加进去,还用练么?”
  说话之时,店伙已经送上饭菜,在中间八仙桌上放好,退了出去。
  桑鸠婆和小红也一同从房中走出来。
  铁若华迎着小红,问道:“小红妹子,婆婆把你在房里关了整整三天,你练成了些什么武功呢?”
  小红道:”师父教我的是内功,还有指法、掌法、但都寨内功够火候才有威力。”
  铁若华道:“婆婆教你的内功,一定是乙木门的独门心法了?”
  “你说的没错,小红练的就是‘乙木真气’!”
  桑鸠婆呷呷失笑道:“老婆子也只有这点家当,虽然算不了什么,可也不是旁门左道的功夫。”
  铁若华道;“桑婆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吗?”
  桑鸠婆呷呷的笑道;“从这里到岳阳,走得快点三天就赶到了,离开会期还有四五天功夫,去早了也没事可做,还是这里整个后进都给咱们包了,没有闲杂人等进出.清静得很,你和小红又都是初学乍练,不妨在这里多耽上一天,练练纯熟,咱们还是后天一朝动身,你们看如何?”
  铁若华喜说道;“桑婆婆说得不错,那就后天走好了。”
  事情就这样决定,晚饭之后,小红还是回房去练功了,铁若华就在厅上潜心研练步法,如何配合她的剑招,不肯休息。
  第二天早晨,用过早点.小红和铁若华依然孜孜不倦各自练功,阮天华一个人役有事做,就信步往外行去。
  潇湘馆客庄,门临大街,他在街上走了一转,忽然听到转角处传来一阵喝采鼓掌之声,抬目看去,那里围着一大圈人,敢情是走江湖的在变戏法或者卖解之流了,反正自己闲着没事,就随着走了过去。
  人群中间一片场子上。站着一个头般小辫,身穿蓝布大褂的瘦小老头.左助扶一柄木剑,右手拿着竹根旱烟管,正在向大家打拱作揖,口沫四溅的说着话。
  更人看去又像五十来岁,又好像六十出头,六十光景,反正从他睑上很难看得出他的年纪来。只是生相极为很琐,短眉小眼,尖鼻、鼠嘴五官几乎都挤在一起,看去十分滑稽,加上嘴唇两角又留着两撇往上翅的鼠须;说话的时候,两撇鼠须一翅一翅的会动。
  现在他正在说话;“嘻嘻,小老儿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也很少卖解,只是一个乾瘪老头,有啥好看的?只是小老儿一生嗜酒如命,没有酒喝就会要我的老命,今天初到贵地,身无分文.上酒馆就得有银子,所以小老儿不得不在这里卖点酒钱,方才小老儿已经表演了一手昆仑派”纵鹤擒龙”剑法,马上就要表演四川峨眉派的上天梯轻功,不过小老儿卖的是酒钱,方才先看一场,现在要请大家帮忙,先收了钱再表演了,还请大家多多帮忙,嘻嘻,多多帮忙……”
  他把旱烟管在腰间一插,翻转一顶毡帽,伸手朝大家要钱。
  敢情他方才表演的不错,大家急于要看他表演峨眉派上天梯的轻功,是以纷纷掏钱,朝他破毡帽里丢去。
  现在瘦小老儿已经挨次走了过来。阮天华也摸出几文制钱,放入他破毡帽中。
  瘦小老头站着没走,一手托着破毡帽,耸耸肩,笑道:但平爷,旁边的人丢上几文钱够了,你公于爷可就不够了。”
  阮天华微微一笑道;“在下为什么不够呢?”
  瘦小老头伸手摸摸他两撇鼠须,陪着笑道:“小老儿这上梯天轻功,可是峨眉派十七代天傅大师亲授的不传之秘。
  你公于爷是读书人,七窍玲戏,看过一遍,就会摸到决窍,“一学就会,不多出几两银子,岂不是太便宜了?不过小老儿也是货卖行家,你公子爷就出个二三两银子,小老儿酒钱有了着落,便宜点也就卖了。
  阮天华听他说得神乎其神,心中有些好奇,笑了笑道:“好吧!”
  伸手入怀,摸出一绽五两银子,说道:“老丈…·”
  他底下的话还没有说完,瘦小老头一看阮天华拿出来的银子,足有五两来重,迅快一手接了过去,耸着肩道:“谢了,谢了,公子爷真是大方。”
  他把破毡帽一收,笑嘻嘻的道:”小老儿酒钱够了,不用再收各位的钱了,大家不是都等着要瞧峨眉派真传上天梯轻功吗?小老儿这就马上表演……”
  他随着话声,已经回到场中.小心翼翼的把银子往怀里一揣,然后取出一团极细的麻线,脱下蓝布大褂,在大褂四周用麻线打了几个结,就像小孩放风筝一般,往上一丢,一面高举右手,不住的一收一放。
  说也奇怪,他那件蓝布大褂居然被他缓缓的放了上去瘦小老头右手还在一拉一放,左手却在不住的放着线团,蓝布大褂也越放越高,现在差不多放起四五丈高,把麻线拉得笔直I四周观众立即鼓起掌来。
  阮天华看得奇怪,却是想不透他一件蓝布大褂如何会像风筝一般放上去的?
  瘦小老头不慌不忙放下线团,在地上找了一块大石,把线团庄住,在掌心吐了些唾沫,拍拍两手,耸着肩笑道:“小老儿献丑了。”
  双手拉住直线,双脚一跳,身子跑了起来,双手迅快的互相攀援。居然像猴子爬树,朝一根细麻绳上爬了上去。
  这下直把观众看得纷纷鼓掌,一时掌声雷动。
  阮天华也看得大为惊讶,蓝布大褂就样吃住了风,这瘦小老头从一根极细的麻线上爬上去,这份轻功,岂非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瘦小老头爬得极快,不过眨眼工夫,就快要接近蓝布大褂,就在此时,大家听到”绷”的一声轻响,本来拉得笔直的麻线忽然中断! 瘦小老头身在半空,叫了声:“乖乖不得了啦!”
  两手两脚悬空,不住的划动。
  幸好他还拉住了上面一截麻线,但蓝布大褂像断线风筝一般,在空中带着瘦小老头飘飘荡荡的直往下落,接着‘砰”的一声,瘦小老头背背落地;唉了个四脚朝天。
  场中有不少人忍不住惊啊出声。J只见瘦小老头骨碌爬了起来,拱手笑道:“好险,小老儿人老了,看来真的不行了,谢谢大家捧场。”
  迅速披起大褂.从大石下取起麻线团,胡乱往怀里一寨,耸着肩就走。
  阮天华如今阅历深了,自然看得出这瘦小老头定是一位非常之人,那麻线无故中断,明明是他自己捏断的了,再说一个老人从四五丈高处摔下来,怎会一点无事?心中想着,急忙跟了上去。
  这时一大群人也纷纷散去,阮天华只是一步之差,再要找那瘦小老头,那里还有他的影子。
  回转客店,已是中午时分,铁若华、小红早已练完了功,正在等着阮天华共进午餐。、小红一眼看到大哥回来,立即迎着道:“大哥到那里去了?这时才回来。”
  阮天华含笑道;“我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卖解的老人,很可能是一位凤尘异人,只可惜失之交臂,没追得上他"··”
  正说之间,桑鸠婆也走了进来,问道:“没追上谁?”
  阮天华就把遇上瘦小老头表演峨眉派上天梯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铁若华道:“他一件大褂,又不是风筝,怎么会放得上去呢?”
  桑鸠婆笑道:“大褂自然放不上去,但他手中不是执着一相细麻绳么。如果使内力贯注麻绳,自可支持着大褂放上天空去了,这人使的虽非峨眉派上天梯轻功,但又要内力不住的贯注麻绳,又要缘着麻绳爬上去,这份功力,却也非同寻常了。”
  小红道:“师傅,峨眉派上天梯轻功,又怎么样的呢Y”
  桑鸠婆道:“峨眉派上天梯轻功.据说百年前就已失传练成上天梯,可以凭一口真气,一步步的往上走,像走在扶梯上拾级而登一样,功力最高的可以走上三丈以上,然后再一步步的走下来“这有多难?”小红吐吐舌头,又道:“那老头还表演了昆仑派纵鹤擒龙剑法,可惜大哥没有看到。”
  桑鸠婆道:一昆仑派纵鹤擒龙神功,也失传已久,这种神功,伸手一推,可以把人摔出数大之外,再一招手,又可以把摔出去的人凌空招回来。纵鹤擒龙剑法,大概也就是这样了,他表演的剑法,当然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小红、铁若华听得悠然神往,同时说道:‘天下有这样高深的神功!”
  桑鸠婆呷呷笑道:“阮小兄弟,你们形意门从前也有一招剑法,可以取敌于百步之外,叫做形意神剑,也是以气驭剑,和昆仑派纵鹤擒龙剑法差不多,但和真正的驭剑术。又大有区别。”
  小红眨眨眼睛问道:“以气驭剑和驭剑术怎么会不一样?”
  这话当然也是阮夭华和铁若华心里想问的了。
  桑鸠婆道:“当然不一样.能够练到以气驭剑.在剑术上已是功臻上乘.放眼天下,罕有无匹,但不过是把真气贯注到剑上,取敌百步,对方如果也精于剑术;仍可用剑封格得开。驭剑术乃是剑术中最上乘的功夫,发出来的剑,可以剑气伤人,无坚不摧,练到上乘境界,可以身剑合一,瞬息千里,那就是只有传闻,并没有人见过的剑仙之流了。’阮天华矍然道:”听了老婆子这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婆婆,你说形意门也有以气驭剑的功夫,晚辈怎么从没听家父说过呢?”
  桑鸠婆笑道:“形意神剑失传已有百年,大家也只有如此传说,令尊身为一代掌门,自己既然无法做到,岂肯随便说话,让人家听了,还以为他吹嘘哩!”
  阮天华只是低头刻思,忖道:“形意神剑,以气驭剑…哦,本门有两句口诀;‘以形使意,以意使形’,莫非这两句话和以气驭剑有关……”
  一青儿领着店伙,送上酒菜。大家用过午餐,又闲聊了一回,小红又回到师父的房里练功去了。
  铁若华等店伙来收过碗盘之后,也开始在厅上继续练她的剑法,如何配合身法。
  阮天华一个人走到小天井中间,拔出赛干将,心中只是凝思着,自己如果运起紫正神功,贯注剑上,如何可以做到以形使意,以意使形呢?
  本门武学,一向以内功为主,拳、掌、剑法,出手之际,必先运气,父亲时常说,形意二字的解释,形为有形之物,意为无形之物,本门的精意,就是要以无形的意为主,有形的形为辅;但自己练了十多年拳剑,始终无法贯通。
  对了,剑是有形之物,自己只要以意来使它,岂不就是以气驭剑了。
  他在思索之际,手中缓缓发剑,一面集中心志,研练着如何把真气贯注剑身,再脱手飞掷,但掷出去了,能不能以意使形,把剑收回来呢。
  在思索中,又好像若有所得;但又在一瞬间消灭,捕捉不到真实的影子。
  一个下午,他就在小天井中不住的缓缓发剑,也不住的举足跨步,就是思索不出什么名堂来。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阮天华废然收起长剑,心中暗道:“看来形意神剑果然失传了,形意门的武功口诀中,竟然没有一句和形意神剑有关的了。“只见桑鸠婆从房中走出,呷呷笑道:“阮小兄弟,这一个下午,你在研练形意神剑?”
  阮天华脸上一热,说道;“晚辈只是胡乱练的,那里说得上形意神剑?简直连一点影子都摸不到。”
  桑鸠婆摇着头道;“不然,老婆于听得出来,你剑发得极为缓慢,真气鼓动,拂拂有声,在剑术上说,已是极少人能练到这种境界了,形意神剑,是你们形意门的最高剑术,失传已有百年,这要慢慢精研,一步步的来,那能一蹴即就,马上被你想通,一个下午就练成了,那还叫什么形意神剑,还会失传了百年以上吗?”
  阮夭华拱手道:“多谢婆婆鼓励,晚辈自当谨记。”
  一天时间很快的过去。翌日一早,大家盥洗完毕,用过早点,飞天鼠来复过店帐.一起走出大门,早有客店小厮牵着马匹在侍候。
  本来每人一口坐骑,共为五口;但如今又多了一个桑鸠婆,同往岳阳,来复不待铁若华吩咐,已在大街马贩中买了一匹健马。
  小红道:“师父,请上马了。”
  桑鸠婆呷呷笑道;”你们只管骑马,老婆子还跟得上。”
  来复道:“老婆婆的坐骑,晚辈已经替你老准备好了,你老只管请上马。”
  桑鸠婆上了年纪的人,喜人奉承,失笑道:“铁帮主,这位来复总管辩事可真能干!”
  说着一手提杖,跨上了马匹。大家也依次上马。
  X X X X
  十年一次的君山大会,日期是十一月初一日,地点在君山轩辕台。
  参加的门派,必须在会期前三天,到崇胜寺报到。
  阮天华等一行六骑赶到岳阳,离会期正日,还有五天,因此就在岳阳城中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凡是到过岳阳,没有不去登岳阳楼的。
  岳阳楼的名气,是因为八仙之一的目洞宾题诗(“三醉岳阳人不认,朗吟飞过洞庭湖”)更脍灸人口。
  作者在三十多年前,也有一首登岳阳的诗,颇能道出洞庭景色,诗云:“洞庭秋色晚生凉,半角楼檐挂夕阳;天拥山光连楚蜀,波涵云气接极湘.清风皓月飞仙醉.岸证订兰蜀酒香;我自长吟君未认,飘然琴剑一萧郎。”
  这是阮天华等人抵达岳阳的第二天,大家久闻岳阳楼之名,就嚷着要去游岳阳楼。
  桑鸠婆国江湖上有许多入认识他,不想在会初露面,就由阮天华、铁若华、小红三人携带书量打扮的青儿同去。
  岳阳楼早晨的茶客,以士着较多,好些湖湘客人,借着喝茶,商谈交易,是以人声嘈图,流品颇难。
  第二层四面环以明廊,可以在这里欣尝洞庭烟波,和水晶般里拥青螺的君山。
  第三层供奉的是三醉岳阳楼的品纯阳祖师。
  阮天华等四人,登上第二层.这里茶资比第一层稍贵,茶客也就比第一层整齐了许多,在临槛一张桌子上坐下。
  伙计过来问了四人要喝什么茶?登岳阳楼的人自然全都要喝碧萝春的了。
  阮天华说了声碧萝春,伙计退下之后很快就了四盏香茗送上。
  阮天华忽然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嘻嘻,公于爷也到岳阳来了,咱们在这里遇上倒是很巧得很,小老儿,运道不错,喝了酒,正愁付不出酒帐,公子爷不是要和小老儿交朋友吗?朋友有通财之义,小老儿区区酒帐,公子爷不会吝啬吧?”
  阮天华听得心头一怔,这说话的口气,不就是在长沙遇上的卖解老头还会是谁?急忙举目四顾,楼上那有卖解老头只听耳边又响起小老头的声音,嘻嘻一笑道:‘公子爷怎么会找得到小老儿,我在楼下呀,这样好了,我要伙计上来跟公子爷收帐好了。”
  阮天华凝神细聆声音,果然来自楼下。
  铁若华眼见阮天华忽而举目四顾,忽而目注楼板,面有惊喜之色,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阮大哥,你在想什么心事呢?” 阮天华还没回答,只见一名伙计已从楼梯登上,目光一转.就笔直朝自己一张桌子走来,心中已经有数,一面朝铁若华笑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那伙计已经走近,陪着笑说:“公于爷……”
  阮天华陪笑道:“你是楼下喝酒的一位老丈要你上来的了?”。
  伙计面带惊奇,连连陪笑道:”是,是……老客官说……”
  阮天华没待他说下去,就点着头道:“这位老人家是我朋友,你领我去看看他。”
  一面朝铁若华、小红道:”你们坐着,我下去一下就来。”
  那伙计听阮天华承认是小老头的朋友,连声应是,就在前面领路。
  阮天华跟着他下楼,走到一张桌旁,桌上还放着一个放咸水花生的空盘,和一堆花生亮,一个酒壶,一只空杯,却不见小老头的人影。
  伙计心里一急.攒攒眉道:”这位老客官要小的上楼找公子爷去的,他却走了。”
  阮天华道:“不要紧,你把他的酒帐一并算到我们帐上就好,下次这位老人家来了,你交代柜上,我会来付的。”
  说完,摸出一锭碎银,赏了伙计。
  伙计接过银子,只是唯唯应是,心想,老客官喝了三斤酒,也不过十几文罢了,这位公子爷出手就赏了自己一两银子,比老客官的酒帐几乎多了十倍还不止,口中连声称谢不迭。
  阮夭华回到楼上,小红门道:”大哥,你的朋友是谁呢?”
  阮天华在凳上坐下,笑道:“就是在长沙街上遇到的那位卖解老人家。”
  小红欣然道;“他人呢?”
  阮天华道:“我下去.他已经走了。”
  接着就把刚才听到“传音入密”的事,和两人说了。
  铁若华道:“他从楼下以传音入密把话声传到楼上来,这份功力,已是十为惊人,应该不会是讹吃的人了……”
  话声未落,突听耳边有人说道:“嘻嘻,当然不是。’铁若华急忙看去,自己耳旁四周那有人说话?
  这时阮天华听到小老头的声音说道:“小老儿喝了三斤酒二尿急得很.所以匆匆赶了出来在城脚撒尿。公子爷果然够朋友,不但替小老兑付了帐,以后小老儿上岳阳楼喝酒,有你公子爷一句话,小老儿就可以挂帐了。哦,小老儿还有点事去,咱们改天再见,不过小老儿要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你在岳阳楼上多待一回,中午时分,有一个一头银发,身穿彩衣的矮老头,独据一席,自斟自酌的喝酒,你不妨过去和地打个招呼。他如果向你,就说是小老儿介绍的,他如果不问你,不理不睬,这个朋友也交不成了。如果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几碗,他一高兴,那朋友就交成了,和他交上朋友,好处多着呢!”
  铁若华道:”阮大哥,是不是这位老人家又在和你说话了。”
  阮天华道:“你怎么知道的?”
  铁若华道:“刚才我说了句他应该不是讹吃的,他就在我耳边说:‘当然不是’,后来我看你一直在侧耳倾听,自 然是他又在和你说话了。”
  小红道:“大哥,他和你说什么呢?”
  阮天华就压低声音,把小老头刚才说的话,告诉了两人。
  小红道:”他没有说穿彩衣的老人会是谁?”
  阮天华道:“没有,大概也是一位风尘的高人了。”
  铁若华看看天色,说道:“这时离正午还有半个多时辰呢!”
  正说之际,只见一阵难沓的楼梯声响,走上一群人来。
  当前一个是身穿天蓝长衫,腰悬红穗长剑的少年,看去约莫二十出头,生得剑眉朗目,只是一脸骄气,上得楼来,大有顾盼自豪之概!
  他身后紧随着两个同样穿天蓝长衫,腰悬红穗长剑的中年汉子,也同样神色倔傲,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镖悍之气!
  接着又是四名身穿天蓝长衫的少年,只是腰间悬挂的是白穗长剑。
  这一行七人刚上得楼来,正好阮天华左首有两张空桌,伙计就把他们领着走来。
  那蓝衫少年和两个佩红穗长剑的中年汉于踞坐了一桌,四个佩青穗长剑的少年另外坐了一桌。
  这时离午牌渐近,酒客上来的多,几乎已经坐满了位子。
  恰巧楼梯上又有人上来了,那是两个身上穿着一式紫绸绣花袄.一色绣花湘裙的姑娘家,不但同样生得粉脸桃腮,柳眉如画,而且细腰款段,走起路来,有如风摆杨柳,好不妖婉动人!
  人才上楼,一阵熏人欲醉的香风,就吹了过来,又甜又香,闻到了谁都会浑淘淘!
  这两位姑娘唯一不同的就是年龄了,一个稍长,约莫二十出头,有着一份成熟的魅力,一个年纪较小,不过十七八岁,还有点娇憨作态!
  伙计用快的还了上去,陪笑道。“姑娘一共两位吧?”
  年长的格的一声娇笑,说道:”不是两个,难过不会有三个人吗?”
  光是这声娇笑,就会勾魂摄魄!
  那伙计被问得脸红耳赤,连连陪笑道:‘是、是,小的问的一声,可以给两位姑娘安排坐位,二位姑娘清随小的来。”。
  他领着两人来至蓝衫红穗少年那张桌上,(这一桌只坐了三个人),一面陪着笑道:“二位姑娘请这里坐吧!”
  年长的娇声问道:”伙计,你们一张桌子坐几个人?”
  伙计忙道:“回姑娘的话,一张八仙桌。原可坐八个人。”
  一年长的甜甜一笑,伸出一根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指指另外四个青穗长剑少年那一桌,才道:“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七个人坐在一桌正好,干嘛坐了两桌?你要他们三个人坐过去,不就腾出一张空桌来了吗?”
  伙计不觉一楞,他在岳阳楼于了十几年,看人的眼光多少总有一点,这三个身佩红花长剑的人,只怕不好惹,他不敢说,只是拿眼朝三人望去。
  果然,只见蓝衫少年怪笑一声道:”伙计,你领两个粉头过来作甚?本公子一向不喜欢粉头清酒,快叫她们走开。” 伙计张了张口,还没开口。
  年长的一个忽然格的笑了,娇声道:“你说什么?”
  蓝衫少年目光一抬,发觉年长的一双盈盈秋水正朝自己投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时本待发作的脾气,忽然化为乌有,不知不觉的从内心油生爱慕之忱,觉得她乃是天仙化人,自己简直就像粪土,连忙站了起来,拱着双手,说道:“在下一时口不择言,还望二位姑娘多多恕罪。”
  阮天华眼看这蓝衫少年一睑娇气.还以为立时会引起冲突,此时听他口气忽然软了下来.心中正感奇怪!
  只听年长的一个又是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公子恕罪二字.愚姐妹以不敢当,三位如肯移到那一桌上去,让愚姐妹有个地方坐就好了。”
  蓝衫少年连连拱手道:“应该的,应该的,在下三人和他们一起坐就好。”
  一面朝两个蓝衫中年汉子说道:”二位师父;咱们就搬到那一桌去。”
  那两个蓝衫中年汉子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奇怪,师弟今天怎么这样好说话了?三人果然自动站起来,朝四个佩青穗长剑的桌上走去。
  年长的娇笑道:“真该谢谢这位公子了。”
  二位姑娘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伙计眼看没事了,才算放下心来,躬着身道:“二位娘要些什么?”
  年长的道:“你去给咱们弄几式可口的酒菜送来就好。”
  伙计退下之后,接着就送上两盏香茗。
  那年长坐的位子,正好和蓝衫少年斜斜相对,她纤纤玉手托起茶盏,一双水汪汪挤得出水来的俏眼,似有意、似无意的不时朝那蓝衫少年膘去。
  桃腮含春,槽唇微翘,似笑还羞,欲语还休.这份神情,就是柳下惠遇上了,也会如痴如醉,臭骂落魄,何况从蓝衫少年并不是柳下惠,他简直快要发狂了:不,直着两眼,一霎一霎,一动不动,像是着了魔一般;铁若华朝小红呶呶咀,低笑道:”你瞧,方才他骄气凌人,不可一世,现在变成了白痴。”
  阮天华笑道:“这叫做道逢曲车口流诞,恨不移封向酒泉。”
  小红道:“这和酒有什么关系?”
  阮天华道:“当然有关系,这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那两个身佩红穗长剑的中年汉子知道这位小师弟一向风流自命,和小妞媚来眼去,也是常事,是以并不在为意。
  一回功夫,伙计端上酒菜。
  四个佩青穗长剑中的一个接过酒壶,给大家斟上了酒。
  坐在右侧的一个举杯道:”三师兄、小师弟,来,咱们喝酒。”
  蓝衫少年依然恍如不闻,两眼直勾勾望着人家,不言不动。
  坐在左侧的中年汉子港港眉道;“小师弟,你怎么啦?”
  蓝衫少年依然没有作声。
  右侧的中年汉子笑道:“小师弟大概着了那妞儿的迷,别去管他,咱们喝酒。” 左侧的三师兄放下酒杯。微微摇头说道:“五师弟,你难道没看出小师弟有点不对劲!”
  右侧的五师弟道:”那里不对劲厂那三师兄用手肘轻轻碰了蓝衫少年一下,说道:“小师弟,酒菜凉了,你怎么了?”
  蓝衫少年还是直着两眼,一动也没动。
  那三个师兄霍地站起身来,朝那两位姑娘走了过去,沉声道:“小丫头,你们也不睁眼瞧瞧,居然把江湖下五门的狐媚手段,也使到咱们小师弟的身上来了。”
  那两位姑娘正在低头吃酒菜,给他这一喝,不由得一起抬起头来,年长的一个柳眉一挑,说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三位兄冷冷的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年长的姑娘气红了脸,霍地站了起来,冷笑道:”你是仗着身佩宝剑,会上一些武功,就来欺侮人吗?在大庭广众,姑娘犯了你什么?岳阳是有王法的地方,你要大家来评评理,你口出污言,以为姑娘是好欺侮的?”
  她说话之时,脸含薄怒,更是楚楚动人!
  那三师兄听得更怒,喝道:“小丫头,不是你把小师弟迷了,这里有什么人会使狐媚手段?
  全楼的食客,也都觉得他实在欺侮人家姑娘家,坐在较远的人,忍不住发出“嘘”声!
  一个人嘘了,担着就有许多人嘘了起来!
  年长的得到众人的支持,胆于也大了。娇叱道:‘你还敢口出污言?’那三师兄经众人一队更是怒火上升,喝道;‘小丫头……’话声未落,但听“拍”的一声脆响.他脸颊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这下打得他怒火进发,一手摸摸脸颊,狞笑道:‘你敢打人!”
  厅上有人大声叫道;“打得好!”
  这人喝声出口,就有一只酒杯陡然朝那三师兄迎面飞去!
  这人酒杯出手,另有一只盘子和吃剩的鱼卤鱼骨朝他飞砸过来,紧接着又有几只竹筷飞射而来。
  但这些杯盘竹筷当然伤不了这位三师兄,口中冷嘿一声,左手衣袖一拂,就把砸来的杯食竹筷一起排出。右手一探,使了一记“鸟龙探爪”,疾向年长的肩头抓去。
  那年长的姑娘娇叱道:“你口出污言,还敢动手?”
  说话之时,身到一侧,避开来势,左手又是“拍”的一声扛在他脸颊上。
  方才是那三师兄没有准备,才被她掴在左颊上的.这回他出手抓人,应该已有准备,但还是被人家掴上了右颊,而且这一记比方才的一记要重得多,打得他脸颊上火辣辣生痛!
  一时不觉起了杀机,口中厉喝一声:“丫头拿命来。”
  左手五指箕张,闪电般朝年长的当胸抓去。
  年长的忽然格的一声娇笑,脆生生说道:“你去拿自己的命吧!
  那三师兄眼看那年长的不避不闪,心中还在暗暗冷笑,但就在此时,陡觉县己掌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手掌隐隐发麻,心头一惊,急忙低头看去,掌心端端正正钉上了一支比绣花针还细的蓝针。
  在这个瞬间,蓝针外四周已有酒杯大一圈色呈靛青,分明这只蓝针,淬过奇毒!
  坐在右首的五师弟和四个佩青穗长剑的少年看到众人掷竹筷,砸杯盘,也随着纷纷站起,但听呛呛连响,五支长剑一起出鞘;那五师弟大声喝道:“好家伙,那一个再敢出手,那是不要命了!”
  就在他说话之际,不知从那里飞来一只极细的东西,打入他口中,他啊了一声,弯着腰连连咳嗽,终于给他连血带涎吐出一根极细的茶梗!
  一时不禁凶性大发,一双炯炯目光,朝楼上扫过,这时全楼的食客、差不多全站了起来,胆子小的早已悄悄下楼。
  只有阮天华桌上四人,依旧坐着不动。
  那五师弟看到小红脸上微有笑容,不觉想从心房长剑一指,喝道:“小子.这根茶梗是你弹出来的吧?好,你给老子出来!”
  小红还没开口,阮天华伸出两个指头,一下夹住了他的剑尖。说道:“阁下你不嫌无理取闹吗?在下兄弟几时犯了你们了?”
  小红哼道:“就是犯了他们又待怎样?”
  那五师弟用力一抽,经阮天华两个指头夹住的长剑,竟然一动没动,抽不回去,心知遇上高手,但他还是仗着师门威风,盛气的道:”好小子,你们也不看看咱们是那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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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君山报到
  小红道:“你们是那里来的?”
  那五师弟道:“剑门山。”
  阮天华道:“剑门山难道会吃人不成?’
  那五师弟怒声道:“老子会杀人!”
  阮天华大笑道:“凭你这柄剑还能杀人?”
  两个指头一松,但听“叮”的一声,被他手指夹过的剑尖,竟像被剪断了一截,剑尖随着落到楼板之上!
  不,天下也没有这样锋利的剪刀,可以剪得断剑门山精铸的百炼精钢长剑!
  阮天华几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功力居然进到两个手指尖一夹,就夹断了对方剑尖,一时不由得怔了一怔!
  那五师弟眼看有色长剑一下被人夹断,不由得脸色大变,怒喝一声:“小子,我和你拚了!”
  猛地右手一抖,断剑闪电朝阮天华当胸就刺!
  阮天华依然坐着没动,只是剑眉一剔,喝道:“好个不知进退的东西!”
  左手拿起一支竹筷,朝刺来的长剑上削去。
  但听又是“当”的一声,那被齐中震断,时声堕地!
  楼上许多食客方才没有看到阮天华手指夹断那师弟的剑尖。但这回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少年公子只以一支竹筷就震断了人家长剑,不禁纷纷鼓掌叫起好来。
  那另外四个手持青穗长剑的少年眼看五师弟被人震断长剑一齐赶了过来,围着阮天华一言不发举剑就刺!
  铁若华、小红、青儿三人看得大怒,正待站起。
  阮天华大笑一声,忽然站起,(他这时才站起)左手随着挥出,转了一个身,但听四声呛呛剑鸣,四柄青穗长剑又同时悉被震断.四人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
  直看得食客们又纷纷喝起采来!
  这下五师弟和四个佩青穗长剑的少年手中全没剑了,他们才发现三师弟怔立当场,看着自己左手,呆若木鸡,他一只左手,这一阵工夫,已经色如靛青,比平常胀大了一倍有奇!
  那两个花不溜丢的姑娘家,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桌面上嵌着一绽银子,敢情就是他们的酒菜钱了。
  蓝衫少年还是像白痴一样,坐在那里,动也没动;
  五师弟看出情形不对,朝四个师弟吩咐着:”你们快扶着三师兄、小师弟回去,咱们走。”
  一面面露狞厉之色,朝阮天华道:“很好,剑门山出来的人,有帐算帐,从没平白栽过励斗,朋友有种就亮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阮天华大笑道:“剑门山也唬不倒人,在下于立雪,你记清楚了。”
  那五师弟只哼了一声,一挥手,四个佩青穗长剑的师弟两人扶一个,扶着他们三师兄和小师弟匆匆下楼而去。
  小红气道;“剑门山出来的人,好像很了不起!”
  铁若华道:“我听三姑说过,剑门山自成一派,剑术很厉害。门下弟于分为红、白、青三级,佩红色剑穗的已可说是一流高手,但今天看来,也并不高明到里去?’
  小红喜孜孜的道:“哦,对了.看来大哥功力最近又精进了很多,两个手指就把他长剑夹断了。”
  阮天华笑了笑道:“本来不是咱们的酿,如今却把这笔帐记到了咱们头上,当真冤枉得很!”
  小红道:”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铁若华道:“那两位姑娘看来有些古怪”剑门山那个小师弟,我看是她们出的手了。”
  小红低啊一声道:“对了,她们刚上来的时候.那个小师弟不是口出污言吗?她们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他弄得变成了白痴一般,哼,活该,谁要他口不择言的?“
  楼上经此一闹,有许多胆小的人,早已纷纷回帐下楼,这时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至少已有四分之一的桌子,空了出来。
  只听一个尖细的孩童声叫道:‘喂,伙计,给老夫来五斤陈年花雕.要十五年陈的。”
  阮天华听得心中一动,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中间一张八仙桌上,不知何时,二经跪坐着一个银发披肩,身穿彩衣的矮小老头。
  但他却失就一张白中透红的孩儿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上还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模样!
  若非一头披肩白发 最多也只能看个十二三岁年纪;但以这头白发来说,最少也该有七八十岁了。
  阮天华心中暗道:“他果然来了,这时也果然正交日直午时,他来的真还准时!”
  这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阮天华刚一站起,彩衣矮老头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就朝他投来,一霎不霎的注视着他。
  阮天华只觉他两道眼神仿佛要看穿你肺腑一般,心里很不自在,走到桌前,连忙恭敬的拱拱手道:“老丈请了。”
  彩衣矮老头笑道:“小哥认识老夫?”
  阮天华被他问的俊脸一红,说道:“晚辈不认识。”
  彩衣矮老头嘻的笑道:“小哥不认识老夭,这辈份是从那里排来的?”
  阮天华被他问得更窘,说道二”晚辈是刚才听一位前辈说的,老丈中午会来,要晚辈不可失之交臂”
  彩衣矮老头哦了一声,说道:“小哥原来是有人介绍的,不知道这人是谁?”
  阮天华道:“晚辈不知道这位老人的名号?”
  “有趣!”彩衣矮老头笑道;你小哥连他名号也不知道,那一定是认识不久,他就介绍你来见老夫了,那么他没有告诉你老夫是谁?”
  阮天华红着脸道:‘也没有。”
  这时伙计正好送来酒菜。
  彩衣老头听得哈哈一笑.说道:‘小哥,坐,坐,来,咱们先喝碗再说。”
  伙计赶忙替阮天华送来了一副杯筷。
  彩衣老头道:“伙计,快拿两个饭碗来,老夫不耐烦一杯一杯的斟,喝得不过痛。”
  伙计答应一声,果然立即会了两个饭碗送上。
  彩衣矮老头一手拿过酒壶。先给自己面前倒了一碗.再给阮天华也倒了一碗,说道“小哥,喝酒。’
  拿起饭碗,咕的喝了一大口,他这一口,就足足喝去了半碗,伸手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大纸包.打了开来.里面却有四五个小纸包,他以迅快的手法—一打开,原来都是些糖果,有花生糖、芝麻糖、枣泥糖、核梅梨膏糖、糖山楂等,放满了一桌。
  彩衣矮老头拿起一块花生糖,往咀里送去,说道:“这是猪油花生糖,又软又酥,下酒最好了,你吃吃看!”
  说完,又咕的一口,一碗酒已经喝完,口中咦道:”你怎么不喝?”
  阮天华记着瘦小老头的话:“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几杯,他一高兴,这朋友就交成了”,当下立即举起酒碗,说道:‘晚辈敬老丈一碗。”
  咕、咕两口,就把一碗酒也喝了下去。
  ”不用敬,老夫讨厌敬来敬去,喝酒就喝酒,一敬就虚伪了。”
  彩在矮老头举壶给两只空碗倒满了酒,一面说道:“快吃一块花生糖。”
  阮天华依言取了一块放入口中,果然又软又酥,和一般花生糖不同。
  彩衣矮老头举起酒碗,咕的喝了一口,问道:“哦,小哥,你说介绍你来见老丈的人,你不知道他名号,他生的怎么一个样子?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阮天华道:“这位老人家个子又瘦又小,生得短眉、小眼、尖鼻、鼠咀,五官好像挤在一起,咀唇上还留着两撇鼠须。是一个卖解的。
  当下就把在长沙街上看他表演峨眉派的上天梯,他把一 条大褂当风筝放,人也攀着细线爬了上去。刚才他要伙计上
  来算酒帐,后来又以“传音人密”和自己说话,中午有一个穿彩衣的老丈,独据一席喝酒,要自己不可失之交臂,大概
  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他要自己陪彩衣矮老头喝酒的话。
  彩衣矮老头又是咕的一口,喝完了一碗,举起衣袖,抹抹咀角,说道:“好个老酒鬼,果然是他出卖朋友!”
  阮天华喜道:“老丈知道他老人家是谁了吗?”
  彩衣矮老头目光一注他酒碗,忽然嘻的笑道:”这是一个秘密,除了老夫,很少有人知道,你快喝了,老夫就告诉你。“
  阮天华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彩衣矮老头笑道’“他就是酒缸老鼠。”
  阮天华奇道:‘酒缸老鼠?’
  彩衣矮老头又替自己和阮天华面前斟了酒,笑道:“你觉得这名称很怪,是不?”阮天华点点头。彩衣矮老头又道:”那是老夫给他取的外号.你知道老夫是谁?”
  阮天华道:“晚辈正要请教。”
  彩衣矮老头指指他面前酒碗,说道:“你尽此一碗,咱们就是朋友了,你不问,老夫也自然会告诉你的。”
  阮天华喝了两大碗酒。已经全烧熟,实在不胜酒力,但听他说尽了这一碗,就是朋友了,心头一喜,毫不迟疑的举起酒碗,一口气喝乾。
  彩衣矮老头看得高兴,也咕咕两口,喝完一碗,说道:“你吃一块梨膏糖,梨膏可以醒酒。”
  阮天华取了一块核桃梨膏糖,放入口中。
  彩衣接老头说道:”老夫叫做雪地花豹,这外号就是那老酒鬼给我取的。”
  这两句话等于没说.一个叫酒缸老鼠,是他给瘦小老头取的外号,一叫雪地花豹.是瘦小老头给他取的外号.
  这两人究竟是谁?你还是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你可以知道,他们两个是朋友,那是不会错了。
  彩衣矮老头没待成天华开口,接着又道:“咱门两个,一南一北。平常很少有碰头的时候,老夫只去找过他一次,他是酒缸里的老鼠,自然请老夫喝个痛快,如今他既然来了,老夫是地主,当然也要请他喝一顿.表示表示,所以老夫马上要走,小哥和老夫喝了三碗,咱们就是朋友了。你想不想什么好处?”
  阮天华道:“晚辈能够和老夫一起喝酒,已是深感荣幸,并不想什么好处。”
  彩衣矮老头一张孩儿睑上绽起笑容,点头笑道:“老酒鬼介绍小哥给老夫,果然不错,咱们既然成为朋友,你就叫老夫一声老哥哥,老夫叫你小兄弟,咱们忘年之交.就以兄弟相称。”
  阮天华道:“这个晚辈怎能敢当?”
  彩衣矮老头副怫然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年轻人不敢当的也要当起来,来,你快叫我一声老哥哥。”
  阮天华只得川了声:“老哥哥。”
  彩衣矮老头大为高兴,拿起酒鬼凑着咀咕咕一阵狂喝,把大半酒壶喝了个涓滴不剩.才拭拭咀角,忽然正容道:
  “小兄弟.你要记住了,以后遇上老酒鬼,也要叫他老哥哥,再也不能自称晚辈。否则老夫岂不比他接了一辈?这个万万不可!哦,和你同来的三个女娃儿一直在偷偷的瞧你,好象怕老哥哥会把你灌醉似的!
  阮天华听他一说,不觉回过头看去,果见铁若华、小红朝自己望来,小红还朝自己笑了笑,一时不禁被老哥哥说得脸上一红,心中暗暗奇怪,小红她们都穿了男装,老哥哥怎么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女的了。
  心念转动,再回过身来,不由得惊愕住了,这不过是自己回过头去一瞬间的事,坐在对面的老哥哥—一彩衣老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连桌上五包摊开的纸包也都不见!这位老哥哥当真也是一位天壤奇人,身法快得出奇!
  这就站起身朝伙计招招手道:“伙计,这里的酒帐……”
  伙计不待他说完,陪笑道:“老神仙在咱们柜上存了不少银子,每个月都会光顾一次,每次来都只是喝酒,不吃菜,柜上自会记地他老人家的帐上,公子爷不用付的。”阮天华回到自己桌上。铁若华、小红已经叫了一碗面吃了。
  小红道:“大哥喝了不少酒,要不要叫伙什来一碗面?’
  阮天华点头说了声:“好”
  小红朝青儿道:”你去告诉伙计,下一碗三丝面来。’
  青儿答应一声,起身走去。
  铁若华问道:“阮大哥,你们说了些什么呢?”
  阮天华就把刚才两人说的话,重覆说了一遍。
  小红唁的笑道。“一个叫酒缸老鼠,一个叫雪地花豹,有这样外号的?
  铁若华道:”这两个外号,大概是他们两人喝酒的时候,互相取笑的。不是江湖上的外号了。”
  小红媲‘那么说出来也没有人知道的了。”
  铁若华道:”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小红道:“对了,我们回去问问师傅,看她老人家知道不知道9”
  不多一回,伙计端上面来,阮天华匆匆吃罢。
  铁若华吟咐青儿去付了帐,四人一起下楼,回转客店。
  小红一跨进门,口中就叫着:“师傅。”
  桑鸠婆呷呻尖笑道:“这孩子也真是的,一进门就大声嚷嚷,你们可是遇上了什么高兴事儿9”
  小红道:“师傅,你老人全一口就猜着了,哦,师傅,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酒缸老鼠、雪地花豹这两个人?”
  “酒缸老鼠、雪地花貂?”桑鸠婆笑道:“这好象是两个人的外号?”
  ”对、对!’小红点着头道:“你老人家原来知道这两个人,他们究竟是谁呢?”
  桑鸠婆一怔,接着笑道:“说的没头没脑的,为师怎么知道!”
  小红道:“师傅原来也不知道。”
  桑鸠婆道;“你们到底遇上什么事?”
  铁若华道:“小红妹子,你该说得详细一点,桑鸠婆可
  能会想得起来。”小红叫道:“大哥,那还是你来说吧!”
  阮天华就把瘦小老头以“传音入密”要自己付酒帐说起,一直到自己和彩衣矮老头喝酒,详细说了一遍。
  桑鸠婆听得一呆.说道“酒缸老鼠?雪地花豹?你们遇上的莫非是雪峰仙童?这不可能,这位老前辈老婆子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七八十岁了,一头白发,一张孩儿脸.如今算起来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岁了?”
  小红问道;“那么酒缸老鼠呢?“
  桑鸠婆沉吟道:“他说的一南一北那是酒泉醉果老了?不错。他们在当时号称南冉北张武林二位酒仙—…·”
  “就是他们。”小红拍着手道:‘酒泉醉果老,下面再加以一个鼠字,不就是酒缸老鼠了么?雪峰仙童,啊,大哥.他穿着彩在,如果在雪地里走.不就象一支花豹?师傅,这两人是不是本领很大,和神仙差不多?’
  桑鸠婆道:“这还用说,为师小时候就听师父说着他们的故事,把这二个人说得神出鬼没,可是这几十年来,没有人再见过他们,大概只有六十以上的人,才听人说过,大家都以为他们早就仙去,没想到居然会在人间.阮小哥能够蒙这二位异人垂青。当真是福缘不浅!”
  小红咯的笑道:‘大哥叫他们老哥哥。我们自然也可以叫他老哥哥了。”‘
  桑鸠婆笑道:“你这丫头倒会拣便宜这二位老人家可以做你师父的师父,都只多不少呢!”
  小红哦了一声,又道:”师傅,还有一件事呢,大哥在岳阳楼上,露了一手,随手一挥,把几个佩红穗长剑和青穗长剑的宝剑都震断了。”
  “佩红穗长剑和青穗长剑?”
  桑鸠婆又是一怔,说道:“江湖上佩红花长剑、青穗长剑的“莫非是剑门山的人?你们怎么会去招惹上剑门山的人?”
  小红咀唇一厥,说道:”又不是我们去招惹人家。是人家招惹到我们头上来的,难道我们怕了他们不成?’
  桑鸠婆过:“金牛星镇九畿在九大门派外独树一帜,为人又极为护短,连九大门派都不愿意轻易开罪于他,阮小哥居断了他门下弟子的长剑,这是犯了他们大忌,镇九畿知道了岂肯甘休?唉,你们三个大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红道:“镇九能很厉害吗?”
  桑鸠婆道:“他一手万流归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罕有对手。一直想当武林盟主,都没有如愿以偿,愤而退出九大门派,他为人偏激,因此就专门接纳九大门派以外的异派中人,在川甘一带,俨然一派宗主,声势极盛,除了他们下百剑弟子,还有不少异派高手,你们招惹上他,纵然不怕,也会平添很多麻烦。”
  阮天华道:”我们已经惹上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铁若华道;“可恶的还是那两个女的,明明是她们惹出来的事,却悄俏的溜走,把事情弄到了阮大哥的头上。’
  小红忽然咯的笑道;”还好。大哥只说他是于立雪,没说姓阮,哦,师傅.江湖上会使迷魂药的是什么路数,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桑鸠婆道:“使迷魂药,你出门一趟倒遇上了不少事故,还是你们详细说给我听吧,这样一件一件的问个不清,老婆子头都给你问大了。”
  小红道:“好嘛。”
  她就从两个姑娘家上楼说起,一直说到大哥一招震断对方四柄计划为止。
  桑鸠婆惊异的道:“你说的两个女娃儿并没有出手,那个小师弟就象白痴一般不言不动?”
  小红点点头道:“是啊,后来两人扶他下楼。我看他双脚僵硬,几乎连步都跨不开了。
  桑鸠婆睑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照你说的,那可不是被迷魂物所迷失的了。”
  小红问道。”那会是使什么手法呢?”
  桑鸠婆道:‘那极可能是魔教的定形法了。”
  “定形法?”小红奇道:‘师傅,什么叫定形法呢?”
  “定形法只是魔教的一种邪术。”
  桑鸠婆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们不去看他眼睛,定形法也就无所施展了。”
  说到这里,接着说道:“剑门山的人在岳阳出现。如今魔教的人也这里出现,看来这几天会期渐近。三江五岳的人齐集岳阳,江湖上人,都是生性桀傲.一言不合,就会拿出刀子来.你们几个最好还是温习武功,少上街去惹事了。’
  小红道:“师傅怎么也怕事来了?”
  桑鸠婆双目一瞪,说道。“老婆子怕过谁来?我是为你们好,你们年纪轻、初次行走江湖,朋友多一个好一个.敌人少一个好一个。”
  阮天华道:“婆婆说得极是。”
  小红笑道:曾这么看来,岳阳大会,可真照闹哩!”
  桑鸠婆道:“这是几十年来很少有的事,也可见这场大会,一决竞争得很厉害,你们三个这几天真该练习练习。不然就会输给大家。”
  “好嘛!”小红道:“我们不出去就是了。”
  一连两天,他们果然没有再出门一步,各自在房中练功
  的练功。练剑的练剑。
  第三天。也是会期的前三天了。参加大会的人,必须在三天内亲自到崇胜寺报到。
  小红巴不得一早就上崇胜寺去.好瞧瞧热闹,桑鸠婆较为持重,觉得早晨去,报到的人一定极为拥挤.要等上很多时间,且让人家先去。自己一行,不如吃了午餐再去,人就较少。
  午餐之后,就由桑鸠婆为首.率同阮天华、铁若华、小红、青儿,一行五人,朝湖边而来。
  君山在洞庭湖中,“有水晶般里拥青螺”之誉。
  山形如十二螺髻,下则祟冈平阜,沃野百里;荻州小港,别具风致,道家称为第十二福地。
  崇胜寺在君山之东,群曲环揖,古木萧然。
  要去君山,就得坐船。
  一行人抵达湖边,来复早已在了一条船,在湖边等候。.大家下船之后,船家不待吟咐,就朝君山驶去。
  小红咯的笑道:“崇胜寺,这名称倒象和这场大会有关,是武林人物创立的呢!”
  桑鸠婆道。“崇胜寺方丈通济,还是少林寺方丈通慧的师弟,虽非少林下院,其实也等于是少林寺的一处分支,寺中和尚个个都有一身武功。”。
  铁若华道;“这次大会,就是少林寺会办吗?”
  “和少林寺主办也差不多。”
  桑鸠婆道:“因为上次是少林俗家的金鸡门夺得了旗令。”
  阮天华道:”少林还有金鸡门?晚辈怎么没有听说过?”
  桑鸠婆道:“少林俗家,分为南北两宗,其中又因精专某一种武功,形成了许多小门派,金鸡门是少林北宗,十年前就以一套《金鸡拳》,连败与会各派弟子,夺得了旗令,名动大江南北,但大家都说是少林夺了魁,很少有人会说是金鸡门的。”
  小红道:“那为什么呢?”
  桑鸠婆道:“少林派,也就是少林俗家,南北两宗之下,各有许多小门派,但在参加大会以前,已经经过他们内部的初选,参加大会,代表的是少林风 并不是金鸡门。”
  说话之时.船已驶近山东,在一处埠头靠岸。
  从埠头到崇山寺有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直达寺前。
  一行人由桑鸠婆领头,刚一走近山门,只见一名灰衣僧人双手合十,迎了出来,说道;“诸位施主大概是参加君山大会,报名来的了?”
  桑鹤婆也合十还礼道:“不错,请问大师兄,在何处报名?”
  灰衣僧人道:“报名是在左首偏殿,老施主请随小僧来。”走到前面领路。
  大家随着他从大天井折入左首一道腰门, 来至偏殿。
  只见殿前站着六个人,那正是五山山主和总管苟不弃。
  大山主羊乐公看到桑鸠婆微微一怔,立即抱着拳道:
  “桑婆婆也来了?”
  桑鸠婆道:“你们也来报名的吗?”
  羊乐公双手分摊,无可奈何的道:“兄弟筹组五山派,原想在大会上和各门各派一争长短,但……但—…·”
  他说了两个‘但”字。立即朝阮天华走来,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笑道:“于小兄弟,老夫…咳、咳、老朽想和小兄弟打个商量,小兄弟总究跟们兄弟学了一百天功,你就代表咱们五山派参加一次大会。也可以完成咱们兄弟的心愿。会后咱们各走各的,小兄弟意下如何?”
  阮天华拱手道:‘多蒙大山主看重,在下至为感纫,只
  ’是在下是形意门的人,自然要代表本门出席,只怕……”
  羊乐公忽然面有喜色.说道:“于小兄弟,形意门如果已有人代表参加了呢,’小兄弟是否肯代表五山派报名?”
  阮天华一怔道:“这个不可能。”
  羊乐公含笑道:“老朽是在等待你小兄弟一言,小兄弟如果不能代表形意门,除非代表咱们五山派,否则就没有参加的资格,以小兄弟的武功,不能参加大会,岂不是太惜了?”
  他这话没错,错过今年,就要再等十年,十年之后.参加的年龄就越过了。
  羊乐公看他没有作声,跨上一步,又道:“于小兄弟,你代表咱们五山派,只要参加一次大会就好,。因为老朽等五人,创立五山派,如果没有人参加,咱们这个门派,就得不到江湖各门各派承认,没有人承认,咱们这五山派就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你小兄弟不论怎么说.总受过咱们百日传艺,这点忙你难道忍心拒绝?何况小兄弟今年无法参加,你这一身所学,也等于是白学了,大丈夫要扬眉吐气,扬名立万,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仔细考虑考虑。”
  阮天华想到自己已被铁三姑所制,五位山主越来奋身相救之情。和羊乐公一再好言相商,觉得实在难以坚拒,这就点头道:“大山主,如果形意门真的有人已经报了名,在下自可考虑代表五山派参加。”
  羊乐公所科大喜,一个人蹦的跳了起来,大声道;”小兄弟答应了! 哈哈伯哈!”
  他虽然白髯过腹,但却有孩子气,心里一乐.就蹦蹦跳跳起来。
  伏三泰、应天生、冉逢春、况神机四人闻言一齐围了上来,一个个喜形如色,说道:“于小兄弟,你真的答应了,这太好了。”
  小红道。”大哥,你真的答应了?”
  阮天华点头道:“我和大山上说好了,如果形意门有人报了名,我就代表五山派报名。”
  “对,对!”羊乐公忙道;“小兄弟快去报名了,来。就在阶上。”
  阶上放着一张桌子,坐着三个劲装汉子.桌子上有一本薄子和笔砚等物,柱子上贴了一张红纸,上书“君山大会报名处。”
  羊乐公陪着阮天华等人,走上石阶。就含笑拱手道:“三位大哥,请查一查,形意门可是有人报了名吗?”
  坐在中间一个劲装中年汉子翻开簿于,查看了一遍,抬头道:“形意门是早上报的名。“
  阮天华拱手道:”在下想请教一声。不知代表形意门参加的是那一位?”
  那中年汉子又看了一眼,说道:“形意门代表于立雪.二十三岁。”
  “于立雪?”
  阮天华听得暗暗奇怪,忖道:“于立雪怎么会是形意门人的呢?”
  羊乐公耸着眉笑道:“于小兄弟,对不?形意门早就报名了。”
  那中年汉子望望阮天华、间道:”你们是来报名的吗?”
  羊乐公连忙答道:“是、是、就是这位小兄弟。’
  那中年汉子问道:请问什么门派?”.
  羊乐公道;“五山派。”
  那中年汉子敢情没听说过五山派,问道:“五山派?”
  “是、是。”
  羊乐公道:“一二三四五的五,一座山的山,五山派。”
  那中年汉子道。”代表叫什么名宇?”
  羊乐公道:”于立雪,二十岁。”
  那中年汉子奇道:“又是一个于立雪?”
  羊乐公陪笑道;“是、是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也是常有的事。”
  那中年汉子奇道:”真是怪事,今天来报名的于立雪,连这位已经第三位了。”
  他说归说,还是提起笔来,写了”五山派,于立雪,二十岁”。
  阮天华听得也暗暗奇怪,心想:“听他口气,报名的于立雪竟有三个之多,那么除了形意门,还有一个可能是那位天罡门真正的于立雪了,但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会是谁呢?’
  那中年汉子问道:“你们还有那一位来报名的?”
  桑鸠婆道:“有,乙木门、阮小红、十八岁。”
  她等中年汉于在簿下写下了,接着道:”铁手帮、铁若华,二十岁。”中年汉子也依提着笔在簿上写下,不觉多看一了三人一眼,心中暗道:“一今年有点邪门,异派中人参加的好像特别踊跃!”
  桑鸠婆办完了报名手续,大家一齐退下石阶。
  羊乐公因阮天华终于代表五山派报了名,心里特别高兴,陪着阮天华走了石阶.问道:“小兄弟,你们住在那一家客店?”
  阮天华只得说道:”是岳安客栈。”
  羊乐公叫道:”喂,苟总管,待会咱们也搬到岳安客栈去。”
  伏三泰等四位山主也在阶下等候,和大家走在一起,况神机特别拉住阮天华的手。含笑道:”于小兄弟,你终于代表了本派,况某前次对你的误会,你不介意才好。“
  阮天华道:“五山主好说,当日五位传艺之德,在下岂敢或忘?况山主也不介意才好。“
  羊乐公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老朽从来也没有介意过。”
  桑鸠婆呷呷笑道:“你们本领不小,拉住了于小兄弟:看来今年这场大会,要轮到你们五山派大出风头。”
  羊乐公大笑道:“桑婆婆,你别挖苦咱们兄弟了,于八弟武功高强,但咱们兄弟总算给他打过底子,这话总没吹吧?”
  桑鸠婆哼了一声过:”没有你们五个给他打底,于小兄弟就练不成高深武学了?你可知道于小兄弟练成了什么武学?”
  羊乐公道:“兄弟只知道于小兄弟从五山山庄出走,不过几个月工夫,武功精进极为神速,不知他…”
  桑鸠婆不待他说下去,呷呷笑道:“如果严格的说起来,他应该是白鹤门的传人才对。”
  “白鹤门?”羊乐公一怔,望着阮天华,似有不信之色。
  桑鸠婆道;“他是白鹤门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
  化鹤道长,羊乐公从没听说过,但口中还是啊了一声,点点头道:“那一定是于小兄弟,离开五山山庄以后的事了。
  说话之时,已经走出前殿,那个灰衣知客僧看到众人走出.连忙合十道:“诸位施主已经办好报名手续了?”
  桑鸠婆道:”多谢大师父了。”
  灰衣僧人合十道:‘老菩萨好说,这是小僧份内之事.”
  他一直送到山门口,才躬着身道;“诸位施主好走.恕小僧不送了。”
  大家跨出山门,目光一注,不觉征得一怔!
  山门外一片石板铺的平台上,这时面对山门鸦鹊无声,象雁翅般排立着两排二十四名一式青色劲装,腰剑长剑,只是佩穗分作红、白、青三色。
  中间站着两个老者。一个是瘦削脸,黑须蓝施老者,另一个四方脸、三角小眼、脸呈死灰的黑衣老者。他们边上站着一个锦施青年,正是岳阳楼上被两位姑娘迷失心神的“小师弟”。
  桑鸠婆目光一掠,暗暗攒了下眉,只要看这一阵仗,分明是封门山的人寻仇来的了。
  中间两人,穿蓝袍的自己虽没见过,但看他模样,准是镇九畿的老二镇九宏了.那黑抱老者却是名震黑道巨孽黑煞手顾法高。
  镇九宏目光如炬。看到桑鸠婆,和羊乐公等人从山门走出,也不禁微微一怔。
  这时那锦袍青年也已看到了阮天华,就朝他二叔低低说了两句。镇九宏剑一般的目光不觉朝阮无华投来。
  小红低声道:“大哥,他们大概是冲着我们来的了。”
  阮天华还敦并百:铁若华已经被极嘴道:“来就来,谁还怕了他们?”
  桑鸠婆走在最前面,呷呷笑道:“怎么?剑门山的剑阵,摆到岳阳来了?” 镇九宏连忙拱手道:“这位大概是名震江湖的桑鸠婆了,兄弟镇九宏…”
  桑鸠婆道:“来是剑门山的镇二爷,老婆子久仰了。”
  黑煞手顾法高拱手道:“桑婆子,咱们多年不见了,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面。”
  桑鸠婆道:“这叫做山不转路转,顾老儿,多年没在江湖上看到你的影子,原来加入了剑门山的行列。”
  顾法高道:“兄弟是在剑门作客。”
  羊乐公大笑道;“顾兄久违,几时也到咱们五山山庄去盘桓几天。’
  顾法高一双三角小眼看了五位山主一眼,拱手道:“五位山主请了,兄弟有暇,一定登山拜候。”
  镇九宏也拱手道:”五位山主,兄弟也久仰得很。”
  羊乐公同样拱拱手道:“镇二兄好说,咱们兄弟也久仰镇二兄的大名了。”
  镇九宏说了声:“不敢。”接着伸手一指阮天华道:“敝门和这位于小兄弟,有点过节,不知他是桑鸠婆和五位山主的什么人?“
  羊乐公听得一怔,说道:“于小兄弟和贵门有什么过节?”
  桑鸠婆呷呷笑道:“这件事,老婆子知道。”
  羊乐公目光乱转,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镇九宏道“桑鸠婆知道就好,这姓于的震断敝门弟子五口长剑,敝门有一项规矩,凡是折断敝门长剑,这是对敝门的极大侮辱,此人就须交由敝门发落,桑婆婆和五位山主都是成名多年的同道,还望顾全江湖道义,置身事外才好。”说完,又连连拱手。
  羊乐公双肩一耸,骇然道:“什么,镇二兄要把于小兄弟带走?”
  镇九宏道:“兄弟正是此意。“
  桑鸠婆呷呷笑起来。
  镇九宏道:“桑婆婆何故大笑?”
  桑鸠婆道:“于小兄弟是老婆子徒儿的哥哥,你想想看.当着老婆子的面.镇二爷要把老婆子徒儿的哥哥带走。老婆子这张老脸往那里搁去?”
  镇九宏脸上微变,说道:“这么说桑婆婆那是不给剑门山面子了。”
  “给,给,老婆子可以答应不插手。”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但于小兄弟是代表五山派参加君山大会的.五山派五位山主只怕也未必同意—…·”
  镇九宏沉吟道;“原来姓于的小于还有这许多靠山?”
  羊乐公正待开口!
  桑鸠婆却没让他有开口的机会,又道:“就算五位山主和老婆子一样,卖你镇二爷一个面子,镇二爷也未必能把于小兄弟带走。”镇九宏道:“还有什么人给他撑腰吗?”桑鸠婆道:“撑腰的人,除了老婆子和五位山主之外。倒是没有了一但还有两种东西,可以使你镇二爷无法把他带走。”
  镇九宏道:“那是两种什么?”
  桑鸠婆呷呷笑道:“江湖上不论是黑白两道.讲的是一个理字,论理,你就带不走他。” 镇九宏道:“他震断敝门弟子五柄长剑,还是他有理?”
  桑鸠婆没理会他,续道:“第二、江湖上遇上无法解决的事,只能以武力来了断,这个武字,只怕镇二爷也同样带不走他。”
  镇九宏大笑道:“兄弟今天若是胜不了他,我这镇字就倒过来写。”
  桑鸠婆尖笑道:“可惜镇二爷不是姓王,姓王的倒过起还是王,镇字倒过来,岂不把剑门山镇大爷的姓也倒写了?”
  镇九宏目中隐有怒色,但桑鸠婆不好惹,这五山山主也同样不好惹,是以心头虽然愤怒,一时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沉时了一声。
  桑鸠婆续道:”老婆子刚才说过两个字。第一个是理,第二个是武,咱们能够不伤和气,最好还是先评评理,如果无法解决,那才用得上武字,不知镇二爷意下如何?”
  镇九宏脸色不善,勉强道:“桑婆婆请说。”
  桑婆婆一指黑煞手顾法高和羊乐公两人说道;“评理,”总得有个公证人,就请顾老儿和羊乐公二人充任。”
  顾法高和羊乐公二人同时抱拳道:”兄弟自当遵命。”
  桑鸠婆又指指那锦抱青年说道‘你也出来对个质。’
  镇九宏道:“少侯,你只管出去。”
  镇少侯躬身道:‘小侄遵命。”
  果然举步走出。
  桑鸠婆听了一任,忖道:“此人莫非镇九畿的儿子?”
  一面朝小红道:“徒儿,你也出去,把当日的情形说出来,向他对不对?大家把话说清楚了,就不会再听一面之词。”
  镇九宏也不是好惹的人;但今日对方势盛,一个桑鸠婆也不好斗了。何况还有五山山主,也没有一个好惹的,只好强自按捺着怒火。
  小红应声走出,脸露不屑的朝镇少侯道:“当时在岳阳楼上,我们坐的是临窗口的一桌,你们七个人上来,坐在我们左首的两张桌子,后来又上来了两个姑娘,因为楼上已经没有坐位,堂倌把她们带到你们三人坐的桌子去,其中一位姑娘说你们本来七个人是一起的;就应该坐到一起去.把桌子腾出来,你说他们是要侑酒的粉头,叫他们走开,那位姑娘笑着问你说什么?你就向他道歉,并且立时要你两个师兄一起搬到另一桌上去,那二位姑娘坐下以后,你一直看着人家,好象变成了白痴,我们吃我们的。几曾招惹了你们?”
  她没待对方开口接着又道:“后来你两个师兄看出你情形不对,有一个站起身,骂那两个姑娘使狐媚手段,话说得难听,犯了众怒,许多人的声噱他,也有人拿竹筷、酒杯、盘子,朝你两师兄摔去.我们依然喝我们的茶,几时惹了你们了?后来那姑娘气得掴了你师兄一个耳兄,你师兄出手下流,朝人家姑娘当胸抓去,那姑娘才赏了你师兄一支毒针,你师兄大声叱喝着:“谁敢出手,谁就不要命了”,话未说完,他忽然连声咳呛,吐出一支茶梗他凶性突发,目光朝四周一转,就硬说茶梗是我弹出去的,雪亮的长剑朝我咽喉指来,要不是我大哥出手快,用两个手指把他剑尖夹住,我不被他刺上了吗?
  他用力一抽,没有抽得脱,就大言不惭的说,”你们也 不着看老子是从那里来的?”
  我大哥问他:”你们从那里来的?”
  他说:“剑门山”
  我大哥说:“剑门山难道还会吃人?”
  他大声道:”老子会杀人。”
  他存心要杀大哥,大哥才笑道:”凭你这柄剑还能杀人?”两个指头一松、他剑尖就自己落了下来,你师兄老羞成怒,举剑就刺,我大哥才拿起一支竹筷削了出去。把他剑
  震断,这还是我们招惹了你们吗?”
  镇少侯道:“ 你们总是震断了五师兄的长剑。”小红道:“是你师兄先出手用剑刺我,才会被大哥夹断剑尖,还有你们四个手持青穗的看到他长剑被大哥震断,突然围了上来,举剑就刺,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围殴,除了江湖败类,那一个门派的弟子会有这样不要脸?我大哥为了自卫,左手一挥.只转了个身,就把他们四柄长剑齐中震断,难道有人愿意让他们在身上刺上四个血窟窿,连还手都不行?长剑被人震断,只是他师父没有把真本领教给他,才会对外面丢人出丑,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惹了你们什么?你们还有脸来兴师问罪?再说,那二位姑娘是不是后台太硬了,你们招惹不起,才找上我们好欺侮?”
  她说话十分尖刻,又在叙述经过当中,加上几句,使人听了无法发作。只得忍耐着听下去,这可真把镇九宏一张瘦脸气得发白。
  桑鸠婆等小红说完,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朝镇少侯问道:“小于,老婆子的徒儿说的可对?当时经过可是这样的吗?“
  她这声”小子”是故意叫的。
  换在平时,镇少侯不可一世,谁敢当面叫他“小子”?
  但目前他给这个凶名久著的桑鸠婆震慑住了,勉强点头道:“经过情形是这样没错,但咱们不是来评理是非的。剑门
  山弟子长剑被人震断了,就得拿命来赔。”
  桑鸠婆忽然呷呷失笑道:“那么我老婆子徒儿的喉咙如果被剑刺穿了,是不是也要拿命来赔?顾老兄,羊山主。你
  们两个是公证人,这小子说我老婆子徒儿说的没错,那么这场是非到底理曲的是谁?你们总听出来了?”
  黑煞手顾法高是剑门山的人,一时可给桑鸠婆问住了,
  死灰脸上霎着两支三角小眼,半响作声不得。
  羊乐公嘻嘻一笑,一手拂着他垂腹白髯,朝顾法高拱拱手道:“兄弟和于小兄弟是自己人,这话不便说,说了外人
  就会编排兄弟袒护于小兄弟了,顾老哥只是在剑门作客,大家都是朋友,说句公道话,两面都不会袒护.还是请回老哥
  说吧!
  顾法高明明和剑门山的人一起的,他偏说他大家都是朋友,这句话可把顾法高套牢了!
  镇九宏沉哼一声道:”方才侯少爷已经说过了,咱们剑门山的规矩,谁毁了剑门弟子的剑,谁就得跟咱们走,听候剑
  门山的发落。”
  秦鸠婆呷呷尖笑道:”镇二爷这话说得够爽快,这样也好! 我老婆子也有一个规矩,江湖上谁刺了我徒儿一剑,不
  论他刺没刺中,这人也必须跟老婆子走,听候老婆子的发落,你镇二爷要于小兄弟跟你走,老婆于完全同意,只要你
  镇二爷有本领把他带走,老婆子和五位山主绝不拦横,不过你那一个剑门弟子刺了老婆子徒儿一剑的,老婆子可以不把带他走,不过老婆子可以不动手,由小徒出手,当场分个高低,看看谁能刺谁一剑?这样够公平了吧?”她这话明里好象吃了亏,阮天华的对手是镇九宏,他们剑门弟子的对手,只是小红,实际上她心里清楚,阮天华绝不会败在镇九宏手下,小红也十拿九稳可以胜得了对方一名红穗弟子!但这话可把剑门山的人损透了。
  镇九宏当真气得炸了肺.他明知道这性于的仅以两个指头就夹断剑门弟子的剑尖,一支竹筷就震断红穗弟子的长剑,只有自己出手,才有胜负,但对方也说要带走一个剑门弟子,又说只要她徒弟出手就可以。那是她自恃身份,瞧不起剑门山了。
  哼,连八大门派都要对剑门山忌惮三分,岂会怕了你桑鸠婆?
  他已知今日之局,势难善了,闻言不由大笑一声道:“好,桑婆婆既然说出来了,兄弟自然敬遭台命,少范,你就出去领教领教桑婆婆那位高足的剑法,双方点到为止,不可出手伤人。”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没关系,我徒儿还经得起刺,你刺得重一点也不要紧,常言道,兵刃无眼,既然双方讲好出手.就是把小徒刺死了.也不碍事,老婆子最讨厌是人家手里没有兵刃,你就出手。你们只管放手一搏,谁被刺伤,谁被震断长剑,那只怨他学艺不精,顾老儿、五山主,还是你们两个作公证人吧!”
  小红听得师傅的话,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一闪而出,说道:“你们那天在岳阳楼刺我一剑是那那一个?请下场来吧!”
  镇少范在剑门百名弟子中名列第五,一手剑法可说已得剑门真传,那天在岳阳楼一出手就被阮天华夹住剑尖,再次出手,就被阮天华竹筷震断长剑,可说连展剑法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听得桑鸠婆每一话都带刺,好象把封门山看扁了,心头自是怒不可遏,暗道:”我若是连这乳臭未乾的小子都胜不了.就枉在剑门练剑二十年了。’
  他缓步走出.和小红相距八尺来远,便自站定,右手一按吞口,呛的一声,掣出长剑,然后一封手使了一个花圈,剑贴右肘,抱拳道:”阁下亮剑。”
  小红心中暗暗好笑,拔剑就拔剑,进更使这些花招作甚?一面傲然道。”在下随时可以拔剑,你只管出手好了。”
  口中说着,锵的一声,赛莫邪划已随着出鞘,他故意在拔剑之时,剑尖一指,一把内力从剑上发出。一缕森寒剑气直逼过去。
  镇少范设想到对方长剑出鞘,就有一道寒锋直逼面来,还当小红已经发招了,急急身向右闪,移开了一步,才发现对方只是拔剑而已!小红望着他,咀角一撇,含笑道:“在下已经亮剑,你可以出手了。”
  镇少范当着师叔和许多师弟面前,这下给她戏弄得不禁脸上发热,心头更是怒恼,沉声道:“好.在下那就不客气了。”
  他很不得一剑就把小红刺倒,喝声出口.剑光一闪而至,闪电般攻出一剑。他这一剑虽然只是第一招,但他使出来的已是剑门“万剑归宗剑法”中的杀着,刺出一缕剑光,才到中途,已经剑光分披,袭上敌人七处要害。
  ”七星耀天”,只有剑门弟子才知道五师兄这一招的厉害!
  那知剑光乍展。明明站在眼前的小红,忽然不见。
  镇少范身为剑门弟子,自然久经大敌之人,心头一惊,急忙中途收剑,疾快的转过身去。
  这也没错,对面的人忽然不见,自然是闪到他身后来了,那知转过身去,依然不见小红人影。
  就在此时,只听小红的声音在身后叫了一声道:“阁下怎么停了下来了?”
  这话听得镇少范又是一惊,急忙再次转过身去,只见小红还是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好好的站在远处,好象根本就没有动过。
  原来小红在他发剑之时,施展“紫府迷身法”,一下闪开,随着又闪到原处。
  因为身法实在太快了,不但镇九宏、顾法高没看清楚,连五山山主也没一个看清楚的。
  只有桑鸠婆知道,徒儿使的是“紫府铨真”上的身法,她一张鸠脸上不觉有了笑意“自己收了这个徒儿,真是给我桑鸠婆脸上贴了金!”
  小红等他转过身,才道:“咱们比划剑法,你怎么无缘无故转过身去?我若在那时候给你一剑,你们又会说我出手偷袭了。”
  镇九宏也觉得他师侄今天如此怯场?方才对方拔剑,他就无端横移开去一步,这回既已出手。却又半途收势,连转了两个身,不觉怒目瞪了镇少范一眼。
  镇少范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再次发难,连人带剑飞扑过来,挥手之间,剑光连间,一口气攻出了九剑之多。
  这回足以显示出他剑法的精湛来,一柄青钢剑飘忽如风,剑光掣电.有如灵蛇乱闪,变化奇诡,令人不可捉摸,一条青影,人随剑转,围着小红四面八方俱是镇少范的身影。
  五山山主都看得大为动容,不禁暗暗给小红捏了一把汗!
  不,等他们再定睛看去,发现在镇少范精虹飞闪的一圈剑光不远,静悄悄的站着一个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蓝衫少年,那不是小红还有谁来?他好象置身事外,正在观赏着镇少范舞剑。
  这下直看得五山山主个个目瞪口呆,谁也没看到小红是如何从剑圈中闪出来的?
  镇少范敢情还没发现,是以只顾挥剑猛攻,却不知道在他一圈剑光中早已连小红的人影都没有了。小红站立之处.也正好是在自己这一边,对方的人被镇少范一圈剑光遮住了,是以没有一个人发现小红早已脱出剑光之外。
  镇少范九招剑法如雷霆,何等快速,但小红的“紫府迷踪身法”可比他快得多了,等你剑势稍戢,她已一闪身纵侧欺近,赛莫邪寒光乍闪.“答”的一声,就把镇少范一柄青钢长剑开中削断,一点寒芒直奔咽喉。
  镇少范但觉手中一轻,一缕寒光朝咽喉刺来,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小红一支剑剑尖离他咽喉不过三寸光景,你往后退,剑尖离他咽喉还是三寸。
  镇少范举起断剑一格,又是答的一声。半截断剑又被削断了一截,你急怒攻心,接连变换身法,但任你如何挪移身法,总没有紫府迷踪身法快,小红一支长剑还是如影随形离他咽喉三寸,无法摆脱。
  小红一面随着他身法移动,一面居然偏过脸来说道:
  “师傅,那天他就是这样一剑刺我咽喉,你老人家看,要不要刺过去?”
  他虽偏着头在说话,剑尖可丝毫不爽。还是对准着镇少范的咽喉,不过三寸光景。
  桑鸠婆看着大乐,呷呷笑道:‘好在那天他没刺着你.看在镇二爷的面上,他说过点到为止,就点到为止,不用刺他啦,剑门山可不好筹,你大哥削断了他们几支剑,就要赔命,你刺死了他,为师可惹不起他们。”
  镇九宏听得直要吐出血来,大喝道:”你只管杀了他,也只怪他学艺不精。“
  小红直到此时,才把剑倏地收回,说道:”师父要我饶了你,你去吧!”
  镇少范一张脸色如嚷血,他横上了心,口中大喝一声道:”小子,我和你拚了!”
  右手扔去断剑,虎的一步逼上前来,一记”黑龙抓心”五指箕张,朝小红当胸抓来。
  小红当然不会被他抓到,身形一晃,就问到了镇少范身侧,她虽然穿着长衫,究竟是姑娘家,被他当胸抓来,不由怒从心起,娇叱一声,”好个贼子,我已饶了你,你还敢使出下流招式来。”
  手起到落,寒芒一闪,血光进洒,镇少范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落。
  镇少范疼得门哼一声,转身急奔而去。
  镇九宏目光如恒,已从小红这一声娇叱,听得出她是一个女子.点头道:“姑娘好一手剑法,好毒辣的手段!”
  小红哼道:“你是他的师叔,我是他的敌人.你要么杀了他,我只断了他一条臂膀,是你毒辣,还是我毒辣?”
  镇九宏勃然变色,怒喝道:“好个利咀丫头!”
  小红长剑一横,脸罩重霜冷声道:“镇九宏你口不择言,可是想横尸在崇胜寺前的平台上吗?”
  镇九宏从未被人当着面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时被她喝得不禁一呆。
  阮天华突然发出一声故亮的长笑,潇洒走出;说道:
  “这位镇二爷要找的是愚兄,这一场没你的事了。’
  他这声长笑,是以”紫正神功“使出,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如五山山主等人,只不过听出他笑声铿锵,内劲极足而已;但听到对面镇九宏、顾法高等人的耳中,就简直象春雷乍发,震得耳鼓嗡嗡作响,那二十几个剑门弟子功力较差,一个个脸色大变、心头被震得狂跳不止。
  阮天华一直走到镇九宏面前丈许光景。含笑道:‘阁下要把在下擒回去,只不知道要如何擒法。”
  镇九宏已经从他笑声听出此人内功之高,似乎不在老人(镇九畿)又下,自己只怕未必是他对手,心头不禁大是作难,自已身为剑门山二庄主,若是败在一个名见不经传的小子 手下,不但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从此再也不用在江湖立足
  了;怕此刻势成骑虎,不和他动手,只怕也成不了。就在此时,黑煞手顾法高缓步走出,拱拱手道:“二庄主威震江湖,何等身份之人?岂可和这位小兄弟动手过招?兄弟不才,愿替二庄主跟这位小兄弟讨教几招,小兄弟如果落败了,这场本人侥幸获胜,于小兄弟是江湖人,自然也出言如山,愿意跟咱们回剑门去听候大庄主发落的了。”阮天华点头道:“顾朋友说得不错,在下落败了,自然听凭剑门山发落。”顾法高眨着一双三角小眼,阴沉一笑,又朝镇九宏拱拱手道:“二庄主听到了,那就请二庄主退后几步。”镇九宏总算有了落场势,点点头,果然退了几步。小红冷笑道:“原来他只是剑门山的一个清客!”铁若华披披咀,接口道:“清客,你说的这么好听,我早就看得出他是剑门山的走狗了。”顾法高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这两位姑娘虽然只是两个人对话,但话声却说得并不低。顾法高一张死灰脸上,三角眼睛芒暴射,直注铁若华,沉喝道:“小子,你说什么?”他练的是黑煞掌,和阮天华对面之时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铁若华说他走狗
  —开则是照固自,和机大华对面之时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小觉动了杀机,随着喝声,右手一翻,一支乌黑有光的手掌突然凌空拍去。阮天华睹状不觉剑眉一轩,说道:“阁下怎么出手伤人?”
  他就站在顾法高前面,右手一拦, 说道:“要动手。也该和在下动手才是。”
  要知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门民上乘的先天气功,出手之际,不带丝毫风声,宛如毫不使力一般,顾法高只当他右手这一拦,只是阻止自己向铁若华山手,口中喝了声:“好!”
  右掌依然凌空击向铁若华,左手闪电朝阮天华当胸按来。
  他仗着双手练成“黑煞掌”,要在镇九宏和二十四名剑门弟子面前露上一手,准备一举克敌。
  当然,他也早就听出阮天华的笑声,内力充沛,只是太相信自己的“黑煞掌”了。
  因为“黑煞掌”练的毒功,就算敌人功力和他相等,也经不起“黑煞掌”一击,自然不会把一个弱冠少年的阮天华放在眼里了。
  这原是瞬息的事,顾法高右手发掌在先,左手发掌稍后,其间距离也向过是先后稍有差别而已!
  等他双掌交击而出,忽然感到不对!
  先是击向铁若华的右掌,突觉被横亘在铁若华身前一股无形潜力挡住,微生震力,竟然把自己击出的力道反震回来。
  练成黑煞掌一类毒功的人,就是怕掌力反震,毒功一旦被震散,就会危寄自己,心头方自一惊,正待把击出的掌力收回,这刹那间,他发觉击向阮天华的左掌也出事了!
  阮光华本待要阻止他凌空拍向铁若华的一掌,是以只不过右手一拦而已,那知顾法高另一支乌黑有光的左掌在自己说话之时,闪电般当胸按来,这下可把阮天华激怒了,剑眉一轩,凛然喝道:“阁上真是不知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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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十三章 君山大会
  他不知自己练的“紫正神功”,正是旁门功夫的克星,眼看对方左手“黑煞掌”厉害,左手抬处。击出了十成功力,朝前推去。
  但听砰然一声,顾法高一个高大身躯, 平空被震飞出去两丈多远,落到地上,口喷黑血,四肢一阵牵搐,倒地死去。
  这正是他作法自毙,作恶多端的报应。但看到镇九宏和二十剑门弟子的眼中,不由得大为凛骇。以“黑煞掌”驰誉武林的顾法高,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没有接下,就送了老命,这年轻人的武功,岂非已到了可怕的程度,折剑之仇,还能报吗?
  五山山主和桑鸠婆也同样深感意外,谁都想不到黑煞掌会一掌毙命,大家心中不期而然升起了一股无比的欣喜,阮天华功力越高,他们脸也都象贴了金一般!
  就是阮天华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怔得一怔,怵然道;“他, 死了?”
  桑鸠婆道:“顾法高练的是黑煞掌,你掌力比他强,毒功一旦被震散。自然毒发身死,这也只能算他作法自毙,如果你接不下他这一掌,毒发身死的只怕是你和铁若华了,何用自咎?”
  一面三角眼一抬,说道:“镇二爷,方才双方有言在先,这场过节,是不是从此揭开了?”
  镇九宏早已看得胆颤心惊,闻言点头道:“青山绿水,咱们后会有期,兄弟告辞。”
  朝身后弟子挥挥手,正待退去。
  桑鸠婆冷喝道:“镇二爷慢点走。”
  今天这种场面,镇九案真是出生以来,从未遇上过,连要走,都不让你走,一时气得脸上煞白,连身躯都不禁起了一阵颤动,停步道;“桑婆婆还有什么见教?”
  “见教不敢。”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镇二爷这句青山绿水,交代得似乎不够得清楚,如果说这是一句狠话,剑门山还要向于小兄弟寻仇。于小兄弟也并不在乎。但方了顾老儿代你镇二爷下场之时,说过他败了,这场过节就从此揭开,老婆子要问的,是这场过开究竟是不是揭开了?你镇三爷总得交待一句再走。”
  镇九宏沉声道:“姓于的毁剑第一节,顾老哥说出来了,自然算数,但顾老哥在这里送了老命,这是新仇,他虽非剑门山的人,但为剑门山之事而死,剑门山除非江湖除名,否则这笔帐咱们剑门山不能不算。”
  桑鸠婆点头道;“这还象话。好,镇二爷请吧!”
  镇九宏一言不发率着门人匆匆而去。
  羊乐公摇着头道:“于小兄弟,方才你不该出手太重,剑门山这梁子,看来是结定了。”
  阮天华道:“在下并不知道姓顾的如此不堪一击,方才还怕接不下他的黑煞掌,才用了十成功力。”
  桑鸠婆道:“剑门山在江湖上独树一帜。连八大门派都要让他三分。五山派创派伊始,就是让他们一步,也不算丢人”
  羊乐公听得把睑都涨红了,不待她说下去,就大声道:“于小兄弟代表咱们了五山派参加君山大会,自然和五山派有很深的渊源。剑门山要向于小兄弟寻仇 也就是向咱们五山派寻仇,我羊乐公绝不会缩头,四位兄弟,你们说呢?”
  伏三泰等四人同声道;“咱们五山派当然绝不袖手。”
  羊乐公脸上有了笑,笑嘻嘻的道:“桑婆婆, 你听得到了,咱们五山派并不怕事,对不?”
  桑鸠婆笑道:“了不起,你们五山派果然强过八大门派!”
  羊乐公听了大乐,耸耸肩道:“桑婆婆,你这句话才是持平之论。”
  正说之间,只听小红咦道:“师傅,你快看,顾法高的尸体竟不见了!”
  地上只剩了一滩黑水,顾法高尸体业已化去。
  桑鸠婆道:“他练的是毒功。尸体自然会被剧毒化去,不然镇九宏怎么连尸体都不顾而去?”
  小红咋舌道:“黑煞掌竟有这么厉害?”
  桑鸠婆道:“五种煞掌中。黑煞掌还是排名最末的一种煞掌。”
  小红问道:“还有四种是什么煞掌呢?”
  桑鸠婆道:“紫、白、青、赤、黑, 以紫煞掌最厉害,但五种煞掌中,只有黑煞掌是毒功,所以也落了下乘。”
  小红心想:“大哥练的紫正神功,大概是紫煞掌了。”心中想着,还待再问。
  桑鸠婆道;“咱们走吧!”
  回转岳安客栈,过没多久,五山山主也搬来了。
  现在这五位山主同把阮天华当作天人,也是五山派的一张王牌,每一个人都把“小兄弟”叫不绝口,套着近乎。
  羊乐公一人把胡子,却不脱稚气,阮天华答应代表五山派,他满天烦恼都一扫而空了。不但和阮大华谈得很好,就是和小红、铁若华两人,也极为谈得来,一口一声的叫着:
  “小兄弟”,两位姑娘也叫着他老哥哥,什么事都会去找他。
  桑鸠婆笑他不象五山派的车门人,倒象是个猢狲头儿。羊乐公却也不以为然。
  X X X X
  君山大会是在山顶的轩辕台举行。
  平日游客可以登临的轩辕台,今天谢绝游客,山麓间的登山小径,都有人守在路口,不是参与大会的人,都被摒诸山脚。难越雷池一步。
  轩辕台是一片平台。平台四川,已经放了两排板凳,在板凳面前;竖立了两尺来高一根木杆,杆上钉一方木牌,牌上写着参加大会的门派,你是那一们派,就坐到写着那一门派的木牌后面去。
  轩辕台北首 放一张覆着红布的案桌,案后放三把椅子。
  南首登台处,入口人首也有一张横案,案后站着两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子。他们是少林派金鸡门的弟子。主办这次大会的是金鸡门,他们是大会服务人员。
  案上放着三叠绸条,入场的入,必须先向他们领取绸条.以资识别。 参加大会的人分为三种,一是各门派的掌门人,佩紫红绸条,一是各门各派的代表,佩大红绸条,一是各门各派观察的人,佩浅红绸条。你领到绸条就可以去找自已的坐位了。
  这就是君山大会会场的大概情形。
  大会由已时开始,现在离已时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各门派的人已在陆续上来了。
  小红是个急性子,今天天色才亮,她就催着大家起来,催着大家赶快用早点,催着大家早些上君山来。
  所有参加大会的人,该算他们这一行人来得最早了。
  桑鸠婆是乙木门掌门人,羊乐公是五山派的掌门人,都领到了紫红绸条。阮天华代表五山派,小红代表乙木门。铁若华代表铁手帮,领到的是大红绸条。
  伏三泰等四山山主。总管苟不弃,来复、青儿、都领了观礼的绸条。因为三个门派是同时报的名,坐位也排在一起。
  他们左首,水牌上写的是剑门山。
  小红咯的笑道:“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剑门山的坐位就排在我们左前呢!”
  桑鸠婆尖笑道:“镇九宏三天前铩羽而去,今天不会来的。”
  铁若华道;“不来正是他们聪明之处。来了也只是丢人现眼而已!”
  大家刚落坐不久,就见有人上来了。那是一个相貌清朗。身穿天蓝缎袍。腰佩银鞘长剑。年约四旬以上的中年文十,襟上佩的是紫红绸条。
  他身后紧随着一个青布长袍的少年,也一式腰悬银剑,其中一个佩的是大红绸条。
  小红问道;“师傅,这人是谁呢?
  桑鸠婆没开口,羊乐公已经悄声说道:“华山派的商桐君, 只有华山派的人,身佩银鞘长剑的。”
  接着又上来了师徒两人,师傅年约五旬,白面黑髯,徒弟年约二十出头,浓眉黑脸。身体极壮。
  羊乐公不待小红发问,就道:“他是六合门的徐子常。”
  接着上来的是六旬开外的清瘦老者,也只带了一个徒弟。
  羊乐公又道:“八卦门的封自清。”
  稍后,又上来厂五个人,当前一手持风头杖的是天罡门于老夫人,和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佩剑少年 接着是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
  小红低声道:“大哥,你快看。于老人人后面那个少年,长得和你一模一样,那一定是真的于立雪了。”
  阮大华举目看上,那人面貌果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看到于立雪身后的伏大娘,心中不禁大喜,忖道:“伏大娘来了。自己就可以恢复本来面目了。”
  羊乐公凑过头来,说道:“他是真的于立雪,于小兄弟难道是假的不成?”
  话声未落,又有一行人进八会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白发披肩的老道姑,第二个阮天华认得。正是自己三师叔夏鸿辉,他对白发道姑似极恭顺,亦步亦趋的随侍左右。
  接着上来的是形意门学门人阮松溪、端木让、范叔寒,紧跟在范叔寒身后的赫然又是一个于立雪,面貌身材,和阮天华一模一样!
  接着是铁手帮的铁三姑,总管习文星、铁手五煞、最后是十六个黑衣人。
  参加大会的各派人中,以这一行人人数最多了。
  阮天华心中暗暗奇怪,爹和师叔怎么会和白发道姑、铁三姑等人一伙的?那个于立雪又会是谁呢?
  他看到了爹。心头难免惊喜交集,朝小红道:“小红,那个佩紫红绸条的就是爹,爹后面是二师叔,四师叔”
  小红低哦一声,奇道:“那白发道姑是谁呢?她佩的只是淡红绸条,(观礼的)怎么会走在掌门人前面的呢?”
  羊乐公道:“白发道姑,老朽不认识她。”
  桑鸠婆道:“阮小兄弟,你说那个佩红绸条的就是你爹,形意门的掌门人阮松溪?”
  阮天华点点头道:“是的,随侍白发道站的是三师叔夏鸿晖、爹身后是二师叔端木让、四师叔范叔寒…·”
  “唔!”桑鸠婆:“这就奇了!”
  铁若华道:“桑婆婆,你认识那白发道姑吗?”
  桑鸠婆攒攒眉道:“这里,除了老婆子。大概很少有人认得她了。她就是昔年玄阴教的外三堂护法夏非幻。”
  小红道:“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桑鸠婆笑道:“玄阴教和魔教,在武林中被列为两大邪教,你说她会不会是好人?”
  阮天华道:“那爹他”
  桑鸠婆沉吟道:“你暂时不可过去和你爹招呼,据老婆子看。此事大有蹊跷…”
  阮天华心头一急,问道:“桑婆婆…”
  桑鸠婆道:“你别急,这要等大会结束之后,慢慢查证,你必须力持镇定。”
  阮天华道:“你老人家看爹他们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但他可以断言,爹一生正直,不会和邪派中人走在一起的。
  桑鸠婆道:“老婆子一时也看不出来,这要慢慢查证,你只管放心好了。”
  铁若华道:“看来三姑也投到老道姑的手下去了!”
  “唔!”桑鸠婆口中唔着,说道:“除了形意门,铁手帮、还有黑衣十八骑看来都被她罗致去了。”
  小红道:“他们为什么也弄出一个于立雪来呢?”
  桑鸠婆道:“这个老婆子也弄不清楚了。”
  正说之间,只见进场来的又是一个道姑,这个道站年纪不过三十左右。脸若桃花,身材窈窕,肩背长剑,手持拂尘,她身后跟着两个身穿紫绸绣袄长格变地的少女,正是三天前在岳阳楼上遇见的两位姑娘家。
  小红忙进;“师傅,那两个姑娘,就是那天在岳阳楼上戏弄剑门山镇少侯的人。”
  羊乐公道;“这道姑老朽也不认识。”
  桑鸠婆目光一注,看她他在九华派的木牌后面坐了下来,不觉奇道:“她会是九华派的人?“
  小红道:”师傅,什么不对了?”
  桑鸠婆道;“九华青衣庵出来的,应该穿青衣才对!”
  接着上来的武当派太极门掌门人晏海平率同三个门人。少林派子午门应立言率同四个弟子相继入场。 这时主办这次大会的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由两个手持样杖的老憎陪同,走入场来。
  祝逢春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的青年,手捧一个长方形的黄绫包袱,目不斜视,一路行来,他,就是十年前在君山大会上技压群雄,夺得武林状元的祝天霖!
  年在三十开外,生得浓眉朗目,肤色稍黑,却极为英俊,使人在一望而知是一意志坚强的人。
  全场的人 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祝逢春和两个灰衣老僧行到北首长案后面,面向平台站定。祝天霖走到长案前面,把捧着的黄绫包袱双手捧上。
  然后迅速的打开黄绫包袱,里面是一支红木缕花盒子,他打开盒盖,取会一支尺许长的金色旗杆,杆上卷着一面黄绫流苏三角旗 展开旗面,夺的一声插在案上。
  现在大家都可以看到这面三角小旗当中用金线绣了一个园圈,圈中是金线绣的一个“魁”字,四周还有许多行小字,一行行排列得且不很规则,那是从级一届以来,参加君山大会的各门各派掌门人亲笔签的名。
  接着祝逢春又从木盒中取出二面金牌,牌上刻有武林状元,榜眼,探花等字样,一同放到案上。
  祝逢春拾起头来,目光一扫全场,抱抱拳道:“各位掌门人。各位参加大会的代表。各位武林先进问道,兄弟少林派祝逢春。十年前小儿大霖代表少林派,饶幸获胜,夺得武林状元的荣誉,主办十年后的大会。兄弟真是万分荣幸,每次大会。照例均祖主办门派邀请一一位大会的上持人。兄弟特别邀请到少林寺达摩堂首席长老通善师兄,代表少林寺方丈担任大会主持人,这价机是通善师兄。”
  说话之时,朝他左首一个灰袖老僧抬了抬手。
  通善大师立即双手合十,朝大家施了一礼,全场人一致鼓起掌来。
  祝逢春等大家掌声一停,接着道:“每次大会,在君山举行,都由崇胜寺协办,这位就是崇胜寺的方丈通济师兄。”说着又举手朝右首抬了抬。
  站在他右首的是个灰衣老僧也立即双手合十朝大家施礼,大家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祝逢春接着拱手道:“谢谢各位掌门人,谢谢各门各派的代表,谢谢各位武林先进同道,谢谢,现在请通善大师主持今天的大会。”说完让出了中间的位了。
  通善大师朝他合十一礼,站到中间,又向大家合十一礼,说道;“各位与会的道长,代表,本次大会,由敝派金鸡门主办,祝门主邀请敝寺方寸前来主持大会,但敝寺方丈年事已高,不良于行。因此要贫衲代表前来,敬向与会的道长,代表们,深致歉意”
  大家听到这里,又纷纷鼓起掌来,但有不少人心中却不禁暗暗纳罕:“少林方丈通慧大师精修禅法,功力深湛,他说的,‘不良于行’是真话还是托词?”
  只听通善大师接着道:“贫衲通善,奉命代表敝寺方丈,主持今天这一大会,深感荣幸,此一大会,举办至今,已是第六届了;当初发起君山大会,是几位上代掌门人,因鉴于世风所尚,不论士农工商,大家都渐渐有了重文轻武之心.十年寒窗,博得功力,就可以荣宗耀祖,练武的人。就逐渐减少,长此以往各门各派的人材,也就日起没落,名门各派岂不日趋式微?如果再这样下去,黄炎子孙,也都将成为弱不禁风的病夫?这几位掌门人苦心孤诣创设君山大会,宗旨就是为了藉此选拔各门各派的优秀弟子,赋予武林最高荣誉,以提高大家练武的兴趣,使之成为风气,一方面也可收互相观摩之功,所以君山大会只限定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弟子参加。到十年正好是一个甲子,历届以来,各门各派门下、英才辈出,这是大会的成功之处,也是可喜的现象,贫衲恭祝大家对武艺一道,精益求精,井祝一届大会成功”
  大家又报以热烈的掌声。
  通善大师接着目光一抬,说道;“今年报名参加的有五个门派,是从前不曾参加过,可见君山大会已受广大的武林同道所重视,现在请新参加的五个门派掌门人上来,在旗令签名,这五个门派,校报名先后,计为:天罡门,九华派,五山派,乙木门,铁手帮,这五位掌人请上来。”
  他说到这里,立即有一名金鸡门的弟子送上笔砚,大罡门于老夫人,九华派中年道姑,羊乐公,桑鸠婆,铁若华,依次走红前去,在三角旗上,用小字写上了门派和自己的姓名,然后退下。
  通善大师又道:“本届大会,报名参加共有十二个门派,现在由贫衲当众宣布一次,其中如有某一门派还未到场的,待回轮到该一门出场,经大会主持人叫名三次;依然无人出场时。就视同放弃,好,现在贫衲把参加大会的十二门派代表,宣读一遍。”
  他从案上取起一张名单,又道:“这十二个门派依顺序以报名先后为准,计为:形意门于立雪、大罡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少林派于午门应重信、武当派太极门萧钰人、八卦门陆子羽、华山派商逊、六合门拜天赐、剑门山镇少侯,五山派于立雪、乙木门阮小虹、铁手帮铁若华。”
  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哦”了一声,抬目问道:“这次参加大会的代表中。有三位于立雪,同名同姓,不知是同一个人?还是有三位于立雪?”
  此言一出,全场的人纷纷目光转动,照各个门派的坐位上望来。
  天罡门于老夫人,形意门阮松溪和五山派羊乐公三人都站了起来,同声道:“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他们三人站起身来回答,有了目标,大家的目光就朝三处投来,这一互相对照,发现衣襟上排着大红绸条三个代表,不但同姓同名,竟然连面貌也长得一般无二!
  这下真看得大家暗暗称奇不止,场中也起了一阵窃窃私议之声。
  通善大师又道:“大会依照惯例,以报名先后次序,分为甲乙二组,进行第一场比赛,优胜劣败,是为初选。这次报名共有十二门派,依次序甲组为形意门、天罡门、九华派、子午门、太极门、八卦门。乙组为:华山派、六合门、剑门山、五山派、乙木门、铁手帮。初选获胜的六个门派再作第二场比赛,是为复选。第三场是复选获胜的三个门派代表,须接受初选落败门派代表的挑战,但已经和获胜代表交手的代表,不得再挑战,这就是说代表和代表,只能有一次交手的机会,某一门派已经输给了某一门派,就没有第二次交手的机会。最后胜的三位,谓之入选,三位入选代表,再赛三场。决定名次。本会比赛武功,并不是好勇斗很,而是互相观摩切磋,应该点到为止,不得蓄意伤人,但出手之际,一当然也有收手不及,就以当时的情况而定,由贫衲和金鸡门祝门主。崇胜寺方丈通济师兄担任公征人,经公证人裁定,不得异议。”
  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好,贫衲就要宣布第一场甲乙两组的对手了,请大家注意,第一场,形意门对华山派、天罡门对六合派、九华派对剑门山、子午门对五山派、太极门对乙木门,八卦门对铁手帮。现在今一场开始,请形意门于立雪、华山派商逊两位代大出场。”
  这位少林高僧果然内功课湛,在山风凛烈的山巅,随口说来,坐在四周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如同对面说话一般!
  他话声一落,形意门的于生雪和华山派商逊同时站起身,举步走出,一直赳忡前 朝通善大师等三抱拳行了一礼。
  通善大师、祝逢春和通济大师也还了一礼。
  两人才一起走入场中。
  通善大川亡道:“贫衲还要补充一句,双方代表可在比赛之前,当面议定使兵刃或拳掌,怕不使用暗器、”
  小红看了山场的于立雪一眼,低声道:“大哥,这人身材比你瘦小。”
  阮天华因于立雪是代表形意门出场的,心中暗自疑惑,忖道:“本门怎么会有于立雪呢?”
  他目光注现于立雪。对小红说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于立雪和商逊走到中问,两人相距一丈,就面对面站定下来。
  于立雪拱手道:“在下形意门于立雪,请商兄多多指教。”
  商逊以连忙拱手道:“在下华山商逊,要请于兄指点。”
  他腰间挂的是一柄银鞘长剑,代表的是华山派,大家都可以想到他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的爱子无疑。
  于立雪抬目道:“在下使的是软鞭,不知商兄要使兵刃、还是使拳掌?”
  商逊含笑道:“于兄使的既处兵刃,在下使的是长剑,那么在下就在兵刃上向于兄讨教好了。”
  于立雪右手一按,嗒的一声从腰间掣下一支亮银鞭。商逊也在此时银剑呛然出匣。
  阮大华心中暗道:“他使的会是软鞭?”
  这时天罡门的于老夫人目光一睁,深深的注意了于立雪一眼,又回头望望伏大娘。伏大娘朝她暗暗点了下头。
  两人说了声“请”,商逊银剑竖胸,剑尖斜指,游身左进。一缕银光闪电从他肩头划起,快得真象闪一般 这是华山派一招“太白现西方”,展开剑势。
  于立雪也不怠慢,软鞭豁的一声在头上划了圈,使的乃是“太极初动”,是从形意剑法变化而来。
  第一招是各使各的,好象互不相犯,但一招甫出。两条人影倏然乍合,银剑、银鞭有如银蛇乱问,登时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当当连响。
  因为双兵刃都是银光闪闪.令人分不是剑是鞭?这一轮抢攻来得象狂风暴雨,去得也快,剑、鞭交鸣余音未歇,两人已各自分开,目注对方,在场中绕圈游走来。
  这是各自为他们派争取荣誉,也是每一个人十年苦练,一举成名的唯一机会,自然要全力以赴。
  两人第一回合的几招硬拼己试出对方和自己功力悉敌,并非易与,也就要小心从事,不敢掉以轻心了。两人绕场走了半圈,商逊已感到不耐,口中大喝一声,一道剑光朝于立雪电射过去。
  他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的儿子,华山“太白剑法”被推为西方金气之灵,是各大门派的剑法中含蕴剑气最强的剑法,他使出这一招“太白横天”,却是太白剑法中含蕴剑气最强的一招。
  商逊练剑十年,自然不是庸手,他和于立雪交手之后,就知遇上了劲敌:爹时常告诉他,参加君山大会,要经过无数场苦战,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千锤百炼而来,个个俱是劲敌,如果以正常的交手来说,每一场没有二三百招,决难分得出高下,那么打到最后,岂不早已筋疲力尽?没有夺魁之为了,所以前面几场务必速战速决,保存实力才是取胜之道。
  他试出手于立雪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才使出这一招
  “太白经天”,希冀一击奏功。
  “太白经天”果然不愧是华山派的镇山绝艺,商逊一剑出手,人随剑起,剑化长虹,一道耀目银虹,挟着一片森寒剑气,朝于立雪当头射落,丝丝剑气全场可闻,声势极盛!
  于立雪发现对方纵身飞击,不慌不忙,脚下连退了两步,目光炯炯凝视,直待剑光逼近头顶不过三尺光景,右手突然扬起,银光暴长,软鞭朝上挥出。
  这一下双方快得形同闪电,怕听“当”的一声,商逊手中一支长剑,已被于立雪十三节亮银鞭象灵蛇一般紧紧缠住!
  动手过招,对方使的如果是柔软兵器,兵刃被缠住,也
  是常有之事,解救之道,不外二种,一是以内力贯注。反震对方兵刃,一是以拳(掌)脚辅兵力之不足,乘机袭击对方。
  华山太白剑法中就有一招兵刃被锁的解救招数,叫做“一叶知秋”的是先发左掌(袭胸)再抬右膝(袭小腹)右剑
  一抖疾收,发右脚(踢对方右腕)落脚点地,发剑疾刺对方咽喉,这几下动作,自然必须一气呵成乃是乘机反击的一记绝招。
  商逊自然练得精熟无比,但他长剑一被锁住,左掌当然以最快的速度前竖掌朝前印去。
  再说使用柔软兵刃的人,一下缠住对方兵刃之后,如果要一举克敌。当然也须以拳(掌)脚为辅,突袭列方。于立
  雪一下缠住商逊长剑之后,同样以极快手法击出左掌。
  双方一往一来,何殊掣电,在当的一声之后,紧接着但听“叭”的声,两只手掌,击个正着!
  商桐君坐在椅上。一手燃须,脸上不期微有笑容,因为这一招,在他预料之中,自己的儿子几乎占了七成胜算!
  那知就在这电光石光之际 商逊本该抬右膝,扼腕收剑,踢足,发剑,几个连续动作, 一齐发动,但他却忽然脸色骤变,身躯轻弱一颤,退后了一步,就在此时,右手长剑竟然也当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于立雪软鞭一收,拱拱手道:“商兄承让了。”
  商逊呆得一呆,脸色通红,俯身拾起长剑。
  胜负已分,四周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下直看得商桐君大感意外,他想不还儿子明明可以获胜的,何以长剑无缘无故脱里堕地? 另外还有两个人,心头也略眼纳罕,一个是天罡门的于老夫人,她本来认为形意门的于立雪,可能就是她的孙女。出力于立雪使的是一支长鞭,鞭法正是她亲手调教的,那知看了一阵,于立雪使的鞭法,和自己教的似是而非,心中暗道:
  “难道不是她,”
  另一个则是阮天华,他离开家门,不过半年,爹和三位师叔都没有收徒,这于立雪怎么会代表形意门的?尤其他凝目细看于立雪使的长鞭,有几招极似从形意剑法中变化出来的,但使的并不精纯.好象只杂凑而成的,如论剑法,华山派的商逊实在比他精纯多了,何以他会胜过华山派的呢?
  他现在功力精深了,自可看出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只听通善大师缓缓说道;“这一场形意门于立雪获胜,恭喜小施主,请二位退下,现在请天罡门代表于立雪,六合门拜天锡上场。”
  两人各自退下。
  接着天罡门的于立雪和六合门拜天锡同的走了上去。
  天罡门的于立雪,和形意门的于立雪,不仅面貌生得一模一样,连身材也差不多,是个俊俏秀逸的美少年。
  六合门拜无锡是个浓眉黑脸的少年,中等身材,甚是壮健。这两站到了一起,于立雪就更显得俊俏文弱!
  所有在场的人、看到上场的于立雪和迟下去的于立写不但姓名相同,连面貌身材都一模一样,自然会引起特别注意,心中也暗暗揣测不止。
  其中最注意的却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阮天华,只有他知道于老夫人的孙子,才是真正的于立雪,(他并不知道于生雪是女的,更不知道于立雪并没有回去)也是天罡门一门之主。
  另一个则是形意门的于立雪,(她才是真正的于立雪)她看到了祖母,但此时此地,她不好过去和祖母招呼,看到这个上场的于立雪,当然要特别注意,心中暗暗忖道:“祖母要他化装成自己上场,只不知道这人是谁?”
  作者写了这一段话,其实只是双方代表走入场中的一时间事。于立雪、拜天锡朝上首通善大师等三人抱拳一礼,然后就在场中对面站停。
  于立雪抱拳道:“拜兄情了,在下使的兵刃。不知拜兄是否以兵刃赐教?”
  拜天锡拱手道:“在下使的是剑。”。
  六合剑闻天下,他当然要长剑了。
  于立雪点头道:“拜兄请亮剑。”
  话声出口,手中响起“嗒”的一声,登时多了一支五尺长的紫金长杆,杆端也同时展开一面杏黄三角小旗,旗上以黑线绣了北斗七星。
  阮天华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原来天罡旗令就是兵刃。”
  拜天锡也在此时呛的一声击出长剑。
  两人口中说了声:“请”,就各自展开步法,拜天锡长剑向天,使山一招“六合启圣”,于立雪旗杆斜指。使的是一招“斗柄南指”。
  但在两人展露出第一招之后,拜天锡突然向前跨出一步,闪身斜欺而上,剑尖连点三点,化作三点剑芒品子形急袭而至。
  于立雪同样前跨一步。反身回旗;紫金旗杆呼的一声横扫过去。
  两人身影交叉而过。拜天锡长剑一抖,翻腕之间又是三点寒芒飞砂而出,直奔于立雪肩头。
  于立雪旗杆展动,一下幻起几道杆影,朝拜天锡当头错落挥落。
  这一交上手,一个六合剑法出手迅捷轻灵,人影进退游走,上下左右前后。剑影纷绕,点点寒芒,到处流动,剑法纯熟无匹!
  一个展开天罡旗,幻起一排又一排的紫金杆影,风声飒飒,一支旗杆使出来的招数,几乎集枪、叉、棍、战之大成,挑、刺、劈、扎、极变化之能事,不但辛辣凌厉,指东打西,令人眼花撩乱,队不胜防。
  这一场较拉,较之方可一场,可以说紧张得多了,方才结束得快,这一场双人各山大川,全力和拼。两人又是功力不相上下,因此愈战愈热,愈战愈是愈凶险,生死胜负,往往只在出入一线之间。
  现在两人已经打出三四十招,依然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四周的人,却纷纷鼓起掌来。
  拜天锡听到掌声,精他一振,陡然一剑急刺而出,这一剑敢情是他久久没有使出来的压箱子本领了,明明刺出去的只有一剑,但随着他身形的转动,刹那之间,左右前后,幻起五六条人影, 五六支长剑, 同时攻到。
  于立雪不由一怔,他三十六手天罡旗到此业已用完,一时之间被逼得连退了三步。
  他这一退,六条人影,六支长剑几乎同时追击过来。
  于立雪右手旗杆一抖,大家只听“嗒”的一声轻响,五尺长的紫金旗杆。忽然间又加长了三尺,只见他身于一个翻滚,八尺旗杆陡地划起一丈许大的论花,从上而下,贴地横扫过去。
  这一着快过无比,拜天锡追击过来的人,相距于立雪还有数尺来远。旗杆已经匝地扫到,他在急切之间 只得双脚一点,纵身跃起,好计旗杆从他脚下扫过。
  这也没错,但怎知于立雪旗杆加长了三尺。共有八尺长了,他一杆扫过,陡地又从下而上,由左而右,再由上而下。等于划了一个以大的圆圈,又朝拜天锡脚下扫来,来势迅疾无待。
  拜天锡跳起的人堪堪落下,旗杆又贴地扫来,他不得不再次往上跃起。
  于立雪出手如风,你堪堪跳起,让过他旗杆,他旗杆割了个圈又贴地扫来。
  你小时仅总跳过绳吧。在你左右两旁。将光一人,手执长绳,不住的一上一下打着圈,你就随着一上一下的跳。
  现人拜天锡就象在跳绳, 于立雪的八尺长杆就是一记又一小时从他头上掠过, 脚底扫过。
  一个不住的划圈,一个不住的跳,划圈的越来越快,跳的人只好跟着越跳越快。
  于人雪使出来的是地煞旗七十二滚,他划圈也不简单,不是用手拿着长杆上下打圈,而是每一个圈,都是手臂直伸,身子随着手势翻滚,所以叫做七十二滚。身子虽然没在地上滚,而是悬空翻身,一个人就是绕着场子打翻滚。
  四周的人看得不禁又纷纷鼓起掌来。
  一个越翻越快 一个越跳越快, 打翻滚的人,虽然很吃力,但这是他多年苦练出来的,徒然吃力,已是早就练惯了的。
  一个为了闪避被对方旗杆扫倒,才不住的一起一落,但这只能偶一为之,才是避敌之法,可并不是专门练习一起一落跳的,跳久了,就跳得面红耳赤,心跳气喂,何况于立雪打圈的长杆还在不住的加快。
  地煞七十二滚。顾名思义,一直要打上七十二个翻滚,拜天锡空有一身本领。右手空自紧握着长剑,这回当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连一记把式都使不出来,只是一蹦一跳,跳个没休止。
  没等于立雪七十二滚使完,他已跳得筋疲力尽,气喂如牛,脚上着了一下 一个人被旗杆挑起,呼的直摔出去七八尺远,砰然一声,摔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差幸只被旗杆挑在腿弯上,虽光不起来,却并未伤及筋骨,早已有两名少林金鸡门的弟子跑的过去,现他扶起。
  于立雪右手一抖,难的一声,八尺旗杆立即缩了回去,弯成几许长一支,然后朝拜天锡拱拱手道;“在下多多得罪了。”
  大家反报以热烈掌声。
  通善大师等众人掌声一停,宣布道:“这一场天罡门于立雪获胜,恭喜于小施主,请二位退下,现在请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剑门山代表镇少候上场。”
  拜天锡早已由两个金鸡门弟子扶着回座。于立雪朝通善大师行了一礼,也自退下。
  接着从九华派木牌后面俏生生走上一个长发披肩,一身浅紫衣裙的少女来。这少人当然是九华派门下的黄玉香了。
  她,果然人如其名,生得柳眉儿翘,杏眼儿俏,樱唇儿娇,一张白里透红宜喜宜慎的粉脸,更是吹弹得破,又娇又艳。像个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人儿!
  她芳名叫做玉香。不但是个玉人儿,而且这一走动,还吹起了一阵香风,等她俏生生款步走入场中,整个轩辕台都可以闻到一阵花非花,雾非雾的甜香。
  大家不期然为她的香风鼓起掌来,而且这一阵掌声。
  只要是男人,莫不鼓得格外起劲,是以掌声动若春雷,历久不绝!
  掌声渐渐停止下来。她已站到了通善大师的长案前面。
  只有她一个人儿,剑门山木牌后面两排板凳,依然空着,一个人也没有,足见剑门山报了名,临时没有人人席。
  通善大师少林寺的有道高僧,几十年来,枯坐参禅,他那鼻子几曾闻过这种迷人的甜香?
  黄玉香这一站到他面前,香气就更为浓馥,老和尚赶紧双目微几双手合十,口中低低的念道:“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咄!”
  黄玉香等了半响,才朝上裣衽一礼,娇声说道:“大师,小女子九华派黄天香报到。”
  通善大师合十道:“女施主请稍候、”
  接着高声说道:“请到门山代表镇少侯出场。”
  他明明看到剑门山的人没来,但他还是第三次叫道:“这一场是九华派对剑门山,请剑门山代表出场。”
  直到他三次呼名之后,站在他左首的少林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拱手说道:“剑门山的人,直到此时未来,大概是不会来了,请大师宣布剑门山代表缺席,作自动放弃论。”通善大师合十还礼,然后面向大家,徐徐说道:“这一场由九华派对剑门山。如今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已经出场,剑门山代表镇少侯,经贫衲三次叫名,犹未出场,依大会惯例,就得作自动弃论,现在贫衲代表大会宣布,剑门山代表镇少侯自动放弃,九华山代表黄玉香获胜,恭喜女施主,请回座。”
  黄玉平不用赛,就获得胜利,自然满怀高兴,一脸喜色,躬身一礼,娇滴滴说道:“多谢大师。”
  四周又响起如雷一般的掌声。
  黄玉香转过身,又朝四周鼓掌的人眼波儿一溜,说了声:“谢谢。”
  才莲步细碎款款而行.回到座位上去。
  通善大师接着道:“现在清少林派代表应重信,五山派代表于立雪出场了。”
  少林寺是僧人,五蕴皆空,当然不会参加君山大会来与各派争名。
  少林俗家分为许多小门派,十年前是金鸡门代表少林派参加的。这届是子午门代表参加,因为子午门代表的是少林派,所以通善大师说的仍是少林派。
  阮天华和子午门代表应重信起身走入场中。
  四周的人看到代表五山派代表于立雪出场,自然特别注意,这是第三个于立雪了。
  但当大家看到这个于立雪和前面两个于立雪面貌又完全相同,更是惊奇不止,大家心中都在暗暗忖道:“这三个于立雪,莫非是孪生兄弟不成,不然,天下那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阮大华和应重信同时朝通善大师三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走到中间,对面站定。
  阮十华腰佩长剑,朝应重信拱拱手,含笑道:“应兄请了。”
  应重信个子瘦小,生得眉目清秀,一看就知是个极为精干的人,也立即抱拳道:“于兄幸会。”
  阮天华道;“应兄要比兵刃,还是拳掌?”
  应重信看了他腰间长简一眼,说道:“于兄大概是精于剑击了。兄弟从不使用兵刃,只好徒手奉陪了。”
  阮天华朗笑一声道:“应兄即然不使兵刃,在下自当徒手奉陪。”
  应重信又看了他一眼,心巾忖道:“此人倒是自负得很。”
  一面抱拳道:“如此甚好,于兄请宽衣。”
  阮天华含笑道:“不要紧, 方才通善大师说过,咱们这是较技,主要是为了切磋观摩,点到为止,那就不用宽衣了。”
  三个于立雪,他身材最欣长,一袭蓝衫,站在场中,当其丰神如玉。温文潇洒,但他这活却说得极为自负!
  羊乐公打心眼里乐出来、捧着一大把垂腹长髯,回头笑道:“这小兄弟,真令人爱煞,只可惜老夫没有这么大的本领,他若是老夫的徒弟。那该有多好?”
  子午门应立言,是应重信的老子,他看阮天华身佩长剑下场,自然是要使剑了,怎知阮天华说出徒手奉陪的话来,他心中自然暗暗高兴,若是比试拳脚。重信绝不至于落败。
  要知旁的门派。化上十几年的工夫,培养出一个弟子来参加君山大会,只要师长决定了,他在这十年中勤奋苦练就成了。
  但代表少林派出场,可没有这么简单,少林俗家弟子,分为南北两派 共有十几个小门派,诸如伏虎门、金鸡门、子午门等等,每一个小派在这十年中,都培植了一个徒弟,希望能够代表少林派,参加君山大会。
  因此在大会一两个月之前,就会掀起派内十几个小门派争取代表的竞赛,应重信最后能脱颖派出,代表少林派参加君山大会,是经过数十场激烈竞争,战胜其他门下才获得的,可以说他的拳技,在少林俗家年轻一辈中,已经是首屈一指,无人能出其右了。
  应立言是以对他儿子可说极具信心,但看到阮天华连外衣都不宽,卓立场中,气度温文,只要本身武功有精深造诣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于立雪(阮天华)英华内敛,神态自然,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逼人英气,心中又不禁暗暗一怔,忖道:“这小子在气度上已经胜过重信甚多,看来倒是重信的一个劲敌!”
  应重信眼看阮天华连外衣也不宽,心中不觉有气。这就沉笑一声道:“于只说得极是,于兄请。”
  说话之时已摆出了四平椿。
  阮天华依然背负双手,潇洒的站着不动含笑道:“应兄请。”
  他居然连架式都不摆一个,没亮门户,岂不是瞧不起人?
  应重信自然被激怒了,口中喝了一声:“阁下小心了!”
  身形乍然直欺过去,使出一招“金鹰展翅”拳势未到,
  中途突化“四杀拳”出手迅捷,拳风如涛,光是这两记,就可以看出他十年苦练,功力深厚,才能使出这样凌厉的招易来。
  那知他欺身而上,拳风击出,阮大华明明相距不足三尺,身子一动未动,不但没有击倒对方,不知怎的直等招数
  用老,和人家依然差了三尺光景,阮天华依然背负双手,站在那里,含笑看着自己。
  这一下连四周的人都没有看份清楚阮天华是如何退出去的?但他明明退后了三尺,不然、应重信这一记应该击中他身上才对!
  他脸上虽然含着笑,但看到应重信眼里,这笑容岂不更如火添油,口中嘿了一声,身形朝前一扑,双拳连环击出。
  这回他不再客气。子午拳绝招接二连三的使出,一口气使出五招八拳,记记加铁锤撞岩,觑准了阮天华的人影发拳。
  这五招八拳当真快得如同闪电雷奔。任你阮天华朝左右前后躲闪,都可能被他铁锤似的拳头击中。
  四周观战的人,所有眼睛当然也一霎不霎的注视着两人。
  阮天华依然没有还手,连背负着双手也仍然背负着,原式丝毫没动,但应重信的五招八拳,竟然连他衣角也没站上一点。
  这回大家较为注意,自然看清楚了,应重信出手如电,拳势指东击西,可说快速已极,但阮天华一个人好像双足没有沾地一般,你一拳击去,就像一股拳风把他原式推了出去,等到你家势收回,他又随着你原式飘回,你拳头击向左前,他身向左飘,你拳头击向右首,他身向右飘,看去好像毫不着力,任你发拳有多快,他随着你拳势进退也有多快。
  铁若华专道;“阮大哥这使的是什么身法呢?”
  羊乐公笑道:“他什么身法也没有使。”
  等到应重信五招八拳击完,他还是原式站在原地,连脸上笑容都丝毫未变!
  四周观众看到这里,不由得纷纷鼓起掌来。
  应重信突然收势,愤怒的道:“阁下怎么一直没有出手?”
  阮天华含笑道:“在下出不出手都是一样,应兄只要打中兄弟一拳,就算兄弟落败如何?”
  “好!”应重信沉声道:“在下若是连一拳都打不中,二十年苦练就算白练了。”
  阮天华道;“好,应兄尽管出手好了”
  应重信口中嘿了一声,他究竟是少林派选出来的代表,不但自幼练武,应立言早就培养他准备参加二十年后君山大会的,根扎得相当不惜,他因阮天华一直不曾出手,还说只要击中他一拳,就算胜了。
  他心头里然极为愤怒;但在这一瞬间突然由浮躁中冷静下来,使展出“子午伏虎拳”,左掌右拳,一记又一记的使
  出。
  他仗着二十年苦练,掌出如斧,拳发如锤,记记贯注了真力,着着取的都是要害大穴,每一记拳都带起虎虎风声凛烈逼人。
  这是真功夫,真要被他拳掌击中,别说是人;就是山石只怕也会被他击成粉碎!
  但阮天华练的乃最“紫正神功”,比玄门护身真气,还要高上一乘,他依然含笑负手而立,方才还随着你拳势进退,这回他根本连动也没动,应重信挥拳击去,就像在练功房打沙包一般,记记都对准阮天华要害直捣过去。
  阮大华身前就像布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不论你拳拳如何凌厉,打到他身前二尺。就被挡住,再也打不过去。
  在旁人看来,应重信的拳掌打到离他三尺光景就自动收势。只有应重信自已有数,发出去的每一记拳掌都被挡得一挡,自己力道再也无法用实,心头虽然暗暗惊骇,但此刻在各门各派这许多人的围观之下,怎肯认输?
  何况这一场关系着他本门的声誉,自然不肯罢休,左掌未收,右拳又出。右拳未收;左掌又发,一掌一拳连环击出,打得兴起。反正阮天华静静的站着,并不还手,不但拳掌加紧,连双脚都用上了。
  但见他一条人影绕着阮天华打转,把他当作练功的木椿。这一瞬间拳击、掌劈,双脚也随着连环飞踢,一身所学几乎都用了出来。
  但大家清晰的可以看到应重信一个人手舞足蹈,绕着于立雪(阮天华)打转,却只有在于立雪身外三尺,始终攻不进去。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又纷纷鼓起掌称
  这掌声不知是为应重信使出浑身解数而鼓?还是为阮天华站着不动而鼓?这一情形直看得五山山主个个面有光,流露出喜色来,不是么?咱们五山派的代表,可以任你们少林的代表疯狂进攻,连身子都没动一下,你们还攻不进去哩!这一情形代表少林派参加的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也看出来了,他心头感到无比的震惊,暗道:“此人年纪不大,竟然练成了玄门护身真气不成?”
  不过片刻工夫,应重信已把七十二手伏虎掌。四十九记连环腿一齐用完。
  他为了求胜心切,每一记拳掌都贯注了真力。而且在一口气使出。等到两套速猛绝伦的拳脚使完,一身力气也使得差不多了,一个人满头大汗,胸口起伏,喂不过气来、一朝阮天华拱拱手道:“于兄……功力胜过 ……在下甚多…………在下……认输……”
  说完喂息着掉头就走,退回座去。
  阮天华不战而屈人兵,自然赢得满场彩声。
  其中掌声鼓得最响,最久的是九华派两位姑娘了,全场掌声已停下来 她们四支玉手还在拍着,掌声清,自然也最引人注目了。
  通善大师合十道:“这一场五山派代表于立雪获胜,于小施主功力深厚,不战而屈人兵,尤为难能可贵,可喜可贺,于小施主请回应,现在请武当派代表萧钰人。乙木门代表阮小红出场。”
  太极门是武当门的俗家弟子,他们代表的是武当派,所以不称太极门。
  阮天华朝通善大师行了一礼,一身蓝衫,步履潇洒的退了下去。
  羊乐公嘻开大嘴,呵呵笑道:“于小兄弟,你为咱五山派争取了莫大的颜面,快坐下来歇一歇。”
  接着走上来的是太极门的萧钰人,他已经脱去外衣,身着青绸劲装。年约二十二三,生得是剑眉朗目,只是脸型稍嫌
  清瘦,鼻子是个鹰钩鼻,但不失为英俊少年,手中提一柄古铜鞘的长剑,目光流转,顾盼自豪。
  阮小红夺一件天蓝长衫,长剑悬在束腰带上,身形稍嫌矮小,可也是个风流俊俏的美少年。
  伏大娘看到小红,自然立时认出来了,她当然也看到桑鸠婆了,心中暗道:“小红几时拜在桑鸠婆门下去了?”
  萧钰人、阮小红朝通善大师三人行了一礼,退到场中.两人对面站停。
  萧钰人抱拳道:“阮兄幸会,你我惧是佩长剑,咱们这一场自然是使剑了。
  阮小红点头道:“阁下说得极是,在下兵刃拳掌悉听尊便,阁下要使剑,亦无不可。”
  萧钰人是太极门杰出弟子,平日眼高放顶,服过谁来?闻言不觉朗声一笑道:“阮兄既然兵刃拳脚无所不精,咱们比长剑时,一样可以使出拳脚来,不知阮兄意下如何?”
  他太极门不但以太极剑驰誉武林,太极拳掌更是名闻天下。
  阮小红傲然一笑道:“阁下要在比剑之中,再比拳掌,在下自然悉听尊便。”
  萧钰人大笑道:“好,好,阮兄快人快语,咱们就这样决定,现在阮兄可以宽衣了。”
  阮小红道:“刚才我大哥出场,也并未觉衣,在下也不 宽衣,你只管发招过来就是。”萧钰人看了阮小红一眼,点头道:“阮小红。在下那就有潜了。”
  他生性高傲,阮小红说的话,已者激怒了他,因此话声一落,“锵”的一声,寒光一闪,长剑出匣,就朝阮小红刺了过去。
  这一剑势壮强劲,剑风带起轻啸之声。
  阮小红看得心头暗暗怒闹,忖道:“好啊,我剑未出鞘,你就刺过来了,今天就要你好看。”
  思忖之际,左手疾拂,身形往后飘过了五六尺远,才呛的一声击出剑来。
  萧钰人一剑出手,人已如影随形而上,右腕挥处,手中长剑幻化出三朵剑花。分袭而出。但就在他剑势堪堪出手,突觉一股极大的潜力,从右首涌撞而至。
  这一下他事前毫无准备,何况右手长剑刚刚发出,变成了空门,几乎连封拒都无从封拒。赶紧收剑横移,还是退了半步,肩头被一团无形潜力扫中,撞得隐隐发麻!
  因为阮小红飘退之时,左手疾拂,没人注意,她却暗中使了三成“乙木掌”力,(使得多了,对方就会发觉)无声无息的斜撞过去。
  此时眼看萧钰人横闪出去的人,肩头往后一沉,心知已被自己掌力撞上,她岂是省油的灯,口中发出一声清笑:“阁下接招。”
  突然欺身而上,剑光连闪,一连击出三剑,这三剑真个像电闪风飘,快速绝伦,萧钰人肩头还在隐隐发麻,自然无法运力,但听三声急骤的当当剑鸣,萧钰人被震得连退了三步。
  阮小红手上是一柄斩金削铁的利器——赛莫邪,不当场削断他长剑,还是手下留了分寸,只是用剑背拍在他剑身之上。
  萧过人平日自视甚高,第一招就被人震退,那里还忍受得了,一时俊脸通红,口中大喝一声,长身抖剑,剑光如银
  蛇乱问,爆出满天剑花,直向阮小红洒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自是用上了全力,剑挟破空啸风,
  虽然猛烈无比,但仍然含蕴了“两仪剑法”的粘、引、撒、震四字诀,每一剑可说是刚柔并兼,气势夺人!
  阮小红看他剑光连闪,急攻而来,心中暗暗冷笑,长剑盘空一振,啸如龙吟,一道匹练似的青光直向萧江人剑光飞卷过去。
  萧江人连发三招,攻势正优,瞥见对方剑光矢轿有如夭龙,朝自已卷来。
  一时竟然想不出破解的招数,(阮小红这一招使出来的正是“紫云剑法”,他自然无法破解了)只得身形一晃,斜
  闪出去。阮小红左手扬处,拍出一掌。
  萧钰人自幼练武,虽然无法破解阮小红的剑招,但也耳听八方.反应敏锐,看到阮小红左手拍来,他岂肯躲闪,同
  样左手一抬,迎空击去。
  他怎知桑鸠婆一生好强.收了小红这么个徒弟。心头着实高兴,也动了参加君山大会,替她乙术门争光的意念,因
  此闭门传功,教她勤习本门“乙木神功”,在她练功之际。
  阳中以灌顶大法输给了她二十年功力.再经过数日苦练,和她原有的根底,这些天来,“乙木神功”,至少也已有六成以上火候。
  萧钰人出身太极门,武当派号称内家正宗,但对内功一道,主张缓进,你有多少修为.就有多少火候,必须按步就因,循序渐进。
  萧钰人从小练武。就算你有二十年火候吧,武当派中,除了初入门人,谁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按照一般门派练武的常情,有二十年内功火候,不过是中下尽而已,各大门派的长老辈,谁没有数十年修为之功?
  这就是说萧钰人练武二十年,并不是练功二十年,阮小红除了本身功力之外,最近又获得桑鸠婆转注的二十年功力。(桑鸠婆的二十年功力足抵得旁人三十年还不上)
  双方在内力上,萧钰人自然比阮小红差多了。
  此时双方掌力乍然一接,但听蓬然一声大震,萧钰人好像上身被人推了一把,往后一仰,那想站立得住,还是登登的连退了三四步之多。
  一张俊脸登时色如鸣血,目含杀气,凝注着阮小红,过了半晌之久,才左手捏了个剑决,缓缓划出,人也随着大步逼上,右手长剑同时划着弧形悠然攻到。这回剑势极为缓慢,一反方才强劲刚猛之势。
  只见他一剑连一剑的划着弧形,看去似乎有气无力,毫不惊人,其实使出来的正是武当派傲视群伦的上乘剑术“两仪剑法”
  这“两仪剑法”并不在于猛攻狠刺,全在以先天运行之理,意在剑先,以实变虚 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才是两仪剑的最高境界。
  反过来说,“两仪剑法”的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乃是要对手刚,它才能以柔来克你,对手动,它才能以静来克你,如果你的剑法并不刚猛,而是柔中之柔,并不流动,而是静中之静呢?“两仪剑法”岂不无从克制,而反为敌所克了吗?
  阮小红使的就是柔中之柔,静中之静的“紫云剑法”。
  因为“紫云剑法”出于“紫府铨真”。乃是道家正宗先天剑法。易经上说,太极动,而生两仪,“两仪剑法”是依照先天运行原理而创,说得再明白一点,是模仿先天运行的原理而创,太极因动而生两仪,它本身就先犯了一个“动”宇,而不是静宁,岂非已是后天的动?再说得明白一点,它虽然是模仿先天,实际已经落人后天。
  “紫云剑法”乃是依据鸿蒙未辟的紫气流动,创而为剑法,乃是先天的动象,明乎此,这和两仪剑法的高下,在基本上已是分出高低来了。
  “紫云剑法”如紫气之充沛天地,动静出于自然,无迹可求.“两仪剑法”因太极动而生两仪.两仪动而生四象。总是有迹可循,有象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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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各展奇技
  萧钰人一心展开‘两仪剑法”,去势悠然,看去毫无劲力,但其间却含蕴着很多变化,极大震力,任何人遇上这种剑法,只要稍一大意,兵刃不是被震脱手,就会被他剑上的粘力引出。
  因此他发剑虽缓,每一剑所含蕴的劲力,却是重逾千钧,他一剑接一剑悠然攻到,从剑上发出来的剑气,几乎已扩及一丈方圆,几乎没有你躲闪的余地。
  这种无形压力,逐渐的增加,阮小红立时就已感觉到了,她长剑随手一挥,身如流云,剑势也随着划出。
  她先前并未展开“紫云剑法”,感到对方攻来的剑势,带着一股无形压力,但等到剑势划出,只觉随着自己剑势划出的剑风,立时把对方的压力排荡开去。心中不由一喜, “紫云剑法”也就源源出手。
  施展剑法,必须活开身法,“紫云剑法”的身法,和“紫府选踪身法”极相近似,剑法展开,身形就象行云流水,飘忽不可捉摸,大家所能看到的只是一道飞闪的青虹,忽东忽西,满场流转。根本看不清阮小红的人影。
  连场外的第三者都看不清楚,身在场中的萧钰人自然更看不清了,一时心头大为惊凛,他相信武当派“两仪剑法”,是以静制动的剑法。因此不管阮小红创光如何流转, 他只是一心一意的运剑。
  只见他长剑如推如挽,划出一圈接一圈的剑光,宛如在身前布成了一个太极图。
  当然,他这一手,遇上任何强敌都管用,这是以守代攻的剑势,先求自保,然后攻敌之所不备,但他这手剑法,遇上阮小红就不管用了,但听“当”“当”两声,金铁交鸣。
  照说,只要敌人兵对和他交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使”两仪剑法”的入内力较强,立可把对方共对脱手震飞,二是使“两仪剑法”的入内力较弱无法把你兵刃震飞但也可以使引字诀,把你兵刃引出门外。
  兵刃被引出门外,岂非门户大开了?
  但这回情形顾然不同,不,这两声金钱交鸣,声音有异,这是全场的人都可以听得出来的。
  萧钰人耳中听到第一声“当”,已觉手中一轻,等到第二声“当”入耳,他目光已经看到自己手中一柄百炼精钢的松纹剑只剩了尺许一截断剑。
  阮小红只使了三招剑法,此刻已经退剑入鞘,望着他含笑道:“对不起,在下不留神削断了阁下长剑。”
  口中虽说着道歉的话,其实一上场。萧钰人没待她长剑出鞘就出手,心里早就说过要他好看的。
  萧钰人满心以为自己参加君山大会稳可夺魁,不料第一场上,就惨遭落败,不但败在名不见经传的乙木门门下,还被人家削断了长剑。
  对他来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时不由得俊脸通红;口中大喝一声,双掌直坚,掌先人后,纵身朝阮小红扑去。
  这一突起发难,当真说时、迟那快,他人还未到,双掌离阮小红前胸,已不到三尺!
  通善大师睹状连忙喝道:“小施主快住手!”
  阮小红也不防他有此一着,等到警觉,萧钰人的双掌已到面前,心中不禁又羞又怒,口中清叱一声:“你找死。”
  双手徒然翻出,迎击出去。
  这下她当然使出了全力,但听“拍”的一声,四掌乍接,萧钰人一个人呼的平飞而起,摔出一丈开外,脸色铁青,闭过气去。
  太极门的三个同门赶紧飞身而出,把他扶着坐起推宫活血。
  太极门掌门人晏海平连忙站起身,朝阮小红拱拱手道:“兄弟晏海平,小徒不守比赛规则,兄弟敬向这位小兄弟深致歉意。”
  他代表武当派出场,自然不能失了武当派的风度。
  阮小红脸上一红,连忙还礼道:“在下为了自保一时留手不住,还望晏掌门人多多海涵。”
  场中又纷纷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等掌声一停,才合十道:“贫衲方才已经说过,双方比武,观摩切磋重于争名,但年轻人难免心存得失,一时激动,务请各派代表,善恤昔年创办本会各派上代掌门人的苦心,发扬武德,以后千万不可如此,这一场乙木门阮小施主获胜,恭喜阮小施主,先请回座。”
  阮小红朝通善大师行了一礼,便自退下。
  通善大师朝太极门晏海平合十道:“晏掌门人,萧施主伤势不要紧吧?”
  晏海平起身拱拱手道:“多谢大师关注,兄弟惭愧,小徒辱由自取。他伤得并不重,已经服过敞派伤药了。”
  “如此就好。”
  通善大师点着头,然后缓缓说道:“现在请八卦门代表陆子羽,铁手帮代表铁若华二位出场。”
  八卦门的陆子羽年约二十三四,是个身材矮胖的青年,手中提一柄八卦刀,和铁若华同时走出。
  铁若华穿着男装,蓝衫长剑,玉面朱唇,又是一个风流俊俏的美少年。
  两人朝通善大师等三人行了一礼。
  通善大师合十还礼,心中暗暗忖道:“这次大会出场的人,无不英俊秀逸,看来各门派的下一代,当真人才辈出。”
  铁若华朝陆子羽拱手一今L,说道:“陆兄使的是刀子,在下使剑。”
  陆子羽拱拱手,笑道:“如此甚好,兄弟正好在兵刃上讨教,不知铁兄要不要宽了长衫?”
  他因前面已有两个人不宽长衫了,但他总是要问一声方是。
  铁若华爽朗的笑道:“前面两场,于兄、(阮天华)阮兄、(小红)都是在下好友,他们都未宽衣,在下武功虽然不如他们二位,但也想学他们一学,这件长衫不脱也罢!”
  陆子羽含笑道:“铁兄太谦了,那就请亮剑吧。”
  铁若华不再客气,右腕一展,抽出长剑,抱拳道:“陆兄请!”
  陆子羽看到两场没脱长衫的于立雪(阮天华)和阮小红,一身武功都深高不可测,铁若华称他们两人为好友,武功自然也不会太弱,面对铁芳华,当然不敢小视了他,八卦刀当胸一竖,单掌行礼,说道:“铁兄倩。”
  两人各自摆开了门户,陆子羽左足倏地跨进,刀起“凤鸣朝阳”,刷的一刀,直踏中宫而进。
  铁若华身法展开,却侧身进招,两人第一招并未交接,各自交叉而过。
  使刀的人,有刀走黑的说法,因为刀力尚猛,其势如虎,当敌则迎面砍击,返钻即挑,直来直取,如虎无回首之势,任前而不顾后,如要回转,就得用大掉身法不可。
  但陆子羽使的是“八卦刀法”,刀走八门,身形倏忽换位,步法灵活无比.这一展开刀法,但见一道雪亮的刀光,满场飞舞,好不凌厉?
  钱若华剑法精纯,剑势轻捷俐落,陡转反挑,串变出奇,轻身过步,一柄长剑同样使得剑花错落,青芒飞洒,一刀一剑,寒光练绕,却不闻一丝刀剑击撞之声,可说棋逢敌手,难分轩轾。
  瞬息工夫,两人已打出三十余合,陆子羽刀招愈战愈猛,愈打愈快,八卦身法在铁若华左右前后打转,森寒刀锋,也记记不离左右前后,直砍横劈。
  情势已极为明显,铁若华大有后力不继,剑势已被陆子羽的凌厉刀势压了下去,欲振乏力,大家看到这里,不禁含铁若华暗暗捏一把冷汗!
  就是陆子羽本人,也有了即将获胜的把握,认为再有七、八招下来,定可击败对手了。
  但他怎知铁若华是存心试试自己功力的;她施展的只是三十六手家传剑法而已,在她想来,如果家传剑法已可胜将对方,就不用使出新学的“紫府迷踪”身法来了。
  但给这一阵交手,才知九大门派在江湖上享有数百年,确实各有他们精专独到之处,盛名决非幸致。
  即以陆子羽的“八卦刀法”而言,刀定八门,面面俱到,自己和他力搏三十余合,竟然没有一剑攻得进去,但对方的刀势,却如波涛汹涌而来。除了闪避,几乎还手无力。
  看来不使“紫府迷踪身法”,这一场就非落败不可,心念闪电一转,人已轻轻闪出,右手一剑斜刺过去。
  陆子羽胜算在握,刀势加紧之际,但见铁若华身形闪动,忽然失去的踪影,心头方自一怔,突觉一支森冷长剑朝肩头刺到,急忙转身,举刀磕去,竟然磕了个空,不但剑光消失,连人影也突然隐去。
  陆子羽几乎不敢相信,在自己施展开八卦身法之际,还有人转动得比自己还快。
  就在此时,突觉一支森寒的长剑又从自己身后向左肩刺到,他急忙身向右旋,一招“推窗望月”发刀朝左磕出,那知又磕了个空,剑影一闪倏然隐去。
  陆子羽两次磕空,心头着实惊懔,自己转身不可谓不快,竟然在转身之际,连对方人影却没看清楚,就一闪而没,失去踪影。
  双方动上了手,对方忽然不见,自然是闪到自己身后去了。一念及此,陡然回身发刀,反踩八门,记记都是身向后旋,刀往后砍,一个人发如旋风,熠熠刀光连续不断的砍击,一口气接连使出两次反踩八门,连转了十六个圈,也砍出 一十六招,依然不见铁若华的人影,但森寒剑锋却不时从身后刺来,错非他“八卦剑法”八面兼顾,善于防守,早就伤在对方剑下了。
  心中又急又怒,口中喝道:“铁兄怎麽不敢和兄弟正面交手,一直躲在兄弟身后发剑,岂不有失光明?”
  铁若华突然身形一闪,就到了陆子羽面前,淡淡一笑:“在下如何不敢和陆兄正面交手?”
  陆子羽看他突然现身,自己竟然连他从那里闪出来的都没看清,心中猛然一惊,急忙吸气后退,看他并未出手突袭,才点头道:“好,铁兄接招。”
  忽的右手一挥,一道刀光闪电劈出,一刀出手,人已踩着八卦身法,到了铁若华身侧。
  他这一刀看去仍是直砍的刀法,实则在这一刀之中暗藏了左右拦击的三招刀法。
  那知这回铁若华不再转到他身后,只转了个身,陆子羽接连在直劈的一刀之后的三个变化,就悉数落空,而且铁若华在他转身之际,右腕抬处,刺出一剑,一道银练,迎面直奔而来。
  陆子羽来不及封架,急忙踏异宫转坤位,闪到铁若华左侧,还未发刀,铁若华长剑挥动又及时攻到。陆子羽只得由兑退坎,再踏离宫,欺身急进,八卦刀一阵急劈,乾三连,坤六断,“八卦刀法”最具威力的“乾坤九剑”。
  这九剑晃晃而动,刀势如虹,幻出一片耐目寒光,快捷凌厉。兼而有之。
  那知铁若华展开“紫府迷踪身法”,这是玄门中极深奥的武学,步步蕴蓄玄机,岂是足踩八“八卦身法”所能比拟?
  尽管陆子羽对势紧迫,身形疾转如飞,刀刀不离铁若华左右,但却每一刀都砍落在铁芳华身形闪过之后,相差岂止毫厘之失?
  这好像是陆子羽执着刀等铁若华腾出之后才砍落的,不但刀刀落空,也白花费了许多力气,而且铁若华也往往在闪出之时,或抖手发剑,或拗步斜投或挥剑后裁,每一剑刺出,都是陆子羽刀招落空招式使老之时逼得他连连后退,别无化解之道。
  这一阵工夫,直逼得陆子羽落尽了风。连连后退不迭。
  就在此间,突听铁若华喝道:“陆兄请住手。”
  陆子羽及时住手,横刀问道;“铁兄叫停,不知有何见教?”
  铁若华锵的一声返剑入鞘,含笑拱手道:“陆兄承让了。”
  陆子羽愕然道:“在下几时落败了?”
  铁若华微微一笑,指指陆子羽右肩,说道:“陆兄请看看肩头,就知道了。”
  陆子羽胜有不信之色。低头看去,右肩衣衫上果然有品字形三条寸许长的剑痕,衣衫已被划破,分明是铁若华剑下留了情,一时脸色阵红阵白,呆得一呆,然后抱拳道:“若非铁兄剑下留情。兄弟这条右臂就非伤即残不可,在下敬此谢过。”说罢赫然退下。
  铁若华这一场胜得擦亮,全场的人及报以热烈掌声。
  通善大师合十道:“这一场铁手帮代表铁小施主获胜,铁小施主剑法精纯,果然做到了点到为止,以武会友的精神,可喜可贺,请铁小施主回座。”
  铁若华行了一礼,回身退下。
  小红喜道:“恭喜铁兄,我们一同来的三人,初赛都获胜了”
  铁若华粉胜一红,在椅上坐下,说道:“说来惭愧,若非阮大哥临时教了我一套身法,今天就非落败不可。”
  只听通善大师接着续道:“各位在座的掌门人,各位道长,现在第一场业已结束,初选人选的共有六个门派,计为形意门代表于立雪、天罡门代表于立雪、九华派代表黄玉香、玉山派代表于立雪、(阮天华)乙木门代表阮小红、铁手帮代表铁若华………”
  他念到这里,四周的人又纷纷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语声稍停,续道:“本届大会最巧合的是初选人选的六位代表中,有三位于立雪,同名同姓,可说历届君山大会中从未有过的佳话,贫衲敬向这三位于小施主致最诚恳的祝贺,会后也希望这三位于小施主能够因这场大会而结交,为未来武林留下更美好的佳话。”
  四周又有人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接着道:“依照大会规定,这六位代表,须经第二场复赛,获胜的三位,称为人选,这第二场复赛,和第一场不同,第一场是以报名先后次序编定的名次,第二场名次的排定,须由抽签决定,现在请本届大会主人少林派金鸡门祝掌门代六个门派抽签,以昭公允。”
  他话一落,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站在左首,朝大家抱拳一礼.取超一个签简,说道:“这签筒中一共是六支竹签,签上已经写上了六个门派代表的姓名,由兄弟代抽四次,抽出第一支签,和第二支签为第一对,第三支签和第四支是第二对,剩下的第五、第六支签,不用再抽,自然是第三对了。现在抽签开始,兄弟抽出之后,由通善大师当众宣布。”
  口中说着,就伸手从签筒中抽出第一支笠,回身交给通善大师。
  通善大师低头看了一眼,就把写有门派姓名的竹签向大家一照,口中高声道:“第一签、铁手帮代表铁若华。”
  祝逢春又抽出第二支签,交到通善大师手中,通善大师又道:“五山派代表于立雪。”
  坐在阮天华边上的铁若华就说道:“我若和你抽在一起,那就不用比了。”
  小红道:“不要紧,你不和大哥比,待回还可以向其他的人挑战。”
  祝逢春接连又抽出了两支,通善大师也接着宣布第三支签是形意门代表于立雪、乙木门代表阮小虹。
  小红粉攒眉道:“大哥,这怎么办呢?”
  阮天华含笑道:“你代表乙木门,自然要为乙木门出力,不用顾虑其他的了。”
  祝逢春抽出四支竹签之后,就伸手从竹筒中取起第五、第六两签说道:“前面四支已经抽出,这两支不用抽,自然是第三对了。”
  就把两支签递给了通善大师。
  通善大师看过之后,把两支签向大家一照,说道:“这是第三对,是天罡门代表于立雪和九华派代表黄玉香。”
  大家等地宣布完毕,又纷纷鼓掌。
  通善大师放下竹签,义道:“现在名次已经排定,第二场正式开始,请第一对铁手帮代表铁若华、五山派代表于立雪(阮天华)出场。”
  铁若华应声站起,说道:“在下铁手帮铁若华。这一场和五山派的比赛,在下愿意放弃。”
  话声说完.一张脸也登时红了起来。
  通善大师道:“铁手帮代表铁若华声明放弃,那就是五山派代表于立雪获胜,请五山派代表于立雪站起来。”
  阮天华依言站起,大家才知道他和铁手帮代表坐在一起,自己人自然不用比赛了,大家为他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道:“于小施主请坐下,现在请第二对形意门代表于立雪、乙木门代表阮小虹出场。”
  形意门的于立雪和乙术门的阮小红依言走出;向通善大师等三人行了一礼,便向对面站定。
  于立雪撤下十三节亮银软鞭,抬目道:“阁下身佩长剑,一定是使剑的了,请撤剑。”
  阮小红看他说话,神情十分冷漠,心中暗道:我是因 为大哥是形意门的人才底到和形意门的代表交手,心里总是不好意思,谁知道这娃子的如此冷漠,哼,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心中想着,抬腕击剑,也冷漠道:“阁下可以出手了。”
  于立雪软鞭在空中挥起一圈银光,左足跨上,一点银光已向阮小红迎面奔来。
  院小红心中暗暗冷哼,这人出于居然这般狠毒,这还是形意门的手法?心中想着,长剑一振,幻起五点寒芒,飞洒而出,使的是一招“寒梅攒心”乃是“形意剑法”中的招术。但却劲贯剑尖,使上了六成“乙木神功“。
  她在白鹤洞中,勤练“形意剑法”,这一招使得炉火纯青,拿捏极准,但听“叮”的一声,剑尖正好憧上鞭头,各自后退了一步。
  于立雪不觉一怔,她代表的是形意门,但却被院小红使出一招“形意剑法”,把她震退了一步,心头不禁有气,长鞭一圈,呼的一声朝阮小红横扫过去。
  阮小红不慌不忙,左脚前跨,踏了个“万字步”,长剑随着推出,使的又是一招“形意剑法”“绷中彪外”,剑鞭交击,又是“叮”的一声,把横扫而来的鞭势震了回去。
  形意门是江湖九大门派之一,“形意剑法”也是大家所熟知的剑法,场中两人代表形意门的使的是软鞭,路数虽似形意门,但不甚明显,好像只是从“形意剑法”变化而来,而代表乙木门的阮小红,使出来的这两招剑法,却是道道地地的“形意剑法”,看得大家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两人身形第二次回兵对受震分开,于立雪极感气愤,对方使出“形意剑法”和自己动手,岂不是瞧不起自己?咀唇紧闭,手中长鞭突然一紧,鞭势随着源源出手,左挑右转,瞬息之间就攻出了十余鞭之多!
  这一趟鞭法,不但融会了形意门劈、攒、硼、炮、横五字诀,而且花招迭出,还参杂了练子枪、流星锤等把式在内,一道银光,四面飞舞,有如一倏夭轿银龙,盘空匝地,看得人眼花缭乱。
  因为他使的是十三节亮银鞭,有八尺来长,挥舞起长鞭,就像绕着阮小红身外发招,看来就像阮小红陷入她重重鞭影中一般。
  阮小红身形闪动处出“紫云剑法”,一个人随着一道匹练般的青光在汹涌银涛中,连发三剑,立把于立雪一片攻势逼出。
  但也在此时,突然感到对方涌来的一片银涛中,竟然含蕴着极沉重的阴寒之气,鞭势被自己把住,但这般阴寒生气却反而涌上身来!心头不由一征,急忙左手一挥,朝前推出。
  那知于立雪突然欺身而上,右手长鞭趁机“嗒”的一声,像灵蛇般朝阮小红剑上缠了过来。左手同样疾探,拍的一声,和阮小红左掌击个正着!
  阮小红因发现一股阴寒之气涌到身前,才推出的掌势,这一掌上已把“乙木神功运”起,那知右手长剑在这一瞬间已被于立雪长鞭缠住,她手中原是一柄斩金削铁的赛莫邪,本可把对方长剑削断,但因于立雪代表的是形意门,形意门的掌门阮松溪是大哥的父亲,自然不好削断对方兵器。
  就在这一迟疑,但觉从对方鞭上传来一股阴寒之气,由掌心循臂而上自己运起“乙木神功”,竟然挡不住它,右臂登时感到劲力尽失,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这同时双方左手也交击上了,从对方掌心发出的一股阴寒之气也透掌而入,身子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往后连退了两步。
  于立雪长鞭一收,冷傲一笑道:“承让了。”
  阮小红望着他呆着一呆,自己长剑坠地,落败当然的是自己了,一时不由粉脸蓦然一红,只得俯拾起长剑 ,悻悻退下。回到座上满腹委屈,口中低低叫了声:“师傅……”
  桑鸠些含笑道:“徒儿,胜负常事,何况待回……”
  小红没待她说下去就道:“师傅,徒儿并没有败只是……”
  桑鸠些含笑道:“为师知道,你大哥是形意门的人,你…… ”
  小红急道:“不是的,方才徙儿问过大哥,大哥说过徒儿代表的是乙木门,自然要为乙木门出力,徒儿听了大哥的话就不会再让步的,徒儿只是不想削断他银鞭而已,那知他鞭上、掌上,传来一股极为阴寒之气,徒儿连运功都挡不住,一条右臂登时功力全失,握不住长剑,落到了地上,论武功徒儿其实并未败给他。”
  桑鸠婆听得一怔,说道:“他鞭上、掌上,发出来的阴寒之气,你运起乙木神功,还抵挡不住?”
  小红点点头道:“是的。”
  桑鸠婆目光一注,望了和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坐在一起的白发道姑夏非幻一眼,心头登对明白过来,点点头道:
  “唔,不错,那于立雪练的是‘玄阴真气’了。”
  心中暗暗忖道: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练的竟会是玄阴真气,看来此中必有溪跷!
  她这话因有阮天华在旁,一时不好说出口来。
  场上,通善大师说道:“这一场,形意门代表于立雪获胜,恭喜于小施主,请先回座。现在请第三对天罡门代表于立雪、九华派代表黄玉香二位出场。”
  于立雪行了一礼,退回形意门的座头。
  接着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和天罡门代表于立雪一起入场,场中又飘起一阵醉人的甜香。
  四周的男人们鼻中间到浓郁的甜香情不自禁纷纷为她鼓起掌来。
  黄玉香深情款款朝大家展齿一笑,然后拖犀微露。发出娇如山谷之音,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这一笑,知如百合乍放,使人眼睛为之一亮,“谢谢”二字虽然说得不响,但大家都听到了,于是鼓掌的人就鼓得更起劲,居然历久不歇。
  天罡门于立雪站立场中,显然被大家冷落了,他脸上有了气愤之色,“咯”的一声,射出一支六尺长的旗杆,冷然道:“黄姑娘请亮剑。”
  黄玉香朝他嫣然一笑道:“于公子怎么知道我使剑的呢!”
  于立雪道:“黄姑娘身佩长剑,自然使长剑了。”
  黄玉香眨眨眼,笑道:“也许我这支剑只是作装饰的呢?”
  于立雪不耐的道:“那么姑娘究要使甚麽兵刃?”
  黄玉香道:“我如果不使兵刃,于公子肯陪我比赛拳掌吗?”
  于立雪道;“在下使的就是这支天罡旗。”
  黄玉香道:“奴家不使兵刃,于公子也要使这支旗杆吗?”
  于立雪道:“正是。”
  黄玉香凝眸望着他道:“这么说来,奴家不使兵刃不是太吃亏了吗?”
  于立雪冷冷的道:“所以姑娘还是使兵刃的好。“
  黄玉香呦了一声道:“就是奴家使剑,也没有你天罡旗的长呀,好吧,于公子既然一定要使兵刃,看来奴家也只好使剑了。”
  她说得娇声娇气,宛转若不胜情,说话声中,才抬皓腕,按吞口,铮然声中,怯生生抽出剑来。
  她每一动作,都姿态化美,娇腕可人,几乎看得大家暗暗怀疑,像她这样一个又娇又柔、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真能和人动手吗?
  因为她第一场的对手是剑门山,没有来参加,她是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获得胜利的,没有一个人见过她的武功。
  黄玉香抽出长剑,却以剑尖支地,一个身于好像娇慵无眼波朝于立雪一眼,娇声道:“于公子请吧!”
  于立雪看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早已不耐,冷然遭:“黄姑娘请先发招。”
  黄玉香含颜一笑道:“于公子既然不肯占先,奴家那就不客气了。”
  话声出口,莲步轻移,款款段段的连走了三步,右手抬处,一剑递了出来。
  所有观众看她这三步腰肢轻扭,把一个娇躯,几乎分成了三段,真如杨柳临风,婀娜多姿,再加上螓首回顾,眼波流盼,活像“拾玉镯”的花旦在走台步,那有半点发剑攻敌的气概?
  尤其他递出的这一剑也是皓腕轻舒,软软柔柔的好像长剑偏重了些,腕力不胜负担,划出去的长剑还带着点轻微颤抖。
  观战的人,个个都是武林健者,还有各门派的掌门人和长老在内,看了这姑娘的剑势,几乎都不禁为之失笑,象这样的嫩雏,居然也代表九华派出场!
  桑鸠婆不觉看得一怔,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直注在黄玉香的身上,一霎不霎,口中喃喃道:“莫非她会是……”
  小红问道:“师傅,您老人家在说甚麽呢?”
  桑鸠婆道:“为师只是觉得她使的剑法有些眼熟!”
  小红偏头问道:“她使的会是甚麽剑法?”
  于立雪早已等的不耐,看她已经摆开了剑势,手中天罡旗一震,正待发招,那知就在这一瞬间,乍然发觉不对,对方这一记横剑斜削的剑法,剑尖一颤,究然幅度甚大,自己此时出手,已有鞭长莫及(他天罡旗有六尺长)之势,急忙往后疾退三步,向左滑出,抖手之间天罡旗呼的一声直劈过去。
  黄玉香第一剑出手,她可丝毫没停,三寸金莲,踏着细碎脚步,俏生生跟进,你退后了三步,她可能走了四五步,款段行来,不徐不疾,正好和你保持了原来的距离,右手刷的一剑又削了过来。
  她那怯生生娇慵无力的模样,不论举步、扭腰、挥手发剑,姿态柔曼,无不美妙动人,那向是在比剑?就算同门师姐妹喂招,也嫌太娇柔了些!
  但于立雪一招杆旗已完全落空,门户大开,对方这一剑就是在毫无防范之下刺了过来。
  于立雪一惊,劈出的旗杆就势落地,双脚从斜竖的杆上一个大翻身翻了过去,身形翻过,右手一挑,旗杆趁势挑起,划起了一个半大的枪花,朝黄玉香剑上砸去。
  黄玉香从第一招展开剑法,脚下始终没停,细碎莲步,婷婷袅袅的一路行来,摇肩扭腰,好像走得很急,但因于立雪从杆上翻了过去,双方又错开了,她不得不迂回着朝他跟去,右手又是一剑,带着轻颤刺出。
  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她那细碎多娇的步法,看去缓慢,实则相当轻快,而且也十分精妙,只要看于立雪一连两招不见她躲闪(事实上她步步在逼进)。全落了空,若非她身法有异,于立雪怎会如此没有准头?
  但她刺去的剑势,于立雪就无法封解,只好又往后疾退,他当然不甘心接连后退,因此这回退得极快,他是吃了天罡旗有六尺长的亏,不退到适当距离是无法发招的,脚尖一点,一下就退出去六尺之外。
  黄玉香可没有像他那样一下就倒纵出去她还是点着足尖,细碎的莲步像一种风般迫了上去。
  如果细算她步数,这六尺距离,她至少也扭着腰肢走了七八步之多,不但就在于立雪纵身后跃,堪堪站停之际她也到了他的面前,而且依然丝毫不减她那娇娆多资美态。
  大家看到这里,情不向禁纷纷替她鼓起掌来.
  毕竟围着观战的各门各派中,大多数是男人,还是年轻的男人!
  黄玉香是个开通而多情的姑娘家,有这许多男人替她鼓掌,自然芳心喜悦,她纵然面对着强敌,但对男士们热情,她可不能不表示一下,居然在掌声中回过头来,一张红馨馨的脸上,喜孜孜笑盈盈的朝大家回眸一笑。
  “回头一笑百媚生”虽是唐朝白居易的名句,但没有人真实的体会过。直到此时,大家才体会到这句诗果然真实不虚!
  年青的朋友几乎被她笑得如痴如狂;掌声更加鼓得响亮,但就在此时,几乎有大半以上的人随着发出一声惊呼!
  惊呼当然也是为了她。
  于立雪被他紧迫钉人,心头已是气恼万分,再有这许多无聊男人替她鼓掌,心头自然更气,这回你回过头去向观众丢媚眼,这一大好机会岂肯放过?口中一声不作,天罡旗六尺旗杆猛地一抖,朝黄玉香没头没脑的抽下,接连闪起十数道紫金杆影,一口气就抽下十数杆之多。
  这也不能怪他,下了场,本来就是交手来的。谁要你在搏斗之中大飞秋波?
  观众发出惊呼,鼓掌的人掌声自然停下来了,担惊呼才起,欢呼之声,又紧接着响了起来。
  那是黄玉香在于立雪旗杆抽下的一瞬间,她双足并拢,点起了脚尖,一阵紧密而细碎的步子朝横里移动,动作之美,更显得紧迫妙曼,丝丝紫金杆影,倏起倏落,就是从她左左右右贴着香肩洒落,只要慢上一分,就会抽到她身上了,可是一记也没抽上。
  她当然也并没闲着,左手擦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指捏起一个剑诀,似翘非翘,似划非划的作着样子,脚下方才是向左横移开去的。现在又脚尖不住的点动,向右移来了,右手长剑也似推非挽,似削非刺,侧着身于朝于立雪逼近过去。
  于立雪方才头算抢得了先机,这十几杆虽没抽中,究竟,还是他占了先,因此一见黄玉香侧身欺来,他也随着身形飘闪,天罡旗招式源源出手。
  方才两人还是一把一式的动手,就像战台上开打,一举一动,大家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双方的动作都加快了,但见于立雪的紫金旗杆影交织,纵横开阖。
  黄玉香好像出“拾玉镯”变为“大破天门阵”,一个人顾着足尖,忽东忽西,急转忽折,在一片杆影中进进出出,侧身游走,剑尖指东划西,忽而绞花,忽而弧形,使得煞是好看,就是戏台上的刀马旦也不过如此!
  这一场交手,真可以说江湖上从未有过,别开生命,使人大饱眼福。
  两人又斗了十数合,激战中的黄玉香忽然一下欺到了于立雪的身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一推,于立雪不知怎的脚下一绊,一个人砰的一声扑跌下去。
  于立雪身法奇快,就地一滚,正待翻身跃起!
  黄玉香可比他还快,雪亮的剑尖一开指在他咽喉上,娇笑道:“于公子承让啦!”
  于立雪脸色通红,怒声道:”你杀了我好了。”
  黄玉香嫣然一笑,忽的收回长剑娇声道:“大师父说过双方点到为止,奴家和你无怨无仇,干嘛要杀你?”
  场外四周又爆发了青雷般掌声。
  于老夫人已经站起身来,沉声道:“立雪,你回来。”
  于立雪敢情不甘心败在一个女子手下,满脸羞惭的站起身。退了下去。
  通善大师宣布道:“这一场九华派代表黄玉香获胜,恭喜女施主,请先回座。”
  黄玉香满面春风的朝通善大师三人行了一礼,才款步回转座位。
  通善大师道:“好!现在第二场结束,获胜的三位代表是五山派的于立雪、形意门于立雪、和九华派黄玉香,按照规定,这三位代表在第二场获胜之后,必须接受各门各派的代表挑战.但双方已经交手过的,落败的一方不得再向胜方挑战,现在第三场开始,请三位代表上来,接受挑战。”
  于是代表五山派的阮天华,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代表九华派的黄玉香三人一起走了上去,朝通善大师等三人行了一礼,通善大师三人也行了一礼。通善大师就要阮天华等三人,面向观众站定。
  这下三人并肩面向场于一站,大家都看清楚了,五山派于立雪(阮天华)和形意门的于立雪站在一起,两人面貌竟然完全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只是五山派的于立雪(阮天华)比形意门的于立雪高出了半个头。
  大家纷纷为三人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续道:“现在第三场开始,各门各派的代表,可以向这三位第二场获胜的三位代表挑战,如果挑战的代表获胜,即可取代落败的代表,接受挑战,而落败的代表,也可以向没有落败的代表挑战,只有一点,大家必须注意,就是连同方才两场比赛在内。任何一位代表,和另一派的代表,只有一次交手的机会,你已经败给某一位代表,就不能再挑战了。这一场比赛,挑战的人数较多,接受挑战的也有三位之多,可以同时进行,由三个证人同时举行。”
  通管大师续道:“交手的人,必须听从证人的叫停,和公平裁判现在由老衲宣布这三个证人。第一个证人是老衲,主持第一个场地,就是向五山派挑战的这一场。第二个证人是本届大会的主人,少林派祝逢春祝老施主,主持第二个场地,就是向形意门挑战的这一场。第三个证人是君山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主持第三个场地,就是向九华派挑战的这一场。”
  他宣布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现在第三场正式开始,请祝老施主、通济大师一起下场,三位接受挑战的代表请分开来,每一个比赛场地,双方相距至少保持一丈远近,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他话声一落,就和祝逢春、通济大师二人一同走入场中。
  阮天华等三人也依言分了开来,站到相距一丈外的地方。
  通善大师这一宣布,四周立时有许多人纷纷站起,奔入场来,小红和铁若华也站起了身,但已被人家捷足先登,只得返身坐下。
  铁若华笑道:“我猜你一定是要向九华派黄玉香挑战了。”
  小红也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要向形意门的于立雪去挑战了。”
  钱若华道:“是呀,我们如果击败了形意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第四场就不用比赛了,阮大哥的武林状元,你榜眼,我的探花,不是很好吗?”
  小红挑着眉毛,喜道:“是啊,我们一起来的,就囊括武林三鼎甲,这有多好?”
  桑鸠婆看两人说得高兴;却摇着头道:“你们说得倒是容易,今天这一大会,你们大哥的武林状元,那是稳到手的了,至于你们两个,唔,铁帮主要去和形意门的于立雪挑战,不妨去试试,但据老婆子看,胜算不大,小红要向九华派黄玉香挑战,不是为师扫你的兴,胜算更小……”
  小红不服的道:“师父,难道徒儿的武功不如她吗?”
  桑鸠婆裂咀一笑道:“如论武功,你就决不会败给形意门的于立雪,你们两人上去挑战,也可稳操胜算。”
  小红道:“那为甚麽我们没有胜算呢?”
  桑鸠婆道:“当然另有原因,你们先看看别人去挑战的情形,就知道了,有些话咱们回去之后,为师再告诉你们。”
  这一场上去挑战的三人,太极门萧钰人对阮天华、天罡门于立雪对形意门于立雪,子午门应立言对黄玉香。
  阮天华在第八招上就胜了萧钰人。第二个上去的是华山商逊。也没走出十招,就被震飞长剑。第三个上去的是六合门拜天锡,第六招就败了下来。
  直看得羊乐公睁大双目,乐得几乎手舞足蹈,其他四位山主也一个个眉飞色舞,喜形于色。
  这时形意门的于立雪也连胜了于罡门的于立雪,子午门应立言。
  小红和铁若华当然极注意形意门的于立雪,发现和他动手的人,都是在激战之中被他长鞭一下缠住兵刃,就急转直下,败下阵来。和小红的落败,如出一辙。
  向九华派黄玉香挑战的人更多,各门各派的年青人,谁不希望和娇滴滴的姑娘家交手,籍机亲近?但上去的八卦刀陆子羽,已经收下阵来。第二个是萧钰人又上去了。
  反正没有和阮天华、于生雪、(形意门)黄玉香三人动过手的人,从甲的手下落败下来,稍事休息,又上去向乙挑战,落败了还可以向丙挑战、已经报名参加的十一个门派代表(本来有十二个,剑门山没有出席),都可以轮流上场。
  现在阮天华已经连败了五个上去挑战的人, (除了先前的太极门萧钰人、华山派商逊、六合门拜天锡),接着上去的是天罡门于立雪和八卦门陆子羽,都没有超过十招,就败下阵来,已经没有人向他挑战。
  通善大师手柱禅杖,高声问道:“还有那一位代表上来挑战的?”
  小红和铁若华当然不会上去挑战。
  通善大师等了一回,眼看没有人上去了,接着就宣布道;“五山派于立雪,第二场比赛获得通过。于小施主请回座休息。”
  阮天华拱手一礼,就退了下来。
  羊乐公迎着大笑道;“来,于小兄弟,快坐下来休息,哈哈,今天你真替咱们五山派争足了面子。”
  其他四位山主自然也兴高采烈,你一句我一句的称赞不绝于口,不必细表。
  阮天华坐下来了,形意门于立雪和九华派黄玉香还在应战之中。
  桑鸠婆果然有些眼光,看得没错,形意门于立雪也连胜了天罡门于立雪,子午门应立言、太极门萧钰人、八卦门陆子羽,连同第一场胜华山派商逊、第二场胜乙木门阮小红,也连胜了六场。
  黄玉香看去娇娇娆娆,弱不禁风,这回居然也连胜了八卦、太极、华山、少林(子午门)、六合五个门派的代表,连同第一场胜剑门山(无人),第二场胜天罡门,令人为之刮目。
  现在铁若华、阮小红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铁若华走向于立雪(形意门)、阮小红走向黄玉香,这两人已是最后两个挑战的了,大家自然也特别注意。
  桑鸠婆攒攒眉道:“这两个孩子硬是不服气,非上去挑战不可何苦自讨没趣?”
  阮夭华进:“桑婆婆,他们一定会落败吗?”
  桑鸠婆忽然以“传音人密”说道:“阮相公,待会第四场,你少不得要和他们两人交手,你是形意门的人,自然知道本门武功,我看这于立雪接连获胜,使的是昔年玄阴教的‘借物传阴’之术,任何人只要和他兵刃相接触,就会立被玄阴寒气渗透手臂经脉,失去再战之力,但也很快可以恢复,是以不易被人发现,至于九华派黄玉香使的乃是‘素女剑法’是以柔媚姿态惑人,尤其要注意她左手,据说‘素女手挥五十弦’手法奇幻,武林中一向无人能解……”
  阮夭华听说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使的会是玄阴教武功,不禁暗暗一怔,立即以“传音入密”问道;“桑婆婆,你老说于立雪使的会是玄阴教的‘借物传阴术’,那么家父怎么会叫他来代表形意门的呢?”
  桑鸠婆道:“坐在令尊边上的那个老道姑,就是昔年玄阴教的护法夏非幻,老婆子只是提醒你一句,免得待回吃了大亏,至于于立雪如何代表形意门的,这件事,不妨等会后再说。”
  她当然已经有所发现,只是此时不便多说而已!
  就在此时,小红和铁若华果然先后败下阵来。
  小红是在激战之中,施展“迷踪身法”刚闪到黄玉香身后,“紫府迷踪身法”玄妙莫测,黄玉香自然奈何她不得,但你闪到她身后之后。正待发招,黄玉香眼看忽然失去散人的踪影,自可猜到敌人一定躲到她身后了,她连头也没回左手舒展,美妙的往后挥出,一下就拂上了小红执剑右腕。
  小红骤觉右腕一麻,长剑几乎脱手。急忙停步闪开。
  黄玉香已娇声说道:“阮公子承让啦。”
  小红自认为明明没有输给她,要待开口,才发现自己一条右臂已经被她闭住经穴,一时再也举不起来。
  闭住经穴,并不严重。对方下手也极有分寸,只需运回气,就可自解,但这一场比试,顾然落败了。
  铁若华一上场,就以“紫府迷踪身法”,配合剑法使出,和于立雪打了三十几合,还是未分胜负,不,还略占上风。
  就因为略占上风。就觉得于立雪的武功,并不如想像中的高明,和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而已,一时求胜心切,剑势突然一紧,一片剑光连绵抢攻而出。
  要知她学的只是“紫府迷踪身法”.在施展身法之际,偶而刺出几剑,只是她自己在练习步法之际,随着身法配合上去的几招而已,不似“紫云剑法”中的身法,一气贯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一展开抢攻,所学的迷踪身法,自然无法配合得上了。(迷踪身法只是遇上强敌自保的身法)。
  于立雪看她连番抢攻,也抖擞精神,挥起长鞭应敌,双方这一阵强攻硬碰,剑鞭就不时发出金铁击撞之声。
  铁若华但觉自己长剑何次和对方银鞭突击之际,就有一股阴寒之气透过剑身传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寒冷,等到第三次剑鞭交击,一条右臂几乎己不听使唤。
  “当”又是一声金铁大震,于立雪十三节亮根鞭已经闪电缠上剑身,右脱轻抖,就把铁若华一支长剑手空卷了过去。
  铁若华怔立当场,还没开口,于立雪长鞭再以抖动,把卷过去的长剑夺的一声,落到铁若华面前,说道:“铁兄承让。”
  钱若华只得抱抱拳道:“于兄好功夫。”
  伸手拔取长创,回入剑鞘,返身退下。
  这时通济大师早已宣布黄玉香通过第三场比试,黄玉香也早已回到座上。
  祝逢春也随着宣布形意门于立雪通过第三场比试,请于立雪四座。
  三位证人回到上首案后。通善大师合十道:“现在这三场比赛结束,五山派代表于立雪、形意门代表于立雪、九华派代表黄玉香三人经过各派代表的挑战,赢得胜利。这一场比试时间较长,大家经过轮番交手。自然都已极为吃力现在大家不妨休息一回,喝点茶水,再进行第四场决赛.”
  四周又响起了掌声。
  小红傍着阮大华坐下 ,低声道:“大哥,你看到没有,我使出迷踪步,怎么还会被黄玉香的手势拂中?”
  阮天华笑道:“你被她拂中,是步法已经停下来了,只要不停下来,她如何拂得着你?”
  铁若华也低声道:“阮大哥,你总也看到我和于立雪的情形了,他武功和我并不高明到那里去,只是他那软鞭上有着古怪,我长剑和他接触,好像一记比一记冷,最后我这手指都冷得抓不住长剑。”
  阮天华含笑道:“方才桑鸠婆说过,他……”
  突听耳边传来桑鸠婆“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此时不宜多说。”
  这就改变口气含笑道:“只怕你不是他对手 。”
  话刚说完,羊乐公凑过头来,低声道:“于小兄弟,形意门的于立雪,只有那一招‘镜蛇缠树’手法有些怪异,还并不足奇,但九华派黄玉香使的极似‘素女剑法’,在剑法上你也不至于输给他,只是交手之际你要特别注意她左手,老夫方才和大家(他口中的大家是指其他四位山主)研究的结果,她左手使的极似‘手挥五十弦’,此种手法,奇奥莫测,你只要剑势加紧,不让她近身,就不足逞了。”
  阮天华点头道;“在下省得。”
  只听通善大师进:“现在第四场开始,三位人选的代表请上来。”
  阮天华站起身走了上去,形意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也同时走上。
  通善大师从案上取一个签简,说道:“这签筒中一共是三支竹签,签上标有甲、乙、丙等字样,三位请各取一签,抽到甲签的,先和抽到乙签的比赛,再和丙签比赛,然后由乙签和丙签再比一场,落败的一方,不能再和获胜的一方比赛,三场分胜负,两场全胜者为武林状元,胜一场的为武林榜眼,第三名为武林探花。也是一种荣誉,也是前代各位掌门为了鼓励各大门派培栽子弟,发扬光大的一点苦心孤诣,希望大家善体此意,胜者不骄,败者不馁,现在就请三位人选代表上来抽签,决定比赛名次。”
  他话声说完,四周又纷纷鼓起掌来。
  阮天华、于立雪、黄玉香三人走到案前,各人伸手抽了一支竹签。
  阮天华低头一看自己抽到的是丙签,当下就把竹签交给了通善大师,于立雪和黄玉香也各把竹签缴上。
  通善大师看了三人竹签,就宣布道:“三位代表抽的签,计为:甲签形意门于立雪,乙签九华派黄玉香,丙签五山派于立雪,现在第一场由形意门于立雪对九华派黄玉香。抽到内签的五山派于立雪请先回座。”
  阮天华拱手一礼,便自退下。
  通善大师朝形意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两人说道:
  “二位可以开始了。”
  这一场对两人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经过几番奋战.才获得入选,如果这一场落败了,武林状元的头衔,就落空了。因此两人心头都感到十分紧张,退下几步,相对站定。
  于立雪从腰间撒下十三节亮银鞭 黄天香也织手抬处呛的一声抽出长剑来。
  于立雪长鞭一抖。冷然道;“请。”
  黄玉香眼波流动,娇声道:“于公子抽的是甲签,奴家抽的是乙签,自然是于公子请先了。”
  她说话一直是娇柔盈盈秋波,对什么人都好像含情脉脉。忒煞多情!
  于立雪看得心里十分厌恶其人,冷然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有僭了。”
  银鞭抖手一圈,在头顶盘空漾起一个圆圈,紧接着手腕一挺,呼的一声直向黄玉香迎面射去。
  黄玉香话说得娇柔,其实早有准备,口中叫一声:“于公子好鞭法!”
  人却腰肢轻扭,脚尖连移,袅袅婷婷的向右连走了三步,忽然身形向左一转,这一转已和于立雪站到同一个方向,(于立雪的左边)双膝一蹲,右手带着轻颤,刷的一剑自斜上方挑出。
  这一招叫做“木兰射雁”,姿势美妙已极,就因她出剑手腕轻颤。剑尖攻击的目标,幅度极宽,长剑划出的一道银光之外,剑尖上还闪出数寸长的银苗,像蛇舌的乱闪。
  于立雪心中厌恶此人,一招出手,身形一转,银鞭就向黄玉香剑上迎去。
  黄玉香平时走路就已经扭扭捏捏,这一展开剑招,颠起了脚尖,更是娇娆,长剑一收。莲足踏着细碎步子,一路跟进。右手一抬,一支颤巍巍的长剑却银芒乱闪,朝于立雪左肩攻到。
  两人这一交上手,于立雪因银鞭较长。运转之际。身随鞭势,也要不住的转动。
  黄玉香使的剑法,不知为什么总是颠起了脚尖?也许是为了进退灵活,也许因为点起脚尖可以增加摇曳生姿的娇娆美态,因此人家跨上一步,她至少要走上三步。人家转一个身,她也要跟上两步。
  如果换一个人你比人家多走两步,岂非慢了两步?但她却只是在数字上比人家多走两步,实则你跨出一步之际,她虽连走三步,却和你同样快速,所以你并不能抢到她的先机。
  两人一经动手,于立雪身法展开,经常的转动,因此所有观战的但见黄玉香不住的在颠起足尖,踏着细碎步伐跟进,一会见东,一会见西,人影妖柔,腰肢款段,煞是好看。
  一个银鞭开阔,幻起重重光圈,一个剑尖颤动,银芒像银蛇般乱闪,互相交织,观众不觉纷纷鼓起掌来。
  片刻工夫,两人已打了二十余招,于立雪忍不住一声清叱,不待黄玉香剑势刺到,右腕连振,亮银鞭娇若游龙疾翻而起,银光连闪,但同银鞭划空带起呼呼锐啸之声,一连串攻出了七八招之多,一片鞭影急疾朝黄玉香盘空匝地般笼罩过来。
  黄玉香似是不愿和他硬打硬砸,脚尖连点,一阵碎细的移动,往后直退。
  于立雪岂肯放松,手腕伸缩,银鞭加紧,鞭势像波涛汹涌,跟踪逼上。
  黄玉香连退了七八步,忽然身形一偏,手中长剑带着颤动朝于立雪左肋平推刺去。
  围观的各位代表,都和于立雪交过手,眼看黄玉香这一剑平刺,大家心里都不禁暗暗替她惋惜起来。
  因为这一剑平刺,正是给于立雪长鞭使展“银蛇缠树”的最好机会,大家几乎全败在他这一招手下的,连小红和铁若华也都如此想法。
  这一招,于立雪果然不出众人所料,使出来的正是“银蛇缠树”,但听“嗒”的一声十三节亮银鞭在剑身上连绕了七八转,紧紧缠个正着。
  黄玉香执剑手腕直伸如故,并未收剑后缩,自然也没有挣动,只是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的眼光,凝注着于立雪,娇柔一笑道:“于公子这算什么,咱们这样耗着,难道不用打了吗?”
  于立雪看着她不顺眼,也懒得和她多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双方相待了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黄玉香又开口了:
  “于公子,你难道真的不想比了么?”
  口中说着,长剑缓慢的往后抽去。
  于立雪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已把’借物传阴之术’运到剑上,她怎么……”
  心念方动,陡觉手上长鞭被一股劲力吸住,顺着对方抽剑之势,往前吸了过去,心头方自一惊,等到发现不对,时间已是不及,他反应也极快,左脚倏地跟上,左手一拿随着拍出。
  他惯用这一招取胜,(长鞭缠住人家兵刃,以左掌击人右肩)但这回他可错了,黄玉香的“手挥五十弦”天下无人能解,这一掌岂非成了自己送上去的吗?
  就在于立雪左手拍出去此同时,黄玉香的左手也及时挥出,于立雪左手突觉如同触电,一直麻到了肩胛,一个人被震得接连后退了四五步,他这一被震退,握鞭右手也不自觉的五指一松,跌落地上。
  兵刃脱手坠地,这一场自然落败了。
  黄玉香娇笑盈盈朝于立雪,捏一礼,娇声道:“于公子承让了。”
  长剑呛的一声返入鞘中。
  于立雪双目瞪着她,心头愤怒已极,这一场落败了,武林状元的头衔已经落空了,那么只希望能赢得第二场,仍可保住武林榜眼的荣誉。
  大家正在替又娇又香的黄玉香鼓掌,通善大师等掌声一落,才合十当胸,说道:“这一场是九华派代表黄玉香获胜,现在老衲要补充一句,本来排定第二场是由甲签对丙签的,但甲签这一场败给了乙签,如果甲签需要稍事休息的话,那么由获胜的乙签先和丙签比赛亦无不可,老衲要请问形意门代表于小施主,是不是需要休息?”
  他这话说得很婉转,因为于立雪落败了,如果在动手之际负了伤,就得退下休息,而由获胜的一方和丙签比赛。
  于立雪早已从地上拾起长鞭,心头气愤难消,最好速战速决,把丙签打败,才合心意,闻言立即口道:“既然方才已经排定了次序,在下并不需要休息。”
  通善大师重头说了声“好”,就接着道:“那么请九华派代表先行回座休息,抽到丙签的五山派代表于立雪上场。”
  黄玉香躬身一礼,俏生生的回转坐位。
  阮天华立即应声站起。
  羊乐公咛道:“于小兄弟,老夫方才说的话,你莫要忘了。”
  阮天华含笑点头,潇洒的走了上去。
  通善大师道:“两位于小施主,可以开始了。”
  于立雪和阮天华一起走到场中,对面站定,两个人都叫于立雪,面貌也一模一样,只是阮天华比形意门于立雪高出了半个头,看去就潇洒多了。
  于立雪目光冷冷的瞪着阮天华,说道:“你也叫于立雪?”
  阮天华含笑道:“在下和于兄同姓同小,真是巧得很。”
  于立雪道:“同姓同名的今天一共有三个之多,那也不算得什么稀奇。”
  阮天华道:“不错,所以今天不论谁胜谁负,咱们三人既有同名同姓之雅,今后就该好好叙叙。”
  于立雪冷声道:“不必,咱们是参加比赛来的,并不是给金兰谱来的,你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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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魅武林
  阮天华听得一呆,忖道:“此人怎地如此不通人情?”
  一面依然含笑道:“在下和形意门阮掌门人,以及端木前辈等三位,也是素……”
  于立雪没等他说完,接着道:“你下场来,是和形意门套交情来的?还是比试来的?果是比试来的,就请你亮剑。”
  阮天华听得不禁有气,暗道:“你几时是形意门的人?也好,今天我就用形意门的剑法胜你!”
  忽然朗笑一声道:“好,好,于兄既然如此不通人情,在下就领教领教你形意门的绝学。”
  这话听到四周的人耳中、自然认为阮天华说的是空愤之言,就是说:“你形意门有什么了不起,我就领教领教你们形意门的武功。”其实阮天华说的意思,是:“你学了几招形意门的武功,我倒要看看你对形意门的武功有多少火候?”
  于立雪心头正自有火,闻言怒声道:“你马上可以领教到了。”
  阮天华又是一声大笑道:“形意门武学博大精深,只怕于兄未学得全呢!”
  于立雪道:“我有没有学全,你亮剑之后,就会知道。”
  阮天华右手一抬,呛然龙吟,赛干将出匣,有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他长剑向胸前一坚,左手剑诀指天,使的竟是“形意剑法”的起手式“三才一体”,口中说了声:“请。”
  于立雪代表形意门参加大会。自然也练过“形意剑法”,眼看阮天华摆出来的门户竟是“形意剑法”的起手式“三才一体”,心中更是有气,怒声道:“你代表的是什么门派?”
  阮天华潇洒一笑道:“在下代表五山派,于兄一直不知道吗?”
  于立雪铁青着脸道:“那你使的是什么剑法?”
  阮天华朗笑道;“在下使的自然是五山剑法了。”
  于立雪哼道;“你这是五山剑法的出手式?”
  阮天华道:“这一招‘五山朝天’。正是五山剑法的起手式,于兄认为那不对了?”
  于立雪披披咀道:“我想兴会的各门派中人,谁都看得出来,你这一招到似形意剑法的起手式‘三才一体’不知是形意门剽窥了五山剑法的起手式?还是五山派剽窥了形意剑法的起手式?”
  他这话极为刻薄,形意门创立迄今,已有千年历史,五山派只是一个新创立的门派,那不用说是五山派剽窥了形意门的了。
  大家自然已看得出来,五山派代表于立雪使出来的起手式,果然是形意门“形意剑法”的起手式。
  阮天华忽然发出一声龙吟般长笑,说道:“于兄这话就不对了,天下武林,所有武学,本来就是异派同源;许多门派的剑法,拳掌之中,有异式同名的,也有异名同式的,多至不胜枚举,但谁也没有剽窥了谁?于兄怎可指在下使的起手式,剽窥了形意门呢?好,于兄既然代表了形意门,在下不才,几年前曾看人练过‘形意剑法’,还有些记忆,在下就用‘形意剑法’和于兄讨教几招,看看于兄是不是能胜得了我?”他居然要用“形意剑法”和形意门的人比试!
  这话听得四周的人大为惊讶,你就是会“形意剑法”,也总不会强过形意门出来的人,舍已之长,去用人之短,大底下那有这样来的人?
  于立雪是被他激怒了,沉声道:“好,你可以发招了。”
  阮天华气定神闲的道:“于兄只管情先,在下若是先出手,岂不占了于兄的先机?”
  于立雪气恼已极,口中哼道:“好,我先出手就先出手,你接着了!”
  呼呼两声,长鞭左右绞花,但一点银光却如箭一般朝阮天华当胸激射去。
  这一招取象两仪初动,阴阳合一,正是从“形意剑法”中的“一正化生”演变而来。
  阮天华等他鞭势一动,长剑开阖,也向左右一圈刷的一剑平中刺出,他这一剑使的也是“一正化生”。
  四周观战的人中,不乏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两人使的同一招式,形意门于立雪鞭势虽快,充满了火气,锋芒外露,五山派于立雪(阮天华)使出来的这一剑,却蕴而不露。炉火纯青,看他不过二十出来年纪,光凭这一剑,就非有数十年功夫不克臻此,大家不禁看得暗暗纳罕不止!
  这真是电光石火之事,于立雪鞭头射到之时。阮天华的剑尖也正好点出,但听“叮”的一声,鞭、剑交击,于立雪鞭头受到震动,就被直荡开去。
  这还是阮天华在剑尖点上鞭头之际,轻转拨动了一下,不然,如果直点过去,鞭势受到直点。准会朝于立雪当胸弹击,也就无法躲闪了。饶是如此,鞭头呼的一声,向右飞出,把于立雪震得斜退出去三步之多。
  小红和铁若华都曾败在形意门于立雪的鞭下,她他都不是武功不如于立雪,而是被于立雪使出“措物传阴”而落败,心头白是不服,此时眼看大哥以“形意剑法”,第一招上就把于立雪连鞭带人震了出去,就不约而齐鼓起掌来。
  她们一鼓掌,羊乐公等五位山主也跟着就鼓掌,各门各派的代表落败在形意门干立雪鞭下,情形和小红、铁若华一样。有这么多人鼓了掌,大家也纷纷鼓掌了。心头当然也并不服气,同样鼓起掌来。
  于立雪听大家管五山派的于立雪鼓掌,心头更是有气。一退乍进,长身抖腕,手腕连挥,把十三节亮银鞭使得个风雨不透,刹那之间,鞭影银光飞闪。娇若银龙,盘空匝地,易出满天银色鞭影,一条条朝阮天华猛攻过去。
  阮天华如今功力精纯,“形意剑法”又是从小就练熟了的,于立雪鞭法全从剑法中变化而来,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你使那一招,我也跟着使那一招,正因两人面对面动手,使出同一招式之时,你朝左劈来,我正好朝右劈去,岂不正好消解对方的攻势? 于立雪长鞭开闪,连攻了七八招,阮天华即以其人的招式,还诸其人,也同样使了七八剑,几乎记记都把对方招式化解开去。
  只是方才第一招上试出于立雪功力不深,就不好再把他震出去,否则于立雪第二招就又被震退出云了,就没有机会连续使出以后的七招来了,但饶是如此,这一阵八剑,还是把于立雪一条臂膀震得又酸又麻,长鞭几乎脱手。于立雪又惊又怒突然手腕一振。把使“迎风破浪”,长鞭挣得笔直,朝前直射。
  她在这一招上使了心机,因为阮天华的剑招,一直你使才么,他也使什么,那么这一招阮天华如果也使“迎风破浪”剑势平胸使出,她就可以中途变招,再使“锦蛇缠
  树”,正好缠住阮天华的长剑了。
  于立雪鞭势甫发,阮天华果然长剑一抬,同样使了一招“迎风破浪”,剑尖迎着鞭头朝前点来。
  于立雪看得暗暗冷笑,长鞭才到中途,突然手腕一抖,
  一十三节软鞭闪电般缠住了阮天华平刺而出的剑身,立即运起玄阴门的“措物传阴”之术,一股阴寒之气从鞭上传了过去.
  阮天华长剑平刺,被对方紧紧缠住,他和黄玉香一样,
  执剑手腕直伸如敌,既没缩腕收剑,也没挣动一下,只是望着于立雪一笑道:“于兄这一招并不像是形意门的招式了。”
  谈声未已,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剑上传了过来,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玄阴教的门徒!”
  此念一生,同样运起一口真气,朝剑上逼去。
  于立雪正在默默施展“措物传阴”之术,执鞭右手突然起了一阵急出,口中闷哼一声,长鞭堕地,人也仰面跌倒。
  这一下,看得形意门的人全都凛然变色,范叔寒慌忙一个箭步,掠入场去,双手抄起于立雪的身子,退回座去。
  大家自然看得出来,形意门于立雪长鞭缠住了五山派于立雪的长剑,两人自然拚上了内力,形意门的于立雪加力技逊,故而被震倒在地。
  阮天华刚运起内功,就把对方震得闭过气去,心头也不觉为之一凛。他还不知道自己练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纯阳真气,正是旁门阴功的克星,差幸于立雪功力尚浅,只是闭住气去,若是阴功练到高深境界,双方真气这一接触,就非被破去一身功力不可。
  阮天华看到抢出来的四师叔,心头不禁深感不安,正待开口说歉疚的话,范叔寒已经抱着人退下,只得返剑入鞘,朝形意门拱拱手歉然遭:“在下抱歉.这位于兄不碍事吧?”
  阮松溪呵呵一笑道:“于小兄弟剑法精湛,小徒并不碍事,多谢关注了。”
  通善大师合十道:“这一场五山派代表于立雪获胜,现在因形意门代表连败了两场,已是排名第三,获得武林探花的荣誉………。”
  场中有人替形意门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等掌声一落,接着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场了,这一场的胜负,就可以选出武林状元和武林榜眼了,现在请九华派代表黄玉香,五山代表于立雪出场,获胜的人,就是这一届的武林状元,就是落败的一方,也可以获得武林榜眼的荣誉,因为历经十数次比赛,他只败在状元一人手下,和方才形意门的代表,只败在状元、榜眼两人手下一样,同样是十年来各门各派最杰出的少年秀才,前途无量。”
  在他说话之时;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已经莲步细碎,香飘扑面,走入场中,来至长案前面。
  通善大师也从案后走出,站在阮天华和黄玉香两人中间。说道:“二位这一场是榜首之争,现在可以开始了,二位请到场中去。
  阮天华、黄玉香朝通善大师行了一札,双双走到场子中间,相对站定,通善大师也跟着过来,只是和两人相距一丈来远,便自站定。
  观战的人因这一场比剑的胜负,就要分出状元和榜眼来,每一个人自然全都睁大双目,全神贯注。
  最感到紧张的可不是阮天华,黄玉香二人,而是五山派和九华派两处座上的人。
  羊乐公等五位山主,有阮天华代表他们出场,就算得不到武林状元,但武林榜眼已经是稳到手的了,五山派堪堪创派,就得到武林榜眼的荣誉,已经是很揭脸的事了,但人心都是一样的,能得到武林状元的头衔,当然更好了。
  羊乐公就是盼阮天华击败九华派夺魁的第一个人,因此他心头紧张得几乎坐立不安。
  九华派呢,同来的有一个中年道姑,另一个则是和黄玉春年纪相仿的妙龄少女,她们当然也指望黄玉香能够夺魁.而且也有信心黄玉香可以夺魁,但看了阮天华和形意门于立雪动手的情形,她们内心也不期而然的紧张起来。两人四只眼睛盯注在场中两人身上,一霎都不霎。
  阮天华面貌英俊,身付欣长,脸上又带着温文的笑容,当真像玉树临风,潇洒出众!
  黄玉香脸如桃花,眼若秋水,身树苗条,好不婀娜动人?
  两人这一对面站定下来,直是千中选一的一对壁人,四周观战的人,不禁为两人鼓起掌来。
  阮天华含笑抱抱拳道:“黄姑娘请亮剑。”
  黄玉香凤眼一抬,娇生两颊,嫣然一笑道;”于公子请。“
  她右手娇柔无力的轻轻抬起,呛然剑鸣声中,缓吞吞抽出剑来,姿势美妙,宛如娇慵无力一般,但现在可没人敢小视她弱不禁风了!
  阮天华也保待着君子风度,跟着拔剑,同样温和而缓,毫无半点剑拔驽张之气。
  两柄剑都出鞘了。黄玉香明眸凝注,皓齿微露,忽然抿抿咀.娇柔的道:“于公子方才形意门代表比剑。使的是形意剑法,现在和奴家比剑,不知要使什么剑法了,奴家真希望你也使九华派剑法。也好叫奴家有机会跟你于公子学学。”
  小红看得披披咀,朝铁若华低声道:“这娇女连说话都娇里娇气的,真是满身娇气!”
  铁若华低声道:“你这话就是女孩子的看法,男人见了她,只怕没有一个不着迷的呢!”
  阮天华被黄玉香说得俊脸一红。抱剑道:“黄姑娘不客气了,在下昔年曾看过一位前辈演练形意门剑法,方才眼看于兄把剑法在长鞭上使出,一时好奇,就依样葫芦学了几招,贵派九华剑法,在下从未见过,如何使得出来?”
  黄玉香咯的一声娇笑。说道:“于公子昔日看人使过形意剑法,就会使了,你看了奴家的剑法,自然也会使了。”
  阮天华道:“姑娘说笑了。”
  黄玉香眨眨眼睛,偏着头道:“你和奴家比剑,不使九华剑法,那使什么剑法呢?”
  阮天华道:“在下代表五山派,使的当然是五山剑法了。”
  黄玉香道:“奴家没听说过五山剑法,于公子可不可以先使一招让奴家瞧瞧?”
  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满是希冀之色,令人无法拒绝。
  阮天华心中暗道:“原来你没见过我的剑法路数,想先瞧瞧,好,我就给你瞧瞧!”
  一面朗笑一声道:“黄姑娘既然说出来了,在下好像无法推辞,那就请黄姑娘多多指教了。”
  说完,右手一振,果然朝天挥起。
  他这一剑虽然随手挥起,但暗中却连振了五振,剑光乍起,忽然就像海立云垂,银山般涌起五道光华,有如峰峦起伏,益为奇观!
  剑光倏然敛去,阮天华含笑道:“在下献丑。”
  所有在场的观众几乎谁都没有见过这一招划法,大家不由得纷纷鼓起掌来。
  黄玉香原想看看他的剑法路数,但那有迹象可寻?不禁呆得一呆,说道:“于公子这招五山剑祛,总有个名称吧?”
  阮天华含笑道:“黄姑娘见笑了,这是敝派的起手式‘五山开宗’。”
  原来这一招那是什么剑法,阮天华只是以极快手法随手朝夭挥了五挥而已!
  羊乐公看得嘻开了口,笑道;“伏老二、应老三、冉老四、况老五,这招‘五山开宗’够气派吧?”
  黄玉香略施一礼,娇娇的道;“光看于公子这一招,奴家就甘败下风,看来这状元郎非于公子莫属了,奴家本该知难而退,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跟于公子多讨教几手,是奴家的荣幸,还要公子手下留情才好。”
  她眉眼盈盈,脉脉传情,说得委婉,却仍然要和阮天华动手。
  阮天华连忙抱拳还礼道:“黄姑娘好说,在下不敢当,姑娘请吧!”
  黄玉香娇声道:“奴家那就有儹了。”一面莲步轻移,袅袅亭亭的朝阮天华逼上了三步,忽然向左闪出,身于一矮。回身发剑,长剑一门即至,刺向阮天华左肩,但剑势才到中途,她身子轻轻一转,已经到了阮天华的身后,抖手发剑,急刺背后右肩胛,身形再向左侧,左手一伸,织织玉指像一片秋叶,飘然印到了阮天华身后左肩胛。
  她是看了阮天华那一招“五山开宗”剑法神奇莫测,自知在剑法上只怕无法胜得了他,才加快身法,希望一击奏功。她身法一快,香风飘动,回旋之际,就更是娇娆多姿,美而且柔! 但他身法最快,也快不过“紫府迷踪”,就在她一下转到阮天华身后发剑,出掌的同时,阮天华也随着转了过去,长剑迅快的交到左手,竖剑一格,但听挣的一声,双剑交叉,被轻轻朝外推开,右手屈肘竖掌,又是拍的一声轻响,黄玉香的织掌好像自己凑上去的,正好拍在阮天华竖立的手掌上。
  黄玉香粉脸骤然一红,口中嗯了一声,忙下迭的缩回手去,脚下往后疾退了两步,不胜娇嗔的横了他一眼,忽然间点起脚尖,踏着细碎莲步,朝阮天华左手欺近,举腕撩出一剑,又紧接着身躯移向阮天中右首,同样举腕撩出一剑。
  她脚尖不住的移动,忽在忽右,长剑也随着指东划西,不住的撩出。
  你别看她点着足尖,人家由左向右,可以一闪即至,她却要细细碎碎的踏上八九步,但她这细碎的八九步,可比你身形一闪还要快得多!
  这一来,但见她柳腰款摆,一条织影不住的移来移去,在阮天华面前晃动,一道又一道的剑光,也连续不断的飞出。
  一个人如果颠着足尖,急急移动,她身躯必须会有轻微的晃动,再如果一来一去,不住的移动,而且来去如风,十分快速,就会使人眼睛发生幻觉,一个人会变成十几个人影。不信,你拿一根木棍,在眼前快速摆动,是不是会有十几根木棍影子?
  黄玉香在阮天华面前由左向右,再由右向左不住的移动发剑、刹那之间,就好像有十几个体态娇挠的黄玉香扇面般围着阮天华争先恐后的发剑,十儿支雪亮的长剑,或先或后,也差不多业同一时间,刺向阮天华身前不同的部位。
  这回,黄玉香才显出九华派的绝艺来了,但大家心里暗暗惊奇,九华派剑法,练到精纯,可以一把发出九朵剑花,可以同时伤九个对手,却从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可以幻化成数十个人,十几支剑可以同时攻敌的.看来九华派的剑法,果然有了惊人的突破!
  这一届君山大会,看来要出一个女状元了,于是大家不禁纷纷鼓起掌来。
  羊乐公看得两颗眼珠都突了以来,搔搔头皮,说道;“这是那一门子的邪门剑法,这……”
  小红,铁若华两人也不觉攒起了秀眉,本来他们对大哥深具信心,但看了黄玉香一下之幻化出十几条人影的身法,也不禁暗暗替大哥耽起心来。
  小红急道;“大哥也真是的,他应该使迷踪身法,怎么会这样站着不动的呢,真急死人。”
  铁若华道:“大概阮大哥要看看她的身法。”
  小红哼道:“这娇女的身法有什么好看的,八成是大哥被她迷住了!”
  桑鸠婆笑道;“真是孩子的话,你大哥站着不动,这叫做以不变应万变,你们瞧清楚了没有?黄玉香十几个人影,十几支长剑,连番抢攻,伤到了阮相公吗?为什么?”
  小红、铁若华听得不期一怔,这话没错,黄玉香身法迅速,幻出十几条人影,十几支长剑,眨眼之间,都可能在敌人身上刺上十几个血窟窿,但黄玉香忙了这一阵子,好像始终攻不进去。
  小红问道;“师傅。为什么呢?你老人家别卖关子啦!”
  桑鸠婆笑了笑道:“那是你们都没有看出来了。阮相公虽然站着不动,但他双手却一点没空下来,黄玉香身形闪到左 他把长剑交到左手。黄玉香身形闪到右,他把长剑交到右手,黄玉香的每一剑,他都接住了。”
  铁若华道:“那应该发出剑剑交击之声,我们怎么会没有听到呢?”
  桑鸠婆笑道:“那是因为阮相公手上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他不好意思削断黄玉香的长剑,只是用剑脊轻轻的向外推了一下,是以听不到一点声音。”
  小红披咀道:“大哥对她真还是手下留情呢!”
  桑鸠婆笑嘻嘻的道;“这是你大哥宅心仁厚之处,黄玉香就是落败,也稳稳得到了武林榜眼,他是不愿使九华派太难堪,老婆子倒觉得他做得对,唉,江湖上乱象已萌,尤其在这场大会之后,就可能有很大的变故,这两个派问题最大,关键就在你大哥身上了。”
  小红不知师傅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凝足目力朝大哥着去,但因黄玉香十几个幻影,十几支长剑交织的剑影人影,围在阮天华身前,也遮住了大家的视线,看了一阵,依然像是雾中看花,看不真切。
  其实周围这许多各大门派的高手之中,真正能够看清楚阮天华双手交替挥剑的,也寥寥可数。
  就是羊乐公只怕也没看清楚了,就不会如此坐立不安了。
  这一阵功夫,黄玉香细碎步儿,来来去去,差不多已转了十几个来回,刺出的剑招,也足足有七七四十九剑之多,
  (第十五章缺少489、490一页)
  大家先听黄玉香说出“承让”,接着又听阮天华也说出
  “承让”的话来,一时可把周围观战的人都弄糊涂了,到底会是谁胜了呢?
  这一问题连站在两人中间充任证人的少林寺达摩堂首席长老通善大师也说不出谁胜谁负来?
  因为他也只看到黄玉香一阵攻出四十九剑,阮天华一直站着不动,只是把长剑用左右两手交叉交替着挡了回去,在剑术上说。阮天华手法,功力都胜过黄玉香,但这是比赛他只是把人家刺来的长剑挡得一挡,可不能说是获胜。
  后来黄玉香连点了他几处大穴,他可能运功护体,并未受制,当然也算不得获胜。那么黄玉香说的话应该没错,既然不分胜负,就得再继续比试下去。
  老和尚是双方的证人,他当然要说句公道话才是,但他究竟年岁大,阅历过人,心中虽觉黄玉香说的话有道理,还是合掌当胸,望着两人没有作声。
  他幸亏没有作声!
  就在黄玉香“锵”然拔剑之际,阮天华却“锵”的一声,把长剑回入剑鞘,两声“锵”几乎是在同一时候响起!
  阮天华潇洒一笑,抱抱拳说道:“以在下看来,在下和黄姑娘似乎已经用不着再比了。”
  黄玉香道:“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来,怎么不用再比了?”
  四围观战的人,也和黄玉香有同样的疑府,所有目光不觉都随着阮天华投来。
  阮天华含笑道:“在下方才不是已向黄姑娘说过承让了吗?”
  “你说奴家输了,”
  黄玉香粉脸胀得通红,她明明没有落败,如何肯认输?娇急的道:“奴家那里败了?”
  这句话,当然也是大家心里想问的话,连身为证人的通善大师一双炯炯目光都忍不住朝阮天华投来。
  阮天华微微一笑道:“黄姑娘不肯认输,差幸在下还留有证据在此。”
  黄玉香似乎失去了她原有的楚楚娇慵神态,失声道:
  “你有证据?”
  “正是!”阮天华潇洒一笑道:“方才黄姑娘接连刺了在下四十九剑。不知对不对?”
  黄玉香点着螓首,说道:“不错,奴家确实刺了你四十九剑,那也不能算是奴家败了。”
  这话也没错,人家刺了你四十九剑。就算你接住了,也不能说人家输呀!
  阮天华缓步走到通善大师面前,拱手一礼,然后左手掌一摊,说道:“大师是证人,黄姑娘每刺出一剑,在下都用剑脊挡了她一下,因为在下此剑,削铁如泥,恐怕误毁了黄姑娘的宝刀,黄姑娘连发四十九剑,在下也连挡了四十九记,每当黄姑娘退下之时,在下曾用剑尖挑下黄姑娘一根秀发,在下手中正是从黄姑娘头上挑下来的四十九根秀发,请大师过目,不知是不是能算得证据?”他掌心确有四十九根秀发,那只是很细的一绺,每根都有两尺来长,他是分作四十九次挑断的,要从如云的秀发中,每次只挑断一根,已是十分不易了,而且四十九根头发居然长短如一,分毫不差,
  自然更难办到了。
  黄玉香粉脸通红.不胜娇羞的跺跺小蛮靴,娇声道:
  “你好坏!”
  一阵风般朝九华派坐位上逃去。
  四周突然之间爆发出了如雷掌声!
  通善大师伸手从阮天华手中接过一绺秀发,目光一注,便已数清确是四十九根,一根不少,这就双手合十,说道:“于小施主在接住黄女施主四十九剑中,每一剑挑断黄女施主一根秀发,已是不易.最难的是四十九剑挑断了四十九根秀发、长短如一。分毫不美.这就非目力,剑法具至上乘,无法做得到,因此这一场,老衲宣布五山派于小施主获胜,不知大家有没有异议?”
  老和尚说得极好,就算连各大门派上一辈的剑术名家在内,只怕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得到,于是四周又鼓起了春雷般的掌声,久久不绝!
  阮天华回到座位,羊乐公乐得直跳起来,拍着他肩膀,笑道:“咱们五山派出了状元啦,哈哈哈哈!”
  桑鸠婆却暗暗攒了下眉道:“阮相公一时年轻好事,当众挑断了人家姑娘的秀发,只怕会后又会惹出许多麻烦来!”
  通善大师等掌声稍战,高声说道;“各大门派莅会的掌门人、道长,现在贫衲要宣布这一次的武林三鼎甲了,第一名,武林状元五山派于立雪,第二名武林榜眼九华派黄玉香,第三名,武林探花形意门于立雪。现在请三位代表一起上来,还有当选武林状元的五山派掌门人羊乐公道长,也请到前面来。” 这是正式宣布,四周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阮天华、黄玉香、于立雪、五山派出门人羊乐公在如雷的掌声中,一起走到长案面前,面向长案站定。
  通善大师、祝逢春、通济大师三人也一齐从案后走出,面向四人站定,由祝逢春从长案上取起黄绫三角旗杆,交到居中的通善大师手中。
  通善大师展开黄绿小旗,朝羊乐公说道:“恭喜羊掌门人,贵派门下能够在本届大会中,夺得榜魁,荣获武林状元;贫衲代表各大门派向羊掌门致最高的敬意,这面旗令,所代表的是最高的荣誉,今后十年,就请羊掌门人代为保管。”
  说毕,双手把旗令送了过来。
  羊乐公忙道:“大师夸奖了,敝派不敢当,敝派只是追随各大门派之后。聊附骥尾而己。”
  说话声中,双手从通善大师手中接过旗令,转身而向广场,躬躬身道:“兄弟代表五山派谢谢与会的各门各派,今后希望大家多多鞭策,五山派幸甚,兄弟幸甚!”
  四周的人报以掌声,他在掌声中转身走近长案,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黄绫小旗卷好,放人案上一只红木镂花盒中,盖上盒盖,捧起木盒,朝通善大师躬身一礼,口中说道:“多谢大师。”
  通善大师双手合十,还了一礼,羊乐公才捧着木盒回座。
  祝逢春又从案上取起一面刻有“武林状元”四个大字的金牌,和一朵海碗大的大红缎花。花下垂一个大红绸条,也有“武林状元”四个金字,一起递给通善大师。
  通善大师接过,把金牌授给阮天华,口中说道:“恭喜于施主获得这一届的武林状元最高荣誉。”
  阮天华双手接过。通善大师接着把大红缎花别到阮天华的胸口。
  阮天华躬身说了声:“谢谢大师。”接着祝逢春又从长案上取过一面武林榜眼的金牌,和一朵大红缎花,递给了通善大师,通善大师把金牌授给黄玉香,说道:“恭喜女施主荣获武林榜眼,君山大会这一届已经是第六届了,前面五届,从未有一位女施主当选过,本届女施主虽然屈居第二名,其实比当选武林状元,还要值得骄傲,武林中出一位杰出的女施主实在不容易,贫衲代表大会向女施主敬致祝贺之枕。”
  双手拿着大红缎花,又道:“女施主自己别吧!”
  黄玉香躬躬身娇声道:“多谢大师夸奖。”
  接过缎花,别到胸前。
  祝逢春又把武林探花金牌和一朵大红缎花递到通善大师等中。
  通善大师把金牌授给形意门于立雪,一面说道:“恭喜于施主,荣获武林探花,探花虽然只是第三名。但于小施主要知道这份荣誉,得来并不简单,譬如敝派少林派,少林僧人虽然不参加竞选,但敝派俗家分为京北两派,每派头下,又有几个门,每个门之下都有十个八个弟子,要参加君山大会,先由每个门的弟子选派一个代表,再参加复选,才产生一名代表,贫衲想来,其他门人弟子较多的门派,莫不如此,光是获得出席君山大会,就已经经过千挑百选,于施主先后连胜八场,已经是难够可贵了,所以贫衲也要向于施主出致祝贺之枕。
  于立雪接过金牌,感激的道:“大师谆谆奖勉,在下无纫感激,今后自当永记嘉言,谢谢大师。”
  通善大师接着把一朵大红缎花别到于立雪胸前。
  于立雪一张俊脸不禁胀得通红。
  通善大师替他别好缎花,心头也不禁暗暗一凛,忖道:
  “原来这位于小施主,也是个女子,大会并不禁止女子参加,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
  祝逢春要三位接受颁奖的武林三鼎甲面向广场站立。
  通善大师双手合十高声道:“君山大会前此圆满成功,贫衲代表大会谢谢各位道长的光临。”
  大家又纷纷鼓掌表示谢意。大会从早晨开始,这时候差不多已是申酉之交,夕阳衔山了。
  通善大师又道:“诸位道友,本届大会,敝派永为主人,为了庆祝大获成功,和武林三鼎甲荣获武林最高荣誉。以及各大门派掌门人,道长,暨各位代表莅临大会,谨假半山青螺山庄,聊备水酒,稍尽地主之谊,现在请大家就移玉青螺山庄去了.”
  青螺山庄,是昔年威震长江,号称武林怪杰的东海龙王公孙傲的别墅,面湖背山,景色极佳,后来公孙傲把它赠给了崇胜寺作为寺产。只是空旷已久,因庭院极广,除了每十年一次君山大会,都在这里设宴款待各大门派的与会人士,平日很少启用。
  现在青螺山庄当然已经打扫干净,而且也粉刷的焕然一新。
  一行人由通善、通济二位大师和祝逢春三人陪同,循着夹道古木阴阴的宽石级,盘曲而下。
  青螺山庄前面有一片石砌的平台,高大的门楼上,嵌着四方水磨青砖,镌了龙风飞舞四个牵案大字“青螺山庄”,笔力雄劲,还是一代怪杰东海龙王公孙傲的亲笔。
  只要看这四个字,你就会联想到昔年威震长江的东海龙王是一个如何威武的人物了。
  进人大门,不过数丈远近还有一道二门。这时二门早已敞开着,里面是一个大天井,迎面阶上就是大厅,望去深遂而广,天色虽然未黑,早已灯光辉煌,一共摆上了一十五桌,只占了厅上三分之一的地方。
  上首是品字形三席,左右两旁各设六席。
  上首正中间一席,自然是新当选的武林三鼎甲的席位,由武林状元阮天华坐了首其,左首是武林榜眼娇滴滴的黄玉香,右首是武林探花形意门的于立雪,由少林通善大师、通济大师和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作陪。
  左首一席是各大门派掌门人的席位,由五山派掌门人羊乐公坐了首席,接着是形意同阮松溪、华山派商桐君、八卦同封自清、六合门徐子常、乙木门桑鸠婆、武当派太极门晏海平、由少林派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作陪。
  右首一席是各大门派长老级和参加大会的来宾,如崆峒黄衫老人、九宫铁佛道人、南宫寿、天罡门于老夫人、九华派的中年道姑、和五山派四位山主等人。
  再下来是各派人士前来观礼的来宾,和各位大门派弟子。
  因为这次由大会主办人少林金鸡门的弟子担任执事人员,事前已经把此次与会人士按照名单,排列好了席次坐位,大家就省去一番互相谦让的时间,可以按名入座。
  当然,大家还是有谦让的,譬如五山派羊乐公再三谦让,不肯坐上首席。经大家说明这首席由来都是当选武林状元的门派掌门人坐的,这也表示一种荣誉,推让不得.羊乐公才连声说着“不敢”,只得坐上。
  十几名执事陆续送上酒菜。
  通善大师手举茶杯,站起身举声说道:“在座的各派掌门人、道兄、各位代表,贫衲忝为主人,对各位的光临,感到十分荣定。只是贫衲出家之人,不沾荤酒,只好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实在不成敬意。要请大家多多原谅。”
  说成,举杯一饮而干。
  大家也纷纷站起,和他对干了一杯。
  接着是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少林金鸡门祝逢春、子午门应立言也相续站起,敬了大家的酒。他们四个都是少林派
  的人,自然也都是主人了。
  主人敬过大家的酒,每一席都各自敬起酒来。
  黄玉香霎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含情脉脉偏过头来,纤手举着酒杯,朝阮天华玉齿微露,嫣然—笑,娇声道:“于公子,你是独占鳌头的状元郎,大魁大下,奴家敬你一杯,聊伸祝贺之枕。”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一红,连忙举起杯子,说道:“黄姑娘好说,方才通善大师说得好,君山大会今年第六届了,
  十年就会选出一个武林状元,但六十年来.黄姑娘是第一位被选榜眼的姑娘,所以黄姑娘这武林榜眼的荣誉,实在难能
  可贵,在下应该向黄姑娘祝贺才是。”
  两人对干了一杯。
  黄玉香明眸凝注娇声道:“于公子口才便给,真会说话,
  我看于公于不但武艺超群,文才也十分渊博了,奴家真是钦佩之至,待回我还要再敬你呢!”
  姑娘家亲口对你说钦佩你,这。可不是辞令,而是真的钦佩你了。
  阮大华连说:“不敢”,然后朝右首的于立雪道:“于兄,在下敬你。”
  于立雪冷冷,道:“抱歉,我不会喝酒,也不善应酬我们两免了吧。”
  黄玉香眼看阮天华碰了他一个钉子,就接口笑道:“这位于公子不会喝酒,奴家那就不敬你了,我们这是三免了。”
  一面举杯朝通善大师道:“大师,今天你辛苦了,奴家敬你一杯。”
  通善大师仍然以茶代酒,干了一杯,黄玉香又向通济大师、祝逢春两位主人—一敬酒;阮天华也敬了三位主人,三位主人当然也要向三位鼎甲敬酒。于立雪依然点酒也不曾沾唇。
  敬酒,以主人开始,一经开始,十五席上就登时热闹起来,你敬了我,我自然也要还敬,敬了一杯,自然有第二杯、第三杯。
  先是每一席上互相敬酒,后来甲席的人敬了乙席,再到丙席,乙席的人也起而效尤,大家敬来散去,好不热闹?
  何况在座的都是武林人物,酒量都比平常人要洪得多,生性也比一般人豪迈得可爱,就这样黄汤就家流水一样,川流不息的灌下喉咙!
  整座大厅下,只有两个老和尚通善和通济大师是不喝酒的。但他们以茶代酒,有人向他们敬酒。他们就只好喝茶。 喝茶可比喝酒更难受,茶喝多了,肚子就会受不了,但他们在盛情难却之下,也就不得不喝。
  各大门派的年轻代表们,在武功上败给了娇滴滴的黄玉香。现在有了机会,大家不约而同的一个接一个的上来向她敬酒。
  你别看她娇滴滴的弱不禁风,喝起酒来,可一点也不输给他们,对每一个敬酒的人,笑艳如花,来者不拒,还带着娇笑。不住的说着“谢谢”,让每一个敬酒的人,酒不醉人人自醉,都被她笑得晕头转向,高高兴兴的拿着空杯子回座。
  阮天华是武林状元,这些上来的人,目标本来是黄玉香,但武林状元就坐在她边上,你总不能不敬吧?阮天华也可以说是受了黄玉香的累。黄玉香喝了多少杯,阮天华也就一杯不少。
  只有武林探花于立雪拒绝了每一个向他敬酒的人,所以他一滴也没喝。只是冷眼旁观,看看热闹。
  黄玉香红透了双颊,一张脸红得比桃花还要鲜艳,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这时候当真挤得出水来,她瞟着身边的状元郎,娇声道:“于公子,方才奴家说过,待回还要敬你,现在奴家再敬你一杯。”
  阮天华忙道:“黄姑娘,在下实在不胜酒力了……”
  黄玉香举着酒杯,直送到他面前,说道.“奴家衷心钦佩你.你是状元郎咯,这一杯非喝不可,就是奴家这一杯……”
  她把自己的那只酒杯朝阮天华咀唇凑来,连身子都和他靠得很近。
  阮天华看她在大厅广众之间,这情形未免太亲密了,但因她业已醉态毕露。又不好把她推开,一时窘得俊脸通红,正待开口!
  突然耳边响起黄玉香的声音说道:“你把快这杯酒喝了,奴家在酒中放了一颗解药。待回还得假装醉倒才行。”
  阮天华不期一怔,只听得黄玉香细声道:“快喝下去,奴家不会害你的。”
  一面娇声说道:“快喝呀,就这一杯嘛,你难道不肯赏险吗?”
  阮天华到了此时,酒杯已经碰上咀唇,他又无暇多想,只得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酒入喉咙,果然感到有一丝清凉的药味顺喉而下,昏胀的头脑也为之一清,心知黄玉香说的不假,忙道:“谢谢黄姑娘。”
  黄玉香缓缓直起身子 甜甜一笑道:“应该奴家谢谢你才对,是你给了奴家的面子。”
  这几句话的工夫,大厅上的人几乎已醉得东倒西歪,有的坐到地上的有的伏在桌上,有的两三个人挤作一堆。
  没有醉倒的,自己这一席也只有自己、黄玉香、于立雪和通善大师、通济两个老和尚,其他席上,一眼看去,也只有桑鸠婆、小红、铁若华、青儿、来复和羊乐公、伏三泰等五位山主,形意山的人,另外则是九华派的道姑,一个是黄玉香的同门,也是娇娇娆娆的姑娘。如此几人而已!
  阮天华不期一怔,问道:“黄姑娘,可是酒菜不对,被人做了手脚吗?”
  通善与通济听得身躯一震。睁大双目前阮天华投来。
  黄玉香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这还用问吗?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趁这一机会,把各大门派精英一网打尽。今后少林派下就是可以惟我独尊了吗?”
  通善大师双手合十,说道:“二位小施主怀疑敝派在酒菜中做了手脚?”黄玉香格得笑道:“这还会错?第二壶酒里就有了问题,只是放的份量还少,不易尝得出来,后来一壶比一壶多了,反正大家也差不多喝醉了,谁还分辩得出来?”
  通善大师眼看大厅上十之八九都已喝醉,这情形是六届大会从未有过的事,心中倒也起了极大的疑问,问道:“女施主说已经尝过了,不知在酒中下了什么呢?”
  黄玉香咯的笑道:“我闻出来的只是岭南温家的七迷散,还有一种奴家说不出来,反止不会是补药吧?”
  通善大师怵然道:“真会有这等事?”
  黄玉香娇声道:“我骗大师作什?信不信向你。”
  他们这一说话,羊乐公自然也听到了,朝四山山主招招手道:“兄弟们,这情形果然有些不对!”
  伏三泰等三人立即站了起来,桑鸠婆、小红、铁若华等人也站到一起。
  小红叫道:“大哥,你快过来。”
  黄玉香朝他嫣然一笑。然后以传音说道:“你兄弟在叫你了,你们站到一起去也好,这人使出这样的大手笔,写出这样的大块文章来,自然也有下文,咱们只要等一回就可以见分晓。你过去告诉他们,最好装作被迷翻了,快些躺下来,现在没有被迷倒的人,只有咱们这几个了,大家通力合作才好。”
  阮天华点头道:“黄姑娘说得极是。”
  举步走了过去。
  小红迎着问道:“大哥。她和你说些什么?好象说不完似的,这样妖里长气的人,你也……”
  阮大华胜上一红。说道:“你别误会她,黄姑娘人并不错,方才还她发现酒中被人做手脚,还暗中给我一颗解药……”
  小红披披咀道:“我们没有解药,也没被迷倒呀!”
  桑鸠婆问道:“阮相公,她怎么说的?”
  阮大华七:“她说她闻出酒中有一种是岭南温家的七迷散,还有一种是什么,她闻不出来,她刚才告诉在下,这人既然在酒中做了手脚,必有下文,咱们等一回就可分晓。要咱们这些人,大家要通力合作才好。”
  桑鸠婆听得点头道:“此女如果机智过人,她说的不错,你们快些躺下来。只有咱们躺下来了。对方的人才会出现。”
  几人听了她的话,果然一手扶头。一个个往地上坐了下去,有的曲身躺下,有的身子略侧,选择了自己最有利的姿势。
  桑鸠婆立即以“传音入密”告诉了羊乐公。五位山主就朝桑鸠婆等人缓缓移近,接着一个个倒了下来。
  就在阮天华这边纷纷躺下之时,那九派的中年道姑和黄玉香师姐妹二人也相继仆倒。现在只有通善、通济两个老和尚还面带惊凛的站着,不,还有形意门的坐着没动,一并未醉倒。
  通警大师沉声道:“师弟。这果然大有蹊跷,这些送酒菜的人,都是金鸡、子午二门的弟子,怎么会出事的呢?“
  通济大师合十道:“目前祝师弟(金鸡门掌门人)、应师弟(子午门掌门人)都已喝醉昏迷,那只有先找几个送洒
  的弟子问问了。”
  通善大师目光一注,金鸡、子午两门派来服务的十几名执事,不知何时,全已不见,不,早已一个个躺在地上了。
  通善大师手持按铁脚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顿,愤怒的道:“这究竟是什么人使的手脚,咱们若不把他找出来,这大黑锅扰会背到少派的头上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屏后传来,走出一个身穿黑衣裙,长发披肩,面貌较好的女,朝两个老和尚躬身施礼道:“二位老师父大概就是少林寺达摩堂首席大师父,和崇胜寺方丈通济老师父了?”
  通善、通济二位大师一齐合十道:“女施主说得正是贫衲,不知……”
  黑衣少女没待他们说下去,就娇冷的道:“家师说的,二位老师父可以走了。”
  通善大师一怔,注目问道:“女施主令师是什么人?”
  黑衣女子道:“家师是谁,二位老师父不用多问,家师请二位老师父可以走了,二位老师父就该很快离去。”
  通善大师已感事态严重,双手合十,徐徐说道:“女施主快去请知师出来,贫衲有话要问他。”
  黑衣女子道:“老师父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
  通善大师道:“女施主作得了主吗?”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我如果作不了主,还会站在这里和二位老师父说话吗?”
  通善大师道:“女师主尊师如何称呼?”
  黑衣女子道:“老师父现在是和我在说话,只要知道我是谁就好,我叫冷秋霜,家师名号我不敢说。”
  通善大师道:“这些与会之人,忽然一个个醉倒在地上,可是女施主在酒裹做了什么手脚?”
  冷秋霜忽然格的笑出声来,说道:“这还用说?酒里下的是温家七迷散,和唐家散功丹,不然,这些人怎么会一醉不起?昏迷不省人事?嗯,就算他们醒过来,一身功力业已散尽,也使不出力气来了。”
  通济大师愤然道:“令师这样做,究是为什么呢?”
  冷秋霜道:“家师要把这些人留下,为什么我可不知道,这和家师要二位离去,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一样,现在二位话都向清楚了,可以生吧?”
  通善大师道:“女施主身边可有解药吗?”
  冷秋霜道:“二位老师父就要离去的人,要解药干么?”
  通善大师道:“解药如果在女施主身边,老袖希愿女施主把解交出来,如果女施主身边没有解药,还是快去请令师去来的好。”
  冷秋霜不耐的道:“家师不会见二位老师父的,她老人家只交待我请二位出去,二位尽噜苏则甚?快些情吧!”
  “阿弥陀佛!”
  通善大师目中神光湛然,直注对方,口喧一声佛口,说道;“看来贫衲只有把女施主拿下了,令师才会出来了。”
  他这声佛号,显系动手的暗号了,通济大师在他佛号响起之时。手持禅杖,身形一晃,已经飞快的问到了冷秋霜身后。
  大厅上没有躺下来的已只有两个和尚了,现在一个挡在冷秋霜面前,一个闪到冷秋霜身后,正好截住了她的退路。
  通善大师早已把禅杖交到左手,话声出口,右手突发,一记“赤手缚龙”朝冷秋霜手肘抓去。
  “赤手缚龙”正是少林寺“十二擒龙手”中的一招擒拿手法。
  “十二擒龙手”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十二,出手迅如奔雷。手法奇奥,一向被视作不传之秘,只有晋升到长老,才会资格练习。
  通善大帅因今日之局,诡异莫测。各大门派有这许多人被迷倒,事情非同小可,故而出手就施展出“十二搞龙手”绝技来,希望一举擒下眼前这一个黑衣女子,才能逼出她师父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通善大师右手疾发,冷秋霜忽然格的一声轻笑,说道:“原个老师父要和我动手。”
  她上身轻轻向后一侧,便自让开了通善大师的一记“赤手缚龙”,右手抬处,一双纤纤玉手,五指舒展,似拂似拍,到通善大师右肩挑来。
  前面说过,“十二擒龙手”是少林不传之秘的绝艺,手法奇奥,则何仅仅上身一侧,就可以避让得开,这还是什么少林绝艺?
  通善大师不禁一怔,眼见对方拍来一掌,诡异至极,心头微凛,急忙往后斜退半步,左手禅杖用力往地上一插,右手呼的一掌直劈过去,人也随者大步跨上,双手齐上,掌指同施,专向冷秋霜关节大穴下手,点、拍、扣、拿、抓、,忽正忽反,变化奇奥。
  他使的依然是“十二擒龙手”,此时从老和尚手上使出,不但迅若奔雷,精纯绝伦,几乎在一眨眼间,就会袭向几个不同部位,好象在冷秋霜四周上下都被一片手影所笼罩!
  冷秋霜身材苗条,这时和老和尚展开抢攻,双手忽拍忽拂,柔若无骨,不时从老和尚的一片指掌影中穿入,有几次还差点被她拂上。
  这下直看得通善大师心头暗暗凛骇不上,心想:“通善师兄是达摩堂首席长老,武功之高,在少林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如今竟然只和对方一个门下女弟子打成平手!”
  通善大师也愈打愈惊,激起了老和尚的怒意,故意手势一缓迎着冷秋霜拍来的掌势推出。
  这一下一个拍来的手势极快,一个有意迎上,自然很快就迎个正着,发山“拍”的一声轻响,两只手掌竟然合在一起,坚立在两人的身前一动不动!
  通善大师身为达摩堂首席长老,积数十年修为之功,眼看对方只是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敢和自己比拼内力。心中方自一喜,暗道:“你有多少道行……”
  但他心念方动,突然感觉不对,那是自己运起“金刚禅功”直逼过去,竟然毫无阻力。
  不,一股奇阴奇寒之气却从内已掌心渗力,缘臂直上,迅达肩头,一条右臂骤然失去了抗力,身躯随着起了一阵轻颤,要待收手,已是不及!
  冷秋霜一只左手业已无声无声拂上前胸,老和尚身不由已砰然一声往地上跌坐下去。
  这下直看得通济大师心头大凛,右手禅杖一顿,喝道:“女施主……”
  冷秋霜一下制住通善大师,早已敛手后退一步,冷峻的看了通济大师一眼,婆晒道:“老师父是少林通字辈高僧,武功最多和通善大师在伯仲之间,对不?如果老师父在不自量力,要和我动手,试问结果会如何呢?你们两个一起留在这里?那么参加这次君山大会的人,全部神密失踪,不是再也没有知道下落了吗,所以我的意思,老师父还是省点力气,快扶着通善大师走吧!”
  通济大师听得一呆,心想:“她这话说得不错,通善师兄已经被她所制,自己武功不如通善师兄,如果也失陷在此,武林再也没有人知道这许多人失踪的原因了,那么自己确实应该忍一时之愤,先把通善师兄扶出去,离开此地才是。”
  心念这一转,立即点头道:“好,贫衲扶通善师兄离开青螺山庄,只是贫衲想请问女施主一声,令师到底是谁,可否见告?”
  冷秋霜格的一声娇笑,说道;“我说过家师名号,无可奉告,老师父再问,我也不会说的,你扶着通善大师出去,只要出了青螺山庄,就可用手推拍他‘血阻’、‘幽囚’两穴,再让他走下百级石级,大概可以不得事了,你快些走吧!”
  通济大师一言才不上,俯身扶起通善大师,举步往外走去。
  冷秋霜望着两人身形,娇笑道:“这真叫做敬酒不吃吃罚洒,好好要他们走,偏是不肯,非要人搀扶着走不可,好啦,现在没我的事啦!”
  说完,也俏生生的往厅外走去。
  阮天华眼看通善大师和冷秋霜动手之际,本待翻身跃起。
  但耳边及时响起黄玉香“传音人密”的声音说道;“状元郎,正主还没出来呢,你此时千万不可妄动。”
  阮天华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黄姑娘关照。”
  黄玉香又道:“你有几个朋友着了他们的道,我这里有解药,你要几粒,待回我再给你。”
  阮天华道:“谢谢你,我们都很好,好像都没有被迷昏去。”
  黄玉香道:“这不可能,温家七迷散,只要一盏茶工夫,就会发来,任你内功最高,一样会被迷翻,你没听那小娇女说。还有一种是唐家的散功丹,更是厉害,只要闻上一点,都会功力尽失,除了他们独门解药,只有我师傅的九九清心祛毒丹能解,你的朋友这时候不可能还清醒着,不过不要紧,待会我再给你好了,服下解药,只要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改清醒过来。”
  阮天华给他一说,心里觉得不放心,这就以“传音入密”朝小红问道:“小红,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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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魔女多情
  小红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我很好。”
  阮天华又道:“铁帮主呢?”
  小红道:“她也没事。
  阮天华再以“传音入密”朝羊乐公问道:“大山主,你们没事吧?”
  羊乐公回道:“没事呀,老夫好得很,老夫正在奇怪,那小丫头说酒中下了温家七迷散和唐家散功丹,应该不会是假话,咱们怎会一点事已没有?”
  阮天华也暗暗感到奇怪,忍不住又朝铁若华间道:“铁帮主,来复和青儿没事吗?”
  铁若华道:“他们都没有被迷住。”
  阮天华突然心中一动,自己同来的一行人,你一也没有被迷住,莫非是服了朱果的缘故?
  只听黄玉香的声音又道:“喂,于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阮天华道:“在下正在问他们有没有事?”
  黄玉香道:“他们怎么说呢?”
  阮天华道:“他们都很好。”
  黄玉香道:“这就奇了,你的朋友都没有事?”
  阮天华道:“是的。”
  黄玉香喜道:“这样就好,我本来还怕人手不够呢!
  哦;你的朋友,一共有几位?”
  阮天华道:“连在下有十二个人。”
  黄玉香道:“太好了,我们只有三个,合起来就有十五个人了。”
  刚说到这里,突觉地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同时耳中隐隐听到隆隆二声,从地底响起,整个大厅好像都在震憾!
  黄玉香又道:“于公子,原来这厅上有机关。”
  阮天华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黄玉香轻笑道:“你这人也真是的,整座大厅在往下沉,你都感觉不出来?”
  阮天华经她一说,果然感到大厅确实是在往下沉落,这就说道:“不是姑娘说出来,在下真还不知道呢?”
  黄玉香道:“大概要等大厅沉下去之后,正主也就快出现了。”
  阮天华问道:“黄姑娘。你看这会是什么人使的阴谋?“
  黄玉香道:“先前我怀疑是少林派;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形意门使的诡计。”
  阮天华吃了一惊,说道:“这怎么会是形意门呢?”
  黄玉香道:“不相信,难道方才没有看见吗?”
  阮天华问道:“黄姑娘方才看到了什么?”
  黄玉香道:“方才通善老和尚和那妖女动手的时候,形意门的人都很快的退进屏风后面去了,不是他们闹的鬼,你说还有谁?”
  阮天华听得一怔,他躺下之处正好是背面,因此没看到爹他们已经退进屏后大了,心中不禁大疑,爹一生淡泊名利,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一面说道:“这不可能。”
  黄玉香轻笑道:“有许多事,就是大家认为不可能才发生的。”在两人说话之时,桑鸠婆和羊乐公也以“传音入密”商量应变之道,待会如果有人出来,先由五山派的人站起来和他们交涉,先探探对方口气,其余的人,暂时按兵不动。
  下沉的大厅突然静止下来,地底隆隆之声也随消失。
  桑鸠婆细声道:“大家注意了,贼党大概快出现了。”
  大厅上已经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却沉寂如死,不闻一点声息。
  躺卧在地上的群雄,每个人心头都感到不耐,但只好耐心等着。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才听大厅北首响起沉重的铁门开启之声。接着便有灯光照了进来。
  只见十几名黑衣劲大汉鱼贯走入。
  桑鸠婆低声道:“黑衣十八骑,他们只是么魔小丑,算不得正主。”
  接着在十六个黑衣人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穿了天蓝夹袍,中等身材,脸色中透青,紧闭着咀唇,神情冷漠,似是众人之首,他大模大样的在上首站定下来,右手一抬,指挥着道:“你们还不动手,把这些人搬进去?”
  阮天华骤睹此人,不出得心头狂跳,他不是三师叔夏鸿晖?
  黄玉香方才曾说这场变故是形意门使的诡计,莫非会是真的?不,绝不会的,爹平日为人端正以严,岂会做出这种犯天下之不大道的事来?这件事只怕别有隐情!
  十六个黑衣人(黑衣十八骑中蒯飞鹏和沙天祐双目已瞎,故而只有十六个人了)奉命唯谨,立即各自散开,正待动手搬运地上醉倒的人!
  羊乐公呵呵一笑,从地上坐了起来,说道:“老夫自己会走,不劳诸位动手。”
  随着话声,一跃而起。
  他站起来了,伏三泰、应天生、祝逢春、况神机等四山山主和匠天华、总管苟不弃自己一齐既然跃起。
  这是方才大家商量好的,先由五山山主站起来,藉以引出对方的主脑人物来。
  这七个人的突然站起,自然使夏鸿晖和十六个黑衣人蓦然一惊!
  黑衣十八骑果然不愧久经大敌,虽然变生俄顷,只不过后退了一步,但看清站起来的只有五山山主,十六个人各自掣出兵刃,迅速包围上来。
  夏鸿晖站在上首,偶然道:“五山派崛起江湖,果然有一手,喝下温家七迷政、唐家散功丹居然还挺得住!”
  羊乐公嘻嘻的拱拱然道:“夸奖、夸奖,敞派的人要是化不了区区迷毒,还敢在江湖上开门立户?”
  夏鸿晖冷然道:“羊乐公,你应该看看清楚,天下各大门派的人都已躺在这里,凭你们五山派区区几个人,能起了什么作用吗?”
  羊乐公呵呵大笑道:各大门派的人都被你们迷翻了,只有敝派人数虽然不多,却比他们高明得多了,你们一举迷翻了这许多人,当然大有一番作为,五山派崛起江湖的目的,自然也想出人头地,所以咱们大可联手合作,你老哥大概不是正主吧,老夫想见见你们主人,共谋大计,不知你老哥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夏鸿晖冷然道:“你要见教主不难,你们先放下身上兵刃,由他们先点了你们的穴道,然后可由兄弟领你们进去。”
  阮天华心中暗道:”听三师叔的口气,好象幕后人物,是一个‘教主’,那就不是爹了,三师叔怎么会投到‘教主’手下去的呢?”
  羊乐公面有难色,摇着头道。“你老哥这个条件,老大不敢答应,江湖上的人随身兵刃,岂可随便放下?何况今晚局如此诡异,咱们这几个人如果放下兵刃,任你点了穴道,这和这些被迷翻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夏鸿晖微晒道:“你们已是瓮中之鳖,网中之鱼,和这些被迷翻的人,本来没有什么两样。”
  “哈哈!”羊乐公一手打着垂腹长髯,大笑一声道:“老哥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老哥也请看看,这围着咱们的黑衣十八骑,乃是老夫手下败将,就算他们能和老夫打成平手,只要不能一下把咱们七人制住,咱们只要腾出一个来,你们这场筹划已久的惊人大计谋,就会落个满盘皆输,你老哥信是不信?”
  夏鸿晖道:“如何会落个满盘皆输?”
  “哈哈!”羊乐公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这个……就是老夫要和你们主人当面谈判的本钱,你老哥未必作得了主,空言无益。”
  夏鸿晖似是已被激怒,嘿嘿道:“谁说夏某作不了主?羊老儿,你先说出来让夏某听听,夏某自会转禀教主,予以召见。”
  “好!”羊乐公沉声道:“老夫不妨相信你一次。”
  夏鸿晖不耐的道;“你可以说了。”
  羊乐公道:“你老公总该知道,老夫一向嗜酒如命。方才大杯大杯的至少灌下了三四十杯,温家七迷散、唐家散功丹。怎对老夫一无作用?哈哈,老夫不妨告诉你,咱们“五山解毒丹”专解天下迷毒,灵丹入口却化,只要每人喂他们一位,不出盏茶工夫;这些人就可以完全恢复清明,不过老夫一向讲究利人必先利己,这些人和老夫非然非故,把他们救醒过来,对咱们五山派一点好处也没有,不如等你们有人出来。咱们谈得拢合作条件,岂非正好?否则方才这些时间,老夫早已把他们全救醒过来了。”
  夏鸿晖道;“你真有解药?”
  羊乐公哈哈笑道:“老夫何用吹嘘?不信,老夫把解药给随便那一人眼下。老人保证他们立时清醒过来。”
  说着朝阮天华招招手道:“你有两个朋友尚在昏迷之中,为师给你两颗药丸,你去喂他们服下。”
  说着一面果然深手入怀,掏出一个青色瓷,拔开瓶塞小心翼翼倾出两颗药丸,交到阮天华手中。
  阮大华接过药丸,走到小红,铁若华两人身边,俯下身去,把药丸纳人两人口中。
  羊乐公道:“徒儿,你从一数到十二,他们两个就可以醒过来了。
  夏鸿晖睁大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阮天华把药丸纳入两人口中.现在阮天华果然依言:“一,二、三、四……”的数了起来。
  等他数到“十二”,小红和铁若华两人果然倏地睁开眼来,口中不约而同的“噫”了一声,一跃而起!
  小红目光转动,叫道:“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铁若华道:“我们好象是被人便了手脚。”
  阮天华朝两人招招手,低声道;“你们先站到在下身边来,不可说话。”
  羊乐公得意一笑,晃着脑袋说道:“怎么样,你现在相信了吧?”
  夏鸿晖眼看阮天华喂了两人解药,从一数到十二,果然就清醒过来,心头大为惊凛,暗道;“羊乐公的五山解毒丹看来比咱们的独门解药还来得灵效。”自然深信不疑,正待开口。
  只听一个森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说道:“羊乐公,你的解药果然很有效,要见本教主,有什么?”
  随着话声,已从屏后走出一个白发如银的老道姑来。
  夏鸿晖忙道:“教主出来了。”
  这老道姑虽然白发如银,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如无一头白发,看去不过四十出头,生成一张马脸,双颧突出,嘴唇极阔,尤其一双三角眼,眼珠极小,却射出棱冷芒,使人感到她是个极非易与的人。
  这人大家在大会上都见过,她就坐在形意门的坐位上。
  阮天华看到老道姑,心头暗暗一震,忖道:“看来爹和三师叔都是着了她的道了。”
  此时若非桑鸠婆一再叮咛,遇事不可鲁莽,阮天华真恨不得立时冲上去,先把她制住了再说。
  羊乐公呵呵一笑,抱拳道:“原来是教主,老朽失敬了,方才老朽说的话,教主大概都听到了?”
  老道姑道:“不错,你有什么条件?”
  羊乐公耸耸肩笑道:“教主办的是大事,不知敝派有没有资格和教主合作?”
  老道姑冷冷的道:“你要和本教如何合作?”
  羊乐公大笑道:“这要看教主有没有合作的诚意了?”
  老道姑道:“本教主若无诚意,还会和你相见吗?”
  “好!”羊乐公道;“老朽可以问教主几个问题吗?”
  老道姑道:“那要看你问什么问题了?”
  羊乐公道:“咱们即有诚意合作,教主已经知道本派来历,我们自然也要知道和我们合作的是什么教了?”
  老道站道:“玄阴教。”
  羊乐公沉吟道:“玄阴教三十年前……”
  老道姑不待他说下去,冷声道:“玄阴教原是玄门一脉,只因江湖各大门派有于门户之见;把本教视作旁门左道,双方积不相能,三十年前,终于演成兵刃和见,本教从此一跌不振,老身经昔日几个道友敦促,重整本教,羊掌门人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
  羊乐公接着问道;“教主把各大门派的人迷翻了,不知如何善后?”
  老道姑道:“老身出任教主,志在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但各大门派的人未必了解老身心意,因此才借这一次的君山大会,把参与的各大门派中人留下来,其实老身只是为了和大家沟通意见,仍会一个不少安然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回去之后。再和派中同门沟通意见,从此不再歧视本教就好,老身一个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羊乐公自然知道玄阴教昔年就有一种迷失神志的药物,服下此种药物的人,就永远听从他们摆布,她说的所说的所谓和“大家沟通意见”,自然是让这些人服下迷失神志的药物,再放他们回去,这一来,各大厂派之内,不就等于多了一批玄阴教的内奸,颠覆各大门派,当真易如反掌了。
  一面说道:“教主放不放人。和老朽一点关系也没有,咱们还是来谈谈合作条件,不知教主和敝派如何合作呢?”
  老道姑道:“合作条什很简单,你羊乐公由本教聘为总护法,你们还有四位山主。可任本教护法,只怕你必须交出五山解毒丹,并把该丹处方,也一齐交出,此后未经本教同意,不得私自配制。”
  羊乐公道:“教主办了这件大事,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已尽入穀中,老朽把敝派的人都投到玄阴放下,只弄到一个有名无实的总护法吗?”
  老道站道:“本教护法,都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各派长老仅能担任副护法,老身给你总护法名义,你还嫌不足吗?”
  羊乐公道:“名人倒还是其次,教主要微派交出解毒丹,老朽实在……”
  老道姑道:“你不答应?”
  羊乐公道:“此丹是敝派独门不传之秘。教主应该明白,咱们是合作,不是投靠。
  老道姑不耐的道:“羊乐公,你们到了这里,只有和本教合作一条道可走。”
  羊乐公要问的问题,都已得到了答案,没有再和她扯下去的必要,闻言大笑道:“教主这是在威胁老夫了,羊乐公胡于白了一大把,还没受人威胁过,教主可知不和老夫合作的后果吗?老夫身边有一百粒解毒丹足可救醒厅上所有的人……”
  老道姑双目寒光陡盛,冷哼道:“羊乐公,你要和老身作对,那就是自找死路。”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严厉!
  羊乐公喝声入耳,陡觉身上一冷,随着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噤,心头蓦然一惊,口中大喝一声:“好个妖妇你敢暗害老夫。”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练的“北溟神功”,这一掌出手,掌风如涛,势道极猛!
  老道姑冷冷一晒,也挥手迎出。她这一掌轻飘飘好象毫不使劲,但羊乐公的掌风和她乍然一接,立时感到不对,方才只打了一个冷噤,其实体内已被阴冷之气侵入,只是并未发作,但这一和对方掌风乍见,体内阴气好象里应外合,全身陡然一冷,奇寒傲骨,口中大叫一声:“快截住她……”
  咕冬跌倒下去。
  苟不弃慌忙一把把他扶住。
  阮天华及时闪身而出,长剑锵然出鞘,喝道:“老妖妇你还在那里走?”
  黑衣十八骑十六个黑衣大汉不待吩咐,纷纷围了上来,立时和伏三泰、应天生、祝逢春、况神机四人动上了手。
  小红、铁若华因对方人数较多,也各自拔出长剑,加入伍围,动起手来。 桑鸠婆也在此时一跃而起,手持桑木杖,呻呷笑道:
  “咱们先把夏非幻拿下,就百事太平了。”
  跟着她跃起的还有来复和青儿,两人紧随桑鸠婆身后,朝老道姑逼近过去。
  九华派的中年道站和黄玉香、罗秀玲也一起朝上面逼来。
  老道姑那会把阮天华放在眼里?在她想来,阮天华只是羊乐公的门人,但眼看桑鸠婆和九华派三人也在此时一跃而起,心头不禁微微一凛,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们还有不少帮手。”
  口中虽然说着,心头也不由暗暗吃惊。不知道大厅上这许多被放倒的各大门派还有什么人服过五山派的解毒药?
  阮天华双目神光电注,喝道:“老妖妇,你此时除了束手就擒,还想顽抗吗?”
  老道姑左手拂尘朝前挥起,冷笑道:”小子,你还不配和本教主动手。”
  一蓬拂丝宛如千百支寒什,直向阮天华迎面戮到,每一根拂丝都含蕴了一缕极阴极寒的“玄阴真气”,此时突然散开,千百缕阴寒之气登时笼罩住阮天华全身。
  这一着用到任何人身上都会很快生效,但阮天华练的是“紫气神功”,道家先天乾阳之气,正是旁门阴功的克里,阮天华看她挑尘一拂,阴寒之气登时大盛,不觉大喝一年,挥手一剑迎着蓬拂丝劈出,一道青虹应手而起,但听一阵嗤嗤南响,老道站一柄拂尘土被赛干将截作两段,千百缕断丝散落一地。
  老道站作梦也料不到自己这柄天蚕丝的拂尘会被对方一剑削断,这小于居然没被自己的“玄阴真气”所伤,心头急怒交迸,喝了一声:“该死的小畜生,你敢削断本教主拂尘!”
  右手抬处,掣出长剑,刷的一声,兜胸刺出。
  阮天华大笑一声:“来得好!”
  长剑悠然划出。
  但听“嗤”的一声,双剑交击,老道姑剑上凝聚了十成
  “玄阴真气” 以“借物传阴”之术,迅速传了过来。
  她不施展“借物传阴”还好,这一施展“借物传阴”,阮天华的“紫气神功”陡然暴长,“玄明真气”遇上克制,立时如汤沃雪,消失造尽,这下直把老道姑惊出一身大汗.急急收剑后跃!
  阮天华嗔口喝道:“老妖妇……”
  正待纵身扑上!
  屏后忽然转出二三十个人米,为首一个道装仗剑老者赫然是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
  老道姑急忙叫道:“阮掌门人,快截住他。”
  阮松溪炯炯双目一注,直问阮天华逼了过来。
  阮天华看到爹提剑迢来,心头不由大骇,也由此可以证明爹和三位师叔,显然都受了老妖婆的蛊惑,他张了张口,要待叫出“爹”来,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妥,目前自己是于立雪,如果让老妖婆知道自已是阮天华。说不定会以爹来威胁自已。
  心念念正在转动之际,阮松溪忽然大喝一声,一剑朝阮天华右肩刺来。
  他身为形意门一派之主,练剑数十年,这一剑果然深具威力,但见一道自光闪电般射到,剑光之强,有如一道匹练,寒光芒射!
  阮天华从小练的也是“形意剑法”,但看爹这一剑的威势,心中也暗暗赞叹,自己虽然练成“紫正神功”,但如果也使出这一招剑法来,只怕没有爹这一剑的气势盛呢!心中想着,急忙身形晃动,使出“紫府迷踪”身法,向旁闪开,一面忙以“传音入密”说道:“爹,孩儿是天华,你老人家没事吧?”
  阮松溪一剑落空,睁目哼道:“谁是天华?老夫有什么事?”
  刷的又是一剑飞刺而出。
  阮天华听得一怔,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老人家不但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还说谁是天华?难道……
  急忙身形一晃,又闪了开去,仍以“传音入密”说道:“爹,孩儿是天华,你怎么连孩儿的名字都忘记了?”
  阮松溪怒声道:“老夫不知道,多苦无益,接招!”
  刷的又是一剑斜刺过来。
  阮天华听得心头大骇,看情形,爹是被老妖婆迷失了神志,这该怎么办呢?
  跟着阮松溪身后出来的除了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之外,竟然还有镇九宏、镇少侯,和二十四名一式青色劲装,但剑穗却分作红、白、青三色的剑门弟子。和铁手帮的铁三姑、总管习文星、铁手五煞等人!
  原来剑门的人,没有参加君山大会,居然也被玄阴教罗致来了!
  端木让迎着九华派的中年道姑,于立雪迎着黄玉香,镇少侯迎着九华派的困香玲。
  另外二十四名剑门弟子却向正在手忙脚乱,节节败退的黑衣十八骑(十六个人)冲了过去。
  这批人的介入,使得大厅上敌势登时大盛I
  玄阴教主老道姑和夏鸿晖却在这些人冲出之际,悄悄退出,这时大厅上空忽然响起老道姑冷森的声音说道:“大家给我杀,这些人给我格杀勿论,一个也不留!”
  桑鸠婆瞥见阮松溪等人从屏后门山,方自一怔,镇九宏已经手杖长剑奔了过来,不觉呷呷尖笑道:“老婆子真想不到镇二爷居然也投到了玄阴教下……”
  镇九宏洪喝一声。“镇某不知道。”
  长剑呼的一声,震腕直刺过来。
  桑鸠婆听他口气,立时暗暗哦一声,忖道:“看来这些人都被玄阴教迷失了心神,这倒真是棘手得很!”
  手中桑木杖往上一抬,“当”的一声架开对方剑势,立攻还攻了一杖。
  镇九宏不愧是剑门山的二庄主,剑法精纯快捷,攻出一剑甫被封开,第二剑电闪雷奔,又急攻而至,正好和桑鸠婆的第二杖迎个正着,又发出一声金铁狂鸣!
  镇九宏大喝一声,攻势骤然一紧,剑门山“万流归宗剑法”源源出手,一支长剑在他手中使出,当真如长江大河,奔腾澎湃而来,剑势之盛,允推当世剑道中的巨擎,一丈方圆,纵横排开,不可一世。
  桑鸠婆一支弯弯曲曲的桑木鸠头杖,虽漆成了桑水皮的颜色,实则是百炼精钢制成,重逾八十斤以上,镇九宏一声大喝方起,桑鸠婆的呷呷尖笑之声也随着响起:“老婆子久闻剑门山“万流归宗剑法”称雄武林,今天倒要试试你们这套剑法究竟有多厉害,是否徒具虚名?”
  她白发飞扬,右手连挥,登时漾起十七八条弯弯曲曲的杖飞腾,有抑张牙舞爪的黑龙一般,朝纵横交织的剑光投去。剑走轻灵,钢杖却是重兵器,讲求硬打硬碰,直捣横扫,以强攻强,因此她杖势一发,就连响起一阵震耳欲聋当当金铁狂鸣之声!
  端木让迎住九华派的中年道姑,她是黄玉香的大师姐秦妙香,肩头背着一支长剑,但在逼上来的时候,长剑尚未出鞘,端木让大喝一声,左手一杖铁胆就脱手打出,直奔秦妙香当胸。
  秦妙香也没拔剑,左手拂尘忽然朝前拂起,他这一拂虽轻,但一蓬拂丝却朝飞来的铁胆反卷过去。
  端木让一生不使兵刃,兵刃就是两枚铁胆。铁胆和流星锤唯一不同之处,就是没有细链,脱手攻敌,岂非有去无
  回?这就要靠使铁胆的人功夫和技巧了,攻出去的铁胆要凭手法收回来。
  端水让一生勤练铁胆,可以双手同发,也可以左右交替,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回环飞辍去两次回。
  这时秦妙香拂尘堪堪拂起,他右手铁胆又脱手飞出,袭向秦妙香执尘右腕,身形忽然一矮,一下闪到了秦妙香右
  首,左手一探,正好接住铁胆,身形一回轻旋,接住了铁胆从腰后射出,直奔秦妙香的左首,右手一探,接住了右手发
  出的铁胆。
  你别看他身材矮胖,这一展开抢攻,身形忽东忽西,施展出来的小巧功夫,一个人当真轻若狸猫,快若飘风,两枚铁胆左右交替,忽虚忽实。就在你面前飞来飞去,橡穿梭一般,使人不可捉摸!
  端木让这两枚铁胆,在大江南北,可以说久负盛名,只有阮松溪说过他:“二师弟既然专心一志的去练铁胆,怎么不专心一志的去练剑法呢,本门形意剑法,博大精渊,你却弃置不练,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小玩意上,不遇强敌还可,设若遇上强敌,别说攻敌了,想守都会守不住。”
  这话端木让当然不肯听,他自以这两枚铁胆就是从形意拳术中的劈、攒、绷、炮、横五字的精髓。还笑大师兄是道学先生,只知墨守成规,不知创新。
  这几十年来,他确实也不曾遇上过对手,今晚,他才感到遇上对手了!
  不,这九华派的中年道姑秦妙香,才是真正的强敌。
  因为任你两枚铁胆忽左忽右,运用得虚虚实实,出神人化,秦妙香一张桃花般脸上,不但在笑,而且樱唇微下撇,似有不屑之色,索性站停下来,连拂尘也不使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你使得天花乱外,他只是上身轻微的侧动,就全让了开去。
  端木让也是久经大敌之人 看出对方并不易与,双手加紧,两枚铁胆更加流星追月,越使越快。
  秦妙香看了一回,忽然矫笑一声道:“你使完了没有?”
  九华派的人好像个个都有一忖矫不溜丢的动人风情,就是在动手过招,也和打情骂俏一般!
  但她这回话声纵然娇柔悦耳,出手可快得无以复加,左手拂尘陡然扬起,只轻轻一圈,一蓬拂丝却像网兜似的一下就把两枚铁胆兜住,再往上一扬,呼呼两声,铁腿就朝屏风激射过去,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大响。把一座紫檀雕花屏风击成粉碎。
  端木让根本没有看清对方如何把两枚铁胆卷飞出去的,必头不由得大怒,口中洪喝一声,右手握拳,呼的迎面击去。
  秦妙香左手拂尘扬起之际,早就料到他会情急排命,右手抬处,一只纤手已经缓缓朝他推来,这下正好和他一记刚猛无伦的炮拳迎个正着!
  她这一掌既不带丝毫风声,看去轻柔无力,就是有十只这样又嫩又白的纤纤玉手,也挡不住端木让含愤出手的这一招。
  但事实恰恰相反,端木让一拳击出,双方拳掌甫交,他口中突然闷哼一声。一条右臂便已软软的垂了下去,一个人也随着站椿不住,一连后退了三四步。
  范叔寒见状大惊,急忙抬手拔剑,闪身抢出,刷的一剑朝秦妙香身前横扫过去。
  秦妙香身形飘动,让开剑势,手中拂尘随着攻出。
  两人立时动上了手。范叔寒使的是形意剑法,剑势悠然,深得形意心法。
  秦妙香依然没有拔剑,她一柄拂尘随手挥起,招式精妙奇党,忽如柳丝千条,随风而起忽如春云乍展,飘洒无定。
  两人打到二十招以外,巳是剑光耀目,拂影重重,这和方才端木让动手之时,另是一番景象!
  黄玉香和于立雪这一对,一个是武林榜眼一个是武林探花,一个因对方是手下败将,存有轻视之心,一个因对方夺
  去了自己榜眼名优心怀愤慨,是以一见面就长剑,长鞭争先出手。
  黄玉香还是娇娇袅袅的模样,姿势美妙。
  于立雪却脸色铁青,鞭影呼呼,一招紧似一招。这两人各展所学,打得难分难解,一时之间,谁也没占到上风。
  镇少侯冲身而出,就遇上九华派的罗香玲。
  那是罗香玲看到镇少侯才迎上来的,他笑靥如花,长剑一指,未言先笑,说道:“喂,你叫做镇少候对不,放弃了君山大会,原来躲在这里,当起玄阴教的爪牙来了,堂堂剑门山的少庄主,真有出息!“
  镇少侯虽然待玄阴教迷失了神志,但被“迷迭香”迷失神志的人,神志仍然有部份是清醒的,只是对玄阴教永远后心不二而已,罗香玲这番话,他仍可听得懂,有人当面讥刺他,他还是会勃然大怒的,口中大喝一声,陡地一剑穿胸利出。
  他不愧是封门山少庄主,这一剑含怒而发,抖手发剑,一道寒光激射而出,剑势极为强劲!
  罗香玲唁的娇笑出声,说道:“镇少侯,你发火了?姑娘正想瞧瞧剑门山的剑法呢!”
  她口中说着,脚下可并不慢,莲走细步的移动,一个苗条人影,倏然到了镇少侯的右侧,右手长剑疾然一晃,娇躯一个轻旋,左手纤纤玉掌扬处,“拍”的一声,掴在他右颊之上,娇笑道:“原来剑山门少主也不过尔尔!”
  镇少侯明明看到他一只羊脂白玉般的纤掌朝自己睑上掴来,手势美妙无比,看去来势不快,但却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的,就被掴个正着,脸上热辣辣的,心头更怒,口发狂吼,一个人前罗香玲飞扑过来,右手轻抚,立有八九道剑光,宛如九龙吸水一般,当头罩落。
  罗香玲展开“素女剑法”,真似步步金莲。身材娇娆,任你“万流归宗”剑法又急又快,只是在她左右盘旋,连一点衣角也刺不上,反而罗香玲柔软软的利出一剑,倒不时的把镇少侯逼得后退不迭。
  那十六个黑衣劲装汉子(黑衣十八骑)正在和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动手之际,又加上小红、铁若华、育儿、来复等四人,等于以一敌二,伏王泰等四位山主功力何等深厚,小红和铁若华两支长剑又如生龙活虎一般,只有青儿和来复武功稍差,但在群斗之际,大多数黑衣大汉都落了下风,青儿和来复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黑衣十八骑不过是江湖二流高手,此时早已被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恰好二十四名剑门弟子和铁三姑、习文星以及铁手五煞一齐冲了出来。
  他们在未冲出屏风之前,似是早就安排好对手是谁了,因此冲上来就各自找对手动手。
  剑门山二十四名弟子一下就包围而上,替下黑衣奇十八骑的十六名大汉,把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围在中间。
  铁三姑手杖长剑,一时厉色的喝道:“若华,你还不住手,随我去见教主?存心要毁了铁手帮吗?毁了你自己
  吗?”
  铁若华想不到三姑会倒行逆施,投靠了玄阴教,闻言气道:“三姑,你应该明白,玄阴教危害江湖,你投靠玄阴教
  才真的毁了铁手帮,毁了你自己,依侄女和劝,你此时觉醒还来得及……”
  铁三姑怒喝道:“小丫头,你倒教训起姑姑来了,你再不弃剑受缚,真要我动手吗?”
  铁若华道:“三姑,你怎么如此的执迷不悟,玄阴教是一个危害江湖的邪教,他们只是在利用你老人家……”
  铁三姑狞厉的喝道:“你真该死!”
  抬手一剑刺了过来。
  铁若华练成“紫府迷踪”身法,自然不怕她了,高脚踏出一步,就让了过去,说道:“三姑.你是铁手帮唯一的长老,也是侄女唯一的姑姑,侄女希望你三恩,不可盲从……”
  铁三姑厉声道:“老身不用想,你再不弃剑受缚,老身就对你不客气了。”
  口中说着,手中长剑可丝毫没停,刷刷刷。剑芒连闪,连续刺出。
  她一口气刺出了五剑,铁若华也左左右右的连跨了五步,长剑记记从她身边擦过,一记也刺不到她。
  就在铁三姑逼来之际,习文星率同铁手五煞.一起围了上来,把铁若华、小红和青儿、来复四人,围在中间。
  小红因对手人手较多,此时还未出手,她也没有出手。青儿和来复只是站在帮主身后,替她掠阵,铁手五煞也只是围着不动。
  黑衣十六骑有人把他们替了下来,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到大厅上来搬运被迷翻的人的,此时不待吩咐,立即动手,一人一个。抱起地上躺着的人,往里走去。
  这时大厅上敌我形势改变,各人都忙于应敌,自然就没有人再来阻挠他们了。剑门弟子是以剑穗颜色分的等级,其中以红色剑德,武功最高。其次是白色,再其次是青色。
  这二十四名剑门弟子,有四名红穗、四名白穗,十六名青枯,他们围住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已在围上来的时候,摆列成了一座剑阵,外面是十六名青穗汉子,围成一座圆阵,但圆阵中间却是列的四象方阵: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名红穗和一名白穗的剑士主持一个方位,取法天圆地方。
  这是剑门山的“万流归宗剑阵”,最少就要二十四个人才能列阵,所以他们随同师长出门,最少就是二十四人,万一途上遇上强敌,立时可以列出剑阵来困住敌人。
  伏三泰等四人见多识广,眼看对方许多剑士冲上来就替下了黑衣十六骑,人影闪动,业已远远的围了上来。
  四人在没摸清对方举动之前,自然也立时收手,看他们如何发动?
  况神机目光一动,冷笑道:“原来他们曾是剑门弟子,想不到剑门山也和玄阴教沆一气了。”
  伏三泰道:“他们列的大概是剑阵了。”
  况神机晒道:“外国内方,现正是剑门山的‘万流剑阵’;一经发动,以四象为主,外围的人流动发创,但可怕的还是外围的人。”
  应天生道:“老五既然说得出剑阵来,总也知道如何破阵之法了?”
  况神机低声道:“破阵不难,他们必然以主持一个方位的两人,敌住咱们一人,咱们如果不能在三四招以内解决这
  两个主持的人,等到他们外围一经发动,绕阵急走,十六支长剑一波又一波的刺到,咱们将无还手和闪避的机会,因此破阵有两种方法:一是必须在三四招之内先解决这两个主持人,他们阵法自乱,再个别—一加以制服。一是咱们在和两个主持人动手之际,保持和他缠斗,也就是隐藏一份力量,等外围的十六个人攻来之际,要以全力一举制服他们一两个人,那就是先破外围,使他们剑阵无法运转,再全力对付两个主持人。只是这一来,伤人必多,咱们和剑门山的梁子也结定了。”
  伏三泰道:”这是他们先找上咱们,咱们总不成束手待毙,不加还手,何况今晚咱们对付的是玄阴教,就算把他们全数击毙,也是玄阴教的人,何用顾虑?”
  这几句话的工夫,二十四名剑门弟子剑阵业已列成,四个红穗和四个白穗剑士各自仗剑逼上,发动攻势。他们两人一组联手扑上。
  伙三泰等四人早已商量好了以四象对四象,每人占一个方位,面向外立,对方才一逼上,伏三泰向东,口中大喝一声为号,四人同时出手。
  伏三泰手中铁牌起处,呼的一声,就像泰山压顶般朝对方两支长剑上磕下。
  应天生不使兵刁,右掌凌空拍出,一记“五岭掌”,挟着一道强猛劲风直卷过去,身形疾然欺上,左手五指错落弹出。
  冉逢春长剑左右一摆,“当”“当”两声,架开对方攻来的两剑,剑势乍翻,迅若雷奔,还攻出去。
  况神机右手朱红折扇豁然打开,有如半轮旭日,开闭生风,扇招一拨,同时化守为攻,欺身直逼而上!
  这四位山主功力深厚,才是第一招上,就把八个封门弟子发动的攻势压了下去. 但剑门山“万流剑阵”一经发动,站在圈内的八人剑势初动,外围的十六个青穗弟子电随着身形流动,十六支长剑在绕圈疾走中,一齐朝中间攻来。
  他们练的是“万流归宗剑法”,这一绕圈疾走,人如流水,剑光也像流水一般,随着旋转,人在绕圈疾走之际,发出衣袂飘风之声,划出剑光随着绕圈疾走,也卷起了一道剑风。
  人越走越快,划出的剑光,也随着加速,先前还看得清他们一招又一招的剑招,但几招之后,十六道剑光已划成一道森寒的剑墙,剑墙随着人的进退,忽远忽近,他们退的时候,正是圈内八人发动攻敌的时候,他们进的时候,正是围内八人后退之际,由他们的进击来护八人的后退。
  这一来,陷入在他阵中的人,刚封开圈内八人的攻势,还没有来得及还攻,对方八人已经退去,外围的十六支长剑又已攻,到你只有赶紧封架,四位山主在武功修为上,可说甚过对方甚多,只要让他们缓开手来,就有反击的机会了。但堪堪封出,圈内的八人又急攻过来,如此循环不息的攻击,尽管你出手再快,也仅能封架他们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几乎没有你还手的机会。
  “万流剑阵”,果然名符其实,剑如流水,而且招式辛辣,他们勿须顾虑对方的攻击,因此每一招都可全力施为,发如流水,有失无回,因此也就更显得凌厉无前。
  四位山主方才已听况神机说过对方剑阵发动的情况,心中虽有准备,但听说和实际遇上,总是稍有差别,以他们每人的功力,虽不至被逼得忙乱,也几乎只有全力应付攻势,没有余力反守为攻。
  这样在对方二十刘名剑手一波接一波的轮番围攻之下,
  拼搏了十几次之后,渐渐摸清楚对方路数,才稳定下来。
  况神机突然发出一声朗笑,笑声方起,他一柄朱红折扇开闭如风,响起一阵“当”“当”金铁狂鸣,一连挡开了八剑,左手振腕点出三指,三缕“透骨指”风,击中三名青德剑士,闷哼声中,应指震飞出去。
  冉逢春也洪喝一声,长剑飞洒,一记“九剑合一”,一道匹练应手而发,首挡其冲四名青穗剑土四柄长剑立时被震脱手,剑光扫过,后面两人同时被拦腰截断。
  应天生呼呼两声,把两个青穗剑士震得离地飞起,仰跌出去,另外两个被他“五岭指”击中,当场倒地不起。
  伏三泰施展“飘风身法”。陡然纵身扑起,一个觔斗翻落到逼近过来的四人身后,铁牌横扫,一举就击毙了三个青穗剑士。
  只不过一瞬之间,十人名绕圈疾走逼攻而上的青穗剑士,八个当场殒命,四个身负重伤,这一波攻击,就死伤了十二个人。
  那刚刚后退的八名圈内剑士(四个红穗、四个白穗)睹状大惊,急急举剑迎上。
  但剑阵已被,四位山主一击得手,口中连声大笑,分头迎战上去,这一来,等放三名剑士(一红、一白、一青)敌住一位山主了。
  伏三泰等四人,只要破了剑阵,不再碍手碍脚,压力一减,那会把三个剑门弟子放在眼里!就各自使展独门功夭,放开手抢攻,不过十几个照面,每人就把三个剑门弟子逼得像走马灯一般。
  这时大厅上所有被迷翻的人,已经由黑衣十六骑全数运走。 双方拼搏的形势,也已有很大的改观。
  九华派中年道姑秦妙香剑拂同施,和她动手的范叔寒已经渐渐落了下风,黄玉香和于立雪这一对,于立雪也步步后退,守多攻少。罗香玲和镇少侯还在互拚之中,难分胜负。
  桑鸠婆杖影如风,也逼得镇九宏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铁若华因对方总是她姑姑,不好还击,但她施展出“迷踪步法”,铁三姑攻势再急,也休想沾到她一点衣角。
  只有阮天华最尴尬了,他的对手是爹,阮松溪可不管他是什么人,一柄长剑施展开来,把“形意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剑光大开大闹,沉稳流畅,气势之盛,无与伦比,这可苦了阮天华,他心头虽然万分焦急,却又不敢还手,只是施展迷踪身法,在匹练似的剑光之下,闪来闪去的躲闪着。
  大厅上整个形势,对玄阴教而言,已是大为不利,玄阴教主所能动用的人手,大概全已出动,现在只有两个人没有再现身,那是玄阴教主夏非幻、(老道姑)和形意门的夏鸿晖、(阮天华的三师叔)以此刻的战况来说,就算玄阴教主亲自加入。也已无法挽回颓势了!
  就在此时,大厅上的灯火骤然熄灭,同时也响起几声凄厉的哨音!桑鸠婆及时大声喝道:“大家快截住他们,别让他们走脱了!”
  手中桑木杖一紧,呼呼直逼过去。
  镇九宏一身功力虽比不上桑鸠婆深厚,但他一身剑法,确是十分精纯,在桑鸠婆急攻过来之时,奋来全力,挡开了
  地两仗,身形突然扑起,前门外冲了出去。
  这原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厅上灯火骤熄,登时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响起一阵混乱的衣袂飘风之声,许多人因一时
  敌我难分,只得停下手来。
  只有阮天华目能暗视,着到爹攻势一停,急着往后疾退,心头一急,登时想到黄玉香曾说她有解药,急忙伸手点出一指,把爹制住。
  立即举目四顾,果见人影连闪;被玄阴教迷失心神的人,都纷纷朝屏后退来、他无暇多想,身形闪动,遇上二师叔端木让、四师叔范叔寒和于立雪手指连振;一连制住了三人穴道。
  小红在白鹤洞天天以朱果裹腹,目光特别敏锐。铁三姑舍了铁若华掠起,因有铁若华扫着,来下及出手,立即闪身而出,一下点了习文星的穴道,这一耽搁,其余的人,都已纷纷退走。
  桑鸠婆功力纵然深厚,平时也目能夜视,但那是在星月之下,还有稀微天光,像这样黝黑如墨的地底,(大厅已经沉落)没有一丝光亮,也无法看得清楚,只有让敌人退走的份儿。
  阮天华叫道:“小红,你快过来守着多他们,我追出去。”
  小红答应一声,迅速掠到阮天华身边。
  桑鸠婆一手往杖,大声道:“小兄弟,切莫单身涉险,这里太黑了,大家聚在一起,切莫走动。”
  她话声方落,阮天华已经飞身掠了过去 屏风已被击碎,但这些人退走之后.那道铁门早已无声无息的关了起来。阮天华道:“桑婆婆,铁门已经关起了。”桑鸠婆问道:“你看得见吗?”阮天华道:“晚辈还看得到。”小红道:“师傅,我也看得到呢!”桑鸠婆叹息一声道:“看来咱们这些人,只有你们两人可以看得见,不然,就不会让他们逃出去了。”
  阮天华举步走到黄玉香身边,轻声说道:“黄姑娘,你身边不是有解药吗,可否赐在下四粒?”
  黄玉香娇“啊”一声,嗔道:“你这个人,不声不响的走来,差点赫我一大跳,哦,你要解药做什么?”
  阮天华道:“家父和敝师叔四人,身中迷药,只有姑娘的解药可解。”
  黄玉香伸入怀,掏出一个玉瓶,说道:“你看得见吗,把药瓶拿去,自己数四颗就好。”
  阮天华从她手中接过三瓶,打开瓶塞,倾出四颗药丸.盖好之后,说道:“多谢黄姑娘,你把药瓶收好了。”
  黄玉香伸出一只纤纤玉掌,故意向空招着,娇声道:”于兄,你在那里呢?”
  阮天华只得伸过手去,把玉瓶放到她掌心,黄玉香却没去接药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握住,眼被流动.说道:“于兄,你人在那里呢……”
  她把一个香喷喷的娇躯朝他靠拢过来。
  阮天华脸上一红.忙把药瓶塞到她手上,说道:“谢谢你,在下这就给家父他们喂药丸去了。”
  一面移步让开,迅快的回身朝爹走去,把手中药丸分别给小红,两人分头喂给二师叔、四师叔、于立雪四人服下。
  羊乐公被“玄阴真气”所伤,他仗着功力深厚,经苟不弃扶着在地上坐下,运起”北溟神功”经过这一阵工夫,已经把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缓缓退出,睁开眼来.口中咦道:“这里怎么会有这般黑法?”
  他平日也日能夜视,这回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苟不弃忙道:“大山主醒来了吗?”
  羊乐公问过:“他们人呢?”
  苟不弃道:“大家都在这里,只是灯火一熄,贼人全逃走了。”
  羊乐公一下跳了起来;愤愤的道:“老夫一时不察,被老娇婆的“玄阴真气” 所乘,这老妖婆也逃走了吗?”
  伏三泰大声道:“老大,你没事了吧?”
  羊乐公大笑道:“老妖婆区区‘玄阴真气’老夫只要稍加留意,就不会上她的当,方才只觉奇寒澈骨,现在自然没事了。”
  况神讥道:“苟总管.你身边不是带着火种吗?”
  苟不弃忙道:“是、是,属下身边带有火种,就是因为大山主正在运动.属下怕亮起火筒,贼党万一出手暗算……”
  羊乐公大声道:“废话,老大岂会怕人家暗算?还不把火筒亮起来!”
  苟不弃又连声应着“是”,从身边取出一支千里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
  大家只觉火光一闪,眼前登时大亮!
  黄玉香第一个俏生生的走到阮天华身边,说道:“于兄你令尊呢?”阮天华连忙拱拱手道:“多谢黄姑娘慨赐懈药。这就是家父。”
  黄玉香咦道:“这位不是形意门的阮掌门人吗?”
  阮天华道:“是的。在下阮天华,其实并不是于立雪。”
  “哦!”黄玉香睁大一双盈盈秋波,惊奇的道:“那你怎么会是于立雪的呢?”
  阮天华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
  黄玉香一双俏眼紧盯着他,说道:“你和于立雪生得一模一样,是不是易了容呢?”
  阮天华道:“是的,在下经人易了容,只是无法把它洗去……”
  黄玉香咯的笑道:“不要紧,我大师妹也擅易容术,她可以替你把脸上易容的药物洗去,来,我给你介绍大师姊去。”
  阮天华问道:“黄姑娘,服下解药要多少时间才会清醒过来?”
  黄玉香道:“大概需要一盏茶工夫,现在还早呢,你先随我过去,请大师姐替你把易容药物洗去了,再回过来,令尊他们也差不多可以清醒了。”
  阮天华心想,自己如果不洗去易容药物,爹和二位师叔只怕认不出自己来。
  这就点头道:“那就麻烦令师姐了。”
  黄玉香喜盈盈的道:“这不过举手之劳那有什么麻烦的?”
  阮天华只得跟着她走去。
  黄玉香腰肢款段,笑盈盈的朝中年道姑道:“大师姐,小妹给你引见一个人,他就是武林状元郎于立雪……”
  秦妙香笑道:“于公子夺得魁首,还用你引见吗?”
  黄玉香道;“他呀,非小妹给你引见不可,告诉你吧,
  于立雪只是他的化名而已。他叫阮天华。
  一面又回头朝阮天华道;“阮兄,她是我大师姐秦妙香。”
  接着又一指罗香玲说道:“她是我师妹罗香玲。”
  阮天华拱拱手道:“在下久仰。”
  秦妙香,罗香玲一齐还礼道:“阮公子大魁武林,愚姐妹钦佩得很。”
  秦妙香被她说得脸上一红,一双妙目瞟着阮天华,然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圆形小玉盒,随手递了过来,说道:
  “阮公子打开盒盖,只须用手指挑出少许,再用手掌摩匀敷到脸上,过上一回,再用手绢轻轻揩抹。即可把易容药物洗去了。”阮天华正待伸手去接,黄玉香已经从大师姐手上把玉盒接了过去,说道:“还是我来。”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用小指挑了少许黑色药膏, 说道:“你把手伸过来。”
  阮天华依言伸过手去,黄玉香把小指挑出来的药膏轻轻放到她掌心,又道:“快阳双掌摩匀了,敷到脸上去。”
  阮天华依言用双掌搓匀了轻轻敷到脸上,这药膏好像油脂一般,把脸颊四周都抹匀了。
  黄玉香关上玉盖,递还给秦妙香,口中说道:“谢谢大师姐。”秦妙香朝她神密一笑道:“师妹怎么讲起我来了,要谢也该由阮公子谢我才对!”
  阮天华连忙拱拱手道:“多谢秦姑娘。”
  秦妙香粉颊晕红,娇笑道:“不敢,我只是和二师妹说笑罢了。”
  阮天华脸上不禁一红。
  罗香玲抿抿咀笑道:“阮公子好像女孩子似的,说上一句,就会脸红,我们师姐妹平常说笑惯了,你和她们说话,脸皮不能太嫩。”
  黄玉香道:“谁像你脸皮厚?”
  罗香玲啊了一声道:“我又没说什么,你就帮着他……”
  秦妙香道:“阮公子,时间差不多了,你该用手帕把易容药拭去了。”
  阮天华伸手一模,身上没带手帕,说道:“你拿去拭好了。”
  阮天华脸上又是一热,说道:“这……”
  黄玉香催道:“快些拭了,再迟就拭不掉啦!”
  阮天华见得用她递来的手帕往脸上拭去。
  罗香玲忽然轻“咦”一声道:“那是我的……是你……”
  黄玉香格的笑出声来,带笑声说道:“你脸皮厚。借人家一用,又有什么关系?”
  罗香玲又羞又急,扑了过去,说道:“你的为什么不给他……”
  黄玉香边退边笑道:“我给你们介绍过了,你们也是朋友了呀!”
  罗香玲踩着脚又追了过去,不依道:“他是你的,我不会抢你的。”
  黄玉香娇声道:“你不用抢,人家不是在用你的手帕,这叫一回生,两回熟,哦,对,这才叫做手帕交呀。”
  她只是绕着大师姐秦妙香的人躲躲闪闪的打转。
  罗香玲被她说得娇羞满脸,只是不依的追着,两人哈哈格格的在秦妙香身前身后一逃一追。
  秦妙香已经听出他们话因来了,含笑道:“你们还像小孩一样,追来追去的,让人家看了不笑你们才怪,快别闹了,阮公子快把易容药拭去了呢!”
  黄玉香道:“是三师妹在追我呀!”
  罗香玲胀红了脸说道:“大师姐,二师姐把人家……”
  阮天华可不明就里,他用手帕拭着脸颊,鼻中闻到一股非些非撤浓滚的甜香,还夹杂着轻微的脂粉香气,使人情不自禁会油然生出非非之想,真是香不迷人人自迷,只是不住的在面颊上拭个不停。
  秦妙香看得好笑,说道:“阮公子,可以了。”
  阮天华闻言如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果然停住。他脸上拭去易容药,本来一张清秀而英俊的脸孔,现在就更英俊了,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脸上,更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英气!
  方才只是像一个丰仪潇洒的文弱书生,现在则是一个英俊潇洒而又英气逼人的美少年。
  这下直看得秦妙香都怦然心跳,暗暗赞道:“这样英俊的美少年,只怕真正的新科状元郎都及不上他呢!”黄玉香更见睁人一双盈盈如水的人眼睛 喜得失声叫道:“啊,阮兄,你比易了容更英俊呢!”
  阮天华手中拿着那方拭过脸之易容药的手帕,歉然道:“真谢谢你,只是你这条手帕给在下拭脏了。”
  黄玉香眨着眼睛,抿抿咀,娇一笑道:“不要紧,阮兄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罗香玲眼红睑,一把抢了过去。
  黄玉香噫道:“三师妹,你真小气,给阮兄做个纪念不好吗?”
  罗香玲羞急的道:“你怎么不把自己的送给他?”
  阮天华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拭面的这条手帕,原来竟是罗香玲的,不觉俊睑一红,连忙朝她拱拱手道:“罗姑娘,真对不起,在下不知道这条手帕竟是姑娘的,在下给你拭脏了……”
  罗香玲胀得满脸通红,幽幽的道:“不……要紧……”
  黄玉香轻笑道:“阮兄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不会买几条精工湘绣的手帕送给三师妹吗?不过你要挑绣镂空玫瑰花的,因为她的外号叫白玫瑰!”
  罗香玲羞急的道:“你还要乱嚼舌根……”
  阮天华连忙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小红眼看大哥洗去了脸上易容,还在和黄玉香三人有说有笑,心中不禁有气,叫道;”大哥,伯父他们快醒过来了呢!”
  阮天华答应一声,朝秦妙香供拱手道:“家父等人服下用药,快醒过来了,在下要过去了。谢谢秦姑娘。”
  说完,急匆匆回身就走。
  黄玉香道:“三师妹,听到没有,我们会买几条手帕送你的。”
  罗香玲道:“他买送你才对!”
  黄玉香道:“那他是应该的呀,这叫做谢大……”
  她“媒”宇还没出口,罗香玲双手朝她隔肢呵来,说道:“你还要乱嚼根舌!”
  黄玉香弯着腰娇笑道:“难道你不高兴,不然,为什么把他拭过脸的手帕抢过来就往怀里塞呢!”
  两个女孩子四只手呵来呵去,又咕咕格格的笑作一堆。
  这时阮松溪服下解药,适时睁开眼来,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厅之上。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心中觉得大疑!
  只听有人惊奇的道:“爹,你醒过来了!”
  举目看去。这话说的竟是天华,不觉奇道:“天华,你也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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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误会重重
  阮天华道: “这话说来极为曲折复杂,爹是被玄阴教用药物迷失了神志,刚才服下解药,才醒过来的。”
  阮松溪站来身,口中唔了一声: “不错,为父想起来了,果然是着了夏非幻的道。”
  他刚说到这里,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三人也相继清醒过来。
  端木让一跃而起,目光转动,惊异的道: “大师兄,这是什么所在?”
  眼瞧到阮天华,不觉喜道: “天华,你也在这里?”
  阮天华连忙恭敬的朝端木让、范叔寒叫了声: “二师叔、四师叔。”
  阮松溪一手捋须,说道: “二师弟、四师弟,咱们都着了夏非幻那老妖妇的道,还是天华把咱们救醒的呢!”
  阮天华道: “爹,二师叔、四师叔、孩儿给二位老人家引见几个人。”一面指着桑鸠婆道: “这位是桑婆婆。”
  接着又替五山山主一一引见,一面说道: “这是家父,这是二师叔,这是四师叔……”
  桑鸠婆呷呷笑道: “阮掌门人,老婆子闻名久矣。”
  羊乐公连连拱手道: “恭喜阮掌门,令郎夺得武林状元,大魁天下,兄弟和敝派也沾了极大的光彩。”
  阮松溪心下暗暗攒眉,自己儿子竟然结交了这些江湖上的邪派人物,但他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连连拱手,说着:“不敢。”
  接着阮天华又引见了小红和铁若华二人,两人口称:“伯父”一齐拜了下去。
  阮松溪一一还礼。范叔寒也替于立雪和大家介绍了。
  小红道: “于公子是武林探花,大家都认得,只不知于公子脸上是否易了容?”
  于立雪道: “我为什么要易容?”
  小红道: “那你是真的于立雪于公子了?”
  于立雪道: “我自然是于立雪丁,难道还有人假冒不成?”
  小红笑道: “君山大会上,出现了三个于立雪,阮大哥就是其中一个,刚把易容药物洗去……”
  于立雪回头看了阮天华—眼,问道: “他为什么要假扮我呢?”
  小红道: “此事说来话长,于公子可认识一位手持凤头杖的于老夫人吗?”
  于立雪道: “你说的于老夫人,她是我奶奶,你怎么会知道的?”
  小红道: “这么说来你果然是于公子了,令祖母可惜现在已经落到玄阴教主手中了。”
  于立雪一怔,急急问道: “我奶奶现在那里?”
  他们说话之时,黄玉香和秦妙香、罗香玲也一起走来。
  黄玉香笑吟吟的道: “恭喜阮兄,阮伯父几位都清醒过来了。”
  阮天华拱手道: “多谢黄姑娘赐的解药。”
  一面又给三人一一引见。
  秦妙香拱手道: “晚辈九华门下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见过阮掌门人。”
  阮松溪急忙还礼道: “不敢,阮某师兄弟多蒙黄姑娘慨赐解药,才能及时清醒……”
  黄玉香娇声道: “阮伯父这样说,晚辈就不敢当了,区区几颗解药,何足挂齿,各大门派参加君山大会的人,只剩下眼前的这里几个人,还能保持清醒,但能否脱困,还不知道呢?”
  阮松溪问道: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阮天华道: “这里是君山青螺山庄,君山大会之后,少林派假青螺山庄款待与会各门派的人,不料酒莱中被玄阴教暗使手脚,结果整座大厅也沉到了地底,我们现在就在大厅之中,只怕已经沉入君山山腹下面了。”
  阮松溪听得身躯一层,问道: “参与君山大会的各大门派,只剩下眼前这些人了?那么其余的人呢?”
  羊乐公双手一摊,说道: “我们全数昏迷不醒,被玄阴教的人运走了,阮掌门人几位,还是阮小兄弟目能暗视,奋力救下来的。”
  阮天华道: “可惜三师叔在大家混战之中,先行退走,孩儿投有把他救下来。”
  阮松溪沉哼一声道: “你三师叔甘心为虎作伥,背叛本门,他已不是本门中人了。”
  端木让怒声道: “这人还能算人?下次给我遇上,非给他当心一胆不可……咦,我两枚铁胆呢?”
  秦妙香脸上一红,歉然道: “端木大侠方才和我动手,我不敢硬接,总算侥幸避开,你的两枚铁胆直飞出去,把那座屏风击得粉碎,可能还在地上呢!……”
  端木让奇道: “兄弟方才和秦姑娘动过手?兄弟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急忙掠了过去,俯下身找寻了一遍,果然在不远的地上,找到两枚铁胆,喜道: “多谢秦姑娘,否则遇上敌人,兄弟就没有铁胆可以使了。”
  桑鸠婆道: “现在阮掌门人四位已经清醒了,咱们这些人困处山腹,也不是办法,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是否能找得到出路?”
  阮松溪道: “兄弟从前曾听人说过,君山之下,有一座颇为深广的山腹石窟,咱们大概就落在这山腹之中了。”
  范叔寒道: “大厅陷落,必然是由机关所控制,方才贼党退走,又运出去许多人,可见门户也是由机关控制,可以开闭,咱们只要找出它的门户来,就不难破门而出了。”
  祝神机摇摇头道: “难,难,兄弟不才,也略懂消息之学,方才贼党藉着灯火骤熄,厅上一片黝黑,纷纷夺门退出,这道门户,就在屏后,后来苟总管亮起火筒,兄弟曾过去仔细察看,中间虽在一道门户的痕迹,但因设计之初,这道门户的启闭机括,是设在外面的,厅中的人,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得开,据兄弟估计,这道铁门,至少有五六寸光景,如若企图破门而出,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伏三泰道, “这么说,咱们这些人没有脱困的希望了? ”
  祝神机道: “没有。”
  羊乐公怒声道: “所以老妖婆要急急退去,她根本不用和咱们动手,这样让咱们困在这里,两三天不死,十天八天下来,那是非饿死不可!”
  祝神机道: “她就是这个意思,大概不需十天,过上四五天,她就会派人来探看咱们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尽量忍耐,减少体力消耗,如能支持上四五天,他们开启铁门之时,咱们还有力气,冲出这道铁门,也许还有生机,如果她到十天之后再来开启铁门,咱们纵或有人不被饿死,只怕也已奄奄一息,无能为力了。”
  羊乐公气呼呼的道: “这老妖婆心总果然毒辣得很。”
  阮松溪平静的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这些人如果天命未绝,夏非幻又能奈我何?”
  端木让道: “大师兄是可学之士,咱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阮松溪笑道: “不坐以待毙,目前咱们既不能破门而出,还能怎样?天华,你也坐下来,你怎么会来参加君山大会的?说给为父听听。”
  大家经他—说,此时既不能立时脱困,也就各自围着坐下。
  阮天华当下就把自己找寻四师叔说起,如何遇上伏大娘,要自己假扮于立雪,—直说道前来参加君山大会,被困在这里为止,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只把自己和小红在白鹤洞的一节,这在场的人较多,不便直说,只说自己两人在白鹤峰遇上一位化鹤道长,只答应收自己做记名弟子,传了自己运气功夫,和一套剑法,这番话就和对桑鸠婆说的完全一样了。
  羊乐公呵呵笑道: “原来小兄弟果然有了奇遇,哈哈,咱们这五山派,应该改称六山派才对,你阮小兄弟也应该算人上一山。”
  阮天华道: “羊掌门人夸奖,在下微不敢当。”
  羊乐公认真的道: “小兄弟,咱们一向都没把你当成外人,这回代表咱们五山派,出足了风头,你说,你应不应该也算咱们的一个山主?”
  桑鸠婆尖笑道: “羊老儿,代表五山派夺魁的是于立雪,现在阮小兄弟洗去了易容,已经是阮天华,不再是于立雪了,阮天华可是形意门的人。”
  羊乐公一呆,摇着一大把胡子,说道: “不,于立雪就是阮小兄弟,他是咱们五山派的小兄弟,永远也是的。”
  桑鸠婆道: “这就对了,他只是你们的小兄弟,但不是五山派的人,这和老婆子也叫他小兄弟,但他不是乙木门的人一样。”
  罗香玲附着黄玉香的耳朵,悄声道: “他是他们小兄弟但对你来说,他是你的情哥哥了!”
  黄玉香粉脸一红,啐道: “他才是你的情哥哥呢!”
  她这大声说出来,登时把罗香玲说得粉靥通红,也啐道:“难道我说错了?”
  黄玉香嗔道: “你心里就在叫他情哥哥了,叫了还想赖?”
  两人说笑惯了,说不过的一方,就去呵对方的痒,这一来,又咭咭格格的笑成了一堆。
  小红和铁若华对看了一眼,心里很不痛快,她们口中说的,自然是大哥了,难怪大哥方才和她们有说有笑的,原来她们是存心在勾引大哥了。
  就在此时,突听大厅上空传来夏鸿晖的声音说道: “大师兄,还有乙木门的桑鸠婆、五山派羊乐公、九华派秦妙香,你们听着,你们目前陷身在君山山腹数十丈之下,只要过了十天八天,非全数饿死在这里不可,教主慈悲为怀,不忍你们把生命葬送在这里,因此网开一面,全数放你们出去,今后和玄阴教为友为敌,悉凭你们自己去选择,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要敬告诸位,和玄阴教为敌,终必自取灭亡,为智者所不取,希望大家记住兄弟这句话,玄阴教的大门是永远敞开着的,欢迎你们随时来归,好了,现在兄弟送你们上去。”
  端木让怒喝道: “夏老三,你这数典忘祖的东西,自取灭亡的是你,你还敢胡说八道,你给我出来。”
  阮松溪朝他微微一笑道: “这样大声喝叫,他听得见吗?”
  说话之时,只听大厅上面响起一阵铁索绞动之声,接着整座大厅起了一阵轻震,大家都可以感觉到大厅果然已在缓缓上升!
  祝神机道: “他们果然把大厅吊上去了。”
  冉逢春道: “不知他们又在使什么诡计了?”
  羊乐公笑道: “不管他们使什么诡计,总比咱们困死在山腹中好。”
  伏三泰道: “老五,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祝神机微微搓头道: “目前小弟还想不出来他们的用意何在?”
  黄玉香格的轻笑道: “这里只有一道门户,老妖妇眼看咱们人手不在少数,打既然打不过咱们,把咱们饿死了,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还不如把咱们放了,还卖个人情,”
  罗香玲道: “那有这么简单?”
  黄玉香道: “那她为什么忽然把咱们放了?”
  罗香玲轻笑道: “那是因为咱们这里有两个贵人。”
  黄玉香奇道: “两个贵人?”
  “是呀!”罗香玲抿抿嘴,凑着她耳朵笑道: “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状元夫人咯,”说着很快闪了开去。
  黄玉香迫过去道: “你才是状元夫人,不信,怀里还藏着定情的手帕呢!”
  这两位姑娘都红着脸在互相追逐。
  大家现在看惯了,也就不以为奇,女孩儿家,总喜欢笑笑闹闹的。
  一上升的大厅忽然停住下来,接着砰然一声,两扇厅门也随着打开,一阵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羊乐公喜得跳了起来,大声道: “果然恢复了原状,这老妖娑真的放咱们出去了,阮掌门人、桑婆婆请呀,咱们出去了再说。”
  阮松溪抬手道: “大家请!”
  一行人走出大厅,仰看天空繁星闪烁,夜色已深,却不见一个玄阴教的人,整座青螺山庄,沉寂如死,好像只有自己一行人存在。
  大家随即走出青螺山庄的大门。
  羊乐公道: “阮掌门人,咱们都住在一起,四位和咱们一起先回客店休息吧!”
  阮松溪道: “如此也好。”
  黄玉香问道: “羊掌门人:你们住在什么客店呢?”
  羊乐公道: “东门横街上的三湘客庄。”
  黄玉香道: “我们也住在东门的岳阳客栈,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拜访了。”
  她话是跟羊乐公在说,一双俏眼却向阮天华投了过来。
  铁若华走上几步,朝黄玉香拱拱手道: “黄姑娘,在下想求一粒解药,不知……”
  黄玉香没待她说下去就嫣然一笑道: “铁帮主何须客气,解药现成的,小妹送你一粒就是了。”
  随即取出玉瓶,倾了一粒,递了过去。
  铁若华伸手接过,说道: “多谢黄姑娘了。”
  黄玉香道: “不用谢。”
  一行人走下君山,各自回转客店。
  桑鸠婆、阮松溪、羊乐公等人,回到客店,已是快近二鼓。苟不弃吩咐店伙多开了三个房间,这一来,等於把整个后进都包下来了。
  来复一手扶着穴道受制的习文星,只说他喝醉了酒,回入房中,铁若华把解药交给来复,喝他服下,并解开了他被制的穴道。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习文星眼皮抬动,倏地睁开眼来,看到椅上坐着帮主,一旁站的是来复,一旁站的是青儿,心头猛地一震,急忙扑的跪倒下去, 说道: “属下叩见帮主。”
  铁若华冷哼一声道: “习文星,你知罪吗?”
  习文星俯首道: “帮主饶命,属下知罪了。”
  铁若华道: “我若是不看在你是爹的老人,早就把你废了,你被玄阴教迷失神志,我何用再给你服下解药?”
  习文星惊异的道: “属下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
  铁若华冷笑道: “你随三姑投靠玄阴教,原想以玄阴教作靠山,没想到人家只是利用你们,用药物迷失了你们神志,是本座把你救回来的。”
  习文星道: “属下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属下该死,帮主从玄阴教下,救回属下,属下是铁手帮的人,帮主如果信得过属下,属下今后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帮主要属下赴汤蹈火,属下也万死不辞。”
  铁若华道 “好,你起来,目前三姑和铁手五煞都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任人驱策,三姑终究是我唯一的姑姑,我非要把她救出来不可,今后咱们要联合形意门、五山派,和玄阴教周旋到底,你是爹的老人,也是本帮的总管,就该为本帮出力。”
  习文星站起身,点头道: “属下说过,只要帮主有命,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铁若华道: “好,你和来复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就赶回拍加山去,召集本帮弟兄待命。”
  习文星连声应“是”,和来复一起退出。
  铁若华也起身走出,来至中间一间起居室,羊乐公等五位山主和阮松溪师兄弟三人,阮天华、于立雪、桑鸠婆、小红等人,还在围坐着喝茶。
  小红问道: “铁姐姐,你问过习文星了?”
  铁若华道: “问过了,习文星被玄阴教迷失神志以后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我想玄阴教在君山大会上,劫去了这许多人,必有极大阴谋,我们也一定会和他们周旋到底,所以我要习文星明天赶回拍加山去,召集敝帮兄弟待命。”
  桑鸠婆点头笑道: “铁帮主说得对,咱们人手不多,你要习文星去召集人手,确是要务,只是习文星可靠吗?”
  铁若华道: “他原是爹的老人,经过这一次被人迷失神志的教训,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有二心了。”
  于立雪傍着范叔寒而坐,听到小红叫铁若华姐姐,就低声问道: “大哥,铁帮主是女的吗?”
  范叔寒还没开口,桑鸠婆笑道: “不但铁帮主是女的,我老婆子的徒儿小红,也是女子,于姑娘,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了,你们该多接近接近!”
  她这声“于姑娘”,叫得于立雪脸上蓦地红了起来,说道: “桑婆婆怎么看出来的?”
  桑鸠婆呷呷笑道: “老婆子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叫桑鸠婆吗?”
  铁若华喜道: “原来于兄也是女的?”
  于立雪红着脸道: “我奶奶只有我一个孙女,从小就给我男装打扮,我一直没穿过女装,却给婆婆一眼就看出来了。”
  羊乐公道: “阮掌门人,咱们就推你当头儿,今后应该如何行动,五山派悉听你老哥差遣。”
  阮松溪连忙拱手道: “羊掌门人言重,此次各大门派参与君山大会的人,除了咱们这里,只有少林通善大师和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二人脱险,其余的人悉落玄阴教之手,玄阴教一贯的技俩,就是利用迷失神志的药物,把迷失神志的人收为己用,有这许多人落到她手里,而且其中还有几位掌门人,—旦倡乱,对整个江湖后果不堪没想,尤其咱们这些人,是几个门派凑合在一起的,如果就此分手,正好予玄阴教以可乘之机,力量分散了,很可能被她们个别击破,重落她们之手,这也就是他们故意放咱们出来的欲擒故纵之计……”
  羊乐公晃着脑袋,说道: “阮掌门人说得对极!”
  阮松溪续道: “因此方才兄弟也正在想,咱们这些人如何团结在一起,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羊掌门人提出来了,兄弟自是十分赞成,兄弟也极愿追随诸位,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至于推举谁来领导,兄弟万万不敢……”
  羊乐公道: “阮掌门人既然说是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那就不用推辞了。”
  阮松溪摇手道: “不然,这次与会的各大门派,虽有几位掌门人落到玄阴教手中,但此事关系到各大门派的兴衰,何况少林、武当等门派,也有不少人失陷,兄弟之意,这已经不光是咱们这里几个人的事情,似乎应该由各大门派的人联合起来,共商对策,目前咱们要做的,能够做的,只是和各门各派之间联系工作,不知桑婆婆、羊掌门人以为然否?”
  “话是不错。”桑鸠婆点头道, “只是咱们这些人中,总应该有个头儿,才能办事,否则咱们这些人也有五六个门派凑合起来的,岂不变成了五头马车,各走各的,如何能统一起来?所以羊老儿的提议也是不错,目前先由阮掌门人担任头儿,等到和各大门派有了连系,到时再由大家公推一人出面,这样总可以吧?”
  羊乐公连连点着头道: “对,对,兄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端木让道: “大师兄,大家都这么说了,而且和各大门派联系的话,确实也是由大师兄出面较为妥当,因为大师兄和他们都有二三十年以上的交情,事情好办得多。”
  伏三泰道: “端木让老哥也这么说,阮掌门人就不用再推辞了。”
  他话声一落,大家纷纷附和。阮松溪眼看大家盛意也无法再推,只得慨然道: “大家既然这样说了,兄弟就不好再推辞了,但咱们派如何和各大门派连紧?联系总要有个地点,总不能老住在客店里……”
  铁若华和桑鸠婆低低说了几句。
  桑鸠婆含笑点头,一面尖笑道: “地方现成有,拍加山铁手帮总舵,地点适中,也有不少房舍,可供来往的人住宿,而且也有足够的人手可供大家差遣,可说一应俱全,铁帮主欢迎大家去下榻,作为和各大门派连系的地点,不知大家认为如何?” 
  羊乐公道: “本来兄弟想说,从咱们五山中挑一处较近的地方就好,但如和拍加山比起来,自然是拍加山的地点适中了。”
  阮松溪因铁手帮一向是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合,素为武林中人所不齿,本待说拍加山似乎不妥,但话未出口,羊乐公已经一口赞成,在坐又没人加以反对,也就不便多说。
  桑鸠婆道: “好了,咱们今晚已经决定头儿,也决定了地方,时间太晚了,大家还是赶快回去休息一回,有什么事,明天再讨论吧!”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行人就动身往拍加山去,刚出岳阳东门,走没多远,就看到前面柳树荫下站着七八个人,一齐迎了上来。
  当前一人白面黑须,一身白袍,腰悬银鞘银穗长剑,赫然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
  他身后一共是六个人,那是武当派太极门掌门人晏海乎、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和剑门山二庄主镇九宏。
  阮松溪看到几人不觉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拱手道:“商兄诸位都脱险了吗?”
  商桐君脸色冷峻,哼了一声道: “阮掌门人果然和五山派,魔教中人走在一起。”
  阮松溪听得一怔,望着商桐君说道: “商兄……”
  金鸡门祝逢春大声喝道: “阮松溪,想不到你数十年来装出一副伪善道学面孔,竟是欺世盗名之辈,你勾结魔教,心怀叵测,企图藉君山大会,一网打尽各大门派,没想到咱们脱险了吧?咱们已在这里恭候多时,目前你阴谋业已败露,是好的先把咱们门人弟子放出来,咱们再放手一搏,扣留门人弟子,不怕辱没了你阮松溪一世名头吗?”
  敢情他独子祝天霖(上届武林状元)还没脱险,所以说话之时咬牙切齿,一副气愤已极的样子!
  阮松溪听得不禁大大的一怔,说道: “祝老哥说什么?
  兄弟勾结魔教,假君山大会,企图一网打尽各大门派?这话从何说起?昨晚……”
  子午门应立言不待他说下去,截着喝道: “阮松溪,你们阴谋业已败露,狡辩又有何用?咱们这几个人虽已侥幸脱险,但所有门人弟子还在你的手中,今天你们这一行人既被咱们截着了,把咱们的门人弟子如数释放便罢,否则休怪咱们出手无情。”
  “这真是从何说起?”阮松溪骇异的道, “祝兄、应兄,你们究是听信了何人的传言,竟然误会到兄弟头上来了?兄弟和二师弟、四师弟被玄阴教主夏非幻迷失神志,差幸九华派黄姑娘身边带有解药,在昨晚初更才侥幸脱出险地,这场变故,完全是玄阴教制造的阴谋,怎么会扯到兄弟头上来了呢? ”
  应立言冷笑道: “你说是玄阴教?不是魔教?”
  阮松溪道: “兄弟说的句句都是实言,应兄怎么不相信兄弟了呢?”
  祝逢春冷冷的道: “难道阮掌门人没和魔教的人勾结吗?”
  阮松溪道: “兄弟不才,也忝掌敝门,怎么会和魔教的人沆瀣—气?”
  镇九宏阴恻侧一笑,伸手指着秦妙香师姐妹三人,冷笑道: “请问阮掌门人,她们三个是那一门派的人?”
  阮松溪道: “秦姑娘三位是九华派门下,参与君山大会的人谁都知道,镇二兄何以有此一问?”
  “哈哈!”镇九宏大笑一声道: “她们是九华准提庵千叶师太的门下吗?”
  秦妙香双蛾一挑,冷声道: “镇九宏,九华派一定要是千叶师太的门下吗?”
  镇九宏大喝道: “魔教妖女,你们还敢冒冲九华派?”
  秦妙香冷笑道: “我们是九华山九莲华庵门下,千叶师太从未自称九华派,你弄清楚了没有?”
  太极门晏海平道: “九莲华庵,咱们从未听人说过。”
  秦妙香道: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镇九宏道: “她们是魔教门下,绝不会错,魔教中人巧立名目,已非一次,诸位掌门人应该记忆犹新,莫被她骗了。”
  八卦门封自清憬然点头道: “不错,昔年魔教倡乱,确曾自称莲华会……”
  罗香玲没待他说完,哼道: “就算我们是魔教,你们又待怎样?”
  镇九宏大笑道: “诸位掌门人都听到了,这妖女不是承认了吗?”
  阮松溪心头暗暗一震,一脸肃穆,转脸朝秦妙香问道:“秦姑娘三位当真是魔教门下?”
  秦妙香正容道: “九莲华庵就是九华派,创派已有三十年之久,阮掌门人既然心有怀疑,愚姐妹就此别过。”
  说完,朝黄玉香、罗乔玲二人说道: “师妹,我们走!”
  镇九宏喝道: “魔教妖女,你们还想走吗?”
  秦妙香神色一寒,冷然道: “镇九宏,你一口一声叫着魔教,大概你是不想回剑门山去了。”
  镇九宏呛的一声撒下长剑,嗔目喝道: “好个妖女,今天你们三个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秦妙香一张桃花般的脸上,忽然满布杀气,抬手摘下长剑,冷峻的道: “那要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了。”
  她一撒剑,黄玉香、罗香玲也呛呛两声撒出剑来,
  阮松溪身为形意门一派掌门,但听出秦妙香等三人确是魔教门下,不禁双眉微蹙,露出惋惜之色,就不好出言阻止双方剑拔弩张之势。
  那是因为九大门派和魔教一向形同水火,他纵然蒙对方慨赐解药,但他一向公私分明,不好再袒护她们了。
  “慢点。”桑鸠婆手拄桑木杖,尖声道, “老婆子的乙木门,不在八大门派之中,今天这档事,老婆子要说句公道话,君山大会之后,玄阴教在青螺山庄晚宴时下了迷药,大家都昏迷过去,大厅下沉,没有被迷翻的只有老婆子和五山派五位山主等寥寥几人,先由黑衣十八骑奉夏非幻之命入厅搬运被迷的人,被咱们敌住,后来你镇九宏和阮掌门人,铁三姑等人由屏后冲出加入战团,幸经咱们全面迎战,夏非幻眼看无法取胜,突然熄去厅上灯火,命大家退走,这位阮小兄弟乃是阮掌门人的哲嗣,他是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也只有他一人能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腹石窟中看得清景物,迅速把阮掌门人等四位留下,又蒙黄姑娘慨赐解药,才解去身中迷药,这一段经过,千真万确……”
  祝逢春道: “就算你说的不假,大厅上与会的人全都被迷药迷昏过去,何以诸位能够不被迷翻呢?”
  “问得好。”
  桑鸠婆道: “老婆子和五山山主,都吃过一枚阮小兄弟从白鹤峰带来的朱果,百日之内,不惧迷毒,自然没有被迷翻了,当时故意昏倒在地,只是为了查究竟谁是幕后主使人?因此老婆子觉得诸位已被玄阴教迷昏过去的人,忽然在这里出现,而且又颠倒是非,其中不无可疑……”
  镇九宏喝道: “桑婆子,你胡说八道,说完了吗?”
  桑鸠婆呷呷笑道: “镇九宏,你最好给老婆子闭上嘴,不然老婆子倒怀疑你是玄阴教一伙的了。”
  商桐君忽然双手一摇,说道: “镇兄暂且忍耐,兄弟想问桑婆婆。”
  一面抬目问道: “桑婆婆,不知你怀疑什么?”
  桑鸠婆道: “老婆子只是在想,凡是已被玄阴教迷翻过去的人,夏非幻绝不会轻易把诸位放出来,否则她不用费这大的劲,在酒菜中下迷药了,因此老婆子先前怀疑诸位是服下了玄阴教迷失心神的药物,来拦袭咱们的……”
  祝逢春喝道: “你简直胡说!”
  这句话换在平日,桑鸠婆就会发作,但此时她只笑了笑续道: “老婆子在大厅上曾和迷失心神的人动过手,那些人除了能说简单的话,神智并不很清楚,细看诸位,并不象神志被迷,但诸位说的话,却又和事实完全相反,因此老婆子觉得诸位能够脱离虎口,这是万幸之事,阮掌门人和咱们一行,本来就是准备通知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对付玄阴教,也是为了救人,诸位和咱们在此地遇上了,正好各自详细陈述经过,共谋救人,切不可互生敌意,加深误会,才是道理。”
  商桐君听了她的话,深觉也不无道理,一时只是沉吟不语。
  应立言沉哼道: “你说的这番话,只是意图掩饰你们防谋,有谁能信?”
  桑鸠婆怒声道: “那么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又是听谁说的?”
  镇九宏冷笑道: “还有谁说的?告诉你,咱们能够侥幸脱困,就是堂堂形意门阮掌门人的师弟夏鸿晖不肯同流合污,才偷偷给咱们的解药,这些话自然也是他说的了,如今证之事实,也确实如此,难道还会假吗?”
  端木让听得大怒,喝道: “夏鸿晖勾结玄阴教,是形意门的叛徒,他的话也能相信吗?”
  “他不肯同流合污,自然是形意门的叛徒。”镇九宏冷笑道:“如果勾结玄阴教,咱们是给玄阴教迷翻的,他还会给咱们解药?还会送咱们出来吗?”
  羊乐公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插口道: “这也许是玄阴教另一阴谋。”
  镇九宏大笑道: “羊乐公,你们五山派和形意门联成一伙,当然会帮阮掌门人说话了,咱们不是三岁小孩,是是非非,还会分辩不清吗?你们说不出勾结玄阴救的人会放咱们出来,会解去咱们身中迷药的道理。但人家说你们和魔教沆瀣一气,阴谋一网打尽各大门派,却是丝毫没错,谁真谁假,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秦妙香道: “桑婆婆、羊掌人门,这姓镇的别有用心,不用和他多费唇舌了。”刷的一剑直刺过去。
  镇九宏大喝一声: “来得好!”
  长剑倏起,划出匹练般一道剑光横扫过去。
  两人这一动上手,立时各展所学,两道剑光倏起倏落,盘空匝地,娇若游龙,不过十几个照面,便已人影迷离,被耀目剑芒所掩没,再也分不清敌我。
  金鸡门祝逢春、子午门应立言,都因自己独子落在对方手中,心头早已暗暗切齿,这时不约而同朝黄玉香、罗香玲两人逼了过来。
  黄玉香道: “你们两个也想动手吧?”
  祝逢春怒笑道: “每次江湖大乱,都有你们魔教的份儿,不把你们拿下,九大门派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黄玉香气得铁青了脸,娇叱道: “就凭你这句话,你就该死!”
  抖手一剑斜刺过去。
  应立言长剑一抡,喝道: “妖女看剑。”
  率先发剑,急刺罗香玲右肩。
  罗香玲身形一侧,抖手发剑,直点对方眉心。
  小红眼看三人全已动上了手,不觉秀眉微频,轻声道:“师傅,我们要不要出手呢?”
  桑鸠婆道: “这档子事,当真复杂得很,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引起很大风波,咱们再看看再说,好在秦姑娘三个未必会落败。”
  端木让也在此时朝阮松溪道: “大师兄,你看咱们该当如何?”
  阮松溪双眉微拢,沉吟道: “她们三个如果确是魔教门下,咱们没有理由帮她们……”
  端木让道: “但黄姑娘对咱们有赐药之惠。”
  阮松溪微微摇头道, “不然,她赐咱们解药,只是小惠,但魔教却是八大门派的公敌。”
  端木让道: “这明明是玄阴教的阴谋,他们硬是颠倒黑白,咱就是说破嘴,只怕他们泡未必肯信。”
  阮松溪淡淡一笑道: “所以咱们必须忍耐,天下的事情,真者自真,假者自假,任他们去说,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端木让知道大师兄慕道已久,心存无为,才有这样说法,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不敢多说。
  这几句话的工夫,场中三对动手的人,已经打得难分难解。
  九华派三位姑娘,使的虽然同是一套“素女剑法”,但如论功力,自要数秦妙香最高,只是她遇上的对手,却是剑门山庄的二庄主镇九宏。
  镇九宏的剑法,在各大门派中也是少数儿位高手之上,剑上造诣极为精湛,此时展开“万流归宗剑法”,当真纵横开闽,剑剑如匹练横空,所向披靡,非同小可。
  秦妙香,—拂一剑,拂如风飘垂杨,千丝万缕,潇潇洒洒,剑如美女凌波,娇态万状,婷婷袅袅但尽安你剑拂同施,有守有攻,遇上镇九宏长江大河,波澜壮阔的剑势,你攻去的剑势,往往受到冲击,守势更是抵拦不住。
  打到三四十招之后,秦妙香逐渐感到压力沉重,还手无力,封架艰难,被逼得只有步步后退的份儿。
  黄玉香和祝逢春,罗香玲和应立言这二对,情形也好不到那里去。
  祝逢春是金鸡门的掌门人,金鸡门和子午门都是少林派的支流。金鸡门以金鸡拳、剑闻名于吐,子午门也以子午拳,剑驰誉江湖,其实他们的祖先当时只是从少林七十二艺中精通了一艺,演化出来的, (金鸡拳、子午拳都是少林寺七十二艺之一)代代相传,才变成了少林派中的独立门派。
  一个门派能在江湖上立足,自有他独到的成就。金鸡拳和子午拳当时是少林寺七十二艺中的一种,但经过这两个门形的祖先专心研练,育有阐发,自然各有独得之秘,发现了许多前人所未发的精义。
  祝逢春、应立言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一生专攻一种武功(祝逢春的金鸡拳、应止言的子午拳),功力自然十分深厚。
  黄玉香、罗香玲使的一套“素女剑法”,虽然变幻奇谲,和年岁相仿的人动手,固可有大半胜算,但遇上功力比她们高的对手,时间稍长,自然就显得缚手缚脚了。
  高手过招,双方如果铢两悉称,还可以缠斗下去,只要有一方一旦相形见绌,那就会急转直下,很快落败,再也守不住!
  现在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三位姑娘都已在对方着着逼攻之下,有了相形见绌之势!
  阮天华眼看三女战况渐落不利,想起黄玉香慨赐解药,和秦妙香给自己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不论她们是不是魔教,觉得自己实在义不容辞。
  再看三女形势以秦妙香最为不利,不觉身形一晁,朝两人中间闪去。
  范叔寒和他站得最近,一看他赤手空拳朝镇九宏、秦妙香两人剑光中冲去,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叫道: “天华,你做什么?……”
  阮天华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欺入两人中间,右手轻轻一抬,就架住了镇九宏劈出剑势的手腕,说道: “二位且请住手。”
  秦妙香正感对方劈起剑势无法躲闪,只好与剑硬接,忽然发觉对方这一剑无故停在空中,没有再往下劈落,心中方自奇怪,耳中已听到阮天华的声音,急忙凝目看去,原来镇九宏的右腕已被阮天华托住。
  镇九宏着着逼进,业已胜算在握,忽然面前微风一飒,自己劈落的剑势,居然被人架住,再也劈不出去,心头大吃一惊,直到此时,他才看清这举手架住自己右腕的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年, (阮天华易容药物已经洗去,他自然认不得了)不觉一怔。
  他先前还以为架住自己剑势的人,不是桑鸠婆,便是五山山主中人,如今看清只是一个陌生少年,这一怔之后,立即怒声喝道: “原来小子也是魔教中人!”
  左手闪电一掌,当胸拍去。
  阮天华剑眉一轩,和道: “在下并非魔教中人,阁下怎可不问清红皂白,出手伤人?”
  左手朝前推出,一下抵住了镇九宏劈来的掌势。
  镇九宏这一记掌上差不多凝聚了八成功力,那知和对方手掌抵住,竟然连一点力道都发不出去,心头更怒,乾嘿一声,右手一收再发,剑光如飞瀑般胡阮天华当头劈落。
  阮天华俊脸微观怒容,喝道: “你敢对在下逞凶。”
  左手抵着镇九宏左掌,突然吐劲,朝前推去。
  镇九宏但觉一股无形潜力从掌心传来,几乎没有抗衡的余地,一个人被震得往后连退丁四五步,只算站住。
  阮天华再也没去理他,举步朝祝逢春、黄玉香两人走去,右手扬起,朝两人中间劈出一掌,回过头,扬起左手,又朝罗香玲,应立言两人中间劈山一掌,口中朗声道: “大家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有若惊霆乍发,震得祝逢春、应立言耳中嗡嗡直响!
  尤其他劈出的这两掌,早已运起“紫正神功”,掌势出手,两道无形潜力具有如风推浮云,把两处剑光交织,激战中的四人,硬生生从中间分了开来。
  这一下不仅看得阮松溪、端木让、范叔寒等人心头又惊又喜,想不到只有数月不见,天华的武功竟然去有如此高深。
  镇九宏刚刚被阮天华一掌震退,试一运气,并未受伤,正待欲身发剑,此时看到阮天华只是左右支手各发了一掌,就把激战中的四人分开,这份功力,自思绝非对方之敌,那么自己纵然欺上去,也徒讨没趣,他为人心机较深,心念转动,不觉站停下来。 
  祝逢春、应立言还当来了魔教高手,不约而同往后跃退。
  黄玉香、罗香玲正在落盘下风之际,忽然感到敌我双方中间冲来了一脸极大的无形潜力,把自己和对手硬行逼开,各自在往后跃退,举目看去,那不是状元郎还有谁来?他气度从容,空手站在那里,叫大家住手。
  这一下可把黄玉香,罗香玲两位姑娘看得喜上眉梢,心中各自道: “原来是他出手把对方逼退的,原来他一身武功竟有这样高明!”
  祝逢春看得一怔,怒声喝道: “好小子,原来你也是魔教中人!”
  应立言也大声喝道: “小子,是你在叫嚣?”
  阮天华朝他们两人拱拱手道: “二位是一派掌门,怎可出口伤人……”
  祝逢春喝道: “对魔教中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阮天华正容道: “在下并非魔教人。”
  应立言道: “那你为什么帮着魔教妖女出手?”
  阮天华道:“在下只是请四位住手……”
  祝逢春暴喝道: “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凭你配叫老夫住手?”
  阮天华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龙吟般长笑,双目寒光如电,直射祝逢春,冷喝道: “祝逢春,你还是金鸡门的掌门人,竟然如此不明事理,出口伤人,在下若不念你是少林派的人,少林派总算是名门正派,此刻早就一掌把你劈了!”
  口中说着,早已暗中提聚了十成功力,左手轻描淡写的扬掌朝大路左首一片松林劈去。
  他站立之处,和松林至少也有五六丈距离,这一掌也不见他用什么力道,但他左手刚刚扬起,当前两颗高大松树突然无声无息的齐中折断,哗拉拉倒了下来。
  这下直把祝逢春看得老脸煞白,半响作声不得,接着点点头道: “很好,老夫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你亮个万儿,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羊乐公早已看得合不拢嘴来,不待阮天华开口,就接口道: “他就是武林状元于立雪,你金鸡门要找梁子,只管找咱们五山派就是了。”
  他因阮天华倘若说出真姓名来,会给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面上过不去,因此才把这场过节揽了过去。
  祝逢春沉声应着“好”,回身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诸位掌门人,兄弟失陪。”
  转身就走。
  应立言道: “祝老哥稍侯,兄弟也耍走了。”
  接着也朝商桐君等人抱拳为礼,说了句: “兄弟也少陪
  了。”
  话声一落,和祝逢春一起走了。
  秦妙香也朝阮天华施礼道: “多谢于少侠援手,愚姐妹
  走了。”
  她明知阮天华姓阮,却称他“于少侠”,也是不想使阮松
  溪为难。
  黄玉香笑盈盈道: “状元郎再见了。”
  罗香玲没有说话,但她一双明澈如水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的凝注着阮天华,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包含了许许多多的言语。
  三倏倩影,在香风飘送中逐渐远去。
  商桐君等人都被阮天华刚才两记掌风分开,四个正在激战中的四个高手,所震慑住了。他们原是受人挑拨,来拦击阮松溪等人来的。
  如今祝逢春,应立言两人一走,只剩下五个人,眼看自己这边,没有一人能是阮天华的对手,而且对方人数也还超过自己一行,不禁锐气全消。
  商桐君目光环视,说道: “诸位道兄,咱们也走吧”
  阮松溪拱手道: “商兄和诸位掌门人请留步。”
  商桐君道: “阮掌门人还有什么见教?”
  阮松溪拱手道: “玄阴教发动青螺山庄事变,志在阴谋倾覆各大门派,兄弟等人从君山脱困之后,本拟分别联络各大门派,对付玄阴教,抢救被迷失的与会人士,如今各位掌门人幸而脱险,但玄阴教实力丝毫未损,倡乱人心,未必因此稍戢,而且除了几位道兄,还有不少人在其魔掌之中,如不早为准备,等他一旦发动,必将掀起另一场轩然大波,因此兄弟希望诸位道兄和兄弟等人联合起来,共谋对付之道,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商桐君颔首道: “阮掌门人说的,正是实情,不过兹事体大,要联络各大门派,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兄弟刚脱离险境,身心俱疲,且容兄弟稍事休息,再和阮老哥计议,兄弟暂且告辞。”
  他这话自然是推托之词,依然先入为主,不相信阮松溪说的话。
  阮松溪听得不觉一怔,自己和商桐君相识数十年,不想他竟会如此轻信人言。
  商桐君话刚说完,太极门晏海平接口道: “商掌门人说的极是,咱们刚脱险归来,精神不济,亟需休息,各大门派联合的事,过一天再说吧,咱们告辞了。”
  说完连连拱手,转身欲走。
  八挂门封自清,六台门徐子常都没有说话。
  剑门镇九宏本来和桑鸠婆、羊乐公等人已有芥蒂,这时冷嘿道: “咱们早该走了。”
  他当先转身就走。
  晏海平立即跟了上去,商桐君,封白清,徐子常三人也跟着走去。
  阮松溪微叹道: “看来他们虽然没有被玄阴教迷失神
  志,但却中了玄阴教的离间之计,这比迷失神志更为可怕,
  咱们原想联合各大门派之举,有这些人从中作梗,只怕很难
  实现了。”
  羊乐公气道: “这些人自趋灭亡,不可救药,就让他们去好了。”
  桑鸠婆道: “阮掌门说的不错,这些人不肯和咱们合作事小,有他们在中间无事生非,把玄阴教的所作所为,一古脑儿推到咱们头上,咱们这些人岂不就成各大门派的公敌吗?”
  端木让愤然道: “这些事情都是数典忘祖的夏老三弄出来的,大师兄,咱们只有去把夏老三逮来,由他说出实情来,不就天下太平了?”
  阮松溪还没开口,范叔寒道: “大师兄,以小弟看来,青螺山庄地下石窟,必然是玄阴教的一处秘密巢穴,咱们离开岳阳,玄阴教必有眼线,咱们今晚出其不意,再上青螺山庄去,他们自然不会防备,只要把参加君山大会的救出来,他们的离间之计,就不攻自破了。”
  祝神机道: “范兄此计不错,也只有如此,才能把背上的黑锅扔下。”
  羊乐公笑道: “对极!咱们挑了玄阴教巢穴,这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老顽固,就不用怀疑咱们勾结魔教和他们为敌了,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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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山商桐君、太极晏海平、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和剑门镇九宏是朝北去的。
  商桐君一路修眉微蹙,心头极为沉重,他和阮松溪相识数十年,总觉得他不是这种人,走到半途,忍不住道:“兄弟看阮掌门人说得极为诚恳,似乎不假。”
  封白清道: “但咱们是他三师弟给的解药,此人天良未泯,才说出形意门勾结魔教,企图在君山大会把各大门派精英一网打尽,也不是假的。”
  徐子常摇着头道: “看来此次君山大会所引起的谲风诡波,双方各有说词,实在令人无所适从!”
  镇九宏笑道: “商掌门人以为阮松溪说的是真话吗?”
  商桐君沉吟道: “兄弟和阮掌门人相交四十年,他一向淡泊名利,似乎没有理由会和魔教勾结。”
  镇九宏道: “那自称九华派的三个妖女,明明就是魔教门徒,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了。形意门和五山派若不和魔教勾结,怎么会走在一起?再说昨晚各大门派的人全被迷翻了不省人事,何以他们的人一个都没被迷翻?阮松溪把事情全推到玄阴教身上,他能白圆其说吗。”
  在外人看来,尤其不会目睹青螺山庄大厅下沉,不会亲自经历一番搏斗的人,听了阮松溪的解释,谁也会觉得他不能自圆其说。
  镇九宏续道: “据兄弟推想,形意门、五山派、和魔教早有勾结,五山派这五个山主,原是半黑半白的人物,魔教则假冒九华派,一同参与君山大会,动机就是阴谋一网打尽各大门派与会之人,不料夏鸿晖不肯同流合污,把咱们几个人救醒起来,以致机密尽泄,阮松溪只好把事情全推到玄阴教头上。再说玄阴教那个老道姑夏非幻吧,诸位掌门人都看到了,在君山大会上,她不是坐在形意门的席上吗?如果说青螺山庄这场事变,是玄阴教的阴谋,那么形意门也是和玄阴教沆瀣一气的了。”
  他并没有参与君山大会,但却说得如同亲眼所见,连夏非幻坐在形意门席位上,他都知道。
  商桐君等四人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同意他的说法了。
  镇九宏接着又道: “至于商掌门人说阮松溪谈泊名利,他伪装了数十年,正可证明此人心机的深沉之处!”
  徐子常轻喟一声道: “兄弟和阮掌门人相交也有三十年了,果真何此,那就太可怕了。”
  镇九宏大笑道: “王莽没有篡汉以前,不是礼贤下士,大家都队为他是贤人,谁会想得到他是大奸大恶之人?”
  徐子常望着商桐君道: “商道兄,你看咱们该当如何呢?”
  商桐君沉吟道: “咱们是听了夏鸿晖的指点,在这里等侯阮掌门人,原是向他要人来的,但阮掌门人一行,离开青螺山庄,并没带走咱们失陷的人,那么……不论他是否和魔教勾结?或者真如他所说,人是落在玄阴教于中,这些人应该仍在青螺山庄无疑,咱们总不能舍了门人弟子不管?”
  晏海平矍然道: “商掌门人说的极是,咱们这就上君山去!”
  镇九宏目中神芒飞闪,连忙摇手道: “咱们既已脱险,若不把失陷的门人弟子救出来,岂不辱没了咱们的名头,只是君山面临湖水,数十里尽在眼底,咱们此时赶去,人还没到君山,人家早已有了准备,因此兄弟觉得救人之事,最好等到晚上,这时候咱们不妨多赶几十里路,表示咱们已经去远,贼人没有戒备,咱们救人才能得手。”
  商桐君颔首道: “镇二兄此言甚是,咱们走吧!”
  于是一行五人继续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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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更过半,二更不到,君山东北方正有五条人影,起落如飞,奔行而来。
  此时夜色已深,如果不去特别注意,极难发现。这五条人影快要奔近山麓之际,就疾如飞乌,连翩投入松林,五道人影,只是划空一闪而没!
  这五人正是华山商桐君、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太极晏海平、剑门镇九宏。
  他们投入松林之后,改由镇九宏领路,一路穿林而行,直扑前山。
  正行之间,走在最前面镇九宏忽然朝身后四人打了个手势,大家就迅快的以树身作掩护,隐住了身形。
  没过多久,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两个一身青布轻装的武士,手提扑刀,并肩走来。
  只听一个说道: “今晚怎么突然风声又紧了起来?”
  另一个道: “听说是五山派的祝山主傍晚就赶回来了,传达阮掌门人的意见,那五个逃出去的人,今晚很可能到青螺山庄来救人,要咱们多戒备。”
  先前那人笑道: “咱们教主坐镇在这里,还怕逃出去的五个人?她老人家只要伸出一根指头,凌空一点,就有一团烈火,那么点上五点,就可把五个人活活烧死了。”
  另一个人道: “何用教主亲自出乎,只要她老人家门下三位姑娘随便那一位出手,就可把来人生擒活捉,一个也别想漏网。”
  两人边走边说,声音不响,但也可以听得清楚。
  现在商桐君,和徐子常都亲耳听到了,阮松溪果然敢和魔教沆瀣—气。
  只要听这两人口气,教主伸手一指,就有一团烈火,那不是魔教骗人的魔术还是什么?
  镇九宏回身道: “四位掌门人都听到了?”
  商桐君愤然道: “真想不到阮松溪果然是个伪君子!”
  封自清道: “他勾结魔教,危害武林,岂非是伪君子而
  已?”
  徐子常叹息一声道: “他已是一派掌门,勾结魔教,又所为何来?自毁清誉,真是值不得!”
  晏海平道: “这就是丧心病狂。”
  商桐君道: “对方既已有备,四位道兄,咱们该不该再进呢?”
  镇九宏道: “咱们既然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咱们五人,难道还怕了魔教教主不成?”
  晏海平道: “对,咱们到了这里,已经有进无退,说不得只好硬闯了。”
  五人仍山镇九宏领先,穿林而行。
  只听一个娇美的女子声音格的笑道: “晏掌门人说对了,昨晚给五位漏网,今晚五位可确是有进无退,有来无去了。”
  话声从前面传来,镇九宏大喝一声: “什么人?”大步穿林而出。
  商桐君等四人也紧跟定出,大家凝目看去,只见一条狭窄的山径上,并肩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衣裙,长发披肩,面蒙黑纱的女子,出风飘来,散发着一阵非兰非麝的浓馥脂粉甜香!
  自称九华派的三个女子,身上不是也有一股沁人甜香?
  镇九宏瞋目喝道: “你们俩个大概是魔教门下的妖女了,咱们正要找你们魔教教主,你们正好给咱们带路!”
  右边一个冷声喝道: “镇九宏这里可不是剑门山,由你呼来叱去……”
  左边一个朝她一摆手,制住她说下去,一面说道: “愚姐妹奉教主令谕,在这里等候五位,已有多时,自然会带你们又晋见教主,只是并非这样说走就走。”
  镇九宏道: “那要如何?”
  右边一个格的一声娇笑,说道: “五位要见教主,那就是敝教的来宾了,来宾岂可身带凶器?所以第一件事,五位必须先放下身上兵器。”
  放下兵器,岂不是等于投降?
  镇九宏还没开口,晏海平沉声道: “姑娘说的第一件事,是要咱们放上兵器,可有第二什事吗?”
  “自然有了!”
  左首女子依然娇声道: “五位夤夜而来,不走前山,不经通报,愚姐妹只是教主门下,职位不高,不知五位来意如何?冒然领着五位前去,万一教主责备下来,愚姐妹可担待不起,所以第二件事,只好委屈五位,先由愚姐妹点了你们身上三处穴道,才能领五位上去。”
  这话本是有悖常情,但从她口中说来,好象是很正常的手续……
  晏海平怪笑一声问道: “姑娘还有第三件事情?”
  左首女子娇声道: “没有了,五位只要能做到这两点,愚姐妹就可领你们去晋见教主了。”
  晏海平大笑道: “老夫只要把你们拿下了,这两件事大概就可以免了吧?”
  话声出口,人已快若闪电,从镇九宏身边闪出,挥手一掌,朝左首女子迎面拍了过去。
  他是武当派太极门的掌门人,一生精研“太极掌”,这一掌出手,并没有强烈掌风,但一道柔和内劲,随掌而生,直逼过去,却使人立有窒息之感!
  左首女子口中轻咦一声道: “瞧你一大把年纪,火气倒是不小,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动起手来?”
  她口中说得娇婉,人可丝毫不慢,娇躯倏地一个轻旋,就已转到晏海平右首,避开掌风,右手舒展,似拂似拍,朝晏海平肩头拍到,手势妙曼,看去不徐不疾,实则出手何殊掣电。
  晏海平不觉一怔,暗道: “此女身法奇特,自己倒是轻估了她。”
  心念一动之间,右手疾圈,身形随着右转,左手又是一掌直劈而出。
  左首女子拍出的右手忽然向外扬起,宽大罗袖朝晏海平拍去的左腕卷来。
  她这一起“流云飞袖”使得恰到好处,双手一来一往,本来使得极快,一下就搭在晏海平的手腕之上。
  晏海平但觉鼻中闻到一股浓馥的花香,同时也感觉对方衣袖含蕴着一股阴柔劲力,但自恃修为功深,任由对方衣袖搭上手腕,自己只要翻腕抓住对方衣袖,就可把她拉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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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探君山
  那知手腕还未翻起,从对方衣袖中突然传来一缕极阴极寒之气,由腕而肘,迅疾缘臂而上,直渗过来,一条左腕刹那之间再也使不出力道,心头猛吃一惊,右手直竖,迅即朝前推出。
  左首女子罗袖搭在晏海平小臂不动,左手食、中二指一骈,迎着他右掌点出,口中娇笑道: “晏掌门人,奴家领教了!”
  晏海平口小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了四五步,砰然跌坐下去。
  封自清急忙问道: “晏道兄怎么了?”
  晏海平紧闭着嘴唇,一声不作,在地上盘膝坐好,闭目垂帘,运起功来。看来他伤得似乎不轻!
  镇九宏看得大怒,口中大喝一声: “好个妖女,胆敢出手伤人。”
  手中长剑一振,朝左首女子直欺过去,剑尖一指,正待发剑。
  右首女子冷哼道: “镇九宏,来,你要动手,姑娘就接你几招。”
  话声中,身形一闪,就拦到镇九宏的前而,右腕一抬,锵的一声,抽出长剑,横剑当胸,静候镇九宏发剑,
  镇九宏长剑一振,漉出一片剑光,像流水行云,直射过去。右首女子冷哼一声,剑使“天女散花”,把镇九宏攻去的一片剑光接住。
  镇九宏大喝一声,剑势连绵出手,一口气攻出了九剑。
  右首女子挥动手中长剑,响起一阵锵锵剑呜,寸步未退,就把镇九宏攻去的九剑,尽数封架开去。
  镇九宏不待对方还攻,剑势开阖,又迅快的抢先机,左挥右舞,连续攻山了五剑。这五剑迅快辛辣,有如长江大河,势道凌厉已极,但右首女子却不慌不忙,挥动长剑,封架开去。
  镇九宏不让对方有还手机会,剑势绵绵,一路快攻下去。
  右首女子似是丝毫未把镇九宏的攻势放在眼里,长剑随手挥动,剑上好像含蕴了极强的隐柔之力,镇九宏每次和她剑刃接触,长剑必被震弹开去。
  这一情形除了镇九宏本人,外人自然无法看得出来,只见双方剑光交织,有如电掣轮转,光看声势,镇九宏似乎抢尽了先机,已把右首女子卷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这时那左首女子忽然悄生生越过两人,长剑凌空一指三人,娇声喝道: “你们还有谁要动手的?”
  她这声娇喝,虽是挑战,但声音娇美,宛如出谷之鸟,听来十分悦耳,可惜商桐君,封自清、徐子常这三位掌门人,都是道学之士,不解风情,听她娇声娇气的说话,更把她视同妖女。
  八卦掌门人封自清沉喝道: “老夫来领教你的剑法。”
  左首女子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你是封掌门人。”
  但封自清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 “姑娘可以发招了。”
  左首女子格的娇笑一声道: “我看还是封掌门人先出手的好,不然,落败了岂不遗憾终生?”
  封自清喝道: “老夫不喜说笑,接招!”随手挥出—剑,幻起一片光幕直罩过去。
  左首女子长剑向上一举, “叮”的一声,正好点在封自清的剑上。
  封自清一剑甫出,骤觉从剑上传来一股隐柔暗劲,奋起全力劈出一剑,硬把袭来的暗劲逼迫。
  他这一剑正是“八卦剑法”中一招“乾三连”,一剑之中,接连三振,漾起三道剑光,攻了过去。
  左首女子身形一侧,避开正面剑势,抬腕发剑,从左侧攻来。
  封自清练剑数十年,八卦剑法,剑走八门,最擅长的就是守中有攻,一般人只把左右前后分作四方,八卦门却把左右前后分作了八方,不论敌人攻向任何一方,都能迅速发剑,身随剑走,守护谨严。
  这时左首女子才一闪身,他右脚疾退一步,身还未转,长剑疾划,一道剑光已经随着左首女子向左划到,人也同时转了过来。
  “当”!双剑交击,封自清又感到一股隐柔暗劲从剑上传了过来。
  就在镇九宏、封自清和两个黑衣女子拼搏得最激烈的时候,商桐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异声,心头猛然一动,一手急按剑柄,朝徐子常低声道, “咱们身后似有敌人掩近,徐道兄照顾晏道兄,来人自有兄弟应付。”
  徐子常听得微微颔首,立即跨上一步,站到正在调息的晏海平身边。
  商桐君霍地回过身去,大声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他喝声方出,瞥见两条人影已认树林阴影中窜了出来。
  这两人身手矫捷,一下欺近过来,一言不发,举剑就刺。
  商桐君一代掌门,目光何等敏锐,对方堪堪欺近,他右腕抬处,呛然龙吟,太白剑出匣,刷的一剑,由左而右,当当两卢,一招就封开了两人攻来的剑势,但觉右腕被震得隐隐发麻,心头不由暗暗惊凛,这两人剑上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这会是什么人?
  急忙举目看去,两人脸上都蒙着黑布,只留下两个眼孔,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向自己投来。
  那两人被商桐君一剑封出,一退即上,双剑并举,又扑攻过来。
  商桐君朗笑一声,这回不再和他们客气,右手长剑挥处,连续举出四剑,一剑比一剑强猛,他身为华山派掌门人,此刻蓄势出手,威势自非凡响。
  那两个蒙面人剑术造诣也不是弱手,一左一右扑攻而上,剑上内功,强劲无比,各自接下商桐君两剑,也还攻了两招。
  这条山径并不宽敞,三人鼎足而立,谁也不肯退让,随手挥剑,或封或攻,各以上乘剑术相搏,脚下却寸步不移。
  转瞬之间,已经攻拒了七八招之多!
  商桐君脸色凝重,凛然说道: “二位虽然蒙面而来,但九宫剑法使得如此精纯,莫非是铁拂道兄、向宫老哥吗?真是二位的话,快请住手。”
  他已从两人剑法和内力上,猜出是九宫双剑铁拂道人和南宫寿了。
  两个蒙面人对他说的话,恍若不闻,依然一言不发,双剑齐举,绵绵攻来。
  商桐君看他们毫不理睬,只顾抢攻,心中暗自忖道:看来他们已被魔教迷失了神志,这倒真是辣手得很,自己和他们原是素识,他们被迷失神志,只知攻故,毫无顾虑,自己稍一不慎,就会伤在他们剑下,何况此地离贼巢极近,时间拖长,对方后援赶来,自己这边,一共只有五个人,晏海平又负了伤,情势愈来愈是不利,除了速战速决,已别无选择。
  心里这一转,立即全力运剑,华山“太白剑法”源源出手,把数十年精修内力,贯注在剑身之上发出,每一招每一剑都含蕴了强劲绝伦的内力,霎那间,果然剑势大盛,太白剑剑光如练,纵横交织,剑气胜霄!  
  这两个蒙面人正是九宫双剑铁拂道人和南宫寿。
  铁拂道人虽然没有使用铁拂,但他当年和南宫寿以“九宫双剑”出名,剑上造诣并不在铁拂之下。
  两人如果单打独斗,自然要比商桐君逊上一筹,但两人这一联手,情形自是不同,何况商桐君明知他们是九宫双剑,除了想制住他们,自然不好骤下杀手,九宫双剑可不同,他们神志被迷,毫无顾虑可言,放手抢攻,竭尽所能。
  这一来,商桐君纵然提聚全力挥动长剑,依然只能和两人保持匀势,不但丝毫占不到上风,有时还迭遇险招,没被两人逼落下风,已是叨天之幸。
  这时跌坐运功的晏海平缓缓睁开眼来。
  徐子常忙问道: “晏道兄伤势如何了?”
  晏海平站起身,轻轻叹息一声道: “兄弟差点被那妖女玄阴指破去功火,废了一条右臂,以兄弟看来,这两个妖女,并非魔教门下,而是玄阴教的人……”
  话声未落,瞥见封自清和左首女子激战之中,一条人影忽然向后跃开。
  那后退的正是左首那个黑衣女子,她后退了两步,就俏生生静立不动。
  封自清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徐子常看出情形不对,急忙掠出,落到封自清身边,低声问道: “封掌门人没事吧?”
  封自清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一个人摇摇欲倒。
  徐子常急忙伸手把他扶住,往后退下。
  右首女子冷冷的道: “放心,他死不了的,不过在百日之内,不能动武罢了。”
  在她说话之时,只听和镇九宏动手的右首女子娇声道:“镇九宏,够了,你已经陪姑娘喂了八十九招,咱们不用再打啦。”
  镇九宏大笑道: “好个妖女,看你还能接我几招。”
  右首女子娇哼道: “姑娘若要取你性命,只怕你一招也接不下来。”
  “当”,一声响亮的金铁交击之声,随着两人话声响起,两支长剑一横一直交叉推出,各不相让。
  右首女子一声冷笑,左手突出,朝镇九宏右肩闪电点出。
  镇九宏骤不及防,右肩一麻,一条右臂软软的垂了下去,手中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右首女子一声得手,长剑一送,正待朝他心窝刺去。
  左首女子忽然喝道: “三妹住手,让他们去吧!”
  右首女子愕然道: “大姐……”
  左首女子微哂道: “他们走不出君山的,咱们走吧!”
  活声一落,两人翩然转身朝山径上行去。
  镇九宏右臂下垂若废,左手从地下拾起长剑,望着两女身影,目眦欲裂!
  晏海安平忙道: “镇老哥快运功试试,妖女使的极似玄隐指,必须把隐柔之气逼出体外,方可无事。”
  镇九宏没有说话,依言静立不动,默默运功。
  徐子常也扶着封自清退下,让他在地上盘膝坐好。由徐子常和晏海平站立左右替他们护法。
  商桐君力战九宫双剑,此时已超过百招,三支长剑所划起的剑光,笼照方圆一丈之内,附近的树林枝叶,纷纷被剑气摧毁,声势极为惊人,但双方依然秋色平分,难分胜负。
  商桐君不禁渐感不耐,口中大喝一声,使出华山派剑术中最精最险的一套剑法“太白十八剑”来。
  这“太白十八剑”是摹仿华山最惊险的一段山势十八般而来,每一招都是旋身发剑,变化精奇,施展开来,敌人几乎连你身形都还没看清,已经中剑倒地,是专门用来对付强敌的绝学,列为华山派镇山剑法,每代只传两人,除了掌门人之外,只有掌门人的妻子才能练习。
  据说这十八招剑法,从没有全使出来过,因为剑招太精妙了,从使遇上强敌,使到一半,敌人已经落败,不用再继续使下去了。
  商桐君所以迟迟没有施展的原因,就因九宫双剑原是八大门派中人,此刻又被迷失神志,自然不肯使出杀手来了。
  但此刻自己五人之中,已有三个负了伤,再不把九宫双剑击倒,等到对方大批援手赶到,只怕就难以脱身了。
  一念及此,就再也顾不得了,随着一声大喝,剑法陡然一变,身形连续飞旋,剑势如惊霆疾雷一般,连绵攻出。
  他这一施展出“太白十八剑”,不过三个照面,就把九宫双剑逼得连连闪避,手忙脚乱,任他们双剑联手,以守代攻,还是被迫得节节后退。
  商桐君一击得手,精神登时大振,剑尖连闪,飞旋刺出。
  就在此时,突听远处响起一声竹哨,隐隐传来。
  正在被迫后退的九宫双剑,如响斯应,立时舍了商桐君,双足一顿,两道人影纵身掠起,迅若飞鸟,朝阴暗的树林中投去。
  商桐君眼看两人忽然退去,心头上不住暗暗怀疑: “莫非魔教又有什么诡计不成?”
  一面举步朝徐子常、晏海平,镇九宏三人走去,问道:“封掌门人和镇二兄的伤势如何?”
  晏海平愤然道: “封道兄正在运动调息,情况不明,好像伤得不轻,镇二兄弟情况相同,似是伤在妖女玄阴指下的。”
  商桐君奇道: “玄阴指乃是玄教两种出名阴毒的功夫之一,莫非她们并非魔教门下?”
  晏海平道: “魔教不擅玄阴指功,看来她们不像是魔教的人。”
  商桐君微作沉吟,攒眉道: “那么阮掌门人说的不假了?”
  晏海平道: “目前情形,谲诡多变,一时之间,当真令人伪难辨!”
  镇九宏经过一阵调息之后,已把阴气从手掌逼出,接口道: “魔教的天魔指,也是旁门阴功,兄弟中指之后,阴寒之气迅速渗透体内,八成是魔教的天魔指无疑。”
  晏海平微笑道: “魔教功夫,都以魔火神功为基础,天魔指,是把魔火神功练成一缕指风,击中人身之后,全身也会有发冷的感觉,那是已被魔火侵袭之象,它本身并非阴寒之气,和玄阴指截然不同。”
  镇九宏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还待再说。
  封自清已经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
  商桐君急忙问道: “封道兄如何了?”
  封自清缓缓站起,有气无力的道: “那妖女好厉害的一记九转掌,兄弟一身真气,差点被他震散,如今虽已无事,但百日之内,只怕无法和人动手了。”
  “玄阴九转掌”,号称天下无人能够躲闪,无掌可以抗衡。
  商桐君追问道: “封道兄可以确定她使的是九转掌吗?”
  封自清惨笑道: “如果是旁的掌法,双方在拼搏之中,兄弟岂会被她乘虚而入,击中右胸?”
  要知封自清精擅八卦剑掌,是天下掌法中守势最谨严的,依然被对方一掌拍中右胸,那自然只有九转掌可以辨到,一般掌法,早就被他摒诸门外了。
  现在已有两个人证实对方使的是玄阴教的手法了。(左首女子使的是“玄阴九转掌”,右首女子使的是“玄阴指”)
  镇九宏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一个中了玄阴指,一个中的是九转掌,一时间不好多说。
  徐子常道: “和商掌门人动手的两人,真是九宫双剑吗?”
  商桐君道: “不会错,他们纵然黑布蒙面,但以他两人的修为,和精纯的九宫剑法,除了铁拂道兄和南宫老哥,那里还找得出第三个人来?”
  徐子常矍然道: “九宫双剑,就是昨晚被迷的人,已经受到他们控制,这是一件十分可怕之事,哦,他们如果神志受迷,纵然败在商掌门人手下,也不会突然退出的了。”
  他因和三人交手之处,距离较远,黑夜间,自然没有看得清楚。
  商桐君道: “徐道兄说得极是,他们当时并未落败,好像是听到一缕竹哨之音,突然退走的。”
  徐子常沉吟道: “两个黑衣女子也是无故退去的,这中间莫非又是她们在故弄什么玄虚不成?”
  商桐君点头道: “兄弟也是这么想,因此觉得咱们不如先退出去,再作计较。”
  封自清道: “不错,兄弟一时已经无法动手,遇上敌人,是个累赘,还是先行退出,以后再作良谋的好。”
  镇九宏道: “那也只好如此,还是兄弟开路。”
  当先走在前面。
  商桐君忙道: “镇二兄右臂是否完全好了?”
  镇九宏大笑道: “区区天魔指,还奈何不了兄弟。”
  他认定那两个黑衣女子是魔教门下,一时岂肯输口。
  一行五人当下仍由镇九宏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六合掌门徐子常,中间是无法再和人动手的八卦掌门封自清,然后是太极门晏海平,由华山掌门商桐君断后,依然一路穿林而行。
  经过这一番折腾,现在已是二更多了,山林间一片漆黑,几乎对面不见人影!
  突听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人?”
  那声大喝甫落,就砰然一声,双方好象对上了掌。
  紧接着只听另一个人洪声喝道: “你敢出手偷袭,还往那里走?”呼的一声,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而起。
  镇九宏走在最前面,瞥见一条人影疾快无伦从左侧闪过,那凌空扑来的人影,敢情把镇九宏当作偷袭他的人,洪喝一声: “你也接老子一招。”
  一道劲急风声压顶而下,势道之猛,令人息为之窒!
  镇九宏怒声道: “不睁眼的东西。”右手抬处,长剑疾圈,划起斗大一圈银光,往上迎击而出。
  “当!”离他头上三尺,响起一声金铁狂鸣,也飞闪起一串火花,镇九宏以地对气,竟然被震得站椿不住,上身摇晃,后退了一步,心中也暗暗震惊: “此人空中发招,还有如此沉猛的劲力,倒是不可轻敌。”
  那人凌空扑来,也被镇九宏震得在空中倒翻了两个筋斗,才落到地上,哄笑一声道: “好哇,你再接老子一招招”
  这人身形高大,如同铁塔一般,喝声出口,人巳疾冲过来,右手高举,一面精钢太极牌呼的一声,迎面劈到。
  镇九宏岂肯认输,口中喝道: “来得好。”
  长剑一记“直破天门”,笔直劈出,两人之间又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狂呜。
  两次硬拼,两人又各自被震后退,镇九宏使的长剑究是轻兵刃,不如对方铁牌势道沉重,身不由己后退了两步。
  只听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大笑道: “哈哈,原来他是剑门山的镇九宏,果然和玄阴教沆瀣一气,伏老二,对付这种附贼贼之徒,不用和他客气。”
  话声未已,嗤的一声,一支暗器大斜刺里直奔咽喉。
  那人又是一声朗笑道: “你家祝大爷是暗器的老祖宗,你你们不嫌班门弄斧,只管使出来。”
  手中摺扇一拨,双足一点,人如离弦之箭,朝那暗器来处处激射过去。
  他堪堪扑到,突觉金刃劈风,两柄雪亮的长剑,交叉攻来来,出手辛辣,使你无回旋之地可以封架。
  原来刚才那支暗器,乃是诱敌之计,有意把他引来的。
  那人轻哼一声,手上铁骨摺扇豁的一声打开,一记“左右有逢源”,当当两声,架开对方两支长剑,立还颜色,扇影如如轮,反击过去,口中大笑道: “原来是两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西。”
  原来那使铁牌的是诸广山主伏三泰,他正和镇九宏动上了手。使铁骨摺扇的是九连山主祝神机,正在和两个蒙面人窍手。
  另外最先发现敌踪(喝问: “什么人”)的是五岭山主应天生,也正在和一个蒙面人动手,两人虽是徒手相搏,却打得掌风如涛,声势极为凌厉。
  原来阮松溪一行,决定夜袭青螺山庄救人,羊乐公向阮掌门人讨令,由五山派充任先锋,一路扫荡贼人眼线,到得这里,发现敌踪,双方就打了起来。
  徐子常跟在镇九宏的身后而行,两人差不多保持了八九尺光景,此时忽然听到镇九宏已经和敌人动上了手,也就愤然拨剑,回身说道: “晏道兄、商道兄注意,前面贼党已经发动埋伏,咱们只有冲杀上去,和贼人一搏了。”
  说话之时,突然疾风一飒,面前多了一个长髯过腹的矮小老头,发出一声嘹亮的大笑道: “咱们会在这里遇上六合门的徐掌门人,当真难得的很,现在大概你们不会再指责咱们和魔教勾结,和九大门派为敌了。哈哈,明明是你们和玄阴教沆瀣一气,却硬把黑锅推到咱们头上,你们这些平时自称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呀,一旦遇上性命交关,就卑躬屈膝的向玄阴教投降,还要诬蔑阮掌门人,当真可怜又复可嗤,呸,什么掌门人?玄阴教的走狗爪牙而已!”
  徐子常怒笑道: “羊乐公,难道你们不是和玄阴教一鼻孔出气,在这里埋伏,拦截咱们的吗?”
  羊乐公大喝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羊爷爷会和玄阴教一鼻孔出气,你姓徐的才是玄阴教的爪牙,小子,咱们多言无益,接掌!”
  呼的一掌拍了过来。
  徐子常听他左一声掌门人,右一声走狗爪牙,又是什么小子,羊爷爷的乱嚷,一时被激怒得满脸通红,那里还理会他话中之意?右手迅即还剑入鞘,左手疾劈一掌,右手随着劈击而出。
  两人这一动手。一这精擅“北溟玄功”,掌掌如同开山大斧,劲气呼哺,一道接一道的掌风,发如狂涛,声势惊人。一个使展六合掌,步步为营,记记实中有虚,虽然不如对方刚猛,但有守有攻,攻守兼顾,极为稳健。
  晏海平听到前面的徐子常已经和人动上了手,急忙仗剑赶来,他堪堪掠到,正待出声,突见一道人影疾冲过来,大声喝道: “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党,居然敢在半山腰阻拦去路,看剑!”
  一道剑光直奔面门。
  晏海平听到大怒,喝道, “是你们在半山腰拦袭咱们去路。”
  话声出口,长剑已经疾划出去。
  这和晏海平动手的乃是九岭山主冉逢春,长剑展开,立时有九道剑光参差漾起。晏海平眼看对方剑势凌厉,也立即展开太极剑法,以攻还攻。
  祝神机展开扇招,力敌两个蒙面汉子,正在攻拒之间,那两个蒙面人忽然跃开。一左一右朝后退去。
  祝神机大笑道: “你们还往那里走?”纵身飞扑过去。
  两个蒙面人看他追来,身形突然加快,一左一右朝林中闪入,等祝神机追到,两人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就在此时,瞥见一条人影迎面掠来,口中喝道: “什么人敢拦商某的路?”
  祝神机目光一注,嘲笑道: “原来是华山派商掌门人,哈哈,原来是你们甘心附贼,早已和玄阴教有了勾结,现在不用再诬蔑咱们勾结魔教了吧?”
  商桐君目光如电,直注祝神机,喝道: “阁下是五山派的祝山主?”
  祝神机道: “不错,正是祝某。”
  商桐君道: “祝山主刚才说什么商某勾结玄阴教?”
  祝神机大笑道: “事实俱在,商掌门人还不承认吗?”
  商桐君沉声道: “什么事实,祝山主说得清楚一些。”
  祝神机道: “咱们在这里遇上,还不是事实吗?”
  商桐君怒声道: “商某认为是你们勾结了玄阴教。”
  祝神机冷峻一笑道: “这就是你们自以为是名门正派的人,口中说的话,平日道貌严然,一旦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不惜颠倒黑白,捏造是非,当真是无耻之徒。”
  商桐君听得勃然大怒。嗔目喝道: “你说什么?”
  祝神机道: “祝某说你是无耻之徒。”
  商桐君气得脸色铁青,喝道: “很好,你发招。”
  祝神机道: “祝某正想领教。”
  摺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随手一挥,划起半轮扇形,朝前推去。
  商桐君手中长剑一摆,也立即还招,一扇一剑,刹那之间,展开一场激战。五山山主虽然打了头阵,但阮松溪、桑鸠婆等人也很快随后赶来。
  前面的五山山主已经和敌人动上了手,后面的人自然已经得到消息。阮天华一马当先,堪堪奔进,就遇上五山派总管苟不弃,急忙问道: “苟总管,前面拦路的是些什么人?”
  苟不弃忙道: “好像是剑门山镇九宏,还有六合门的徐子常等人。”
  “又是他们!”
  阮天华剑眉一扬,哼道:“我去把他们拿下了。”
  身形闪动,迅若飘风朝前掠去。
  这条山径并不宽敞,五山山主分作了五处动手,就是每隔一丈来远,就有一对动手的人。
  阮天华因早晨镇九宏等人硬指爹和魔教勾结,心头极感气愤,此时听说拦截自己的就是镇九宏等人,更是怒不可遏,身形突然加速,朝前扑去。
  他第一对遇上的正是镇九宏和伏三泰,一个长剑天矫如虹,一个铁牌开阖如风,正在各展所能,拼搏了七八十招,依然难分胜负之际。
  阮天华身若魅影,一下欺入一片剑光牌影之中,喝道:“镇九宏,你真该死!”
  喝声未已,人已到了镇九宏身前,一缕指风点上他右肩。
  镇九宏几乎连人影都没有看清,突觉右肩一麻,紧接着又有两处穴道被阮天华制住。
  伏三泰虽知阮天华一身功力十分了得,却也没想到他会从剑光牌影中直欺进来,急忙住手,镇九宏已被制住。
  阮天华拱拱手道: “伏山主,在下还要赶到前面去,这镇九宏交给你了。”
  身形一伏再起,疾如夜鸟,凌空扑去。
  双方动手的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阮天华一下就掠到应天生和一个蒙面人之间。
  这两人都没有使兵刃,只是徒手相搏,但他们使出来的掌风指影,衣角袍袖,每一寸都是杀人的利器,只要被他们拂中,不死也得重伤。
  阮天华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人如逆水游鱼,从他们纵横交织的一片凌厉掌指影中闪入,更不答话,手指连弹,一下就制住了蒙面人三处穴道,双足一点,又朝前面掠去。
  他仗着“紫府迷踪”身法,快捷无俦,接连制住了和羊乐公动手的六合掌门人徐子常,和冉逢春动手的太极掌门人晏海平,正待纵身朝祝神机,商桐君中间掠去。
  只听到爹的声音传了过来,喝道:“天华,你快给我站住。”
  阮天华听到爹的喝声,只好站住。
  阮松溪已经飘然行来,朝动手的两人拱拱手道: “商道兄,祝山主快请住手。”
  商桐君,祝神机听到阮松溪的喝声,不觉同时停下手来。
  商桐君愤然道: “阮掌门人手下高手如云,是不是要亲自和兄弟一决胜负?”
  原来他和祝神机搏战到五十招以后已经渐渐占了上风,故有此言。
  阮松溪摇手道: “商掌门人误会了。”
  商桐君道: “兄弟如何误会了。”
  阮松溪含笑道: “商掌门人请随兄弟来。”
  商桐君依言走了过来,阮松溪引着他走到林下,一边朝阮天华道: “天华你去给徐掌门人,晏掌门人和镇二兄解开穴道,但那蒙面人的穴道暂时还不宜解开。”
  商桐君眼看对方的人全在林下,自己这边除了封自清一时无法和人动手,徐子常、晏海平,镇九宏三人已全被对方制住,真正还能动手的,已只有自己一人,此刻听阮松溪吩咐阮天华解开三人穴道,心中疑信参半,暗道: 莫非阮松溪又在耍什么手段?但看他神情,又似乎不像有诈。
  阮天华答应一声,走过去替徐子常三人解了穴道。
  镇九宏双目一睁,大喝道:“阮松溪,你依仗人多,要待怎的?”
  阮松溪朝他们三人拱拱手道: “徐、晏二位掌门人,镇二兄,方才双方夹道相逢,受玄阴教贼人利用,引起冲突,一时无法解释,谁也无法把双方的人叫住,小儿不得抢入斗场,把三位穴道制住,这是兄弟要向三位致歉的……”
  晏海平愤然道: “用不着,咱们技不如人,杀剐悉听尊便,何须解释?”
  羊乐公怒声道: “晏海平,你也花甲的人了,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不明事理,要杀你早就送你上路了,要利用你太极掌门人的身份,就可以喂你服下迷迭散,迷失了神志,不就乖乖听命了吗?何须向你解释,又何须解开你穴道?如果你心里不服气,也总该听阮掌门人把话说完了,你要找谁比划,咱们都会奉陪,穷吼只会坏事,你懂不懂?”
  晏海平被他当面斥责得不由一呆,他自从当上太极门掌门人,今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先是伤在年轻女子的玄阴指下,现在又被阮天华制住穴道,羊乐公的当面斥责,这都是数十年来从未遇上过的事,他心头虽感愤怒,但究是修为功深,硬是忍耐不下来,再一细想,觉得羊乐公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一时也就不再作声。
  阮松溪含笑道: “羊山主一大把年纪,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晏掌门人幸勿介意。”
  阮松溪道: “今晚这场误会,起因于咱们在山径上无意遭遇,而且还经贼人刻意安排,先向双方的人施袭,等到咱们双方接触上了,贼人便迅速退去,这一来,咱们双方就经他们的导引,发生激战,终至两败俱伤,贼人心机之深,也於此可见。”
  商桐君道: “阮掌门人何以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阮松溪笑道: “咱们因早晨和诸位相遇,似乎对兄弟等人心存怀疑,因此决定今晚前来青螺山庄救人,只要把君山大会上的人全数救出去了,咱们之间的误会也就消解了,咱们此行,是由五位山主作先锋,但兄弟却暗中尾随了来,双方说的话,兄弟都听见了,因此判断咱们双方今晚的行动,贼人可能早已了如指掌,只须从中稍加挑拨,即可使咱们互相残杀……”
  商桐君等人都没有作声。
  阮松溪续道: “所好方才小儿及时制住了一个蒙面人,此人是几个蒙面人之一,其余几个已经逸去,此人因被应山主缠住,无法脱身,才被小儿留下的,咱们不妨先看看他是什么人,即可证明兄弟说的话了。”
  徐子常回想刚才情形,确是玄阴教的人有意把双方引到此处来的,觉得阮松溪和的似乎不假。
  商桐君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两人互看了一眼,才点头道: “既然逮住了对方的人,不妨先看看他是谁?”
  镇九宏冷冷一笑道: “刚才冲上来和镇某动手的明明就是伏三泰。”
  伏三泰怒声道: “伏某追击一个暗中向我出手偷袭的人,就是你镇九宏把人放过,还拦着伏某,不然,那人早就被伏某逮住了。”
  徐子常是随着镇九宏身后来的,他确实听到伏三泰在和镇九宏动手之前,曾和人动手,追踪过来才遇上镇九宏的,双方本是误会,镇九宏就不该如此说法了,这就接口道:“镇二兄,兄弟觉得今晚之事,确是有人从中故意把咱们双方引来的,这场误会,大家只要把话说清楚了,误会也就可以冰释了。”
  晏海平本来一直有着先入为主的成见,但经这一番拼搏,静下来,仔细一想,心中也着实感到有很多可疑之处,譬如,先前有两个人说什么阮松溪派祝神机回山传递消息,说自己一行五人可能前来青螺山庄救人,事实上祝神机仍然和阮松溪等人在一起。
  又说教主如何厉害,使人一听就知他们口中的教主是魔教教主了。如今看来,这两人说的话,岂不是专门说给自己等人听的么?
  再说那两个蒙面女子使的明明是玄阴教的武功,是从她们的口气中听到,她们又隐隐约约的流露出一点,让大家可以猜想得到她们是魔教门下。她们武功明明极高,自己、镇九宏,封自清先后伤在她们掌指之下,竟然无故退去。
  另外九宫双剑也是不败而退,而且听到哨声才退去的,他们退走之后,过没多久,阮松溪等人就接着到了,双方立时动上了手。
  这种种情形,一经串连起来,虽然是玄阴教有计划的安排,否则绝无如此凑巧之事。他这一想,立时觉得阮松溪所说的话,自始至终都极为诚恳,自己几人确实是受到玄阴教的愚弄。
  尤其因为夏鸿晖是阮松溪的师弟之故,他偷偷释放自已几人,才把他说的话信以为真。这就接口道: “徐掌门人说得极是,咱们可能受了玄阴教的愚弄,兄弟方才仔细想过,咱们对阮掌门人的误会,应该是听信了夏鸿晖的一面之词。”
  镇九宏道: “他如果和玄阴教勾结,为什么会偷偷的释放咱们呢?”
  端木让大笑道: “他释放你们,就因为他们拦住咱们,咱们已经从青螺山庄出来了,放了你们,才可以让你们处处和咱们作对,从中破坏咱们和各大门派联络,使咱们和各大门派之间形成对立,甚至两败俱伤,他们可以隔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你可知道夏鸿晖和玄阴教主是什么关系……”
  阮天华突然大喝一声,挥手拍出一掌,一道掌风直向端木让身前涌掠而过。
  阮松溪喝道: “天华,你做什么?”
  阮天华道: “刚才有人射出三支极细的飞针,偷袭二师叔,孩儿看到之后,已经来不及告诉二师叔,所以只好发掌把飞针撞飞了。”
  “玄阴针!”
  端木让冷哼道, “此人大概想杀我灭口,其实知道老三是玄阴教主夏非幻内侄的人,岂止我端木让一个人?”
  晏海平奇道:“夏鸿晖会是玄阴教主的内侄?”
  端木让道: “不错,夏非幻昔年原是玄阴教漏网的一名护法,最近大概被昔年漏网教徒抬了出来,奉为教主,所以玄阴教又死灰复然,蠢蠢欲动,才会有君山青螺山庄这场变故,主要自然为了企图一网打尽各大门派与会的人。玄阴教有一种迷迭香,据说来自西域,服了之后,可以使人神志受迷,听命於他,玄阴教有这许人做本钱,打头阵,自可横扫江湖,但他们这一计划,却被咱们破坏了,自然把咱们这些人衔之入骨,要千方百计的对付咱们了。”
  晏海平豁然道:“这就对了!阮掌门人,兄弟抱歉得很,从今天早晨一直到方才为止,兄弟对阮掌门人因有先入之见,误会很深,若非经过方才一战,玄阴教弄巧成掘,兄弟还不会如此快就醒悟过来。”
  他是武当派太极门掌门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很不容易了。
  阮松溪连忙抱拳道: “晏掌门人言重,今晚玄阴教弄巧成拙,本来企图挑起咱们双方火拼,如今反而促成咱们双方解释误会,这正是咱们各派之幸。”
  封自清愤然道: “玄阴教如此可恶,当真令人为之发指!”
  商桐君含笑道: “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如果没有方才这场误会,就没有现在把误会解释清楚的机会了。”
  羊乐公走近那穴道受制的蒙面人身前,说道: “这人能和应老三打成平手,掌上功夫大为可观,决非等闲之辈,兄弟早想摘下他蒙面黑布来瞧瞧,只是阮掌门人没有下令,大家都不敢动手,现在可以把他黑布撕下来了吧?”
  商桐君心中暗道: “桑鸠婆和这五位山主,都是江湖上杰傲不驯,亦正亦邪的人物,看他们对阮道兄都极为尊敬,那是阮道兄一向为人正直,才会如此受人爱戴了。”
  阮松溪含笑道: “羊掌门人好说,此人说不定也是各大门派中被玄阴教迷失神志的同道了,咱们自然要看他是谁,再作道理。”
  羊乐公一大把胡子,人却还是有着孩子气,闻言喜道:“兄弟那就把它撕下来了。”
  说着,伸手一把摘下了那人的蒙面黑布,目光一注,口中忽然哗了一声,说道: “会是他!他是崆峒老儿。”
  他口中的“崆峒老儿”,自然是崆峒黄衫了。
  大家经他一嚷,各自凝目看去,那不是生成一张獬青脸的崆峒黄衫还有谁来?
  阮松溪道: “可惜黄姑娘三位走了,没有人有解药了……”
  桑鸠婆附着小红耳朵,低低说了两句。
  小红点点头,从包裹中取出两枚朱果,走到阮天华身边,说道: “大哥,师傅说的,我们这一行人吃过朱果,昨天在青螺山庄都没有被迷翻,可见朱果功能解毒祛迷,黄衫老人是被迷迭香所迷,不知是否能解?要你喂他一枚试试。
  另外,朱果秉纯阳之气而生,能助长行气活血,封掌门人伤在玄阴掌下,服用一枚朱果,再运一回功,伤势可能会好得快些。”
  阮天华接过两枚朱果,把一枚朝封自清送去,说道:“封掌门人,这朱果功能行气活血,你老服用一枚,再坐息一会儿,对伤势可能会有帮助。”
  封自清目光一注,惊奇的道: “老朽听说过朱果秉乾阳之气而生,大补真元,专治被旁门阴功所伤的伤势,小兄弟那里来的?如此珍贵之物,老朽怎能受!”
  原来他还是识货之人!
  阮天华道: “封掌门人不用客气,这是在下在白鹤峰山腰习武之时,由家师豢养的白猿从绝顶峰壁间采来的,此果既然能治阴功伤势,你老就快些食用吧!”
  说着,就把手中朱果塞到封自清的手中。
  封自清望望阮天华,问道: “小兄弟是白鹤门下?”
  阮天华微微摇头道: “不是,在下只是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而已!”
  一个练武的人,当然希望自己伤势早些痊愈,何况封自清乃是一派掌门人,目前不但三个门人落在玄阴教手中,自己又在百日之内不能运集真气,对他来说,这是何等焦灼之事?阮天华把朱果塞到他手中,朱果又正是他所需要的良药,也就不再推辞,欣然道: “白鹤峰千丈绝崖,有一棵千年朱果古藤,江湖上尽人皆知,但可望而不可及,数百年来,从没有人能取到过一枚,小兄弟真是福缘不浅,此物乃是仙品,得来不易,只是老朽为阴功所伤,如无朱果,百日之内无法运集真气,小兄弟这份厚赐,老朽就厚颜拜领了。”
  阮松溪含笑道: “封道兄正需此物,那就快些服用,也好及早痊愈,不可和小儿客气了。”
  封自清道: “阮掌门人有此佳儿,真乃将门虎子,老朽一生从未受惠於人,贤父子这份盛情,老朽也不好说谢了。”
  说完,就拿着朱果,咬了一个小孔,慢慢吸食起来。
  阮天华走近崆峒黄衫面前,先用手替他捏开牙关,(此时尚未解开他穴道)然后用指甲在朱果皮上挑了一个小孔,凑着他嘴唇,轻轻挤出果汁,滴入口中。好在朱果要有一个小孔,果汁就会流出,直到滴完为止,就只剩下一颗果核了。
  阮天华听桑鸠婆说过,朱果果核含在口中既可避秽,还能解迷香、迷烟之毒,这就把果核收了起来。
  封门清也在此时吸完果汁,就在地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阮松溪特别嘱咐五位山主分散开来,替崆峒黄衫和封自清两人护法,严加戒备。
  阮松溪陪同商桐君等人也在林下坐下,一面就把自己如何被夏鸿珲胁迫,囚禁地室,后来二师弟、三师弟也被他骗来,全中了玄阴教的迷迭散,即以此次参加君山大会而言,也全系夏非幻的主张,主要自然是利用形意门作掩护,好进行他们一网打尽与会的各派人士,后来幸有桑鸠婆、五山主等人未被迷翻……
  只听三丈外一棵大树上响起羊乐公的声音笑道: “那可不是咱们的功劳,如果没有阮小兄弟在客店里每人送了咱们一枚朱果,大伙就全躺在青螺山庄的大厅上了。”
  阮松溪笑了笑道: “但不是桑婆婆和五位山主全力拦截,就救不下兄弟等人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 “阮掌门人四位都是小兄弟一个人拦下来的,那时大厅灯火乍熄,一片漆黑,老婆子连镇二爷都没截留得住,让他一下冲进铁门去了。”
  她因镇九宏一直对自己一行人心存敌意,故意提上他一句。
  镇九宏被她说得老脸一红,没有作声。
  阮松溪接着说出自己几人,幸蒙九华派的黄姑娘慨赐解药,才清醒过来,他为人磊落,是以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原来阮掌门人几位,还有这一段曲折经过。”徐子常笑道,“兄弟心中就一直感到不敢相信,兄弟和阮掌门人相识三十年以上,绝不是勾结魔教的这种人。”
  商桐君问道: “阮道兄知不知道自称九华派的三位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阮松溪道: “这个兄弟也不清楚。”
  羊乐公道: “就算她们是魔教门徒,但这三位姑娘也不是坏人,至少她们和咱们站在同一条线上,联手对付过玄阴教,如今和各门各派为敌的是玄阴教,直到目前还有不少人落在他们手中,至少魔教没有兴风作浪,和各门各派公开为敌。”
  商桐君知道他年岁虽老,童心犹在,说话心直口快,毫无顾忌,不愿和他抬扛,这就口气一转,说道: “兄弟和徐掌门人四位,今晚原想救人来的,不料五人之中,有三位负了伤,只好及时退出,又和阮掌门人诸位相遇,如今咱们两拨人合在一起,人数,实力,都是足够应付了,等封道兄运功完毕,咱们就再上青螺山庄去,务必把与会人士一起救出来才好。”
  羊乐公大笑道: “没错,咱们今晚非把夏非幻抓出来不可。”
  正说之间,突听崆峒黄衫口中咦了一声,人已清醒过来。
  阮松溪连忙拱手道: “冷道兄清醒了吗?”
  崆峒黄衫双目转动,看清围着自己的有形意门、华山派、太极门、六合门的掌门人和桑鸠婆、镇九宏等人,心中大感纳罕,尤其发觉身上穴道受制,不觉双目流露出敌意,冷然道: “冷某清醒了,你们要待怎的?”
  阮松溪含笑道: “冷道兄误会了,天华,快替冷前辈解开穴道。”
  阮天华答应一声,赶忙走上去,伸手在崆峒黄衫身上一拂,解开他的穴道。
  桑鸠婆呷呷笑道: “冷老儿,你被玄阴教迷迭散迷失神志,刚才由阮小兄弟喂你服了一枚朱果,才恢复清明,咱们这许多人是在替你护法,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崆峒黄衫站起身,双臂伸屈了一下,全身骨节发出一阵辂格轻响,惊奇的问道: “老夫被玄阴教迷失神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松溪道: “冷道兄请坐下来再说。”
  崆峒黄衫依言坐下。阮松溪就把昨晚青螺山庄发生变故,以及今晚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崆峒黄衫怒声道: “原来青螺山庄欢宴席上,竟然发生了这大的变故,玄阴教居然死灰复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当真可恶得很。”
  羊乐公笑道: “冷老儿,咱们就是等你和封掌门人醒来之后,大伙就要上青螺山庄去呢。”
  崆峒黄衫喝道: “说话的是什么人?”
  阮松溪忙道: “是五山派的羊乐公羊道兄,五山山主替二位护法,守在五丈外的树上。”
  崆峒黄衫朝阮松溪拱拱手道: “兄弟多蒙诸位掌门人相助,谨此致谢。”
  商桐君含笑道: “冷道兄不可客气,玄阴教迷迭散十分厉害,若非阮老弟身边带有朱果只怕谁也无能为力。”
  崆峒黄衫目光转动,问道: “准是阮老弟?”
  阮松溪含笑道: “是小儿天华。”
  一面又朝阮天华道: “天华,快过来见过冷前辈。”
  阮天华抱抱拳道: “晚辈阮天华见过冷前辈。”
  崆峒黄衫道: “是老弟喂了老夫一枚朱果,朱果被称为稀世仙品,老夫真是过意不去。”
  突然封自清长长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说道: “小兄弟,这枚朱果,果然神效!老朽伤势经过一阵调息,已经霍然而愈了。”
  桑鸠婆尖笑道: “这么说,朱果果然能治玄阴教的阴功了。”
  阮松溪拱手道: “恭喜封道兄了。”
  封自清连忙还礼道: “兄弟真该谢谢阮掌门人贤父子呢!”
  羊乐公一道人影倏然飞掠而下,说道: “好了,好了,二位都醒过来了,咱们可以走了。”
  封自清问道: “咱们要去那里?”
  羊乐公道: “自然是青螺山庄了,咱们就在等你们两个,时间不早,该快些走才行。”
  一面挥着右手,说道: “咱们五个,来的时候是先锋,现在当然也是先锋了,老二、老三、老四,咱们先走。”
  他大声嚷着,当先飞掠出去。
  伏三泰等四人和总管苟不理那还怠慢,五条人影疾如飞鸟,随着掠去。
  阮松溪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 “诸位道兄,咱们也该走了。”
  一行人,公推阮松溪领头,阮松溪再三推辞。
  封自清笑道: “咱们此去,一共有两个目的,一是及时扑灭玄阴教,一是为了救出君山与会之人,咱们每一个人都义不容辞,大家推阮掌门人领头,是因为咱们总得有一个头儿,俗话说得好,蛇无头不行,阮掌门人在没遇上咱们这几人以前,已经率领了形意门、五山派,乙木门、铁手帮的人,现在不过加上咱们几个而已,你不用客气,何况五位山主已经走了,咱们得赶快追上去才行,玄阴教实力不弱,万一前面的人遇上强敌,咱们去迟了反而不好,大家快些走吧!”
  阮松溪道: “封道兄说得是,咱们也不用说什么领头,大家一起走就是了,兄弟给大家带路。”
  他经封自清一说,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话声一落,果然立即展开脚程,当先朝山径上奔去。
  这一阵工夫,五山山主早已像一阵风般走得没了影子。
  阮松溪耽心他们遇上强敌,只是提气疾行,身后一行人也脚下加快,急起直追。
  方才两拨人都会遇上拦截的人,但这回山林之间,静悄悄的根本没遇上半个人影,好像玄阴教的人都躲了起来,山林间再也没有敌踪。
  不消一会儿工夫,便已赶到青螺山庄,夜色之中,这座面湖背山的别墅,景色优美,占尽地理之胜,此时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息。
  阮松溪当先拾级而登,跨上石砌的平台,目光一注,但见青螺山庄两扇黑漆大门紧紧闭着。平台地方不大,那有五位山主的人影?心中不禁觉得奇怪,五位山主比自己一行人先走,以他们五人的武功,不可能不声不响就遭人暗算,那么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
  他这一停步,商桐君、封自清,晏海平等人也跟着走上。商桐君问道: “阮掌门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阮松溪道: “五位山主比咱们一行人先走一步,应该已经到了,也应该在这里和咱们会齐了再进去,但两扇大门依然紧闭着,却不见他们的影。”
  封自清道: “羊掌门人喜欢逞强,说不定已经越墙进去了。”
  崆峒黄衫道: “大门紧闭,那是玄阴教故意装作不知道,兄弟给大家开路。”
  话声一落,举步走上,直到大门前面,才脚下一停,大声喝道: “玄阴教贼人给我听着,快去叫夏非幻出来。”
  双袖突然朝前一抖挥出。
  他这一手用的震力,假如两扇大门有闩的话,他这一抖之力,可以把门闩震断,但绝不损毁了大门。
  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经他内力一震,但听里面“喀”的一声,立即应手缓缓朝里开启,一根比海碗还粗的门闩已被他震得四分五裂,倒在地上,可见此老内力何等惊人了!
  门内一片漆黑,依然静悄悄不闻人声,也不见一点动静。
  峒崆黄衫朝阮松溪拱拱手道: “阮掌门人,商掌门人,请。”
  他原来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人,但因阮天华以一枚朱果解了他迷失的神志,对阮松溪父子心存感激,是以口中说得极为客气。
  阮松溪因青螺山庄已是玄阴教的巢穴,不能让崆峒黄衫去打头阵,急忙拱手道: “冷兄请。”口中说着,便已举步走入。
  商桐君也抬抬手道: “请。”
  大家鱼贯走入大门,还是不见五位山主的影子。
  阮松溪走到大天井中间,脚下一停,回身道: “这座大厅,有机关操纵,可以升降,咱们的人如果进入大厅,玄阴教只要开动机关,把大厅沉入地底,咱们就只好被困在厅下,再也出不来了,但大厅沉下之后,屏后有一道门户可通地底石窟,以兄弟猜想,他们当时也曾把昏迷的人运了出去,可见玄阴教的人并不住在青螺山庄,而是在山下面的山腹石室之中……”
  六合掌门徐子常道: “阮掌门人推断得极是,兄弟以前曾听人说过,君山底下,有一座石窟,占地极大,可能就在这下面了。”
  阮松溪道: “这话兄弟也听说过,只是山腹石窟,除了大厅沉下去之后,屏后有一道出口,依兄弟推想,他们通向山腹的入口,除了大厅,应该另有通道!”
  晏海平道: “不错,大厅占地极广,纵有机关操纵,升降一次也不容易,贼党上下,一定另有通路,大家不妨分头找找看。”
  阮松溪攒攒眉道: “贼人一直没有露面,必有诡计,咱们人手不宜太过分散,尤其五位山主至今不见踪影,会不会发生意外?”
  商桐君道: “五位山主都有一身上乘武功,五人合在一起,大概江湖上已是极少对手,不大可能发生意外。据兄弟看他们可能已经深入后进去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 “兄弟之意,咱们可把人手分作三拨,一拨由左首入内,一拨由右首入内,分头进行搜索,不论发现什么,都必须等大家会合了,再作行止,如在搜索进形之际,遇到强敌,就以长啸为号。另一拨留在天井中,作为后援,如果五位山主赶来了,就和后援的人合在一起,没事就在天井等候,听到啸声,另两拨人都可以增援,这样人手就可以灵活运用,不知阮掌门人和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阮松溪道: “商道兄设想周到,咱们就这么办好了,只是人手要如何分配呢?”
  封自清目光环顾,说道: “咱们虽然分为三拨,但却同样重要,兄弟觉得第一,先要决定那几位留守天井?然后再分左右两拨。”
  桑鸠婆道: “老婆子留守天井好了,小红、若华、青儿、来复,自然都和老婆子在一起,阮小兄弟,你呢?还是愿意留在天井?还是随阮掌门进去?”
  阮天华还没开口,范叔寒道: “天华,你和桑婆婆本来就是一起的,就留在天井里好了。”
  阮天华只得应了声“是”。
  商桐君笑道: “那就容易分了,兄弟和封道兄、徐道兄、晏道兄、镇二兄五人一拨,阮道兄和端木道兄,范道兄、于小兄弟四位也是原班人马,加上冷道兄,也正好五人一拨,阮道兄五人从左首进去,兄弟这一拨从右首进去,一直到最后一进,搜索完毕,在后进会合。”
  大家计议定当,两拨人就立即分从左右长廊向里行去。
  桑鸠婆、阮天华,小红、铁若华和青儿、来复,就站在天井中间没动。阮天华、小红两人,究是和五山山主相识最早,总是有一份感情,此时眼看五位山主充当先锋,抢着走在前面,忽然就失去了踪影,直到此时,还没有一点消息,自然会替他们耽起心来。
  小红站立不安的道: “真奇怪,五位山主明明抢在前头,应该早就到了,怎么会不见人影的呢?真急死人!”
  阮天华道: “我看他们准出了事。”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 “商掌门人说过,他们五人合在一起,江湖上已是罕有对手,玄阴教纵或尽出高手,一时之间也未必能胜,咱们来的也并不慢,一路上连半点声音都没听到,显然不曾和人动手,他们多半是进去了。”
  铁若华道: “晚辈觉得他们可能不是主动进去的。”
  桑鸠婆笑道: “那是玄阴教把他们请进去的?”
  铁若华道: “是的,这里既是玄阴教的巢穴,他们在山林之间不可能没有暗椿,也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两拨人已经合在一起,朝青螺山庄扑来,五位山主抢在前头,在到达青螺山庄之际,他们只要派出一两个人,装作匆匆往里奔去报信,五位山主自然要追进去,大厅既有机关操纵,可以升降,其他的地方自然也可能设有机关,他们只要诱敌深入,发动机关。就可以把五位山主困住了。”
  阮天华听得一怔,急道: “你怎么不早说?左右两拨人万一……”
  桑鸠婆笑道: “若华说的也是事实,但阮掌门人,商掌门人两拨人,都是老江湖,这点他们也应该想得到,进行搜索,志在找寻山腹石窟的入口,岂会鲁莽从事?至於五位山主,那更不用咱们耽心了,祝神机精擅消息,只要不像昨天那样心里毫无准备,大厅突然下沉,才会中伏,如今已知青螺山庄是玄阴教的巢穴,他就不会再上当了。”
  小红道: “依师傅的说法,我们用不着替五位山主耽忧了?”
  桑鸠婆尖笑道: “你没看他们刚才说个没停,为师有没有插嘴?”
  小红道: “师傅怎么知道五位山主不会出事的呢?”
  桑鸠婆道: “他们五个人和商桐君、封自清等人不同,商桐君等人自以为是一派掌门,平日规行矩步,五山主却是从江湖上打了几十年滚,熬出来的名气,江湖上的阴诈,他们那一样没见过?就凭夏非幻,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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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十九章 深入山腹
  刚说到这里,突见大厅上火光一亮,两个手提红灯的小婢,并肩走出厅门,走下石阶,朝桑鸠婆躬礼,说道: “小婢奉命迎接桑老婆婆的,你老有一位五十年来不曾见面的老友,想请你老入内一叙。”
  桑鸠婆听得一怔,呷呷尖笑道: “老婆子五十年不曾见,面的老友,那会是什么人?”
  左首小婢躬身道: “小婢只是奉命前来邀请桑老婆婆的,旁的小婢就不知道子。”
  右首一个道: “桑老婆婆进去见了面,自会知道。”
  桑鸠婆回头看了几人一眼,说道: “好,你们都留在这里,老婆子倒要进去瞧瞧。”
  小红道: “师傅进去,徒儿自然也要跟你老人家进去了。”
  阮天华想说:晚辈也去。但转念一想,五台山山主无故失踪,爹和商桐君两拨人进去搜索还没有退出来,自己等人在此留守,自然不能轻易走开,这就拱手道: “老婆婆只管带小红进去,这里有晚辈和若华留守就好。”
  桑鸠婆点点头道: “好吧,老婆子那就走了,你们留守这里,可得小心。”说完,右手一抬,说道: “你们两个带路。”
  两个小婢躬身一礼,手提红灯,并肩走在前面引路,桑鸠婆和小红跟着她们登上石阶,朝厅中走入。
  阮天华、铁若华等四人在天井上等了一顿饭时光,依然不见桑鸠婆两人出来,连进去搜索的两拨人,也没有一点消息,阮天华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禁有些着急。
  铁若华走近一步,悄声道: “阮大哥,桑婆婆到这时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事?”
  阮天华道: “以桑婆婆的一身武功,再加上小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铁若华道: “阮掌门人和商掌门人两拨人也进去了一会儿,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阮天华道: “爹和商掌门人两拨人,如果有事,自会以啸声传警,没听到他们啸声,那就没事了。”
  铁若华没有再说,但心里总觉得好像有出了事的预感。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现在四人已经枯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不但桑鸠婆依然没有出来,从两旁走廊人内搜索的两拨人,既没有啸声传警,也不见他们出来!
  这和打头阵的五位山主一样,一去就杳无踪影!
  难道他们全数被擒?不,要生擒进去的这些人,并非易事,一旦发现敌人,必然会长啸示警,那么这些人根本没有遇上敌人,却被贼人故意诱入埋伏,以致全体失陷在里面了。
  阮天华心念转动,立即朝铁若华道: “我看情形有些不对,还是进去瞧瞧吧I”
  铁若华问道: “阮大哥,你要进去吗?我们不再等他们了吗?”
  阮天华道, “我们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两拨人都没有一点消息,连桑婆婆也迟迟不见出来,我想他们可能真的出了事了,不然,五位山主,爹和商掌门人这三拨人,都是一去了无踪影,前后如出一辙,因此我觉得我们不用再在这里枯等了,还是进去瞧瞧的好。”
  铁若华道: “那就进去瞧瞧好了,不过这里也要留一人,不然,万一桑婆婆或者五位山主和进去的两拨人,有人出来了,会找不到我们,这样吧,来复留在这里,他轻功极好,遇上强敌,打不过人家,逃总可以逃得脱。”
  来复道: “帮主只管放心,属下会照顾自己的。”
  铁若华点点头,偏脸道: “阮大哥,我们走吧。”
  阮天华举步走在前面,铁若华和青儿紧随他身后而行。
  他们原是站立在天井中间,这时举步朝北行来,还没走近石阶,就听到左首长廊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阮天华耳朵何等敏锐,细碎的脚步声才一入耳,脚下立即一停,凝目喝道:“是什么人?”
  细碎脚步声款款行来,左首长廊间。终于并肩走出两个长发披肩,长裙曳和的紫红衣裙女子。
  这是阮天华目能夜视才分辨得出来,一般人就会看成两个黑衣女子。
  这两个女子年约二十左右,生得杏眼桃腮,发如春云。
  极为娇美,她们经阮天华这声大喝,四道盈盈秋水,不由得全朝阮天华投来。
  左首女子秋波盼动,轻咦道: “你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 “在下阮天华,两位姑娘……”
  右首女子眨动一双亮晶晶的美眸,盯注着阮天华道:
  “你就是化名于立雪的阮天华,啊,你就是武林状元,对不?”
  两人姗姗走来,双方距离渐近。
  铁若华冷笑一声道: “阮大哥,这两人分明是玄阴教的妖女,小心她们又在使什么诡计了!”
  右首女子抬目道: “愚姐妹就是圣母门下,你怎么可以出口伤人?”
  左首女子轻笑道: “妹妹,你当他是谁?她就是铁手帮的帮主,易钗而弁的铁若华呀!”
  铁若华怒声道: “我是铁若华又待怎样!”
  左首女子格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 “那就是铁手帮的妖女了。”
  原来她因铁若华骂她们玄阴教妖女,她也要还她一句铁手帮妖女。
  铁若华怒声道: “你……”
  阮天华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一面朝两人道: “二位姑娘既是玄阴教门下,在下正有—事请教!”
  左首女子道: “我也正要问你,你们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铁若华冷哼道: “你们少假惺惺了,我们做什么来的,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右首女子哼道: “这就怪了,你们做什么来的,你们不说,别人怎会知道吗?”
  铁若华道: “我们就是找玄阴教来的。”
  左首女子娇笑道: “这么说,你们不就找对人了?”
  她一双俏眼朝阮天华瞟来,说道: “阮公子刚才不是说有什么事要问吗?你怎么不说了呢?”
  她和阮天华说话,笑靥迎人,好不亲切?铁若华看得忍不住撇住嘴,暗暗冷哼。
  阮天华道: “半个时辰以前,从大厅中走出两个小婢,来请桑婆婆,说是有一个五十年不见的老友,请她入内一叙,直到此时,还不见桑婆婆出来……”
  左首女子轻嗯一声道: “那可能是勾嬷嬷了。”
  阮天华道: “她就住在大厅后面吗?”
  右首女子轻嗯一声: “嗯,差不多。”
  阮天华问道: “勾嬷嬷在贵教担任什么职务?”
  左首女子秋水般眼睛一抬,说道: “你问这些干嘛?”
  阮天华道: “姑娘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但要麻烦姑娘领在下去见见勾嬷嬷。”
  右首女子娇声道: “你要去见勾嬷嬷,自己不会进去?”
  铁若华道: “阮大哥要你们领路,你们就得领路。”
  左首女子俏盈盈的望着阮大华说道: “为什么呢?”
  铁若华看她一副狐媚模样,心中早就有气,冷声道:“要你们领路,就是领路,还有为什么的!”
  左首女子格的笑道: “大厅上两扇厅门不是敞开着吗?你们要进去,又没人拦着你们,干嘛还要我们领路呢?再说,我们又不是专门替人领路的,二妹,我们走。”
  阮天华突然朗声一笑道: “二位姑娘要走吗?”
  左首女子娇笑道: “你有一位铁姑娘陪着你,还不够吗?我们和你多说几句,她都不高兴了,要是我们再不走开,看她不把醋坛子打翻才怪呢!”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一红,铁若华也不禁粉脸骤热,叱道: “好个不要脸的妖女,阮大哥要你们带路,你们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左首女子横了她一眼,哼道: “我们不带路呢?凭你能把我们怎样?这里是青螺山庄,可不是你们铁手帮,任你呼来喝去。”
  铁若华道: “咱们找上青螺山庄,就是找你们玄阴教来的,你们两个既然给咱们遇上了,还想走吗?”
  她这话虽是对左首女子,但也在暗中提醒阮天华,自己一行人进入青螺山庄,差不多全都没了踪影,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玄阴教两个门人,岂叫轻易放过?
  阮天华被她说得脸上不禁一热。
  左首女子道: “看来你想和我们动手了?”
  铁若华道: “这还用说?你们胜了,就可以走,我们胜了,你们就得乖乖的给我们带路。”
  左首女子哼道: “你能胜得了我吗?”铁若华道: “那可不一定。”
  左酋女子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 “你还不亮剑!”
  铁若华抬手撤剑,喝道: “咱们谁也不用客气,看剑!”长剑朝前一指,身若飘风,倏然欺近过去。
  左首女子看她身法快速无伦,不禁暗暗一惊,急忙身形闪动,长剑随着划出,眨眼之间,就已互攻了三招。
  左首女子美目流盼,望着阮天华柔声说道: “你也要和我动手吗?”
  阮天华含笑道: “姑娘不肯带路,咱们唯有各凭武功放手一搏了。”
  右首女子道: “也好,阮公子清亮兵刃。”
  阮天华道: “姑娘剑呢,怎不亮剑。”
  右首女子美眸凝注,说道: “咱们赌的只是胜负,对不?不用使剑,不是一样也可以分出胜负来吗?”
  阮天华道: “姑娘既然不想动用兵刃,在下就以双拳奉陪好了。”
  右首女子忽然形一晃,恍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下到了阮天华身边,低声道: “我叫冷秋霜。”
  阮天华还以为她欺近身来,就要发招,那知听她只为了告诉自己姓名,不觉一怔,忙道: “原来是冷站娘。”
  冷秋霜道: “好了,阮公子可以出手了。”
  阮天华道: “冷姑娘请。”
  冷秋霜嫣然一笑,说道:“阮公子接招了。”
  纤纤玉手忽然五指舒展,朝前拂来。
  阮天华看她出手一招,手法似拂似拍,柔似无骨,好像丝毫不用力道,对方只是一个姑娘家,他也不好尽展功力,身形一转,便自避了开去。
  冷秋霜一掌拂了个空,不觉微微一楞,口中娇笑道:“阮公子好快的身法!”
  口中说着,身形一晃,右手原式不变,依然朝肩头拂来。
  阮天华刚才使的是迷踪身法,原想看看她掌法路数如何?此时看她原式不变拂了过来,自然不再客气,右手朝前一格,使的是一记劈掌,但因对方掌势极柔,生似不带半点力道,也就不好劈得太猛,原意只想把她拂来的掌势推出就好。
  那知右手堪堪朝她脉腕推出,(应该是劈出)冷秋霜拂来的纤手,五指忽然朝上一指,不知这么一来,反而被她纤手翻到自己掌下,一下格在脉腕之上,一股阴寒之气,从她掌缘传了过来。
  冷秋霜右手一下格住阮天华的手掌,身形一侧,左手已经闪电般朝前胸印来,娇声道: “阮公子,这一下我若是从掌心吐出内劲来,不知你是不是落败了?”
  她印上前胸的纤掌,并没吐出内劲来,那是掌下留了情!
  阮天华在她拒掌快印近前胸之际,左手一坚,正好及时提出玉掌合在一起, 大笑道: “就算姑娘吐出内劲来:在下也未必落败。”
  他右手脉门被冷秋霜翻起的五指锁住,两只左手又同样竖立推出,合在一起。
  冷秋霜嗔道: “你真的没有感觉?”
  她锁住他右手,已经使出“玄阴真气”,从他脉门渗入,他一只右手此时应该已经失去抗力了,她左手虽和他左掌相对。却没有使出“玄刚真气”来。
  话声一落。接着低低的道: “阮公子,听我信劝,你还是及早退出去的好,不宜再进去了!”
  阮天华练成“紫正神功”。他纵然没有运起神功,但只要外界有阴功侵入,体内“紫气神功”就会自生抗力,把渗入的阴功化去。
  他在和冷秋霜右手交格之际,就觉得从她掌缘传来一股阴寒之气,但瞬间即消失,后来冷秋霜左手印到前胸之时,她并没有再使出阴寒之气来。
  这点,他心里当然清楚,是她掌下留了情。就因她掌下留了情,阮天华已知对方练的是“玄阴真气”,自己练的“紫正神功”正好是旁门阴功的克星,只要自己掌力一发,就会把对方一身功力破去,他当然也不好运功反击了。
  只是微微一笑道, “冷姑娘,承你掌下留情,在下极为感激,但姑娘也应该感觉到,你右手渗入在下脉门的阴寒之气,已经悉被在下体内真气化解了,在下不妨告诉姑娘,玄阴真气并不能伤得了在下,而且在下今晚也非进去不可。”
  冷秋霜及时收手,一面低声道: “你快和我抢攻。”
  说完。双手忽拍忽拂,迅速抢攻过来,一面低低的问道: “为什么你非进去不可呢?”
  阮天华和她对拆了两招,一面也低声说道: “因为家父和二位师叔,以及许多朋友都在进入青螺山庄之后,忽然没了踪影,在下岂能一个人退走?”
  冷秋霜道: “他们都被诱入岔道去了,你一个人就算武功冉高,也无法把他们都救得出去,因为……因为里面……
  有许多岔道,进去了很难出得来。”
  两人说话之际,又各自抢攻了七八招。
  冷秋霜又道: “看来你是一定要进出的了,那就赶快把我制住,铁若华未必是师妹的对手,你要及时出手,制住她才行,好了,你快出手吧!”
  阮天华道: “多谢姑娘指点,那就委屈姑娘了。”
  右手抬处,一缕指风落在她左肩之上。
  铁若华和左首女子可是各尽所能,打得极为凶险。
  左首女子不但剑势辛辣,最厉害的还是玄阴教的“借物传阴”,只要你和她长剑接触,就会有一缕阴寒之气从她剑上传到你的剑上,再从你掌心渗入手腕,可以使你整条手臂失去抗力。
  铁若华曾在君山大会上争夺名次,败在于立雪长鞭之下,吃过大亏,后来听桑鸠婆说过。这回和左首女子运手之际,她已知对方是玄阴教门下,早就留上了心,不肯和对方长剑接触。
  本来剑法上就有剑走青,刀走黑的说法,上乘剑法,以轻捷为主,妙在不沾青而走青。 (沾是躲避敌锋,不用剑去格挡)但左首女子是玄阴教门下,他们使的剑法,因为要施展“借物传阴”,是以抢攻招式,处处拦戳,非让你和她硬挡不可。
  铁若华若是仅凭一套家传的剑法,早就着了对方的道了,差幸阮天华在君山大会之前,曾传了她“紫府迷踪”身法,展开剑法,也展开了身法,左首女子着着紧逼,但铁若华身形飘忽,有守有攻,却始终投和她长剑接触过。
  两人这一阵拼搏, 已经打出三十几招,左首女子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借物传阴”之术,连一向被人称作无人能解的“玄阴九转掌”,也因铁若华人影飘忽不定,不可捉摸,无法施展。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脂笑,一道人影倏然从两道飞舞交织的剑光中闪入。
  左首女子连人影还没看清,突觉手上一震,长剑已被人家劈面夺去。她因久战无功,心头早已不耐,功聚左手,准备随时看定铁若华的人影出手的,此时右手长剑突然被人夺去,她反应丝毫不慢,左于“玄阴九转掌”迅速朝前拍出。
  这一掌果然没有虚发,不,阮天华根本没有躲闪,啪的一声,不偏不欹击在他胸口之上。
  阮天华冲入他们剑光之时,早已运起“紫正神功” “百阴九转掌”之所以无人躲闪得开,是因为掌势出手,在一瞬之间,能快逾闪电的连转九个部位,是以很少有人能够及时封架得开,它厉害之处,并不是转得快,而是掌中含蕴的玄阴真气,能伤人内腑。
  阮天华运起“紫正神功” 不惧“玄阴真气”,这一掌只不过是被普通掌力击中而已,又如何伤得了他?
  左首女子一掌拍上他胸口,一只玉掌反而被弹了起来,就在此时,阮天华已经一指点了她的穴道,含笑道: “麻烦二位姑娘,给在下带路吧!”
  说着,随手拂开了两人的穴道。
  冷秋霜回头道: “大姐,我们走。”
  两人俏生生走在前而,阮天华紧随她们身后,跨上石级、铁若华带着青儿。亦步亦趋的跟着阮大哥,跨进大厅。
  这座更大的厅上,此时黝黑如墨,越发显得阴森!
  阮天华防备着两女重使故技,把大厅沉落山腹 因此在进入大厅之时,早已功凝双臂,只要发觉不对,就可一举先制住两人,但前面两人并无任何运作,只是穿越大厅,一路朝厅后行去。
  厅后,本来有一座雕花屏风,已在前晚动手之际,被击碎了,如今己无屏障,一直来到一堵光滑的粉墙前面。
  冷秋霜和她师姐脚下方自一停。
  阮大华防她们突然舍了自己闪身而入,目光炯炯,更加严神戒备。
  但依然没有看清冷秋霜不知如何拔了一下,前面一座粉墙竟然缓缓移开,里面好像是一条极为深邃的甬道,黑沉沉看不清有多远。
  冷秋霜姐妹两人脚下丝毫没停,依然俏步走在前面引路。阮天华艺高胆大,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等三人跨入甬道,身后粉墙又悄无声息的缓缓闭拢,而道中立时黑得伸手不辨五指。
  阮天华练成“紫正神功”,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得清楚,但就在此时,冷秋霜已经嗒的一声打亮火光,手中擎着一支精巧的银质火筒。
  这条甬道竟然相当深长,而且两边也没有叉路,笔直往里通去,据阮天华的估计,至少已由青螺山庄的前进,穿行到了最后一进。
  这时走在前面的冷秋霜忽然转过身起,说道: “勾嬷嬷就住在里面,你只要叩动壁上铜环,自会有人开门,愚姐妹只能领你们到这里为止了。”
  话声一落,火筒突然熄去,眼前随着一黑,冷秋霜迅快把火筒塞到了阮天华手中,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自己小心了! ”
  她和师姐两人身形向左—闪而没,好快的身法。
  阮天华手中接住她塞来的火筒,心中方自一怔,正待打着火筒。耳中听到“嗒”的一声,火光起自身后,原来铁若华已经及亮起了一文火筒。
  阮天华喜道: “原来你也带着火筒。”
  当下就把冷秋霜塞给自己的火筒收了起来!
  铁若华道: “这是来复在我们进来之时,交给青儿的,方才她们既然打亮了,我就没拿出来,哦,阮大哥,她们两个从那里逃走的呢1”
  这话听得阮天华一呆,方才他明明看到冷秋霜两人是朝左首闪去的,但再一注目,甬道差不多已快到尽头,相距不了一丈来远,左右两边都是平整光滑的石壁,那有什么门户?
  石壁既然没有门户,冷秋霜两人就不可能一闪而没,说不定石壁上另有暗门,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就说道: “她们在火熄没之时,是朝左闪去的。”
  铁若华道: “这左首那有门户?”
  阮天华道: “那可能是暗门了。”
  迎面一丈光景,已是甬道尽头处,壁上果然有两扇朱漆大门,门上左右各有一个兽环,俨然像是门阀世家的大门—般!
  阮天华走进门前,伸手叩了几下铜环,但听当当之声极为震耳。
  冷秋霜说得没错,过了没有多久,两扇朱漆大门果然呀然开启,走出一个青衣小婢,而露惊奇的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阮天华道: “我们是找勾嬷嬷来的,你快去通报一声。”
  青衣小婢看了阮天华、铁若华两人一眼,问道: “你还没有说你们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 “你就说阮天华要见她就好了。”
  青衣小婢疑信参半的道: “你们请等一等。”
  她不知道阮天华是何来历?也就不敢把两扇朱门关上,就转身往里行去。
  阮天华跟着跨进门去,铁若华和青儿迅快跟着走入。门内是一间相当宽大的石室,四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倒像是一间穿堂。
  只听见里面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 “姓阮的,你不是说有三个人吗?”
  只听青衣小婢道: “他……他只说了他的名字……”
  老妇人声音又道: “你没问他找我老婆子有什么事?”
  阮天华朗声一笑,接口道: “阮某和你勾嬷嬷,已有五十年不见了,特地来看你的。”
  他说话之时,故意运起“紫正神功”,把话声送入,声音十分洪亮,使人听了确会相信他是一个已有数十年修为功夫的人!
  里面老妇沉哼一声道: “好,你去把他们请进来。”
  青衣小婢连忙应了一声“是”,回身退出,脸上犹有惊悸之色,望了阮天华一眼,埋怨着道: “总管还没有说情,你们怎么可以走进来的?好了,现在总管请你们进去。”
  阮天华心中暗道: “原来勾嬷嬷还是玄阴教的总管,这倒好,自己找对人了!”
  这就朝青衣小婢潇洒—笑,说道: “小姑娘请在前面领路。”
  青衣小婢没有说话,转身朝里行去。
  里面一间石室,极像起居室,两边放着几张椅子,中间一张圆桌,桌上有一个茶盘,几个瓷盅,一把描金茶壶。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身上穿一条青衣衣衫,就坐在小圆桌上首,静静的喝茶,这位妇人脸型狭长,颧骨耸得很高,眼泡皮累累下垂,但两道眼神却炯炯发光,看到阮天华三人走入,目光一注,朝阮天华投来,问道: “你就是阮天华?”
  阮天华含笑道: “正是在下。”
  勾嬷嬷又道: “你就是在君山大会上夺得武林状元的于立雪?”
  阮天华道: “不错。”
  勾嬷嬷又道: “你是形意掌门人阮松溪的儿子?”
  “不错。”阮天华走到小圆桌前面相距四五尺光景,便自停步,说道: “你问完了汉有?”
  勾嬷嬷道: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阮天华潇洒一笑道: “你问完了,那该在下问你了?”
  勾嬷嬷道: “你耍问什么?”
  阮天华道: “你就是勾嬷嬷吗?”
  勾嬷嬷只哼了一声。
  阮天华又道: “玄阴教的总管?”
  勾嬷嬷依然只哼了一声。
  阮天华文道: “半个时辰之前,你把桑鸠婆请来,说是和她已有五十年不见的老友,桑婆婆人呢?”
  勾嬷嬷呷呷笑道: “你是桑婆婆什么人?”
  阮天华道: “在下和桑鸠婆毫无瓜葛,只是在前来君山赴会的途中相识,她是前辈,在下和她老人家同行,多蒙照照,在下对她十分敬重,如此而已。”
  勾嬷嬷似笑非笑的道: “你有一个养妹,投在她门下对不?”
  阮天华道: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须多问?”
  勾嬷嬷道: “老婆子和她是几十年的老姐妹,老婆子把她请来,并无恶意,我看在桑鸠婆的面上,也不为难你,你们可以出去了。”
  阮天华含笑拱拱手道: “那真是多谢了。”他依然站着不走。
  勾嬷嬷道: “你们怎么还不出去?”
  阮天华道: “在下还想见见桑婆婆。”
  勾嬷嬷道: “不成。”
  阮天华道: “为什么不成?”
  勾嬷嬷怫然道: “老婆子的事,一向不喜别人家多问。”
  阮天华道: “但在下已经问出来了。”
  勾嬷嬷一张狭长脸上微有怒容,嘿然道: “老婆子面前从没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过话。”
  阮天华潇洒的道: “可惜在下已经说了。”
  勾嬷嬷目射厉芒,哼道: “年轻人,你有几条小命?”
  阮天华耸耸肩,笑道: “在下也不知道,不过在下行走江湖,好像有不少人和在下说过这样的话,在下依然还活着。”
  勾嬷嬷怒哼一声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上勾魂神姥! ”
  她明明叫勾魂姥,却自称神姥。
  “原来勾嬷嬷就是勾魂神姥!”
  阮天华大笑一声道: “在下有幸,今晚不是遇上了吗?”
  话声甫出,突觉一团无形暗劲,直向胸口撞来。这股暗劲不但来得无声无息,而且挟着一股阴风,透体而过。
  所谓“透体而过”,就是阴风吹到你身上,可以透过你的身体,但阮天华练的是“紫正神功”,阴气渗入体内,自然立被化去。
  阮天华只作不知,挺挺胸,若无其事的望着勾嬷嬷。
  勾嬷嬷使出一记阴风掌,原想这一震之下,阮天华纵不当场致死,也必会被她阴风遗体,打上一个寒噤,冷得打颤,那知对方挺挺胸膛,依然若无其事! (她还不知道渗入阮天华体内的阴风已被化去)
  这下可把勾嬷嬷看得大为惊奇,睁大一双水泡眼,问道: “年轻人,你没事?”
  阮天华笑道: “在下好像没事。”
  勾嬷嬷发出一阵呷呷尖笑,说道: “普天之下,能接得下老婆子一记无形掌的人,已经不多,老婆子不妨告诉你,你已被阴风透体,纵然凭仗着所习玄门内功,强行压制,六个时辰之内必会发作。”
  铁若华听说阮大哥被阴风透体,不由大急,锵的一声抽剑左手,喝道: “老妖婆,你出手偷袭,暗中伤人,算得什么?”
  阮天华毫不在意的朝她摇摇手道: “你不用耽心,那是六个时辰以后的事。”
  一面朝勾嬷嬷含笑道: “现在,在下可以去见桑婆婆了?”
  勾嬷嬷看他一眼,说道: “好个倔强的年轻人,老婆子不妨和你明白的说,今晚各大门派的人找上青螺山庄,没想到其中还有桑鸠婆,老婆子和她相识数十年,不想让她淌这场浑水,伤了咱们数十年的和气,是以把她师徒留住,老婆子对她其实并无恶意,老婆子既然把她留下来了,你自然不能再见到她了,好了,老婆子话已经说清楚了,年轻人,你中了老婆子的无形掌,阴风透体,六个时辰必发,到时全身筋骨冷冻而死,老婆子看在桑鸠婆的份上,赐你一粒阳丹,你们此时退出去,老婆子就不再为难于你,快些走吧!”
  说完,大袖一挥,一颗朱红药丸,果然从她袖中飞出,朝阮天华面前投来。
  阮天华接在手中,中指轻弹,但听“嗤”的一声向药丸脱指激射而出, 一下没入右首石壁之中,大笑道: “勾嬷嬷,好意心领,区区阴风掌,大概还伤不了在下,桑鸠婆和在下一起来的,在下非见她不可。”
  他露了这一手看得勾嬷嬷狭长脸上神色为之一变,一颗药丸,经他随手—弹,就没入坚硬的青石石壁之中,就算成名数十年的人物,都未必办得到。
  最使勾嬷嬷听得惊凛的,好像自己的一纪阴风掌,都伤他不了,这小子年纪不大,他不过是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的儿子,就算阮松溪也接不下自己一掌。
  她白发飞扬,目中厉芒连闪,呷呷笑道: “好、好,姓阮的小子,你果然有骨气,老婆子倒是低估你了,你要见桑鸠婆不难,只要接得下老婆子五十招,老婆子就带你去见她们。”
  阮天华朗笑道: “接你五十招,又何难之有?”
  “好!”勾嬷嬷虎的站起身来,从小圆桌上首走出,说道: “来,咱们就在这里动手试试。”
  阮天华跟着她走到较为空旷之处,背负双手,神态悠闲的道: “勾嬷嬷可以出手了。”
  勾嬷嬷看他连门户也摆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时倒也不敢小觑了他,说道: “好,老婆子要出手了!”
  阮天华道: “勾嬷嬷只管请。”
  他话音未落,勾嬷嬷身若飘风,突然欺来,右手五指如钩,闪电抓到。
  阮天华已经知道她和桑鸠婆相识数十年,至少她是桑鸠婆一辈的人,武功自然也不会在桑鸠婆之下,因此她外表看去虽然轻松,内心却丝毫没有轻敌,对方一爪抓来,他身形一偏,右手扬处,使了一记劈掌,斜划出去。
  勾嬷嬷看他使出来的是形意门的掌法,心中暗暗冷笑:“原来这小子果然只是形意门的徒弟, 自己当真高估了他! ”
  心念一动,右手未收,左手五指箕张,又迅若奔雷,朝阮天华肩头抓来。
  原来勾魂鬼姥出身九幽门,是昔年邙山鬼叟的师妹,邙山鬼叟在邙山创立门户,和白莲教互通声气,终于被少林寺协助官兵,予以扑灭。
  勾魂鬼姥也消声匿迹,不知去向,如今居然当上了玄阴教总管,昔日的勾魂鬼姥,如今一变而为勾嬷嬷了。
  勾嬷嬷昔年成名绝技,就是“勾魂鬼爪”,双手五指如钩,色呈灰白,专门扣击敌人的大穴关节,不但招式变化奇诡,尤其十支灰白指果,练有尸腐奇毒,中者必死。
  此刻她使出来的就是“勾魂鬼爪”!
  阮天华使的是“形意拳”,出手拒攻招式,忽拳、忽掌,尽是形意门的手法,这些手法,只要是形意门的人谁都会使,但因他练成“紫正神功”,这些普通招式从他手中施展出来,就变得威力惊人,好像在这些平凡的手法之中,隐藏着极为神奇的变化!
  任你勾嬷嬷七十二式“勾魂鬼爪”如何诡异,手法如何阴毒,均被阮天华忽掌忽拳、劈、攒、绷、炮、横形意五形拳掌化解开去,有时一记劈掌,一记炮拳,使得真气轰发,还把勾嫉嬷逼得后退不已!
  片刻工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招,勾嬷嬷兀自占不了半点上风,这下直把她打得心头怒火愈来愈炽,忖道: 这小子明明使的只是形意门的拳招,自己竟会丝毫奈何他不得?
  她一张狭长脸上渐渐变得色呈灰白,双爪挥舞,也愈来愈快,不但招式极尽诡异,十道指风也带起飞旋的阴风,笼罩了一丈方圆。
  阮天华发觉身外阴风渐地加重, 也不得不运起“紫正神功”来,—张俊脸登时紫气氤氙,使出的每一掌,每一拳,都有一股无形潜力,应手而生,把对方的阴风扫荡开去。
  这还是勾嬷嬷有数十年火候,阮天华的火候总究尚浅,否则勾嬷嬷早就落败了,虽然如此,勾嬷嬷已感觉得到自己的爪势,处处受到了克制,几乎被对方迫得施展不开来,心头这份震惊,当真无法形容,突然双爪一收,冷厉的喝道: “住手!”
  阮天华收住拳势,抬日问道: “勾嬷嬷有何见教?”
  勾嬷嬷脸色狞厉。喘着气道: “你已经接了老婆子三十六招。”
  阮天华道: “那么还剩十四招了。”
  勾媸嬷道: “剩下十四招不用比了。”
  阮天华问道: “为什么?”
  勾嬷嬷道: “老婆子这套爪法,一共有七十二式,从没人和老婆子打到半数的,你已经打出半数,老婆子要胜你,早就胜你了,既然前面三十六招都已被你接下,何用再比下去?”
  铁若华哼道: “总算你还有白知之明!”
  勾嬷嬷重重的哼了一声,回头朝青衣小婢吩咐道: “你领他们进去。”
  青衣小婢答应一声,回头道: “你们随我来。”
  说完,转身朝门外行去。
  阮天华跟在身后,退出勾嬷嬷的起居石室,又回到了外面空旷的石室之中。
  青衣小婢领着他们定向右边一堵石壁,但平整的石壁上没有门户痕迹。
  阮天华忍不住问道: “石壁上还有门户?”
  青衣小婢道: “有。”
  她走到石壁下,伸手—推,果然有道石门应手开启,举步走入。
  阮天华跟在她身后,自然也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伸手朝石壁上推去,根本没有什么手法,而且也推得不重,就和平常人推门一样,石门就应手而启了,敢情她知道石门的位置,所以一推就开。
  青衣小婢走进去了,阮天华、铁若华,青儿自然也跟了进去。
  这道石门里面,像是一条宽阔的走廊,左右两边各有四五间石室,每间石室各有一扇朱红的门,门口各有一盏琉璃灯,朱门都紧闭着。
  青衣小婢跨入长廊,就脚下一停,说道: “桑婆婆师徒就住在右首第三间,你们自己去吧。”
  阮天华道: “勾嬷嬷要姑娘领我们来的,自然要领我们进去,看到桑婆婆为止。”
  青衣小婢面有难色,但答应得很快,说道: “好吧!”
  果然又举步朝前走去。
  铁若华跨上一步,附着阮天华耳朵说道: “这小丫头神色不正,当心她使鬼!”
  阮天华点点头,立即跟了上去。
  青衣小婢走到右首第三扇朱门门口,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娇声道: “桑婆婆,有人来看你老了。”
  举手一推,朱门果然去应手而启,青衣小婢迅快的一闪而入,好快的身法,朱门砰然一声又闭上了。
  原来这扇门,有如活动的翻板一般,她从左边—推,人跟着闪入,朱门却随着翻了过来,从右边闭上。
  阮天华紧跟在她身后,本来伸手可及,竟然也来不及把她抓住。
  铁若华道: “这小丫头果然使鬼,方才不肯领我们进来,其实是故意装作的。”
  阮天华没有作声,举足跨上一步,伸手朝朱门推去,朱门居然也应手开启,这就回头道: “我们一起进去。”
  他用手抵着朱门,等铁若华跟上,伸手抵住了门,他才一跃而入。
  铁若华右手抵着门,等青儿跟上,左手一拉青儿,两人同时闪入门中,朱门果然又往右翻去,砰然一声闭上了门。
  阮天华比铁若华先闪入门,刚看清楚这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先自己进来的青衣小婢不知去向,就这一瞬间,朱门已经闭上,身后朱门堪堪闭上,“砰”声入耳,突觉脚下一虚,整个人立即往下沉落!
  铁若华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惊啊!
  阮天华反应何等迅速,左手一把抓住铁若华臂膀,人已随着吸气往上拨起。
  这间石室中并没有灯火,阮天华却看得清楚,两人虽然凌空拨起,但一点用也没有。因为这和一般的翻板不同,一般的翻板,你一脚误踩上去,虽然也会跌入陷井,但只有你踩上的这一块沉落,并不是全部沉落下去,只要你及时警觉,拨身而起,可以落脚到没有沉落的板上,你就不会跌入陷井中去了。除非你踩上的第二块还是翻板,才会再次落下去。
  但这间石室不同,方形的石室,竟是整块地板往下沉落,就算你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停在窄小,四面又都是光滑的石壁,无处可以攀援。
  阮天华虽然拉着铁若华跃起,只好依然飘身而下,落到地上。
  铁若华连取火筒也来不及,急着叫道: “青儿呢?”
  只听青儿的声音在身边应道: “小婢在这里。”
  铁若华急忙打着火筒,问道: “阮大哥,我们在什么地方厂?”
  举目—瞧,自己三人还是站在一间方形的石室中间,不觉咦道: “阮大哥,我们没有跌落下去吗?”
  她方才闪入门,就眼前一黑,跟着地板下沉,就被阮天华一把拉着她跃起,是以只道自己并没有跌下去。
  阮天华笑道: “这间石室,和上面的一问完全相同,其实我们已经跌下来了一层。”
  “啊!”铁若华惊怒的道: “这是那个姓勾的老妖妇故意引我们入伏的了。”
  阮天华道: “里首靠右边有一道门户,我们过去看看。”
  铁若华回头看去,里首靠右边果然有一道门户,忙道:“阮大哥小心,别上老妖婆的当。”
  阮天华笑道: “我们已经落入陷阱中了,还会有什么? ”
  他举步走了过去,铁若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跟了过去。
  这扇依然是朱门,阮天华运起神功护体,伸出右手朝门上推去。
  朱门一样应手开启,但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呷呷尖笑,喝道: “你们来一个,老婆子就劈一个,你们快去叫姓勾的老鬼婆来见我。”
  势道强猛的掌风从门内直劈过来,轰然有声,宛如潮水股涌到。
  阮天华听出这喝声正是桑鸠婆的声音,但他连出声都来不及,右手推开朱门之后还抵在门上,只好左掌一立,硬接桑鸠婆一掌,但听蓬然一声,接下了桑鸠婆的掌风。
  桑鸠婆大笑道: “好哇,原来是你老鬼婆亲自来了,那就再接我一掌……”
  能接她一记“乙木掌”的,当然是勾嬷嬷了。
  阮天华没待她第二掌出手,就急忙叫到: “桑婆婆,是我,晚辈是阮天华。”
  门内桑鸠婆听到阮天华的声音,正待劈出的右手急忙收了回去,惊喜的道: “是阮小兄弟,你怎么来的?快进来,你这一路上可曾遇上小红吗?”
  “可曾遇上小红?”这句话听得阮天华心头不由一怔,急忙闪了进去,问道: “小红不是和前辈在一起吗?”
  里面是一个房间,布置得虽然不能说很豪华,但也相当不错,就象客店里的上等房间。房中果然只有桑鸠婆一个人,没有看到小红。
  桑鸠婆目光一注,看到阮天华身后还跟着铁若华和青儿二人,登时想起阮天华等四人(还有一个来复,还留在天井上),不由一怔,问道: “你们也是被老鬼婆骗进来的”
  阮天华道: “不是,晚辈三人就是找前辈来的,小红没和前辈在一起吗?”
  桑鸠婆愤怒的道: “这该死的老鬼婆,她和老婆子确实已有五十年不见面了,那时老鬼婆才二十出头,老婆子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初次见面,谈得极为投契,就结为姐妹,直到后来她才告诉老婆子她是九幽门的勾魂鬼女勾九妹,老婆子虽然出身乙木门,但一向并无门户之见,咱们还是交往得很好……”
  说到这里,发现阮天华三人还是站立着,这就说道:“你们也坐下来,听老婆子把这段话说完了。”
  房中除了木床,还有一张半桌,和两把椅子。阮天华、铁若华依言坐下。
  桑鸠婆道: “后来九幽门的邙山鬼叟勾结白莲教,被少林寺协助官兵,予以扑灭,勾九妹也一直没有消息,老婆子还以为她早已没命丁,怎知她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当上了玄阴教的总管……”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口气微顿道: “她和老婆子一见面,就说各大门派早晚在他们掌握之中,劝老婆子不可淌这场浑水,老婆子听得大怒,就对她说,你师兄邙山鬼叟当年是如何覆亡的,你要恢复九幽门,老婆子没话说,你现在却是为虎作伥,替玄阴教当总管,老婆子认为值不得,玄阴教当年声势何等旺盛,但还是失败了?老婆子出身乙木门,也算是正派门户,但老婆子一生好恶从心,结交的也都是黑道中人,因为白道中人头巾气太重,食古不化,自以为是,没有黑道中人爽快,所以从没把自己当作正派中人,但老婆子分得出邪正来,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们是老姐妹,我劝你及早醒悟,不说什么弃邪归正,至少也不可助纣为虐……”
  铁若华道: “桑鸠婆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桑鸠婆道: “老鬼婆说,‘你说的也没错!咱们几十年老姐妹了,你老姐姐一向从没和各大门派有过交往,何苦淌这场浑水?我这条命是教主救的,所以纵是助纣为虐也好,我这总管是干定了,不会中途退出的,何况少林派和我有宿仇,能杀他几个,我心里就痛快一阵,我不忍也不原伤了咱们几十年的和气,才把老姐姐请进来的…
  …’老婆子站起身道,‘看来咱们各就己见,很难谈得下去了。’老鬼婆突然笑道,‘为了不伤咱们和气,我只好把姐姐留下了。’老婆子一怒起身就走,老鬼婆也没挽留,那知跨出她的起居室, (即是那间空旷的石室)身后石门就砰然阖上,但右手却出现了一道门户,老婆子和小红走入那道门户,竟然是一条长廊,两边各有四五个房间……”
  阮天华心想:这情形和自己差不多。
  桑鸠婆续道: “老婆子一路行来,看到右首第三间门上贴着一张红字条,老婆子可不认识字,听小红说,字条上写着‘贵宾桑鸠婆住处’几个字,老婆子走了一遍,长廊不但没有出口,连刚才进来的门户也合了起来,只有这条长廊可以走动,但每间房间都紧闭着,推也推不开,惟有贴红字条的这间,一推就开,老婆子不觉跨了进去,那知这道门竟是翻板一般,老婆子进入之后,门就迅速翻了过去,把小红隔断在外门,这还不要紧,老婆子刚跨进门,石门合上之后,脚下立时一沉,整间石室的地板都沉落下来……”
  铁若华道: “我们也是这样跌落下来的。”
  桑鸠婆又道: “等老婆子站定,发现那间石室右首有一道门户,门户上也贴着红纸条,写的和上面一样,那自然也是‘贵宾桑鸠婆住处’了,室中果然摆设齐全,和客房差不多,只不知小红是否落在她们手里了?不过据老婆子看,老鬼婆对我似乎并无恶意,那么对小红也不会有什么的了。”
  接着抬目朝阮天华问道: “你们是怎么进米的呢?”
  阮天华也把自己此行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桑鸠婆道: “这么说,五山山主、阮掌门人,商掌门人三拨人都可能失陷在山腹石窟中丁,走,咱们出去找找出路看。”她虎的站起,一手提桑木杖,领着三人走出正室。
  阮天华道: “桑婆婆,咱们立身之处,已是下面一层了,最好能够设法上去,才能找得到出路。”
  桑鸠婆抬头望望顶上,说道: “这块地板既会沉下来,又会升上去, 自然是活动的了,咱们……”
  铁若华接口道: “能把它弄上一个窟窿,我们就可以窜卜去了。”
  室顶没有三丈高,也有两丈多高,四周没有可以攀援之处,想把它凿开一个窟窿,那只是幻想而已。
  桑鸠婆却点头道: “对,这办法可以试试。”话声出口人已一跃而起,桑木杖使了一记“朝天一柱香”,朝室顶直捣上去。
  这一下她使出了全身力气,杖势发如雷霆,只听轰然一声,直捣得石室震动,石屑尘沙纷下如雨,但室顶连动也没动。
  桑鸠婆废然道: “老婆这一杖就是没有千斤,也有五六百斤,这室顶十分厚重,竟然连动也没动,只怕不是人力能破顶而出。”
  阮天华道: “看来咱们只有另想办法,找寻出路了。”
  铁若华道: “我们虽然跌落下来,但这间石室布置得和客房一样,勾嬷嬷对桑婆婆既然是老姐妹,又并无恶意,桑婆婆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总得有人送进来,那么这里也一定有上下的通路无疑,我们一时之间,只是找不到罢了,最多过了今晚,他们一定会有人送饭来的了。”
  阮天华道: “我们虽然不能破顶而出,但四面石壁间,可能另有暗门,不妨仔细找找看。”
  桑鸠婆矍然道: “不错,大家不妨分头敲敲看,石壁上如有暗门,敲起来声音必然有异。”
  她这一说,大家立时分散开去,各自抽山长剑,用剑柄沿着四周石壁,一路敲了起来。
  这一敲,果然冒出眉目水了!
  阮天华敲的是左首—堵石壁,发出蓬蓬之声,和敲他处石壁发出来的笃笃实质声音有异,他又横着敲过去,细听蓬蓬之声,足有两尺有宽,正好是一道门户的空位,再过去,又是石质的笃笃之声了,心中一喜,说道: “在这里了。”
  他话声甫出,只听青儿也叫起来道: “我这里也有一道门户! ”
  她敲的是右首一堵石壁,刚敲到离桑鸠婆住的房间不远,就已发现声音有异。
  铁若华敲的是正对面的一堵石壁,这时也在正中间发觉声音不同,叫道: “阮大哥,这里好象也有一堵门呢!”
  桑鸠婆一怔,说道: “这间石室,居然三面均有通路,慢点,咱们回进去看看?”
  铁若华道, “桑鸠婆是不是认为房中也另有门户吗?”
  桑鸠婆点点头道: “老婆子正是这个意思,君山底下,有一座广大的山腹石室, 已是相传百年的话题,据老婆子推想,外面这间石室,共有三道门户,大概可以通向三个不同的路径,如果房中也有门户的话,那么应该是通往上面一层的了。”
  铁若华道: “那就快进去找找看。”
  于是桑鸠婆,阮天华等四人,重又回入房中,四个人分头向四壁敲去,但敲遍四面石壁,全是坚实的石壁,并无异处。
  桑鸠婆目光一动,如今剩下已只有木床里首了。这就跨上床去,用手指叩了几下,果然发现声音和别处不同,不觉冷笑道: “果然不出老婆子所料。”
  铁若华喜道: “桑婆婆可是发现门户了吗?”
  桑鸠婆没有作声,向四周继续用手指边敲边听,敲了一回才道: “不错,这里果然有一道暗门。”
  铁若华道: “现在我们一共发现四道暗门,该从那一道出去呢?”
  桑鸠婆道: “这四道暗门,以老婆子来看,自然以这道较为重要,咱们先从这一道破门出去,如果不对,再从其他三道出去试试,今晚上青螺山庄来的人只怕都已被引入山腹中来了,咱们不论从那一条出去,如能会合上—拨最好,否则只好一条条的去找了。”
  阮天华道: “这里纵是暗门,但石门厚重,咱们怎么撞得开呢?”
  铁若华道: “阮大哥,石门虽然厚重,但启闭是由机关操纵的,对不?石门既然由机关操纵,必有一处或两处,有铁制的铰链相衔接,才能转折启闭,我们只要把操纵石门的铰链削断,可以把石门推开了。”
  阮天华道: “你知道他们操纵石门的铰链装在那里?怎么削得断?”
  铁若华道: “这个容易,我们已经知道这里有暗门了,只要再仔细敲上一遍,确定了这道暗门的位置,先把它划出轮廓来,铰链总是在这道门户的四周和石壁连着的,大哥身边不是佩着赛干将吗?它能削铁如泥,自然也削得断铰链了,你只要照着门户轮廓,刺入石壁,在上下左右四面划上一圈,不就可以把衔接石壁的铰链削断了吗?”
  阮天华沉吟道: “试是可以一试,只是石门厚重,长剑只怕无处着力。”
  铁若华道: “不会的,这道石门就算它有三尺厚吧,其实方才我们进来的几道石门,最多也不过一尺多厚,我们长剑不是有三尺长吗,石壁若是有三尺厚,铰链也一定会钉在中间,中间就是一尺五寸的地方,长剑怎么会够不到呢?”
  桑鸠婆点头道: “若华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可以试试。”
  她立即用手叩着石壁、一面叩、一面仔细谛听,然后用食指在石壁上依着石门轮廓,笔直划下,她手指划过,坚硬的石壁上居然被划下一条二分深的指痕来!
  铁若华道: “桑婆婆好深厚的指力,这是金刚指吧?”
  桑鸠婆笑道: “金刚指是佛门功夫,老婆子使的自然是本门功夫乙木指了。”
  口中说道,手指边敲边划,不多一会儿,已在石壁上划出一道一人来高的门户轮廓。
  阮天华道: “好了,现在让晚辈来了。”
  锵的一声掣出赛干将,缓缓吸了出气,剑尖朝桑鸠婆划出的门户轮廓上剌了进去。
  石壁虽然坚硬,但如何挡得住他贯注了“紫正神功”的长剑?这一剑居然毫不费力就一下刺入,没到护手处。
  这下使阮天华信心大增,手腕下沉,依着桑鸠婆指痕一直划下,抽出长剑,再刺入左首一条指痕,由上而下划到了底,现在左右两条直的已经划完,再抽出长剑,在石门上从左而右横划过去,划完上面一条,再划下面的一条,不大工夫,已把石门轮廓上下左右四面都划完了,才行收剑。
  桑鸠婆问道: “你长剑划过之处,可曾发现有阻碍的感觉吗?”
  阮天华道: “没有,晚辈长剑划动的时候,极为顺利,一点阻碍的感觉以没有。”
  桑鸠婆点点头道: “竺嘏不愧是铸剑名家,你这柄赛干将只怕真的干将剑也不过如此了,因为剑太锋利了,削铁如泥,就是遇上铁铰链,也和削泥一样,自然没有感觉了,好了,你已经花了不少力气。现在让老婆子来推吧!”
  阮天华说道: “晚辈削这道石门,根本没花什么力气,还是由晚辈来试试看。”
  说完,一掳衣袖,上身沉坐,摆丁一个马步,微微吸了口气,功凝双掌,口中喝了声: “开!”猛然全力朝前推去。
  石门上就是有铰链,也已被削断,四周没有和石壁衔接的东西,这方石门等于只是嵌在石壁门框中而已,经阮天华运起功全力一推,但听“轰隆”一声巨响,两尺来厚的一道石门应手朝前推了出去,飞堕在一丈远处,石壁上登时露出一个一人来高的长方形窟窿!
  石门内不但黝黑如墨,还被震飞的石门撞得尘土弥漫,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小兄弟好雄浑的掌力!”
  桑鸠婆喜道: “可以了。”
  手提桑木杖正待朝里行去。
  铁若华道: “桑婆婆,你老拿着火筒再进去。”
  把手中火筒递了过去。
  桑鸠婆呷呷笑道: “这样黝黑的山腹中,没有火筒,练成最好的夜行眼也无济于事,但只有一点火光,老婆子就看得见了,火筒还是你拿着,老婆子右手有杖,空出左手来,只要遇上玄阴教的贼崽,老婆子就可以给他一掌,或者赏他一指,拿着火筒,如何腾得出手来?”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石门中跨了进去。
  阮天华因铁若华手中拿着火筒,好替桑鸠婆照明,就让她走在前面,自己紧随她身后跨入,青儿则跟在阮天华的身后。
  这道石门之内,又是一条足有丈许开阔的甬道。
  不,这是山腹间一条未经修凿的石窟通道,两边岩石凹凸不平,就是脚底下也有成堆大大小小的乱石,走在上面,高低不平,转弯抹角,并不很直。
  桑鸠婆领头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口中突然“咦”了一声,回头道: “青螺山庄的地底石室,通道,都经人工整修,极为平整,这条山腹道路,并未经过人工修凿,而且看来好象已有多时候不曾有人走动了,莫非这条路,玄阴教的人也未曾发现过,被咱们硬行破壁而出,误打误撞,摸到这里面来了。”
  铁若华道: “我们那就回出去!”
  桑鸠婆道: “咱们既然进来了,先看看情形也好,如果这条秘道,玄阴教的人从未发现过,那就至少已有百多年没有人进来过了。”
  这样又走了一段路,当然也转了不少个弯,一路上果然没有发现过人迹,这就证明桑鸠婆的判断不错,玄阴教利用君山腹作为秘密巢穴,许多石室、甬道都经过整修,惟有这条秘追依然到处都是成堆乱石,他们盘存于此,不会不加整理,那么唯一的理由,应该是他们也不知道山腹中还有这条秘道的存在了。
  正行之间,走在前面的桑鸠婆又轻咦了一声,脚下停了下来。
  铁若华问道: “桑婆婆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随着话声,急忙跨上一步,把手中火筒提高了些,朝前照去。
  桑鸠婆道: “这条山旗秘道,到了这里,已经有了岔口,左右各有一条道路,老婆子正在考虑咱们应该朝那一条走去?”
  铁若华道: “桑婆婆,我们在选择该走那一条之先,晚辈想问婆婆,我们要找出路呢?还是想一探山腹的隐秘?”
  桑鸠婆目光一动,问道: “这有不同吗?”
  铁若华笑道: “自然不一样了。”
  阮天华道: “你好象已经胸有成竹了?怎不说出来呢!”
  铁若华朝她嫣然一笑道: “我要桑婆婆先回答我的问题! ”
  桑鸠婆沉吟了一下道: “老婆子本米想看看这条秘道究竟通向那里去的?但这一阵工夫,咱们少说也深入了百丈光景,还是没看到什么,想到连咱们一共四拨人,目前恐怕全已陷身在山腹之中,咱们只有先找到出路,和他们会合了再说,救人当然比较重要了。”
  铁若华道: “那么我们就该向右首一条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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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剑劈五煞
  阮大华奇道:“若华,你怎会知道的呢?”
  桑鸠婆笑道:“这一路行来,她一定早就留意上了。”
  铁若华笑道;”桑婆婆说对了。晚辈先前也没去注意,后来遇上第一次拐弯的时候,晚辈心想:我们走在山腹秘道中如果多拐几个弯方向就会记不清了,如果出口是在一条通道的中间,两边都有通道,一个弄不清,本来想出去的,反而越走越深入了。所以晚辈从我们破壁而出的方向,每遇到拐弯,都把它记下来。从右首岔道走去就是和我们破壁而出的那堵石壁同一个方向,如果朝左首岔道走去就会越走越远了。”
  桑鸠婆点着头,赞许的道;“铁姑娘果然细心得很!”
  铁若华道;“婆婆过奖了,这是先父时常对我说的,凡事留心,一世就不会吃亏。”
  桑鸠婆道:”好,咱们那就从右首这条岔道走吧?”
  提杖领先走去,
  铁若华等三人也急步跟上。走不到二三十丈转了个弯,前面又出现了两条岔道。
  桑鸠婆回头笑道:“现在该走左首一条了吧?”
  她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了,只要稍加留意就可辨明方向。口中说着,早已举步前左首一条岔道走去。
  在这条岔道上走了没有一箭来路,就向右拐去,桑鸩婆走在前面,刚转过弯,突觉迎面无声无息的涌来一道劲风,
  桑鸠婆久经大敌,应变极快,劲风堪堪涌到身前三尺光景,她左手已经挥起,呼的一掌迎劈出去,口中喝道;”什么人偷袭老婆子?”
  黑暗之中,(她刚转过弯来,铁若华在她身后,自然还没转弯,灯光就照射不到了)两道掌风发出蓬然一声闷响,双方掌力居然半斤八两,谁也没有被震退。
  桑鸠婆没想到连玄阴教都不会发现的山腹秘道之中,竟然会遇上掌力不逊于她的高手!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铁若华听到喝声,急忙跟踪而上.从桑鸠婆背后高举火简朝前照去。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长发披肩的黑衣老头右手执一柄乌鞘阔剑,站在黝黑的一丈开外,挡住了出路,他两道炯炯发光的双目正在望着自己,面有愤色,沉喝道:“你们出去!"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咱们为什么要出去?”
  黑衣老头喝道:“你们走不走?”
  桑鸠婆道:“你是什么人?咱们不走,你又待如何?”
  “你不用问老夫是谁?”
  黑衣老头道:“你再不走,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桑鸠婆尖声道;”方才你那一掌也不过如此。不客气又如何呢?”
  黑衣老仓的一声抽出一柄两尺长的短剑,振腕就是一剑直刺过来。
  桑鸠婆方才接过他一掌心知此人内力深厚武功极为高强,右腕一抬.桑木杖朝他阔剑撩去。
  黑衣老头短剑未收,左手又是一掌劈了过来。
  桑鸠婆冷哼一声,左手很快的迎出。剑杖交击,发出一声金铁狂鸣,但两人左手掌风也对上了,又是蓬的一声。
  两人在这一掌上,几乎全都使出十成力道,不但双掌交击,剑杖也交击上了,因此两人各自震得后退了一步。
  桑鸠婆沉喝一声:“好”钢杖倏然挑起,向前捣出。
  黑衣老头嘿了一声,阔剑运转,迎击而上,两人出手都极凌厉,这几招攻拒,竟然各具威力,各出奇招,各擅其妙!
  瞬息之间,已经激战了十几个照面,双方出招换式,同样刚猛无匹,无论本身功力,剑上造诣,黑衣老头丝毫不逊桑鸠婆,两人竟然越战越勇,各不相让,成为不胜不败之局。
  桑鸠婆不觉打出真火,心想:“老婆子纵横江湖,黑白两道的人也会过不计其数,今晚竟然打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
  的糟老头,日后传出江湖,我老婆子不是留人笑柄?”
  一念及此,不由得杀机陡生.手中钢杖突然一紧,杖势连绵攻出,宛如十七八条黑龙,在空中张牙舞爪,朝黑衣老者当头罩落。
  这一阵猛攻,果然锐势极盛.把黑衣老者连剑带人笼罩在一片杖影之下。
  黑衣老头阔剑飞舞,口中大喝一声,奋起全力,但听“当”“当““当”三声金铁大震封开桑鸠婆三杖,人已从一片杖影中突围而出,迅速往后退去。
  桑鸠婆白发飞扬,沉喝:“你想走吗?”
  左手凌空劈出一掌,‘乙木掌”一口激荡的暗动,嘶然有声,直向那黑衣老头撞了过去。
  黑衣老头目射厉芒,左腕一振,同样拍出一掌,一股沉猛的掌风应手而生,朝前迎击过来。
  两股暗劲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旋起一阵强烈的风声,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声。
  那黑在老头趁机又往后疾退了两步。
  桑鸠婆看他不败而退,口中呷呷尖笑道;“不跟老婆子交待清楚,你想走可没这么容易。”一手提杖;举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头似是怒极,厉声道:“你们不遵守约定,擅闯禁地,还待怎的?”
  桑鸠婆一怔问道:“遵守什么约定,这是什么禁地?”’
  黑衣老头目光闪烁,问道:“你们不是勾姥姥的手下?”
  桑鸠婆尖笑道:“谁说老婆子是匈姥姥的手下了?”
  黑衣老头似是不信,问道:”那么你们是什么人?进来有什么事?“
  桑鸠婆道:“你呢,你是什么人?”
  铁若华已听出此人口气,好象不是玄阴教的人,只要不是玄阴教的人,应该是友非故,但桑鸠婆是个直性于人,这样各不相让,岂非又把话说僵了?
  这就走上一步,说道:“桑婆婆,还是晚辈来和他说吧!”
  一面朝黑衣老头道:“我们之间,也许是一场误会。老丈说我们擅闯禁地,其实我们是找出路。”
  黑衣老头问道:“你们从那里进来的?”
  铁若华道:“我们误中奸计,被困在一间石室之中,后来被我们在石壁上找到一道暗门,因为找不到开启的机关所在,只好破壁而出,发现一条秘道,循着秘道找到这里来的。”
  黑衣老头道:“你们不是玄阴教的人吗?”
  铁若华道:“自然不是了。”
  黑衣老头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
  他对四人来历似乎心存怀疑,这句话已经问了两遍。
  铁若华道:“这位桑婆婆是乙木门的掌门人,这是形意门的阮天华,本届君山大会的武林状元,在下铁若华也是参加君山大会来的…”
  黑衣老头听了铁若华的话,似乎有些相信了,那是他脸上的敌意,渐渐消失了,说道:“你们要找出路,走错了方向。”
  铁若华道:“老丈的问话,在下都已说出来了,老丈究系何人呢?怎么会住在山腹中呢?”
  黑衣老头道:“老夫……”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往下说去,接着道;“你们要找出路,要去相反方向,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你藏头缩尾,分明是玄阴教一党老婆子把你拿下了,看你说是不说?”
  黑衣老头怒声道:“老夫为什么要说?”
  桑鸠婆没有作声,扬手一指.隔空点去。
  乙木指掌,乃是乙木门的绝技。练乙木门的武功,必须先练“乙木真气”,内功有了六七分火候,才能练“乙木
  掌”,等“乙木掌”练到八成火候,才能进一步练“乙木指”。“乙木指”就是要把“乙木掌”一道强劲的掌力,束之成丝,从指头射出,可以伤人于十丈之内。所以“乙木指”也是乙木门中最难练,也最具威力的功夫。
  黑衣老头既然有一身极高武功,耳目自然极为灵异,桑鸠婆点出的一缕指风,嘶然有声,一听就知锐利异常,急忙左脚用力一旋,身子突然一转,闪了出去,沉声道:“你们既然不是玄阴教的人,老夫要你们出去,有何不对?”
  桑鸠婆道:“你连什么人都不肯说,老婆子能相信你是真话吗?”
  黑衣老头道:“老夫何用骗你们?你们是找出路找到这里来的,老夫不是告诉了你们走法了吗?”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你拦在路口,不让咱们过去,可能是骗咱们离去,所以老婆子非过去看看不可。”
  黑衣老头怒声道:“老夫为什么要骗你们,再说再进去就是禁地,老夫在武功上并未落败,可不是怕你,你们真要硬闯,老夫说不得只有和你硬拼了。”
  桑鸠婆听他说来说去,只是不肯让自己进去,心中也不禁动了疑念,不觉嘿然道:“凭你还阻挡不了老婆子,里面可能是玄阴教的总坛,老婆子非进去不可。”
  举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头怒嘿一声,这回他当真是拼了命。嘿声甫出,突然剑交左手,右手握拳挥出,这一拳宛如石破天惊,轰然一声,一股强猛拳风急袭过来。
  桑鸠婆冷哼一声,依然左手挥掌朝前迎去。
  那知黑衣老头一拳击出之后,突然身形一闪,飞快的朝后跃退,人影一山而没!
  杀鸠婆定睛看去,眨眼之间,那里还有黑衣老头的影子?不觉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这老东西不让咱们进去,这里说不定另有隐秘,咱们走!”
  铁若华道:“桑婆婆,这人不败而退,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桑鸠婆尖笑道:“他自知拦不住咱们,才退走的,何况咱们退出去也找不到出口,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就算他是诱敌之计,咱们也非进去不可了。”
  她一手提杖,左掌当胸,举步走在前面。铁若华、阮天华、青儿三人也各自凝神戒备,跟着朝前行去。
  秘道依然十分宽敞,但每走数丈,必有转弯,好象渐渐走近山腹中心,黑衣老头退去之后,也一直没有再现过身。
  不大功夫,四人已经走到秘道尽头,前面已有一堵光滑的石壁,挡住了去路。
  这一路行来,既不见有什么岔道,两边也没门户,那黑衣老头却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桑鸠婆脚下一滑,目光四顾,说道:“这里已经到了尽头,如果这堵石壁上没有门户的话看来咱们只好破壁而出了。”
  话声甫落,突听几人身后响起那黑衣老头的喝声:“现在你们四个人都给我站着不要动,只要动一动,老夫手中的灭绝神砂,可以要你们立时身化四滩脓血。”
  灭绝神砂,阮天华、铁若华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桑鸠婆可知道厉害,这是四川唐门制的霸道暗器,是装在铁筒中的极细铁砂,一简铁砂,只要一按机簧,可以射出两丈多远,笼罩一丈方圆,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射到,根本无法躲闪,筒中铁砂共分七色,淬过七种不同的毒药,武功再高,只要被射到,就会身化脓血,毛发无存。
  桑鸠婆没想到此人急速后退,原来是去取灭绝神砂的,他手中有一简灭绝神砂,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抗拒。何况自己四人又站在秘道尽头的石壁前面,这是绝地,也正是施解灭绝神砂最有利的地方。
  桑鸠婆倏地转过身去,喝道;“你既非玄阴教的人,咱们无怨无仇,你要用歹毒无比的灭绝神砂来对付咱们,究是为了什么?”
  黑衣老头厉笑道:“因为你擅闯禁地,老夫非把你们处死不可。”
  阮无华听桑鸠婆的口气,好象黑衣老头手中那管黝黑的铁简,是一种极歹毒的东西,立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踪”身法,一下闪到了黑衣老头侧面,一伸手就把他手中黝黑的铁简夺下,一下迅快的点了他的穴道。喝道:“就凭这简东西,能伤得了咱吗?”
  桑鸠婆还不知道他已经把灭绝神砂铁简夺下,凛然道:
  “小兄弟,使不得。”
  阮天华笑道:“桑婆婆,东西已在我手里了。”
  桑鸠婆吁了一口气道:“好险,万一夺不下来,他只要大母指一按,咱们四个就非归天不可。”
  阮天华道:“这东西有那么厉害?”
  桑鸠婆道:“这一简至少贮放了几千粒灭绝神砂,任何人只要沾上一粒,就会身化脓血,毛发无存,你说厉害不厉害?”
  阮天华道:“桑婆婆,这老头被晚辈制住了,你老要不要问问他?”
  桑鸠婆道;“此人既非玄阴教的人,和咱们也并无过节可言,他一再说咱们擅闯禁地,而且不惜拼命,最后自知不是咱们对手,才取出灭绝神砂来,其中必有隐情。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隐秘,不足为外人道的,咱们只是找寻山腹出路才到这里来的,只要他肯告诉咱们真正出路,(她已可猜想得到黑衣老头方才说的要找出口,只要走相反的方向,乃是陷井)你就解开他穴道,把东西还给他就是了。”
  铁若华道;“这管铁筒还给他,万一他又拿来对付我们呢?”
  桑鸠婆笑道;“老婆子看他不象是穷凶极恶之人,他要拿出灭绝神砂对付咱们,只是负责守护禁地,尽忠职守而已,咱们解开他穴道.又把灭绝神砂还给他,表示咱们对他并无恶意,他当然也不会把咱们视作敌人了。”
  铁若华姑娘家极为细心,听桑鸠婆说话的口气,不象她平日为人,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对了,黑衣老头虽被大哥制住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耳朵还是可以听得到我们说的话,桑婆婆因身处山腹之中,一时找不到出路,故意说出这番话来,那是好让对方安心,才肯和我们合作了!”
  心念一动,就在旁道:“桑婆婆说得是,晚辈没想到这一点。”
  桑鸠婆道:“好了,小兄弟,你先把他的穴道解开。”
  阮天华果然依言伸手一佛,解开了黑衣老头的穴道,一面把那管灭绝神砂铁筒也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老丈,如此歹毒的东西,以后不可轻易使用,至少也要问问清楚,桑婆婆说你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否则在下早已废了你的武功。”
  黑衣老头没想到身落人手,他们不但解开了自己的穴道,还真的把自己守护禁地的唯一法宝灭绝神砂交还给自己,一时怔得一怔,连忙双手接过,揣入怀里,然后连连拱手,一脸感激的道:“桑婆婆、公子不杀老朽,还把神砂简赐还,老朽感激之至,更使老朽惭愧的是方才说的出路,其实只是意欲把四位引入岔路;并非真正的出路,桑婆婆、公于幸勿见怪。”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这点,老婆子早就看出来了,你方才说话之时,眼神闪烁,分明没安着好心;所以老婆子只有逼着你朝禁地走来了。”
  黑衣老头面有惭色,拱手道;“不瞒桑婆婆说,所谓禁地,其实只是老朽和勾姥姥约定,她手下不得进来而已,并无什么隐秘,因为这山腹中央,乃是我老主人痊骨之所,不想有人惊扰而已!”
  阮天华道;“不知老丈的老主人是谁,怎么会埋在这么深遂的山腹中的呢?”
  黑衣老头这回果然不再隐瞒,说过;“老主人就是昔日青螺山庄的主人东海龙王公孙帮主……”
  “啊!” 桑鸠婆啊了一声,肃然起敬道:“原来公孙前辈疾骨在君山山腹之中,唉,他外号东海龙王,君山山腹,据说正是一处龙穴,一代怪杰,英灵所在,为千古湖山增色不少,江湖武林,能有几个人象公孙前辈英名长垂,令后人景仰不止的?”
  黑衣老头道:“桑婆婆认识老主人吗?”
  桑鸠婆道:“先父乙木门掌门人,昔年曾会同公孙前辈围剿千面教,对公孙前辈极力推崇,曾说中原武林,真正称得上英雄人物的,只有公孙帮主一人而已,那时老婆子还在 鬓龄,没有见过公孙前辈,但老婆子心里却一直景仰不止。”
  黑衣老头拱手道:“原来桑婆婆的先人,和老主人相识,那就更使老朽内心深感不安了。”
  说到这里,目光一动,接着道:“四位不是外人,那就请到里面稍事休息,也可以瞻拜老主人的灵寝,老朽替四位带路。”
  说完,举步朝那座尽头处的大石壁走来,一面抬头说道:“四位且请退返几步。”
  桑鸠婆等四人依言后退了几步。
  黑衣老头走到石壁前面五尺光景,便自停步,一脸虔敬的拜祷了一番,然后举足朝前跨上几步,又后退了几步,接着忽左忽右的一连走了若干步,才在中间站定。他动作极为熟练快速,就是你用心谛视,也极难看得清楚。
  就在他刚一站定下来,地底就接连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石壁中间忽然缓缓裂开一条石缝,石缝逐渐的扩大,原来裂开的石壁,正在缓缓的向两边移开,中间露出足有两扇门一般大小的门户。
  阮天华心中暗道:“原来他这一阵急进忽退,忽左忽右的走动,就是开启石门的机关,这机关如此精巧,当真闻所未闻!”
  黑衣老头等石门大开,才回身道:“进去就是老主人的灵寝,这道石门,平日很少开启,里面十分黝黑,老朽有簪,替四位带路。”
  他走在前面,跨进石门,就从身边取出一支火筒,迅快的在右首石壁上点亮了灯。
  桑鸠婆四人随着他走入,只见门内是一条宽阔的甬道,足有十来丈远近,两边石壁,打磨得光可鉴人,两边壁上,每隔一丈,都有一盏古铜灯架,黑衣老头一路在右首石壁上点起了灯,他虽然只点了一边,但已可把这条宽阔的甬道照得通明。
  四人跟着他走了一丈来远,但听身后砰然轻响,敢情两扇石门已经阖了起来。
  黑衣老头连头也没回,领着四人一直走到甬道尽头,只见迎面是三级石阶,阶上是三间打通的石室,六扇落地绣花长门,紧紧闭着。
  黑衣老人走上石阶 推开中间两扇石门,走了进去,立即点起了灯烛。
  桑鸠婆等四人跟着跨上,只觉这三门石室相当宽敞,有如庙宇的大殿,红色抱柱,镌刻着长联,中间一方匾额,写着:“威镇武林”四个字。
  正中间是一座白石雕刻的高大神龙,足有三丈来高,中放一块龙头牌位,一行金字写着:“东海龙王公孙敖之灵位”。神龙前面是一张白的石香案和一个人来高的白石香炉。
  那公孙敖的灵寝,可能就在神龙后面了。
  桑鸠婆把手中的桑杖交给青儿,然后走到香案前面,恭敬的拜了几拜。阮天华、铁若华、青儿也依次上前行礼。
  黑衣老头等四人行完礼,又道:“桑婆婆、阮公子、铁公子难得到这里来,这神龙两边,还陈列了老主人昔年的遗物,四位不妨也参观一下。”
  三间大殿,本来是打通的,但中间一间,因放了一座神龙,无形之中就分成了左右两厢。
  黑衣老头先领台四人参观了左间一间,陈设的是东海龙王昔年坐过的太师椅、书桌用过的文房四宝,和他手中书信札,以及各大门派掌门人往来的函件,都用檀木锦盒贮存,排列整齐。尤其他一笔龙飞凤舞的字迹,墨酣气雄,力透纸背,不愧是一代武林怪杰。
  接着再参观右厢,陈设的则是东海龙王穿过的长袍、大绔、马靴、他使的兵刃六尺长纯钢龙头杖,另外一个四尺长的檀木盒中,是他使用的长剑。黑衣老头一面替四人介绍,一面伸手打开了盒盖!
  这一刹那,他一张老脸不禁变了颜色,身躯一阵颤抖,失声道:“老主人的剑呢……”
  他不说大家也看到了,檀木锦盒之中,衬衬着紫红丝绒,上面有放置一柄长剑的痕迹,但长剑不见了。
  黑衣老头木立了一会,阖上木盖,又惊又急的道:“是什么人窃去了老主人的宝剑呢?这里从没有人进来过……晤,一定是她……是姓勾的婆子,这里只有她知道……老朽这就去找她,非把老主人的宝剑追回来不可……”
  桑鸠婆道:“老丈急也没用,如果是勾姥姥取去了,老婆子和阮小兄弟一定帮老丈去要回来,但问题是不是她盗去的呢”
  黑衣老头道:”一定是她,五年前她来到这里,就要强占整座山腹,老朽武功不如她,差点被她所擒,总算老朽地理比她熟悉,后来她知道这里是老主人的灵寝所在,如果持强占据,就会惊动各大门派,她既然无法把老朽拿下,只得和老朽约定,她们占用外面,在老主人灵寝所在一里之内,绝不侵入, 但唯一的条件,是老朽不得宣扬出去,老朽人单势孤,只好答应,因此就把几条通往外面的门户一起封死,好在这些门户.启闭的机关都在里面,一经封死,外人绝难进入,你们破壁进来的那道门户,就是老朽封死的几处通道之一。”
  他口气一顿,又遭:“这里是老主人的灵寝。只有勾婆子知道,盗去老主人宝剑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桑鸠婆道:“我看咱们进来之时,开启石壁的机关.必须步法完全走对,一步也不能错,勾婆子如何会知道的呢。”
  黑衣老头道:”那是因为桑婆婆、阮公子、铁公子不是外人.第一次来,老朽引着你们从正门进来瞻仰,以昭郑重,其实这里另有便门,通往老朽住处,啊,四位大概也走累了,请到老朽住处稍事休息,喝杯水茶。”
  他熄去了殿上的灯火,退出厅门,又阖上两扇镂花石门,领着四人朝左首走去。
  只见他在石壁上轻轻一推,就被他推开一扇石门,他一手撑着石门,说道;“桑婆婆四位请进。”
  桑鸩婆也不和他客气,相继跨入,黑衣老头跟着走入,石门随即阖上,石壁上居然看不出一丝痕迹。
  这是一条走廊,尽头处又有一道石壁,黑衣老头随手推启,让四人先入,他走入之后,石门又无声阖上。
  现在他领着四人走在前面,一面说道:“方才两道石门从里面出来,一推就开,若是要从外面进去,不懂开启之法,没有人可以弄得开。”
  阮天华道,“这座山腹石室占地如此广大,当年不知要从多少人工才能开凿得出来,尤其这些机关,鬼斧神工,更叹为观止!”
  黑衣老头笑了笑道:“这里本来是一座天然石窟,江湖上传说了已有几百年,后来被老主人无意发现,就把外面加以整修,据说这些机关消息,是老主人一位同宗,号称天机子的公孙明设计的。这里原是老主人夏天避暑处,叫做清心堂,所以一里之内的通道,都是由里面控制的,老主人过世之后,就把灵寝安置在这里,以防外人进入……”
  说到这里,已经走对一间石室门口,才脚下一停,抬着手说道:“桑婆婆请进。”
  四人走入,但见这门石室略呈长方,倒是相当宽,四周还放着十几张石几石凳。
  黑衣老人跟着走入,取来一盏油灯,点着了,一面说道:“这里本是每年春秋二季接待老主人旧属前来谒灵的休息之所,后来老主人旧属多数已作古了,十年来,几乎已没有人来过了,四位请坐,老朽去拿茶水。”
  说完,匆匆走出,没多一会,只见他拿着一大把白瓷茶壶,四人瓷盅走入,放在几上,说到:“四位请用茶。”·
  铁若华问道:“老丈一个人住在山腹之中,饮食怎么办呢?”
  黑衣老头笑了笑道:“这里有一条秘道,通向山下一处石窟,那里可以由水道出入,老朽一两个月出去采购一些粮食,否则住在这里,岂不活活饿死了?”
  阮天华道:“咱们还没请教老丈贵姓?”
  黑衣老头道;“老朽姓龚,贱名天发,昔年原是老主人书房里使唤的一名小厮,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岁月易逝,如今已经八十多了。”
  阮天华道:“老丈八十多了,在下还当你老只有六十出
  头呢?”
  “唉!”龚天发长长叹了口气道:“不中用了,老朽在这里一住快七十年了!”
  桑鸩婆道:“龚老丈,公孙前辈被人盗去的那柄长剑,很名贵吗?”
  龚天发道:“那是老主人随身不离的宝剑,叫做倚天剑,削铁如泥.普通一般百炼精钢长剑,一削就断,据说是一柄古代的神兵利器。”
  桑鸠婆点头道:“这就难怪遭人觊觎了!”
  铁若华道;“这里有许多机关,勾姥姥怎么进来的呢?”
  桑鸠婆道;“机关有人能造,也一定有人能开,本来我还觉得夏非幻只是几个昔年玄阴教余孽死灰复烧,并不足重视,一面也是那天大家中迷倒地,和咱们交过手,当时除了形意门的人,只有铁手帮投过去的几个,另外是黑衣十八骑,并没象样的高手,但勾姥姥的出现,却使老婆子有一种预感,玄阴教的实力,并不止此。”
  阮天华道:“勾姥姥的出现,桑婆婆怎么会有此预感呢?”
  因为勾姥姥败在他手上,所以对他来说,勾姥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桑婆婆道:“勾姥姥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此人一向心高气做,夏非幻如没有相当实力,她岂肯屈就玄阴教的总管?”
  铁若华道:“君山大会又有许多人落入他们手中,也增加了他们不少实力,这么说我们要救人,就相当困难了!”
  龚天发道:“什么,你们还有人落入他们手中吗?”
  铁若华道:“多着呢!”
  当下就把君山大会之后,各大门派的人,都中了玄阴教的诡计,以及今晚有三拨人先后失去联络,详细说了一遍。
  龚夭发道:“你们怎么不早说?青螺山庄座落在是山腰上,一共有三条秘道,可以通入山腹,那三拨人可能是被他们故意诱敌,引入秘道之中,而且那三条秘道,岔路极多,不明内情,就如进入迷宫,就是没有人袭击,穿来穿入,走上三天三晚也走不出来。”
  铁若华道:“老丈一定知道走法的了?”
  龚天发微微摇头:“说来惭愧,老朽在这里一住六十年,除了老主人灵寝所在,很少到外面走动,只知一些大概,就怕走迷了,不敢走得太远。”
  铁若华道:“那怎么办?桑婆婆,我们待回出去,只有先擒住他们一二个人,不怕他们不说出来了。”
  龚天发道:“那倒不用,四位请在这里稍坐,老朽去拿一样东西来。”说完,站起身,匆匆往里一门石室走去,过没多久,他手中拿着一个尺许长的铁简走了进来。
  铁若华道:“老丈手中又是一管灭绝种砂吗?”
  龚天发笑了笑,伸手揭开简盖,取出一大卷发了黄的纸卷,说道:“这是青螺山庄山腹秘道总图,是当年天机于替老主人设计的原图,老朽一时记不大清,曾走迷了路,所以把它留在寝室中的。”
  说完,双手缓缓地把纸卷打了开来,当他目光落到纸上;脸色不禁大变,气吁吁的道。“又是她;把山腹总图也盗走了。”
  他打开来的纸卷,果然已成为一张白纸桑鸠婆道:“总图既已遗失,老丈总知道~些大概情
  形,那就可以了。”
  龚天发用力搔搔头皮,为难的道:“你们要出去容易,老朽可以从水道送你们出去,但你们不是要去救人吗?”
  铁若华道:“不要紧,龚老丈只要大低指点我们一个方向,我们自己会去找的。”
  “不!”龚天发道;“这老妖婆盗去老主人的倚天剑,还窃取山腹总图,老朽非去跟她要回来不可。”
  他略为顿了一顿,又道:“老朽对这三条通道,虽然不熟,但大概还可以想得起来,四位且请稍坐,喝口茶水,老朽进去拿了随身兵刃,咱们就可以走了。”
  说完,匆匆往里行去,一回工夫,手中提着一柄连鞘短剑走出。
  桑鸠婆四人也跟着站起。
  龚天发道:“好了,咱们走吧,老朽给四位引路。”
  当他退出这间起居室,回到长廊,然后领着四人一直走到长廊尽头,才伸手向左首石壁推去。
  明明是一堵石壁,但经他伸手一推,就推开了一道门户,他让四人走前面,然后阖上了石门,依然是一堵石壁。
  现在呈现大家面前的又是一条山腹间的秘道了。
  龚天发依然走在前面,这条秘道路呈弯形,一路好象盘旋而行,并没有岔道。
  铁若华心中暗道;“这大概是绕着东海龙王的灵寝外面而行了。”
  这样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山腹秘道依然斜斜的朝前弯去,但龚天发并没有循着山道走去,在右首微凹的石壁下住足,这里石壁凹凸不平,他左足跨上,把短剑往腰上一插,双手上举,一个人朝石壁上扑去。
  大家只听“喀”的一声,壁下一方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石窟,龚天发俯身走了过去,一面向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快些进来。”
  桑鸠婆等四人依言俯着身子跟入,差幸只是石窟入口,约有四五丈见方,到处都是磷峋乱石,不曾经过人工整修。
  龚天发一直走向右首一堵石壁之下,回头道:“这道石门,还是要从里面开出去,但出了这道石门,就是玄阴教占据的地方了,沿路随时可以遇到袭击,四位可得留意才好。”
  说完依然双手上举,和身朝石壁上扑去,因为石壁凹凸之处极多,他双手可能板着了什么,正在用力转动。
  大家也没去细看,但听石壁间果然又响起“嗒”的一声轻响,龚天发立时往后退下,石壁间随着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门外,是一条横贯的通道,龚天发步朝右行去,大家自然也跟着他身后走去。
  这条通道相当宽阔,走了不过一箭来路,突听前面隐隐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
  山腹之间只要有一点声音,就可传现老远,阮天华矍然道:“前面有人动手,我们快去。”
  身形掠起,越过龚天发,朝前奔去。铁若华也紧跟着掠了过去。
  龚天发要传拦阻,已是不及,忙道:“这声音还远着哩!”
  但阮天华早已去远。
  桑鸠婆问道:“前面有没有岔路?
  龚天发道:“这条山路直通前面,中间好象没有岔路。”
  桑鸠婆道:“那就让他们去好了。”
  话虽如此,但龚天发、桑鸠婆、青儿三人也不待慢,赶紧跟了上去。
  奔行了没多一回,忽见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三人奔近之处,正如到了十字路的中间
  龚天发不禁一呆,住足道:“这里怎么多了一条岔路出来?这里不该有岔路的!”
  桑鸠婆道:“也许是玄阴教开辟的了。”
  青儿没看到阮公子和帮主的踪影,急道:“桑婆婆,阮公于和帮主不知去了那里?”
  话声未落,突听一阵砰砰之声,从左首岔路中传了过来。
  那是拳掌交击之声,原有人正在交手,而且从风声听来,两人一身功夫大是不弱!
  桑鸠婆道;“左首岔道有人正在动手,咱们快去看看。”
  龚天发一怔道:“这左首岔道,不是通往前面的出口之路。”
  桑鸠婆道:“既然有人动手,那一定是有咱们的人了。”
  她不待龚天发再说,一手提着桑本杖当先奔了过去。
  青儿因不见阮公子和帮主的踪影,心头焦急。自然跟着桑鸠婆就走。龚天发摇摇头,也只好跟着过去。
  左首这条岔道,不过十来丈远近,就朝右弯去。
  山腹虽然黝黑,但青儿手中有一支火筒,桑鸠婆内功精深,只要有一点火光,就看得清楚,她刚转过弯去,就听到一阵强劲的掌风拳劲,激荡成风,就在前面不远,那是在岔道尽头处的一个石窟之中。
  桑鸠婆提杖走近,定睛看去,石窟不过两三丈见方,此刻正有五道人影,起落如飞,在黑暗之中,打斗得十分激烈。
  桑鸠婆这目光一注,不禁为之一呆,你知道这五人是谁?他们竟然就是今晚夜探青螺山庄的先锋,五山派五位山主!
  他们竟然在自相残杀,打成了一团。羊乐公的“北冥神功”、伏三泰的“铁拳功”、应天生的“五岑掌”、冉蓬春的“九指一掌”、况神机的“连环手”、“透骨指”、全数出笼,幸好他们没有动用兵刃,不然这两三丈见方的斗室,早就有人流血了。
  桑鸠婆感到无比震惊,也弄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殴斗?但身在山腹之中,又是敌人的范围之内,不该奋不顾身的和自己人决斗,这就沉声喝道:“大家快请住手。”
  五山山主却恍如不闻,依然挥掌的挥掌,挥拳的挥拳,各自抢攻不休。
  桑鸠婆暗暗攒了下眉,说:“他们好象疯了。”
  “不错。”有人接口道:“他们要一直打到筋疲力尽,自己倒下去,别人叫他们住手,是不会住手的。”
  桑鸠婆一怔,这人不是龚天发的声音,急忙转身喝道:“甚麽人?”
  龚天发也自发觉有人在身后说话,急忙转过身去。
  就在此时,一道劲风朝青儿劈来,青儿啊一声,手中火筒立被掌风扑灭,眼前登时一暗。
  桑鸠婆临改经验丰富。左手同时杨手一掌,朝那发话之处劈了过去。
  那人听到如涛掌风朝他劈去,立即身形闪动,避了开去。
  桑鸠婆左手这一拿原是可虚可实,目的就是要他们闪避,对方闪避之时,总会有衣袂飘风之声,她一不作声,身形突然直欺过去,挥手一杖横扫而出。
  这一杖势道极猛,杖风呼然有声!
  “当!”那人也不失为一名高手,黑暗之中,听风辨位,一下架住桑鸠婆的铁杖,人却被震得退了一步。
  桑鸠婆是什么人?这一记兵刃交击,已试出对方手中只是一柄长剑,岂肯放过?那人堪堪朝左闪出,她左手又是一掌劈了过上,左手甫发,右手钢杖一抖,划起一个斗大的圆圈;直捣过去。
  就在桑鸠婆和那人杖剑文击之际,同时也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龚天发洪笑一声道;“阁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嘿!”有人嘿了一声,第二掌又朝龚天发劈去。
  龚天发岂肯退让?对方举掌击来,他左手一抬,发掌硬接,两人之间又发出一声蓬然大震,劲风四溢!
  青儿为人机警,在手中火筒被人击灭,她就悄悄退后,不敢出声。直等她右边响起杖剑交击,稍远又响起两声蓬然大震,和龚夭发的喝声,估计这条通道尽头,进来的只有两个人,如今已被桑鸠婆、龚天发两人接住了,她就不怕再有人偷袭,“嗒”的一声,打亮了火简。
  桑鸠婆一着占先,步步逼上,虽在黑暗之中,她仅凭传入耳际的轻微声息,左掌右拐,直劈横击把对方逼得只有躲闪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此时青儿亮起人简,火光—闪,通道上顿时大亮,桑鸠婆目光一注,才看清和自己动手的原来竟是秃顶神鹫南宫寿,另一个正是铁拂道人娄广元,此时剑拂同施,和龚夭发激战正殷!不觉怒笑道:“九宫双剑,也算是正派中人,竟然也和玄阴教伉汉一气,为虎作怅了。”
  南宫寿怒道:“桑鸠婆你才是玄阴教的爪牙!”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怎么会是玄阴教的爪牙?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这是形意门夏老三说的,还会错吗?”
  南宫寿在说话之时,长剑突然一紧,刷刷刷一连几招乘机反击而出,他企图乘对方不备可以扳回劣势。
  桑鸠婆呷呷笑道;“夏老三,他才是背叛形意门,投靠玄阴教的叛徒。”
  口中说着,桑木杖左右连挑,把南宫寿的攻势立即压了下去。
  龚天发手中虽然只是一柄两尺长的短剑,但施展开来,化作一道青芒,燎绕全身,剑势凌厉。
  他在山腹之中,一住七十年,无事可做,就可以练剑消磨岁月,剑上造诣极为深厚,但在七十年中,从未和人动过手,对敌经验不足,有时明明可以胜过对方,却轻易的放过。
  铁拂道人娄广元右剑左拂,展开一轮攻势,但任你剑拂如何凶猛,对方却往往只需一招半式,就可以把你化解无遗。
  这可真把成名多年的铁佛道人看得心头暗暗惊异不止,
  暗道;“这老头是何来历,剑上造诣明明极深,却又象是初学乍练,出招极为生疏!”
  就在双方动手之际,只听有人大笑道:“桑鸠婆你明明投靠了玄阴教,还说谁叛徒?”
  桑鸠婆回目看去,只见石窟口负手站着一个中等身材,脸色苍白之中极为深沉的中年汉子,这人正是形意门的夏鸿晖。
  原来方才有人说五山山主不打到筋疲力竭,不会住手的就是他。
  当时火筒乍熄,在黑暗之中和九宫双剑的南宫寿动上了手,还当说话的就是南宫寿。如今听了夏鸿晖的口音,才知道他原来早就躲在石窟之中了。
  桑鸠婆一面挥杖,一面沉喝道:“夏鸿晖,你敢在老婆子面前颠倒是非,那是不要命了!
  喝声出口,左手凌空一掌,朝他劈去。
  夏鸿晖没想到他和秃头鹫动手之际,还会朝他劈出一掌,等到觉着一股强猛异常的暗劲压上身来,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顺着那袭去的暗劲横向一侧跃开。
  青儿左手执火简,右手握了一支短剑,眼看夏鸿晖朝自己这边闪来,口中清叱一声,短剑刷一声,剑使“飞瀑断路”涌出一片剑光,遮断了出路。
  夏鸿晖等到惊觉,眼前一片剑光飞洒过来,心头不觉大怒,喝道:”小丫头,还不给我闪开?”
  右手一记劈掌,一路劲风直向青儿劈去。
  他在桑鸠婆掌下,功力不如远甚,但对付青儿,这一掌就绰绰有余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青儿,别慌,拦住他没有错。”
  左手振腕一指朝夏鸿晖右肩点去。
  夏鸿晖掌势甫发,陡见桑鸠婆一缕指风直射过来,急忙收掌向右旁跃。
  桑鸠婆呷呻尖笑道:“你站着别动,动一动老婆子就劈了你。”
  左手又是一掌,朝他身后劈去,一道掌风撞到他右首肩边,夏鸿晖只得向左移。那知桑鸠婆又是一掌朝他身左劈到。
  他被桑鸠婆右一记掌风,左一记掌风,站立之处,左右跨不出一步,一时后悔自己不该跨出石窟来的,如今连想再返回石窟去都办不到。(他在跨出石窟之际,为了闪避桑鸠婆掌风向侧跃开,如今离石窟虽然只有两步,却退不回去)心头不由大急,也暗怪南宫寿正在和桑鸠婆动手,还让她腾得出左手,一掌又一掌的朝自己劈来。就在此时,瞥见五六条人影,飞奔而来,不觉喜道:“铁三姑,你来得正好。”
  桑鸠婆怒声道:“你以为来个帮手,再敢嚷嚷,老婆子就先活劈了你。”
  呼的一掌,迎面拍来。
  夏鸿晖一时情急,赶紧身子一蹲,但听蓬的一声;掌风击在他身后石壁上,震得碎石纷飞,灰尘沙土漱漱下落,夏鸿晖惊出一身冷汗,那敢稍动?
  那奔行而来的正是铁三站和她手下的铁手五煞。
  铁三站听到总护法夏鸿晖的声音,一手握剑,当先冲了上来。
  甬道虽有一丈来宽,但龚天发和铁拂道人正在前面动手,挡住了去路。
  铁三姑仗剑冲上,龚天发大喝一声,剑光如匹练横卷,把她逼得后退不迭。
  铁三站如今当上的玄阴教的副总护法,被人一剑逼退,自然怒不可遏,左手一挥,喝道:“我们上去把他擒下了。”
  随她同来的铁手五煞口中轰应一声,举步逼了上去。
  因为甬道只有一丈来宽,铁拂道人和龚天发各占一半,一个人所占的地方就只有五尺光景,铁手五煞自然无法全数上来。
  五煞中的老大陆大成,老三扈大佑虎吼一声,双双扑上。他们左手装的都是铁手,五指锋利如钩,专锁敌人兵刃,陆大成左手铁手一探,觑准龚天发短剑抓去。
  扈大佑扑向龚天发身后,左手铁手却觑准他后心,这一抓才是真正的“黑狼偷心”。
  龚天发一柄短剑和铁拂道人剑拂力拼了五六十招,他练剑七十年,只是没和人真正动过手,这一阵功夫下来,愈打愈觉得心应手,两人随着吼声扑上,龚天发右手短剑斜划,左手一掌朝身后挥去。
  这一下三方面势道均快,不,应该有四方面,那是铁拂道人娄广元眼看龚天发剑掌都去对付扑来的二煞,机不可失,铁拂疾卷,一蓬拂丝缠向龚天发右腕,长剑刷的一声,穿心刺出。
  武功一道,可说有不得半点高低,龚天发在山腹中勤练了七十年,论武功可说高出钱拂道人甚多,他只是不善于使用招法而已!
  此时骤睹铁拂道人乘自己出手之际袭来,立即临时改变主意,籍着短剑斜划,身随剑出,来了一个急旋。
  这临时改招,也只有武功高过对方的人,才能在一丝缝隙间旋身而出,否则对方二人来势极快,那容你有变招的机会。
  却说龚夭发短剑原是朝陆大成抓来的铁手斜划出去的,这一记并没有改变,但听“嗒”的一声,短剑划上铁手,一下就把陆大成百炼精钢的铁手五指一齐削断。
  龚天发手中也只是一柄百炼精钢短剑而已,并非什么削铁如泥的名剑,他能一举削断陆大成的铁手,是因为他练剑七十年,内家真气无意间贯注剑身,才把铁手削断的。
  不但削断铁手,陆大成扑来的人被他剑上内力反震,砰的一声,翻跌出去一丈来外。背脊撞上石壁,一个人软软的跌坐下去。
  龚天发短剑斜削之时,一个人已经随着剑势急急旋了个身,扈大佑飞扑而来,铁手是朝龚天发后心抓落。
  铁拂道人是乘龚天发剑掌对付二煞,乘机出手,铁拂卷缠右腕,长剑穿心刺到。如今龚天发业已旋身而出,卷缠到他右腕的铁拂自然落空了,但穿心一剑却没有落空。
  因为扈大佑朝龚天发后心扑来,中间的龚天发旋了出去,他一扑之势未竭,铁拂道人穿心一刺也堪堪刺到,正好补上了缺。
  龚天发一个急旋,去势有如陀螺,一下旋到了铁拂道人的身后,左手本来往后挥出,准备对付扈大佑的一掌,临时随着急旋,改为横拍.砰的一声击中铁拂道人的右肩。
  这一段话写来费了不少笔墨,实则四个人几乎同时发动,期间难有前后,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一闪的时间,龚天发短剑削断陆大成铁手之后,已经旋出,铁拂道人一剑穿心刺中扈大佑龚天发左掌也击中铁拂道人的右肩了。闷哼、惨呼、惊啊也同时响起。
  铁拂道人右肩骨已被击碎,长剑坠地,他连退了三四步,掉首疾奔而去。
  陆大成震伤内腑已是无救,扈大佑一剑穿心,倒在血泊之中。
  这下看的其余三煞连眼都红了,铁手五煞原是铁手帮的杀手,在江湖上凶名久著,季大海、卜大枢、赫大荣口中不约而同喝出一个:“杀!”
  三条人影,三双铁手从三个不同角度急扑而上!
  龚天发看的大笑一声道:“来得好!”
  短剑疾然横扫出去。
  他剑上功力,何等深厚,右手这一挥,短剑登时亮起一道耀目青虹,森寒剑气,嘶然有声,从铁手三煞三条人影中间一闪而过。
  但听砰砰砰人影落地,已经变成了六段,一阵血雨,喷溅到铁三姑身上,她神情为之一呆,转身朝通道上急急奔去。
  正在和桑鸠婆激战的南宫寿眼看铁拂道人急奔而去,也立即舍了桑鸠婆,跟着急奔而去。
  桑鸠婆志不在他,自然不会追击上去,一右手举起桑木杖
  绥缓朝蹲着身子的夏鸿晖头顶上落去,口中呷呷笑道:“夏鸿晖,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鸿晖双手抱胸,目光乱转,骇然道:“桑婆婆饶命。”
  突然长身前扑,双掌排胸推起!
  他是形意门的掌门人的三师弟,纵然贪生怕死,也决不会如此窝囊。
  他立身之处距离石窟洞中,不过两步,不敢移动,只怕桑鸠婆的“乙木掌”厉害,才不敢稍动。
  既然他害怕桑鸠婆的“乙木掌”,方才有南宫寿和她动.手,他都不敢稍动,现在南宫寿走了,他怎么反而出手了呢?
  那是因为他装作害怕,原是想乘桑鸠婆不注意的时候,一下窜进石窟去的,南宫寿一走,他逃走的机会更没有了。
  桑鸠婆杖势缓缓下落,显然没有取他性命之意,他装出害怕,却突起发难,他自己知道这一记双掌大力推出,也无法伤得了桑鸠婆,但只要出其不意,把桑鸠婆逼退两步,他就可以一下退入石窟,退到里面,他就不怕脱不了身。
  他自幼勤练形意门武功,这骤起发难,要把桑鸠婆逼退两步,原本不是难事,但一个人心里动着心机,脸上自然也会流露出来。
  夏鸿晖本是极工心机的人,换在平时,心中想着绝不会流露,只是此刻面对强敌,能不能脱身,全在此一举,心里紧张了,任你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到了此时,也会因紧张而流露出来。
  桑鸠婆是何等人?夏鸿晖口中叫着“饶命”,他目光并无恐惧之色,而且不住的乱转,心里已经有数,等到夏鸿晖双掌推出,故意“哼”了一声,急急用左手格出,一个人还是被推得后退两步。
  这正是夏鸿晖预期的效果,他双掌推出,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身形随即横闪而出,迅疾无比的一个转身,顿足朝石壁中掠去。
  桑鸠婆故意后退了两步,时间和夏鸿晖向横里闪了两步是同时的,夏鸿晖要一个转身,才能窜进石窟去,桑鸠婆不用转身,连左手都不用抬,(方才朝夏鸿晖双授格出,已经抬起)(这里我要说一下,作者有必要说的那麽罗嗦吗?他不嫌写的烦,我还嫌看着烦呢!编者寒星子按。)手指已经凌空点了出去。
  夏鸿晖双足顿起,自以为这下定可以窜进石窟了,但身子堪堪纵起,就“拍达”一声跌坠在地。
  这下身后中了一记“乙木指”,那里还想爬得起来?
  桑鸠婆木杖杖头一下落在他右肩之上,微一用力,夏鸿晖但觉肩骨剧痛如裂,口中杀猪般叫了起来。
  桑鸠婆呷呷笑道:“好小子,你也不想想看,方才南宫老儿正在和老婆子动手,你都溜不脱,现在没人和老婆子动手,你还想溜?”
  夏鸿晖痛得一张脸都胀红了,额上汗水象黄豆般绽出,口中叫道:“桑婆婆,快请高抬贵手,在下不敢了。”
  桑鸠婆尖声道:“老婆子还是那句话,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鸿晖道:“活、活、桑婆婆饶命。”
  “好!”桑鸠婆木杖一提,轻灵的往下点落。
  八十斤的钢位在她手中使来轻灵无比,但点到夏鸿晖的身上;依然并不轻灵,“扑”“扑”两声,一点右臂“臂儒”,一点右足“公孙”。
  夏鸿晖但觉一手一足,既酸又痛,整个人都象触了电一般,口中直哼出声。
  桑鸠婆木杖已经收了回去,叱道:“别装死了,你给我站起来。”
  夏鸿晖连眼泪都痛出来了,连声应着“是”,支撑着爬了起来。
  龚天发问道:“桑婆婆,这人是谁?”
  桑鸠婆婆呷呷笑道:“这人来头不小,他叫夏鸿晖,是玄阴教主夏非幻的内侄。”
  龚天发问道:“喂,姓夏的,你在玄阴教担任什么职务?”
  夏鸿晖道:“在下是…总护法……”
  龚天发大笑道:“玄阴教要你这种人担任总护法,还能成得了大事?难怪只能躲在山腹里打转。”
  桑鸠婆道:“夏鸿晖,你不是想老婆子饶你不死吗?”
  夏鸿晖连连点头应是道:“桑婆婆高抬贵手,在下感激不尽。”
  “好!”桑鸠婆一指石窟中缠斗的五山山主说道:“你去叫他们住手。”
  夏鸿晖听得一怔,哭丧着脸道:“桑婆婆,他们不会听在下的,在下叫他们住手,没—…没有用……”
  桑鸠婆三角眼一瞪,说道:“要谁叫他们住手才有用?”
  夏鸿晖被她瞪得一阵心惊肉跳,呐呐的道:“谁……叫也……也没有用!”
  桑鸠婆道:“他们吃错了药?发了疯?”
  夏鸿晖道:“是、是,他们……在……,前面闻到了练功散……”
  “练功散?”桑鸩婆问道:“什么练功散?”
  夏鸿晖道;“他们鼻中吸入的练功散,其实不是练功散……”
  桑鸠婆怨声道;“你颠三倒四的在说什么?”
  (其实我本来也看不懂,但我按原意作了改动了,原书可能原来印刷排版时错误,有些字排错了,我在这做了改正。编者:寒星子)
  “是、是这样。”
  夏鸿晖道:“这种名称叫为练功散的药粉,其实不是真的练功散,乃是一种令人发狂的毒药,只要闻上少许,就会神志不清,脾气暴燥,要找人动手打架,只有和人动手,才会觉得舒畅,一直要打到筋疲力尽,才会停手。”
  龚天发怒声道:“玄阴教当真歹毒得很l”
  桑鸠楼道:“有没有解药?”
  夏鸿晖嗫嚅嚅的道:“解药……有是有,只是没在在下身上。”
  桑鸠婆道:“解药在什么人身上。”
  夏鸿晖道:“教……主……。”
  桑鸠婆看了他一眼,问道:“他们是你引进来的,你和他们和在一起,怎么会没事的?”
  夏鸿晖道:“在下……”
  桑鸠婆道:“你有半句支吾,老婆子先毙了你!”
  夏鸿晖道:“因为……在下先……闻了解药,才……没事。”
  桑鸠婆道:“拿出来。”
  “是……”
  夏鸿晖只得从身边取出一个香囊,说道:“这……并没办法使他们清醒,只有先闻了才有用。”
  桑鸠婆伸手接过,一面回头说道:“龚老丈,老婆子有一事奉托……”
  龚天发没待她说下去,就拱拱手道:“桑婆婆只管请说,只要老朽能力所及,自当遵命。”
  桑鸠婆说道:“这五位乃是五山派的山主,老婆子的意思,先点了他们睡穴,让他们先安静下来,老婆子要夏鸿晖带路,去找玄阴教主索取解药,在老婆子走后,要请老丈暂时留在这里,守护他们。”
  龚天发道:“这个容易,老朽自问还可以办到。”
  桑鸠婆又道:“青儿,龚老丈不认识咱们的人,你也留在这里。”
  青儿点点头,发愁的道:“桑婆婆,阮相公利帮主不知到那里去了?真急死人。”
  桑婆婆笑道:“阮公子一身所学,放眼江湖已很少有人是他对手,铁帮生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事的。”
  话声一落,把桑木杖往地上一柱,朝青儿道:“你看住他,别让他溜了。”
  青儿看了夏鸿晖一眼,说道:“小婢不会让他溜的。”
  桑鸠婆身形一晃,飞快的前石窟中闪去。
  这五位山主因为体内吸了“练功散”之毒,只有徒手相搏才觉得舒畅,因此才没有动用兵刃,此时拳来掌往,依然打得十分激烈。
  五个人既没有一定的目标,你一掌劈到他身边,你就是他的敌人;就发拳还击,这样乱糟糟的我打你,你打我,几乎打成了一团,难分难解。
  桑鸠婆身法何等快速,人还未到一缕指风已朝正好背向门口的伏三泰点去。
  他们终究神志迷糊,不似平时反应灵敏。伏三泰连知都不知道,就应指跌坐下去。
  桑鸠婆正待闪身,突觉一记沉猛的劲风迎面撞来,那是应大生的一记“五岭掌”,本来是朝伏三泰劈来的,伏三泰中指倒下,掌风就撞到自己身上来。
  桑鸠婆不想和他们硬接,急忙身形向旁边动,一指朝冉蓬春点去。再一闪身,避开三人的拳拳,又从一指点倒了况神机。
  现在五位山主已经倒了三人,照说剩下的两个,应该容易对付了,殊不知方才人影乱闪,就象走马灯一般,谁也没有一定对手,胡乱出手,反正只要你出手,就会有人和你硬拼,不愁没对手。
  现在一下减少了三个对手,眼睛可清清看到石窟中有三个人影,(青儿手中拿着火简)(这句又是一句罗嗦话。编者:寒星子按)你不去找他,他就来找你,羊乐公,应天生同时把桑鸠婆当作了目标,一个“北冥神功”掌力如潮,汹涌卷来,一个又是一记“五岭掌”掌风重叠,压顶击倒。
  这两人同时出手,威势非同小可,桑鸠婆吃了一惊,急忙施展移形换位,朝羊乐公身后闪去。
  两人一掌落空,目光转动,发现石窟中只剩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大喝一声,举手朝对方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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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二十一章 弃邪归正
  桑鸠婆闪到了羊乐公身后,一时可也不敢出手,因为你刚一出指,点住了羊乐公的穴道,应天生一掌劈来,羊乐公无法还手,岂不送了老命?
  因此她屏息蹲身,静待两人掌力接实,耳中听到蓬然一声大响,羊乐公上身晃动之际,急忙点出一指,双足一点,身如脱弦之矢,贴地从旁射出!
  应天生掌力虽强,但比起羊乐公的“北溟神功”,还逊了一筹,因此羊乐公仅是上身晃动,应天生却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被震后退,乃是身不由己之事,就顾不得身边有人闪出。(若在平时当然可以顾得到,但此刻神志迷糊,就顾不得了)
  桑鸠婆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乙木指”已经出手,这两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两个人几乎同时应指倒地。
  桑鸠婆长长吁了口气,举步走出。
  龚天发迎着道: “桑婆婆身法之快,叹为观止,老朽佩服得很。”
  桑鸠婆呷呷笑道: “龚老丈夸奖,这五人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若在平时,那有如此顺利?”
  一手提起桑木杖,喝道: “夏鸿晖,走,领老婆子找夏非幻去。”
  夏鸿晖连声应“是”,果然乖乖的走在前面。
  桑鸠婆跟在他身后,喝道:“你给我听着,只要你稍存和老婆子捣鬼的想法,老婆子的“乙木指”就会射穿你后脑,你小心些!”
  X X X
  却说阮天华听到前面一阵兵刃交击之声,循着掠去,他身法何等快速,转眼就奔出十数丈远近,忽见前面横亘着一条岔道,那兵刃交击之声,似是从右首一条岔道传来,他脚下丝毫没停,一个轻旋,就朝右首岔道上追去。
  这条岔道,同样宽阔平整,他奔行之间,仔细谛听,再也听不到什么,好象那一阵兵刃交击之声突然隐去!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前面不远,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
  阮天华心中一动,暗道: “莫非有人在方才动手之际负了伤?”
  这就循声寻去,走了不过四五丈远近,只见右首石壁下果然有一团人影倚壁坐在那里。
  赶紧一个箭步掠到那人影身边,凝目看去,那正是于立雪,头巾跌落,长发披散,身躯缩成一团,好象冷得不住的颤抖,连牙齿都上下打战!
  阮天华忽忙问道: “于姑娘,你怎么了?”
  于立雪没有作声,但这时身后来路上却响起了一阵兵刃交击之声!
  阮天华并不知道铁若华跟着自己身后而来,如果没有看到于立雪负伤,他一定会转身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动手?因为他就是追踪兵刃交击之声寻来的。
  但如今发现于立雪负了伤,他岂能弃之不顾,何况于立雪是和爹、二师叔、四师叔等人一路的,她负了伤,爹和师叔等人却—个不见,他更要向她问问清楚。
  因此就没去理会来路上的兵刃交击之声,俯下身去,又朝于立雪问道:“于姑娘,你究伤在那里?”
  于立雪除了口中发出轻微的呻吟,依然没有作答,她似乎冷得已快要冻僵了,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阮天华攒攒眉,心中暗道:“她好象已经冻得说不山话来,自己又不知道她伤在那里?这怎么办?哦,看她抖得这么厉害,定然是中了玄阴教的什么阴功,‘紫正神功’是旁门阴功的克星,自己何不先替她把阴寒之气驱出体外,她伤势纵然极重,不再冷得发抖,就可以说话了。”
  心念这一转,就低声道:“于姑娘,在下替你度入真气,先把侵入你体内的阴寒之气逼出了,你就不会再冷得发抖了。”
  说话之时,缕缕伸出右手按在她头顶“百会穴”下,徐徐把真气度丁过去。
  就在他替她度气之时,突听“当”的一声金铁狂呜传了过来,接着响起一个老婆子得意的笑声,和一个少女的惊叫:“啊”,尖叫一声道:“阮大哥,你在……”
  阮天华听出那是铁若华的声音,心头不禁大急,从老婆子的得意笑声和铁若华的尖叫判断,铁若华可能是在兵刃交击之后,被老婆子乘机拿住,所以才只叫出半句话,就被制住了穴道。但此时自己正在替于立雪度气,如何能分身去救她呢?
  他这—分心,顿觉自己气机窜动,几乎运气入岔,须知他虽然练成“紫正神功”,总究时日尚浅,如果在运气之时,一旦入岔,自己和于立雪两人均将走火入魔,心头暗睹一凛,赶忙强自镇慑心神,一心一意的把真气缓缓度入。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于立雪体内的阴寒之气,已被“紫正神功”悉数化去,四肢百骸也渐渐暖和起来。
  阮天华缓缓收回手掌,说道: “于姑娘,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于立雪缓缓吁了口气,问道:“是你救了我?你是什么人呢?”
  甬道中黝黑如墨,她自然看不见阮天华。
  阮天华忙道:“在下阮天华,姑娘究竟伤在什么人手下的?”
  “你是阮天华!”
  于立雪口气之中,似有几分欣喜,但话声甫出,忽然轻“咦”—声道: “我……身子怎么还是一点都不能动呢?”
  阮天华道: “姑娘可是穴道受制吗?”
  于立雪微微摇头,眨动着眼睛,略现羞涩的道: “好象不是,……阮……天华,你……抱……我起来……好吗?”
  阮天华问道: “你要去那里?”
  于立雪幽幽的道: “前……面……”
  阮天华问道: “爹他们就在前面吗?”
  于立雪口中“唔”了一声。她不能动弹,阮天华自然只好抱着她去了,这就俯下身去,双手托起她身子,往前走去。
  于立雪究是姑娘家,若在平时,她被男人这样抱着走路,早就羞得紧紧闭上眼睛了,但这条甬道如此黝黑,使她减少了不少羞怯,眨着眼睛,问道:“喂,阮天华,你刚才怎么把我救醒的呢?我觉得好冷好冷,好象跌入冰窟,连呼吸都冻得凝结了,后来,有一股热流,在我身体里流行,流到那里,那里的冰就融化了,我心里明白,是有人在救我,却想不到会是你,哦,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呢?”
  她咭咭格格的说个没停,一阵阵口脂清芬,似有若无的传入阮天华的鼻中。
  阮天华因她是四师叔(范叔寒)的情侣,连闻都不敢闻,但你越是不闻,它就越往你舅孔里钻!
  于立雪看阮天华没有说话,轻咦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阮天华啊道: “姑娘说什么?”
  于立雪虽然看不到,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好象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心不在焉,岂不是因为抱着自己的缘故?她心里忽然感到—丝甜意,幽幽的道:“我说什么,你没有听到吗?”
  阮天华道:“不知姑娘耍问什么?”
  他果然没有听到。
  于立雪只觉脸上微微一热,说道: “我问你怎么把我救醒的?”
  阮天华哦道:“在下看姑娘全身颤抖,似是被玄阴教阴功所伤,业已冷得不省人事,正好在下练的内功,可以克制旁门阴功,因此就只好运功把真气度入姑娘体内,把阴寒之气化去,姑娘终于醒过来了。”
  于立雪睁大双目,问道:“你练的内功,可以克制旁门阴功,那是什么功夫呢?”
  阮天华道:“紫正神功。”
  于立雪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呢?你不是形意门的人吗?”
  “在下是形意门的人。”
  阮天华道:“但‘紫正神功’是在下一位记名师父教的。”
  说到这里,他发觉抱着她已经走了不少路,这就问道:“还没到吗?”
  于立雪看他一路行来,也没打着火摺子照路,不觉奇道: “你怎么不用火摺子照路,看得见吗?”
  阮天华道: “在下大概还看得见,就不用火筒了。”
  于立雪好生奇怪,说道:“这里深处山腹,一点天光都没有,你还可人看得到?你好奇怪!哦,你既然看得到,到了向右转弯的时候,你就停下来,告诉我一声。”
  阮天华点点头,依然朝前走去,这样又走了一箭之路,甬道果然向右弯去,这就脚下一停,说道: “这里已到了向右转弯的地方了。”
  于立雪问道“这里是不是正好要转弯的地方?”
  阮天华道: “不错。”
  于立雪道: “那你就朝左首转过身去。”
  阮天华道: “左首是石壁了,没有通路。”
  于立雪道“我叫你左转身,你就朝左转过身去咯!”
  阮天华道: “好吧!”
  果然依言朝左转过身去,这样就面对左首的一堵石壁了。
  于立雪道: “好,你再向右横走三步。”
  阮天华依言又横走了三步,现在已经站到了石壁角转上。
  于立雪道:“你现在站在转角上,对不?你看看转角处,就是两堵石壁中间的地上,有没有一块凸出的石块,黑色的,象砚大小。”
  阮天华双手托着她,只好横过身子,侧着脸看去, 说道: “有。”
  “你真的看得见!”
  于立雪道: “现在你把右脚踩上去,别动,再用左手朝石壁上推去。”
  阮天华道: “这里是暗门吗?”
  于立雪轻嗔道: “你不用问,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好吧!”阮天华因为双手托着她的身子,现在要腾出左手去推石壁,就得把她娇躯交给右手,但于立雪可不是还在吃奶的孩子,一只手就可以抱得住,只好把她放到右肩之上,右手轻轻揽住她双股。
  于立雪伏在他肩上的人,口主发出羞涩的轻“嗯”!
  阮天华腾出左手,朝石壁上推去,壁上果然是—道暗门,应手而启,一面问道: “要进去吗?”
  于立雪道: “不进去,为什么要推这道石门?”
  阮天华举步跨入,石门里面有—间长方的石室,什么也没有。
  “停!”于立雪道:“你现在耍靠左边走,循着石壁过去,到了尽头,再循着石壁向右,走到尽头,再循着石壁向右,再走七步停下来。”
  阮天华脚下一停,听她所说,先向左,再问右,再问左,再向右,那不是循着石壁在室中绕上一个大圈?最后走上七步停下来的地方,不就是石室进门左首那堵石壁的上首,何用去绕上一个大圈子?
  心念方动,只听于立雪道:“你一定在想,我说的地方,就是在右首那堵石壁的上首,为什么要循着石壁去转上一圈?对不?但你—定要照着我说的走法走去才对,切不可自作聪明,去抄近路。”
  阮天华道:“为什么?”
  于立雪道:“你照着我说的走过去,就知道了。”
  阮天华没有多说,就依着她说的,先向左转,循着左首石壁一路行去,这是一座长方形的石室,直等转到右首石壁,才数着脚步走了七步,脚下方门停住,石壁间已经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门户,灯光从门内直射出来。
  阮天华问道: “现在可以进去了?”
  有了灯光,于立雪已可以看得见了,欣然道:“自然可以进去了。”
  阮天华道: “进去之后,要如何走法?”
  于立雪轻笑道: “你要怎么走,就怎么走。”
  阮天华举步走入,这是一间略呈方形的石室,室中有一张石床,床上有被褥,左首靠壁处有一张小石桌和两把石椅,石桌上放着一把白瓷茶壶,和一个茶盅,另外是一盏银灯,陈设虽然很简单,但这情形就像是一间卧室!
  于立雪道: “谢谢你,你把我放下来吧:”
  阮天华虽满腹狐疑,依言走近石榻,把她轻轻放下,问道: “姑娘究竟伤在何处?你不能动弹,那怎么办呢?”
  于立雪眩动了下灵活的眸子说道: “我……我……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方才逃出去,中了贼婢的飞针……”
  阮天华道: “你怎么不早说,在下替你把飞针起出来不就没事了?”
  于立雪粉脸红了起来,低低的说道: “在甬道上……黑漆漆的怎么看得见?所以……所以我要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阮天华道:“姑娘那里中了飞针,请在下看看。”
  于立雪要他抱着来,目的就是希望他替她设法取出飞针来的,但等到阮天华问她,她却说不出来了,只是胀红着脸,摇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
  阮天华道: “姑娘总有点感觉吧?”
  于立雪依然摇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只觉右肩和右……脚上奇冷无比,接着就麻木了,一个人就像跌入了冰窖,直到现在身子都不能动。”
  阮天华听得一呆,她右眉、右脚中了飞针,她是姑娘家,没有确实中针的穴道,就得撕开衣衫来仔细的找寻针孔,自己如何能撕开她的衣衫来找呢?
  但这里除了自己又没有第二个人,她身子不能动弹,自己总不能不顾而去,也不能一直抱着她出去,万一遇上敌人,又如何和人动手。
  于立雪看他没有作声,抬头道: “阮天华,这里只有你,你不替我找到针孔,把针起出来,我……我怎么办?”
  阮天华为难的道: “这个……”
  他搓搓手,就说不下去。
  于立雪眨眨眼睛,幽幽的道: “我知道,我是女子,你才作难,对不?你要找寻针孔,必须撕开我的衣衫,仔细看清楚,所以迟疑着不敢动手,又不忍心弃我不顾,其实我们是江湖儿女,既是救人,就不必顾虑男女有别了,在这里,你不替我设法取下飞针,还有谁来救我?你如果走了,进来一个坏人,我……怎么办呢?”
  她黑白分明的美眸之中,忽然滴出晶莹的泪珠,低下头去,接着幽幽的道: “你不肯替我取下飞针,那就走吧,我……不会再求你的,就是死,也不关你的事,你走好了。”
  其实,她早已知道石门在阮天华进来之后,早已悄无声息的阖了起来,他要定也走不了。
  任何男人,都见不得女人泪水的,何况她说的没错,除了自己,还有谁来救她?更何况她身子动弹不得,万一进来一个坏人,她怎么办?
  自己既不能弃她而去,自然要替她起下针来才是,岂可再存男女有别的腐旧观念?
  阮天华毅然道:“于姑娘不能行动,在下怎会弃你不顾而去?只是在下要替你取下飞针,说不得只好撕开姑娘肩头衣衫来仔细找找,你中针的部位,是在前面,还是在后肩。”
  于立雪道: “后肩。”
  阮天华暗暗吁了口气,还好是在后肩,如果在前面,姑娘家的前胸,自己怎好低着头去找?一面说道: “你伏着别动,在下为了取针,只好从权了。”
  于立雪幽幽的道: “谢谢你,你只管把衣衫撕开来好了。”
  阮天华并不待慢,手指在她肩后轻轻一划,就象利刃划过一般,划破了五六寸长一条,然后用手轻轻拨开,眼前顿时露出羊脂白玉般的香肩,柔和的灯光之下,这细腻柔滑的肩胛,已足使男人百看不厌,想入非非。
  阮天华血气方刚,自然看得心头一降狂跳,目光一注.不用多看,就已发现“肩外俞穴”上有—点极细的红点,这就说道:“在这里了。”
  于立雪道: “你这么快就找到了?”
  阮天华心想: “象这样又白又嫩的肩胛上,针孔红点虽细,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这话他可不好说出口来,随即说道: “在下这就替姑娘把它取出来。”
  于立雪道; “你要用什么取呢?痛不痛?”
  阮天华笑道: “在下用掌心把它吸出来就好,不会痛的。”
  随着话声,右手掌已经按了上去,运功吸了口气,手掌缓缓提起,翻掌一看,掌心已经多了一支寸许长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通体闪着银光,十分坚利,不知是什么做的,但绝非钢针,口中说道: “这银针果然又细又硬,只是针上并没有淬过毒。”
  于立雪伏着的人,奇道: “怎么,你已经吸出来了。”
  阮天华随手取起银针,放到她面前,说道: “你看,就是这支针,已经没入你‘肩外俞穴’。”
  于立雪气愤的道: “死丫头,总有一天,我不打上你十针才怪!”
  阮天华道: “现在还有—支,在你脚上什么地方?”
  于立雪给他这一问,一张脸胀得象大红缎子一样, 说道: “是在……腿……弯上……”
  腿弯上,那是大腿之上了。
  阮天华一呆,她明明说在脚上的,观在变成腿弯上了,但已经取下了一支,总得把还有一支出起出来,接着问道:
  “你应该告诉找大概在什么部位才行。”
  这话没错,姑娘家的大腿上,岂可随便把裤管划破开来?
  于立雪伏着头,低低的道: “我不知道,你用手指按按看,我如果有感觉,会告诉你的。”
  阮天华只得伸出手指去,按在她腿弯上,说道: “是不是这里?”
  于立雪道:“再。上去些。”
  阮天华手指又上移了寸许。
  于立雪幽幽的道: “还要上去。”
  阮天华手指又上移了寸许,停住。
  于立雪声音更细,说道: “还要…上去些……”
  阮天华一移、再移,她还是说着: “还要上去些”,阮天华手指随着她话声上移,但已经感到面红耳赤起来。
  现在他手指已经移到她阴尾,尻骨的两旁,这是足太阳膀胱经的“会阳穴”了。
  于立雪终于嗫嚅的道: “好象……在这里了,你……按…起来……有些痛……”
  她羞涩得话声比蚊子还小!
  难怪她一直不肯明说,女孩儿家这个地方教她如何说得出口来?所以她只好说在腿弯上,其实腿弯和“会阳穴”相距可远着哩!
  现在,地方是找到了,阮天华又作起难来,这地方,他如何能把她的裤管撕开来?但不撕开裤管,就无法找得到针孔所在。
  但她既然指出部位来了,他不好再迟疑不决,只得鼓起勇气,手指终于划了下去。
  裤管划破了尺许长一条,他用手拨开破裂之处,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堆浑园细腻羊脂白玉般的臀部,这是多么神秘而诱惑的部位?
  于立雪伏着的人羞得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阮天华是看准了部份才划开她裤管的,因此目光一注,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他不敢耽搁时间,立即伸出手掌,朝她“会阳穴”上按去。
  按是按上去了,但觉手掌触到之处,滑腻如脂,富于弹性,他一颗心蓦地一阵荡漾,全身也跟着燥热起来。
  他和小红困居白鹤洞有几月之久,也从未碰到过她这个女儿家的隐私之处,一时之间,按在她股上的手掌,忍不住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于立雪伏着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但眼睛虽然闭上了,他炙热的手掌按在她什么地方,心里自然清楚,阮天华的手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姑娘家一个人可颤抖得更厉害。
  阮天华几乎提不起手来,按在这样温润如玉,滑腻如脂的地方,只要是男人,谁都会想入非非,舍不得移开。
  只的他练的是玄门正宗的“紫正神功”,心旌荡漾之际,陡然起了一丝警惕,于立雪乃是四师叔的情侣,自己怎可有此遐念?
  一念及此,顿觉一阵愧疚,急忙正心静虑,功运右掌,缓缓吸了口气,手掌随着缓缓提起,把银针吸出,一手连忙把她划开的裤管掩起,说道: “于姑娘好了,你可以坐起来了。”
  于立雪口中嗯了一声,果然翻身坐起,她羞得连看都不敢朝他看上一眼,只是幽幽的问道: “都起出来了吗?”
  阮天华道: “如果姑娘只有两处中针,那就都已取出来了,你现在可以运功试试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于立雪没有作声,自顾白运了回气,果然业已气机通顺,投有什么不对……
  突然,她脸色微变,站起身,纤掌扬处, “拍”的一声,掴在阮天华的左颊之上。
  阮天华骤不及防,被她掴个正着,不觉怔得一怔,红着脸嗫嚅的道: “在下替姑娘起下银针,出于权宜之计,在下对姑娘并无半点亵渎之处……”
  于立雪一双大眼睛中忽然滚出两颗晶莹泪珠,目光之中却流露出关切与歉疚之色,走上一步,轻声的道: “我……我打痛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不是为了你替我取下两支银针才打你的,你替我起下银针,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那是为什么打他耳光的呢?她没有说出来。
  阮天华道: “不要紧,只要姑娘不放在心里就好,本来姑娘千金之躯……为了救人,在下不得不从权……”
  于立雪幽幽的道: “我不是守旧的人,何况是我求你替我起针的,我怎么会怪你呢?”
  不怪你,已经挨了一个耳光。
  阮天华道: “姑娘……”
  于立雪不让他说话,就叫道: “阮天华,你转过身去,我没叫你转过来,你不许转身。”
  阮天华问道: “你要做什么?”
  于立雪嗔道: “你不管嘛!”
  阮天华道: “好,在下转过身去。”
  他果然转过身去,背向着于立雪。
  于立雪道: “你不许……偷看!”
  阮天华道: “在下背后义没长眼睛。”
  于立雪坐到床上,伸手朝石壁上轻轻一推,石壁上立即出现了一扇小石门,原来这石壁上竟是一个床头柜,里面折叠着一叠女子的衣衫。
  她伸手取出,然后迅快的脱下长衫,脱下内衣,又迅快的穿上衣裙,把换下的衣衫团成一团,塞入石柜中, (她本来是男子装束)然后又推上了石门,双手整理了下披散的秀发,才跨下石床,笑盈盈的道: “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阮天华可以想得到,她肩头衣衫和裤管上都被自己划破了,她耍自己背过身来,自然是要把破的地方补起来,但他想不出身在石窟之中,什么也没有,至少没有针线,不知她如何补法?
  他当然不敢回身去看,但他虽然没有回过身去,耳朵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脱下了长衫,好象又迅快的穿了起来,根本没有缝补,就叫自己转过身去了!
  他依言转过身去,这一瞬工夫,只见眼睛一亮,她居然象变戏法一般,变换了一个人!
  于立雪当然还是于立雪。他自己也改扮过于立雪,但没有看过于立雪穿过女装,也从未想到过于立雪改穿了女装,竟然比穿了男装的于立雪不知要娇美多少,一时不禁为之一怔!
  于立雪看他望着自己发呆,不觉展齿一笑,甜甜的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阮天华脸上一红,说道: “姑娘那来的女装?”
  于立雪道: “我换了男装,我原来的衣衫自然带在身边了,不然,衣衫都被你划破了,我还能出去见人?”
  阮天华道: “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于立雪秋波盈盈的望着他,眨动了—下,问道: “这是你本来面目吗?”
  阮天华道: “是的。”
  于立雪凝视着他,问道: “你以前不是也改扮了于立雪吗? ”
  阮天华道: “你不是已经听我说过?”
  于立雪“嗯”了一声。
  阮天华问道: “你知道爹他们在什么地方?”
  于立雪口中又“嗯”了一声。
  阮天华道: “你快领我去。”
  于立雪好象在忖着什么心事,攒起眉头,半晌没有作声。
  阮天华看她神情,心头不禁一紧,急急问道: “你快说,爹他们怎么了?”
  于立雪望着他,低低的道: “他们……”
  阮天华看她吞吞吐吐的,心头更急,问道: “他们怎么了?”
  于立雪迟疑的道: “他们都……被……引入一处岔道……”
  阮天华道: “在那里?”
  于立雪焦虑的道: “我…我怎么办呢——”
  阮天华道: “你知不知道岔道在那里?”
  于立雪忽然一下扑入他怀里,颤声道: “阮天华,你……叫我怎么办呢?”
  阮天华看她娇躯颤动,似是十分惶急,女孩儿家到惊惶无策之际,就会象这样投入男人的怀抱,但她是四师叔的情侣,他当然不敢去抱她,只是温言说道: “不要紧,只要你知道方向,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救出来的。”
  于立雪偎在他怀里.腰身扭动了一下,说道: “我不是说他们嘛!”
  阮天华奇道: “那你说什么?”
  于立雪仰起脸,幽幽说道: “我是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阮天华道: “你只要知道岔道的方向,告诉我就好。”
  于立雪“唉”了一声,轻轻顿了顿小蛮靴,说道: “你这人,我说过不是为了这个……”
  阮大华道: “那你在说些什么?”
  于立雪道: “你真是缠死人了!”
  阮天华问道: “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于立雪把头埋在他怀里,说: “我在想,我……该不该带你去……”
  阮天华道: “爹被他们引入了岔道,岔道上纵然凶险,自然也要带我去了。”
  于立雪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低低的道; “我带你去可以,只是……只是……你……以后会不会忘记我?”
  她这话岂不是向自己剖心示爱?阮天华—怔,随即说道: “在下方才虽然不避男女之嫌.替你取下银针.但……但姑娘是清白的,在下对姑娘并没一丝亵渎之念,何况姑姐和四师叔感情极深,姑娘千万不可有此存心。”
  “谁和你四师叔感情极深?”
  于立雪忽然站起身子,目露讶异的道: “你四师叔是谁?”
  “你……”阮天华惊奇的望着她,说道: “四师叔就是范叔寒,你救过他……你们……不是很情投意合吗?”
  “啪!”于立雪纤手扬起,又打了他一记耳光,但她立即又扑又入他怀里,双臂—环,急道: “阮天华,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你方才这样说我,我一时气愤,你不会怪我吧?”
  阮天华的左颊上,无端挨了两记耳光,挨了打,还说不是有意的,他真有些啼笑皆非!
  于立雪不待他开口,又把头埋在他怀里,说道: “阮天华,你……是木头!”
  她环着他腰际的手忽然松开,用手捧住了脸颊,幽幽的道: “你再仔细看看我?”
  她双手又环住了他的腰,但一颗头却缓缓的抬了起来,
  阮天华不用低下头去,也看到了,因为她已经抬起头来,她虽然比他低了个头,但还是面对着面!
  现在他看到的已经不是于立雪了,她有一张羞红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和红菱般往上翘的红唇,她完全变了另一个俏皮而甜美的姑娘家!
  阮天华一呆,说道: “你不是于立雪!”
  她甜甜一笑,说道: “你不是也假扮过于立雪,你也不是于立雪呀!”
  阮天华道: “姑娘那是什么人呢?”
  她双手依然紧紧的环着他的腰际,仰起脸说道:“你记不记得君山大会上还有一个于立雪?”
  还有一个于立雪,他当然记得,那是和天罡旗于老夫人一起的人。
  他当然也清楚, 于老夫人的孙女于立雪就是和四师叔一。起的于立雪,和于老夫人—起的于立雪.依然是别人假扮的。
  因为真的于立雪和四师叔—起.他们全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当时于老夫人因找不到于立雪,才只好由自己假扮于立雪,后来自己被铁手五煞劫持,又落到了五山山主手里,于老夫人只好另外再找一个人顶替于立雪,这人就是眼前的于立雪了。
  他点点头道:“你是于老夫人要你乔装于立雪的”
  于立雪轻轻摇着头道: “才不是呢?”
  阮天华道: “那是什么人要你乔装于立雪的?”
  于立雪缓缓放开环着他的手臂,纤手—扬,她手上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说道: “是教主要我改扮的。”
  阮天华道: “你是玄阴教的人?”
  于立雪点着头,说道: “天罡旗的人,在未参加君山大会之前,就被本教罗致了,教主知道他们要参加君山大会,才要我以于立雪的名义参加,所以我就乔装了于立雪。”
  阮天华也点着头道:“这就是了,天罡旗的于立雪会‘借物传阴’之术!”
  于立雪白了他—眼,说道: “对你却一点用也没有!哦,阮天毕,你知道我第—次打你耳光,为了什么吗?”
  阮天华道: “大概是在下替你取出两支银针,姑娘心里甚是害羞,才打了在下一个耳光。”
  于立雪脸上一红,说道: “才不是呢,我运功检查,发现我体内的玄阴真气都被你紫正神功化去了,人家心里一急,才打你的,但后来一想,你当时也是为了救我,我怎么能错怪你呢?”
  阮天华问道: “那么姑娘到底是谁呢?”
  于立雪红着脸道: “我叫席小蓉。”
  阮天华道: “你是玄阴教的人,怎么会被银针打中的呢?”
  席小蓉恨恨的道: “就是于立雪咯,不知她针上淬了什么古怪药物,我只打了一个冷噤,就感到全身冷得象跌入冰窖,全身血脉都被冻僵了。”
  于立雪使的是冰魄神针,阮天华并不知道。
  阮天华突然问道: “是你把爹他们引入岔道去的?”
  席小蓉点点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才道: “人家不是已经答应领你去了吗?”
  阮天华道: “好,你带我去。”
  席小蓉粉脸一红,低着头道: “我答应带你去,把令尊他们放出来,但…我……这样做……就……就背叛了玄阴教,你……你说我还能在这里耽下去吗?我……我该怎么办呢?”
  阮天华当然听得出她的口气来,这就含看道: “姑娘深明大义,能够幡然弃邪归正,大家当然都会欢迎你的。”
  席小蓉微微摇头道: “我是女孩儿家,深明大义,弃邪归正这些话,对我并投有用,……我只要你……点个头?我…一直跟着你……”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羞涩,口中嘤咛—声,又扑入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环着他,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再也拾不起来。
  这话已经够明显,一个女孩儿家需要的不是深明大义这一类话,她要的是温馨的爱情,只有爱情,才能使她有勇气毅然脱离邪恶。
  有女投怀,软玉温香在抱,而她又说得如此真诚,几乎把一颗少女的心都赤裸裸的都奉献了出来,他能拒绝吗?何况是他鼓励她弃邪归正的。
  阮天华情不自禁的轻轻搂住她的香肩,低于头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秀发,也轻声宽慰着她道: “小蓉,你能弃邪归正,我很高兴。”
  席小蓉蓦地抬起头来,眨动一双明亮的眸子,也闪着异采,说道: “你答应了?”
  她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但喜悦之色盖过了羞涩。
  两张脸,距离得那么近,阮天华心情为之一荡,他点着头,缓缓把头低了下去。
  脸对脸愈来愈接近,四目相投,谁都没有霎一下,好象要把对方看得更清楚,但当他两片嘴唇快要接触上她樱唇的一刹那,她羞得想躲避,又有接受的意愿,只是把本来睁大的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
  四片嘴唇刹那间紧紧的胶合在一起,她感到窒息,眩晕,一颗心好象要从口腔里跳出来,这异样的奇妙,使她难以形容,简受飘飘欲仙!
  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两颗心也紧紧的贴在一起,儿乎快要融化成一个。
  时间在静悄悄的溜走,两人似乎忘记了一叨,舍不得分开。
  这那足足过了好一回功夫,阮天华才缓缓的从她樱唇上离开,席小蓉又羞涩又喜悦的轻嘤了一声,一颗头又埋在他怀里,羞得再也不肯抬起米。
  阮天华道: “小蓉,你该领我去找爹他们了。”
  席小蓉立起身子,脸上娇红未退,毅然道: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们走。”
  她依然覆上了于立雪的面具,随手提起一柄长剑,说道: “你随我来。”
  忽然脚下一停,口中哦道: “我该叫你什么呢?”
  阮天华含笑望着她,说道: “你想叫我什么好,就叫什么好了。”
  席小蓉粉脸一红,低头想了想,扬着眉毛说道: “我叫你阮大哥好不?”
  阮天华点点头笑道: “好,她们都叫我阮大哥的,你是小妹,当然叫我阮大哥了。”
  “她们?”席小蓉眨着眼睛,问道: “她们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被她问得一怔,哦道: “她们是小红,还有铁若华。”
  席小蓉偏着头问道: “她们都和你好过?”
  这是姑娘家最敏感的事!
  她还是第一次和男人接触,口中说的“好过”,自然是指象方才那样了。
  阮天华俊脸一红,忙道: “你说到那里去了?小红我—起习艺的,算来还是我的小师妹,铁若华是铁手帮的帮主,她们年纪比我小,自然叫我阮大哥了。”
  席小蓉道: “铁若华也是女的?”
  阮天华道: “她—向都穿着男装,你以为她是男的?你方才不是也穿着男装吗?”
  席小蓉脸上又红了起来,说道: “我见到她们,真有些不好意思。”
  阮天华道: “这有什么关系?我只说我把你当作于立雪,救了你,你就愿意领我去找爹他们就好了。”
  席小蓉羞急的道: “你……不能说银针打在我……那地方……”
  阮天华笑道: “好,我只说是从你肩上起下来的好了。”
  席小蓉被他笑得脸上更红,娇羞的道:“你笑我……我不来啦!”
  阮天华道: “好了,我们走吧!”
  席小蓉走在前面,伸手推开石门,两人走出石室,她依然绕着石壁走去。
  阮天华道: “我想这中间一定有机关,不能踩的,但我们不会纵过去吗?”
  席小蓉含笑道: “从中间走过去,都是翻板,会落到下面的铁网中去,但如果不沿着这三面石壁下走过去,石门就不会开启,如果笔直纵过去,上面就会有一大蓬弩箭射出来。”
  阮天华道: “这里有这许多机关,爹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呢?”
  席小蓉道: “不会的,今晚进入青螺山庄的人,师傅只是想把他们收为己用,不会把他们引到设有厉害埋伏的地方去的。”
  两人迅快沿着右首石壁(进来时是左首)绕了一个圈子,等他们走近石门之际,壁上石门果然无声无息的开启了。
  这道石门外面,就是甬道了,席小蓉口中轻声道: “我们要走得快点了。”
  说完,从怀里取出—个精致的火筒,打着了,脚下加快,一路奔行过去。
  阮天华就是没火筒也看得清楚,这里并不是方才的来路,他忽然想起方才替席小蓉运功之际,听到铁若华的尖叫,忍不住问道: “你停一停,方才我替你运功的时候,听到铁若华呼救的声音,好像被人擒住了.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把她擒去了?”
  席小蓉一怔道: “你听到铁若华呼救的声音?那为什么不去救她呢?”
  阮天华道:“那时我正在替你运功,如何还能分身救人?”
  席小蓉心里甜甜的.偏头问道: “你要不要先去救铁若华?”
  阮天华道: “不知她会不会有危险?”
  席小蓉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阮掌门人一行,是不会有危险的,我们从这里去,先救铁若华,就是迂回一点,还算顺路。” 阮天华问道: “你知道铁若华在那里?”
  席小蓉道: “这条甬道,是由天罡门的人扼守的,我名义上依然是天罡门的人。”
  “好!”阮天华道: “既然顺路,那就先去救铁若华也好。”
  席小蓉道: “你随我来。”转身朝来路行去。
  阮天华只得跟着她走,不过一回工夫,前面就出现了一条岔道,席小蓉朝左首岔道走去。
  这回不过走了一箭来路,突听前面有人沉声喝道: “什么人,还不站住?”
  席小蓉道, “我是于立雪。”
  只见黑暗处人影一闪,走出两个人来。
  阮天华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来,他们正是天罡旗的广法道人和辛无忌,朝于立雪略一抱拳,便自朝左右退开。
  席小蓉领着阮天华走没几步,就转过身伸手朝左首石壁一推,立时被她推开一道石门,举步走入,阮天华也跟着走入。
  室中点着灯,于老夫人坐在一张石椅之上,她右手一把石椅上坐的是一个黑衣妇人,阮天华认得是伏大娘。
  两人看到席小蓉走入,她身后跟着阮天华,似乎有些意外。
  席小蓉道: “听说姥姥擒来了一个人。”
  于老夫人冷冷的道: “老身擒来的人,不止一个,一共有三个之多。”
  阮天华在感觉上,于老妇人脸色似乎有些不善,听说她擒来了三个人,心头不觉一紧,忍不住道: “老夫人擒来的三人,不知是谁?”
  于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问道: “老身如果记忆不错,你应该是阮公子了?”
  阮天华点点头,抱拳道: “在下正是阮天华。”
  席小蓉奇道: “姥姥认识他?”
  于老夫人淡淡一笑,说道: “岂止认识?他是第二个于立雪,不然,君山大会上,怎么会出现三个于立雪的呢?”
  席小蓉道: “姥姥还没有说擒来的三个什么人呢?”
  于老夫人道: “老身擒来的都是铁手帮的人,你问这干吗?”
  “铁手帮的人?”
  席小蓉道: “那么铁若华也是姥姥擒来的了?”
  于老夫人道: “铁若华是铁手帮的帮主,老身自然非把她擒来不可。”
  席小蓉道: “姥姥把铁若华交给我。”
  于老夫人冷声道: “老身为什么把铁若华交给你?”
  席小蓉一怔,望着她,惊异的道: “ 姥姥怎么这样对我说话?”
  于老夫人道: “你是老身的小孙女,老身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对?”
  席小蓉又是一怔,说道: “你……”
  于老夫人忽然森笑道: “其实你并不是我小孙女,对不?你是夏非幻的徒弟,她要你假扮我小孙女。”
  阮天华道: “这么说,老夫人没有被迷失神志了?”
  于老夫人道: “你以为老身真会被玄阴教迷失神志码?”
  阮天华喜道: “如此就好,今晚家父和华山、太极,八卦、六合、五山等门派的掌门人,进入青螺山庄山腹,就是来救君山大会被玄阴教迷失神志的人的,老夫人的令孙女于立雪就是和家师等人在一起,当时一共分成四拨,如今均已失去连络,老夫人如能和大家会合,那是最好也没有了。”
  于老夫人嘿然道: “老身已经听说各大门派的人,进入山腹来了,也确实要去和他们会合,但目前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们两个先拿下了,你们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老身动手?”
  原来她认为阮天华和席小蓉一起进来,自然是玄阴教的人了。
  她话声才落,阮天华已经发觉身后石门走进来两个人,不用说也就可以猜得到是广法道人和辛无忌了!
  他只作不知,连头也没回,只是含笑道: “老夫人以为在下是玄阴教的人吗?”
  于老夫人道: “难道不是?”
  阮天华道: “当然不是,在下是今晚才进来的。”
  在他说话之时,身后已经被人以极快手法连点了四五处穴道,
  于老夫人面有得意之色,朝席小蓉道: “老身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就叫你立雪吧,你是夏非幻的徒弟,而且已经知道丁老身的行径,老身自然非把你拿下不可,你同伴已被制住穴道,现在该你束手就缚了。”
  席小蓉听得一惊,失声道: “什么,阮大哥被你制住了穴道?”
  阮天华站在她身后,闻言说道: “没有呀,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于老夫人明明看他被辛无忌点了身后几处穴道,此时看他说话神情丝毫无异,心中也觉得奇怪,说道: “阮公子不妨举起手来试试就知道了。”
  阮天华双手朝前伸屈了两下,笑道: “在下不是好好的,几时被制住穴道了?”
  这下,直看得他身后的广法道人和辛无忌脸色大变,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明明点了他穴道,他双手何以还能举得起来?
  广法道人没有作声,疾跨一步,双手同发,闪电般朝他身后点落。
  这回他出手自然加重了劲力,五指连弹,几乎每一指均可劲透筋骨,若是一个普通练武的人,被他以这样的重手法点穴,定会当场昏厥过去,此后纵然解开穴道,也得终身成为残废。
  阮天华不觉怒从心起,冷笑一声回头道:“广法道长,你是玄门之士,在下和你无怨无仇,你居然以重手法连点我
  ‘灵台’、 ‘入洞’, ‘攒心’、 ‘气海’,七处大穴,纵然解开穴道,今后也势必成为残废,出手何其毒辣如此?”
  席小蓉听得大惊失色,锵的一声挚剑在手,忙道: “阮大哥,你快转过身来,我给你解穴。”
  阮天华潇洒一笑,从容说道: “你阮大哥的穴道,岂是区区重手法所能制得住的?” .
  在他说话之时,辛无忌右手施展重手法,闪电一掌击在他后心之上。
  于老夫人右手及时抓起鸠头杖,虎的站起,伏大娘也不怠慢,一手迅疾撤出长剑。这几下动作,几乎快得全是一瞬之间的事。
  阮天华背心挨了一记重手法,依然若无其事,徐徐说道: “于老夫人,在下因老夫人几位并未被玄阴教迷失神志,应该是友非敌,玄阴教倡乱武林,是大家的公敌,各门备派应该联手合作,不可伤了和气,否则广法道长和辛老丈一再在背后向在下袭击,在下岂会容忍到现在?”
  于老夫人听得一呆,问道: “阮公于没有被玄阴教迷迭散迷失神志?”
  阮天华朝她微笑道: “在下好好的几时被玄阴教迷失神志了?”
  于老夫人道: “阮公子可知她是什么人吗?”
  阮天华道: “她叫席小蓉,本是玄阴教主夏非幻的门下,奉命假扮于立雪的。”
  于老夫人道: “阮公子既然知道她的来历,怎么和她走在一起?”
  这话听得席小蓉脸上热烘烘的,差幸她戴着假扮于立雪的面具,不然叫她羞煞人了!
  阮天华道: “席姑娘身负重伤,是在下把她救醒的:经在下劝说,席姑娘深明大义,答应领在下去救家父等人…”
  于老夫人点头道: “原来如此,老身倒是错怪两位了,阮公子且请稍坐,俟老身办完一件事,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说到这里,抬头朝广法道长和辛无忌说道: “两位护法请把铁手帮的人押出来。”
  广法道人和辛无忌答应一声,转身朝左侧一间石室走入,押着三个出来。
  那是铁若华、铁三姑、和飞天鼠来复。
  阮天华看得一怔,来复留守在大天井外面的人,怎么也被他们擒来了?
  于老夫人口光冷厉,一抬手道: “伏大娘,你去解开他们的哑穴。”
  伏大娘走过去,右手在三人头后拍了一掌,三个人同时候地睁开眼来。
  铁若华看到阮天华,刚张了张口,还没出声。
  铁三姑已经阴沉的道: “于婆子,你想怎的?”
  于老夫人一脸俱是杀气,喝道: “铁三姑,你已经可以开口,老身有话要问你。”
  铁三姑怒声道: “你把我擒来,这是什么意思?”
  于老夫人厉笑道: “你不是听到了吗?老身有话要问你。”
  铁三姑道: “你要问什么?”
  于老夫人切齿道: “二十年前的夏天杀死天罡门主于潜和我门中二十九条人命,都是铁手帮干的?”
  铁三姑道: “不是。”
  于老夫人怒声道: “还说不是你们?”
  铁三姑尖笑道: “铁手帮杀的人不在少数,杀了何用抵赖?不是我们杀的人,铁手帮也不用替别人背黑锅。”
  于老夫人气呼呼道: “那么半年前天罡旗在三山庙集会,残杀了十七个人,总是你们铁手帮的人干的了?”
  铁三姑道: “不错,铁手帮是江湖的杀手组合,谁出得起钱,咱们就受他的雇。”
  于老人人问道: “是谁雇你们去的?”
  铁三姑道: “干咱们这…行,唯一的信条,就是不能泄漏雇主的姓名,你以为我会说吗?”
  于老人人道: “老身要知道的事,你不说出来,只怕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伏大娘切齿的道: “老夫人,还是由属下来问他。”
  于老夫人点点头道: “不给她吃些苦头,她是不肯说的,你只管给我下手。”
  伏大娘走到铁三姑身边狞笑道: “姓铁的婆子,你说不说?”
  口中说着,右手已经朝胸前抓去,她手法特殊,这一抓,钢爪般的五指落在铁三姑胸胁间五处大穴之上,紧紧抓住不放。
  铁三姑脸上神色剧变,口中就杀猪般叫了起来。
  铁若华怒喝道: “住手,你们要问三姑什么,可以好好的问,使用这样歹毒手法,算得什么?”
  伏大娘狞笑道: “小丫头,天罡旗二十年前被人暗中偷袭,二十九条人命惨遭残杀,几个月前,在三山庙集会,又被你们铁手帮杀死了十七个人,这笔血债,咱们该不该找你,铁手帮算?老娘抓她五阴绝脉算得了什么?”
  铁若华道: “二十年前的春天,铁手帮同样遭人袭击,先父和手下十二煞星,除陆大成等五人(后来的铁手五煞)因外出未归,其余的人,都在两管暴雨梨花钉和一筒黄蜂针的夹击之下惨遭杀害,钬手帮几乎频临解体,怎么还会在那年的夏天偷袭你们天罡旗?至于你们说铁手帮几个月前又去三山庙袭击你们,死伤十七个人,我虽没听三姑说过,但方才三姑承认是受雇于人,你请放开手,由我来问她。”
  “两管暴雨梨花钉、一筒黄蜂夺命针!”
  于老夫人听了口中喃喃自语,心想“天罡旗二十年前遭人夜袭,不也是用两管‘暴雨梨花钉’和一筒‘黄蜂夺命针’?夹击之下,使人无法还手的机会,一举被杀害的吗?”
  伏大娘哼道: “你是铁手帮的帮主,她不会告诉你吗?好,我相信你一次,你要她据实说来。”
  一面果然五指一松,放开了铁三姑的五处绝穴。
  铁若华道: “三姑,当时究竟是什么人化钱雇用铁手五煞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说出来了,不就没事了吗?”
  铁三姑痛澈心肺,只是喘着息,厉笑道: “好,我说,雇咱们去三山庙是为劫持于立雪,五煞杀惯了人,只有抵抗,他们决不会留活口的,那只能怪被杀的人武功太差,自不量力,至于雇咱们的人,那就是形意门的夏鸿晖。”
  夏鸿晖叛离形意门,现在是玄阴教的总护法。她因看到阮天华在边上,故意把夏鸿晖说成形意门的。
  于老夫人一怔,说道: “会是夏鸿晖?”
  接着自言自语的道: “晤,不错,他第一次见到老身,要咱们利玄阴教合作,老身没有答应他……”
  说到这里,不觉怒声道: “这姓夏的,老身绝不会放过他的。”接着一挥手道: “好,老身给你们一个全尸,广法、无忌,你们给我点他们死穴……”
  “且慢!”阮天华一摆手,说道: “老夫人,二十年前的血债既非铁手帮所为,三山庙这档事,乃是在下亲身经历,杀人的是铁手五煞,而且又是玄阴教夏鸿晖在幕后主使,冤有头,债有主,这和铁手帮三人无关……”
  于老夫人沉哼道: “铁手五煞已死,夏鸿晖老身不会放过他的,三山庙死了本门十七个人,老身杀他们三个,还会冤枉吗?老身给他们全尸,已经够便宜了。”
  一面催道: “你们还不给我动手?”
  阮天华身形一晃,已经闪到铁若华三人身边,挥手之间,就解开了他们身上受制的穴道。
  他这“紫府迷踪”身法,何等快速?广法大师和辛无忌连人影都没看清。铁三姑、铁若华、来复三人身上穴道一松,立即闪动身形,掠了出去。
  铁若华一下掠到阮天华的身边,铁三姑却一声不作,朝石门外疾冲出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一闪间的事,等到广法大师和辛无忌发现铁若华等三人穴道已解,于老夫人和伏大娘也看到是阮天华出手替他们解开的穴道,只是此人身法奇快,谁也无法及时拦阻。
  于老夫人满脸杀机.霍地跨上一步,左手一摆,喝了声: “给我守住门户,不准放走一个。”
  一面沉喝道: “好小子,原来你存心和天罡旗作对来的。”
  广法大师、辛无忌一左一右闪身拦到石室门口,但铁三姑早巳冲出。
  伏大娘手拔长剑,紧随着于老夫人左侧,跨上了半步。
  阮天华一怔道: “老夫人……”
  于老夫人怒声道: “不用多说,谁拦我报仇,谁就是天罡旗的敌人,小子,你亮剑!”
  伏大娘长剑一指,喝道: “铁若华,你也亮剑。”
  石门已由广法大师和辛无忌把守,那是阮天华等四人的身后,如今迎面又有于老夫人和伏大娘逼了上来,石室地方不大,四人等于被围在中间。
  铁若华也怒声道: “亮剑就亮剑,谁还怕了你不成?”
  正待举手拔剑。
  阮天华左手一摆,说道; “若华,你不能拔剑,于老夫人是报仇心切,也可以说找错对象,你退到我身后去。”
  一面抬目说道: “老夫人,这里是玄阴教腹地,三山庙十七条性命,是铁手五煞杀的,如今铁手五煞已死,但雇他们的夏鸿晖则是玄阴教的总护法,老夫人要报仇,也应该找夏鸿晖,咱们之间更应该同仇敌慨才是……”
  于老夫人厉声道: “夏鸿晖逃不了,你们也走不了,老身杀了你们,自会去找夏鸿晖的,小子。接招!”
  右手抬处,风头杖呼的一声,迎头直击过来。
  席小蓉已接下了面具,闻言气道: “于婆子,你讲不许理?”
  阮天华剑眉微轩,左手先扬,示意席小蓉不必多说,右手也同时抬起,迎着于老夫人凤头杖往上划起,口中朗笑一声道: “在下不愿和老夫人动手,你把杖收了。”
  他最近连遇强敌,‘紫正神功’在应用上已经熟练了甚多,这一抬手, ‘紫正神功’就应手而生.一道无形劲气,一下托住了迎头击落的杖势。
  于老夫人先前看他举手往上迎来,心中还暗暗冷笑:“好小于,你还不知道我这支铁杖有多重?”
  他这支凤头杖足有八十斤重。
  那知杖势要落未落之际,突觉被一股无形气托住,停在上面,再也劈不下去。这下,真把于老夫人看得心头大为凛骇,暗道: “这小于只有几个月工夫,从那里学来如此惊人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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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二十二章 大破玄阴教
  于老夫人见多识广,一时也想不出阮天华这点年纪,竟会有这般绝高的身手,心中自然不信。
  右手迅疾一收,但在杖势攻回之际,发腕一振,杖头挑起斗大一个杖花,朝前直捣而出。
  这一记,正是三十六手天罡旗中绝招之一,出手之快,如同闪电,目力稍差的人几乎连看都未必看得清楚。
  阮天华因自己已经一再容忍,她出手还如此毒辣,不觉心头有气,暗想:“不给你点颜色,你还不识好歹!”。
  一念及此,就轻哼一声道:“在下劝老夫人收杖,是因为老夫人未必伤得了在下,老夫人难道真要自讨没趣吗?”
  说话此时,本来上抬的右手忽然往下一沉,向外挥出。
  这一下当真拿捏得极准,手腕一沉,手掌正好压在直捣过来的杖头之上,已把杖势压得下落了数寸之多,等他向右挥出,却把杖势向外格了开去,换句话说,就是把杖头向右首直荡出去。
  于老夫人直送的杖势被他荡开,力道未消,一个人留不住势,随着杖势朝左前方冲出去了两步之多,才站住桩。
  伏大娘站在她左首,急忙跨上一步,剑交左手,把她搀住。
  阮天华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回身道:“席姑娘、铁若华,我们可以走了。”
  他很自然地转过身去,对身后一(本来是对面的)的于老 夫人和伏大娘视若无睹,好象算定她们不会再出手袭击,就是袭击也丝毫不在他心上,举步朝石门走去。
  于老夫人怔立当场,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年轻人身手会有如此高明。她自知绝非人家对手,方才一连两招,对方都没有还手。
  此刻他转过身去,好象把背后卖给自己了。但自己纵然出手,也未必能伤得了他,徒自取辱而已,当然不会再 出手。
  广法道人和辛无忌守住石门,两人动手的情形,他们当然看到了,但于老夫人没有命他们退开,他们纵然武功不如人家,好歹也要出手一搏,因此两人四只眼睛一霎不霎的盯注着朝门口走来的阮天华。
  阮天华潇洒的走近石门,含笑道:“二位应该看清楚了,在下并不是贵门的敌人。”
  辛无忌道:“但你也不是咱们的朋友。”
  阮天华朗笑一声道:“为敌为友,只在一念之间,那要看贵门对敌友二字,认不认得清楚了?”
  于老夫人冷声道:“广法、无忌.让他们走。”
  广法道人和辛无忌依言向两旁闪开。
  阮天华面含微笑流洒的走了出去。铁若华、席小蓉、来复三人紧跟着走出石门。
  阮天华回头道:“席姑娘,现在我们该往那里去了?”
  铁若华眨眨眼睛,看了席小蓉一眼,问道:“阮大哥,这位姑娘……”
  阮天华哦了一声,笑道:“我忘了和你们引见,这位是席小蓉席姑娘……”
  他把刚才误认席小蓉是于立雪,替她取出银针之事。大略说了一遍了,当然不会把其中有许多细节说出来的。
  铁若华仲手握住了席小蓉的纤手,摇晃着喜道:“席姐姐能够弃暗投明,真是太好了,我们就是路径不熟,才会走入岔道,现在有席姐姐领路,我们可以通行无阻了。”
  席小蓉脸上飞起一层红晕,说道:“铁姐姐夸奖,阮大哥救了我,我总该听他的了。”
  铁若华问道:“阮大哥,现在我们要去那里呢?”
  阮天华道:“家父一行,被困在一处岔道之中,我想先去和家父他们会合了。”
  铁若华道:“这样也好,我们先和阮掌门人一拨人会合了,再回头去找桑婆婆好了。”
  阮天华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席小蓉道:“你们随我来。”
  话声一落.立即走在前面,朝甬道上行去。
  阮天华、铁若华、来复三人也紧跟上去。
  这样奔行了一箭来路,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岔道,席小蓉脚下丝毫没停,朝右首岔道上走去。
  阮天华问道:“还没有到吗?”
  席下蓉道:“就在前面了。”
  说话之际,席小蓉又朝左转去,甬道尽头,豁然开朗.好象进入了一座宽敞的大厅,四周一片黝黑,因为太宽敞了,使人有阴森之感!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大笑一声道:“阮天华,你果然来了!”
  奔行中的四人,突然站定下来。阮天华目光如电,迅快朝四周扫视了一下,喝道:“夏鸿晖,你给我出来。”
  原来这发话的人正是他二师叔夏鸿晖,只是四面石壁凹凸不平,色黑如墨,看去影幢幢的,瞧不到人影。
  只听夏鸿晖怒声道:“小畜生,你敢直呼你二师叔的名讳。”
  阮天华大笑道:“形意门不幸,出了你这样一个背叛祖师,为虎作怅的逆徒,乱臣贼子,人人得殊。我叫你名字,有何不可?你给我滚出来。”
  “哈哈!”
  夏鸿晖怒极而笑,喝道:“小畜生,我在这里等候着你,本来只要把你拿下就好,你胆敢对师叔如此无礼,说不得替阮松溪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说话声中,对面石壁间影绰绰走出一个人来。
  阮天华因石室太以黑暗.四人之中、只有来复手中有一支人筒,朝席小蓉手中送去,说道:“这里太黑了,这支火筒你拿着。”
  席小蓉接过火筒,不禁一怔,立即打着了,银色大光一亮,她低头朝手中火筒看了一眼,忍不住偏头问道:“阮大哥.你这支火筒那里来的?”
  阮天华不防她有此一问,不觉俊脸一红,说道:“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席小蓉神秘一笑,低声道:“是不是红粉知己送的。”
  阮天华还没回答,对面的夏鸿晖已经快走近石室中间,现在可以清晰的看清楚了。他身后还随着两个人,右首一个赫然是刚才从于老夫人石室中冲出来的铁三姑,可见是她去向夏鸿晖通报的了。
  左前一队是个面情冷峭的少年,这人阮天华也并不陌生,他是剑门山的少庄主镇少候。这三人身上都穿着黑衣,站在远处.和石壁几乎一个颜色,是以看不清楚。
  铁若华看到铁三姑,不觉气道:“三姑,方才若不是阮大哥出手救了你,早已没命了.你居然恩将仇报,还去通风报信,和姓夏的在这里拦截我们,你还有没有良心?”
  铁三站狞厉的道:“无耻的丫头,你一意跟着姓阮的小子,忘记了你是铁手帮的帮主。你可以跟着男人走,我要维持铁手帮,只有和玄阴教合作,才能生存,你懂个屁?”
  铁若华被她说哪脸通红,气道:“三姑,你是长辈,连这样的话也亏你说得出来,你口口声声为铁手帮,其实你是与虎谋皮,为虎作怅,玄阴教和天下各大门派为敌,覆亡已在眼前……”
  “住口!”
  夏鸿晖阴森的道:“各大门派进入有青螺山庄的人,全已入伏,死在眼前的,就是你们这几个了!”
  接着目光一注,喝道:“席小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叛教主,还不过来随本座去见教主,本座还可以代你在教主面前求情,从轻发落。”
  席小蓉冷笑道:“夏鸿晖,你还不配和姑娘说话。”
  “好哇!”
  夏鸿晖怒笑一声道:“好个吃里扒外的小丫头,看来你也被姓阮的小畜生迷昏了头,本座先把小畜生拿下了,看你们还跟随去?”
  阮天华目射寒芒。大笑道:“夏鸿晖,我们既然遇上了,我也正要把你拿下了.送到爹面前去,好让爹去清理门户。”
  夏鸿晖瞋目喝道:“小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出言无状!”
  突然举掌拍了两下,三人身影随着往后疾退下去。阮天华看他突然后退,心中一动,忙道:“大家小心!”
  话声未落,突觉疾风飒然,从四周飞扑出四条人影,宛如飞鸟一般,朝四人站立之处扑了过来。
  阮天华目光何等敏锐,这一瞬间已看清扑来的四人面蒙黑布,一身黑衣,只有两个眼孔闪着异样的光芒,有如猛兽出柙,人影方一落地,就剑光连闪,分向自己四人攻到,攻势迅猛已极!
  阮天华抬手之间长剑出鞘,一道青虹横扫出去.一下接住了扑攻过来的两人。
  席小蓉和铁若华也各自迎住了一个。
  七道剑光立时在大厅般的一座石窟中,划起了耀目的光芒,有如银蛇乱闪,盘空匝地,缭绕全室。这一阵的拚搏,因为七个人全是剑术中的高手,因此但见寒光如雪,各出奇招,除了嘶嘶剑风,竟然没有一声兵对交击之声!
  这才是真正的挥剑攻克真正的剑中高手,才能走青而不沾青!(走青是互相变招进击,轻灵自如,剑不交刃)
  阮天华一柄长剑截住两个蒙面人,交手不过数招,便已发觉这两个人剑法、内力都十分强劲!
  左首一个是最先冲上来的人,一柄长剑银光特别眩目,每一剑之中都含蕴着一股森寒的肃杀之气,但剑法却轻灵无比,有如秋云舒卷,十分自然,使展开来,潇潇洒洒,瑟瑟秋声!
  右首一个剑势快捷如风,刺多劈少,点点星芒,就在你四周出没。刺出来的每一剑,都吐然有声,强劲无前。
  阮天华心中禁不住暗暗凛骇,忖道:“这两个人是什么路数?剑势竟有这般凌厉,错非自己学了紫府铨真上的“紫云剑法”,否则只怕接不下他们一、二十招。”
  心中想着,忍于住朝和另外两个蒙面人动手的席小蓉、铁若华看去。
  和席小感动手的蒙面人,使的是一柄阔剑,剑势开阖,每一剑都划起一道又一道的剑光,有时一长两短,有时又一连四五道短剑,剑影连绵,一剑紧接一剑,身形随剑游走,布成了一圈蛛网似的剑影,此消彼长,几乎把席小蓉一个娇小人影,困在一片剑影之中。
  不,这仅是着他一个人的发剑情形而言,但席小蓉可也不是弱手,她右手连挥,一个人随着剑势从进,每一剑出手,都逼得对方非后退一步不可。
  因此和她动手的蒙面人步步埋弓,看去好象把席小蓉困在他的剑影之中,实则乃是防守得严密而已!
  阮天华突热心中一动,暗道:“对了,他使的是八卦剑法,八卦剑法能使到功力如此老到,莫非他会是八卦门的封掌门人封自清不成?”
  “八卦门封掌门人是和华山商掌门人(商桐君)、太极门晏掌门人(曼海清)、六合门徐掌门人(徐子常)、以及剑门山的镇九宏是一拨的,那么其余三人莫非……”
  一念及此,急忙转头看去,只见和铁若华动手的蒙面人手中剑划孤形,悠然来去,使的正是‘太极剑法’,而且剑势之盛,深得以柔克刚,以气运剑的上乘诀门。铁若华仅以一套铁家家传的剑法,内力又和对方悬殊,那是人家的敌手?此刻完全仗着阮天华教她的“紫府迷踪身法”维持不败。
  阮天华暗暗叫了声:“果然是封掌门人,那么和自己动手的两人,岂不是华山商掌门人和六合徐掌门人了?看来他们四人又着了玄阴教的道了!”
  这原是目光转动,一瞥间的事,席小蓉展开奇幻剑势,剑剑逼上,但因对方“八卦剑法”,紧守八门,有时剑光突发,也从守势中突出反击。
  心头大感不耐,口中清叱一声,左手从一片剑影伸出,朝前拂去。
  阮天华虽和两个高手动手,依然耳听八方,此时骤听清叱入耳,急忙回眼看去,席小蓉的左手已经穿入对方剑影之中。
  “玄阴九转掌!”
  阮天华心头一急,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小蓉,不可伤人,最好能制住他!”
  席小蓉手势堪堪拂出,就听到阮天华“传音人密”的话声、她如今一颗心只在阮大哥的身上。
  他叫她不可伤人,她当然会听,好在玄阴九转掌,手势九转,随时可以变招,这就皓腕轻轻一转,改拂为点,一下就制住了对方的穴道。
  阮天华既然发现这和自己动手的四个蒙面人,可能是四位掌门人,他也立即采取行动,手中赛于将连挥几挥,划出一片浮云般的剑光。
  先截住了左首一个,身形乍转,一下转到了右首蒙面人的身后,凑空发出两指,就制住了对方的穴道。身形再次一转,朝左首蒙面人左侧欺去。
  左首蒙面人心志容或受到迷失,但反应依然极快,阮天华身形堪堪欺近,他已及时警觉,迅速的横剑刺来。
  但阮天华施展的是“紫府迷踪身法”,何等快迅?等他警觉,阮天华早已闪到了他身后。落指如风,一下点了他的穴道。
  这时席小蓉早已挥剑而上,朝和铁若华动手的蒙面人欺去,两人联手。铁若华精神陡然一振,闪动身形,发到反击。
  阮天华看出席小蓉武功极高,足可把那蒙面人制住,他目光一抬,朝夏鸿晖停身之处看去,这一瞬功夫,刚才还站着观战的三人,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就在此时,突听左首石壁间,发出两声“蓬”“蓬”震响。声音虽然不响,但阮天华修习“紫气神功”,耳朵何等敏而急忙走了过去,侧耳细听,果然又是“蓬”“蓬”两声,从石壁中传出。
  因为石壁极厚,听来声音不大,但一听就知道有人以重兵刃击撞石壁发出来的声音。
  心中不觉一动,忖道:“玄阴教的人,不会用重兵刃击撞石壁,那一定是有人被困在里面了。”
  一念及此,也就举掌朝壁上拍去。
  他这一掌,使了八成功力,但听蓬然一声大震,直震得石窟顶上泥砂纷落如雨! 身后门起席小蓉的声音娇笑道:“阮大哥,你做什么呢?”
  阮天华回头道:“你们已把对手制住了吗?”
  席小蓉妩然笑道:“不把他制住了,我会过来吗?”
  阮天华问道:“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一道门户?”
  席小蓉道:“这座石窟六个方向,一共有六道门户。你是不是要把它打开呢?”
  阮天华道:“里面可能有人被囚禁着,你快把它打开来。”
  席小蓉点点头,说道:“那你要后返几步才行。”
  阮天华依言退后了几步,席小蓉左跨上一步,左手朝壁上按了按。
  就在此时,但听石壁又是“蓬”“蓬”两声闷震,但石壁间也在这时候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席小蓉堪堪退下,就见石门外呼一声,笔直捣进一支铁杖来,接着听一个老妇人的呷呷尖笑,喝道:“姓夏的畜生,看你还逃到那里去?”
  一道人影随着铁杖后面疾快的冲了进来。
  阮天华急忙叫道:“桑婆婆也来了。”
  来的正是桑鸠婆,她一双发着绿光的三角眼骨碌碌转动,看到阮天华不觉一怔,问道:“夏鸿晖呢?他不在这里?”
  阮天华道:“刚才还在这里,一转眼就给他溜了。”
  铁若华一下掠了过来,喜道:“桑婆婆来了就好,阮大哥打算先把阮掌门人一拨救出来了,再找婆婆去。”
  桑鸠婆道:“你们怎会到这里来的?哦,这位姑娘是谁?”
  阮天华忙道:“她叫席小蓉,这就是桑婆婆。”
  桑鸠婆霎着三角眼,心中暗道:“这姑娘看来和阮小兄弟极熟,年轻人到处多情,看你怎么得了?”
  她目光一动,发现这座大厅似的石窟中间,一动不动木立着四个黑衣蒙面人,一看就知被制住了穴道,这就问道:“这四个是玄阴教的人吗?”
  阮天华道:“晚辈刚制住了两个,就听到石壁上发出蓬蓬闷响,晚辈觉得玄阴教的人不会撞击石壁的,一定是我们的人,被囚禁在里面……”
  桑鸠婆道:“老婆子是押着夏鸿晖,要他领路来找夏非幻的,不料他走到这堵石壁前面身子一靠,石门就往里翻开来,被他逃了进来,老婆子已经用杖撞了好一回,刚才被撞开。”
  阮天华笑道:“这道石门是席小蓉打开的。”
  桑鸠婆道:“原来还是席姑娘打开的,老婆子还当是我撞开的呢?”
  一她心中暗道:“玄阴教的机关,这席姑娘如何会知道的?”
  他此时无暇多问,就一指四个蒙面人说道:“那就快去撕下他们蒙面黑布来瞧瞧!”
  铁若华道:“晚辈去。”她迅快走到四人身边,举手之间,依次拉下他们蒙面黑布,口中惊咦道:“果然是徐掌门人、封掌门人、这是商掌门人。这是晏掌门人!
  桑鸠婆道:“他们这一拨中,还少了一个镇九宏。”
  阮天华道:“只怕剑门山的人早已和玄阴教沉积一气了。”
  桑鸠婆道:“你怎么知道的?”
  阮天华道;“方才夏鸿晖现身之时,就有镇少候和他在一起。”
  桑鸠婆道:“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阮天华就从自己发现于立雪负伤,一直说到救出铁若华。由席小蓉领着自己来到这里,夏鸿晖指使四个蒙面人发动攻势,自己发现他们剑术内功,均非寻常之辈,设法把他们制住,详细说了一遍。
  桑鸠婆点头道:“他们大概也服了玄阴教的‘练功散’了。”
  “练功散?”
  阮天华道:“这四位掌门人只怕连神志也被他们迷失了。”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你以为玄阴教的‘练功散’是练功时服用的吗?他们这‘练功散’服下之后,只要遇上人就动手,直到筋疲力竭,永无休止,五山山主就是服了他们的
  ‘练功散’,五个人打成一堆……”
  阮天华道:“桑婆婆遇上五山山主了?”
  桑鸣婆道:“都是夏鸿晖这小子害人.五位山主己被老婆子制住了,现在由龚老丈守在那里看护.老婆子就是压着夏鸿晖找夏非幻要解药来的。”
  阮天华回头朝席小蓉问道:“练功散的解药只有夏非幻才有吗?”
  席小蓉点点头道:“是的。”
  阮天华问道:“那么咱们还是先找到家父他们,再找夏非幻要解药去。”
  桑鸠婆道:“阮掌门人他们在那里呢?”
  席小蓉道:“这里是六处通道的交会之处,六条通道,有三条是岔道,走进去了,东拐西弯,越走越岔.没有人领路,走上三天三晚,也找不到出路,阮掌门人他们,是在……”
  话声未落,实听一个老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喝道:“席小蓉,你叛师背教,吃用扒外,胆子当真不小!”
  这说话的正是夏非幻,听来说话的声音好像就在对面,但却看不到她的人影。
  席小蓉冷冷的道:“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阮天华听得暗暗奇怪,忖道:“听小蓉的口气,不但是和师父说话,难道她的师父不是夏非幻?”
  夏非幻阴笑一声道:“席小蓉,你以为本座不敢处置你吗?”
  席小蓉冷峻的道:“那你就来试试看?”
  “哼!”夏非幻只哼一声。这时四周石壁间忽然出现了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他们虽然没有冲上来,但已经远远的
  把中间的人包围了起来。
  席小蓉傍着阮天华低声说道:“他们这是有意拦住六道门户!”
  阮天华微晒道:“就凭这些人也想拦得住咱们。”
  桑鸠婆尖声喝道:“夏非幻,原来你去阴教只有这点阵
  仗,老婆子不想多伤无辜,你给我出来。”
  就在此时,对面石壁间缓缓裂开一道门户,两道明亮的灯光立时从石门外的了进来。接着从门外走进一对手持宫灯的黑衣少女,然后起道站打扮,手持一柄黑玉拂上的玄阴教主夏非幻。
  她身后紧跟着总护法夏鸿晖,另外还有六个人.那是九立双剑的南官寿,(铁拂道人伤在龚天发的掌下.所以未出场)剑门镇九宏、镇少候、铁手帮、铁三姑、最后两人,赫然是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于午门掌门人应立言!
  阮天华看得不由一怔,暗道:“杜逢春、应立言两人怎么又被他们擒来了?”
  夏非幻目光森冷,阴沉的道:“桑鸠婆,各大门派进入青螺山庄的人,已只剩下你们区区四五个人了,你就是强煞也不足以和本教主抗衡,你何苦执迷不悟,和本教作对?”
  桑鸠婆尖笑道:“夏非幻,你以为赢定了吗?你摆出这点阵仗来,却未必放在老婆子的眼里。”
  说道这里,突然间双目绿光暴长,朝夏鸿晖直射过去,喝道:“夏鸿晖,你还记得老婆子要你领路,来找夏非幻有什么事吗!”
  夏鸿晖被她目光一瞪,心头不自觉的有些惊慌失措,忙道:“在下记得……”
  桑鸠婆沉声道:“好,你说。”夏鸿晖道:“那是找教主要练功散解药来的。”
  “不错。”
  桑鸠婆手拄鸠头杖沉笑道:“夏非幻,你听到了、老婆子是跟你要练功散解药来的,你把解药交出来吧!”
  夏非幻道:“本教主为什么要给你解药?”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咱们既然见了面,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夏非幻道:“你凭什么?”
  桑鸠婆道:“就凭老婆子是桑鸠婆。”
  “好!”夏非幻应了声。“好”,说道:“本教主看在你桑鸠婆的份上,可以答应你,但却有两个附带条件。”
  桑鸠婆道;“好,你说出来听听看?”
  夏非幻道:“第一。桑鸠婆从此不得再和本教作对,第二,把背叛本教的席小蓉交出来,本教主就可以给你解药。”
  这话桑鸠婆自然无法答应,闻言呷呷尖笑道:“夏教主这是故示大方,这两点,只有一点老婆子能够自己作主,但也要看你的态度而定,至于第二点,席姑娘和老婆子非亲非故,老婆子也无权过问别人的事。”
  夏非幻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作不了主吗?”
  桑鸠婆道:“没错,要老婆子从此不再和玄阴教作对,当然可以,但这就要看你夏教主的态度了,譬如老婆子向你要解药,是为了解救五山山主和这四位掌门人,他们都中了你们的练功散之毒。”
  你肯给解药,老婆子自然要喂给他们,他们清醒了,老婆子可以信守诺言,不和玄阴教为敌,他们呢?自然还要找主阴教算帐……”
  她还没有说完,夏非幻已截着道:“不行,本教主给你解药,你不能给已在碧螺山庄山腹内的人服用。”
  桑鸠婆尖笑道:“不能给已经在山腹中的人服用,老婆子向你要解药还有屁用?”
  夏鸿晖却在此时朝阮天华喝道:“天华,你父已被本教困在一处极为惊险的岔道之中,若是无人领路,休想走得出 来,但本教的人却可随时随地控制他们的生死,只有你束手
  投降,才可以救得了你父亲……”
  阮天华剑眉陡掀,瞋目喝道:“夏鸿晖,你这老匹夫,
  居然背师叛祖,出卖形意门,还有脸对阮某这样说话,我爹一行人被你们引入岔道,此刻我给你们一刻功夫,如果再不
  去把他们领出来,阮某就要你们识得历害。
  镇九宏喝道:“好个张狂的小子,你有多少能耐,敢在这里大声吼叫。”
  阮天华右手抬处,赛干将呛然出匣,朗声喝道:“镇九宏,你这老匹夫,原来早已就是玄阴教的走狗了,想不到堂堂剑门山的庄主,竟是出卖朋友,为虎作怅的东西。
  阮某方才说过,今晚如果玄阴教再不把爹一行人放出来,阮某就要你们识得历害,你镇九宏乃是翻覆小人,江湖武林的败类,阮某杀了你也不为过。
  镇九宏,你给我过来,阮某就拿你开刀,看看还有谁敢在阮某面前从咀里进出一个不字来的?”
  他俊脸上笼罩起一片杀机,双目之中更迸射出如电寒光,这番话更说出咄咄逼人,词锋犀利如剑!
  桑鸠婆心中暗道:“阮小兄弟好重的杀气!”
  镇九宏身为剑门山二庄主,一向自视甚高,此刻当着这许多人,被阮天华写得狗血喷头,一张脸也被激怒得色如红血,是可忍,孰不可忍?口中狂喝一声:“小子找死!”
  正待挚剑走出。
  镇少候拦道:“二叔,这小子口发狂言,二叔何等身也一杀鸡焉用牛刀?还是由小侄去把他收拾了。”
  说完,举步走出,锵的一声,挚剑出手,朝阮天华一指,喝道:“姓阮的小子,你来领死吧!”
  阮天华目中寒芒直注,喝道:“镇少候,你是剑门山的衣钵传人,居然恬不知耻,与匪徒为徒,阮某当然也不能放过你……”
  镇少候怒叱道:“小爷也放不过你,看剑。”
  刷的一剑闪电般刺出。
  阮天华等他长剑刺近,才手腕一翻,噹的一声把他剑尖压住,目射棱芒,喝道:“慢点,阮某话还没有说完,阮某方才说过.要把镇九宏开刀,任何人也代替不了他,你还不配和阮某动手,给我该回去,叫镇九宏上来。”
  他一下压住镇少候的长剑,剑上早已布满了“紫正神功”,把对方剑尖吸住。镇少侯但觉对方剑上力重如山,在他说话之时,压着自己长剑,一动不动,用力抽回,也休想抽得动分毫。
  一时之间,把脸都胀得通红,直等阮天华说道:“给我滚回去”,剑上压力骤失,镇少候正在用力抽剑的人,对方压力骤然消失.他身不由主的往后连退了三步,心头不禁大怒,历叱一声:“小子,拿命来!”
  喝声出口,长剑连挥,急攻而上,把一套“万流归宗剑法” 的精妙杀着,全在出手这几剑中使了出来。
  一时但见剑光如水,源源不绝的涌出,一丈方圆几乎全是他飞洒出来的一片晶莹透明光幕,几乎已把阮天华裹在层
  层剑光之中。只听剑影中传出阮天华的声音说道:“镇少侯,我叫你滚,你不滚,那就不能怪阮某话不说在前头了,你以剑门传人,和玄阴教沆一气,阮某也不取你性命,只要你留下一一条右臂,略示薄惩……”
  他这几句话,是以内功传出,偌大一座石室大厅,就被他的话声震得回音嗡嗡不绝!
  就在此时,陡听锵锵两声清响,一道青虹连闪了两闪,一片剑光陡然故去。
  镇少候脸色煞白,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往后连退了数步,右肩突然冒出一股鲜血,原来他一条右臂果然在方才两声锵锵剑鸣声中已被阮天华的剑锋齐肩削断!
  这下出手之快,所有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清楚的,阮天华依然站在原处,好像连动都没有动过。
  夏非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心中暗自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剑法?”
  镇少侯早已退了下去,一路流下了殷红的血迹,使得全场空气突然好似凝结住了一般,静得鸦鹊无声!
  镇九宏也给阮天华这一剑震慑住了,不知是愤怒还是胆怯,半晌作声不得!
  阮天华却在此时,剑眉轩起,俊目突然一抬,冷喝道:“镇九宏,该你下场了吧?”。
  镇九宏突然间面现忿怒,洪笑一声道:“镇某正要领教!”
  锵的一声挚剑在手,大步走出,喝道:“姓阮的小子,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镇某要和你放手一搏。”
  阮天华面露杀机,长剑一指,喝道:“镇九宏,你卖身投靠,做了玄阴教的走狗,那也不足为奇,因为你本来就是无耻小人。
  但你却一再在各大门派之间,极具挑拨之能事,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武林败类,镇少侯年纪还轻,我只断他一臂,以示薄惩。
  你镇九宏,阮某今晚要代你剑门山列祖列宗,除去你这个镇家的不肖子孙,你只管放手攻来,阮某说过今晚要拿你开刀,绝不会让你在我剑下走出三招,逃得出去,就算你命长。”
  镇九宏当真气破了胆,口中大吼一声,阔剑发如匹练,一道剑光劈出寻丈来长,席卷而至!
  光是这一剑,他蓄势已久,也使上了十成力道,当真有黄河天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
  阮天华凛立不动,甚至连长剑都没抬起来,好像对镇九宏这一剑恍如不见,直等剑光射到身前两只光景,才右手一抬,赛于将剑朝前尚挥而出。
  这一剑旁人看去,他只是随手一挥而已,但谁都不知道他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剑上,早已贯注了十成功力。
  同样使了十成功力。镇九宏的内力如何能和“紫正神功”相比拟?
  锵!双剑交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狂鸣,镇九宏一个高大身形宛如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上身后仰,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
  这还是阮天华在第一招上不想削断他长剑,用剑背拍出去的。
  镇九宏几乎不敢相信对方轻轻年纪,竟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阮天华依然站在原处,还是和没动手一样.只是冷晒道:“剑门山万流归宗剑法,一向白诩大下无敌,原来连在下一剑都接不下来,好,这是第一招。”
  镇九宏简直气炸了心肺,口中又是一声大吼,身发如风,直欺而上,这回他很不得一剑把阮天华剁了,手中阔剑摇处,幻成一片耀日银光,剑势如轮,朝阮天华急攻过来。
  他练剑数十年,几乎已把最拿手的杀着都搬出来了,这一轮剑光,就像一个巨大的银轮电挚雷奔般辗来。
  阮天华当然看得出来。镇九宏这一片如轮剑光,分不清招数,自然是他最历害的杀着了,口中大喝一声,赞干将迎着他直劈过去!
  喝声出口,剑光陡然暴长,化作一道青濛濛的长虹,森寒剑气嘶然有声,好像要把天空都剖开来了!
  阮天华这一剑原是毫无把式,出为对方剑光像一团 车轮,自己就凝聚真气,举剑朝车轮劈下,他原也只是如此构想而已!
  那知剑势劈山,突然随自己心念,剑光和真气合而为一,豁然贯通,沛然奔放,宛如水到渠成,纯出自然,不可自已,心中也在此时若有所悟!
  对!这一剑,正合了本门两句口诀:“以形使意、以意使形”
  这真是比电光万火还快的事,大家都可以清晰看到镇九宏阔剑连摇,连人带剑,化作一团丈许大的银色光轮,朝阮天华辗去。
  这一下如被他剑光辗过,一个人岂不被他绞成了粉?
  阮天华毫无招式,举剑朝镇九宏一团如轮剑光上劈去,剑势出手,飞起的一道青虹足有寻丈来长.当中劈落!
  这一下,就像一把切西瓜的长刀,朝西瓜上切下去一般.但听半空中响起一声细长的“嗤”一声,一道青虹朝银轮中间落下,就像白瓜被切成两半一样。
  这是闪电般一闪即灭的事,但大家肉眼都可以看到一团银轮确确实实被青虹齐中劈开了。
  “嗤”声消失,青虹和银轮也同时消失!
  阮天华手持长剑,还怔立当场,镇九宏连人带剑已被劈作两片,倒卧在血泊之中。
  阮大华说过,绝不让他走出三招,如今人名鼎鼎的剑门门山二庄主镇九宏,果然在他第二剑上伏诛!
  这一下直看得夏非幻等人莫不凛然失色,就是桑鸠婆。席小蓉、铁若华等人也大出意外。
  想不到阮天华在剑术上竟然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可见他武功一日千里,精进的速度,令人无法估计!
  阮大华连自己也想不到,在无意之中,居然一下参透了本门一直无法参透的两句口诀,练成剑法上最上乘的以意使剑功夫。
  当然,任何一种武功.并不是可以一踏就会的,阮天华若是没有练成“紫正神功”,仅凭形意门的内成心法.只怕练到头白,也未必能领悟“以形使意、不意使形”这两句口诀。
  就算你有了领悟,也未必能够从剑上使得出来
  就在阮天华惊喜之际,玄阴教主身边两个黑衣少女手持宫灯忽然上上下下连举了三举。
  桑鸠婆经验老到,眼看两个黑衣少女无故举灯,定是某种暗号无疑,急忙低声喝道:“大家小心.他们只怕要发动攻势了。”
  话声未落,围在四周的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刀剑齐举,一齐杀奔上来。
  这些人都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两个眼孔.无法看得清他们是谁,而且这些人很可能达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冲杀上来,个个如猛虎出押,剽悍无比,剑风劲急,刀风生啸.锐不可当。
  桑鸠婆从开始发现这些人在四周石壁上现身之际,就料到他们一定会冲杀上来,否则玄阴教何用摆出这付阵仗来?
  以这些人的武功,自己几人当然叮以应付裕如,但难却难在自己等人站在石窟中间,才仅四面受敌。
  而且还有中了玄阴教“练功散”’,被制住穴道的四位掌门人,对方一旦冲杀上来,他们身不能动,自然会受到伤害。
  因此暗中嘱咐了铁若华、席小蓉等人,对方一旦发动攻势,自己几人必须立即布成方阵,各自独挡一面,来复、青儿则在方阵中策应。
  差幸事先有了安排,这回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冲杀上来,四人立刻后退一步,分四面站定,列成了方阵。
  阮夭华剑眉陡轩,凛然喝道:“你们找死!”
  赛干将一道青虹,陡然横扫而出!
  桑鸠婆也挥起鸠头杖,呼的一声,朝欺来的人影扫出,一面急急喝道:“阮小兄弟不可伤人!”
  但已经迟了,最先冲到阮天华面前的三个黑衣人,兵刃堪堪递出,就响起三声嗒嗒轻鸣,青虹扫过,血雨飞溅,三人已被剑光拦腰截过,倒了下去。
  这些人神志全已受迷,那管前面三人还未交手,就倒了下去,后面的人又相继扑到,刀光剑影急劈过来。
  四方阵虽然每一面只有一个人,但桑鸠婆、阮天华、席小蓉、铁若华四人,各有一身武功,而且对方拥上来的人,
  因人数较多,每个人又争先恐后的发招,反而妨碍了手脚,
  拥挤得施展不开招式。
  四人中桑鸠婆一支鸠头杖挥舞起来,宛如十七八条黑龙,把冲到面前的四五个人逼住了,后面的人就无法冲得上来。
  几招一过,桑鸠婆业已从他们武功路数上看出冲向自己的竟是江湖上飘忽如风的黑衣十八骑,不觉呷呷笑道:“老婆子还当是什么人?原来竟是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也敢冲着老婆子来了!”
  喝声出口,手下可不再客气,鸠头杖横扫纵击,源源出手!
  阮天华一时气愤,长剑出手,就腰斩了三个黑衣人,经桑鸠婆一喝,心头为之一凛,就不好再痛下杀手,但不杀他们,可以削毁他们兵刃,点制他们穴道。
  阮天华就采取了这一战略,手中赛干将展开“紫云剑法”,身形飞旋,(紫云剑法一经展开,步法之中,就含有“紫府迷踪身法”)一道青虹缭绕全身。
  剑光指东划西,所经之处,立即响起一片嗒嗒之声,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不过转眼功夫,手中兵刃,几乎已全被削断。
  阮天华精神为之一振,左手同时随着飞旋的身法,出指如风,一个接一个的被制住了穴道。
  席小蓉剑势奇诡,身法也轻灵无比,她听了桑鸠婆的话,左手挥处,幻起一片精芒,护住全身。
  左手忽指忽掌,同样奇诡无比,专取敌人经穴,只是几个照面,冲上来的十几个人,至少已有半数被她制住。
  方阵四人中最弱的一环,就是铁若华了。
  要知这数十名黑衣蒙面人,说起来应该分为三拔;一拨是本来的黑衣十八骑,。其中蒯飞鹏、沙天祐二人双目已瞎,不知去向,(事详前文)剩下的十六人都为玄阴教所罗致。
  第二拨人是剑门山随同镇九宏前来岳阳的二十四名弟子,其中有红穗剑士和青穗、白穗剑士,红穗剑士的剑法,都和镇少候不相上下。
  第三拨人是各大门派参加君山大会随同掌门人前来的门人弟子,其中华山、太极、子午门各四人、金鸡、六合、八卦各一,共为十五人。
  这些门人弟子,武功均是百中挑—之选。
  三拨人的总数共有五十五人之多。因此这些扑攻而上的声势,实在非同小可。
  冲向桑鸠婆的就有黑衣十八骑。冲向阮天华的则是十几名剑门弟子,还有几个则和各大门派混和了冲向席小蓉。
  冲到铁若华面前的人数较少,一共是十一个人。但这些
  各大门派参与君山大会来的门人弟子,每个人的武功和铁若
  华全在伯仲之间。
  铁若华独守一方,冲到她面前的人最多不过三四个人,
  (其余的人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就算只有三个罢,试想有三个武功和她等量齐观的人联手打她一个,铁若华自然接不下
  来。好在对方三个人一起上来,未免碍手碍脚,无法尽情发挥攻势,铁若华差幸阮天华教了她“紫府迷踪身法”,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令人不可捉摸。
  纵然这些人没被迷失神志,也无法破解得了,何况他们都被迷失了神志。
  神志被迷失的人,就算武功并没打折扣,至少反映都会比神志清明的人要迟钝一些。
  铁若华就占了这双重的便宜,还能从容应付,有时一下闪到了对方身后,左手突出,也可以制得住一二个人。
  也好在对方是迷失神志的人,只知自顾自出手抢攻,不会替被制住穴道的同伴解穴,一阵工夫下来,铁若华处境虽较
  其他三人困难,却也被她点制住了四个人的穴道。
  但对方冲上来的共有十一个人,前面有人被制住了穴道,后面的人跟纵而上,抢攻过来,铁若华还是没有喘息的机
  会,身形不住闪动,长剑不住的挥舞,在咬牙苦战。
  来复和青儿根本没法子接应她,只是手仗长剑,站在她身后,替她掠阵而已!
  这一场搏斗,场面还是十分激烈,除了刀光剑影,很难分得清敌我。
  那是因为冲上来的黑衣蒙面人有数十名之多,围着方阵枪攻,站在对面石壁下的玄阴教主夏非幻等人,所能看到的
  只是幢幢黑影,不住的扑攻而已!
  (大家都站在平地上,目光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平面的,
  如果他们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就可以看清楚已有许多人被制住了)
  桑鸠婆一生嫉恶如仇,更要阮天华不可伤人,那是因为这些黑衣蒙面人中,必然有各大派的人在内,杀伤了他们,总是不好。
  一但当她发现冲向她的十六个人竟是凶名久著的黑衣十八骑,心头不仅动了杀机,暗道:“这些人乃是玄阴教的爪牙,把他们一举除去,也等于拔掉了玄阴教的爪牙。”
  一念及此,那还和他们客气?右手鸠头技突然一紧,左手配合杖势,“乙木掌”、“乙木指”轮番出手。
  老实说,像黑衣十八骑这一类的黑道凶人,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二三流的角色,如果换在平时,神志没被迷失,只要听到站在他们面前的老婆子是江湖上人闻名丧胆的桑鸠婆,就算他们再凶狠,也没这个胆子敢冲上来和她动手。
  桑鸠婆这一痛下杀手,她那支八十斤重的桑木鸠头杖(杖乃钢杖只是漆成了桑树皮的颜色)挑处,闷哼不绝。
  有的人被杖势挑起,飞上窟顶再摔下来,有的人被拦腰扫中,撞向同伴,有的人中掌跌出,也有的人中指倒地。
  反正黑衣十八骑十六个人不论她钢杖、掌指,遇上了非死即伤,不消一回工夫,全已躺了下去。
  阮天华施展迷纵身法,出手如电,和他动手的十四名剑门弟子,先前出手一剑,已放倒了三个,其余十一个人,不但长剑全被削断,也同时被制住了穴道,结束得比桑鸠婆还快了一着。
  他看到右首还有七八个人围着铁芳华论功,身形一闪,长剑如虹,一下就削断了三个黑衣人的兵刃,左手连点,人影掠过之处,就一个个被制住了穴道。
  铁若华有阮大哥相助,精神登时大振,剑指同使,身如逆水游鱼,也接连制住了两个,转眼工夫,七个人也全被制住了。
  席小蓉一身武功,却人出阮天华意料之外,就在阮天华帮同铁若华把七个黑衣人制住的同时,围攻她的十五个人,也居然悉数成擒,很快结束了战事。
  这一场凶猛激烈的搏斗.当时形势虽极险恶,但前后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完全停止下来。
  但场中搏斗堪堪停止,但听几声怒吼响起,又有四五条人影.相继扑到。
  那是儿宫双剑的南宫寿,剑势如虹.直攻桑鸠婆,铁三姑独目狰狞,满面杀气的挥剑朝铁若华攻来。
  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扑向席小蓉,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扑向来复,却被席小蓉长剑一拦,接了过去。
  扑向阮天华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剑势如虹,更不打话一见面就刷刷一片急攻招式。
  阮天华一眼就看出他手中使的乃是小红的赛莫邪剑.心头方自一楞,再看他出手剑招,赫然竟是”形意剑法”,心头更是大为惊凛,急忙举剑封解,口中喝道:“你是什么人?”黑衣人既被迷失了神志,那会答话? 右手长剑连挥,寒芒流动.一派俱是进手招式。
  阮天华身形晃动,一下闪了出去,堪堪避开对方剑势。
  黑衣人一连几剑都被阮天华避开,似足极为愤怒,身形跟着闪动,剑势也随着一变,划起一片剑光,追逐攻到,左手随着呼呼两掌,拍出两道强烈的掌风,朝阮云华劈击过来。
  剑是赛莫邪.剑法是“紫云剑法”,身法是“紫府迷踪”! 阮大华又惊又喜,急急叫道:“你是小红!”
  这黑衣蒙面人不是小红,还会是谁?
  但小红神志受迷,根本不理会你的呼唤.剑势绵绵,宛如浮云出岫,剑气森寒.朝你绵密攻到!
  阮天华对“紫云剑法”虽然极熟.但这会剑法威力极强,一经施展,你就无处可以躲闪。
  因为两人使出来的同是“紫府迷纵身法”,你既能躲闪.他就能追纵,逼得只好发剑封解。
  这一来,就像和她喂招一般,此来彼往。纵无凶险.却也无法住手。
  尤其小红左手使的是”乙木掌指”,时而劲风如涛,时而指风似箭。
  阮天华练成“紫正伸功”虽然不怕她伤了自己,但一时之间,自己也无从下手,而且又不好太重.这就变成了缠斗挨打的局面。
  南宫寿展开九宫剑法,身形飘忽,剑走九宫,一柄阔剑虽然使得风雷进发.凌历尽致。
  但桑鸠婆的鸠头杖杖头弯曲,善于镇拿兵刃,而且南宫寿阔剑长仅三尺八寸,她钢杖却有六尺来长.你攻不到她近身,她却可锁拿你的长剑.在兵刃上就已落下风。
  何况桑鸠婆一身功力,也远在南宫寿之上,不过四五个照面,就接连响起七八声金铁大震。
  一下就锁住了南宫寿的长剑.左手紧接着呼呼两掌,“乙木掌” 风声如涛,两团无形劲气.如同有物,逼得南宫寿连退了两步。桑鸠婆身形何等迅速,闪电欺近过去,抬手一指,朝他“华盖穴”上点去。南宫寿骤不及防,咕咚应指仰跌下去。
  桑鸠婆杖头一点,身如魅影,朝夏非幻平飞过去。
  夏非幻急忙后退一步,抬手之间,黑玉拂尘朝前拂来,这一拂,就有一股森寒阴气前身前涌出。
  桑鸠婆白发飘飞,口中发山呷呷尖笑,喝道;“夏非幻,咱们从没交过手.今晚正好各显神通,好好的打一场。”
  喝声中,左手一记“乙木掌”朝前劈了过去.右手抬处,鸠头技直捣中门,掀起斗大一个杖花,纵送而出。
  两股劲气,当先交接上了。
  夏非幻从拂尘上拂出的”玄阴真气”,对旁人有削弱对方武功的效力,但对桑鸠婆并不管用。
  因为桑鸠婆练的是“乙木真气”,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她“乙木真气’虽非火功,但却含有乙木阳刚之气,虽然不能像纯阳之气,可以克制“玄阴真气”的阴寒之气,却也是可抵御“玄阴真气”的侵袭。
  两种性道不同的真气,既然无法克制对方,那就失去了它的特殊性能,岂不和普通内劲一样.只能各凭本身的功力造诣伤人。
  但桑鸠婆和夏非幻各有数十年修为;内功造诣也只在伯仲之间,两股内劲这一交接.本来内功是无形无声,看不到的东西。
  这回同双方功力相等,乍然一接.两人之间登时卷起一阵狂飚似的旋风.因为谁都无法推进.这一股旋风就从两人中间向横里泄出,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但谁也没有被逼退一步。
  这一段话,要解释清楚,说来话长,其实仅系电光石火般乍然一接触所发生的事,夏非幻眼看桑鸠婆杖势朝他直捣过来,身形向左闪出,右手长剑也随着出手,斜刺出去。
  夏非幻能够当上玄阴教教主,一身武功自然极高。右手长剑甫出,左手黑玉拂尘也同时横扫而出,她剑拂同施,右手“玄阴剑法”,源源出手。
  这套剑法阴毒诡异.明明迎面刺出.却刺到你小腹,明明削向你手腕,却刺到你咽喉,每一剑变化神速,取人部位,都是你必死要害,尤其从夏非幻手中使出,更是身形如风,快捷如电。
  她左手黑玉拂尘配合剑势,上下翻飞,一蓬拂影有如一团迷雾,掩护剑法,使你更看不清她剑势指向何处?
  刹那之间,但见剑光流动,连她一个人都在剑光拂影之中,变成了模糊的淡淡影子!
  但她对手桑鸠婆岂是庸手! 杖势展开,一支弯弯曲曲的鸠头杖同样幻起了十七八条杖影,宛如十七八条黑龙,在天空伸屈自如,张牙舞爪的扑攫而下。
  六尺长的鸠头杖总比三尺长的宝剑长了一倍,这一阵工夫,十七八件黑龙已笼罩了一丈方圆.虽然不能说已把夏非幻圈人杖势之中.至少在声势上,似乎稍稍占了上风。
  夏鸿晖在桑鸡婆欺近来时,早已悄悄退入石门之中。
  扑向铁若华的是铁三姑,铁三站是她姑姑,但她对亲侄女可丝毫没有骨肉之情。长剑挥舞.一片绵密剑光.好像恨不得一剑把铁若华刺上两个窟窿,剑势凌历已极。
  铁若华剑上造诣自然没有姑姑的精纯,但同一套铁家家传的剑法,你剑招一动,她自可知道下一招的招式。
  何况她还学会了“紫府迷踪身法”,截长补短,她当然不能伤害姑姑,否则这一阵工夫,她足可把铁三姑伤在剑下,但要想制住铁三姑,却也不易。扑向席小蓉的是金鸡门祝逢春,但席小蓉横剑一拦,把扑向来复的子午门应立言也拦了过来,她一个人接住了两个人,长剑挥洒,依然毫不在意。
  祝逢春使的“金鸡剑法”,气势雄伟,剑势大开大阖,以劈扫为主。
  应立言使的是“子午剑法”,崇尚刺击,直往直来,但来去如风,以身法快捷为主,这两套剑法,虽然各有所长,但万变不离其宗,同是少林家数。
  席小蓉剑势忽应忽实,身法轻灵,剑法奇奥诡异,比起夏非幻的“玄阴剑法”似有过之,令人莫可厘测,力敌两位少林派功力深厚的掌门人,依然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不过十几个照面,子午门应立言首先被她左手一掌拍中右肩,跄踉后退!
  席小蓉岂肯让他退下,身形一晃而前,三点剑影,电射点到,一下被制住了穴道。
  她欺身之际,祝逢春也已扑到她身后,她从容转身,“当”的一声,压住了刺到身后的长剑。
  身如陀螺一个轻旋,已转到祝逢春身侧,左手穿出,又拍的一声击中祝逢春右脚,长剑当啷堕地,她剑尖一昂,又点了他胸前两处穴道。
  不过倾刻之间,就把两个掌门人一齐制住,转身一看,铁若华、铁三姑还在缠斗不休,她身形倏然横掠过去,手中长剑幻起几点寒星,人到剑到。
  铁三姑连一个铁若华都久战不下,疲于应付,那会防到身后有人袭到,一下就被点住三处穴道。
  铁若华吁了口气,说道:“席姐姐,不是你出手,我累也被累死了。”
  席小蓉嫣然一笑道:“铁姐姐身法神妙,早就应该胜她了。”
  铁若华道:“她是我姑姑,我不敢用剑点她,但她长剑挥得又快又急,我又无法欺近身去.只好和她缠斗下去了。”
  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咦道:“阮大哥还没住手,方才我听他叫着小红,那蒙面人一定是小红姐姐了!”
  席小蓉道:“我去帮他。”
  身形一晃,直向阮天华、小红两人身边掠去。
  小红神志受迷,但她此刻施展的“紫云剑法”,席小蓉堪堪欺近,陡觉一片银光迎面洒来。
  正待举剑封架,陡觉眼前动手的两人,连眼都不曾眨一下,就已失去了纵影,不,只听身后响起“当”的一声金铁大震。
  同时听到阮天华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小蓉,你快向左闪出,我才能出手。”
  原来方才那一声金铁大震,是小红看到席小蓉欺来,一下转到她身后刺出一剑,被阮天华跟着过来,举剑把她架开的,否则两人激战了好一回,从未兵力交击过。
  席小蓉心中暗道:“他们使的是什么身法?竟有如此奇妙?”
  她原是冰雪聪明的人,听了阮大哥的话,立时明白,她听铁若华说过,阮大哥和小红原是同门学艺的。
  剑法、身法,你会的我也会,无怪久战不下,自己如果向左闪出,小红必然会向自己出手,那么阮大哥就可出其不意把她制住了。
  心念闪电一转,依言朝左闪出。
  果然,她身形一动,小红如响斯应,刷的一剑,洒出一片剑光追击过来。
  这一招,席小蓉心里早有准备,身形堪堪闪出,立即转过身去,长剑斜划而出。
  但听“嗒”的一声,小红青芒一闪,立把她削出的长剑截为两段!
  差幸阮天华也在此时振腕一指点住小红穴道,若是慢上半步,席小蓉闪躲不及非伤在她的剑下不可!
  (席小蓉不知小红手上是一柄削铁利器,她斜削而出的长剑是去封挡小红洒出的一片剑光的,剑被削断,就是没有挡开了,她既来不及躲闪,岂不要伤在小红剑下了?)
  席小蓉长剑被削断,心头方自一惊,只听阮天华笑道:“好了,总算把她制住了!”
  他看到席小蓉手上只剩了半截断剑,不觉歉然道:“真抱歉,方才我忘了告诉你,她手上的赛莫邪是一把斩金断铁的利器,你没受伤吧?”
  席小蓉掷去手中断剑,朝他甜甜一笑道:“还好,你出手很快,不然我这条手腕只怕保不住了!”
  阮天华柔声道:“只要你不受伤就好。”
  铁若华很快走了过来,说道:“阮大哥,她是不是小红姐姐?”
  阮天华道:“不是她还会是谁?”
  伸手一把撕开了小红的蒙脸黑布,只见小红霎着眼睛,一脸俱是茫然之色。
  阮天华焦急的道:“她被迷失了神志,这该怎么办?”
  席小蓉道:“她中的是 ‘练功散’,只有夏非幻才有解药……”
  阮天华一个转身,说道:“夏非幻已被桑婆婆圈入在杖势之中,我去……”
  席小蓉叫道:“阮大哥慢点……”
  阮天华身发如风,一下朝桑鸠婆、夏非幻的杖影剑光之中闪了进去,口中喝道:“桑婆婆,把她交给晚辈吧!”
  声到人到,一道青虹朝夏非幻剑光上撩去。他心急救人这一招“紫云出岫”,剑气进发,但听“嗒”的一声,从夏非幻的一片剑光中横扫而过,立把对方长剑截断。
  夏非幻和桑鸠婆激战了四五十招,依然分不出高下来,此时但觉眼前青虹大亮,一下就削断了自己的长剑,心头方自一怔。
  定睛看去,阮天华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面前,相距不过数尺,这一机会岂肯错过?一言不发,左手朝前印来。
  阮天华堪堪削断对方长剑,看她一只手掌五指左右晃动,印到胸前,也立即左手一伸,朝前迎出。
  席小蓉看得吃了一惊,急忙叫道:“阮大哥接不得!
  她自然知道”玄阴九转掌”专震敌人内腑,就是功力相等的人,同样会被九转掌的柔劲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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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四路追踪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席小唇双足一点,如飞掠到,两人手掌已经接掌,但听‘拍’的一声,夏非幻一个人被震得登登的连退了五步之多,再也站不住,砰然跌坐下去。
  席小蓉惊容未定,抢到阮天华身边,急急问道:“阮大哥,你没事吧?”
  阮天华微微一笑道:“你看我有没有事?”
  桑鸩婆早巳一下欺到夏非幻身边,手中鸠头杖一落,压在夏非幻的胸口,喝道:“夏非幻,你再动一动,老婆子杖势一落,你就没命了。”
  这时阮天华,席小蓉、铁若华三人,都已走了过来。
  夏非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抬眼望了阮天华一眼,惨然笑道:“小畜生,我会伤在你的手里,你居然……比你爹强得太多了……这样也好,我……这教主原无多大用处,活着也……不过是……个……傀儡……”
  桑鸠婆看她伤得极重,不觉把压在她胸口的鸠头杖轻轻提起,问道:“练功散解药呢?”
  夏非幻有气无力,断续的道:“在……在我……身……”
  话声未落,左手扬处撒出一把淡红粉末,同时身形一蹶而起,一个懒驴打滚朝旁滚了出去。
  这一蓬淡红粉末霏霏洒洒,如烟如雾,迅速沸漫开来!
  ”练功散,”
  席小蓉口中喊着,再也顾不得羞耻,急忙身子朝阮天华怀中扑入,低叫道:“阮大哥,快闻我胸口……”
  阮天华眼看夏非幻忽然撒出一蓬淡红粉末,虽然不知是什么毒粉,谅来定是迷人神志的毒粉无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疑足十成功力,呼的一掌朝夏非幻劈了过去。
  夏非幻堪堪站起,她内伤极重,行动未免迟缓,阮天华这一掌又是含怒出手,只听她口中闷哼—声,一个人应掌飞起,砰然一声直摔出一丈开外。才‘拍达’跌堕地上,再也一动不动。
  阮天华听席小蓉叫出“练功散”,就扑了过来,要自己闻她胸口,那—定是她胸口挂有解药之类的东西无疑。
  此刻没有时间考虑,就依言低下头去,深深吸了口气,果然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之中,杂有—缕清香,使人头脑为之一清,这真教他花气脂香辨不清!
  桑鸠婆是老江湖,听到席小蓉喊出“练功散”,又把身身子扑到阮天华怀里,要他闻她胸口。
  她自可想得到席小蓉在这时候忽然说出这句不顾廉耻的话来,乃是一时情急,才会如此,否则当着自己和铁若华两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立时想起方才自己逼着夏鸿晖交出解药,他只有一个香囊,闻了可解“练功散”,但不能解已经中了“练功散”之毒的人,这香囊就在自己怀中。
  这就急忙把鸠头杖朝地上一拄,探手取出香囊,左手一把把铁若华拉到身边,举起香囊,在两人鼻前晃动,果然闻到—缕清香,本已昏沉沉的头脑,顿时为之一清!
  阮天华闻到一缕清香,还待低下头去再闻!
  席小蓉轻轻把他推开,胀红着脸道:“可以了,我胸前挂的香囊司解练功散之毒,只要闻了香气,就不会再受毒烟侵袭。”
  说话之时,伸手从颈上脱下一条细链,链上果然有一个锦丝勾结的香囊,随手递来说道: ”你快拿去给桑婆婆,铁姐姐闻上一闻。”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不用了,老婆子也有一个,这回不碍事了。”
  铁若华奇道:“桑婆婆,你这香囊是娜里来的呢?”
  桑鸠婆笑道:“这是夏鸿晖献出来的……咦,这小子果然滑溜。又给他逃跑了。”
  夏非幻一死,夏鸿晖逃走了,四名手持宫灯的女子也早已走得一个不剩。
  席小蓉一手打着火筒,走近夏非幻身边,伸手朝她怀中一阵掏摸,取出三个葫芦形的药瓶,就着火光凝目一看,喜道:“阮大哥,在这里了。”
  阮天华问道: “是练功散的解药吗?”
  席小蓉唔了一声,站起身来,点点头道:“这里的人有的是被“迷迭散”迷失了神志的,也有些人是闻了“练功散”,只知道和人拼命的,这两种迷药,性道各异,解药也不同,现在总算都有了解药了。”
  阮天华道:“还有一个药瓶是什么?”
  席小蓉道:“这一瓶是迷迭散。”
  桑鸠婆道:“席姑娘,这两种迷药的解药,性道各异,如果给他们服错了,可不得了。”
  席小蓉嫣然一笑道:“这两种解药,一种是闻的,一种是内服的,如果给他们服错了,不但无法解迷,只怕会终生成了白痴。”
  桑鸠婆为难的道:“这就难了,这些人同样神志不清,咱们如何分得出来。”
  席小蓉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夏非幻在武林三鼎甲宴上,下的是“迷迭散”,被迷失神志的人,还知道服从。
  但闻了“练功散”的人,神志完全迷失,不分敌我,见人就动手,所以平时只使用“迷迭散”,为的是易于控制,但今晚进来的人,既没服用这里的茶水酒食,无法下“迷迭散”,只好使用“练功散”了。
  这些人,我不知道那些是今晚进来的,但你们知道,凡是今晚进来的人,只要有指甲挑一些“练功散”解药,弹入他们鼻孔,打上一个喷嚏,就会清醒过来。
  不是今晚一进来的,那就给他们服“迷迭散”的解药,也要用指甲挑上少许,放在他们舌尖上,有一盏茶的工夫,也可以清醒了。”
  桑鸠婆点着头呷呷尖笑: “所以凡事都有一个数字,人算不如天算,玄阴教炼制了这两种害人的东西,利用迷失神志的、敌人,来对付敌人,结果还是失败了。
  再说今晚你席姑娘不投过来,咱们就是拿到解药,还是不知道用法,一个不巧,喂错了解药,这些人很可能终生变成白痴,岂不可怕?”
  铁若华道:“席姐姐,你把解药交给我。”
  她从席小蓉手中接过两个药瓶,随手交给来复、青儿两人,说道:“来复,你去喂中了‘迷迭散’的人,青儿去给中‘练功散’的人闻解药,哦,你先去给小红姑娘闻了。”
  青儿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拔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药末,弹入小红鼻孔,然后又走过去给商桐君等四位掌门人一一把解药弹了。
  阮天华即替他们解开被制的穴道。
  这真是如响斯应,弹入解药不过转眼工夫,小红和四位掌门人先打出一个喷嚏,霍然清醒过来!
  小红首先咦广—声,说道:“阮大哥,啊,师傅,铁姐姐也在这里,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好象做了一个梦,这是什么地方?”
  桑鸠婆含笑遭:“你醒过来了就好,快运气试试,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商桐君等四人究是老江湖了,人一清醒过来,就立即暗自运气检查全身,等到发现并没什么异样,才算放心。
  商桐君朝桑鸠婆拱拱手道:“桑婆婆,阮少侠,兄弟方才恍如一梦,刚刚醒来,人概是几位出手相救的了?”
  他先开了口,晏海平、封自清,徐子常三人一起走近过来,就不用再开口了,因为三人要问的话,已由商桐君说了出来。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商掌门人四位是中了玄阴教的‘练功散’,现在总算好了,四位业已清醒,玄阴教主已被阮小兄弟一掌击毙,咱们此行总算大功告成了。”
  封自清道: “夏非幻已经死了吗?”
  桑鸠婆一指倒卧地上的夏非幻,说道:“若非阮小兄弟出手快,不把她击毙,还取不到解药呢!”
  当下就把自己几人此行经过,详细说了遍,最后指着席小蓉说道:“这位就是弃暗投明的席姑娘,不是她,咱们纵然取到解药,若是用错了,这里就会有不少人终生变成白痴呢!”
  一面又替席小蓉引见了四位掌门人和小红。
  席小蓉粉脸酡红,一一裣衽为礼。
  晏海平一翘大拇指道:“席姑娘深明大义,实在难得的很。
  徐子常也道:“不错,席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才是巾帼奇女子。”
  席小蓉红着脸道:“两位掌门人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商桐君听说自己等人中了“练功散”,心中不禁犹有馀悸.一面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兄弟等人进入一条甬道之后,确实闻到过一种异香,竟然中了他们的诡计,但夏非幻纵然诡计多端,还是多行不义,自取灭亡,这就是邪不胜正了。”
  这时来复也给所有穴道受制的人,一一喂了解药,桑鸠婆要小红、铁若华、席小蓉三人过去替所有的人解开了穴道。
  不过盏茶工夫,南宫寿、祝逢春,应立言三人功力较深,当先清醒过来。
  这真是如梦初醒,看到自己等人似在一处大石窟中,深感惊奇,这就朝商桐君等人走了过来。
  南宫寿拱拱手道:“商掌门入、诸位道兄都在这里, 兄弟刚才清醒过来,大概是诸位道兄出手相救的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商桐君还了一礼,含笑道:“这里是在君山山腹之中,大家都是被玄阴教迷失了神志,兄弟等人也是刚才醒来没有多久。
  此次全仗桑鸠婆和阮掌门人的哲嗣阮少侠、铁姑娘、席姑娘几位,击毙玄阴教主夏非幻,取得了解药,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呢!”
  南宫寿连忙朝桑鸠婆拱拱手道: “桑婆婆”,阮少侠柑救之情,南宫寿不敢言谢……”
  桑鸠婆呷呷笑道:“南宫老儿不用说了,老婆子可没有这大的能耐,这全是阮小兄弟的功劳。”
  南宫寿目光转动,问道:“桑婆婆不知可曾看到娄兄吗?”
  他口中说的娄兄,正是九宫双剑的铁拂道人娄广元。
  桑鸠婆道:“铁拂道人好象负了伤,没在这里出现;”
  南宫寿抱抱拳道:“多谢了,兄弟找他去!”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这时大厅上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全都清醒过来,商逊和四名华山弟子朝商桐君奔来。
  六合门拜天锡奔向徐子常,太极门萧珏人和两个师弟奔向晏海平。
  祝天霖奔向祝逢春,应重信和四个师弟奔向应立言,陆子羽奔向封自清。
  父子师徒各自会面,自有一番热闹,但在这乱烘烘的场面中,悄悄走了铁三姑,另外剑门山二十一名弟子(二十四人,死了三个)也相继退出。
  桑鸠婆道:“各位掌门人,这里是君山山腰几条秘道的中心点,大家请在这里稍候,还两拨人,还在岔道之中没有出来,老婆子带着青儿去找五山山主,阮小兄弟去找阮掌门大家仍在这里会合,不可再走失了!”
  商桐君哦道:“阮掌门人一行,现在哪里?要不要咱们一起去?”
  桑鸠婆道:“诸位掌门人就在这里等候就好。阮掌门人—行,只是走入了岔道,有席姑娘引路就好。”
  当下桑鸠婆带着青儿,匆匆走了。
  阮天华,小红,铁若华、来复由席小蓉领路,走近左首壁下,打开一道石门,进入一条黝黑的甬道之中。
  小红已由铁若华口中,听到阮大哥救席小蓉的故事,阮大哥救了她性命,她自然要报答阮大哥,去救出阮大哥的父亲,因而弃暗投明,这是很自然的事,她当然不会想到儿女之私的上面去。
  铁若华早巳看出来了,但这话她不好说。
  一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脚下加快,一路随着席小蓉奔行,他们由这条甬道转入那一条岔道,再转到另一条岔道。
  这样足足走了顿饭工夫,转转弯弯的至少已走了七八条岔道,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阮天华忍不住问迫 “小蓉,还没到吗?”
  席小蓉—张春花般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汗水,她脚下一停,面有难色的道: “阮掌门人一行,应该就在前面岔道中的,不知怎么会找不到人的?”
  阮天华听得一怔,问道:“家父他们会不会转到别的岔道上去?”
  席小蓉道:“应该不会的,阮掌门人一行人进入这里,几处通道都已关闭,他们走到这条尽头无路可通,又走到那条尽头也无路可通,换句话说,他们就被封闭在这几条岔道中间,走不到旁的地方去的。”
  小红道:“会不会出去了呢?”
  席小蓉道:“出口的中心点,就是我们来的那座大厅,任何一条路要出去,都得经过那里。”
  小红道:“那么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席小蓉想了想道:“另外还有一条出口,必须经过三重石门,而且操纵石门的机关在石门外面,里面的人是无法开启的……”
  阮天华道:“你是说必须从外面开进来?”
  席小蓉点点头道:“但夏非幻已无这会是……”
  她忽然变了脸色,底下的话就没有说出口来。
  阮天华当然不会去注意她的脸色,忙道:“我们快去看看!”
  铁若华道:“夏鸿晖逃走了,会不会是他呢?”
  阮天华微微摇头道:“不会的,三师叔是个极为自私的人,他不会因玄阴教大势已去,幡然悔悟,把家父等人放出去的。”
  席小蓉道: “你们随我来。”
  她转过身,朝另一条甬道中急步行去,大家跟在她身后,也都走得很快,一回功夫,已走到尽头。
  席小蓉在壁间仔细察看了一阵,说道: “除非有人把这道门打开了,把人放出去之后,又把石门阖上去了。”
  阮天华道:“这道石门打不开吗?”
  席小蓉道:“只有外面的人,知道开启这道石门方法,才能打得开,但这是秘道,只有夏非幻知道……”
  铁若华道:“你说夏鸿晖也不知道。”
  席小蓉道:“他应该不会知道。”
  铁若华道:“但夏鸿晖现在已是玄阴教的总护法了。”
  席小蓉依然摇摇头道: “他不会知道的。”
  阮天华道:“你是说,爹他们没有出去了。”
  席小蓉道:“山腹岔道中已经没有人,很可能出去了。”
  阮天华道:“那该怎么办?”
  席小蓉道:“我们只有先回出去再说了。”
  小红道:“席姐姐,你可以确定阮掌门人一行人已经出去了吗?”
  席小蓉道:“阮掌门人一行人原先被困的岔道,都已经找遍了,依然没找到人,不是出去了吗?”
  阮天华矍然道;“对了,夏非幻已死,还有一个勾魂鬼姥勾嬷嬷,这人虽没露面,地位极高,很可能还在夏鸿晖之上,小蓉,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席小蓉道:“要找勾嬷嬷,就得先回出去才行。”
  阮天华道:“好,我们先回出去。”
  回出去,自然仍须由席小蓉领路,否则象这样到处都是岔道的山腹中,你走上大半天,也未必回得到原来的大厅上去。
  现在大家急寸:回到大厅上去,脚下自然走得更快,不过—该工夫,就已从大厅左首的一道石门走出。
  桑鸠婆早巳把中了“练功散”的五山山主救醒,大家都在大厅上等候。
  羊乐公一眼看到阮天华,就一下跳了过来,叫道: “阮小兄弟,还是你行,一举就歼灭了玄阴教主夏非幻……”
  他语声甫出,看到走出来的只是阮天华几个人,口中咦了一声,问道: “阮掌门人他们呢?你们没找到人?”
  商桐君等人也都站在厅上等候着阮掌门人,听了羊乐公这一嚷,不觉纷纷围了上来。
  桑鸠婆尖着嗓子道:“阮小兄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天华道:“我们找遍了所有岔道,不见家父一行人的踪影,据小蓉说,可能是从另一条出口出去了。
  那条出口,只有外面可以开启,里面的人是无法开出去的,据晚辈猜想,很可能是勾嬷嬷把家父等人引出去了。”
  龚天发道:“走,咱们找姓勾的老贼婆去。”
  桑鸠婆道:“不错,阮掌门一行人已经走了一回,咱们得赶快出去才行。”
  她和勾嬷嬷相识在数十年以前,深知此人心狠手辣,阮掌门人一行人落在她手中,当真吉凶卜,但这话她可开敢说出口来。
  席小蓉答应一声,就领着大家朝大厅右首行去,走近石壁,相距还有一丈来远,她左手向后一摆,意思是大家不可再跟过去。
  然后双足象踩着七星步法一般,左三右四的走了两遍,才身形纵起,凌空飞扑过去,脚还没有着地,左手迅疾无俦的朝壁上推去。
  石壁间被她应手推开一道门户,身形也随着飞入门中,飘落地上,贝过身来,叫道:“阮大哥,现在可以出来了。”
  现在可以出来了,那么方才若非凌空推门,很可能就会触动埋伏了。
  阮天华、小红、铁若华当先冲了上去。石门外又是一条通道,席小蓉依然走在前面领路。
  不过走了数丈远近,通道尽头,迎面已是一道石级,但能看到的不过八九级,就转了弯。席小蓉领着阮天华迅快的拾级而登。
  阮天华心中暗暗哦了一声,他记起勾嬷嬷答应让他去看桑鸠婆,自己和铁若华、青儿三人曾沉落下来,那么勾嬷嬷住的地方,自然是上面一层了。
  这道石级,每九级就有一个转弯,这样盘曲而上,至说也转了十来个弯,才算走到尽头,迎面就有一道石门敞开着。
  席小蓉并没朝门外跨出,身子右转,右手在门口右首石壁上连按了几按,左手向前椎去,石壁间登时被她推开了一道石门,才举步走入,一面回头道:“阮大哥,你告诉后面的人,不可朝那道石门出去。”
  小红问道:“席姐姐,那道门户到那里去的呢?”
  席小蓉道:“只要有人走出去,整个地板就会沉落,又跌落到下面一层去了。”
  这时,大家已鱼贯走出。门外象是一个大石室,穹顶很高,略呈圆形,正中间还有一串石钟乳象蜂窠般下垂半空、经灯光一照,缨络缤纷,有如水晶般散发着异彩。
  这石室一看就知是天然形成,不加人工开凿,大得足可容得下两三百人之多,也是天然石窟,没有石门。
  席小蓉道:“阮大哥,里面地方不大,你要大家在这里等侯,我们几个人进去就够了。”
  阮天华点点头,就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 “诸位掌门人,席姑娘说里面地方不大,恐怕容不下这许多人,大家还是请在这里等候,晚辈几人进去就够了。”
  桑鸠婆道:“老婆子和勾鬼婆相识数十年,她居然不念旧情,老婆子非找她算帐不可。”
  龚天发道:“这老贼婆盗走老主人的倚天剑,老朽也要去找她。’
  羊乐公道:“咱们呢?”
  桑鸠婆道: “你们几位都不用进去了,有咱们几个进去人手已经足够了。”
  于是就由席小蓉领路,桑鸠婆、龚天发、阮天华、小红,铁若华、来复,青儿八人,朝左首一个石窟中走入。
  石窟通道呈半圆形向左弯去,但走到弯形的尽头,发现对面也有一个窟门,交会在一条较为宽阔的通道上。
  敢情你从右首进来,也会走到这里的了。
  席小蓉就是朝这条通道上走去。
  这条通道两边的石壁,已是平整光滑,光可鉴人,这样走了约莫一箭来路,通道尽头。
  出现了两扇朱漆大门,门上各有一个古铜兽环,象是阅阀世家的大门一般!
  这条路,桑鸠婆、阮天华等人都认识,他们就是从这条。路进来的。
  席小蓉走在前面,跨上三级石阶,举手叩了两下兽环,但在他叩动兽环之际,两扇朱漆大门却应手徐徐开启。
  席小蓉一怔,低声道:“阮大哥,我们进去。”
  一行人进入朱漆石门,越过一间宽敞的石室,就进入勾嬷嬷的起居室。
  阮天华目光转动,看到中间一张小圆桌上,还放着一把描金茶壶和一个精致的瓷盅,但却不见勾嬷嬷的人影。
  桑鸠婆道:“这老贼婆不在这里。”
  小红道:“他把阮掌门人等人领出来了,当然不会在这里坐着的了。”
  席小蓉道:“大家跟我来。”
  她领着大家退出起居室,回到空旷的石室中,走近左壁,伸手一推,一道石门应手推开。
  里面是一条走廊,左右各有四五间石室,但阒无人声。席小蓉走在前面,经过每一间石室,都用手推开了木门,(这里的门户,都是木制的)每—间的陈设,都是卧房,却一个人也没有。
  席小蓉道:“看来她不在这里了。”
  桑鸠婆问道:“还有石室吗?”
  席小蓉点点头道:“有。”
  她领着大家退出,回到空旷石室,又朝右首石壁走去,伸手推启石门,走了进去。
  这里和左首一样,是一条宽敝的走廊,左右也各有四五间石室,她依然一路行去,伸手逐一推开了木门,所有石室,每间石室都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阮天华忍不住问道:“勾嬷嬷不在这里,那么会去了哪里呢?”
  席小蓉道:“这一层石室,就是这些了,怎么会不见勾嬷嬷的呢?”
  桑鸠婆道:“没有别的石室了吗?”
  席小蓉道:“没有了。”
  龚天发道:“这老贼婆已经离去了。”
  阮天华焦急的道:“看来家父等人都已落在她手里了。”
  铁若华道:“落在她手里恐怕不止阮掌门人—行,我们一路行来,上下两层石室,几乎都已走遍了,诸如夏鸿晖、九宫双剑,于老夫人,伏大娘,广法大师、辛无忌,和三姑,镇少侯,以及剑门弟子等人都一个不见,只怕全被她带走了。”
  桑鸠婆突然想起玄阴教主夏非幻临死说过: “我这教主原无多大用处,活着也不过是个傀儡”。
  当时,没人注意她说的话,如今前后对照,夏非幻等人都住在上面一层石室,由此可见夏非幻这个玄阴教主,是归勾嬷嬷在幕后指挥的。
  夏非幻彻底失败,勾嬷嬷不得不离开这里,但是她却乘机掳获了阮掌门人和天罡门于老夫人、铁三姑等人才走,可见她依然野心不死!
  勾嬷嬷虽然隐身幕后,在这里当着“太上教主”,但以自己的经验,她绝非主脑人物。
  那么难道还另有一个主脑人物在指挥着勾嬷嬷?
  这人会是谁呢?
  桑鸠婆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张了张口,却又忍了下来,一面朝阮天华道:“阮小兄弟,阮掌门人等人,虽然很有可能被勾老贼婆所劫持,但有这许多人失踪,目前决无危险。
  试想她占据了君山山腹,这样有利的形势,尚且被咱们一举破去,她离开这里,已经失去了地理上所占的有利形势,还怕她跑到哪里去?
  何况她仗着害人的两种迷药,咱们也从夏非幻身上得到了解药,阮掌门人等人,虽然被她劫持了去,迟早一定可以救出来的,咱们不如先回出去再说。”
  阮天华点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桑鸠婆拍着他肩膀,笑道: “小兄弟只管放心,老婆子可以向你保证,勾老贼婆跑不了的。”
  一行人退出通道,回到大石窟。
  商桐君眼看依然只有桑鸠婆等几个人回厂出来,不觉迎着问道:“怎么没找到阮掌门人吗?”
  桑鸠婆道:“住在这一层的是昔年九幽门的勾魂鬼姥,咱们找遍了每一间石室,一个人影也没有,可能所有的人都被勾魂鬼姥带走了。”
  太极门晏海平道:“除了阮掌门人一行,还有什么人?”
  桑鸠婆道:“人可多着呢,剑门的镇少侯和二十几个剑门弟子,九宫双剑、天罡门的于老夫人等四个,铁于帮铁三
  姑,和玄阴教总护法夏鸿晖等人,咱们出来之时,—个人也不见,自然也被她带走了。”
  羊乐公大声道:“姓勾的老虔婆既已退出山腹石室, 咱们也快些出去才是,她带着这许多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极易查得出来,追踪并非难事。”
  八卦门封自清点头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勾魂鬼姥带着这许多人走在路上,行迹是无法隐秘的,咱们及早出去,定可追得上她。”
  桑鸠婆朝席小蓉问道;“席姑娘,咱们要从哪里出去?”
  龚天发道:“从这里笔直出去,就是青螺山庄第三进的大厅,大家请随老朽来。”他跨开大步,笔直朝前行去。
  商桐君抬抬手道:“桑婆婆请。”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商掌门人怎么和老婆子也客气起来,大家快些走吧!”
  几位掌门人还是谦让了一阵,才由商桐君—为首,跟着走入南首的一座石窟,龚天发早日走到前面去了,看不见他的人影。
  商桐君因听他说过笔直走去就是青螺山庄第三进的大厅,石窟中虽然黝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还是大步朝前走去。
  铁若华道:“来复,你有火筒,快到前面去,替商掌门人照路。”
  来复答应一声,迅快的抢上前去,举着火筒替大家照路。
  这条石窟甬道并不太长,走了一箭来路,地势就渐渐向上,甬道尽头,是—堵石壁,但石门早已大开,从外面射进阳光来。
  一行人走出石门,果然已在一处大厅上。
  龚天发就站在厅上,说道:“诸位掌门人怎么才出来。”
  商桐君等大家都出来了,才拱拱手道: “桑婆婆,咱们人手众多,但要追踪勾魂鬼姥,咱们不知她的去向,是往南还是往北?因此兄弟认为不如分头搜索,较为稳妥,不知大家以为何如?”
  晏海平道:“商兄说得极是,不知可有腹案否?”
  商桐君道:“第一、这青螺山庄有现成房舍,山腹之中,又有两层石室,玄阴教盘踞于此,已有数年之久,勾魂鬼姥率众离去。是否只是一个烟幕?
  咱们搜索山腹,以为她业已离去,她等咱们一走,又迅速回来,反正是在山腹之中,咱们不会再进来搜索。
  她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住在里面,因此第—件事,这青螺山庄必须有人留守,而且人手不宜太少……”
  六合门徐子常连连点头道: “商兄此话不错,她匆匆离去,但屈指算来,确实再也没有一个地方适合她作为巢穴之处,这一点,咱们不可不防。”
  商桐君道:“因此……”
  他口气一顿,抬目道:“兄弟只是想到就说,说出来了,还要诸位道兄斟酌,并不是兄弟指派什么人…””
  桑鸠婆道: “商掌门人好说,本来大家公推阮掌门人主持大计,现在阮掌门人一行人失了踪,咱们大夥人就成了群龙无首,商掌门人正是众望所归,应该如何,就请商掌门人指派好了。”
  羊乐公一大把年纪,胸无城府,没待桑鸠婆说完,就接着道:“没错,咱们没有一个主持大计的人,就成群龙无首,咱们就推商掌门人做咱们的龙头,该派谁做什么,只管指派,咱们听他的就好。”
  经他一嚷,大家也纷纷附和。
  商桐君道:“诸位道兄且让兄弟把一点浅见说出来了,大家看看是否合适?再作定夺。兄弟之意,留守青螺山庄,人手不宜太少,五山派有五位山主,自可胜任。
  不过这里三进房舍,地方辽阔,只有五位山主和苟总管六个人,人手还是少了,咱们几个门派,参加君山大会, 带来的弟子,差不多有十几个人,一起留在这里,听候羊掌门人指挥,这样,就差不多了,不知羊掌门人,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羊乐公道: “商掌门人是咱们的龙头,派五山派留守青螺山庄,兄弟自当遵命,再有诸位小兄弟协助,那是最好不过了。”
  徐子常、晏海平等几个掌门人也一致同意把门下弟子拨归五山派指挥,协同留守青螺山庄。
  这第一件事就顺利通过。
  各大门派的门人,计华山派五人,(商逊和四个师弟)六合门一人,(拜天锡)太极门三人,(萧珏人和两个师弟)八卦门一人, (陆子羽)金鸡门一人、(祝天霖)子午门五人,(应重信和四个师弟)合计十六人。
  其中金鸡门祝天霖,乃是上届的武林状元,年纪较长,其他十五个人,就由祝天霖率领。
  商桐君又道: “青螺山庄既然派人留守,也自然成为咱们这次行动的中心地点,咱们分作几拨,分头搜索,不论有无发现,当然,其中某一拨人一旦发现敌踪,就得立即赶回这里报讯。
  没有发现敌踪的也必须赶回来,集合人手,好了,现在‘咱们就讨论如何分配追踪的人手了。”
  他目光转动了下,又道: “目前咱们以君山为中心点,以地理言,可以分作四路,分头搜索,以咱们的人手来说,也并不弱过对方,这四条路线:
  第—路由君山出发,至城陵矶登陆,向北在临湘至羊楼司、羊楼洞、塞公桥、孟城、桃林至岳阳。
  第二路由岳阳南行,经黄沙街、桃林、长乐街,谈家坊,南江,折而向北。至上塔市,詹家桥,漆家埠回岳阳,与第一路会合。
  第三路由君山向北,至候家湾,殷马洲、黄家穴、塔市、华容、墨山铺回君山。
  第四路是以水上为主、由君山乘船向西,搜索罗家嘴,杨罗洲,南大膳,鹿角、麻塘、扁山、环湖一圈,查看他们一行人是否从湖面走的?回君山与第三路会合。
  这四路人马几乎已把方圆百里都包括在内了,他们一行人数不少,绝难隐秘行藏,只要有一处发现踪迹,咱们就不难追上他们了。”
  他这四路人马的路线,果然已把君山四周方圆百里全包括进去了,对方从君山退去,除非是长了翅膀的飞鸟,否则四条路总有一条是勾嬷嬷人要经过的。
  封自清不胜钦佩的道:“商掌门人远处西嶽,没想到对岳阳周围百里的地理,竟然瞭如指掌,贫道佩服之至。”
  徐子常道:“商掌门人四路路线分配得极为详尽,咱们人手如何分配呢?”
  商桐君微微一笑道:“人手兄弟也大概拟定了,第一路由兄弟和徐(子常)掌门人,封(自清)掌门人三人,再借调铁手帮的来(复)兄担任连络,一旦发现敌踪,咱们继续监视,来兄立时赶回君山报讯。
  第二路是晏(海平)掌门人,祝(逢春)掌门人和应(立言)掌门人三位,再借调五山派苟(不弃)总管为连络人,一旦发现敌踪,三位继续监视,苟总管立即赶来君山报讯。
  第三拨以桑婆婆为首,加—上阮(天华)少兄、席(小蓉)姑娘,由青儿姑娘为连络人,一旦遇上敌踪,桑婆婆继续临视,青儿姑娘立时赶回君山报讯。
  第四路由龚(天发)老哥为首,加上阮(小红)姑娘和铁(若华)帮主两人。 龚老哥是昔年东海龙王的老人,洞庭湖上不乏旧识,龚老哥以何种方式和君山连络较为方便,可自行斟酌.只要和羊(乐公)掌门人约好了就行。”
  他这番分配,确实想得极为周到,连每人武功强弱都斟酌在内,每一路人手,遇上勾嬷嬷等人,都并不弱到哪里去。
  他话声一落,众人纷纷称好。
  羊乐公道: “好哇,你们四路,随时都有活动筋骨的机会,只有咱们坐在这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商桐君含笑道:“兄弟话还没有说完呢,方才只是把四路人手分配的情形,征求大家意见,现在大家既然同意了,那就要和羊掌门人说明留守的任务了。”
  羊乐公道:“留守还有什么任务?”
  况神机道:“商掌门人指派咱们留守,是防范勾嬷嬷等人去而复回,但如果四路出发搜索的某一路,发现了勾嬷糖等人的行踪,那时已证明她业已离去,不会再去而复回,咱们就不用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羊乐公道:“不用在这里到哪里去?”
  况神机含笑道:“商掌门人不是要各大门振的—批小兄弟留下来协助咱们,而且还指定由祝少侠率领,这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羊乐公瞪着眼道:“明白什么?”
  况神机道:“四路人马分为东西南北,一经出发,再要知会他们尽快赶回来去支援另一路人马,也不是一时立刻就可以赶去某处。
  所以商掌门人指定四路人马任何—路发现敌踪,都要赶来君山报汛,咱们得到讯息,要不要赶去驰援?
  那时留守君山的责任,就可以交给祝少侠等人,咱们五人就是含有随时支援四路人马的任务正内了。”
  商桐君点头道: “况山主说的极是,兄弟就是这个意思。”
  羊乐公大笑道:“原来如此,商掌门人没有明白交代,我一时如何会得过意来?”
  商桐君看看天色,说道:“好了,大家都同意了,此刻已经快近午刻,那就该出发了,诸位已有—晚未进饮食, 各自下山之后去用饭吧!”
  龚天发拉着羊乐公,低低的说了—阵,那是约定如何连络的暗号,羊乐公听了只是不住的点头。
  当下四路人马就一同走出青螺山庄,分头下山而去。
  羊乐公嚷道: “好了,他们下山去用饭了,咱们也该想办法去弄吃的东西来才行。”
  况神机道:“不但咱们要吃,这四路人马赶回来,也都要进食,还是由兄弟带几位小兄弟下山去采办的好。”
  X X X
  却说桑鸠婆,阮天华,席小蓉、青儿四人,从君山后山下山,赶到候家湾已将近午时。
  这里是一片半岛形的陆地,南北东三面环水,只有西首通往墨山铺、华容。
  住在候家湾的大半是渔民,稀稀落落的傍水人家,你想找一个简陋的面摊也没有。
  四人只好空着肚子沿江向北,直到傍晚时光,才赶到殷马洲。
  这里也只是一个小村落,总算村子口有一家酒店,绿杨阴里飘着酒帘。
  桑鸠婆笑道:“总算遇上酒店了”
  青儿道:“桑婆婆想喝酒吗?”
  桑鸠婆呷呷笑道:“傻丫头,卖酒的地方,就会卖卤菜,也会有面条,咱们快些走吧!”
  这是路口临江的一间瓦屋,只有这么空荡荡的一间,摆着三张板桌,几条板凳没有一个酒客。
  后门口,放着两个炭炉子,一个十六七岁的花衣少女正蹲在地上掮着炭火。
  桑鸠婆等四人走入店堂,围着一张板桌坐下,那花布少女依然浑似不觉,低着头搧火。
  青儿叫道:“喂,姑娘,你给我们倒四盅茶来可好?”
  “来了,来了”
  后门口有人应着,走出一个花白头发的大脚婆娘,三脚两步的迎了出来,陪着笑道: “客官真对不起,水还没开,茶水要待回才有。”
  她说完,就扭身往后走去。
  桑鸠婆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朝阮天华道: “小兄弟,你去,只问她可有酒菜?出其不意先把老的制住了,再去制住小的,出手要快。”
  阮天华一怔,但他相信桑婆婆不会看错,站起身,朝着大脚婆娘走去,口中说道: “这位大婶,茶水等一回不要紧,可有好酒?先切一盘卤菜来就好。”
  他走得不快,大脚婆娘自然不会注意,连忙陪笑道:“卤菜都卖完了,只有卤蛋。豆腐干了,客官请回座,我马上送来。”
  阮天华道:“好吧,就切些卤蛋,豆腐干,再烫三斤酒来,要快!”
  说到“快”字,左手已经悄悄点出, 制住了她的穴道,然后在转身之际, 右手突然发出一指,凌空朝那花衣少女点去。
  以他此时的工夫,别说花衣少女正在低头搧着炉子,就算已有准备,也极难躲闪得开。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好了,你可以回来了。”
  一面朝青儿说道:“现在你过去搜搜她们身上,可有什么东西?”
  青儿答应一声,起身走到大脚婆娘身边,伸手从她怀中掏摸了一回,取出一个极小的纸包,说道:“桑婆婆,她怀里只有一个小纸包,旁的什么也没有。”
  桑鸠婆又道:“再搜搜她两袖里可有东西?”
  青儿又搜她衣袖.忽然手指好似碰到了什么,口中轻啊一声,把大脚婆娘左手衣袖掳了起来,发现她手腕间两条皮带箍着一支漆黑铁筒。
  那铁筒只有五寸来长,此人拇指略糊,好象是暗器,这就把它褪了下来.一起送到桑鸠婆面前。
  桑鸠婆接过铁筒,看了一眼,冷笑道: “果然不出老婆子所料,她居然还想骤下毒手,把咱们化成脓血! ”
  阮天华问道:“桑婆婆,这是什么暗器?”
  桑鸠婆道:“化血针筒”里面装的是化血神针,只要被针射中,不出一盏热茶工夫,就会化成—滩脓血, 毛发无存。”
  说话此时,青儿又搜了花姑娘的身,她怀里也只一个小纸包,贴身藏着一柄短剑,就一起拿了来,放在板桌上,说道:“小的怀里只有一个小纸包,身边却藏着一柄短剑。”
  桑鸠婆取过两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里面只有—撮灰黄色的药粉,回头朝席小蓉道: “这是迷迭散了,不是老婆子发现的早,等她们下了面条,沏好了茶水,这两包迷迭散就吃进咱们肚子里去了。”
  阮天华道: “桑婆婆怎么看出来的呢?”
  “这就是经验告诉老婆子的。”
  桑鸠婆笑了笑道:“咱们进来的时候,这里一个酒客也没有,对不?”
  阮天华点点头。
  桑鸠婆又道:“这时候已是傍晚时光了,对不?”
  阮天华又点点头。
  桑鸠婆道:“这里白天还有过路人.这时候该不会再有人经过了,因此炭炉子也早就该熄火了。
  如若不是知道咱们会来,来了一定会在这里扪尖,那小丫头何用在两个炭炉子里升火,还烧一大壶开水,不是准备给咱们下面条,沏茶水,这是做什么用的?”
  席小蓉矍然道:“这些本是极普通的事,但不是桑婆婆说出米,我们还真想不到呢!”
  桑鸠婆道:“但她升火烧水,还可以说是准备给自己下面条的.她们当然也要吃晚餐,不能遽下断语,说她们是贼人一党。
  但经老婆子再一细看.那丫头扇炭炉子的手生的又白又尖,试想一天到晚在做粗活的丫头,怎会有这样一双白嫩的手?
  那时老婆子心里已经料到了五六分,后来青儿一叫,那大脚婆娘出来招呼,说水还没开, 要咱们等一回, 只招呼了一声就回身进去。
  试想她开的是酒店,茶水还没有开,她就应该问咱们要些什么?不该回身就走,这就说明她并非酒店里的人。只是临时改扮的。尤其她转身的时候,十分俐落,这是平日的习惯使然, 虽想装作出不会武功, 这些小地方却自然流露出来了,所以老婆子要阮小兄弟去把她们两个一齐制住了。”
  阮天华道:“真没想到极短暂的时间,桑婆婆已看出这许多破绽来了。”
  桑鸠婆尖笑道:“这叫做姜是老的辣,她们要在老婆子面前使花样,那还早着呢,好了,现在咱们可以问问她们了,阮小兄弟,你去把婆娘的穴道解开了,老婆子有话问她。”
  面朝席小蓉、青儿两人说道:“ 现在水已经开了,你们可以去下面条了,再看看有什么卤菜.也切一盘来,咱们总得填饱肚子才行。”
  席小蓉、青儿站起身,走过去下面条。
  阮天华也跟着过去.走到大脚婆娘身边.伸手替她解开了受制的穴道,那知她穴道骤解.身子突然摇了两摇,应手往地上倒下去。
  阮天华咦了一声,俯身看去,大脚婆娘脸现灰黑,早巳气绝!
  这下连桑鸠婆都大感意外,一下掠到大脚婆娘尸体边上, 目光一注,说道:“她是中毒死的,在你点她穴道之前,她无暇服毒自戕,那是……”
  目光一注,发现尸体胸前有一点极细的焦孔,不觉愤然道: “有人在她被制住穴道之后施放毒针,”
  抬头看了后门一眼,身形电射掠出。
  后门口只有狭长一条河岸,再出去已是辽阔的大江,别无通路,但在江边上,却有两个脚印的水渍,显然此人泅水上来的,打出暗器,又泅水走了。
  阮天华也跟着走出,问道:“桑婆婆没找到人吗?”
  桑鸠婆愤怒的道: “这贼人已经泅水走了。”
  阮天华道:“这么说,那小姑娘只怕也中了暗算,”
  桑鸠婆道:“杀人灭口,他没达到目的,会悄然走吗?此人能从老婆子眼底施放毒针杀人,一手暗器功夫,已是相当高明,绝非无名之辈。”
  阮天华走近花衣姑娘身前,她依然蹲着身子,但仔细看去,果然脸呈灰黑,早已死去。不觉气道: “这歹毒的手段。”
  席小蓉正在切着卤蛋,回头问道: “这两人都死了吗?”
  桑鸠婆道:“放心,她们还没下毒呢!”
  一手一个提着两具尸体放到后门之外。
  阮天华道:“桑鸠婆要把她们埋了吗?”
  桑鸠婆道:“不用,你先进去好了。”
  阮天华依言回入屋中,桑鸠婆打出两支“化血神针”,也随着回入。
  席小蓉和青儿早已下了四碗面,还切了一盘卤蛋和豆腐干,放到桌上。
  席小蓉道:“这两人虽然死了,但我们却并没有白来,
  至少可以证实勾嬷嬷是朝这条路来的了。”
  桑鸠婆—拍巴掌,说道: “席姑娘这话不错,她怕咱们
  追踪,才要这两人假扮卖酒的母女,在这里等着咱们,来。
  来、快些吃面,咱们追老贼婆去。”
  大家已有一天没吃东西, 自然吃得津津有味,每人把—碗面,和一盘卤莱,豆腐干,都吃得盘子翻天。
  桑鸠婆取出一绽碎银子,族到桌上。
  青儿道:“桑婆婆,她们人都死了,还要给银子吗?”
  桑鸠婆笑道;“这摊子又不是这两个婆娘的,她们只是临时改扮的罢了,咱们吃了人家东西,怎好不给钱?老婆子这是留给真正卖面的人的,好了,咱们去吧!”
  一手提起桑木杖,往外就走。
  这时天色业已全黑,一行四人,一路向北疾行,这一带是长江南岸的港湾,地僻人稀,一二十里不见一处村落。
  他们由北而西,就是黄家穴。
  竹林树影之间,隐幢幢有着数十户人家,但此刻已经快近二更时分,除了老远听到犬吠之声,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桑鸠婆鸠仗朝前一指,说道: “黄家穴和塔市之间,有—座观音堂,时间不早,咱们已有一晚未睡,到观音堂过夜去。”
  阮天华道:“桑婆婆对这一带很熟吗?”
  桑鸠婆尖笑道:“你跟老婆子走,就没有错。”
  随着话声,从小径折而向南,走了约莫三里光景,穿过一片竹林。
  果然有一座小庙,桑鸠婆也不去叩门,就越墙而入。
  三人跟着她越过围墙,里面是—个小天井,迎面就闻到—瞥沁人的花香。
  原来小天井两边,种着两棵玫瑰花,枝叶茂盛,每一棵都开了一二十朵碗大的玫瑰花。
  中间一条石板路,连接大殿石阶。
  桑鸠婆走上大殿,伸手一指,说道: “你们就在大殿上坐下来休息,老婆子到里面去看看。”
  她提着鸩杖,往里行去,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 “在老篓子没有回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随便走动。”
  说完,自顾自往里行去。
  大殿一共三楹,中间神龛中供奉的是—尊观音大士的立像,神龛前面一张长案上,还点着一盏油灯。
  虽然不亮,但在黑夜之中,巳可看清四周景物。
  席小蓉走近神龛前面,一脸虔诚的跪拜下去,口中默默的祷告了几句,才盈盈站起,伸手在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来。
  低头看了签上号码,又向左首壁一排小抽屉中找到签纸,回身走近油盏,低头看签上诗句。
  阮天华含笑道:“小蓉,你拿过来,我念给你听好了。”
  席小蓉道:“不用。”
  青儿道:“席姑娘一定在求问终身了。”
  席小蓉粉脸骤然一红,啐道:“你胡说什么?”
  青儿咭的笑道: “席姑娘,你也不看看清楚,这是一尊送子观音,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人家是来求早生贵子的,席姑娘连……”
  席小蓉被她说得更脸色更红,叱道: “青儿,你这小鬼头再胡说八道,看我饶你!”
  青儿道: “小婢说的是真话咯,这尊观音菩萨,本来就是送子观音嘛。”
  席小蓉又羞又急,把签条朝怀里一塞,就朝青儿扑了过来,说道: “看我不把你这张臭嘴撕了才怪!”
  青儿急忙一闪身躲到阮天华身后,叫道: “阮公子,席姑娘要打小婢了呢!”席小蓉敛手道: “好,你能在阮大哥身后躲得了多久?待回我等你睡熟了,就点你麻痒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青儿连忙央求道:“好姑娘,你饶了小婢吧,小婢以后再也不敢说送子观音了。”
  正说之间,桑鸠婆已经从后面回了出来,目光一动,说道; “你们怎么还没坐下来休息?”
  青儿抢着道:“是席姑娘在菩萨面前求签……”
  席小蓉急道:“你还敢再说?”
  青儿啊道:“是桑婆婆在问咯。”
  桑鸩婆尖笑道:“姑娘家在神前求签许愿,也是常有韵事,这害什么臊?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有求必应。”
  青儿道:“小婢只是告诉席姑娘,这尊是送子…”
  席小蓉叱道:“你……”
  青儿吐吐舌头,忙道:“小婢不说就是了。”
  桑鸠婆笑道:“ 送子观音也是观世音菩萨,小姑娘求他,自然为了终身大事了。”
  青儿卟哧笑出声来,赶忙伸手抿住了嘴。
  席小蓉两颊红晕,不依道:“桑婆婆,我不来了。”
  她自顾自坐到拜台上去。
  桑鸠婆道:“好了,时间不早,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大家各自席地坐下,运起功来,青儿则倚着墙壁睡觉。
  一晚过去,第二天天色黎明,桑鸠婆一行,离开观音堂。
  阮天华问道:“桑婆婆,你老昨晚到观音堂后进去找什么人呢?”
  桑鸠婆呷呷笑道: “观音堂主持是老婆子一声旧识,这人身入空门,脾气古怪,除了旧识,不见外人,外人也见不到他,她和勾婆子也是素识,老婆子是去问她,最近勾婆子有没有来看过她?”
  阮天华问道:“她怎么说?”
  桑鸠婆道:“和桑鸠婆.勾嬷嬷是素识的人,一定也是一位成名的老前辈了,晚辈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桑鸠婆道:“这人成名在五六十年以前的事,江湖上人早巳把她淡忘了,你怎么会听说过呢?”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塔市。这里是一个小市集,却是监利, (对江)石首。华容三个县的中心点,这时赶集的人早已肤集,摊贩林立。
  桑鸠婆等四人就在豆浆摊的长凳坐下,喝了一碗豆浆和几个烧瓶油条,用过早点,正待离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村童朝四人走来,打量着阮天华问道: “你是不是阮相公?”
  阮天华点头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 ’
  那村童道: “你是阮相公就好。”
  他右手一扬,说道: “刚才有人要我送一张字条给你…”
  阮天华道: “是什么人叫你送给我的?字条呢?”
  村童道: “那人说,我把字条送给阮相公,会赏我一两银子的。”
  阮天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说道:“字条呢?可以给我了。”
  村童左手接过银子,右手—摊,果然有—张折叠得很小的字条,交给了阮天华。
  阮天华接过字条,急忙打了开来,只见—张狭长的字条上,只有潦潦草草的—行字迹,写着:“傍晚候君鲇鱼须”。
  下面又有一行小字: “限阁下一人赴约”。下面也没有具名。
  桑鸠婆问道:“字条上写了些什么?”
  阮天华道:“他要晚辈傍晚时分到鲇鱼须去,而且只限晚辈一个人赴约。”
  桑鸠婆目光一抬,看那村童依然站着不走,问道: “你可是要等阮相公的回信吗?”
  村童摇摇头道:“不是。”
  桑鸠婆道:“那你还站着做什么?”
  村童道:“那人要我送字条给阮相公,曾说;阮相公看完字条,一定会问我是什么人要我把字条送来的?所以我要等着阮相公问话。”
  桑鸠婆道:“是什么人要你送来的?”
  村童摇摇头道:“我要等阮相公问我才能说。”
  桑鸠婆道:“我老婆子问你,不是一样?”
  “不—样”
  村童道:“那人说的,阮相公向我问的话,就会再给我一两银子。”
  阮天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手入怀,又取了一两银子递给了他,说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
  村童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说道: “那叫我送字条给阮相公的人,是一个中等身才的人,脸上有些黄,嘴上留着胡子,说话冷冰冰的设有笑容,哦,还有,他身穿的是一件蓝布夹袍,手里好象还拿着蓝布包,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说完,转身一蹦一跳的走去。
  他这话等于白说,中等身材,脸色有些黄,嘴上留着胡子,身上知是蓝布夹袍。
  这些的人,到处都可以碰得上。
  阮天华沉吟道:“这人会是谁呢?”
  桑鸠婆道:“这话也许是那人教他的,你不用去猜想了。”
  阮天华道:“桑婆婆知不知道鲇鱼须在哪里?”
  桑鸠婆道:“这大概是小地名,老婆子也不大详细,待回问问他们,就可知道。”
  阮天华回过身去,正好有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走过,这就拱拱手道: “这位老哥,在下想请问一声,不知鲇鱼须在哪里?”
  庄稼汉哦了一声,陪笑道: “鲇鱼须是一个港湾,华容出西门,不过十来里路。”
  阮天华道:“多谢了。”
  庄稼汉道:“相公不用客气。”
  桑鸠婆道:“既然有了地名,走,咱们到华容去。”
  赶到华容,差不多午牌已过。四人在一处饭馆中用过午餐。大街上只有一家客店,叫做华容老栈。
  四人跨进店堂,店伙就迎着问道: “客官可是要住店?”
  桑鸠婆道:“不住店咱们列客店里来做什么?”
  阮天华道:“两间最好的上房。”
  店伙忙说道:“是、是,客官请随小的来。”
  立即走在前面领路,一直来至后进,推开两间房门,躬躬身道: “客官请看,这两间是小店最好的官房,平常就是准备给过路达官贵人住的。”
  这两间房确实收拾得十分清洁,外面还有一间客室,象华容这样的偏僻小县,能有这样的房间.已是十分难得了。
  阮天华—挥手道:“就这两间好了,快去送茶水来。”
  店伙连声应“是”,匆匆退出。不多—回,送茶送水,甚是巴结。
  主要还是这两间官房,价钱较贵,平日难得有客人住进来,住得起官房的人,他那得不巴结?
  伙计退走之后,桑鸠婆朝青儿道:“你到房口去站着,老婆子和席姑娘有话说,别让人进来。”
  青儿道: “阮相公呢?也不让他进来吗?”
  桑鸠婆道:“你只要告诉他不能进来,就好。”
  青儿点点头道: “小婢知道。”翩然走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席小蓉道: “桑婆婆要和我说什么呢?”
  桑鸠婆道: “你坐下来,老婆子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淡。”
  席小蓉依言在她右侧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抬目望着桑鸠婆,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桑鸠婆道: “姑娘弃暗投明,这两天来,大家都马不停蹄,没有休息的时间,老婆子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话,老婆子心里有几件事,一直想和你谈谈……”
  席小蓉道: “桑婆婆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桑鸠婆含笑道: “老婆子那就直说了,姑娘选择正义,背弃邪恶,自然有一个真正的原因,你受到这个原因的鼓励,才会毅然决然的付诸行动,使你能够鼓起勇气来的真正原因,是不是你很爱阮小兄弟?”
  这是单刀直入的问法,听得席小蓉一张粉脸蓦地胀红得象大红缎子一样,自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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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扁舟月下情
  桑鸠婆道: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阮小兄弟人品武功,千万个人中也排不出一个人来,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一个姑娘家看了他不心存爱慕的?跟老婆子说出心里的话来,又有什么关系?好,你既然害臊,只要点个头就好。”
  席小蓉当初不知道阮大哥还有一个共过患难的小红,而且小红还和阮大哥同门学艺,后来又拜在桑鸠婆的门下。
  她如果向桑婆婆表明心迹,至少桑婆婆可以替她作得了一半的主,这机会她当然不肯放过,当下含羞点了点头。
  桑鸠婆看着她笑道: “这样才对,不过老婆子还要问你一句话,你为了阮小兄弟,不惜背弃师门,这选择自然是对的,也很有勇气,但你既然爱阮小兄弟,今后自然要全心全意的爱他,矢志不贰,不惧任何横逆?” 
  席小蓉俯首道: “晚辈既已背叛了师门,今后自然义无反顾,矢志不贰,还怕什么横逆?”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
  桑鸠婆点着头道: “老婆子会全力成全你的。”
  席小蓉听得极为感动,扑的跪了下去,流泪道: “桑婆婆,晚辈从小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婆婆对晚辈如此关爱,晚辈想认您老人家做乾娘,你老人家肯不肯收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乾女儿呢?”
  桑鸠婆一怔,接着呷呷笑道: “小红是我记名弟子,你又要做老婆子的乾女儿,老婆子尽捡现成的……”
  “乾娘答应了?”
  席小蓉脸上还挂着泪珠,破涕为笑,盈盈拜了下去,说道: “乾娘在上,女儿给你老人家磕头。”
  桑鸠婆心里一高兴,连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口中呷呷尖笑道: “乖女儿,起来,起来,快坐好了,老婆子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席小蓉回到椅上坐下,问道: “乾娘还有什么事呢?”
  桑鸠婆道: “老婆子还要问你一件事,你是玄阴教门下,师傅是不是夏非幻?”
  席小蓉道: “不是。”
  桑鸠婆道: “其实老婆子早就看出来厂,你一身武功,不但不在夏非幻之下, 可能还在她之上,你师傅究竟是谁?是不是勾魂鬼姥?”
  说了这许多话,现在才转到主题上来了。
  “不是。”
  席小蓉俯首道: “女儿也不知道师傅是谁?乾娘,你老人家听了一定不会相信,女儿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桑鸠婆道: “听来很神秘,老婆子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唔,你且说出来给我听听?”
  席小蓉道: “女儿从小住在一处大宅院的后进,和女儿一起的,还有两个师姐,一日三餐,都是有人送进来的。教我们武功的是一个哑婆婆,每隔几天,师傅会颁发一页招式,那也是由人送给哑婆婆,再由哑婆婆依照图解传给我们……”
  桑鸠婆道: “你们没有见过师傅吗?”
  席小蓉道: “见过几次,我们只是站在帘外磕头,没看过师傅的面貌。”
  桑鸠婆问道: “是男的还是女的?”
  席小蓉道: “听声音是女的。”
  桑鸠婆想不出当今武林还有那一个女子,如此兴风作浪,问道: “年纪呢?”
  席小蓉道: “听不出来,因为她说话的声音极为娇美,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桑鸠婆道: “她是玄阴教的人吗?”
  席小蓉道: “好像不是,我只是被派来玄阴教,配合协助夏非幻的。”
  桑鸠婆轻叹一声道: “看来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接着问道: “勾姥姥呢?”
  席小蓉道: “大家都叫她勾总管,是师傅的手下,夏非幻就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
  桑鸠婆道: “你看勾婆子会到那里去的?”
  席小蓉道: “不知道。”
  桑鸠婆道: “那么你知不知道你们住的那处大宅院在那里?”
  席小蓉这 “我们一直很少出来,这次出来,是晚上坐车出来的,根本不知是什么地方?不过我们坐了很多天的车。”
  这么说来,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了。
  “唔!”桑鸠婆点着头道: “你师傅果然是个极厉害的人,把江湖闹翻了天,她却隐身幕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谁?”
  傍,晚时分,阮天华吩咐店伙计提早把晚餐送来,四人用过晚餐。
  阮天华站起身来道:“桑婆婆,晚辈走了。”
  席小容道:“阮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阮天华道:“对方只限我一个人去,我还是一个人去得好。”
  桑鸠婆道:“小容,你不用替阮小兄弟担心,他应付得了的。”
  阮天华走出店堂,又详细问了鲇鱼须的方向,径出西门。
  二十来里路程,自然不需太多时间,但赶到鲇鱼须,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这里只是一个港湾,有着四五户人家,也是零零落落,傍水而居的渔家,此刻早已没有了灯火,你就是想问,也没人可问。
  阮天华纵目四顾,那有半个人影?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他缓缓走近江边,但见波光潋滟,夜色渐浓,……一钩斜月,只有一个戴着毡帽的船夫,轻摇木桨,沿着江岸划来,看到阮天华,就招呼道:“相公可是要渡江吗?”
  阮天华摇头道:“不用。”
  那船老大又道:“相公大概是在等朋友了,有约不来,相公何不渡江去找?”
  阮天华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等朋友?”
  船老大道: “方才有一位相公就是坐老汉的船渡江去的,他说,本来和一个朋友约好了在鲇鱼须见面的,时间是傍晚时光。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的朋友前来,就要老汉渡他过江,老汉回来的时候,他交代老汉到这里来看看,如果他朋友来了,就求老汉送他过江去。”
  阮天华问道: “那是怎样一个人?”
  船老大道: “老汉刚才不是说过了,是一位相公吗?”
  阮天华道: “他有多大年纪了?”
  船老大道: “读书相公,年纪总不会太大,哦,他不是和相公你约好了的?”
  阮天华道: “他现在那里。”
  船老大不耐道: “渡过江去,自然是在对江了,你相公要不要去,要去,就下船来,不去,老汉可要回家了。”
  阮天华道: “好吧,在下就渡江找他去。”
  船老大喜道: “朋友已有多日不见,自然要去见见面。”
  他把船慢慢的靠近江岸,阮天华点足纵上船去。
  船老大忙道: “慢点,老汉还没停妥……”
  他话声未落,阮天华已经落到船上。
  船老大埋怨道: “年轻人就是这样性急,也不争这点时光,小船吃水轻,一个站不稳,就会翻船。”
  船翻了,老汉从小就在水上讨生活的,倒没什么,相公你落到水里去,岂不成了落汤鸡?“
  其实阮天华落到船上,船连晃都没晃一下。
  船老大只是唠唠叨叨的说着,小船已经慢慢的荡了开去,那是受到江风的影响,他可并没划桨。
  阮天华在舱中坐下,说道: ”船老大,你可以划船了。“
  船老大哦了一声,果然划动木桨,离开江岸,朝江心划去,但他只划了两下,又停了下来,说道: ”老汉忘了和相公收银子呢!“  ”
  阮天华道: “你划到对江,在下还会少你的渡钱吗?”
  “不成。”船老大道, “划到对岸,你相公一跃上岸,不给银子,老汉还追得上你?”
  阮天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 “好吧,你说要多少钱?”
  船老大神秘的笑了笑道: “不瞒你相公说,刚才渡江去的,并不是一位相公。”
  阮天华道: “那是什么人?”
  船老大道: “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阮天华一怔道: “会是一个姑娘?”
  船老大暖昧的笑道: “所以咯,相公是跟一位姑娘赴约去的,自然不能和一般渡江的船资相提并论,多少总得加一些。”
  阮天华看他依然没有动桨,忍不住道: “你要加多少呢?”
  船老大道: “普通一个客人单独渡江是三文钱,相公你嘛,这样吧,算五两银子好了。”
  阮天华哼道: “你这是存心敲竹杠了。”
  船老大道: “相公又不是拿不出来的,方才那位姑娘出手就赏了老汉一锭银子,少说也有二三两。”
  她拿过的银子,还是香喷喷的,那姑娘说:要是相公不相信,叫老汉把银子给相公闻闻,就可证明不假。“
  说着,果然伸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朝阮天华抛来。
  阮天华一手接住银子,鼻中已闻到一阵似花非花浓馥的甜香,这股沁人甜香,他并不陌生,不觉微微一怔,轻咦道:”会是她……“
  船老大问道: ”她是谁呢?“
  这句话,声音忽然变得又娇又脆!
  阮天华目光一注,说道: ”你……“
  船老大忽然格的笑出声来,举手脱下毡帽,登时披下一头春云般的秀发,再伸手从脸上揭起一张面具,娇笑道:”状元郎,你没想到会是奴家吧?“
  现在呈现在阮天华面前的是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靥,白里透红的脸上,春山如眉,秋水如眼,眉眼盈盈,带着娇笑!
  她,正是和他同登武林三鼎甲的九华派门下黄玉香。
  阮天华道: ”原来约在下到鲇鱼须来的,是你黄姑娘?“
  黄玉香一双秋波一霎不霎的盯着他,抿抿嘴笑道: ”你还以为是什么人约了你呢?“
  阮天华道: ”黄姑娘约在下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黄玉香举手拢拢秀发,轻嗔道: ”没有事,就不能约你来吗?“
  阮天华道: ”黄姑娘既在这里出现,总该知道在下是追踪一个叫勾嬷嬷的人来的,家父一行,都被他劫持了去,在下原以为是勾婆子约在下来的,姑娘这一来,岂不耽误了在下的事?“
  黄玉香眨眨眼睛,说道: ”你生气了?“
  阮天华道: ”在下不是生姑娘的气,只是这一来,就追不上勾婆于了。“
  黄玉香撇撇红菱般小嘴,说道: ”还说不是生我的气,追不上姓勾的婆子,不是怪我了吗?其实我约你来,原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不高兴,奴家就送你回岸去好了。“
  阮天华笑道: ”看来姑娘也在生在下的气了。“
  黄玉香秋波瞟动,轻哼道: ”你不怪我就好,奴家怎敢生状元郎的气呢?“
  接着甜甜一笑道: ”其实,你们这样盲目追踪,只是多跑冤枉路,也休想追得到勾婆子?“
  阮天华眼睛一亮,问道: ”听姑娘的口气,你知道勾婆子的下落?“
  黄玉香格的一声娇笑,说道: ”奴家若是没有一点消息,敢约状元郎出来吗?“
  阮天华道: ”你快说,勾婆子在那里?“
  黄玉香站起身,走到阮天华身边,傍着他坐下,嗔道:”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勾婆子的行踪,早在我们监视之中,谅她也飞不上天去,我是一路跟着你们来的,今晚约你前来,就是要告诉你别在陆上穷追……“
  阮天华矍然道: ”她们走的是水路?“
  黄玉香格的笑道: ”算你聪明,你也不看看,我不是改扮了船老大吗?“
  阮天华道: ”勾婆子……“
  黄玉香缓缓把一个人偎了过来,吹气如兰的道: ”状元郎,你也许心里没有我这个人,奴家……奴家心里却只有一个状元郎,你知不知道?今晚是我约你来的,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让我—倾心曲?除开今晚,我们也许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我是魔教门下,魔教门徒只有终身奉行魔教,不能婚嫁,所以……所以我要把心交给你,只要你心里有我一点影子,我就满足了。“  
  阮天华心里一阵跳动,感动的道: ”黄姑娘,谢谢你对在下……的一片真情,在下会永远记得你的。“
  ”真的?“黄玉香仰起脸来,睁大了一双清澈如水,亮得发光的大眼睛,脸上飞起两片红晕,娇声道, ”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哄我的?“
  阮天华感到有些气室,低低的道:”在下说的自然是真心话,怎么会哄你呢?“
  黄玉香幽幽的道: ”阮大哥,那就……抱着我,我……我的心就交给你了……?“
  阮天华那里禁得住这样娇声软语,玉人在抱,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吻住了她红菱般的两片樱唇。
  小舟静静的飘浮在水面上,任由水面轻风推向江心,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一个娇躯愈来愈软,一付娇慵无力。
  一个意乱情迷,渐渐有了越轨的行为,两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男人,遇上了此情此景,谁都无法控制。
  罗襦已宽,罗带也已松解,一股沁人心肺的幽香,似乎更有强烈的诱惑!
  但就在此时,黄玉香忽然惊呼一声: ”阮大哥,不……不能这样!“
  她忽然揽衣坐起,幽幽的道: ”阮大哥,请你原谅我……我只能把心交给你……一个失了身的魔教门徒,会受到教中最严厉的处分,你对我的爱,我已经满足了,我……我们今生无缘,只有来生……了……“
  她流下两行晶莹泪珠,一下扑入他的怀里,埋头抽噎。
  阮天华也及时清醒过来,暗暗叫了声: ”惭愧!“一面忙道: ”黄姑娘,真对不起,我……太糊涂,太鲁莽了……“
  黄玉香摇着头道: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谁教我是魔教门徒?阮大哥,有这一刻缠绵,我已经心满意足。“
  天长地久,我会永远记着今晚这珍贵的一刻,是我最值得安慰和愉快时间,只是我对不起你……”
  她连衣衫都没钮,就双手一环,紧紧的抱住了他。
  阮天华只是一时情不自禁,现在当然不敢再有非份的举动,他只是低下头轻轻的吻着她的秀发。
  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偎在怀里,纵然没有真个消魂,也足使你陶然沉醉!
  “扑”、 “扑”、 “扑”、 “扑”,一阵轻响,把两个拥抱着的人蓦然惊醒过来。
  黄玉香啊了一声,就站起身子,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口哨甫起,一团黑影凌空朝她扑下,黄玉香双手一举,轻轻把它接住,原来是一只灰鸽,一面回头道: “大师姐有消息来了。”
  她从灰鸽脚上取下一个细竹管,倒出一个极小的纸卷,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火筒,打开纸卷,再打着火筒,低头看去。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道: “这老贼婆居然又回青螺山庄去了! ”
  阮天华听得一怔,急急问道: “你说是谁回青螺山庄去了?”
  黄玉香道: “除了勾婆子,还会有谁?你自己去看吧!”
  随手把小纸条递了过来。
  阮天华接过小纸条,凝目看去,只见上面是用眉笔写了一行小字:“勾婆子忽然回转,可能重返青螺山庄,速通知阮公子为要。”
  看到这里,抬头道: “这消息十分重要,我得马上赶回去通知桑婆婆。”
  黄玉香点点头道: “我送你回去。”
  她回到后梢,划起桨来。
  阮天华问道: “你们怎么会知道勾婆子的下落呢?”
  黄玉香道: “那天你总记得商桐君等人硬说我们是劫持各大门派的人,我们师姐妹三人,不甘心被这些不明事理的人诬蔑,非要把潜伏在青螺山庄的人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当我们初更时分扑上君山去的时候,你们和商桐君等人已解释误会,分为几拔,进入青螺山庄。”
  阮天华道: “你们也进去了吗?”
  黄玉香螓首微摇道: “你们已经分拔进去了,我们就不用再进去了,大师姐就和我们守在君山山顶,监视玄阴教的人。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你们几拔进去的人还没出来,但君山西麓,却出现了两条渔船,载着十几个人,迅快的朝西驶去,大师姐就要三师妹赶紧跟了下去。”
  阮天华问道: “你三师妹就是罗姑娘了?”
  黄玉香看了他一眼,笑道: “不错,她叫罗香玲,你是不是很惦记她?”
  阮天华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 “我们说正经的,后来呢?……”
  黄玉香看他故意把话岔开,撇撇嘴道: “她也一直惦记
  着状元郎,念念不忘呢,几时,我会让她和你见面的,她不
  是还有一块香喷喷的手帕留在你身边吗?难怪你也一直忘不
  了她……”
  阮天华道: “玉香,你不许再开玩笑了,快说下去。”
  “瞧你,不是心虚了,会不让我说下去?”黄玉香眼珠转动了下,就接着说: “后来,你们也出来了,好像不知道已经有人从水路走了,又分作几路,分头追踪,你和桑鸠婆一行,搜索后山,大师姐就要我暗中跟着你们下来,她匆匆走了。直到昨天我发现大师姐留的记号,要我改扮船夫,在塔市南首一处渔港见面,说这一行人中,由一个姓勾的婆子为首,其中还有阮掌门人。只是他们那两条渔船,时停时开,行踪不定,一时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地,要我通知你们,不用再盲目的追索了,所以我约你到这里来见面的。”
  不多一会,船抵岸边,黄玉香又戴上了面具和那顶破毡帽,低低的道: “你快上岸去吧!”
  阮天华道: “你呢?”
  黄玉香眼中起了一层雾水,幽幽的道: “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但不可能再有像今晚这样的单独相处了,你快走吧!”
  阮天华点头道: “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再见。”
  纵身跃上江岸,黄玉香已经划着小船远去。
  阮天华不敢耽搁,匆匆赶回华蓉,越城而入,回到客店后进,飘身落地。
  中间客室中灯火未熄,桑鸠婆、席小蓉、青儿三人都在坐着等侯。
  席小蓉看到阮天华在天井中飞落,急忙奔了出来,欣然道: “阮大哥回来了。”
  阮天华道: “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走入客室,桑鸠婆呷呷尖笑道: “小兄弟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这乾女儿从你走了之后,一直坐立不安,连老婆子都给她感染了,心里不禁有些替你耽心起来,现在回来了就好,你快坐下来喝口茶,再说此行经过不迟。”
  青儿早已不待吩咐,倒了一盅茶,说道: “阮相公请用茶。”
  阮天华、席小蓉两人都给桑鸠婆说得脸上一红。
  阮天华道: “桑婆婆,那勾婆子一行,很可能是回青螺山庄去了。”
  桑婆婆一怔道: “你听谁说的?”
  阮天华在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词,这就说道: “晚辈赶去鲇鱼须,根本没看到人,等了一回,还是没有人前来……”
  席小蓉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约你到鲇鱼须去呢?”
  阮天华道: “晚辈等了一回,正待回来,忽见江岸柳阴下划出一条小船,船老大朝晚辈招招手,要晚辈下船……”
  席小蓉道: “你下去了没有?”
  阮天华道: “晚辈问他是什么人?他只说你下船就会知道,晚辈只好跃下船去……”
  席小荐急道: “这是他们的诡计,你也不问问清楚,就上了他的船。”
  阮天华道: “晚辈下船之后,船老大才脱下毡帽,也揭下了面具……”
  席小蓉一双秋水般眼神一霎不霎问道: “他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 “她就是当选武林榜眼的黄玉香。”
  席小蓉撇撇嘴道: “是她约你去的?”
  阮天华道: “不是,她是赶去给我送讯的,叫我别上勾婆子的缓兵之计。”
  接着,就把那卷小纸条取了出来,一面又把千手观音秦妙香(黄玉香的大师姐)等三人,当日并未离去,白己等人进入青螺山庄,她们也跟着来了。
  只是她们没进入青螺山庄,只在山顶—上监视,第二天天色大亮,自己等人还没出来 勾婆子等人却在西麓乘渔船走了,她们也改扮成渔夫,远远跟踪。
  据说勾婆子坐的两条渔船,时停时开,只是在港湾间飘泊不定,今晚才回船又朝君山驶去,黄玉香得到她大师姐的飞鸽传书,赶来通知自己的,简单的说了一遍。
  桑鸠婆沉吟道: “勾婆子坐了渔船,在港湾间飘泊不定,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敢擅作主张,在等候她上面的指示。二是等待后援,青螺山庄有五山山庄等人留守,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咱们还是及早赶回去为是。”
  阮天华点头道: “桑婆婆说得极是。”
  桑鸠婆道: “青儿,放几两银子在桌上,咱们走。”
  青儿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一口吹熄灯火,四人就越墙而出,连夜赶程,这一路上大家展开脚程,往东奔行。
  四人之中只苦了青儿一个,跑得汗流夹背,气喘呼呼,还是和三人落后了一大段路。
  阮天华脚下一停,说道: “我找青儿去。”
  回过身去,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青儿双颊飞红,赶了上来,这就含笑道: “青儿,你这样跑到什么时候去?还是我带着你走吧!”
  青儿道: “阮相公,你们只管先走好了,不用等小婢了。”
  阮天华笑道: “我们不等你,你落后得远了,万一遇上贼人怎么办?我带着你走,你就不会这样吃力了。”
  说着,伸过手去,一把握住了青儿纤手,说道: “好,就这样走吧!”
  青儿今年可也有十七岁了,平日里没被男人握过手,一时不禁胀红了脸,心慌意乱,颤声说道: “不……不要,小婢……小婢……”
  阮天华道: “我和你们帮主情同手足,你不用害怕,走,我只是带着你跑路,总比你落后的好,来,你跟我跑就是了。”
  说完,一手拉起她纤手,展开轻功,一路朝前奔去。
  青儿当然也会轻功,但比起阮天华来,就差得天壤之别,她被阮天华拉着奔行,先前只是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跑。
  后来只觉得阮天华越奔越快,从他手上传来一股大力,好像托住了自己身子,几乎脚不沾地,除了双耳风声呼呼作响,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一个人好像飞一般朝前掠去!
  只听桑婆婆的声音呷呷尖笑道: “对了,小兄弟带着青儿走,咱们就不用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了。”
  席小蓉轻啊一声道: “阮大哥带着青儿,奔行得比我还快呢!”
  她也立即提吸真气,脚下加紧,存心和阮大哥比赛脚程。
  三人这一展开脚程,当真快逾奔马,但任席小蓉如何加快脚步,奔行了一顿饭的时光,阮天华带着青儿,还是走在最前面,相差虽然不过数丈,就是赶不上去。
  回头看出,桑鸠婆却不即不离,依然只和自己落后了一步,不觉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阮大哥轻功也胜过女儿甚多了!”
  桑鸠婆尖笑道: “阮小兄弟手里不过拉着一个青儿,老婆子手里这支鸠头杖,比两个青儿还重得多。”
  席小蓉道: “就是咯,女儿自然不敢和乾娘比,就是阮大哥也比女儿强得多,三个人,就是女儿最差了。”
  桑鸠婆道: “傻丫头,轻功练得最好,还是要内力支持的,你阮大哥的内功,只怕老婆子都比不上他呢!”
  席小蓉道: “阮大哥的内功,会比乾娘高!”
  桑鸠婆道: “他练的是紫正神功,普天之下,能够高过他的人,大概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席小蓉道: ”女儿听师傅说过,我们姐妹三个,行走江湖,就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未必胜得过我们,如今看来,就是大师姐也不是阮大哥的敌手。“
  桑鸠婆问道: ”你大师姐叫什么名字?“
  席小蓉道: ”大师姐叫白雪寒,二师姐叫冷秋霜,她们进门得早,武学上比女儿强得太多了。“
  桑鸠婆道: ”她们也不知道师傅是谁吗?“
  席小蓉道: ”大师姐时常奉命外出,我想她也许知道,只是她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师傅,好像守口如瓶,不肯多说。“
  桑鸠婆道: ”她们也来了吗?“
  席小蓉道: ”来了,只是我没见到她们……“
  话声未落,只听路旁不远,忽然传来格的一声娇笑,接口道: ”三师妹马上可以看到我们了。“
  席小蓉机伶一颤,失声道: ”是大师姐!“
  ”不错!“路旁转出两个苗条身影,左边一个娇声道:”这叫做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阮天华已经奔出去三丈来远,听到声音,立即脚下一停,转过身来。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打量了两个姑娘一眼,一手提杖,呷呷尖笑道: ”两位姑娘等在道左,莫非是冲着老婆子来的吗?“
  这两个姑娘,左首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右边一个只有二十左右,生得杏眼桃腮,发如春云,披在肩头,极为娇美动人。
  而且身上都穿着紫衣衣裙,长裙曳地,看去看像是画中的仙女,那像是江湖女子?
  不用说那年长的一个是席小蓉的大师姐白雪寒,右首一个则是她二师姐冷秋霜了。
  白雪寒吟吟的道: ”你就是桑婆婆了?“
  桑鸠婆道: ”老婆子正是桑鸠婆,“
  白雪寒依然含笑道: ”桑婆婆名满天下,是武林前辈,愚姐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冲着桑婆婆来,找们是来找三师妹的。“
  说到这里,朝席小蓉招招手道: ”三师妹,你过来。“
  席小蓉畏怯的叫了声: ”大师姐……“
  白雪寒脸色惭渐沉了下来,说道: ”我叫你过来。“
  桑鸠婆道: ”小蓉,不用害怕,有什么事都有乾娘给你担待。“
  白雪寒忽然咯咯的笑出声来,说道: ”桑婆婆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话来的?三师妹从小由家师扶养长大,拜在家师门下,是家师的三弟子,但她却吃里扒外,背祖叛师。“
  江湖上门有门规,家有家法,你桑婆婆既是武林前辈,应该懂得江湖过节,不该收留一个背叛师门之徒,庇护於她,传出江湖,桑婆婆不觉得有损盛名吗?”
  桑鸠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呷呷尖笑道: “你师傅是谁?是什么门派?”
  白雪寒道: “家师名号不欲人知,无可奉告,不论什么门派,门下弟子如有背叛师门行为,都要把叛徒追回去的。”
  桑鸠婆道: “你说的是一般常情,小蓉并不是背叛师门,而是选择了光明和正义,唾弃的是黑暗与邪恶,(Odin:我倒!)普天之下,没有人会说地不对。”
  白雪寒冷笑道: “桑婆婆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据我所知,席小蓉只是为了私恋情人,才甘心出卖师门,和人私奔的,三师妹,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席小蓉听得满脸张红,含泪叫道: “大师姐……”
  白雪寒不待她说下去,叱道: “不用多说,你随我去见师傅。”
  席小蓉抬起头, 坚决的道: “我不去。”
  白雪寒怒声道: “你敢违抗师傅的金令?”
  桑鸠婆鸠头杖一拄,尖声道: “小蓉是老婆子乾女儿,你师父要待如何,只管冲着老婆子来好了。”
  白雪寒寒着脸,冷冷哼了一声道: “桑鸠婆,这是咱们师门的事,你也要插上一手?告诉你,我只是尊重你是成名多年的老人而已,并非是怕你桑鸠婆,今晚我奉命杷席小蓉押回去的,什么人也包庇不了她。”
  桑鸠婆怒道: “那你试试看?”
  话声出口鸠头杖一顿,她这支弯弯曲曲的桑木杖已经举了起来,正因她杖身弯曲,一动之间,就如虬龙伸屈,大有张牙舞爪之势!
  白雪寒冷哂道: “你要和我动手?”
  突然欺身而上,一掌朝桑鸠婆拍来。
  她说打就打,身法之快,只怕连眨下眼都没她快速,一双纤纤玉手,似拂似拍,递了过来,
  桑鸠婆被她欺到面前,对方这一掌,看得清清楚楚,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招架才好,心头不期一怔,只好双足一点,往后疾退。
  这下可把桑婆婆激怒了,身往后退,左手抬处一记“乙木掌”,朝前推出。
  她含愤出手,一团“乙木真气”就像一道狂飚,应手而生,推出去的掌力,汹涌如同怒潮。
  白雪寒口中冷笑一声,一个苗条身躯有若风摆柳条,左右摇曳,居然侧身逆风直入,右手姿势不变,似拍似拿,柔若无骨,同洋左右晃动,追击过来。
  她们出现之际,阮天华已奔出三丈开外,脚下一停,放开青儿的手,刚转身过来,两道目光,不期和冷秋霜对个正着。
  四目相投,冷秋霜一双盈盈秋水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似有幽怨之色。
  阮天华因她有赠送火筒之情,朝她含笑点头。
  这时桑鸠婆和白雪寒言语已经说僵了,双方即将动手,只听冷秋霜以传音入密说道: “两人如果动起手来,桑鸠婆只怕不是大师姐的对手,只有你可以接得下她的九转掌,务必速战速决,能把大师姐击败,就得极快退走。今晚后面还有极厉害的人物赶来,我……无能为力,好在他们不是为你们来的,你们退走了,他们不会追踪的。”
  阮天华朝她望去,也以传音入密说道: “谢谢你。”
  只说了三个字,桑鸠婆和白雪寒已经动上手了。
  冷秋霜急以传音入密说道: “快上去呀!再迟就来不及了。”
  阮天华有些不敢相信,桑鸠婆一身武功极高,会不是白雪寒的对手,但事实就摆在面前,桑鸠婆在第一招上,就被逼得后退。
  一时那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 “桑婆婆请后退,一个小辈,何用你老出手?晚辈接她几招就好。”
  身形电射过去,一下抢到了两个中间,左手一抬,啪的一声,正好接住了白雪寒飘忽不定的手掌。
  双掌击实,阮天华才双足落地,站定下来。
  白雪寒目光一注,忽然格的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形意门的阮少侠,你当选武林状元,果然生得一表人材,风流成性,听说你和魔教门下的黄玉香有情,怎么一回又勾引我三师妹,促使她背叛师门,吃里扒外,我是奉命叫我三师妹回去的,你也随我去。”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通红,怒声道: “你胡说什么?”
  “我这是胡说吗?”
  白雪寒眼睛看着他,轻笑道: “你勾引我三师妹总是事实吧?你们两个跟我去见师傅,说不定师傅心理一高兴,就招你做徒婿,你们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结为夫妻了吗,我这大师姐也好叨扰一杯喜酒呢!”  
  阮天华喝道: “你是勾婆子一党的人,在下正要找你们,你们把家父一行人弄到那里去了?”
  “哦,对了!”
  白雪寒道: “阮少侠的令尊和勾总管一同回青螺山庄去了,阮掌门人即将就任教主,你也该参加大典才是。”
  这话听得阮天华一怔,爹就要任教主?这一定是勾婆子在捣鬼了。不觉怒声道: “家父被你们迷失了神志,你们这群作恶多端的妖女,居然不择手段,用家父做傀儡,阮某今晚先把你拿下了。”
  喝声出口,左手突然施展擒拿手法,朝她右臂关节抓去。
  “咦!”白雪寒妖声道: “你怎么跟我动起手脚来,不怕三师妹倒翻醋罐子吗?你们随我回去,说不定还会派你当少教主呢!”  。
  她口中说着,一双右手却柔若无骨,一下反过来朝阮天华左肩拂到。她出手之快,委实无法形容,阮天华抓了个空,右肩“拍”的一声已被她玉手拂个正着。
  “玄阴九转掌”,对旁人只要兵刃交接都可以借物传阴,渗入阴气,使你失去抗力,这下是手掌直接拂中肩头,自然更厉害了。
  但阮天华练的是“紫正神功”,玄阴真气对他一点作用也发生不了,这一记只是被普通手掌拂上一样,阮天华当然并不在乎。
  但就在她手掌拂上肩头之际,阮天华右手抬处,一记劈掌也随着劈出。
  白雪寒果然也反应极快,看到阮天华一掌劈来,左手当胸竖立,平推而出,又是“拍”的一声,两只手掌掌心击上了。
  方才她一记“九转掌”拂上阮天华右肩,阮天华依然若无其事,但这回双掌交击,“啪”的一声轻响中。
  白雪寒有如被人重重的椎了一把,口中惊啊出声,一个人被震得离地飞起,跌出去七八尺远。
  冷秋霜一双秋波一直盯注着两人,这时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 “阮少侠,你们可以快走了!”
  一面惊呼道: “大师姐,你怎么了?”
  点足飞扑过去,一把把她扶了起来。
  桑鸠婆听白雪寒口气,证实黄玉香说的不假,勾婆子果然回青螺山庄去了。而且还说阮松溪即将就任教主,心头一急,喝道: “小兄弟,今晚非把她们两个拿下不可!”
  阮天华心里好生为难,冷秋霜几次示警,要自己等人快走,但事实上,这白雪寒必然知道很多事清,而且她的身份,似乎不在勾婆子之下,自然要把她拿下才是。心念一动人已跟着欺过去。
  冷秋霜扶起大师姐,阮天华也跟着欺到。
  白雪寒这一掌伤得不轻,一个人摇摇欲倒。
  冷秋霜望着阮天华急道: “你还不去,要做什么?”
  阮天华道: “家父落在你们手里,在下非把她拿下不可。”
  冷秋霜焦急的跺跺小蛮靴道: “唉!你这人……”
  白雪寒倏地睁目道: “你和他说什么?”
  就在此时,阮天华突觉身后微风—飒,只听有人咦道: “大姑娘负了伤么?”
  这句话就来自身后,本来这句话是关切之言,但从这人口中说来,就使人有怪异之感!
  阮天华一怔,急忙回身看去,自己身后不远竟然站着四个高矮不等的老人。
  这四人衣衫怪异,表情不一,但你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这四人中,开口说话的是个瘦高老人,土黄色狭长脸,满布着直条的皱纹,看去笑容可掏,但笑得十分奸诈。
  第二个站在他右首的是驼背老人,满头白发,披到肩上,因为他弯着腰,看去只有狭长脸老者半个人高。
  第三个站在狭长脸老者左首,是个面目黧黑的老人,又瘦又小,手中执一支两尺长黑黝黝的旱烟管。
  第四个也是最右边的一个,面目冷肃,中等身材,紧闭着嘴唇。
  这四人唯一相同之处,就是都有着一身浓重的邪气。
  这原是一瞥间的事,白雪寒勉强站起,躬身道: “晚辈伤势不要紧……? ”
  她伸手一指阮天华,正待开口。
  冷秋霜忙道: “大师姐,我看你伤得不轻,我们走吧!”
  白雪寒冷冷的道: “你怎么啦?”
  一面向那狭长脸老者续道: “他是新任教主的令郎,师傅正要找他,四老费神把他们四个都拿下了就好。”
  桑鸠婆见到这四个人突然现身,心头不期一紧,叫道:“阮小兄弟,你快回来。”
  狭长脸老者深沉目光一下转到阮天华身上,忽然堆起满脸煞纹的笑容,说道: “小兄弟,你慢点走。”
  阮天华刚转过身,就听耳边有人低声说道: “这四个凶人,不能让他们赶到青螺山庄去,咱们得就地把他们解决了。小兄弟,有老哥哥在这里,不用害怕,你只管把话气气他们,老哥哥再找个人来帮你动手。”
  阮天华听得暗暗奇怪,这人和自己说的,并不是“传音入密”,就像有人附着耳朵说话,但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心知暗中有高人相助。
  既然要自己气气他们,就先气他们一气,这就双手往身后一背,冷冷的看了狭长脸老者一眼,说道: “是你要本公子慢点走?本公子为什么要走?”
  这下看得桑鸠婆心中大急,暗道: “阮小兄弟大概还不知道秦岭四老的厉害,他们是当今武林号称无人能从他们手底走出十招的凶人。”
  狭长老者依然含笑道: “方才大姑娘说的话,你总听到了?圣母正要找你,小兄弟随老夫走吧!”
  阮天华心中一动,暗道: “白雪寒的师傅原来叫做圣母。”
  一面抬目问道: “你知不知道本公子为什么不走的?”
  狭长脸老者乃是秦岭四老之首,老实说,他连形意门的阮松溪都不会放在眼里,阮松溪的儿子当然更不在他眼里了,含笑问道: “为什么?”
  阮天华大不刺刺伸手一指白雪寒,说道: “她是你们圣母的大徒弟,本公子本待把她拿下的,后来看到你们四个来了……”
  狭长脸老者依然含笑道: “看到老夫四人,又怎样?”
  阮天华道: “你们不是要到青螺山庄去吗?”
  狭长脸老者道: “不错,老夫四人正是奉命担任阮教主护法的。”
  阮天华微笑道: “这就是了,本公子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再让你们四个凶人赶到青螺山庄去。”
  桑鸠婆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听小兄弟的口气,他好像知道秦岭四老来厉!”
  狭长脸老者笑道: “你不让老夫四人到青螺山庄去?为什么?”
  阮天华道: “因为本公子要把你们四个凶人就地解决了。”
  “对,对!”阮天华耳边又响起那人的话声,低低的道:“他叫笑里藏刀纪笑天,几十年来,没人敢直呼他名字,你叫出来,他一定会很生气。”
  纪笑天(狭长脸老者)听得呵呵笑了起来,说道: “你知道老夫四人是谁吗?”
  阮天华忽然神色一正, 目中隐射紫芒,喝道:“纪笑天,你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四个一生作恶多端,这回还和自称圣母的老妖精沆瀣一气,倡乱江湖。本公子要把你们在这里就地解决,这有什么可笑的?如果再不知悔改,从此革面洗心,退出江湖。今晚这里就是你四个毕命之地,你们四个好好想想,生死存乎一念,本公子可以给你们一柱香时间考虑考虑。”
  桑鸠婆听得大急,也深感惊奇,阮小兄弟这番话,似是已经胸有成竹,难道他真有把握?
  这时席小蓉忽然脸上绽起笑容道: “乾娘,我去帮阮大哥诛杀四凶。”
  她方才看到大师姐,就像老鼠看到猫,一副畏怯模样。
  如今来了秦岭四凶,连她大师姐都对他们极为恭敬,她居然说要去帮阮大哥诛杀四凶了。
  桑鸠婆不觉朝她看去。
  席小蓉不待她开口,甜甜一笑,压低声音道: “乾娘,你放心,刚才有一个自称老哥哥的人告诉我的,要我去帮阮大哥,我和阮大哥一定可以把他们就地解决的。”
  桑鸠婆听她说“老哥哥”三字,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纪笑天听得一呆,这小子除非疯了,天底下居然会行人敢在秦岭四老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真是嫌命长了。
  他不怒反笑,日光一转,落到桑鸠婆的身上,大笑道:“哈哈,你小兄弟以为有一个桑婆子可以给你撑腰,就是桑婆子的师父在这里,也不管用……”
  话声未落,忽听耳边有人小声说道: “今晚就是你们四个的师傅来了,也不管用。”
  纪笑天一呆,目光四顾,喝道: “说话是什么人?”
  驼背老者站在他右首说道: “大师兄,没人和们说话。”
  纪笑天忽然怪笑一声道: “看来果然另有能人在替小兄弟撑腰了,那好,老夫先把你小兄弟拿下,看他又待老夫如何?”
  席小蓉忽然俏生生走了上来,叫道: “阮大哥,老哥哥说的,他们凶心未戢,冥顽不灵,劝是劝不醒的,那就只好刀下不留人了,老哥哥要我来帮你对付他们呢!”
  她说到这里,和阮天华并肩站到一起,伸手朝四人一招,说道 “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纪笑天大笑道: “对付你们两个娃儿,秦岭四老还用得着一起上吗?你们两个一起上还差不多。”
  席小蓉摇摇头道: “不,老哥哥说的,如果你们不愿一起上,就要我对付那个老驼子。”
  白发披肩的老驼子听得不觉勃然大怒,喝道: “老夫这驼子两字,也是你叫得的?”
  人随话声欺来,一掌直击面门。
  席小蓉早听自称“老哥哥”的人传音入密说了: “老驼子最讨厌人家叫他老驼子,他一定会挥掌扑来,你快向左闪出,不用管他攻势,用右掌向右往下直砍,好,来了,快!”
  老驼子敖如山直欺过来,席小蓉迅快的往左闪出,他突觉左膝盖上一阵剧痛,好像被铁钉钉上了—般。
  他欺来之势极快,一时收刹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往前冲上一步。
  席小蓉身形转出,“老哥哥”说的,不用管对方招式如何,要自己右手向右下砍,她依言右手向右横出,朝下砍去。
  说也奇怪,她右手砍下,老驼子正好弯着腰朝前冲出,这一下就像自己凑上来的一般,席小蓉直落的手掌,突觉一股大力从肩后传人,迅速涌向手掌, “砰”的一声,击在老驼于敖如山的驼背之上。
  敖如山左膝剧痛无力,一个人往前冲出之际,背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这一掌几乎重逾千斤,他竟然承受不住,一下跌落下去,肚皮碰上地面,就像一只老海龟,四脚撑地,爬不起来。
  这下直看得其他三个老者脸色为之大变!
  试想老驼子敖如山名列秦岭四老,一身功力,少说也有几十年修为,何况他的外号叫“老驼子”,也等於说他以“驼子”成名,把功力练在他驼背之上,就算少林“般若禅掌”,天竺“大手印”等一类重手法神功,击在他背上,他也可以承当得下。
  席小蓉一个年轻少女,掌下能有多大的功力?但她这一掌居然把老驼子敖如山打得躺到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怎不令三人耸然动容!
  老驼子躺下去爬不起来,只是左足膝盖还在剧痛,用不上力来,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心头又急又怒,猛吸一口气,—个人像“大”字般凭空离地飞起,然后右足一落,钉在地上,沉喝道: “小丫头,你敢用暗器伤我!”
  右手抬处,又是一掌呼的一声劈了过来。
  席小蓉急忙向左闪出,口中大声道: “你真会胡赖,我只在你背上拍了一掌,几时用过暗器了?我也从不使用暗器的”
  老驼子怒声道: “那是什么人暗算老夫?”
  右掌被席小蓉避开,左手又是—掌凌空劈来。
  席小蓉这回不再避让,口中叱道: “老驼子,你以为我怕了你吗?你姑奶奶只是不想伤你而已,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接住了。”
  她这番话,当然是隐身暗处的“老哥哥”教的了,话声甫落,右手已经抬起,朝前拍出。
  双掌交接,发出蓬然一声大响,老驼子左膝剧痛,无法用力,只有单足站桩,其实他单足站桩,比江湖上普通一流高手的两脚站桩,还要固定得牢。
  怎知双掌交接,老驼子胸口上恍如被人椎了一把,上身后仰,呼的一声被撞得往后飞退了七八尺,还是收不住势,单足又登登的连退了三步,还是砰的—声,往地上跌坐下来。
  这下坐下去了,就再也站不起来。
  那是因为他左足膝盖上又是一阵剧痛,痛得他两条腿酸软无力,如何还想站得起来?
  老驼子气怒已极,狂喝一声: “小丫头,老夫和你拚了。”
  他双足虽然酸软得无法站起,但他凭着数十年勤修苦练,口中吸了口气,双臂一划,一个人突然从地上飞起,有若饥鹰扑兔,双手箕张,十指如钩,朝席小蓉当头扑落,直抓天灵。
  席小蓉只听老哥哥的声音叫道: “别动,这四个凶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先把他解决了,好,你现在双手往前方向上托起,好,可以了。”
  席小蓉依着他的话,先前凝立不动,直等老驼子掌先人后,扑到头上不到三尺,才双手突然朝前方向上托起。
  她没有去迎接对方的爪势,双掌上托,正好“砰”的一声,击中对方胸口。
  这下双掌同发,力道何等雄猛, (是“老哥哥”传来的)把老驼子一个人震得直飞上去两丈多高,才像鹞子翻身,垂直跌落下来,再砰的一声,驼背在下,仰天跌到地上。
  连鬓白髯上已经染了一片殷红,那是从他口中涌出来的鲜血,人已一动不动。
  席小蓉做梦也想不到竟有如此轻而易举,就把老驼子解决。
  这下也看得桑鸠婆目瞪口呆,惊诧不止,以老驼子敖如山的武功,自己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席小蓉居然三招两式,就把老驼子击得倒地不起。
  看来真有高人在暗中相助了,只是自己怎会看不出一点形迹来?
  纪笑天看得怒极而笑,他自然看得出有人在暗中使了手脚,不然凭一个十八九岁黄毛丫头怎么能够在三招两式中,把老驼子击毙?大喝一声道: “小丫头,你老哥哥在那里?”
  喝声中,人如行云流水般朝席小蓉欺去,左手—探,就去抓她肩头。
  阮天华突听耳边有人叫道: “小兄弟,快拦住他,这个交给你了,唔,以形使意,以意使形,你就可以胜得过他。”
  话声入耳,阮天华身形一晃,一下就拦到了纪笑天面前说道: “阁下要动手,阮某自当奉陪。”
  纪笑天是四老之首,他几乎连人影还没看清,阮天华已到了他面前,这下把笑里藏刀看得大吃一惊。
  他是老奸巨猾之人,对方身法如此怪异,岂肯贸然出手?身形倏然后退,目注阮天华喝道: “你小兄弟是何人门下?这身法老夫十分眼热,你先说说师门来历?”
  阮天华凛然道: “纪笑天,你已知在下是形意门下,何用多问?”
  纪笑天怒哼一声道: “小子,老夫只是看你身法眼熟,不想伤了故人门下弟子,你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阮天华大笑道: “阮某早已说过,要在此地把你们四凶就地解决,不准你们再去助纣为虐,老驼子就是你们三个的榜样,你考虑好了没有?”
  纪笑天大怒,怪笑道: “小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挥手一掌直劈过来。
  此老含愤出手,一团掌风,如雷霆万钧,直撞而出,光是一股无形压力,就使人透不过气来。
  阮天华喝道: “你既然不知悔改,阮某那就不客气了。”
  抬手发掌,虚飘飘朝前拍出。
  他经“老哥哥”提醒,这一掌使的正是形意门心法,掌势似虚而实,似柔而刚,不带丝毫风声,但掌势甫发,对方一团强猛绝伦的掌风立被挡住!
  不,经阮天华拍出的掌力一震,居然原壁奉还,如数回卷过去。
  这是数十年来从未遇上过的事,纪笑天不禁猛吃一惊,急切之间,只得双足一点,纵身后跃。
  那知就在此时,突觉双脚踝一紧,被人双手紧紧握住,那想纵得起来?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他自己劈出的掌风已经反撞过来,快要及身。
  掌力经人反弹,就成了人家的力道,如被撞上,非得重伤不可,但此时已无法顾得双脚被人抓住,猛地吐气开声,双手一翻朝前排山推出。
  但听蓬的一声大震,他和自己的一团掌力接个正着,这一下掌力经人家内力逼得撞过来的,自然比他原来的掌力强猛了一倍以上。
  看得大为凛骇,两人不约而同怒吼一声,同时扑起!
  娄时雨挥起两尺长一支黑黝黝的旱烟管朝阮天华欺来,口中喝道: “小子,拿命来。”
  柯如冰同时双掌一挫,朝席小蓉直欺过来,人还未到,双掌轮劈,两道掌风就像风轮般辗到。
  阮天华只听耳边“老哥哥”的声音说道: “快拔剑,这人要你自己对付了,老哥哥去帮小妹子了。”
  阮天华没待娄时雨欺近,早已呛的一声掣出赛干将剑来,一道青虹应手而出,娄时雨旱烟管磕到,他长剑也已及时划出。
  娄时雨此刻急怒交进,凶性突发,但他究竟是久经大敌之人,一眼就看出阮天华长剑光华极盛,显系削铁如泥的名剑,岂肯和他硬砸?身形旋轻,右臂挥舞,避开对方剑光,乘隙进招。
  他个子瘦小,使的又是一支两尺长的旱烟管。凡是个子瘦小的人,都以腾挪见长。
  旱烟管正是用以点穴的外门兵器,在他手上使出,每次出手,至少都有七八点极淡的烟斗影子,箭一般射向你七八处穴道。
  尤其他瘦小人影,纵跃如飞,起落如电,令人目不暇接。
  阮天华展开“紫云剑法”,这套剑法中的身法步法,就是“紫府迷踪”身法。
  娄时雨把一支旱烟管使得宛如急风骤雨,连使杀手,如果换了一个普通江湖高手,就是十个八个,都已伤在他旱烟管之下了,但他竭尽所能,不但沾不到阮天华一点衣角,连对方一个人影,都时隐时现,不可捉摸。
  尤其一片剑光,有如一片云海,使人迷离莫测。
  两人这一战,一个仗着剑法精奇,一个仗着身法灵活,居然相持不下!
  但另一面可不同了,柯如冰双手如轮,劈出一记又一记的掌风,记记如骇电惊霆,凌厉无匹。
  席小蓉几乎一记也不敢和他硬接,她九转掌火候不如大师姐甚远,自然不敢逆风欺进,只是闪避来势,没有进手的机会。
  不过三两掌的功夫,已经累出一身大汗。
  柯如冰冷嘿道: “小丫头,原来你也只有这点能耐?”
  话声出口,突听身后有人说道: “谁说的?”
  柯如冰一惊,喝道: “什么人?”
  反手朝后劈去,他身后根本没有人。
  桑鸠婆看到席小蓉在对方掌下,只有闪避之功,正待出手,看他忽然喝着“什么人”,反手击掌,心知有人暗中帮席小蓉了。
  这就站着没动,运足目力看去,才依稀看到柯如冰的身后,似有一个极淡的人影,如非先已知道有人相助,绝难发现,不觉微微一笑,再也不用自己出手了。
  柯如冰一掌出手,人也随掌转了过去,身后根本连鬼影子也没有,正待朝席小蓉出手,突觉右肩胛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急忙又是一记“龙尾挥风”,朝后挥去,身随掌转,依然没见人影。
  他两次向后发掌,自然没有时间再攻席小蓉了,这一机会席小蓉岂肯错过?身形一晃,右手疾发,拍的—声拂中柯如冰的左肩。
  她经阮天华以“紫牙神功”疗伤,把她一身“玄阴真气”都化去了,不然,这一记“九转掌”拂中他肩头,就够他受的。
  柯如冰左肩被席小蓉拂中,虽无阴气侵入,也被拂得隐隐作痛,心头大怒,右手挥掌朝席小蓉迎面直劈过来。
  那知手掌堪堪朝前要劈未劈,突觉衣袖被人拉住,再也劈不出去,急忙低头看去,果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拉住了袖底。
  既然看到了手,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本待朝前劈出的手掌突然往下一沉,五指如钩朝那只手腕抓去。
  这下也许他发动的快,居然一下就扣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不料那只手动作也丝毫不慢,翻起手来,同样扣住了柯如冰的手腕。
  要知那只手是从他袖底伸过来的,这一扣住了他手腕,往后拉去,不就是把柯如冰的右手往背后扳过去吗?
  这是一记普通的擒拿手法,柯如冰急忙转身向右转,左手疾发要去叉他背后那人的喉咙,这正是解救手被反扳的唯一手法。
  那知背后那人右手扣着柯如冰右手一味往后扳,左手却一把搭在柯如冰右肩用力往前推,这一来柯如冰就再也转不过身去。
  席小蓉看他和背后的人拉拉扯扯,她虽没看到柯如冰背后的人是谁?但这是她出手的机会,左掌横扫,一下就击在柯如冰的喉咙上,但听“咯”的一声,喉骨立被她切断。
  柯如冰两眼翻白,一个人应手便倒,再定睛看去,柯如冰身后那有什么人影?
  秦岭四老,转眼之间,倒下了三个。
  席小蓉怎么也想不到出手会如此顺利,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那自称“老哥哥”的声音说道: “好了,四去其三,喂,小妹子,你会不会弹石子?”
  席小蓉问道: “你是老哥哥?”
  “一点也不错。”老哥哥的声音道, “你快回答我,会不会弹石子?”
  席小蓉道: “要怎么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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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玉佩为证
  老哥哥的声音道:“很简单,地下捡起一粒小石子,扣在中指上弹出去,这样你就可以帮你阮大哥把那黑小子的旱烟管弹歪,使不出花招来。”
  席小蓉道:“我恐怕没这样准头,也没这样大的力量。”
  老哥哥声音道:“这个你不用管,只要多捡些石子朝那黑小子弹出去就是了。”
  “好!”席小蓉早知道这位老哥哥绝非常人,这就俯下身去捡了一把小石子,说道: “我弹了。”
  老哥哥声音道:“你只管弹好了。”
  席小蓉用中指扣着石子朝娄时雨弹去,说也奇怪,她中指才把一粒小石子弹出。
  耳中就听到“咻”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叮的一声,果然弹在娄时雨的烟管上了,心中一喜,就把石子一颗接一颗的弹出。
  但听咻咻叮叮之声,不绝於耳。
  那边正在全力和阮天华搏斗的娄时雨,但觉叮叮之声接连激射而来,每一记都打在自己旱烟管上,势道之强,直震得自己虎口生痛。
  一支旱烟管再也施展不开,心知今晚再打下去,绝难讨得了好,双足一点,一个人凌空跃起,舍了阮天华就走。
  就在这时候,阮天华耳边响起老哥哥的声音叫道:“小兄弟,等他落下来就给他一掌。”
  娄时雨一下跃起三丈来高,正待往斜刺里掠去,突觉双脚足踝一紧,被人从下面扣住了足踝往下直拉。
  身在半空,自然无法挣扎,就被那人拉着往下直落。
  阮天华听了老哥哥的话,看到娄时雨从空中泻落,左手凌空一掌劈了过去。
  那知掌势堪堪劈出,娄时雨一个人却迎着手掌而来,砰然一声,不偏不倚,击在他后心上。
  娄时雨连还手机会都没有,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一个人又应掌飞起,直摔出一丈以外。
  阮天华虽觉奇怪,娄时雨何以会毫无抵抗迎着自己掌风上来?却不知道娄时雨是被老哥哥捉住双脚送过来的。
  秦岭四凶同时丧命,白雪寒和冷秋霜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路旁除了桑鸠婆,阮天华,席小蓉、青儿,再也没有第五个人影。
  席小蓉举目四顾,咦道:“阮大哥,那个老哥哥呢?”
  桑鸠婆尖笑道:“这位老人家大概早就走了。”
  席小蓉道:“干娘,你看到老哥哥了?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桑鸠婆道:“老婆子根本没看到人。”
  席小蓉道:“方才女儿和柯老头动手的时候,他躲在柯老头身后扳他的手,你老也没看到吗?”
  桑鸠婆道:“没有。”
  席小蓉奇道:“这老哥哥究竟会是什么人呢?阮大哥,你也不知道吗?”
  阮天华道:“我没看到人,怎么会知道?”
  席小蓉道:“你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阮天华笑道:“这老人家声音说得极轻,我怎么听得出来?”
  桑鸠婆道:“老婆子倒想到了两个人,不是雪峰神童,就是醉果老,只有这两位老人家游戏风尘,有如此高的武功,而且都是阮小兄弟的老哥哥。”
  席小蓉道:“这位老哥哥真好,可惜我没有见过他……”
  话声力落,突听耳边响起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妹子,你要见老哥哥吗?明晚二更,你在青螺山庄门口就可以看到我,不过不准告诉第二人,好了,咱们明晚见。”
  桑鸠婆从身边取出化骨神针,朝秦岭四凶尸体上各射了一支,轻轻叹了口气道:“今晚要不是有这位老哥哥相助,以秦岭四凶的武功,咱们四人绝难是他们对手……唉,不知那个叫做圣母的人,还勾结了些什么凶神恶煞,看来她志在夺回青螺山庄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  *  *  *
  赶到青螺山庄,天色已经大亮。
  青螺山庄前面站着商逊和华山门下的四个徒弟,每人一身劲装,而且都手握长剑,神情极为凝重。
  桑鸠婆看到他们,不觉松了口气,笑道:“看来青螺山庄还没出事。”
  商逊看到桑鸠婆,阮天华等人赶回来了,似是也松了口气,赶紧迎了上来,抱拳道: “桑婆婆、阮兄总算回来了。”
  这话桑鸠婆听出口气来了,问道:“怎么?这里发生了事吗?”
  商逊道:“事情是没发生,但昨天中午稍后,五位山主走后,有人送来了一封密柬,说勾嬷嬷夜间会率同高手来犯,要咱们小心防守……”
  桑鸠婆问道:“五位山主去了那里?”
  商逊道:“是勾总管要人急足传来的讯息,说他们那一路遇上了强敌,要五山山主急速赶去驰援……”
  刚说到这里,祝天霖、应重信,陆子羽三人一起迎了出来。
  祝天霖拱手道:“桑婆婆赶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这里昨晚吃紧得很,大家都望四路人中有人能赶回来才好。”
  商逊拱手道:“桑婆婆,阮兄请到里面休息,这里由晚辈师兄守着就好了。”
  桑鸠婆已从他和祝天霖口中,听出口风,好像昨晚当真发生了事,这就点点头道: “好吧,咱们进去再说。”
  一行人进入大厅,桑婆婆是个急性子的人,还没坐下,就问道:“祝少侠,昨晚……”
  祝天霖是各大门派门人之首,五位山主走后,就由他主持,说道:“昨天午夜,苟总管要人急足赶来求救,说是路上遇到强敌……”
  桑鸠婆道:“苟总管怎么不亲自来呢?”
  祝天霖道:“是苟总管亲自赶来的,但他在途中遇伏,伤得很重,只好托一个农人赶来送信……”
  桑鸠婆又问道:“是谁接见的?”
  祝天霖道:“是祝山主。”
  桑鸠婆点点头,祝神机足智多谋,此人由他接见,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祝天霖续道:“晚辈听祝山主说,好像苟总管交代那人连络暗号都说对了,所以五位山主就匆匆走了。”
  桑鸠婆问道: “傍晚时光,又有一个人送来一封密柬,是晚辈接到的,据那人说,是君山附近的渔夫,有人给他一两银子,要他送来的。密柬中说勾婆子已在赶来君山途中,很可能有夜袭青螺山庄的企图,要咱们小心防守,但他们到了平台下面,就站住了,连平台都没上来。晚辈只是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看情形似乎是和坐在石级上长发老人起了争执,那和长发老人起争执的是一个老妇声音,晚辈只听那长发老人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不点起灯来,看看老夫是什么人?“接着平台下面果然有人亮起了火筒,火光一亮,晚辈也看清楚了,那一头长发老人,身上穿了一件又宽又大的彩衣……”
  阮天华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莫非会是雪峰仙童?”
  祝天霖又道:“那老妇人看到他好像很吃惊,就躬着身说了句: ”会是你老人家……“长发老人突然发出一声哈哈大笑,那笑声听得晚辈等人不禁心头狂跳,耳朵嗡嗡作响,半晌听不到声音。再定睛看去,坐着的长发老人已经不见了,站在石级下的几十个人直到此时才纷纷跃退,也急匆匆的退走直到现在,还没有来过。”
  桑鸠婆听得尖笑道:“果然是冉仙翁把勾婆子等人吓跑了,你说那十几个人到得平台下面,就站定下来,一动没动,那是都被冉仙翁制住了。
  只有勾婆子一个人还能说话,直到那声大笑,十几个人才被笑声震开受制的穴道,勾婆子才带着他们匆匆逃走。”
  商桐君问道:“桑婆婆,这是怎么一回事?”
  祝天霖就把有人替苟总管传讯之事说了出来。
  商桐君—怔道:“这是有人故意把五位山主引去的了!”
  桑鸠婆矍然道:“商掌门人说的不错,勾婆子这一着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她认为把五位山主引开了,就可以十拿九稳夺回青螺山庄,却没想到冉仙翁会突然出现,把她吓跑,这真是大出她意料之外的事!”
  晏梅平道:“冉仙翁在这里出现?”
  商桐君道:“勾婆子昨晚来了?”
  这两句话,两位掌门人几乎在同时问出来的。
  祝天霖把昨晚看到的情形,又详细的说了一遍。桑鸠婆也把此行经过说了出来。
  商桐君道:“昨晚在这里出现的是冉仙翁,那么帮着阮少兄诛杀秦岭四凶的又是那一位高人呢?”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 “自然是醉果老了,因为这两位老人家,都是阮小兄弟的老哥哥,做老哥哥的当然要帮小弟弟的了。”
  商桐君惊异的朝阮天华道: “阮少兄和这两位前辈结交,真是福缘不浅。”
  封自清道: “先师叔年轻时,曾在雪峰上遇上过冉仙翁,一个身穿彩衣的童子,又蹦又跳的走在他前面,先前还并不在意。但走了好一段路,还是在他前面两丈左右,心中觉得奇怪,等到想到前面这人,可能是冉仙童时,冉仙童脚下突然加快,一晃眼就不见了。当时后悔不迭,听人说冉仙翁时常到岳阳楼喝酒,先师叔曾先后去过几次岳阳楼,始终没有遇上,问起酒保,据说不是在先师叔上楼的时候下楼,就是在先师叔走后才去,几次都是如此。先师叔心知和仙翁无缘,也就不再去找他了,这话如今算来,已有五十多年了,阮小兄弟小小年纪,能交上这两位旷世奇人,真是福缘天生,别人是强求不来的。”
  正说之间,只见从门外走入第四路龚天发、小红、铁若华三人和五山山主一齐走了进来。
  羊乐公看到苟总管就大声说道: “苟不理,你怎么搅的?老夫五人一路急赶,奔了多少冤枉路,却什么人也没遇上,后来……”
  桑鸠婆连忙拦着道: “羊乐公,你就少说几句话,那人可不是苟总管要他送信的,你们是勾婆子请去的。”
  “勾婆子请咱们去作甚?”
  羊乐公这才朝商桐君、晏海平等人拱拱手道: “诸位掌门人,道兄都来了,兄弟等人是赶去支援第二路晏掌门人,一行的,结果却没找到晏掌门人,若非路上遇上龚老哥等三人,说诸位已经回来了,兄弟等人还要继续找下去呢!”
  晏海平拱手道: “多谢羊掌门人,真是辛苦了五位老哥。”
  大家落坐之后,羊乐公道: “这么说,咱们四路人马,都没追上勾婆子了?”
  桑鸠婆道: “你们五位走后,勾婆子已经来过了。”
  祝神机矍然道: “他们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桑鸠婆呷呷笑道: “但勾婆子昨晚还是被坐山虎吓跑了。”
  羊乐公道: “坐山虎?什么人是坐山虎,居然能把勾婆子吓跑?”
  桑鸠婆道: “别说勾婆子,昨晚就算是圣母亲来,也会夹着尾巴逃走。”
  羊乐公睁大双目问道 “圣母又是什么人?”
  桑鸠婆道: “祝小兄弟,还是你来说吧!”
  祝天霖答应一声,又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
  接着阮天华也把自己一行人遇上的事,详细述说厂一遍。
  商桐君攒攒眉道: “这圣母不知是何方神圣?诸位道兄可曾听人说过吗?”
  在坐的各派掌门人,已可说足以代表整个江湖上的门派,但却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江湖上有“圣母”这两个字的名号。
  徐子常道: “方才听阮少兄说,他们居然推出阮掌掌门人来当教主,这自然是那圣母在幕后操纵的把戏。但夏非幻的玄阴教刚刚垮台,她又抬出阮掌门人来,咱们如果同心协力,把阮掌门人救出来了,她还可以再弄出一个人来当教主,如果不把此人找出来,江湖乱根就始终清除不了。”
  应立言点头道: “徐掌门人此话不错,咱们目前齐集了这许多人手,如果不把这圣母找出来,她始终躲在幕后捣乱,江湖就永无宁日。”
  祝逢春道: “不但如此,可怕的是敌暗我明,她看我们人手多了,可以隐藏起来,咱们这些人一旦分散了,她就可能乘机来个个击破那时候,咱们这些人,谁都可能被她抬出来当教主,和各大门派为敌,反正拚死拚活,都是你们的人,她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商桐君连连点头道: “祝掌门人这一想法,极有可能,咱们这些人不是都被他们迷失过神志,这真是太可怕了。”
  桑鸠婆道: “商掌门人,你是咱们公推的龙头,咱们该当如何,大家都在这里,不妨讨论讨论如何应付之道?”
  商桐君苦笑道: “目前连这圣母究竟是伺来历,大家都一无所知,如何讨论得出应付之道?兄弟认为他们既然已有计划,要把阮掌门人抬出来当教主,而且还派秦岭四凶赶来担任护法。勾婆子又及时想在咱们四路人马出发未回,调开五位山主,从咱们几个留守的门人手中夺回青螺山庄,正是想假这里重开香堂。如果让她夺回去了,秦岭四凶未死,阮掌门人当上了教主,咱们还有地方可以找他们,可惜勾婆子一行人被冉仙翁吓跑了。秦岭四凶被林,这一来,他们的计划落了空,是不是会暂时偃旗歇鼓,咱们就更堆找到他们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 “因此目前咱们只有两件事可做,第一、咱们这些人暂时就在这里安顿下来,静以待变,等他们出现。第二、咱们派人前往少林、武当和丐帮,请求支援,这三个门派门下弟子遍及各地,如由他们协同侦察这圣母的来历,和勾婆子一行人的下落,大概不难查得出眉目来。”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华山派弟子匆匆走入,朝商桐君躬身道: “启禀师尊,门外来了一个人,声言要见阮天华阮少侠。”
  商桐君问道:“来的是怎样一个人?”
  那弟子回答道: “那人自称姓寿,年纪约四旬以外。”
  商桐君回头问道: “阮少兄可有一位姓寿的朋友吗?”
  阮天华道: “没有,晚辈从没有一个姓寿的朋友。”
  祝神机道: “此人可能是对方派来的,依兄弟之见,阮小兄弟不妨和他相见,听听他的口气,走,兄弟陪你去。”
  一面朝华山弟子说道: “你把那姓寿的领到东首厢房里去,我和阮小兄弟马上就去。”
  华山弟子领命退出。
  祝神机站起身道: “兄弟陪阮小兄弟去会会他,也许可以从此人口中探出一些口风来亦未可知。”
  阮天华跟着站起,一同走出大厅,来至东首厢房。祝神机示意他走前面,自己跟随阮天华身后走入。
  小客厅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袍中年人,他边上站着华山门下,看到阮天华走入,就拱拱手道: “阮兄,就是这位寿朋友,要见你。”
  阮天华连忙拱手道:“多谢沈兄代兄弟招待了。”
  华山门下再一拱手道: “阮兄弟不用谢。”
  回身退出。
  阮天华朝那姓寿的青袍人拱手道: “在下阮天华,寿朋友见访,不知有何见教?”
  青袍人在阮天华走入之时早巳站起身来,拱手含笑道:
  “在下寿耀南,武林状元阮少侠果然光风霁月,丰仪照人,在下幸会,这位是……”
  祝神机没待阮天华开口,深沉一笑道: “寿兄是皖南三剑的穿喉剑,兄弟久仰得很。”
  寿耀南惊奇的拱手道: “在下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兄台居然一口叫出贱号,不知兄台大号如何称呼?”
  祝神机道: “兄弟祝神机。”
  寿耀南啊道: “原来是九连山祝山主,兄弟失敬之致。”
  祝神机大笑道: “寿兄好说,请坐。”
  三人分宾主落坐。
  寿耀南目光——抬,面有为难神色,说道: “祝山主,兄弟冒昧登门,专诚拜访阮少侠而来,不知可否和阮少侠单独一谈?”
  单独一谈,是不便有祝神机在坐之意。
  祝神机深沉一笑道: “兄弟和阮小兄弟情同骨肉,寿老哥什么话,但说无妨。”
  寿耀南道: “祝山主说的极是,只是兄弟和阮少侠说的,关系重大,极为机密,出兄弟之口,入阮少侠之耳,绝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这点,务请祝山主多多原谅。”
  祝神机看他这么说了,只得站起身,拱拱手道: “既然如此,寿老哥和阮小兄弟单独谈吧,兄弟失陪了。”
  寿耀南道: “兄弟抱歉,祝山主多多曲宥。”
  祝神机出去了,阮天华望着寿耀南问道: “寿朋友到底有何见教?”
  寿耀南道: “阮少侠,寿某这次是奉命来见少侠的……”
  阮天华道: “寿朋友是奉伺人之命来的?”
  “勾总管。”寿耀南道, “但这一差事,也是寿某自告奋勇讨来的。”
  阮天华口中噢了一声。
  寿耀南伸手从贴身衣内取出一方玉佩,递了过来,一面续道: “因为寿某也是受阮掌门人之托来见少侠的,这方玉佩就是阮掌门人亲手交给在下的。”
  阮天华当然认得这方玉佩是爹一直佩在身上之物,但爹被勾嬷嬷迷失神志,爹随身之物,勾嬷嬷自然也可以取到,因此对寿耀南取出爹的玉佩来,并不甚表重视。
  他这神情,寿耀南自然看得出来,他把佩玉交到阮天华,手中,然后笑了笑道: “少侠先把令尊的佩玉收好了,在下有极重要之事奉告。”
  阮天华接过佩玉,说道: “寿老哥请说。”
  寿耀南道: “在下先说勾总管要我来找阮少侠的事,她因有令尊和端木、范大侠三人在她手中,希望少侠不可再和她作对,而且还说少侠若念父子之情,限你三日之内投到,否则少侠将会后悔莫及……”
  阮天华怒声道: “她这是用家父威胁我了!”
  “她正是此意。”
  寿耀南微微一笑,忽然压低声音道: “但少侠可以放心,目前圣母正要利用阮掌门人的名义 创立一统教,勾总管虽是圣母的唯一亲信。但她在名义上,只是一统教的总管,这话只是胁迫少侠投过去而已,绝不敢对阮掌门人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阮天华听得一怔,他是勾婆子派来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和他奉派的来意完全相反!
  寿耀南朝他笑了笑道: “阮少侠是不是觉得奇怪吗?在下是奉勾总管之命来见少侠的,何以会说出和勾总管原意相反的话来?但少侠莫忘了,在下方才说过,在下本自告奋勇向勾总管讨来的差事,因为在下还受令尊之托,来见少侠的。”
  阮天华道: “家父怎么说?”
  寿耀南目光左右一瞥,低声道: “阮掌门人和端木、范大侠三人,虽被勾总管迷失神志,但少侠有一个朋友,冒了生命危险,偷偷把解药送给了阮掌门人,目下阮掌门人等人,都已解去了迷失的神志,因为圣母企图利用阮掌门人创立一统教,目前正在密锣紧鼓的筹备之中,一旦开坛,就准备把各大门派一网打尽,这是一个极大的阴谋,阮掌门人为了要稳住对方,因此不便离去。”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 “这是极机密之事,在下结义兄弟三人,昔年曾受阮掌门人救命之恩,本待冒死把阮掌门人等人救出,阮掌门人才取出这方随身玉佩,交与兄弟,要兄弟把这番话转告少侠,并要少侠把这一情形,转告华山商掌门人,结合各大门派,在一统教创教之日,揭发阴谋,阮掌门人自会及时行动,务必把勾嬷嬷擒住,才能肃清江湖上此一祸乱之源。”
  阮天华惊喜的道: “家父真的清醒了?”
  寿耀南点点头道: “是的,所以在下要自告奋勇,来拜访少侠了。”
  阮天华问道: “那么给家父解药的,又是谁呢?”
  寿耀南道: “阮掌门人没有说出是谁来,他只告诉在下,是少侠的一个朋友。”   阮天华道: “寿老哥知道家父现在那里吗?”
  寿耀南道: “崇胜寺。”
  阮天华道: “崇胜寺?”
  “是的。”寿耀南道, “君山大会那天,少林达摩堂首席长老通善大师和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退出青螺山庄,就被大姑娘擒去,如今担任一统教的左右护法。勾总管本想夺回青螺山庄,作为一统教的创教基地,但昨晚临时改变,决定在崇胜寺了。”
  阮天华问道: “家父还有没有解药?这两位大师……”
  寿耀南道: “这个在下倒没听阮掌门人说起,哦,在下要说的已经都说出来了,这是极机密的事,少侠和诸位掌门人好好对策,在一统教没有公开以前,千万不可泄漏了消息,时间不早了,在下告辞了。”
  阮天华道: “多谢寿老哥,在下省得,哦,寿老哥回去怎么说呢?”
  寿帽南笑道: “在下未来以服,早已思索好回去覆话的话了,阮少侠坚持要一统教先放回阮掌门人等人,不肯屈服就可以了。”
  说着站起身,拱拱手道: “在下告辞。”
  阮天华一路送到门口,寿耀南才扬长而去。
  阮天华回过身,就看到祝神机,就站在不远,含笑问道:“阮小兄弟,姓寿的和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以阮掌门人来威胁你?”
  阮天华道: “祝山主是不是都听到了?”
  祝神机笑道: “我对你小兄弟的武功是相信得过的,但江湖上人心堆测,你小兄弟江湖经验总嫌不够,我怕你上他的当,所以一直站在门口。但你们话声说得太低,在下没修天耳通,如何听得到,只是他的来意,想想也可以想得到。”
  阮天华笑道: “祝山主只猜对了一半,还有一半,祝山主怎么也猜不出来的。”
  “噢!会有这种事!”祝神机道, “难不成他会给你送信来的?”
  阮天华听得暗暗佩服,祝神机这两句话,竟然全猜对了,一面压低声音说道: “此事关系十分重大,我们快到里面说去。”
  祝神机看他说得郑重,点点头,两人急步走入大厅。
  大家还在厅上围坐着喝茶。
  羊乐公一大把胡子,还是童心未泯,看到两人走入,急急问道: “小兄弟,那姓寿的是什么人,做什么来的?”
  祝神机答道: “来人是皖南三剑的穿喉剑……”
  羊乐公道: “老二寿耀南,这厮也成了贼党一伙?”
  阮天华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 “寿耀南是奉勾婆子之命,以家父安全胁迫晚辈三日之内去投靠他们,但他也给家父带来口信,并以家父随身的一方玉佩为证……”
  桑鸠婆没待他说下去,哼道: “阮掌门人在他们手里,玉佩也自然会被他们搜去,这有什么好作证的?”
  阮天华道: “桑婆婆且听在下说下去。”
  当即把方才寿耀南说的话,一字不漏,详细说了一遍。
  商桐君矍然动容道: “阮掌门人为了整个武林,不肯离开,这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
  咱们扑灭了一个玄阴教,又来了一个一统教,勾婆子幕后,还有一个圣母,光擒住勾婆子还无济於事,要把这圣母揪出来才能消敉江湖的乱源……”
  阮天华道: “所以家父之意,要请商掌门人和诸位掌门共商对策。”
  桑鸠婆道: “这送解药给阮掌门人的,不知是什么人?”
  阮天华道: “听寿耀南口气,家父并没有告诉他是谁?”
  他哦了一声又道: “据寿耀南说,勾婆子本来企图夺回青螺山庄,作为一统教创教的基地,如今已经改在崇胜寺去了。”
  “崇胜寺?”
  祝逢春、应立言二人不觉同声问了出来。
  他们同是少林一派,崇胜寺是少林下院,如何会变成一统教的创教基地?他们自然不会相信?
  阮天华道: “那是因为主持君山大会的通善大师,和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在青螺山庄大厅沉落之前,及时退出,还依然落到了对方,如今担任了一统教的左右护法。”
  祝逢春攒攒眉道: “崇胜寺有一百单八名僧侣,个个精通拳脚,这一来全被勾婆子利用了。”
  桑鸠婆道: “咱们既然已经知道勾婆子等人在崇胜寺令晚就给她来个一网打尽,不就结了?”
  商桐君道: “这个……只怕不妥。”
  桑鸠婆道: “这有什么不妥?”
  商桐君道: “阮掌门人的意思,要咱们结合各大门派在一统教创教之日,才揭发他们阴谋。他说的虽然只是务必把勾婆子擒住,但分明暗示那个圣母也可能及时赶来,擒贼擒王,光擒住一个勾婆子。如果漏掉了圣母,再过若干时日,她可以另派一个总管,再来一个一统教,所以咱们应该等到他一统教开场之日,再有举动,自可事半功倍。”
  桑鸠婆道: “咱们抓住了勾婆子,还怕她不说出圣母的下落来?”
  商桐君笑道:“这样当然也可以,只是会多出一番手脚来,譬如咱们去破了崇胜寺的一统教,擒住了勾婆子,要从她口中说出圣母的巢穴,如果一统教开场,圣母亲临主持,咱们只要一次行动,就可以全盘解决了。”
  晏海平道: “商掌门人说的不错,咱们要动两次手续,总是一次解决来得好。”
  桑鸠婆道: “万一一统教开坛之日,圣母不来呢?”
  商桐君道: “这次阮掌门人出任一统教主,和玄阴教主夏非幻不同,夏非幻的失败,连青螺山庄山腹石室都不足恃,就可以看出咱们实力相当了。再加昨晚秦岭四凶授首,使圣母对咱们更不敢轻估,而且夏非幻当教主的时候,上面也是由勾婆子坐镇指挥的,经过这一失败,圣母对勾婆子的信任,应该已经打了折扣。这个自称圣母的人,既有并吞大门派的野心。失败是可一不可再的,因此兄弟料想此次一统教创教,她必然拿出全副力量来支持,她要全力支持一统教,全力消减咱们这些人,她自然非亲自来不可。”
  他说到这里,沉吟着道: “只是……咱们这些人,有多少力量,对方已经一清二楚,圣母亲自赶来,必然准备了对付咱们这些人的力量。甚至力量也必然超过咱们这些人,目前咱们的人,已经全在这里,别无后援,到了那时候,咱们是不是能应付得下来?” 
  他目光徐徐掠过众人,又道: “所以兄弟之意,第一,咱们必须严守青螺山庄,第二,立即派人连络少林,武当、丐帮,多派高手前来相助,而且务必在一统教创教之日以前,赶来君山会合,只有这样,咱们才有制胜把握。”
  羊乐公道: “商掌门人顾虑也是大有道理,圣母如果没有足够吃掉咱们的力量,一统教还开什么教?”
  祝逢春道: “商掌门说得对,目前少林寺方面根本还不知道君山会发生变故,更不知通善、通济二位师兄已经落入对方手中,兄弟愿意赶上少林寺面报方丈,请火速派寺中长老赶来支援。”
  晏海平接口道: “兄弟上武当去。”
  羊乐公道: “这样好了,祝、晏两位掌门自告奋勇,赶去少林、武当、丐帮总舵由咱们五山派派人去通知,伏老二,你和李胡子极熟,你去辛苦一趟吧!”
  诸广山主伏三秦站起身,抱抱拳道: “小弟遵命。”
  商桐君道: “有三位道兄前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祝逢春道: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不耽误时间了。”
  晏海平点头道: “祝兄说得是,伏兄,咱们走吧!”
  三人说走就走,别过众人,往外行去。
  商桐君环顾厅上众人,说道: “诸位道兄,咱们和崇胜寺近在咫尺,勾婆子昨晚虽被冉仙翁吓退,因这里有山腹石室可资利用,她未必死心,随时有来袭的可能,因此兄弟觉得咱们也应有个准备才是。”
  封自清道: “咱们悉听商掌门人调度就是了。”
  商桐君道:  “兄弟认为咱们应该分为日夜两班,日班由桑婆婆为首,配合阮小兄弟、小红姑娘、铁姑娘、席姑娘、青儿姑娘坐镇,外面由祝天霖率同四名各派弟子值日。夜间由晚餐后起,由兄弟和徐掌门人、封掌门人当值,另由小儿商逊和八名各派弟子守值外面。羊掌门和三位山主、龚老哥(龚天发)几位不值日夜班,作为后援人手,另外苟总管、来复及四名各派弟子担任采购及饮食事物,如此分派,不知诸位道兄可有高见?”
  桑鸠婆道: “如此甚好,只是辛苦苟总管和来复等人了。”
  苟不弃抱抱拳道: “采购倒不费事,只是这里要找几个做菜烧饭的人,只怕不容易,如果给勾婆子的手下混进来,只消在饭菜中做点手脚,咱们就会不知不觉全给放倒了,在下尤挡当不起。”
  龚天发道: “这个苟总管尽管放心,兄弟在这里附近还认识不少老人,待会儿回去找几个人来帮忙就好。”
  苟不弃连连拱手道: “如此就好。”
  说话之时,已经快近晌午,没人做饭,苟不弃和来复立即赶下山去,买来了包子,馒头、卤莱等现成食品,给大家当午餐。
  午后龚天发也找来了八九个君山附近的渔民,还有几个妇女,是来帮同做饭烧菜和打杂的。
  这些人虽然全是渔民,但步履轻捷,显然都练过武,昔年的洞庭帮虽已不存在了,但沿湖居民,大家还是洞庭帮的旧人和子弟,潜在的势力,还是相当根深蒂固。
  大家既已派定职司,好在青螺山庄有三进房舍,各自选定了住处,全都安顿下来。
  桑鸠婆因自己几人当的是日班,就和阮天华,小虹、铁若华,席小蓉等人坐在厅上。
  席小蓉站起身朝阮天华道: “阮大哥,我有话和你说,你出来一下好吗?”
  现在她拜桑鸠婆做了乾娘,和小红变成师姐妹了。
  小红是个极为柔顺的人,明知她是因阮大哥才投过来的,不但没有半点妒嫉,反而把她视作亲姐妹一般。
  铁若华更是生性豪爽的人,不会存半点心机,因此三位姑娘相处得极为融洽。
  阮天华却被席小蓉这一说,俊脸微红,说道: “你有什么事?”
  小红道: “小蓉妹子有话和你说,你快去吧!”
  铁若华笑道: “阮大哥,小蓉妹子只能和你一个人说,才要把你叫出去,那自然是我们都不能听的话。”
  席小蓉粉脸一红,说道: “铁姐姐,小妹要和阮大哥说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只是目前还无法确定,才要和阮大哥研商一下。”
  桑鸠婆呷呷笑道: “既然很重要,你们只管出去好了。”
  席小蓉应了声“是”走在前面,阮天华就跟着她走出。
  两人走出大门,就是青螺山庄的平台,可以远眺洞庭湖烟波。
  席小蓉一直走到前面左首的石栏杆畔,才站停下来。
  这里离大门已远,底下是一道百来级石阶,从山上下来的人,老远就可以看到,在这里说,自然不虑被什么人听见?
  阮天华跟着她站定,问道: “小蓉,你要和我说什么呢?”
  席小蓉缓缓转过身来,就在石栏杆上坐下,抬头嫣然笑道: “我要说的就是送解药给阮掌门人的人,你知道会是谁呢?”
  阮天华道: “爹没和寿耀南说,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呢?”
  席小蓉道: “所以要你猜咯!”
  阮天华道: “这个我怎么猜得着?”
  席小蓉道: “你一定会知道的,你仔细想想得起来。”
  阮天华依然摇摇头道: “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席小蓉神秘—笑道: “你真的想不起来?”
  阮天华道: “自然是真的了,你以为我不肯说?”
  席小蓉: “这解药,据我所知,只有勾嬷嬷和大师姐才有,勾嬷嬷当然不会给阮掌门人的,大师姐冷漠无情,也最得师父的信任,更不可能……”
  阮天华道: “那会是什么人呢?”
  席小蓉缓缓说道: “但有一个人可以取得到……”
  她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阮天华道: “那是什么人?你怎么不说下去呢?”
  席小蓉眨眨眼睛,又抿抿嘴,低笑道: “阮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身边那支火筒那里来的?”
  阮天华听得一怔,俊脸突然一红,说道: “难道会是她?”
  席小蓉点点头道: “除了二师姐还会有谁呢?”
  她二师姐,就是冷秋霜了。
  阮天华道: “小蓉,其实我和冷姑娘……”
  席小蓉幽幽的道: “阮大哥,你不用跟我解释,她在你进入石室之前,肯把她的一支火筒送给你,当然也会在阮掌门人中了迷药之时,偷偷把解药送给阮掌门人,女孩子心里有了这个人,任何冒险犯难的事都会去做……”
  阮天华道: “但我和冷姑娘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席小蓉俯首道: “只要她心里有这个人,就是没有交谈过一句话,也会把这个人深深的印在心里,昨晚我看她对你,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了,只是她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一旦被勾总管或者大师姐发现了,那就不得了了。”
  阮天华道: “你们都很怕大师姐吗?”
  席小蓉道: “不但二师姐和我,就是勾总管也要听大师姐的”
  她口气略顿,接着道: “不过二师姐平时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我想她就是取了解药,也绝不留下破绽的,但等到阮掌门人有所行动的时候,就纸包不住火,那时大师姐一定会想到是二师姐。”
  阮天华道: “为什么?”
  席小蓉轻笑道: “只有你不觉得罢了,昨晚二师姐那样护着你,大师姐岂会看不出来?”
  阮天华愕然道: “昨晚冷姑娘几时护着我?”
  席小蓉道: “你……”
  底下话还没出口,阮天华目注着远处,说道: “有人来了,咦,这人轻功极高,好像是伏山主……”
  席小蓉道: “伏山主不是到丐帮了吗?”
  “是他!”
  阮天华矍然道: “他好像负了伤,我们快去。”
  话声出口,人已疾如飞鸟,纵身朝山下飞扑下去。
  席小蓉紧随他身后掠了下去,阮天华的身形已在十数丈外了。
  却说阮天华接连几个起落,快要掠近山脚,就看到伏三泰胸口起伏,靠着一方大石坐下来休息。
  他脸色发青,只是喘息,一望而知伤得不轻,这就飘身泻落到他身边,急急问道: “伏山主,你怎么了?”
  伏三泰抬眼望望阮天华道: “小兄弟,我……中了他们的埋伏……”
  阮天华问道: “伏山主,你伤在那里?”
  伏三秦有气无力的道: “我中的好像是玄阴九转掌,一身真气都快被震散了,我是拚着一口气回来的,但奔到这里,实在支持不住了。”
  这时席小蓉也跟奔到,说道: “阮大哥,你快替伏山主运气,大概只有你可以把玄阴真气驱出,伏山主就可以没事了。 ”
  阮天华点头道: “伏山主,在下马上给你运气,小蓉,你到前面站着,不可以让人过来。”
  席小蓉道: “我知道。”
  一手提剑,举步走了过去,站到路口。
  阮天华更不怠慢,扶着伏三泰坐直身子,右手立即按上他背后“灵台穴”把真气从掌心缓缓输了过去。
  伏三泰中了“玄阴九转掌”,内腑受到阴气侵袭,但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乃是先天干阳之气,正是旁门阴功的唯一克星。
  真气流到之处,阴气就如汤沃雪,立时消失于无形,等到运行一周天,伏三泰就缓缓睁开眼来,喘了口气,说道:“小兄弟,谢谢你,可以停止了,渗入我体内的阴气已完全消失了。”
  阮天华缓缓提起手掌,说道: “伏山主,你体内阴气消除了,你还要自己再运一回气,才能使伤势复原。”
  伏三泰点点头,果然又闭上眼睛,运起功来。
  就在此时,只听席小蓉道: “阮大哥,又有人来了。”
  阮天华举目看去,果见两条人影,盘着山脚飞奔而来,他目光敏锐,一下就看出来两个人竟是金鸡门的祝逢春和太极门的晏海平两人,不觉咦道:“他们莫非也在路上遭到伏击了?”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两道人影已经奔到近前。
  只见祝逢春、晏海平两人衣衫破裂,血迹殷然,身上至少有十几处剑伤,奔行之际,脚下跄踉,看去十分狼狈。
  这一情形,不用说也是遭到贼党伏击,退回来的了。
  阮天华迎着道: “二位掌门人怎么了?”
  祝逢春看了坐在地上运功的伏三泰一眼,气愤的道:“看来咱们三人都没有走得出君山周围五十里了。”
  席小蓉道: “阮大哥,我们身上没带刀创药,二位掌门人流了不少血,还是让他们快些回青螺山庄吧!”
  晏海平道: “祝兄,我们快走。”
  两人急步往山上奔行而去。
  约莫过了盏茶光景,伏三泰才运功完毕,站了起来,说道: “好了,小兄弟,咱们该上去了,方才若不是小兄弟给我除驱阴寒之气,只怕一身功力,都将被贼婆娘的阴功震散了。 ”
  席小蓉道:“伏山主,你遇上的是怎样一个人呢?”
  伏三泰道: “这贼婆婆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看来年龄不过二十二三岁,口气极冷,出手更是奇诡,一只手掌柔若无骨,从我太极牌中伸了进来,根本连对架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她击中右肩,唉,我伏三泰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未遁上过这等跪异的掌法。”
  席小蓉道: “听伏山主的口气,她大概就是我大师姐白雪寒了。”
  伏三泰道: “那就对了,他们就称呼她大姑娘!”
  阮天华道: “伏山主方才运气之时,祝,晏二位掌门人也回来了。”
  伏三泰一怔,说道: “他们大概也遇上了伏击。”
  阮天华道: “两位掌门人全身血污,每人身上,少说也中了十几剑之多,已经先上山去了。”
  伏三泰一愣,忙道: “我们快些上去。”
  三人加紧脚步,回到青螺山庄大厅。
  祝逢春,晏海平两人早已上了刀创药,包扎好了,他们身上中了十几处剑伤,所幸都是外伤,伤势并不太重,只因流血太多,稍感精神困倦而已,商桐君等人也已闻讯赶来。
  羊乐公看到伏三泰,忙道: “伏老二,你没事吧?”
  伏三泰道: “若不是遇上阮小兄弟,替兄弟在山下除去侵入的阴气,兄弟只怕连山上都回不来了。”
  桑鸠婆道: “伏山庄快请坐下来再说。”
  伏三泰洪笑道: “兄弟中了贼婆娘一记玄阴九转掌,经阮小兄弟运功化去阴气,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面桐君问道: “伏山主遇上的是什么人?”
  伏三泰道: “据方才席姑娘说,很可能是她大师姐白雪寒。”
  羊乐公道: “难道他们知道咱们有人下山去,就等在路口。”
  “差不多就是等咱们的。”伏三泰道: “兄弟刚出岳阳,还没到云溪,就听身后有人叫道: ‘前面可是伏山主吗?’兄弟回头看去,是两个黑衣汉子并肩走了过来,兄弟并不认识他们,这就问道: ‘二位有何见教?’那两人中的一个说道: ‘大姑娘请伏山主留步,好像要请伏山主带个口信。’兄弟问道: ‘你们大姑娘是谁?’那汉子伸手一指说道: ‘大姑娘已经来了。’兄弟抬目看去,果见一个一身玄色衣裙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来,朝兄弟含笑问道: ‘不知伏山主要去那里?’兄弟和她并不相识,这就问道: ‘姑娘是什么人?要伏某留步,有什么事?’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 ‘小女子想请伏山主回青螺山庄走一趟,替我带个口信给桑鸠婆、商桐君等人。’兄弟听她口气,分明是勾婆子手下了,不觉笑道: ‘你是勾婆子的手下?’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 ‘伏山主不用问我什么人,只要替我将口信带到就好。’兄弟问道: ‘你要伏某带什么口信?’黑衣女子道: ‘在一统教创教开坛十天之内,君山周围五十里,不准有武林中人进出。’兄弟问她: ‘这是一统教规定的?’黑衣女谈道: ‘不错。’兄弟大笑道: ‘伏某不是一统教的人,一统教管得着吗?’黑衣女子道: ‘如果管不着,我就不和伏山主说了。’兄弟道: ‘伏某要走,你拦得住吗?’黑衣女子冷笑道: ‘不到黄河心不死,伏山主不妨试试看。’兄弟因此女口气极狂,就取下太极牌来,也要她亮兵刃。黑衣女子道: ‘伏山主能在我掌下走得出二招,已经不错了。’就这样兄弟和他动上了手。那知在第二招上,就被她的诡异无比的手掌穿入兄弟铁牌,击中兄弟右肩。”
  祝逢春道: “不错,兄弟和晏兄遇上的人也是这么说,一统教开坛前寸天之内,君山五十里方圆不准有江湖上人进出。”
  商桐君转脸问道: “二位道兄是在何处遇伏?遇上的不知又是什么人?”
  “还不到候家湾。”祝逢春道, “路边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穿八卦衣的老道,在路上一圈插着九柄长剑,看到咱们两人,就含笑道:‘来的两位是不是武林中人?’兄弟和晏兄身上都佩着长剑,一看就知是武林中人了,岂不是多此一问?咱们当然心里有数,此人可能是勾婆子一党,晏道兄道: ‘道兄此言,不知有何见教?’那道人笑了笑道: ‘两位不是武林中人,可以过去,若是武林中人,那就回转的好,不用去了。’兄弟忍不住道: ‘为什么?’那道人一指路上围成的一圈长剑,说道: ‘二位没看见贫道在这里布下剑阵吗?’兄弟道: ‘就凭这九支剑,就能拦得住咱们吗?’那道人大笑道: ‘君山周围五十里,十天之内,禁止武林中人出入,这里贫道已经列下剑阵。二位自信可以闯得过去,就不妨试试,只要把贫道剑阵破去,二位自可通行无阻,但刀剑无眼,万一二位伤在剑阵之中,就莫怪贫道不和二位言之在先了。’兄弟和晏道兄听他口气如此狂妄,自然要闯他一闯,那道人就徐徐站起身来,走入剑圈之中。他这一站起,才看清他原来只有一只手,右手仅是一只虚飘飘的衣袖。他走入剑圈,左手拔起一支长剑,说道: ‘二位可以出手了。’兄弟和晏道兄看他有恃无恐,想必真有惊人之艺,倒也不敢小觑了他,同时掣出长剑,逼近过去。这道人果然身手非凡,不仅左手使的剑法,十分凌厉,在他身形旋转之际,右手衣袖一卷,就从地上卷起一支长剑,凌空刺击而来。兄弟和晏道兄联手攻去,不过七八个照面,他右手衣袖连卷,插在地上的八支长剑,全被他卷了起来。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手法,除了左手一支长剑之外,其他八支剑纵横交织,越飞越快,攻势绵密,几乎看不清攻来的剑势虚实,二三十招之后,兄弟和晏道兄身上,已经被刺中了十数剑之多。只听一阵笃笃之声,眼前剑影无敛,八支剑业已回插到地上,那道人左手仗剑,喝道: ‘贫道不想取二位性命,二恤可以走了。’兄弟和晏道兄心知对方确是剑下留了情,咱们身上这十几处伤,也不过是伤及皮肉,以咱们的武功,若和对方相比,实在差太远了。 兄弟临行问他:‘道兄如何称呼,可以见告吗?’那道人大笑道:‘贫道已有五六十年不履扛湖,三位看我这条左手,回去问问五十年前曾在江湖走动的人,也许就想得起贫道来。’”
  桑鸠婆怔怔的道:“莫非会是西崆峒十三子,昔年只有他双手可以发十三支剑,剑法之奇,号称无人能破,会是什么人削断了他的右手呢?”
  商桐君: “看来这圣母手下,果然网罗了不少异派高手,他们不让我们出去,主要目的,就是不让君山这一变乱,传到少林、武当等门派的耳中,准备先把咱们这些人先就地解决了,再去个别逐一解决,这样就可以横扫天下,所向无敌了。”
  封自清道: “十天之内,不准武林人中进出君山,由此可见一统教密锣紧鼓,准备在十天内创教开坛了。”
  羊乐公道: “走,咱们去会会他。”
  徐子常摇手道: “羊掌门人且请宽坐,以兄弟之见,崇胜寺想必已经来了不少高手,才敢封锁君山。他们要封锁君山,自然也早已衡量了咱们的实力,如今咱们有多少人手,对方已经了若指掌。咱们呢,连对方有些人都一无所知。兵法上说: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如果仅凭一时冲动,血气之勇,说不定正好中了对方之计。” 
  祝神机也道: “徐掌门人说的不错,咱们处在不利的形势之下,正该慎重从事,不可再有人受伤,削减了咱们的实力。”
  正说之间,只见六合门门下弟子拜天锡手中持着一张纸条匆匆走入,朝桑鸠婆行了一礼道: “桑婆婆,刚才有人从远处投来—颗石子,包着这张字条,是祝师兄(祝天霖是日班四个门人之首)要晚辈送进来给婆婆的。” (桑婆婆是日班的领头,故而不交给商桐君)
  桑鸠婆伸手接过,点头笑道:“谢谢你。”
  随即把纸条朝商桐君递去,说道: “还是请商掌门人看吧!”
  商桐君道: “桑婆婆太客气了。”
  双手接过,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那是“勾婆子等人已入占崇胜寺,定三天之后假该寺举行创教典礼,已有不少黑道高手陆续赶到,会期前须防夜袭”。
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二十六回 针歼神蛛
  下面并未具名,但写这张字条的人显系是友非敌。
  商桐君拿着纸条,沉笑道:“这会是什么人呢?唔,一统教三天后创教,那正好是十二月初了。”
  晏海平问道: “是他们向咱们下的战书?”
  “不!”商桐君道;“写这纸条的人应该是友非敌……”
  他把这纸条递过去,让大家传阅了一遍。
  席小蓉忽然回头道:“阮大哥,写这纸条的人,笔迹妩媚,而且又是用黛笔所写,会不会是魔教的黄姑娘?”
  桑鸠婆点头道: “不错,准是他们姐妹三个,就在山顶上……”
  席小蓉道; “她们师姐妹三个既在山上,怎么不搬到我们这里来住呢?女儿去把她们找来好不?”
  小红道: “对,我们找她们去。”
  桑鸠婆沉吟道:“君山地方不大,勾婆子等人要在崇胜寺创教,高手云集,他们三个姑娘家孤立无援,确实不宜耽在山上,只是这里密迩祟胜寺,你们两人去,也不大好……”
  小红道:“师傅,难道我们还怕了这些邪魔外道不成?”
  席小蓉眼波转动,说道: “乾娘如果不放心,阮大哥和我们一起去好不?”
  铁若华道: “我也去。”
  羊乐公抢着道: “我和你们一起去。”
  桑鸠婆笑道: “你一大把胡子,真象个老顽童。”
  羊乐公大笑道:“老夫这是人老心不老。”
  一面催道: “小兄弟咱们快走。”
  五人出了青螺山庄,一路循着小径盘山而上。
  一回工夫,就登上山巅。
  羊乐公站在轩辕台上,举目四顾,四周景物尽收眼底,
  但见峰岫环揖,古木翁然,十分清幽,那有半点人迹?不觉失望的道: “一点影子也没有,这要到哪里去找?”
  小红道: “他们当然不会站在山上的,我们很快就找得到,勾婆子一班人也会发现了。”
  羊乐公道: “那就要到树林子里找去,走!”
  他说到走就当先飞落轩辕台,朝一处树林中钻了进去。
  树林中当然没有小径了。游君山的人,通常只是循着石缓登临,在轩辕台,飞升亭,酒香亭等处观赏—番而已,没有人会穿林子进去的,因此林中落叶甚厚,枝柯横生,一向 人迹罕至,当然并不好走。
  五人是找人的,自是要处处留心,走了好一段路,几乎已深入到树林之中,连天光都十分暗淡!
  走在前面的羊乐公忽然似有警觉,回头朝身后几人打了一个手势,就闪身到了一棵树后,隐蔽起身子。
  阮天华,小红等四人也急忙各自隐藏起身形,探首朝前看去。
  过不一回,只听—传极为轻微的沙沙之声传了过来,大家目光注处,发现右前方的地上正有一只比面盆还大的一团绿色东西,缓缓朝树林中爬了进来。
  敢情它忽然发现林中有生人气息,一对眼珠突然射出闪闪绿芒,朝几人隐身之处投来。
  羊乐公看了暗暗吸了一口凉气,他走遍名山大川,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绿毛蜘蛛,只要看它全身毛呈墨绿,分明是剧毒之物,这可麻烦得很!
  心中想着,立即以“传音立密”告诉阮天华,要他转告三位姑娘,小心戒备。
  那绿毛蜘蛛两颗凶睛投注着五人隐身的大树,敢情没见动静,又缓缓地朝树外爬去。
  阮天华说道;“羊掌门人,这绿毛蜘蛛既是剧毒之物,咱们遇上了,就该把它除去,免得害人。”
  羊乐公骇然道: “小兄弟,你千万不可妄动,这东西有这么大了,身上只怕已经刀剑不入,只有它腹下一件白线可以致命,但它脚爪极长,你无法能够近身,若是不小心被它蛛丝缠上了,那就脱身不得了。”
  小红悄然掠近,说道: “这么说,就无法把它除去了?”
  羊乐公道: “难、难、武林中除非是冰魄夫人的冰魄神针,南离真人的南离火神针,才能杀得死它。”
  席小蓉道: “这么小小一只蜘蛛,竟有这么厉害!”
  羊乐公吐舌道: “我的大小姐,这只绿毛蜘蛛,已经比铜面盆还大了,没有五百年,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了,这还算小?
  老朽昔年在苗疆见到过一只苗人养的人面蜘蛛,比它还小得多,吐出来的丝,刀剑都斫不断,山猪、山羊等物,只要碰上它的丝,就再也逃不脱,成了它裹腹之物,你说有多厉害?”
  说话之时,只听那轻微的沙秒之声,已从大家身后传来!
  这只绿毛巨蛛方才是从五人右前方出现的,如今爬到几人的身后,那不是在自己几人周围数丈方圆爬了一圈?
  羊乐公矍然道:“不好,这只绿毛蜘蛛可能有人控制,它一定吐出蛛丝,把我们困住在这数丈方圆的树林之中了。”
  话声方落,突听林外响起一音怪笑,说道“魔教的丫头们听着,你们以为仗着木石潜形,就可以隐得住身形?如今你们已被老夫豢养的神蛛困在这方园不过数丈的树林之内,老夫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束手就缚,随老夫走,否则你们都将成为老夫神蛛的裹腹口粮了。”
  羊乐公掉着他垂腹长髯,奇道:“这家伙是谁,他把咱们几个当作黄姑娘她们了。”
  小红气道:“羊掌门人,咱们没去惹它,他倒惹了我们来了!”
  席小蓉轻哦—声道, “有了。”
  她边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朝阮天华嫣然一笑道: “阮大哥,你猜这是什么呢?”
  阮天华道:“这个在下如何猜得出来?”
  席小蓉压低声音道: “是克制绿毛蜘蛛的东西咯! ”
  铁若华道:“你快打开给我们瞧瞧,别卖关子了!”
  席小蓉缓缓打开纸包,里内是两支雪亮的银针!
  小红问道: “这是什么针”
  席小蓉道; “冰魄银针咯!”
  阮天华听到冰魄银针,眼前不禁泛起那天给她起针的情形,俊脸一红,说道: “还有效么?” 席小蓉道; “那天你给我度入 ‘紫正神功’,这针就不大冷,后来过了几天,我无意中碰上它,手指就被冻得好冷,才知道它本身可能是寒铁做的,方才经羊掌门人一说,我才想起来革囊中还有两支冰魄神针,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羊乐公喜道:“冰魄神针是冰魄夫人用万载寒铁制成的,有两支冰魄神针,就可以把绿毛蜘蛛置于死地了,走,咱们出去。”刚说到这里, 只听那怪声音又道: “魔教门下三个女娃儿听到没有,你们再不出来,老夫就要神蛛去把你们抓出来了!”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冷冷说道: “余老头,你凭仗一支毛虫,又能奈何得了我们姐妹吗?”
  阮天华—听声音,就知说话的正是千面观音秦妙香,她声音好象就在自己等人的左首,就低声道: “原来她们果然就在附近!”
  小红道: “我们快过去看看。”
  羊乐公—摆手道: “慢点,方才蜘蛛围着咱们在林外爬了一圈,可能布下了蜘蛛丝,过去得小心一点,别给蜘蛛丝粘上了,还是由老夫走在前面。”
  小红道: “我们不会从树上去吗?”
  羊乐公道: “不行,地面上咱们还可以看到,如果树上也有蛛丝,看都看不见,一旦被粘住了,就脱身不得。”
  当下由羊乐公领头,小心奕奕的走去。
  离左首不过两三丈远,前面有—块小小的空地,杂草丛生,羊乐公处处留心,还没出林,目光一注,就发现前面时身上果然有三四根比双股线还粗的银丝横拦着,心中暗道:“差幸小心,不然冲出林去,准会被蛛丝粘上”
  一面急忙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就藉着树身掩护,停了下来,一面指着出口处三条蛛丝说道; “你们看,前面树身上不是粘着三条蛛丝吗?咱们就在这里停下来吧!”
  小红、席小蓉,铁若华三位姑娘眼看羊乐公把这三条细线似的蛛丝看得如以厉害。
  心中自然不会服气,暗想: “这蛛丝最厉害,也只要斫上一枝树桠叉,就可以把它卷去了。”
  这回连玩天华都看得有些不信,但寻思羊乐公—大把年纪,见多识广,他说得如此郑重大概不会错的了。
  四人就依言各自停下,隐身树后,悄悄探头朝外看去。
  那片不过一二丈见方的空地上,坐着一个黑衣老人,黄发披肩,浓眉如帚,狮鼻如海,颏下留着一部苍髯,看他形貌就不是善良之辈。
  他左首蹲着一团墨绿色的东西,就是那只绿毛蜘蛛。身后站着两个黑衣壮汉,肩下名挂着—个黑布囊,敢情是师徒三人了。
  在他们的右首,也就是羊乐公等人的对面,树林间纵横交织,至少也粘附着八九根蛛丝,正好把树林间的出口封住了。
  林中,隔着这八九根蛛丝,并肩站着三个人,那正是千面观音秦妙香,武林榜眼黄玉香和白玫瑰罗香玲师姐妹三人!
  这一情形,已极明显,那黄发老人原是专找秦妙香三人来的,他要绿毛蜘蛛把她们师姐妹隐迹之处的一片树林都用蛛丝封了起来。
  那仅是对面的一片树林,后来敢情蜘蛛闻到自己等人躲在—边,故而自作主张在自己等人周围数丈也用蛛丝封了三道。也许那黄发老人还不知道林中还有自己等五人。
  秦妙香冷冷的道: “余老头,你以为绿毛蜘蛛的几根蛛丝就能把愚姐妹围在三丈方圆, 出不来吗?”
  黄发老人道:“你们不妨试试看,老夫没有下令之前,神蛛是不会攻击你们的,不过老夫还是好言相劝,只要你们答应跟老夫去,投效一统教,老夫立即可以命神蛛把蛛丝收回,放你们出来。”
  黄玉香格的一声娇笑,说道: “你想的倒好,可惜我们师姐妹从不受人威胁,你姓余的除了会喂些毒虫,还会什么?居然也来威胁起我们姐妹了。”
  罗香玲道: “依我看,你还是快把这几根蛛丝收起来吧,豢养一只毒蛛,可不容易,万一给咱们们不留神弄死了,再要找这么大的毒蛛,可不容易呢!”
  三人口中说着,却依然和几跟蛛丝保持了七八尺距离,并没走近。
  羊乐公轻哦—声道: “对了,他是野人山的黑蛛神余良,专门养毒蜘蛛的怪人!”
  小红问道:“这人很厉害吗?”
  羊乐公笑道:“方才那罗姑娘不是说了吗,除了喂些毒虫,还会什么?”
  黑蛛神听得怪笑道: “你们三个利嘴丫头,激怒了老夫,你们谁都休想活命!”
  黄玉香娇笑道: “余老头,你口气不小啊!”
  纤纤玉指姿势美妙的朝黑蛛神指了指。
  她这一指点,立即飞射出一缕银芒,朝林外黑蛛神飞射去。
  那点银芒堪堪出手,射到两树之间,本来树身上粘着的八九根蛛丝,虽然有横有直,中间空隙很大,等到银芒射近,蛛丝上好象有吸力一般,一下就把银芒粘住,那是一支三寸长的小箭;已悄无声息地挂在蛛丝上了。
  这下看得两边的人都不觉一怔,要知这七八根蛛丝纵横
  交织,不规则的挂在两棵大树之间空隙很大,就是—头老
  鹰飞出来,也极不会碰上蛛丝, 非这蛛丝上有一种吸力,
  否则极不可能把这支三寸长细如骨针的小箭粘住!
  黄玉香一怔,口中冷笑一声,纤指连弹,接连像—缕银线,射出三支小箭,但说也奇怪,这三支小箭刚射到两树之间,忽然一斜,就一支接一支朝蛛丝粘了上去,一支也没有射出树林。
  秦妙香一摆手道: “二妹,你不用试了,蛛丝粘性极重,似乎还有吸力,让我来。”
  口中说着右腕一抬,屈指弹出一点火星,朝蛛丝上飞去。
  这一点火早粘上蛛丝,就“嗤”的一声冒出火花,接着嗤嗤连响,火花接二连三的爆出,飞起一阵黄烟,就随着熄灭,那根蛛丝却依然无羌。
  这下看得秦妙香不禁变了脸色,手指连弹,—连串的火星,朝蛛丝上飞去。
  这次几乎有十几点火星,粘在蛛丝,簇聚一处,因此嗤嗤之声大作,火花爆出的绿焰,宛如一团火球,冒起的袅袅黄烟,随风飘散。
  普通蛛丝只要和火光一接触,就会烧断飞扬,但绿焰火花烧了一回,又很快的熄灭,蛛丝依然好好的一根.丝毫没有损毁。
  黑蛛神看得喋喋怪笑道: “小丫头,你区区弹指魔火,如何烧得断神蛛丝?依老夫相劝,还是乖乖的跟老夫走好,只要你们点个头,老夫自会要神蜘收起蛛丝放你们出来。”
  罗玉玲冷哼道: “姓余的,你当姑娘不能破你蛛丝?”
  长剑一抡,剑先人后朝蛛丝劈去,秦妙香待要喝阻,已经迟了!
  罗香玲飞身发剑,长剑砍上蛛丝,发出“绷”的—声轻响,蛛丝没有被砍断,长剑却被蛛丝粘住了,心头不由大吃—惊,急忙用力往后一抽。
  一这抽不但长剑没有挣脱,蛛丝因她用力—静,受到震动,一下粘到她手腕,她发觉手腕粘上蛛丝,心头更慌,要待往后挣扎,肩头、胸口又被另两根蛛丝粘住,把她一个人拉前一步。
  这下就象蜻蜓粘上蛛网一样,纵横交织的八九根蛛丝,一起粘到了身上。
  罗香玲又惊又急,手足不住的挣动,但任你如伺挣扎,蛛丝粘力极强,,你挣扎也投用,再休想挣得脱。
  秦妙香,黄玉香看得大急,但急也没有用,自己两人上去,也是白饶,想不出破解之法,不过和罗香玲—祥,三个人一起被蛛丝粘住根本救不了她。
  要知一般蜘蛛吐丝结成了网,蜘蛛不一定会守在网上,有时它会躲在附近檐角或者树枝隐密之处,一旦有蜻蜓、蝴蝶触上蛛网,它就会快速出现,朝猎获的食物爬来。
  这只绿毛蜘蛛也不例外,它虽然伏在黑蛛神余良的身边,但有一条蛛丝从结网之处,垂直下来,经过草地,一直通到它腹下,是以有人被蜘蛛网住了。
  它迅快就得到讯号,长脚划动,循着地上预先埋伏下的蛛丝,朝罗香玲爬了过来。
  罗香玲又惊又怕,口中不禁发出了一声尖叫!
  阮天华看出情形不对,急忙说这 “不好,我这柄长剑
  也许砍得断蛛丝,你们不可过来,我去试试!”
  羊乐公急道: “小兄弟,不成……”
  不成,阮天华已经冲出去了,口中大喝一声,运起“紫
  正神功”,赛干将剑呛然出鞘,挥手一剑,一道青虹朝粘在
  自己这边两树之间的三根蛛丝上劈去。
  (他们在这片空地的右首,秦妙香三人在对面林中)
  这一下他出剑极快,剑光象电光般一闪,三根蛛丝就无声无息的被砍断。
  阮天华眼看蛛丝一下就被砍断,信心陡增,长剑随手连挥几挥,把已经砍断的蛛丝—起绞断。
  他这一声大喝,来得突然,听得黑蛛神余良不由一怔,急忙举目看来。
  阮天华动作何等迅速,长剑撩过,立即施展“紫府迷踪”身法,已经抢在绿毛蜘蛛前面,一下掠到了罗香玲身前,右手连挥,剑光闪动,立把封住在两树之间的八九根蛛丝一起砍断。
  黄玉香看到阮天华砍断了蛛丝,惊喜的道:“是状元郎!”
  阮天华无暇和她们招呼,手持长剑倏地回过身去。
  他从发剑砍断封住出口的三根蛛丝,闪到罗香玲的身边,再挥剑砍断封她们出口的八九根蛛丝,前后也不过是眨眼工夫的事。
  那绿毛蜘蛛爬到半途,发现有人抢在它前面, 自然激怒了它,要知它在地上埋有—根蛛丝,平时虽然爬行得不快,但这—发怒,地上这根蛛丝无异是它轨道,突然其快如风,朝阮天华身后飞扑过来。
  小红惊叫道: “阮大哥小心!”
  她喊声出口,阮夫华已经转过身来。
  那绿毛蜘蛛敢情识得厉害,扑势突然刹住,缓缓缩成一团,往后退下敷尺,两只绿芒炯炯的眼睛紧盯着阮天华,既似发怒,也似有畏怯之色!
  羊乐公等人因封住出口的三根蛛丝已被阮天华砍断,四人一起走出林中。
  黑蛛神已经站起身来,先前还道只有阮天华一个,此时看到羊乐公等人从右首林中走出,不觉沉笑—声道: “原来三个丫头还有后援!”
  他只朝羊乐公等四人瞥了一眼,但一双深沉目光却又朝阮天华投去。
  他注意到的是阮天华手中的长剑,蛛丝粘力奇强,普通刀剑休想斫得动它分毫,但阮天华举剑—挥,就把八九根蛛丝一齐斫断!
  最使他感到惊异的还是神蛛明明已经朝阮天华身后扑去,但等阮天华转过身来,神蛛居然会对他有畏怯之意,缓缓后退。
  这是从未有过之事,神蛛一身刀剑不入,除非这小子手中果然是一柄神物利器?
  他那里知道阮天华手中的赛干剑, 不过是竺嘏精于炼剑,他积数十年铸制刀剑所留下的百炼精钢,所铸成的长剑。
  比起一般江湖武林使用的精钢剑来,果然强过百倍,但也仅能削铁如泥而已,究非直正的干将剑。
  就算斫到绿毛蜘蛛身上,能够把它砍死,绿毛蜘蛛也不会知道,怎么会畏怯不前呢?
  那是因为绿毛蜘蛛是极阴极毒之物,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乃是先天乾元之气,乾元之气,也就是至大至纲的乾阳之气。
  他方才连运起功力,一下砍断蜘蛛丝,正是剑上贯注了紫正神功,才能随手一挥,就把蜘蛛丝一举毁去。
  绿毛蜘蛛虽然并不知道阮天华手中长剑削铁如泥,足可把它斫死,但阮天华身上布满的乾阳之气,却是它的克星,它自然可以感觉得出来。
  这是说它畏怯的是阮天华身上的阳气,并不是他手中的利剑,这种道理余良当然不会知道。此时人蛛正在僵持之际,(阮天华和绿毛蜘蛛对立着)左首林中秦妙香,黄玉香有阮天华挡在前面,并没有走出林来。
  右首羊乐公、小红、席小蓉,铁若华四人虽已走出树林,但因中间草地上人蛛对持着,不好过去。
  黑蛛神看余良眼看对方只是—个弱冠少年,想来武功不会高到那里去,他所凭仗的自然就是手中的那柄剑了。
  自己只要把剑夺来,神蛛就不会再畏怯不前了。何况场中又只有这小子一个人, 自己出手,万无一失,心念—动,这一机会岂肯错过?
  突然怪笑一声,身发如电,朝阮天华飞扑过来,右手一探,施展“空手入白刃”手法,疾抓阮天华右腕,左手朝他剑柄抓来。
  这一下在一般武林中人来说他身法、手法都已经快到无以复加,武功稍差的人,只怕连看都看不清楚,但阮天华目光何等敏锐?他身形晃动之际,就已经看出他是朝自己扑来的了。
  阮天华也不知道绿毛蜘蛛害怕的是自己“紫正神功”的乾阳人气,故而畏怯不前。
  他前面有绿毛蜘蛛蹲伏对持,只当它是等自己注意稍解就会突然发难,因此对黑蛛神余良的飞扑过来,依然不敢分神,只是左手—抬,凌空拍出一掌。
  这一掌在阮天华说来,只是因为不敢分神,随手拍出去的。
  但那里知道他如今内功精纯,这毫不在意的拍出一掌,正合乎形意门最上乘的心法“无形无意,堪然自动,气之所至,呼吸却敌。”
  这一掌没有强猛掌风,但一股无形真气,却无声无息的随掌而发。
  小红看他朝阮大哥飞扑偏袭,心中不觉有气喝道:
  “好个老贼,居然出手偷袭……”
  话还没说完,但见黑蛛神余良飞扑过去的人,忽然呼的一声,又倒飞回去,砰然有声,背脊撞上树身,这下直撞得他眼冒金星,几乎昏倒!
  心头大为惊凛,想不到这小子轻轻年纪,一身武功居然会有如此高明。他略为定了定神, 忽然发出一声低啸,这啸声正是催绿毛蜘蛛发动攻击的口令!
  那绿毛蜘蛛终究是虫类,它虽然发现阮天华身上的乾阳之气极盛,对它不利,但它本性凶残,纵有畏怯,也敌不住它天生的暴戾。
  此时一经主人催促,一个身子不觉弓了起来,腹下四对绿毛茸茸的高脚用劲抬起,腮下双钩剪动,两颗凸出的眼珠也同时射出绿阴阴的光芒,注定阮天华,大有扑噬之意!
  它这一发威弓起身子,就足有—人来高,生相凶狞已极
  阮天华一直注意着它,此刻看它弓起身子,作出攻击准备, 自然不敢分心,手中赛干剑也缓缓举起。
  羊乐公低声道: “不好,它要攻击了!”
  小红道: “我去帮阮大哥!”
  席小蓉低声道: “还是我来,我有冰魄针。”
  羊乐公道: “对了,咱们可以助你大哥一臂之力,你等老夫发掌之时,立即蹲下身子,用冰魄针打它腹部中间,记住了,你必须在老夫发掌之时,同时出手。”
  席小蓉点点头到道: “好。”
  黑蛛神余良低啸之声越吹越急,绿毛蜘蛛似被激怒,弓起身子突然八足划动,飞快地朝阮天华冲了上去。
  阮天华大喝一声,长剑凌空劈出,一道剑光匹练般朝前卷去!
  这一剑凝足了“紫正神功”剑势出手,森寒的剑光还未劈到,一股真气却已透剑而出。
  绿毛蜘蛛畏怯的就是阮天华“紫正神功”的乾阳之气,它疾冲过去的身子又急急向后退!
  不,就在它急冲而上的同时,羊乐公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抬起,一记凝聚了十二成力道的“北溟玄功”劈空掌猛力朝绿毛蜘蛛背上击下。
  席小蓉也不敢怠慢,双脚一蹲,两支冰魄针电射而出,朝它腹下射去。
  在这同时,站在阮天华身后的秦妙香也出手了,屈指连弹,几点火星—连串的射到绿毛蜘蛛腹下的地上。
  这几下几乎是同一时候发动的。
  羊乐公一记十二成功力的劈空掌,砰的一声,击在绿毛蜘蛛背上,这—记掌力重逾千斤,直击得绿毛蜘蛛几乎承受不住,两支冰魄神针也及时银光一闪,刺入它腹中。
  在这同时,但听“轰”的一声,绿毛蜘蛛腹下地上,一下爆起—蓬绿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只听得—阵滋滋轻响,绿毛蜘蛛身上的绿毛登时着火燃烧!
  写到这里,作者要先稍作解释,否则读者先生就会指出破绽来了。
  先前秦妙香也曾施展“弹指神火”去烧蛛丝,只不过冒出一些火花,就随着熄灭,连一根蛛丝也烧不断。
  这回秦妙香弹出来的依然是“弹指神火”,却是连绿毛蜘蛛的绿毛也烧着了,这岂不前后矛盾?胡说八道?
  作者要解释的也就相比,绿毛蜘蛛的蛛丝原是它所分泌的一种粘液,一与空气接触,即凝结成丝,这是任何蛛丝都是这样的。
  不过绿毛蜘蛛体型已有如此之大,它所分泌的蛛丝也与一般蛛丝粗了百倍有奇,蜘蛛丝上的粘性也特别大强。
  秦妙香的“弹指神火”,必须接触到东西,才会爆出火光来,但它粘住了蛛丝,才发火花,因蛛丝上有着强大的粘力,火种被粘住了,自然燃烧不起来。
  这回,秦妙香是射到蜘蛛腹下酌地下,没有被蛛丝粘住,才爆出火花来的。
  绿毛蜘蛛的蛛丝不易被烧毁,但蜘蛛身上的绿毛,没有粘液,只要是毛,都会被火烧焦。
  当初如果秦妙香把“弹指神火”弹到地上,让它熊熊燃烧,蛛丝纵然不怕火光,但时间稍久, 自然会被烧断的了。
  好了,闲言表过,却说绿毛蜘蛛正在畏怯后退之际,遇上一连串的袭击,羊乐公击在它背上一记掌风,对它虽然无大碍,但两支冰魄神针钻入它腹内,已使它八只毛脚起了一阵颤抖。
  如今一蓬“弹指神火”又烧着了它的绿毛,瞬息之间全身都着了火,变成了—支火蜘蛛。
  只见它迅速蹲了下去,用前面四只毛脚在身上不住的爬动,但它身子却起了—阵又一阵的颤抖,渐渐僵曲,缩成一团,终于一动不动了。
  这下可把黑蛛神余良看得又惊又怒,他还以为绿毛蜘蛛是被秦妙香的魔火烧死的,口中大喝—声,左手朝前一挥。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黑衣汉子迅捷解开黑布囊的袋口,向前—抖,突见从两只黑布囊中飞出一片赤金色的东西,少说也有百十来只之多,朝众人头顶飞扑过来。
  秦妙香叫道: “阮少侠小心,这是苗疆的奇毒之物金蜈蚣,不可让它螫到了。”
  说话之间,居指向空连弹,弹出一点点火星。
  黄玉香也纤手抬处,打出—把飞针。
  羊乐公挥手劈出一记又一记劈空掌。小红、席小蓉、铁若华也各自舞起长剑,护住全身。
  阮天华听到秦妙香警告;口中大喝一声,赛干将剑划起一道寻丈长虹,朝空中卷去,剑光过处,金蜈蚣纷纷堕地。
  不过片刻工夫,漫天飞舞的金蜈蚣已经悉数消灭,再看黑蛛神余良和两个徒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地上只留下了僵曲的绿毛蜘蛛,—身绿毛已被烧成了焦黑。
  羊乐公喜道: “好了,大功告成, 总算把一只天下奇毒的绿毛蜘蛛杀了, 今天要不是席姑娘两支冰魄神针,只怕还制不住它呢!”
  席小蓉道: “可惜我的两支冰魄神针找不回来!”
  这两支冰魄针.可说是她和阮天哥结识的定情之物,失去了自然十分可惜。
  秦妙香道: “原来是席姑娘两支冰魄针把它打死的,我还正在奇怪,光凭我的弹指神火,应该还无法把它置于死地的。 ”
  小红道:“可惜被姓余的老头逃走了。”
  铁若华道: “他既是贼人一党,还怕他逃走吗?”
  黄玉香道: “阮大哥,你快过来想想办法,三师妹身上还被蜘蛛丝粘着,无法动弹呢!”
  羊乐公、阮天华、小红,铁若华一起走了过去。
  只见罗香玲直挺挺躺在地上.他从头到脚,纵横交织少说也有十几根蛛丝。粘得牢牢的就象十几根细索捆住了一样连手脚都无法动一下。
  小红道: “我来给罗姑娘把蛛丝挑断。”
  黄姑娘道: “方才我也想用剑挑的,但这蛛丝不畏刀剑只怕削不动它,反而把剑粘住了。”
  小红一下抽出赛莫邪来。用剑尖朝蜘蛛丝挑去,那知这一挑。剑尖一下粘住蛛丝, 再也抽不回来, 急忙用力—铮,蛛丝粘力之强,任你再用力也挣不脱,不觉挣红了脸。奇道:“阮大哥方才不是一下就把蛛丝削断嘶了,我怎么会削不断的呢?”黄玉香道:“就是削得断也没用, 粘在三师妹衣上的。还可以换一条衣衫, 但三师妹的头发上, 手腕上都被蛛丝粘着,又怎么办呢?”羊乐公沉吟道: “小兄弟和小红姑娘这两把剑都是竺嘏铸的,小兄弟削得断,小红姑娘削不断,这就表示并不是剑不利,而是你们二人练的功夫之故。
  对了,可能是小兄弟练的“紫正神功”正是蛛丝的克星了,小红姑娘你把剑交给小兄弟试试,是不是可把蛛丝削断了?”
  小红正因长剑剑尖被蛛丝粘住,—直握在于里无法收回,闻言忙道: “阮大哥,你快把剑接过去。”
  阮天华接过剑柄,说也奇怪,剑尖本来被蛛丝粘着无法收回,但阮天华刚刚接过剑柄,蛛丝就忽然断了。
  羊乐公拍手道:“老夫说得如何?现在证明小弟兄练的神功是蛛丝的克星,无怪方才绿毛蜘蛛看到小兄弟就不迭后退,这么看来,小兄弟只要逼上一步.准可一剑把绿毛蜘蛛劈了。”
  席小蓉道: “我就不用打出两支冰魄针了。”
  羊乐公嘻的笑道: “你看到小兄弟涉险朝绿毛蜘蛛逼近过去,两支冰魄神针还会不打出去吗?”
  席小蓉如果看到阮大哥涉险,当然会把冰魄神针打出去,但这话经羊乐公口中说出来,她脸上不禁为之一红。
  这时阮天华已把赛莫邪剑交给小红。
  秦妙香喜形于色,说道: “阮少侠练的神功,可以克制蛛丝,那就好了,阮少侠,你快替三师妹把蛛丝除去了才好。”
  阮天华不觉迟疑的道: “这个……”
  罗香玲从头发,脸颊、手腕,以至胸口、腰肢、 一直到双脚,纵横交织,少说也就十数根蛛丝粘得紧紧的。
  要替她除去蛛丝,全身上下,全得用手捉摸。
  罗香玲如果是男个子倒也没什么,但罗香玲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再说,象他替席小蓉起下两支冰魄神针,是在一处洞窟之中,除了两人,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纵是姑娘家的隐秘之处,没人看到,也还罢了。
  如今,当着这许多人面前,在一个姑娘家的身上到处捉摸,教他如何不感到为难?
  黄玉香看他面有堆色,娇声道: “阮大哥,这怕什么呢?我们魔教,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你只管下手,三师妹不会怪你的。
  至于你嘛,只要你心里不把三师妹当作女的就是了,武林中人,救人第一,难道你忍心看着三师妹被蛛丝缠着不能动弹?
  因为她是女的,就不救了?你不出手,只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替她解除这十几根蛛丝了。”
  羊乐公点着头道: “黄姑娘说得对,小兄弟,你就把罗姑娘当作你的小妹子,哦,不、不、你把她当作小兄弟,就不用顾虑什么了?”
  小红也在旁道: “阮大哥,这蛛丝只有你能把它除去,你不去,还能有谁除得去?你快些动手吧,罗姑娘这样多难受呢! ”
  罗香玲本来闭着的眼睛人,倏地睁开眼来,望着阮天华道: “阮大哥,你只管动手,我……我不要紧的, 从现在起,我……就认你做大哥,你就不用为难了。”
  席小蓉轻轻推了阮天华一把 说道: “阮大哥,快去动手了呢,大家都在等着你,替罗姑娘除去蛛丝,我们地好快些回去。”
  阮天华经大家一说,只得点头道: “好吧,罗姑娘,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小妹子了,大哥那就动手了。”
  罗香玲嗯道: “谢谢大哥。”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阮天华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默默运起神功,先用手指朝罗香玲秀发上粘着的一根蛛丝轻轻拂拭一下。
  经他手指轻拂,蛛丝果然立被化去。
  这下证实了自己练的“紫正神功”果然可以把蛛丝除去,当下那还怠慢,先把她秀发上粘着几根蛛丝,用手指一一拂过。
  然后手指顺着蛛丝从她脸颊。肩头,手腕.一路拂拭面下,现在拂拭到她胸前鼓腾腾的双峰之上了!
  纵然他心头想泯除男女两个字,但事实上罗香玲是—个娇美得象花朵般的姑娘家。
  尤其手指接触到她这又挺又软的双峰上面,罗香玲双颊羞得通红,眼睛闭得紧紧的。
  阮天华也不禁面红耳赤,手指起了轻微的颤抖,总算很快就拂拭过去,由腰而股、而膝,最后拂拭到她脚踝,把姑娘家从头到脚几乎抚摩遍了,等到蛛丝悉数除去,阮天华额头上汗水已经涔涔而下。
  秦妙香道: “多谢阮少侠了。”
  一面说道: “三师妹,好啦,你可以起来了。”
  罗香玲依言—跃而起,胀红着娇艳如花的粉脸,走到阮天华面前,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阮天华慌了手脚,忙道:“不敢,不敢当,罗姑娘快快请起。”
  罗香玲拜下去的人,却不肯站起身来,仰脸说道: “大哥,这话就不对了,你认了小妹,小妹自然要拜见大哥,你怎么又叫我罗姑娘了呢?”
  阮天华连连点头道:“是、是、在下忘了,妹子快快请起。”
  伸手把罗香玲扶了起来。
  阮天华回头看去,小红、席小蓉她们掩着嘴在笑,不觉说道: “你们也不来帮我把她扶起来。”
  小红笑道: “你们是兄妹咯,做妹子的给哥哥行礼,也要旁人来扶吗?”
  罗香玲秋波—转,咭声娇笑一声,说道: “大哥,小妹见过了大哥,总该见见嫂子吧?”
  小红被她话得脸上—红,作声不得。
  就是席小蓉也被她说得有些不自在,
  羊乐公呵呵笑道: “你们都抢着叫阮小兄弟大哥,却没没人叫我老哥哥的。 ”
  小红道: “谁说没有,我就叫你老哥哥咯!”
  黄玉香抢着道: “我也认你做老哥哥。”
  —时席小蓉、铁若华,罗香玲都抢着叫“老哥哥”。
  秦妙香盈盈走近,说道: “羊掌门人,她们是小妹子,我是大妹子了,老哥哥收不收呢?”
  羊乐公道: “你只比她们大上几岁,在老哥哥眼里,你还是小妹子呢!”
  阮天华道: “恭喜老哥哥,—下收了这许多小妹子。”
  羊乐公目光环顾,张开大嘴,乐得大笑道: “老哥哥一下收了这许多小妹子,其实还不是沾了小兄弟的光,她们不
  叫你大哥,那来我这个老哥哥?
  哈哈,咱们原是找秦小妹三位来的,如今已经找到了,
  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大家惦记才好。”
  秦妙香也因黑蛛神此来,明明是为了对付自己三人的,这片森林自然不便再住下去,当下就和大家一起离开树林,
  回到青螺山庄,已经快接近黄昏。
  商桐君,桑鸠婆等人因几人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多,还没回来,正感到焦急,羊乐公已经领着阮天华等人走入。
  桑鸠婆就埋怨道: “老婆子方才本来就不同意羊掌门人领头去的,他是老顽童,出去了就不知道回来,大家正准备派人找你们去呢!”
  羊乐公呵呵笑道: “由羊乐公领头,还会出什么差错?哈,你们还不知道咱们在山顶和千年蜘蛛大大的斗了一场法呢!”
  秦妙香三人朝商桐君,桑鸠婆等人一一拱手为札。
  商桐君含笑拱手道:“商某等人前些日子对秦姑娘三位多有误会,三位姑娘幸勿介意才好。”
  秦妙香连忙还礼道: “商掌门人言重,当日全是镇九宏从中挑拨,事情已经过去了,商掌门人还提他作甚?”
  羊乐公看大家没问他如何和千年蜘蛛斗法,不觉大声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听咱们在山顶和蜘蛛精斗法的事儿?”
  桑鸠婆道: “没人拦着你不说,你只管说出来就是了。”
  羊乐公就指手划脚的把刚才在后山树林中发现绿毛蜘蛛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众人听说绿毛蜘蛛的蛛丝竟有这般厉害,莫不暗—暗咋舌不止。
  晚餐之后,由商桐君和席子常,封自清三人值夜,桑鸠婆领着一班女将就回第二进休息去了。
  却说席小蓉昨晚听那个“老哥哥”以“传音入密”叮嘱自己, 叫自己今晚二更,到青螺山庄前面去,就可以看到他。
  这话地牢牢记在心里,连干娘面前也不敢吐露一点口风。
  她是和小红一个房间,快近二更,就悄悄起身,看看小红睡得正甜,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因为今晚预防对方有人偷袭,青螺山庄中戒备森严,前厅由商桐君等三位掌门人坐镇,她当然不敢从前厅出去,只好从第二进左侧越墙出去。
  她走出长廊,目光迅快的一瞥,眼看没人注意,就双足一点,纵身跃起,越墙上头,飞落地面。
  这是青螺山庄的左侧,十丈外就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子了,四顾无人,急忙双足点动,身如乳燕投林,—下掠入林中,再低着身子悄悄穿林而行,朝前面绕去。
  就在这时,耳中听见一个极轻的声音说道: “小妹子,你这时候才来,快些过来。”
  席小蓉听出声音就在前面,这话声又尖又细,正是昨晚帮自己弹石子的老哥哥,不觉喜道:“老哥哥,你在哪里呢?”
  老哥哥的声音道: “你们快来就是了,老哥哥正忙着呢!”
  席小蓉道: “老哥哥,你说我们?我只有一个人来的,连干娘都没敢告诉她。”
  “嘻嘻!”
  老哥哥笑道: “你姐姐不是跟着你来的?来了,还躲躲藏藏的作甚?老哥哥要是连一个人都看不到,还叫老哥哥吗?”
  席小蓉方自一怔,刚转过身去,只听身后响起小红的笑声说道: “蓉妹,是我,师父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才要我跟着你来的。”
  席小蓉奇道: “干娘也知道我出来了?”
  小红道:“今晚可能会有贼人来袭,师父自然没有睡了。”
  只听老哥哥的声音哼道: “有老哥哥在这里, 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咱们就给他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好了,你们两个快些走过来, 帮我抓人就是了。 ”
  席小蓉、小红一路穿林行去,快近山脚,树林广外正有一个头盘小辫,身穿蓝布大褂的瘦小老头坐在山石上结网,回头朝两人说道: “两个小妹子,我就是老哥哥呀,还不快过来?”
  席小蓉和小红趋着月色, 已可看清这位老哥哥的面貌,那是一个看上去又象五十来岁, 又象六十出头,七十光景,反正从他脸上很难看出他的年纪来。
  只是生杆极为猥琐、短眉、 小眼、 尖鼻、鼠嘴,五官几乎都挤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滑稽,加上嘴角上留着两撇往上翘的鼠髭,说话的时候,还会一翘一翘的动着。
  两位姑娘家从未见过他,不觉怔得一怔,这样一个人,会是高人?
  瘦老头双手忙着结网.一面耸着肩尖笑道: “你们两个楞着什么?不认识老哥哥?嘻嘻, 老哥哥早就认识你们了。”
  他指着小红,说道: “你是小红小妹,咱们在岳阳楼见过,那天老哥哥身上没带钱,给伙计逼着要酒帐, 正好兄弟你们三个来了。
  老哥哥就要伙计到楼上跟小兄弟收,不过那天你们没见到老哥哥,所以见了面还是认不得,嘻嘻现在你想起来了吧?”
  接着又指指席小蓉道: “你是小蓉小妹,昨晚老哥哥还帮你弹石子,不过你也没看到老哥哥,这也难怪你不认得了……”
  说到这里,忽然又道: “你们师父,干娘大概不放心你们,也赶出来了,老哥哥已经告诉她,你们两个跟老哥哥在一起,不碍事的,现在她又回进去了。”
  小红想起师父说过,这位老人家可能是武林前辈奇人酒泉醉果老,这就问道: “老哥哥,你老就是……”
  瘦小老头没让她说下去,嘻嘻笑道: “老哥哥,就是老哥哥咯!”
  席小蓉道: “老哥哥,你老昨晚叫我今晚二更出来,不知有什么事吗?”
  瘦老头嘻的笑道; “昨天你不是说可惜没有见过老哥哥吗?老哥哥约你来,就是让你见见老哥哥的,不过你们来得正好,老哥哥有两件法宝,要传给你们……”
  席小蓉道: “老哥哥要送什么法宝呢?”
  “法宝?”
  瘦小老头耸肩—笑,说道:“法宝,自然是很厉害的法宝了,你们总听过封神榜吧,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两人门下,每个人都有几件法宝,老哥哥送你们的法宝,当然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小红道: “老哥哥要送给我们的是什么法宝呢?”
  瘦老头双手不停的结着网,—面说道; “你没有看到老哥哥正在结吗?”
  小红道: “你结的是渔网,这有什么用?”
  “谁说的?”
  瘦小老头两颗小眼—瞪,说道:“这是人网。”
  小红道: “人网?”
  “没错?”
  瘦小老头道:“抓鱼用的是渔网,这是抓人用的不是人网吗?”
  席小蓉道: “那我的呢?”
  瘦小老头一指身边,说道: “送给你的是剑网,老哥哥早就结好了。”
  他依然一手拉丝,—面用手掌抡过,然后手法熟练的结着网。
  席小蓉看他拉出来的丝,晶莹有光大约有两股线那么粗细,和下午看到的蛛丝差不多,忍不住问道: “老哥哥,你这是什么丝呢?”
  瘦小老头道: “你们下午不是看到过吗?这是蛛王的丝,刀剑都砍不断,结网最好了。”
  原来地上那团黑越越的东西,正是绿毛蜘蛛!
  小红奇道: “这蛛丝不是很粘吗?”
  瘦老头道; “是很粘,所以老哥哥要把它烤干了才能结网。”
  席小蓉道: “你用什么东西把它烤干的呢?”
  瘦小老头左手掌—摊,说道: “你没看到老哥哥用手在抡吗?”
  他这一摊手,手掌心果然赤红如火,他右手拉出蛛丝,经左手掌心抡过,蛛丝就被烤干了。
  他没待两人再说,接着道: “这蛛丝虽经老哥哥烤干,但粘性犹存,只要遇上人体上的热气,仍会发挥它的粘性,做人网是最好没有了。”
  小红道: “粘住了人,又如何解得开呢?”
  瘦小老头道: “这个容易, 只要冷水一浸,就可以解开了。”
  说到这里,接着道:“好了,好了,这一大张网,结了我大半个时辰,总算结成了,嘻嘻,咱们现做现卖, 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这东西不用的时候,可以折起来,放在革囊里,用时只要撒出去就行了。”
  接着从他身子右侧取起一张较小的蛛网,又道: “这剑网也可以抓人,但只能抓一个人,来,老哥哥先传你用法,你三天之后就可以去网剑了。”
  说着把一张较小的蛛网递给了席小蓉,一面以“传音入密”和她讲解如何使用的手法,席小蓉自然牢记在心。
  瘦小老头又把那张较大的蛛网,折起来递给小红,也以
  “传音入密”教她如何撒网,小红听得不住的点头。
  瘦小老头道: “今晚咱们就得用这张人网来抓几条人鱼,不过今晚抓人,可不用撒网。”
  小红道: “那要怎么抓呢?”
  瘦小老头耸耸肩,嘻的笑道: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今晚咱们只要把网张在树林子里,他们自然会自己投进去,你们两个只要守着网就好了。”
  边说,就双手把—张大网撒了开来,又用几根蛛咝,把网粘在两棵大树之间,一面指指树后,说道: “你们一人一边,站到树后去,时间差不多了,只是不许出声,好了,你们快去藏起来吧!”
  小红,席小蓉两人依言迅快的闪入两棵人树之后。
  她们堪堪藏好身子,突听得一声极长的嘶然破空之声划空而来,一下泻落到石级前面,一共有四个人。
  中间一个是面貌清翟,黑须飘胸,身穿一件蓝缎长袍的老者,手拄一支龙头杖,看去道貌岸然,一派绅士模样。
  左首—个头挽宫髻,一身绿色衣裙的少妇,生得杏眼桃腮;眉眼盈盈,她双手扶着蓝袍老者,半个身子几乎贴在老者身上,亲嫟得有些肉麻。
  另外两个, 一个是生得又白又胖的黄衣人和尚,凸着肚子,两耳还穿着两个大金环,赤脚,脚踝上也套着两个金环,手上捧一支三尺长的戛章戛。 (嗽嘛用的法器似锏也是鞭)
  一个是长发披肩,一身黑色道袍的道人,手持一柄黑色拂尘,连面貌都看不清楚,只觉他一身都是邪气,
  不,这四个人身上都有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小红和席小蓉两人心中暗暗吃惊,心想: “这四人来得好仇不知又是什么邪魔外道?”
  正想之际,只听得老哥哥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 “你们莫动,这蟠冢三妖可机伶得很,哦,你们没见过他们吧?老哥哥不妨给你们介绍一下,中间那个蓝袍老者是假正经贾书香,别看他一脸道貌岸然的模样,却是一肚子坏水,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他身旁的绿衣少妇叫做九骚娘子,也不是好东西。那和尚叫做该死和尚不空,那道士叫做黑心道士,合起来叫做蟠冢三妖,和秦岭四凶是沆瀣一起的东西,他们大概是要替秦岭四凶报仇来的了。”
  树林子外瘦小老头就坐在石上打盹,生似毫不知道他面前已经多了四个人。
  黑心道土飞落之处,就在瘦小老头边上,他口中喝道:“这老小子是干什么的?”
  口中喝着,左脚已经飞起一脚朝瘦小老头踢去。
  这一脚原也只是想把瘦老头踢个筋头而已,用力并不大重。
  那知—脚踢出,但听“砰” 的一声,脚尖竟然踢在大石上,感到一阵剧痛,低头看去,瘦小老头依然酣睡如故,心头不禁大怒,大喝一声:“老小子,你还不起来?”
  又一脚朝瘦小老头踢去。
  这回不但挨了右脚,而且觑准小老头踢去的,那知等到踢上,依然“砰”的一声,踢在大石之上,但觉脚尖一阵剧痛,几乎象折了骨一般。
  瘦小老头给他这声大喝,口中啊了—声,矍然惊醒过来双手揉着眼睛,说道:“是……是什么人在叫小老儿?”
  黑心道士喝道:“你是什么人?”
  瘦小老头睁着一双还没睡醒的眼睛,缓缓站了起来,说道: “小老儿是什么人?嘻,这位道爷问得好不清鲜?小老儿自然是小老儿了。”
  黑心道士看他一幅窝囊的样子,不象是个会武功的人,但依然问道: “你在这里作甚?”
  瘦小老头眨着小眼,耸耸肩,陪着笑道:“道爷没看到吗?小老儿是捕鱼的,年纪大了,嫌船上风很大,睡不稳,所以想在这里打个盹,道爷是不是要买鱼吧,今天小老儿遇上上了鬼,一条鱼也没有抓到,你看只有—涨空网,什么也没有。”
  他取身边用树桠叉缚着的一个网兜朝黑心道士扬了扬。
  这一扬不打紧,黑心道士但觉一股奇腥的气味直扑面门,中人欲呕!
  假正经贾书香看他和一个猥琐老头说个没完,不耐道:
  “道兄别和他噜苏了,咱们走吧!”
  黑心道士一言不发,挥手一掌,朝瘦小老头迎面劈去。
  瘦小老头口中,啊了—声, 被打得连翻两个筋斗,双脚一伸,就一动不动。
  四个人就没再去看他一眼, 各自双脚—顿,正待纵起,黑心道士突觉左脚踩上被人一把扯住,没有纵得起来。
  双手扶着假正经的九骚娘子堪堪跟着贾书香纵身而起,突然裙子下摆被人扯住, “嗤”的—声撕下了一截,口中不觉尖声叫了一声!
  贾书香急忙刹住身形,问道: “九娘,你怎么了?”
  九骚娘子粉脸红晕,回头看去,黑心道士还站在下面,相差了三四级,不觉娇嗔道: “是你扯奴家的裙子?”
  她再一低头,看到裙子韵后面下摆已被扯下了一大块,更觉有气,说道: “死道士,你这是作什么?”
  黑心道士道: “贫道被人拉住了脚,几时惹你了?”
  九骚娘子格的笑道: “还不是?你把奴家裙子都扯破了,还想赖吗?”
  黑心道士道: “谁扯你的裙子了?”
  九骚娘子目光一注,被撕下的一截裙子还搭在他肩上,不禁更是有气,回身走下两级,伸手一指黑心道士肩头,说道: “你扯破了奴家的裙子,还搭在肩头,你还不承认?”
  “拍!”一声脆响,黑心道士脸颊上挨了一记耳光。
  黑心道士不由怒道: “你敢打贫道的耳光?”
  “嘶”,九骚娘子的百摺裙又被撕破了一块。
  九骚娘子娇声道:“奴家几时打你了?啊,你……你要死了!老爷子,你看,这死道士又撕破了奴家的裙子,奴家还有脸见人吗?”
  黑心道士站在她低下一级,撕她的裙子自然是举手之劳,极为方便。
  贾书香眼看黑心道土两次撕破爱姬的裙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沉着脸道: “这就是道兄的不是了,九娘是女流之辈,遭兄两次撕破她的裙子,实在说不过去。”
  黑心道士压根儿就没撕过九骚娘子的裙子,闻言不觉气得胀红了脸,大声道: “贫道几时撕过她的裙子, 这话从何说起?”
  “拍!”黑心道士脸上又重重的挨了—下。
  黑心道士怒声道: “好个骚娘,你敢一再的动手,那是仗贾兄的势了。”
  “啊!”九骚娘子忽然尖啊出声,飞红着脸,说道:
  “老爷子,死道士在拧奴家的腿,这一把拧得好重!”
  当着贾书香拧他爱姬的大腿,这可把贾书香激怒了,目中射出两道精光,沉喝道: “道兄还是三清弟子,怎好如此下流?当真没把弟兄放在眼里了?”
  黑心道士怒声道: “贾兄相信这骚娘的话?贫道既没有撕她裙子,也没拧她大腿,你我数十年交情,竟然庇护一个骚娘,连贫道也不相信了?”
  就在他说话之时,九骚娘子又啊了一声,尖声道: “好个死道士,你口里说不敢,却又拧奴家一把,奴家和你没完……”
  双手乍发,尖尖十指朝黑心道士面门抓去。
  黑心道士待要出手化解,那知一双衣袖竟然被人扯住,没来得及封架,脸上一阵剧痛,竟被九骚娘子抓破了十道血痕,热辣辣的生痛。
  这下可把黑心道土激怒,挥手—拿拍了过去。
  贾书香极忙伸手一架,喝道: “道兄怎么如此……”
  “砰”话声未了,小腹就重重的挨了一掌,击得他上身晃动, 口中沉喝道: “好哇,道兄竟敢和兄弟动手了。”
  左手架住黑心道士的手掌,右手一记切掌,朝黑心道士左肩劈落。
  黑心道士,心里明白, 自己根本没有出手,但贾书香一掌劈来,他只好左手划圈化解。
  那知只划了半个圈,突然手肘被上攀住, “砰”, 贾书香劈落的一掌,不偏不倚劈在他左肩之上,这一下劈得他半边身躯又麻又痛,一条左臂再也举不起来,身子托的往后跃退,右手黑玉拂尘当胸,厉笑道: “姓贾的,你为了一个骚娘,当真和贫道动手了,来,真要动手,贫道未必怕你。”
  九骚娘子道: “你当然不怕老爷子了,不然敢当着老爷子的面,撕奴家的裙子,还拧奴家的大腿,我和你没完。”
  一双玉手直伸,十指尖尖向前,纵身扑了过去。
  贾书香怕爱姬有失,喝道: “九娘,你快退下来。”
  身形一晃,紧跟着九骚娘子掠出。
  黑心道士恨透了九骚娘子,看他爪先人后,凌空扑来,他自然知道九骚娘子出手,贾书香一定会跟紧着过来,自己以一敌二,吃亏的当然是自己。
  因此没待九骚娘子扑近,先出手为强,口中沉喝一声,右手一振,—记劈空掌,朝九骚娘子拍去。
  他当然知道自己武功虽然胜过九骚娘子,但九骚娘子也绝非易与, 这一掌不过是不让她逼过来而已。
  那知劈空掌堪堪出手,只听呼的一声,凌空扑来的九骚娘子就象风吹柳絮一般,随风扬起,一下朝左侧树林中飞去。
  紧接着只听九骚娘子娇滴滴的声音从林中传了出来:“啊唷,快来救救奴家……”
  贾书香听得—怔,怒目喝道: “黑心道士,你敢伤九娘,老夫会找你算帐。”
  话声甫落,突听耳边有人说道: “快去吧!”
  贾书香人已纵身朝树林中掠去,一时还没辨出这句话是谁说的?刚扑到林前,突觉身后传来一股大九往前一推,身不由己的加速朝林中投去。
  却说该死和尚不空眼,看着贾书香和黑心道士为了九骚娘子,竟至动武,他对黑心道士扯破九骚娘子罗裙,觉得错在黑心道士,是以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也没去劝架。
  这时九骚娘子和贾书香先后朝林中投去,突听耳边有人细声阴沉的道: “现在孩你了。”
  这同时,黑心道士也听到耳边有人沉哼道: “原来是你的诡计。”
  树林前面只有两个人,这话自然是该死的和尚说的了,不觉张目道: “什么诡计”
  该死和尚道: “你说什么?”
  话声刚出,突觉两缕极细的风声朝自己“游魂”, “血阻”两穴袭来。
  双方对着面,不是黑心道士偷袭自己,还有谁来?无怪他方才说: “现在该你了”,一时不觉大怒左手一抄,接住了两颗极小的石子,耳中也适时听到贾书香和九骚娘子的挣扎呼救声音,心中暗暗恼怒,狞笑道: “好哇,你黑心道士果然不是东西!”
  左手—抬,把抄来的两颗石子朝黑心道士兜心打去,右手戛章戛一指,大步逼上。
  黑心道士刚说了句: “贫道说了什么?”
  陡觉两缕劲风当胸急射过来,急忙左手拂尘一挥,把两颗石子击落, 口中喝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该死和尚刚跨出两步,突觉一股无形劲力,重重的击中自己腹部,这—记不用说当然是黑心道土的“黑煞拳”了,一时那还打话,一步跨上,举起戛章戛当头就砸。
  黑心道士堪堪把两颗石子卷飞,该死和尚的戛章戛已如泰山压顶般砸来,几乎不容他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心头也被激怒,
  身形—个轻旋,拂尘已交到右手,嘶的—声横扫出去。
  但他虽然避开了当头砸落的戛章戛,左肩却被重重的击了一拳,打得他身子几乎俯冲出去。
  该死和尚也在黑心道士闪身而出之际,突觉大肚上又重重的挨了一举,这自然是黑心道土闪身之时往后挥出的一记拳风了。
  两人各挨了对方一记,心头更怒,一个戛章戛挥舞如雷,攻势沉猛无匹,—个黑拂尘挥洒如风,散作—蓬黑烟。
  两人相处数十年,对方有些什么绝活, 自然—清二楚,因此不但你攻我破,而且各出奇招,以求先占上风,这一战当然十分激烈。
  隐身在两棵大树后面的小红和席小蓉看到四人现身之后,老哥哥戏耍黑心道士和九骚娘子,几乎连人影都看不到。(如果她们看得到老哥哥的影子,贾书香等老魔头自然也看到了)
  后来九骚娘子和贾书香先后被人推进了蛛网,两位姑娘心里有数,这些都是老哥哥在暗中使的手脚。
  现在,黑心道士和该死和尚动上了手,她们却看清楚了,老哥哥象大马猴似的一条影子在两人的鞭影拂尘之间,钻进钻出,一面用脚踢黑心道士的屁股,一面用拳打该死和尚的肚子,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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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二十七章 一统教开坛大典
  正因两人愈打愈快,老哥哥的身形也东闪西闪,还得不时的用力推着两人,本来他们距树林还有十来丈远, 因为有老哥哥在推着他们,两人攻拒之间,不知不觉翻翻滚滚的朝前面越来越近,现在离树林已经不过一二丈光景。
  只听该死和尚怒喝一声,突然双脚一顿, 身形离地跃起,右手扬处,使出一记“大手印神功”,往下拍落!
  黑心道士看他忽然跃起,施展出“大手印”来,也双足站桩,拂交左手,右手挥拳朝上迎击过去。
  “蓬……!”两人拳掌劲风交接,该死和尚—个又胖又大的身躯凌空倒飞出去,往树林中飞入。
  黑心道士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看得暗暗奇怪,若论功力自己应该还逊该死和尚一着,他怎么会被自己一拳震飞出去的呢?心念才动,忽听身后有人嘻的笑出声来,急忙旋身看去!
  这笑出声来的就是方才被黑心道士一掌击中当胸两脚一挺,一动不动的瘦小老头!
  黑心道士—怔,沉声道 “是你?”
  右手又缓缓提了起来。
  瘦小老头耸着肩,摇头晃脑的道: “小老儿帮你道爷,把和你打架的人,都送进树林子里去子,你道爷连声谢都没谢一声。”
  黑心道士名列蟠冢三妖, 自然不笨,只要回想一下方才的情形,自己踢了他两脚,都踢在大石上,当胸一掌,也没有把他打死。
  以后象撕破九骚娘子的罗裙,自己脸上挨了巴掌,九骚娘子、贾书香的飞入树林,和该死和尚被自己震飞出去,都是出人意料的事,那么真是这瘦小老头在作怪了。
  他一念一转,目注瘦小老头,故作不信的道: “是你帮了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口中说着,右手已经暗凝聚了全身功力。
  瘦小老头毫无防备,依然耸着肩,笑嘻嘻的道: “这话你刚才也问过了,小老儿自然就是小老儿了……”
  话未说完,黑心遭士凝聚全力的—记“黑煞拳”,已经砰然一声,不偏不倚的击在瘦小老头的心窝上。
  瘦小老头口中“啊”了一声,忽然拍手笑道: “你也该进去了!”
  黑心道士一拳击中, 对方没有被打倒,反而拍手笑了起来,不觉为之一怔,就在此时,突觉一股大力朝自己直涌过宋,被推得往后连退了三步。
  黑心道士没把对方击倒,心中早已警觉,此时忽被一股大力推得往后连退,他原是武功极高的人,反应自然极快,匆忙之间,急急往左旋出,藉以消卸来势。
  那知身形还没闪出,发觉左首好象被一堵无形气墙挡住了,竟然闪不出去,左首既然闪不出去,他立即左足跟右旋,身形快速无伦的往右闪去,那知右首也有一堵无形气墙挡住了去路,依然闪不出去。
  瘦小老头摊着双手朝前播动,耸肩笑道:“你道爷请呀,不用客气了。”
  随着话声,一步步的朝黑心道士逼近过来。
  他这双手播动,就象乡下老太婆赶鸡鸭的手势一般!
  黑心道士但觉随着他双手播动,就有一股大力一波接—波的推了过来,左右两边既有无形气墙挡住了,被推得一步步向后退去,不过十来步,就已退到林中,上身一仰,四个人跌成了一团。
  瘦小老头拍手笑道: “好了,全入网了,你们两个小妹子可以出来了,老哥哥这张入网不错吧,一下就网住了四条大人鱼。”
  小红和席小蓉双双从树后闪了出来。
  小红笑得打跌,说道: “老哥哥,你这手本领大极了,方才他们怎么会没有看得见你的呢?”
  瘦小老头耸耸肩道: “说实在的老哥哥这一手还是偷学来的,你不是也会吗?”
  小红愕然道: “我也会。”
  瘦小老头道: “老哥哥怎么会骗你呢?我是看小兄弟使
  ‘紫府迷踪’,学来的,不过老哥哥使得比你们快就是了,一种功夫,学会了,都得下上一番苦功才行,你当老哥哥使的是隐身法?”
  他把黏在一根树枝上的一面小网递给了席小蓉,说道:“好了,老哥哥忙了半天,滴酒没沾,酒虫快爬上喉咙来了,这张网你好好收着,用处可大呢!”
  席小蓉接过树枝。
  小红道: “老哥哥,大网网了人怎么办呢?”
  瘦小老头道: “老哥哥嫌他们叫叫嚷嚷的,听的心烦,都已点了他们穴道,你们回去招呼几个人来,把他们抬回去就好,粘着蛛丝,只消泼上凉水,就不粘了。”
  说完回头就走。
  小红叫道: “老哥哥,你到那里去呢?”
  瘦小老头道: “自然喝酒去了。”
  声音渐惭远去。
  席小蓉道: “小红姐姐,我们快回去了。”
  两人急急赶回青螺山庄,走入大厅,商桐君。徐子常,封自清、桑鸠婆和五山山主、阮天华等人都在厅上。
  桑鸠婆看到两人走入,就道: “小红,你们遇上了酒仙醉果老张老前辈了?”
  席小蓉抢着道: “干娘,老哥哥网住了四个人,就在山下,要我们派人去把他们弄上来呢! ”
  桑鸠婆问道:“网住了四个人?是什么人?”
  小红道:“ 是蟠冢三妖。”
  封自清吃了一惊,说道: “蟠冢三妖,自称三教教主,武功极高,怎么会被网住的?”
  小红道: “是老哥哥结的一张蛛丝把他们网住的,我们先把他们弄上来了,再说不迟。”
  羊乐公道: “有四个人?还有—个一定是假正经的姬人九骚娘子了。”
  他指指四位山主,说道: “这件事,还是你们四个下去—趟的好。”
  伏三泰等四人应了一声。
  小红道: “还要准备一桶凉水,才能把他们弄上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面朝小蓉道: “你不用去了,经过情形,由你来说吧!”
  说完,领着伏三泰等四位山主提了一桶凉水下山而去。
  席小蓉就把昨晚老哥哥要自己在今晚二更以后到山下去见他,—直说到老哥哥戏耍三妖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羊乐公听得笑呵呵大声道: “妙极,我羊乐公要有酒仙醉果老的本领,也会戏耍三妖,今天一天,先折黑蜘蛛,再擒蟠冢三妖,好教贼人识得咱们厉害!”
  正说之间,伏三泰、应天生、冉逢春、 况神机每人提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把蟠冢三妖和九骚娘子一起放到地上。
  小红喜孜孜的道: “师父,老哥哥送给徒儿的蛛网,张开来很大,听老哥哥说,可以网上几十个人,收起来却只有手掌大一片,一点也不不粘。”
  桑鸠婆笑道:“你们两个丫头福缘好,每个人都得了这样一件稀世宝物。”
  羊乐公回头问道: “商掌门人,这三妖—骚,你看如何发落?”
  桑鸠婆接口道:“这还用说? 蟠冢三妖作恶多端,废了他们武功,三天之后,押着他们前去,当场释放,也好先挫挫贼党锐气,岂不—举两得?”
  羊乐公大笑道: “桑婆婆此计大妙,咱们就这么办。”
  大家因阮掌门人既已捎来口信,约定等三天后一统教开坛之日再去,这三天除了加强戒备,不好有什么举动。
  一统教也因蟠冢三妖夸下海口,但一去就渺无消息,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等待后援。
  因此正邪双方,同在君山之上,各据一方,在这三天之中,倒也平安无事,各不相犯。
  这是第四天早晨,辰时光景,各派掌门因今天是一统教,开坛之日,大家早已准备妥当,正待出发!
  只见于午门下的应重信匆匆走入,朝商桐君行了一礼,说道: “启禀商掌门人,一统教振夏鸿晖前来,求见掌门人。”
  徐子常道: “这厮来做什么?”
  桑鸠婆呷呷笑道: “他来了不就正好吗?”
  商桐君一抬手道: “叫他进来。”
  应重信行了一礼,迅快退出。
  接着只见夏鸿晖身穿天蓝长袍,施施然从门外走入,目光一抬,抱抱拳道: “诸位掌门人请了。”
  桑鸠婆沉声喝道: “夏鸿晖,你来作甚?”
  夏鸿晖拱手道:“敞师兄派兄弟来,敦请诸位掌门人赴向会的。”
  “赴会?”
  商桐君故意问道: “赴什么会?”
  夏鸿晖笑了道: “敝师兄假崇胜寺举行开坛大典,要兄弟前来奉邀诸位掌门人观礼,务请诸位拨冗光降,敝师兄不胜荣幸了。”
  说着连连抱拳。
  “开坛大典?”
  羊乐公好象一头雾水,脸有迷惑之色,问道: “令师兄假崇胜寺举行开坛大典?开什么坛?”
  夏鸿晖看大家一无所知的模样,心中暗道: “原来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这也难怪,一统教创教,原是极为隐秘之事,没人告诉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想到这里,不觉深沉一笑,说道: “今天乃是一统教创教之日,假崇胜寺举行开坛大典,敝师兄也就是一统教的教主。”
  桑鸠婆沉喝道: “夏鸿晖,你这叛门背师,数典忘祖的奸徒,令师兄阮掌门人为勾婆子所劫持,被迷失心神,担任一统教傀儡,你不思如何营救掌门师兄,反而勾结邪恶,出卖师门,还自以为荣,这种丧心病狂之人,你们谁去给老婆子拿下了?”
  她喝声甫出,小红和席小蓉两人分从左右闪出。
  小红冷声道: “夏鸿晖,倚旺要姑娘动手吗? ”
  席小蓉披披嘴道: “凭他也还想顽抗吗?”
  夏鸿晖骇然后退,目光望着商桐君说道: “商掌门人,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在下是奉命来迎迓诸位的……”
  桑婆鸠笑道:“一统教只是江湖凶邪祸乱之源,什么两国来使?你们只管把他拿下。”
  小红逼上一步,娇叱道: “夏鸿晖,你到了这里,还能逃得出去吗?”
  席小蓉哂道: “就是让他逃走,他也走不出三步。”
  左手疾发,一下就制住了夏鸿晖的穴道。
  夏鸿晖身躯受制,无法动弹,但仍然能说话,大声道:“你们怎么不讲江湖规矩?”
  桑鸩婆霎着—双绿阴阴的眼睛,呷呷尖声道:“夏鸿晖,你再说一句,老婆子就先废了你,你相不相信?”
  夏鸿晖看了他一张鸠脸,似笑非笑,极为凶狞,心头暗暗发毛,说道: “你们要待怎的?”
  “放心,咱们不会要你命的。”
  桑鸠垫道: “你不是奉命来邀咱们的吗?你双脚并未受制,仍可给咱们带路,不过你要记着,如有半点逃走的念头那就没有人保证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了。”
  夏鸿晖心中暗道; “只要你们去了崇胜寺,你们自己都保证不了,夏某还要你们保证吗?”
  他心中虽然暗暗高兴,但脸上可是一丝也不敢流露出来,只是点着头道: “好,在下记住了。”
  桑鸠婆道: “你走在前面带路。”
  一面朝商桐君抬抬手道: “商掌门人诸位请。”
  夏鸿晖依言走在前面领路,商桐君率同各大门派的人全体出发,离开青螺山庄,朝崇胜寺而去。
  这一行人,计为: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子商逊、门下弟子四人。
  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 门人拜天锡。
  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门人陆于羽。
  大极门晏海平、大弟子萧珏人、 门人二人。
  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子祝天霖。
  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子应重信,门人四人。
  五山派掌门人羊乐公、和四山山主伏三泰、应天生,冉逢春、况神机。
  乙木门掌门人桑鸠婆、阮天华、小红,席小蓉,铁若华,青儿、九华派千面观音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以及龚天发。
  最后还押着四个人,那是幡冢三妖和九骚娘子。
  留下五山派总管苟不弃和铁手帮的飞天鼠来复两人留守青螺山庄。
  由青螺山庄到崇胜寺,同在君山之上,相距自然不会太远,只不过盘行了半座山腰,在君山东首,一片古木蓊翳之间,红墙碧瓦的崇胜寺已经在望。
  这座群山环揖的名刹,看去宝相壮严,依然十分古朴,但有谁知道今天却群魔乱舞,隐笼杀机,成了危害武林的祸源。
  崇胜寺高大的大门上,悬挂了—条红绸金字的横额,金字写的是“—统教创教大典”七个大字。
  山门前左右两边,雁翅般站立着十六名一色天青劲装的武士,腰跨金刀,看去甚是威武。
  夏鸿晖只是上身穴道受制,他领着商桐君—行人刚走近近大门,羊乐公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掌,喝道: “夏鸿晖,还不快进去通报,江湖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了。”
  他这—掌拍得虽轻,但“北溟玄功”由灵台逆经而行,一下就废了夏鸿晖的武功。
  夏鸿晖全身机伶一颤,惊骇的道: “你……”
  羊乐公笑道:“留你一命,已经很客气了, 你还想怎的?快进去通报,老夫只要掌力一吐,你就没命了。”
  夏鸿晖一身武功毁于一旦,心头又急又怒,又惊又怕,只得紧咬牙关,举步走去,他还没跨进大门,只贝崆峒黄衫冷翀从大门迎了出来,这就慌忙拱手道:“副教主来了就好,他们都来了。”
  说完,急急往里行去。
  冷翀依然披着长发,穿一件及膝黄衫,扁脸耸颧,细长双目中闪着棱棱精芒,举步走下三级石阶,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 “诸位道兄光降,兄弟代表教主,迎迓贵宾,来迟一步,诸位道兄快请里面奉茶。”
  羊乐公早已听夏鸿晖称他副教主,故作不知,问道:
  “冷道兄代表教主迎宾,想来在贵教之中,身份一定不低了。”
  冷翀道: “兄弟添任一统教首席副教主。”
  羊乐公连忙拱手道: “原来冷兄荣任了首席副教主,可喜可贺。”
  商桐君拱手道: “冷副教主请。”
  冷翀也没多说,陪同众人往里行去。
  徐子常心中暗道:“看来崆峒黄衫冷翀的神志,似醒似迷,分明也着了勾婆子的道了。”
  一行人鱼贯进入大门,转过弥勒殿,是一座广大的天井。
  这时已有不少人站在天井上,不知他们是一统教的徒众?还是应邀前来观礼的“来宾”?
  冷翀陪同众人越过天井,进入会场。
  这座大殿甚为宽广,足可容纳得下几百个人,现在上首数丈高的神龛,已用鹅背绸幔遮了起来,上面高悬一幅大红横条,缀以金字.也是“一统教创教大典”七个大字。
  正中间是—张围着大红绣金桌披的长案,案后中间放一把高背锦披椅子,左右两旁,还有五把较小锦披椅子,左二右三。
  在横案的两边,各有五排椅子,最前面的一排椅子,披着绣披,算是“贵宾席”,后面的四排则是普通“来宾椅”了。
  这两边的椅子,东西对着,中间还空出了数丈宽的距离。
  冷翀把商桐君等人领到大殿右首的椅子前面,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坐,兄弟失陪了。”
  说完,又连涟拱手,往殿后退去。
  商桐君等几位掌门人,就在第一排落坐,其余象袭天发,伏三泰等人坐了每二排,阮天华,小红等人和各派弟子坐了第三排。
  对面(左首)五排椅,这的却一个人也没有,不知会是一些什么贵宾?
  众人落坐之后,就有几名青衣汉子给每人端上茶来。一统教的茶水,当然谁也不会去喝的。
  时间渐渐接近己时,崇胜寺大门前响起一阵劈劈拍拍的爆竹之声!接着大殿后面也吹奏起管弦细乐。
  显然大会就要开始了!
  这时,左首黄幔启处,当先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八卦衣的老道人,右肩虚飘飘的只有一只衣袖,左肩肩头背着一个很厚的剑鞘,鞘中至少插有八九支长剑。这人正是西崆峒的十三子!
  跟在他的身后来出的则是黑蛛神余良,皖南三剑穿心剑万邦同、穿喉剑寿耀南,穿肠剑公孙胜,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于老夫民,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铁三姑等人。
  他们走出黄幔,只有西崆峒十三子一个人走到“贵宾席”最下首的—把椅子上落坐,其余的象黑蛛神余良。皖南三剑、端木让,范叔寒等人,都坐到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普通席上去了。
  如此看来,—统教果然邀约到比西崆蛔十三子还要厉害的人物了。
  一个西崆峒十三子,已经极难对付,如果再有比他更厉害的魔头替一统教撑腰,今日之事,就非常辣手了。
  商桐君心头暗暗感到事态严重,虽然两日来,君山之上已经出现过雪峰仙童和酒仙醉果老二位前辈异人,但这二位老人家宛如神龙一现,就没了影子,能不能及时赶到呢?
  右首贵宾席上的几位掌门人都和他有同样心思,连平日笑口常开,童心未抿的羊乐公也感到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现在悠扬细乐,第二次吹奏了!
  从左首黄幔走出来的是两个灰衲老和尚,前面二个赫然是少林寺达摩堂首席长老通善大师,稍后—个则是崇胜寺防丈通济大师。
  两人走出黄幔,通善大师就在横案上首最左边的椅子上坐下,通济大师则走到最右边的椅子上落坐。
  他们是一统教的左右护法,自然坐到最上的两把椅子上了。
  现在中间还有四把椅子空着,大家一望而知正中间的高背椅,自然是教主的位子了。
  教主左右还有三把椅子,不知是什么人?
  随着二位大师身后出来的,是一个满头白发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妇人,狭长脸,颧骨很高,眼泡皮下垂,一脸阴森模样,这人正是—统教的总管勾魂鬼姥勾嬷嬷。
  勾嬷嬷的身后,紧随着白雪寒和冷秋霜两人。
  勾嬷嬷走到横案左边站定, (白雪寒和冷秋霜却在高背椅后面,—左一右站停下来)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 “一统教创教大典开始,恭请教主、副教主。”
  原来她是大会“司仪”。
  她话声甫落,坐在左首的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中,从黄幔后走出来的一共四个人,第一个是教主阮松溪,貌相清癯有神,身穿天蓝长袍,缓步行来,气度雍容。
  阮天华看到爹,心头止不住一阵波动!
  跟在阮松溪后面的是首席副教主崆峒黄衫冷翀,九宫双剑铁拂道人娄广元、秃顶神鹫南宫寿。
  通善、通济二位大师在四人走出之时,已经站了起来。
  阮松溪走到中间—把椅子前站定下来,冷翀跟着站到左首,九宫双剑在右,四人站定之后,阮松溪的目光朝右首各大门派席上很快瞥了一眼,然后发出清朗的声音说: “本教创教大典,承蒙两泣特别来宾光临,这是本教无上光荣,现在请两位特别贵宾莅场。”
  商桐君等人听得暗暗忖道: “不知二位特别贵宾究是何方神圣?”
  这时坐在左首的人又纷纷鼓起掌来!
  不,悠扬细乐也及时第三次奏起,以迎贵宾。即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两位“特别来宾”非同小可了,
  这时黄幔徐徐启处,由两名长发披肩的青衣少女前导,缓步走出一个—身白色衣裙的少妇来。
  她雪白的衣衫前胸,绣一棵绿萼梅,百摺长裙上也绣着绿萼梅花,外披浅紫镶银狐的一口钟。
  头挽宫髻,斜插一支珠花凤头钗,宫样蛾眉,盈盈杏眼,配着水红菱般皰犀微露的樱唇,和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比羊脂白玉还要光润。
  这位少妇当真美得耀眼,宛如天仙下凡,玉女凌波,不沾一点人间烟火气!
  她—手扶在绿衣小环的肩头,款步行来,令人看得气都会透不过来。
  陪同这白衣少妇走出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一身鹅黄绣墨绿牡丹的衣裙,宫髻如螺,芙蓉如脸,也生得极为美艳。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出场,不失为女人四十的一朵花,但她偏偏和白衣少妇走在一起,人比人,气煞人。
  这一比,一个高贵得象是天上飞下来的白凤凰,—个就成了在菜园里啄啄小虫的土鸡而已!
  坐在右首的各派人士中,没有一个人认得出这位白衣少妇是谁?
  陪同她出来的中年妇人,知道她来历的人也不多,但有人认得她是剑门镇九畿的夫人一芙蓉夫人。
  阮松溪首先鼓起掌来,坐在左首的人纷纷跟着鼓掌。
  白衣夫人朝他们盈盈一笑,芙蓉夫人就抬手请她坐到上首第—把绣披椅上。 白衣少妇也不客气,就和芙蓉夫人一同落坐。
  接着又有两个人从左首黄幔中走出。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身材高大,背脊微弯的苍髯老者,生成三角浓眉,大环眼,面如重枣,目光炯炯有光,一副顾盼自豪的模样。
  陪同她走出的也是一个高大身材的老者,约莫六十出头,方面大耳, 长眉细目,只是天生一个鹰钩鼻,使人看了就有阴隼之感!
  这两个人,各大门派中人差不多有半数以上都认得。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终南姬隆风、 (不是终南派)也就是九连山主况神机的师父。此人介乎黑白之间,可以说是武林中名头极为响亮的人物。
  第二个则是剑门山的镇九畿,在江湖各大门派以外,独树—帜的怪杰。
  这下看得商桐君等人心头不期暗暗震惊,别说白衣少妇坐位还在姬隆风之上,就是姬隆风,在坐的人中,只怕就没有人能够接得下来。
  而且也可以从这—情形,看出大概形势来了。
  白衣少妇和姬隆风是两位“特别贵宾”,而陪同这两位
  “特别贵宾”的,自然是“特别主人”了。
  这“特别主人”却是剑门山镇九畿夫妇,这不是已极明显,一统教的幕后人物,可能就是这对夫妇了。
  九连山主况神凯看到师父竟然当了一统教的“特别来宾”,心头不住暗暗惊骇,急忙站起身,走到姬隆风面前,躬身行礼道: “弟子叩见师尊。”
  姬隆风只“唔”了一声,就挥挥手道: “创教大典就要开始,你快回座去。”
  况神机答应一声,退到原位坐下。
  阮松溪拱拱手道: “在座的各位道长,各位来宾,兄弟先给大家介绍两位本教特别敦请前来观礼的贵宾,第一位是冰魄夫人韩仙子,在座的人大概都听到过冰魄夫人的芳名,但见到过夫人的人不多,今天得蒙韩仙子光降,真是本教无上的荣幸。”
  白衣夫人盈盈站起,嫣然一笑道: “教主夸奖,我愧不敢当。”
  左右两边的人不觉一起鼓起掌来。
  冰魄夫人脸含娇笑,说了声: “谢谢 ”便自坐下。
  阮松溪又道: “第二位贵宾是隐居终南四十年不曾下山的姬道长姬隆风,大家对姬道长一定很熟,不用兄弟作介绍了。”
  姬隆风也站起朝大家抱了抱拳,左右两边的人,也同样报以热烈的掌声。
  姬隆风朝两边连连抱抱拳才回身坐下。
  突听黄幔后面传来一个又尖又沙的声音说道: “喂,教主爷,我小老儿也是特别来宾,你没给大家介绍,小老儿就不好意思出来了。”
  这话说得不响,但在坐的人却全听到了。总管勾嬷嬷一怔,喝道; “是什么人?”迅快的一步跨近黄幔,举手掀起黄幔。
  就在此时,一团人影从黄幔中钻了出来,差点和勾嬷嬷撞个满怀。
  勾嬷嬷喝道: “你还不站住?”
  右手如钩,闪电般朝那人肩头抓去。
  那人钻出黄幔,就象大马猴似的弓着身子走到阮松溪身边,埋怨着道; “教主爷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同样是特别来宾,你只介绍了他们两个,小老儿却提也没有—句。”
  他这一停下身来,大家才看清楚这人弓腰弯背,生相极为猥琐,短眉,小眼、尖鼻,鼠须,一付滑稽摸样,站在上面,活象一只大马猴。
  坐在右边的人,尤其是阮天华、小红、席小蓉等人翻“老哥哥”来了,自然大为高兴。
  勾嬷嬷的“勾魂鬼爪”,积数十年功力,例无虚发,明明觑准了小老头抓去的,但眼前一花,竟然抓了个空,不觉怒喝道: “你是什么人,胆敢到这里来捣乱?”右手箕张,正待再次出手。
  小老头忽然大声道: “你是—统教韵总管,对不?难道你比教主还大?小老儿正在和你们教主说话,你怎好如此没有礼貌?”
  勾嬷嬷经他这一嚷,要发未发的手爪只好停住,怒声道:“本总管负责会场秩序,你是什么人,跑来捣乱会场?”
  小老头耸耸肩,—本正经的道: “小老儿也是特别来宾咯!”
  勾嬷嬷哼道: “是谁敦请你来的?”
  小老头搔搔头皮,嘻的笑道:“特别来宾还要有人敦请?小老儿和你们请来的特别来宾认识,难道不算特别来宾?”
  勾嬷嬷道: “你认识哪一位特别来宾?”
  小老头耸着肩,想了想,才道: “这位姬什么风的,小老儿从前和他师叔还贝过几面,他可不会认识小老儿……”
  姬隆风昔年是由师叔扶养大的,代师兄授艺的,这事当今之世,已没有人知道,姬隆风听得不由一怔!
  小老头又指指冰魄夫人嘻的笑道: “就是这位小妹子吧!”
  他颠着屁股走到冰魄夫人面前,一手指着自己鼻子,谄笑道: “小妹子和白衣天子举行婚行的那天,小老儿也去喝了你们喜酒,你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小老儿就是在你们洞房里偷酒喝的老哥哥呀!”
  这话听的两边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冰魄夫人被他说得粉脸—缸,水红菱般樱唇刚张了张。小老头忽然嘴皮微动,急急说道: “你想起来了?”
  冰魄夫人脸上笑靥乍现,娇笑道: “你是老哥哥?啊,我……差点认不得了,你请坐。”
  她居然站了起来。
  小老头双手无措的道: “小妹子不用客气,你快坐着,叫他们给小老头添个椅子就行,小老头喜欢凑热闹,听说这里有个什么大会,跟着来看看的,有个位子就行了。”
  一下回过身来,朝勾嬷嬷挤眉弄眼的道: “总管现在可以相信了吧?那就给小老儿搬张椅子来,特别来宾总不能这样站着吧。”
  冰魄夫人是一统教敦请来的第—贵宾,也是一统教最扎硬的后台了,小老头既和冰魄夫人相识,勾嬷嬷只好亲自去搬来了—张锦披椅子来,放到冰魄夫人上首。
  在她椅子没搬来之前,冰魄夫人也陪他站着,并没坐下。
  芙蓉夫人也站了起来,说道: “勾总管得罪之处,贱妾深感不安。”
  镇九畿也连连抱拳道: “兄弟还没请教老哥大号如何称呼?”
  小老头先朝芙蓉夫人笑笑道: “没关系。”
  接着又朝镇九畿连连抱拳道: “小老儿没有大号,大家都叫小老儿张三,嘻嘻,张三李四的张三。”
  说话之时,勾嬷嬷收好椅子,说道: “贵宾请坐。”
  小老头连连拱手道: “请坐,大家请坐。”
  一屁股就朝椅子上坐了下去。
  镇九畿实在看不出他是个身怀武功的人,只要看他这副猥琐窝囊样子,也不象是个高人,但冰魄夫人叫他“老哥哥”,可见他只是和冰魄夫人相识而已!
  冰魄夫人跟着坐下,镇九畿夫妇也随同落坐。
  现在大家都可以看出来了,一统教幕后人物,果然是剑门山的镇九畿夫妇。
  镇九畿一向自视甚高,除了刚愎自用,为人还算正派,不至于做出如此不大韪的事情来,那么这一番举动,是出于他妻子芙蓉夫人所怂恿的了!
  就在他们寒喧之际,阮松溪耳边响起—缕极细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要说话吗?那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没关系,小老儿会支持你的。”
  阮松溪不觉—怔,心中暗道: “自己要说的话,乃是当众宣布自己不干傀儡教主,也不赞成一统教并吞各大门派的阴谋,但这是自己从未和人说过的事,听他口气,好象知道自己心事—般!”
  勾嬷嬷站在案左,朗声说道: “教主宣布本教创立的宗旨。”
  阮松溪含笑颔首,然后徐徐说道:“ 本教定名为—统教,一统这两个字,不用兄弟解释,大家也都知道是统一的意思,江湖武林,千百年来,门派纷立,争端时起,只有大家统一了,江湖也就太平了,所以本教成立之后,江湖各大门派就应该同时归入本教,由本教来一统……”
  阮天华听爹说出这番话来,心头好不难受,由此可见爹的神志还是没有清醒了!
  坐在左首的人听到这里,都纷纷鼓起掌来,只有坐在右的各大门派并没有鼓掌。
  小老头也跟着拼命的鼓掌,还尖着喉咙说道: “是要统一,统一了,好办事。”
  阮松溪等大家掌声—停,他脸上笑容渐渐敛起,变得极为严肃, 朗声道: “但兄弟要向与会的来宾特别声明,这不是兄弟的意思,兄弟这教主只是傀儡而已。
  兄弟并不知道这幕后操纵的是什么人?但显然这是一个极大的阴谋,要并吞各大门派,兄弟差幸被迷的神志已告清醒,所以兄弟当众宜布,不再担任这个教主,也不赞成—统教如此胡作非为,倡乱江湖……”
  他这番说,为了怕被人打断,所以说得很快。
  他身后左右站着白雪寒,冷秋霜二人,自然是监视他的人了,但奇怪的他在说话之时,白雪寒和冷秋霜居然并不制止他,连站在长案左首的总管勾嬷嬷也毫无反应。
  这下当然也是大出阮松溪意料之外的事,这就接着续道:“今天与会的同道,凡是不赞成一统教的,请随兄弟到右边去。”
  话声一落,就举步朝右首走出。
  商桐君等人听得纷纷鼓掌,一起站起来相迎。
  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三个因坐在左首第三排,前后都是对方的人,此时当然不好站起身跟过来。
  好在大家被勾嬷嬷迷失神志,阮松溪醒过来,他们未必清醒。
  当然,坐在左首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跟着阮忪溪过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陪同两位“特别来宾”坐在左首第一排的镇九畿夫妇脸色为之剧变。
  芙蓉夫人冷然喝道: “勾总管,你怎么了?”
  勾嬷嬷听到喝声,好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连忙躬身道: “夫人有何吩咐?”
  芙蓉夫人冷笑—声道: “阮松溪跑了,你还不知道吗?”勾嬷嬷口中连“啊”了两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芙蓉夫人又道: “你快去看看,雪寒,秋霜她们是不是穴道被人制住了?”
  勾嬷嬷刚应了声“是”,白雪寒、冷秋霜及时躬身,同声道: “弟子没事。”
  也就在阮松溪返身朝右首走去之时,镇九畿霍地站起身来,喝道: “阮松溪,你给我站住。”
  (这都是—瞬间发生的事,但作者要几方面同时交待,就忙不过来了)
  阮松溪已经走到长案右首, (从中间走到右首,不过两三步路而已)回身笑道: “镇老哥早该出面了。”
  芙蓉夫人朝白雪寒两人娇喝道: “你们还不去把他拿下下?”
  白雪寒身形一晃,当先朝阮松溪掠来,冷秋霜也紧接着掠了过来。
  这边,商桐君也迅快迎了上去。
  阮天华身形一闪,抢到了爹的身边,说道:“爹,只管退下去,由孩儿来对付她。”
  白雪寒掠来的人,人还未到,左手—探, 轻飘飘的朝阮松溪身后拂来。
  阮天华话声出口,施展“紫府迷踪”身法,已从爹的身边闪出,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扬处凌空劈出一掌。
  他这一记使的虽是形意门的“劈掌”,但因白雪寒向爹出手,心头甚是怒恼,出手就使出“紫正神功”来,一道无形潜力,不带丝毫掌风,直撞过去。
  白雪寒因师父责令她把阮松溪拿下,出手使出来的就是“玄阴九转掌”,掌先人后直欺过来的人,陡觉自己发出去的掌力,被一股无形潜力撞上,身子受到剧震,连收势都来不及,一个人被震得往后连退。
  正好冷秋霜跟在他身后掠来,长案地方不大,她这—身不由己的后退,就和冷秋霜撞个正着,两人脚下一绊,双双跌倒在地。
  芙蓉夫人看得怒极,哼道: “没用的东西。”
  右边的人全站起来了,左边的人也纷纷站起。
  小老头目光乱转,说道: “这是做什么?嘻嘻,你们双方都是大人了,还和小孩一样,—个教主干得好好的,—下子不干了,好象—言不合,就要打架。
  小老儿原是瞧热闹来的,但你们要打架,这可不是好玩的,小妹子, (他是在叫冰魄夫人)咱们还是退后些好,作壁上观,嘻嘻,壁上观。”
  白雪寒,冷秋霜双双跌倒,但两人很快就—跃而起,白雪寒脸如寒冰,正待再次出手!
  芙蓉夫人冷喝道: “回来”
  两人立即敛手退下。
  镇九畿洪笑一声道: “阮松溪,你纵然清醒,今天你还想出崇胜寺大门吗?”
  商桐君道: “兄弟真没想到从玄阴教到—统教,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竟会是剑门山的镇老哥,今日之局,咱们双方已经没有和解这两个字了,那么只有各凭所学,放手一搏,镇老哥是主人,你请划下道来,咱们接着就是了。”
  镇九畿发出嘿嘿笑声,仰脸道: “商掌门人要兄弟划道吗?那好,这里地方太小了,大家请到外面去分个高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口中虽在说着“分个高下”,实则一副狂傲模样,根本目中无人。
  镇九畿不是—个自大狂人,他—套“万流归宗剑法”纵然厉害,但最多也只能和商桐君打个平手,各大门派各有绝艺,他不是不知知道,何以还会如此狂傲呢?总结一句,他似乎极有信心,有恃无恐!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 “对,对,这里地方太小,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刀光剑影,难免会飞到小老儿这里来,小老儿手无寸铁,挨上一下,就要了老命,自然到外面去好。”
  他回过头去,朝冰魄夫人耸着肩道: “小妹子,你说对不对?”
  冰魄夫人秋水般眼神一抬,娇声道: “老哥哥还怕刀剑吗?”
  “怕,自然怕。”
  小老头裂着两颗黄板牙谄笑道: “人是血肉之躯,给刀剑划上了,那可不得了,猪血还可做酸辣汤,人血流了白流,一点也没有用。”
  冰魄夫人娇笑道: “老哥哥说话真风趣!”
  小老头得意的道: “风趣小老儿是一点也不风趣,小老儿说的是风凉话,动了刀剑,总会有人流血的,这场血不是白流了吗?”
  说话之时,阮松溪、商桐君等人已经退出大殿。
  教主出了缺,自然由首席副教主冷翀代理教主,率同另外二位副教主和二位大师、勾嬷嬷、西崆峒十三子、皖南三剑、黑蛛神余良、端木让等人跟着退出大殿。
  镇九畿夫妇站起身抬手请三位“特别来宾”出去。
  姬隆风因小老头方才曾说和自己师叔见过几面,心中兀是有些不大相信,师叔他老人家已是百岁以外的人,这小老头看去不过六十出头,七十不到。
  后来冰魄夫人说了句: “老哥哥还怕刀剑吗?”
  这句话的口气好象小老头连刀剑都不怕了,这使姬隆风更觉不大服气。
  他隐住终南,四十年不出,但一个武体中人,纵然年老,争强之心是无法改变的。
  这时镇九畿夫妇拍手肃客,小老头一点也不谦让,居然走了第—个,冰魄夫人第二,姬隆风走了第三个,心头更是暗暗怒恼。
  由镇九畿夫妇陪同跨出大殿之际,故意跨上半步,走到到冰魄夫人右首,右手微抬,指藏袖中,暗暗朝小老头肩后点去。
  大殿前宽阔的走廊上,面向大天井,已红摆好了五张披锦椅子,那是镇九畿夫妇和三位“特别来宾”的坐位了。
  (阮松溪,商桐君等各大门派的人已经退到大天井右首廊前。 由副教主冷翀率领的一统教的人则退到了大天井的左廊前面)
  小老头一脚跨出大殿,忽然身子朝右跨出半步,耸着双回过身来,说道: “不对,小老儿走了第一个,可不知道小老儿应该坐在那里?镇九爷是主人咯,主人该走在前面才是。”
  他这一转身,姬隆风暗暗点出的—缕指风,正好从他左擦着衣衫而过!
  要知道姬隆风点出的这一指,乃是他数十年来仗以成名的绝技“透指骨”,以他的功力,就算早就防备着他,只要他指风出手,就无法闪避得开。
  (他功力深厚,这里一出手,指风比闪电还快,早就到了你身上)
  小老头背后又没长眼睛,根本连看也役看,自然不会早有防范,何况姬隆风在举步跨出大殿门槛之际,就已发出指风,小老头却在跨出大们之后,他才转过身来。
  照说指风早就袭上他右肩了,但却等他转过身来,指风才擦着他左肩掠过,这中间虽然时间不多,但在这缕指风来说,至少慢了半步,中间好象略为停了一停。
  这在外人来说,当然不会察觉,但姬隆风本人,可感觉得出来,心中不禁大为惊奇。
  镇九畿经小老头一说,连忙跨上一步,含笑抱拳道:“三位乃是贵宾, 自然请坐中间,愚夫妇只是陪客而已!”
  小老头道: “不,镇九爷和夫人是正主,理该坐中间,小妹子和主人夫人坐左边,小老儿和这位姬什么风的小兄弟坐右边…”
  说到这里,右手往后—把抓住姬隆风的左手,耸着肩笑这“小老儿书读得不多,孔老二说过的话太多了,小老儿记也记不住,但他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句话小老儿记得最牢,也最佩服。
  所以小老儿遇上年纪比小老儿小的,不管他小多少,小老儿—律叫他小兄弟,小老儿也不喜欢和人家论辈份,叫我叔叔伯伯,一律叫我老哥哥就好,嘻嘻,来,咱们坐到右边去。”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才拉着姬隆风朝右首两把椅子走去。
  姬隆风在武林中,半正半邪,如今算来,已可说是黑白两道中一等一的高手了,但被小老头一把抓住了左手,对方手上明明一点劲也没使,他竟然连半点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好象很自然的非跟着他走不可,对方没用劲,自己也一点劲使不出来,心头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直等两人在椅上坐下,小老头才放开了手。
  镇九畿夫妇还是谨恭的让冰魄夫人坐在中间。
  冰魄夫人执意不肯,含笑道: “方才老哥哥已经说了,贤伉俪是正主,自然坐在中间了。”
  她走到最左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镇九畿道: “这个如何使得?”
  芙蓉夫人笑道: “韩仙子既然这样说了,你就坐到中间去吧!我陪韩仙子。”
  她傍着冰魄夫人坐下,低声问道: “贱妾想请教韩仙子,这位老哥哥到底是什么人呢?”
  冰魄夫人笑了笑道: “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记得我和外子结缡的时候,他也来喝喜酒,外子叫他老哥哥,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那时他就是这副样子,所以我还记得。”
  冰魂夫人的丈夫,人称白衣天子, 四五十年前,已经威震武林,他的“翻天旗” (白绸三角旗上倒写一个“天”字)所到之处,黑白两道莫不退避三舍。
  这瞧不起眼的小老头,连白衣天子都要尊称他—声“老哥哥”,可见此人大有来头,非同小可!
  姬隆风坐下之后,忍不住问道:“你老哥哥认识先师叔?”
  小老头嘻的笑道: “你不相信?嘻嘻,你小兄弟的师叔又不是坐在皇宫里的皇帝老子,老哥哥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认识硬要说认识他,小老儿不还你个点子,你心里总以为小老儿在吹牛哩!”
  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你师叔原先不叫九灵子,人是不错,就是寡人有疾,有一次在北嶽遇上一个天仙般的小娘子,被人家一剑削断了一根小指,从此遁迹终南,出家当了道士,才自称九灵子的。
  他最拿手的绝活,就是九指同发,九缕透骨指风,取人穴道,可说九发九中,只可惜缺少了一根小指,有了遗漏之处,是他毕生大憾,
  小老儿猜想你小兄弟在终南一住四十年,一定把‘十绝指’练成了,这是你师叔最大的心愿了。
  不过,小老儿昔年告诉他, ‘十绝指’,威力纵然十分厉害,只是旁门功夫,练成了也未必管用,当时你师叔对老哥哥说的话,还不大相信。
  嘻嘻,你小兄弟如果不也相信的话,待会老哥哥去找个人给你试试你就会知道了。”
  姬隆风越听越奇,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老头耸耸肩笑道:“ 我告诉过你,大家都叫我老哥哥,我自然是老哥哥了。”
  姬隆风道: “你老哥要找什么人试呢?”
  小老头笑道: “自然找个小兄弟给你试试,老哥哥—把老骨头只怕连你一指都承受不起哩! ”
  他们两人话说得很轻,是以连坐在姬隆风身边的镇九畿都没听到。
  阮松溪目光一抬,朗声说道: “镇老哥创立—统教,企图一举扑灭各大门派,却身居幕后,目前既已暴露身份,兄弟身蒙其寒,险成为阁下并吞各派的傀儡前锋,因此想在双方交手之前,先和阁下放手一搏,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白雪寒闪身而出,冷冷的道: “阮松溪,你能胜得过我再向门主挑战不迟。”
  阮天华立即举步走上,冷然道: “白雪寒,凭你还不配和我爹动手,你能在在下手下走得出十招,就算你胜了。”
  白雪寒脸色一沉,哼道: “阮天华,你少发狂,本姑娘今天非把你拿下不可。”
  阮天华举手向天,朗朗一笑道: “那你可以出手试试。”
  “不用试。”
  白雪寒右腕抬起,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尖一指,喝道:“看剑。”闪电一般剑朝阮天华当胸刺来。
  阮天华身形—晃,便已避开对方剑势,右手缓缓抽出赛干将剑,抬目道:“阮某说的一招,乃是指你发的一剑是前半招,阮某发出的一剑是后半招,一来—往,才算—招,现在在下要发剑了。”
  随着话声,长剑缓缓朝前推出。
  白雪寒面罩严霜,一剑落空,乘他说话之际,右腕一振,洒出五点寒星,直向阮天华迎面激射过来。
  她这一剑含愤出手,果然威力极强,四五点寒芒,点点锋芒四射,光华夺目,使人虚实莫辩,出手之快,更如电射。
  但她这边出手,阮天华的长剑也及时推出。
  你别看他剑势极缓,这—推之势,剑尖划动,宛如一片,出峭飞云,正好上迎白雪寒的四五点银芒,一下投入剑云之中,突然无声无息的隐没不见。阮天华笑道: “白姑娘连发两招,但在下只发了—剑,就给你—个便宜,只算一招好了,好,这是第一招。”
  他说过白雪寒走不过十招的。
  白雪寒心头又气又急,一声不作,手中长剑一紧,刷刷剑光象银蛇乱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发了几剑,反正一支长剑一口气连刺带劈,把她最拿手的杀着都使出来了。
  这一眨眼之间,她至少攻出了十剑以外,但见剑光缭绕,阮天华左右上下,俱是森森逼人的流动剑芒,幻出一天星斗,阴寒之气也随着大盛!
  把阮天华一个人圈在一片纵横交织的剑影之中。
  连站在白雪寒身后的冷秋霜都感到目不暇接,她想不到大师姐的剑术竟会高出自己有这么多,—时匀红如玉脸上现出—片惊愕之色!
  她是替阮天华耽心接不下大师姐的剑招来!
  阮天华长剑一圈,第二招跟着推出,口中朗声道: “这是第二招了。”
  在白雪寒一片流动的剑光之中,忽然飞起一道淡青色的匹练,有如风推青云,冉冉流行!
  大家都听到—阵象轻敲玉磐所发出来的“叮” “叮”清响,清脆悦耳,连续响起十一声之多。
  白雪寒纵横流转的银芒,随着每一声叮然轻响,至少就就有三四点寒芒,突然消失,十一声轻响,到了最后—声,一天星斗也随之消失无踪。
  原来阮天华在—招之中,连接了白雪寒攻去的十—剑。
  白雪寒每攻出一剑,都幻起三点寒星,十一剑幻出的寒星,岂非共有三十三点,
  但阮天华在每接下白雪寒—剑,就削断她寸许长一截剑尖,接下她刺出的十—剑,也就是削断了她三尺三寸剑身。
  双方出手都是奇快无比,白雪寒手腕不住的伸缩,发剑如风,因此攻出的长剑一截截被人削断,她依然毫无所觉,直到最后一剑,被阮天华削到月剩下一个剑柄。
  阮天华剑势及时收回,仰首大笑道: “阮某预估你走不出十招,至少可以接我七八力招;那知你却连阮某第二招都没接得下来……”
  白雪寒发觉自己长剑被对方削断,只剩下一个剑柄,不禁为之—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乘阮天华说话之际,突然身形—侧,左手纤纤五指一翘,轻轻转动,似推似按,轻灵无比的朝阮天华当脚印来。这一下直看得冷秋霜几乎惊啊出声!
  因为她这一记使出来的正是“玄阴九转掌”
  “九转掌”掌势九转,乘隙即入,没有人能封架得住,只要被她拂中,玄阴真气就会渗入经络,没有她们特制的解药一阳丹,全身功力若废。
  此时双方势如水火,谁会绐你解药?冷秋霜看得能不心头大急?暗怪玩天华未免太大意了!
  其实阮天华那会如此大意?在白雪寒的“九转掌”快要印上胸口之际,左手乃时抬起,正好掌心相抵,一下迎接住白雪寒的手掌!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阮天华掌力突吐,直到此时,他仰首向天的目光,才注视到白雪寒的脸上,凛然道:
  “阮某不想伤你,去吧!…”
  白雪寒身躯陡震,一个人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再也收不住势,砰然一声,跌坐下去,长发披肩,玉容惨变,坐在地上。
  当着双方的人,她本是好强的人咬紧牙关,要待—跃而起,那知双足一点,竟然站不起来,只觉全身虚脱,连点力气都用不上,一时忍不住泪如泉涌,尖叫道: “师傅……”
  芙蓉夫人看出情形不对,喝道: “勾总管, 雪寒怎么了?”
  冷秋霜一呆,急忙奔到她身边,问道: “大师姐,你伤在那里?我扶你起来。”
  勾嬷嬷也迅快的掠近,伸手去扶,一面问道: “大姑娘你……”
  白雪寒失声痛哭道: “师傅,弟子……—身武功完了,师傅……要替弟子杀了姓阮的小贼……”
  她这话听得不仅芙蓉夫人为之一怔,连阮松溪、商桐君等各大门派的人也莫不感到惊奇不止。
  她方才这一掌,掌势奇幻,明明臣“玄阴九转掌”,各大门派的人,自问谁也无法接得下来,但阮天华和她对了一掌,就轻而易举的废去了她一身武功,这真是若非亲眼看到,谁也不会相信的。
  这时勾嬷嬷和冷秋霜已扶着白雪寒退下去。
  小老头坐在姬隆风的上首,回过头去,笑嘻嘻的道:“姬小兄弟,老哥哥方才说的就是他了,你要不要下去试试。”
  姬隆风当然不相信,说道: “他能接得下姬某十指?”
  小老头耸耸肩道: “不信你下去试试。”
  一面尖声道: “喂,小兄弟,你别退下去,这位姬小兄弟要和你试几韶哩!”
  他叫阮天华小兄弟,阮天华不过弱冠年纪,那也差不多,但他当着双方的人,把一统教敦请来的第二位“特别来宾”终南姬隆风也叫成“小兄弟”。
  这可听得所有在场的人,莫不暗暗感到奇怪,但看—向自视甚高的姬隆风居然不以为侮。
  小老头这一叫,双方的人心里头就有不同的想法,芙蓉夫人心中暗道: “这姓阮的小子纵然武功不弱,一下废去了白雪寒的武功,但要姬隆风出场,岂不是割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
  但因小老头已经喊出来了,他是冰魄夫人的老哥哥,一时不好作声。
  羊乐公听了心里暗暗着急,心想:“这醉果老真是个酒胡涂,姬隆风是对方请来的第二高手,还是况神机的师父,怎么要他出场来对付阮小兄弟?”
  只有小红和席小蓉二人心意相同,她们相信老哥哥,认为老哥哥要况山主的师父姬隆风和阮大哥交手,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他会暗中帮阮大哥的忙。
  姬隆风果然缓缓站起来,含笑道: “阮小兄弟,老夫想和你印证几招。”
  随着话声,举步走下石阶。
  就在正时,阮天华耳边已经响起小老头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你只管答应,姬隆风是—统教请来的第二个特别高手,只有你可以接得下他的‘十绝指’。
  ‘十绝指’说穿了也并不稀奇,就是十只手指都能发出‘透骨指风’,伤人于无形,但你只要运起‘紫正神功’来,绝对伤不了你。
  不过你功力也许比他差得远,那就不妨施展迷踪步法和以指代剑,用‘紫云剑法’和他拆招,包证万无一失。
  哦,还有一点最重要了,你和他约定招数,譬如十招吧你在未动手之前就要和他约定,问他接下十招,该当如何?等接下十招就得气他—气。
  那时不妨朗朗大笑,朝他拱拱手,说一声: ‘承让了’,这样就可以把他气跑了,他一走余下的人就好办了,你现在听懂了吧?”
  阮天华微微点头,一面抱拳道: “不知前辈要和在下如何印证?”
  小老头坐在石阶上尖声道: “什么前辈?他是我小兄弟,你也是我小兄弟,小兄弟对小兄弟,不就扯平了吗?”
  姬隆风道: “老夫和你印证武学、你能接下老夫几招,就是几招好了……”
  小老头又尖声嚷道:“你老夫个屁?我不是说你们两个都是小兄弟,谁也用不着依老卖老,还有,这接几招算刀招,这话更是狗屁不通。
  你们打上一百招,一千招,别人不要打了?光看你们两
  个的?这样,我说就十招为限,时间经济,你们两个比完了,
  鞠躬下台,还有别人要上场呢?”
  他声音不响而尖,在阶上嚷着,大天井的人,距离再远一样可以听得清楚。
  奇怪的姬隆风居然毫不动气,点着头道: “十招也好,小兄弟意下如何?”
  阮天华因他是况山主的师父,不敢在他面前张狂,依然拱手道: “前辈既然同意了,在下并无意见,只是在下如果接下十招,不知前辈该当如何?”
  姬隆风狂笑道: “不是姬某跨口,昔天之下,能接得下姬某十招的人,已经寥寥可数,小兄弟真能接下姬某十招,姬某愿意认输。”
  他不敢再自称老夫,称了老夫,小老头又要唠叨个没完,干脆还是自称“姬某”的好。
  阮天华拱手道: “前辈言重了。”
  姬隆风看他对自己依然恭敬有礼,心中已有几分高兴,一手燃须,说道:“好也,姬某要发招了,小兄弟准备好了吗?”
  阮天华卓然而立,潇洒的抱抱拳,面含微笑说道: “前辈请吧! ”
  姬隆风看他好象毫无准备一般,但这—细看,才发现对方年纪虽轻,立如渊停嶽峙,不但神定气闲,而且眉宇之间隐蕴紫气!
  他积数十年修为,这点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这位小兄弟年纪极轻,但从他眼神精气内敛和眉宇间隐蕴紫气这两点来说,分明内功已臻上乘境界,他这点年纪纪怎么可能有此成就?”
  心中想着,一面喝道:“小兄弟那就小心了!”
  喝声出口,右手抬处,一点指风朝前点出。
  这是第一记,他只出一指,自然是是试探性质,饶是如此, “透骨指风”是不带丝毫风声的。
  因他勤修数十年,专练“十绝指”,指风虽无风声,但四周空气经他这一强大劲力的划空而过,受到无形压力,却发出嗤然异啸来。
  阮天华年青人,在双方环顾之下,岂肯不接?尤其第—招,也想试试对方指力,他早已运起“紫正神功”,是以不避不让,右手以指代剑,迎着对方指风划出。
  双方使出来的都是无声无息的真气内劲,只是姬隆风的指力,带起一缕轻嗤而已,但等到阮天华指剑划出,他嗤然细响,立刻不再听到声音。
  这是双方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大家也立时可以想到姬隆风的指力已被阮天华接下了。
  其中最感惊异的还是况神机,他知道师父的“十绝指”天下无人能敌,阮小兄弟纵然能得天独厚,学成旷世奇功,究竟年事尚轻,凭他的功力如何能和师父相提并论?但他在第—招上,居然接下来!
  姬隆风的惊奇,也亚于况神机,这—指虽属试探性质,也使了五成力道,指力和阮天华划出的内劲才一抵触,就如泥牛入海,消失无形,心头这份震惊,实在非同小可!
  目光紧注,发出一声哈哈大笑,点头道: “小兄弟果然接下姬某—指,实在难得很,好,姬某要发第二招了。”
  笑声甫落,右手食中两指已凌空点出。
  这回他点出的两指,已经用上八成功力,指力甫出,两缕劲风,迅疾如电,挟着轻啸,这边刚刚发出,就已激射到阮天华的身前!
  阮天华第—招上既已试出自己“紫正神功”足可抵御姬隆风的“透骨指力”。
  心情立即轻松许多了,但姬隆风究是前辈高人,况山主的师辈,自己如果和他硬接,接了下来,对姬隆风面上不太好看。
  一念及此,立即举步跨上,身形一侧,两缕指风“嘶”的一声,擦着他肩头射出。
  姬隆风当然立时察觉,左手抬处,闪电点出四指。
  阮天华左足聘上,闪避对方二指,右足忽然斜跨半步,又避开了姬隆风的左手四指。
  姬隆风指发如风,由四指而五指,而六指,七指、八指逐一递增,指风嘶嘶,来去有若闪电,几乎记记都是对着阮天华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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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二十八章 蛛网收九剑
  阮天华展开“紫府迷踪”步法,忽进、忽退、忽侧、忽旋,来去从容举步,躲闪得不快。
  但姬隆风激射过去的指风,任你有七八道之多,不是从他身边擦过,就是从指风中闪身而出,没有一道能够击得中他。
  经过这一阵工夫下来,姬隆风也发现丁,阮天华只和自己硬接了第一招,以后就一直以古怪身法趋避自己指风,不再和自己硬接。
  对方年事虽轻,功力分明极为精纯,以他第一招上,就破去自己五成力道的指风,大概破解自己十成力道的五六指,应该不成问题。
  七八指(言七八道指风)还可以打成平手,自己的九、十两招,那就未必接得下了(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对方何以只接了自己一招,就不再硬接了呢?唔,他一定发觉他练的某种功夫,可以化解自己指力,因自己是祝神机的师父,不好再出手,才施展此种古怪身法的。
  他如和自己硬拚指法,自己的九、十两招,“九指同发”,“十指齐飞”,他不可能接得住,但施展此种身法,自己九,十两招只怕也困不住他了。
  心思一动,立即后退一步,口中喝道:“住手”。
  阮天华脚下一停,抬目拱拱手道:“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姬隆风大笑道: “小兄弟身形奇妙,但咱们有言在先,乃是小兄弟接我姬某十招,小兄弟一味躲闪,岂能算是接招?”
  小老头接口道: “姬小兄弟说得没错,接招者,就要硬碰硬的接是也,你阮小兄弟躲躲闪闪,把人看得昏头转向,其实不过花招而已,如今剩下还有两招,应该好好接着才是。”
  同时,阮天华耳边,也响起了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你在第一招上,不是破了指风吗,老哥哥看得出来,你就是不使迷踪身法,也一样可以接得下来,不用害怕。”
  阮天华含笑点头道: “前辈吩咐,在下自当遵命。”
  姬隆风大笑道: “好、好,那你就接着了!”
  喝声出口,左足突然跨上一步,双手缓缓抬起,高与眉齐,突然九指向外凌空点出,手指这一振,立时“嗤嗤”之声大作,九缕劲急如箭的指力,一齐朝阮天华当头罩落!
  他九指出手,丝毫不慢,双手向左右一翻,十指再振,又是十道指风,紧接着朝阮天华身上袭到。
  这回,他把九、十两招同时施为,但真正厉害的是第十招“十指齐飞”才是他“十绝指”威力最强的一招。
  尤其这两招先后同发,所谓先后,也不过分秒之差,等于有十九道指力,同时袭到,在你上下、左右,前后,几乎都笼罩住了。
  所有头、肩、胸,背,手,足的十几处大穴,也全在十九道指风交击之下,不论你向任何一方闪避,封架,都会被他指风击中。
  “透骨指”也用不着多,只须击中一处,任你武功再高,也会挺不住,“十绝指”的厉害也就在此。
  阮天华听了老哥哥的话,业已运起“紫气神功”凝立不动,只等姬隆风九道指风(先发的第九招)射到身前,右手剑诀也迅疾划出。
  他这边剑势堪堪划出,姬隆风的第十招十道指风也相继袭到。
  刹那间,但听“嗤嗤”轻啸盈耳不绝,不,身前身后尽是劲急如矢的指力,急袭而来!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阮天华划出的剑势,和较先袭来的九道指风乍然一接,登时感到不对,对方指力之强,每一道指劲,几乎都重逾于钧,自己划出去的一招剑式,几乎只能挡住对方一道指劲。
  心念一动,立即把“紫云剑法”源源使出,护住全身。
  “紫云剑法”,出自“紫府铨真”,你光使一招,自然无法挡得住姬隆风数十年潜修的“十绝指力”,但你把剑法源源展开,剑法本身的威力就发挥出来了。
  但见他全身指影“以指代剑”僚绕,“紫正神功”透指而出,化作一片森寒的剑气,把他一个人影笼罩起来。
  这时也正是姬隆风十九道指力交织的攻势最强烈的时候。
  阮天华丝毫不敢大意,根本不去管他身外袭来的指力,只是一心一意的以指代剑,运剑若飞,一招接一招的使出。
  饶是如此,他依然可以感觉到自己就象在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姬隆风的每一记指力,虽然无法穿透自己的剑势,袭到身上,但他每一记指力,就象一记又一记的巨浪,冲击上扁舟,震得他几乎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姬隆风十九记指力,最先袭到的是九记,(第九招)也很快过去。
  后面的十指,威力更强,撞击之力也更猛,在旁观的人看来,姬隆风双手发指,指风生啸,也不过眨眼工夫之事。
  但身历其境的阮天华,却似拚熬了许多时间,左右前后连绵不断的撞击,把他撞得个昏头转向。
  他咬紧牙关,舞动剑招,那敢有丝毫松懈?一场暴风雨迅疾地过去,耳中听到小老头声音叫道: “小兄弟,够了,赶快住手,现在可以说几句风凉话,凉快凉快了。”
  阮天华听到老哥哥的声音,立即依言收势,但实在因方才一阵撞击太猛烈了,剑势乍收,一个人还是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不由自主的上身摇晃,脚跟移动,连退了两步,才站停下来。
  目光抬处,自己和姬隆风本来相距不过寻丈光景,现在自己站立之处,已在两丈外了,显然自己虽然接下他十招,却也连番被震,退出一丈多远。
  姬隆风更是双目圆瞪,怔立当场,他以为自己九、十两招,阮天华绝不可能接得下来的,人家竟然接下来了。
  这教他如何不惊?他花了四十年苦功,才练成的“十绝指”,满以为天下很少有人能敌,但却被一个弱冠少年以指代剑,(他当然看得出阮天华使的是剑法)接了下来!
  一时不觉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位自称老哥哥的小老头说得不错,‘十绝指’威力纵然厉害,终是旁门功夫,这姓阮的练的不知是什么功夫,他内功明明不如自己甚多,还能胜过自己……”
  阮天华定了定神,才双手抱拳,说道: “在下侥幸接下前辈十招。”
  姬隆风还没开口,只听小老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说道:“姬小兄弟,老哥哥说得没错吧?你已经多年不出江湖,这趟实在不应该来的,替镇九畿夫妇撑腰,无异助纣为虐,这时急流涌退才是明哲保身之道。若哥哥和你师叔是旧识,才会点醒你,否则我老哥哥才不管呢?嘻嘻,听不听随你,老哥哥心意总算到了。”
  姬隆风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自称“老哥哥”的小老头,岂不是当年游戏风尘的酒泉醉果老?一念及此,不觉呵呵一笑道: “小兄弟接下姬某的‘十绝指’,自然是姬某落败了。”
  说到这里,回身朝镇九畿夫妇拱拱手道: “镇老哥贤伉俪都看到了,兄弟业已败在这位阮小兄弟手下,自然不用再留下来了,告辞。”
  说完,没待镇九畿夫妇开口,双足一顿,身化长虹,划空飞射出去。
  小老头口中“咦”了一声,站起身道: “姬小兄弟,你怎么走得这么匆匆,这多没意思?至少也要看完这场热闹再走,你这一走,老哥哥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镇九畿霍地站起身来,双目精芒暴射,洪笑一声道:“阮天华,你敢接镇某几剑吗?”
  小老头回头道: “你也要出手了?”
  阮天华抬目道: “阁下要赐教,阮某自然非接不可。”
  商桐君道: “阮小兄弟,你已经胜了一场,且请退下来,让商某来会会镇老哥。”
  阮天华抱拳道:“商掌门人,这是镇九畿指名向在下挑战,还是由在下向他领教几招再说。”
  商桐君看他不肯退下,只得颔首道: “阮小兄弟要出手也未尝不可,但商某想和镇老哥说几句话。”
  镇九畿已从石阶上走下,冷然道: “商掌门人有何见教?”
  商桐君走上几步,双手一拱,说道: “镇老哥创立剑门派,剑术自成一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也受到各大门派的推崇,数十年来,一直和平相处,何苦支持玄阴教在先,创立一统教於后,一再和天下武林作对……”
  镇丸畿不待他说下去,洪笑一声道: “商掌门人能代表天下武林吗?”
  羊乐公道: “咱们这许多门派,难道还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镇九畿大笑道: “过了今天,就只有一统教,没有天下武林了。”
  桑鸠婆怒声道: “商掌门人不用和他说了,此人丧心病狂,已无救药。”
  镇九畿厉声喝道: “镇某确实不用和你们这些行尸走腐之人多说,你们能熬得过午时,就算命长了。”
  阮松溪道: “天作孽,猷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镇九畿,你看看清楚,就凭你这点气候,能够消灭各大门派吗?”
  镇九畿道: “你们到时自知。”
  阮松溪听他的口气,似是十分有把握,心中暗自忖道:“难道他还有极强的后援不成? ”
  商桐君眼看镇九畿执迷不悟,不禁摇头叹息,缓缓后退。
  阮天华右手握着连鞘长剑,凛然道: “镇九畿,你亮兵刃。”
  镇九畿一向自视甚高,各大门派都不在他眼中,阮松溪直呼他姓名,已是心头恼火,阮天华这声“镇九畿”听得他勃然大怒,双目一瞪,喝道: “小子,老夫的姓名也是你叫的?”
  小红哼道: “难道你不叫镇九畿?”
  铁若华冷笑道: “倡乱江湖,为恶武林,只能叫他贼子,阮大哥叫他姓名,已经很客气了。”
  镇九畿几乎气炸了心,右手一抬,锵然剑鸣,掣出一柄松纹阔剑,剑尖一指阮天华,沉喝道: “小子亮剑。”
  阮天华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抬处,抽出剑来,目光一抬,冷哂道: “在下真没想到堂堂剑门山大庄主,也可以算得是一派宗主,说话的口气,竟似江湖下五门的粗人,开口小子,闭口小子的,难道不怕失了你剑门山大庄主的身份吗?在下已经亮出剑来,阁下只管请发招好了。”
  镇九畿究是一派宗主,被阮天华说得老脸不禁一红,心头更是怒恼,恨不得一剑刺上他两个窟窿,沉哼道: “老夫和你后生小子动剑,自然由你先发招了。”
  阮天华朗笑一声右手长剑一振,发生嗡然轻响,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有僭了,不过在下有一件事,要奉告阁下,在下此剑,利可断金,交手之际,刀剑无眼,阁下可得小心!”
  小老头坐在阶上,点着头道: “这倒是要先说清楚的好,双方比剑,剑削断了,就比不下去了。”
  镇九畿听得暗暗冷笑,他身为剑门山大庄主,练剑数十年,使的岂会是普通长剑,要知他手中这柄阔剑,名为玄龟剑,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名剑,这就沉笑道: “你削得断,但削无妨。”
  阮天华道: “好,在下那就发招了。”
  刷的一剑,凌空劈出。
  他第一招使出来的是“形意剑法”中的“临风劈剑”。
  使“形意剑法”的目的,是想瞧瞧这位被武林中目为怪杰的剑门山大庄主,剑上造诣究竟如何?
  镇九畿阔剑当胸,凝立不动,当然也要看看阮天华的剑法路数,等到他使出来的只是“形意剑法”,方觉自己太以高估对方。
  突觉阮天华长剑凌空一劈之势,就有一道森森剑风,应剑而出,朝身前涌来,心头不由暗暗凛骇: “这小子年纪轻轻,剑上造诣居然有如此深厚的火候!”
  只要是剑术名家,剑势出手,都会有森寒剑风,但要练到这一步,非有几十年功力不可,他惊讶的只是阮天华不过弱冠之年,就有如此境界不已!
  要知镇九畿一生练剑,反应当然极快,在左脚斜跨半步,身形随着左转,口中喝道: “老夫要发招了!”
  一缕银练,应手点出。
  他这一旋身发剑,使人看不出他是为了避让阮天华的剑法。
  这一剑,不但剑光如练,一闪即至,至少还在剑尖三尺之前!就凭他这一剑,已可看出他剑上功力,非同凡响。
  那知剑招发出之时,阮天华明明在他左前方的人,等他剑势刺到,竟会失去了踪影!
  镇九畿心头一凛,再定睛看去,阮天华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右前方。
  镇九畿在剑术上确有他独到之处,剑势落空,这一招本该已经使老,但他手腕一挥,阔剑夹着轻啸,由点出的剑势收然变成横削,一道耀目精虹,已经卷到阮天华的肩头。
  阮天华不慌不忙,右足斜跨了半步,匹练般剑光从他肩头而过。左手一招,剑鞘颇势点出,但听“叮”的一声,正好点在镇九畿的阔剑剑尖之上。
  镇九畿但觉一股大力,撞上剑身,连人带剑被撞得朝后连退了两步。
  这一段话说来好象已有不少工夫,实则双方出手快速如电,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镇九畿数十年来,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震退,还是破题儿第一次,心中更是气怒交进,口中暴喝一声,声若雷奔,朝阮天华直欺过去,喝声未已,玄龟剑已展开一轮功势。
  这回他含愤出手,当真翩若惊鸿,猛若雄狮,一柄阔剑剑光起处,发出嘶嘶轻嘘,一个人剑光僚绕,就象风雨雷电中的雷公一般,来去如电,把一套“万流归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一道道的剑光,从四面八方流动,奔腾汇海,声势极为惊人。
  阮天华使的虽是“形意剑法”,觉得自己左鞘右剑,左拒右攻,已可应付裕如,就用不着再使“紫云剑法”了。
  其实他练成“紫府铨真”上的武功,纵然没使出“紫云剑法”来,但充裕体内的是“紫正神功”,心头熟谙的是紫府武学,不过剑招形式上使的是“形意剑法”而已。
  何况最近又屡经大敌,经验多了,随机应变的技巧,自然也纯熟了,长剑挥洒,自可得心应手,不论你镇九畿剑势如何厉害,攻势如何锐猛,都被他一剑一鞘剑化解开去。
  不,他左手剑鞘,也是百炼精铁所铸,然可挡格对方剑锋,又可当作点穴用,忽格忽戳,忽守忽攻,配合右手的“形意剑法”施为。
  右手一柄赛干将,不仅把形意门的劈、攒、崩、炮、横五字诀,从容施展,尤其剑上满布“紫正神功”,手法,身法,又渗杂了紫府武学,灵活运用,随机应变,看去就奇招突出。
  连身为形意门掌门人的阮松溪;都看得暗暗惊异,天华使的明明是本门剑法,但这些精妙变化连他都意想不到,好象这些剑招,从天华手上使出,就能化平凡为神奇,威力也就随着大为增强了。
  双方这一轮急攻,但见剑光飞旋,人影晃动,打到急处,根本已无法看得清招式,分得清敌我!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相搏了三十余招,镇九畿愈打愈惊,凭自己的功力,和剑门山睥睨武林的“万瀛归宗剑法”,居然胜不了一个弱冠少年。
  不,别说胜人家了,自己剑势甫出,往往被对方“形意剑法”所破,逼得非中途变招不可。
  芙蓉夫人脸上渐有不耐之色,她似乎对丈夫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收拾不了,感到不快。
  就在此时,只听小老头忽然尖叫道: “不好……”
  比剑的双方,既是高手,自然剑剑走青,(剑不交击)各以招式变化求胜,不闻虎啸龙吟的剑击之声。
  双方的人也全在聚精会神观战,是以也不闻一点人声。小老头这声尖叫,大家都可以听到。
  各大门派这一边,还以为小老头这声“不好”,是指阮天华接不下来了,尤其是小红。席小蓉.铁若华、黄玉香、罗香玲这几位姑娘,事不关己,关心则乱,听了小老头的叫声,心头都不期而然“咚”的一跳。
  小红更是手中紧抓着赛莫邪,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跨出去了一步。
  芙蓉夫人和冰魄夫人也忍不住回跟朝小老头看去,她们虽然没有出声,但意思就是想问他这声“不好”,究竟何所指而言?
  当然心里想问的人,还有阮松溪.商桐君,桑鸠婆等人,这些人都是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但谁也看不出正在动手的两人有什么“不好”?
  作者这一段话,只是说明小老头这声尖叫“不好”,许多人听到了心里的反映,说来较长,其实只不过是大家同时转了个念头的时间。
  但就在这一瞬间,,大家耳中就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
  这“叮”声入耳,所有的目光就迅速朝两人中间投去。
  原来镇九畿刺去的一剑,被阮天华左手剑鞘点个正着。
  这一来,镇九畿的剑巳被阮天华剑鞘顶住,他没有第二支剑了。相反的阮天华是以左手剑鞘顶住对方剑尖,右手还有一支长剑。
  情形当然对镇九畿不利,难怪小老头会叫出“不好”来。
  在他叫出“不好”的时候,镇九畿长剑还没刺出,阮天华当然也没有用剑鞘去点,好象他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就看出两人下面一招,一个会刺出长剑;一个会用剑鞘去点的了。
  镇九畿练剑数十年,对敌经验自然要比阮天华老到得多,刺出长剑被人用剑鞘点住,双方胜负,在这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际,谁能争取到先发制人,谁就胜了!
  这下果然被镇九畿争取到先着,他临危不乱,没待阮天华发剑,左腕一抬,迅疾无恃拍出一掌。
  这一掌,必须一掌克敌,是以用足了十二成力道,一团奇寒澈骨的掌风,猛向阮天华当胸撞击过去。
  小老头口中轻咦一声道: “会是寒毒掌,这就更糟了!”
  这时谁也不会有人去理会。
  阮天华左手剑鞘顶着对方剑尖,右手长剑“嗒”的一声套入剑鞘之中。
  这一来,变成右手接替了左手,顶着镇九畿的阔剑,左手松开剑鞘,就立掌当胸朝前迎出。
  镇九畿动作如电,但阮天华的动作也丝毫不慢,返剑入鞘,用右手代替左手,再出左掌,恰好迎住对方的掌力,朝前推出。
  要知镇九畿这一掌不但蕴蓄了阴寒澈骨的“玄阴真气”,而且掌中还练有毒功,所以称做“寒毒掌”,被小老头一口叫了出来。
  “寒毒掌”是不能硬接的。就算对手内功深厚,能够挡得住他强劲的掌力,也无法抗拒“玄阴真气”的澈骨奇寒。
  只要沽上一丝寒气,就可使你血脉僵冻,何况寒气之中又有奇毒,只要和他硬接,你就非死不可。
  镇九畿眼看阮天华左手挡胸推出,硬接自己的一掌,心中暗暗高兴,忖道: “好小子,你死定了!”
  心念方动,双方掌力已经接触上了。
  本来镇九畿的“寒毒掌”只是一团浓重寒气,不带丝毫风声。阮天华的掌力,乃是“紫正神功”,更是无形无声的真气。
  但两团真气在空中乍然交接,空气受到两股掌力排挤,形成极大的压缩,就发出一声蓬然大震!
  镇九畿在这一瞬间,突然感到一股炙热的暖气侵袭全身,这下直吓得他心胆俱惊,再待退后,已是不及,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登登往后连退了三四步,才算站停。
  只见他脸色灰白,高大身躯不住一阵颤抖,咬牙切齿,嘶声道: “小……子……你……你……毁了……老夫……给……我杀……”
  两名青衣少女赶紧闪身抢出,把他扶住,缓步走上石阶在椅上坐下。
  芙蓉夫人站起身问道: “你怎么了?”
  小老头坐着的人,也跟着站起,凑上一步,说道: “小老儿早就知道要糟……”
  镇九畿喘息着气愤道: “老夫一身武功,被姓阮小子废了。 ”
  他练的是“玄阴真气”,遇上“紫正神功”,焉得不废?
  芙蓉夫人机伶一颤,惊诧的道: “什么?你被姓阮的小子废了一身武功?”
  镇九畿惨笑道: “老夫真气被破,还能有什么作为?你要他们给我杀,一律格杀!”
  芙蓉夫人点点头,柔声道: “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一面朝两个青衣使女吩咐道: “你们快扶山主到里面休息去。”
  两名青衣少女答应一声,扶着镇九畿往里行去。
  芙蓉夫人双目凝煞,霍地站起身来,挥手道:“勾总管,给我下令,杀!”
  小老头耸耸肩道: “好重的杀气!”
  一面朝冰魄夫人说道: “咱们是特别来宾,谁都不好帮谁,还是坐着作壁上观吧!”
  勾嬷嬷探怀取出一面三角小红旗,朝四周连展两层,喝道: “夫人有令,大家一齐上,今日与会的人,一律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他这一挥旗,站立在左廊前面一统教的人纷纷走出。
  同时从弥勃殿两侧也涌进来了百来名剑门弟子,这些人是由镇少侯率领,一式青衣劲装,分为红,白、青,黑四种剑的颜色。
  剑门第子以剑穗颜色分等,红色的剑术已得剑门真传,为数不过十人。白色较次,约有二十名。青色是粗通剑术,在三十人以上。
  黑色剑穗则是剑门山庄的庄丁,为数约五十人。
  他们在大天井南首一字排开,志在阻拦各大门派的退路。
  另外从大殿东西两侧通往后进的长廊上,也涌出百来名手持掸杖的灰衲和尚,不用说是崇胜寺的僧侣了。
  就在一统教的入朝大天井欺来之时,商桐君,阮松溪等人也迅速迎了上去。
  双方的人,要接未接,一统教阵营中突然有六个人投入各大门振的阵营,会合在一起,转过身去,立和一统教成了敌对。
  这六个人正是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和皖南三剑老大万邦同、老二寿耀南、老三公孙胜。
  各大门派的人因对方另有两拨人(镇少侯率领的剑门弟子和崇胜寺僧侣)出现,也把人手分作三拨。
  第一拨阮松溪、商桐君、晏海平、应立言、桑鸠婆、袭天发、阮天华、小红、席小蓉。
  同时阮松溪早巳知皖南三剑和端木让等人会乘机过来,也纳入第一拨。
  第二拨五山主,九华三女,(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青儿、铁若华等人,监视崇胜寺的和尚。
  第三拨由金鸡门祝逢春、祝天霖父子串同各派弟子,监视镇少侯和剑门弟子。
  第一拨人也各自分配好了人手,计为阮松溪对芙蓉夫人,华山掌门人商桐君对少林达摩堂通善大师。六合门掌门人对崇胜宇方丈通济大师。桑鸠婆对勾嬷嬷。袭天发对崆峒黄衫。太极门掌门人晏海平对铁拂道人娄广元。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对秃顶神鹰南宫寿。
  其中小红对付黑蛛神余良,小蓉对付西崆峒十三子,则是蹲坐在阶上的老哥哥小老头以“传音入密”告诉商桐君的。
  另外由投过来的皖南三剑万邦同、寿耀南、公孙胜、端本让、范叔寒、于立雪六人,对付被一统教迷失心神的于老夫人、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铁三姑等人。
  剩下阮天华一人没有分派职务,可以机动增援落了下风的人。
  阮松溪因芙蓉夫人依然坐在阶上,没有下来,他就没有对手了,就和阮天华站在一起,替众人掠阵。
  却说徐子常仗剑走出,迎向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突觉身后香风飒然,黄玉香一下掠到身边,低声道:“徐掌门人,你让我来代劳吧!”
  徐子常还没开口,黄玉香已经侧身闪出,长剑一摆朝通济大师欺了过去。
  徐子常因她抢着出手,只好停下步来。
  黄玉香欺身上去,也不打话,长剑一领,就腰肢款段,施展开“素女剑法”左手剑决,舒展之际,柔若无骨,右手长剑象灵蛇般点出。
  通济大师被迷失心神的人,当然更不会和黄玉香打招呼,手中镔铁禅杖起处,呼然有声,出手就使出“降龙伏虎杖法”,杖影开阔,盘天匝地,杖风虎虎势道沉猛绝伦!
  但黄玉香展开“隶女剑法”,一个人就象戏台上的刀马旦,点起脚尖,台步走得娇娇娆娆,一忽在东,一忽在西,任你“降龙伏虎杖法”,艺出少林,刚猛无比。她就从你杖势之间,闪来闪去,有如穿花蝴蝶,点水蜻蜒,绕着你左右直转,呼啸铁杖,就从她肩头、腰肢擦身而过。
  看上去惊险万状,虽然只有毫匣之差,但黄玉香总是比老和尚快了半步,实则连她衣角都没沾上一角。
  一个迷失心神的人,就不再是修为功深的高僧,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了,看到有人和他动手,他就把你当作是唯一仇人看待,恨不得能一杖把你捣成肉泥,这也许就是苟子的性恶吧!
  因此两人动手没有几招,老和尚的杖法越使越快,越攻越急。
  老和尚的杖势加速,黄玉香的剑法、身法自然也随着非快不可。
  转眼之间,杖影剑光和两条人影几乎已交织成一团,再也分不清是杖、是剑.是老和尚,还是散花仙女?
  这是外人看来如此,动手的两人,可清楚得很,杖来剑往,攻拒封拆,丝毫不会失误。
  黄玉香不过进退转闪的步法加快而已,她依然娇娇娆娆,款款段段的在老和尚四周转来转去。
  尤其她左手捏着剑诀,更是柔若无骨,在和尚前前后后拂来晃去的,不时乘虚而入。
  两人越打越快,黄玉香就是要他打得快,才有下手的机会。
  这时正好转到了老和尚身侧,纤纤玉手闪电般拂上他肩头,制住了穴道,她扣在掌心的大指和无名指早已暗藏了一颗解药。
  手腕有如水蛇一般,一下转到老和尚面前,把药丸塞入他口中,然后又迅快的在他后颈轻轻拍了一掌。
  这一掌正好解开老和尚的穴道,也正凶这一掌拍下,老和尚张了张口,咕的一声把药丸吞了下去。
  这一情形,外人是无法看得清楚的,因为两人剑杖交织,本来打得很快,中间虽然略为停顿了下。
  但黄玉香出手如电,快到无以复加,老和尚穴道一解,掸杖又紧接着展舞开来,中间只有电光石火般一闪的时间。
  前面的剑光杖影堪堪消失,后面的剑光杖影又相继而起,自然不会有人注意。
  正因通济大师猛力展开杖法,全身血液都在加速运行,咽下去的药丸、药力发散也比平时要快得多。
  平日大慨要一盏茶的时间,才能把迷失心志的药物解去,清醒过来,现在却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老和尚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了。
  他正在和黄五香动手,但心头逐渐清醒,杖法也不觉惭渐缓慢下来。
  这情形黄玉香自然知道,这就赶紧以传音入密说道:“老禅师,你杖势此刻还不能停,小女子有很重要的话,我们只好边打边说了。”
  通济大师听了她的话声,不禁一怔,问道: “女施主不就是武林榜眼黄玉香黄姑娘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终于清醒了。
  黄玉香仍以传音入密说道: “老禅师和少林通善大师,在君山大会当晚,落入贼党手中,被迷失了心神,贼党的头子,就是剑门山的镇九畿夫妇。今天假崇胜寺举行一统教创立大典,企图把各大门派的人一网打尽,现在和各大门派正在激战之中。小女子方才喂了老禅师一颗解药,老禅师才清醒过来,目前老禅师必须等通善大师清醒了,才能一起退下。”
  她口齿清晰,把一场武林变故,在廖廖数语中,已经全说清了。
  通济大师听得暗暗震惊,回目四顾,自己果然是在崇胜寺天井中,四周刀剑交击,人影飞闪,果然有许多人正在激战之中。
  这就忍不住问道: “通善师兄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黄玉香道: “和通善师兄动手的是我大师姐,此刻大概也可以喂大师眼下解药了,我们约定了暗号,让小女子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就樱唇一嘬,学着鸟啼的声音,发出两声优美的啼声。
  原来黄玉香抢出之时,秦妙香也晃肩从商桐君身边闪出,娇声道: “商掌门人,你把通善大师交给小女子吧! ”
  话声出口,没待商桐君开口,已经迅快的朝通善大师迎了上去。
  商桐君,阮松溪等几人.量对方人手,商量好调配的人手,九华三女是和五位山主一路,是第二拨的人,负责监视崇胜寺僧侣的,现在眼看黄玉香、奏妙香两位姑娘抢着出手,心中很不以为然。
  各大门派调派人手是用以制衡大局,一经决定,就是军令。
  当然由各大门派掌门人商量决定的事,是没有人敢反对的。
  只有这三位魔教女弟子,没有人可以管束,大概她们看人家动手,而她们只派了监视崇胜寺和尚,此时还没有出手,见猎心喜,所以抢着上去,
  心中总觉魔教平日对门人管束不严,才会如此不听号令,不受约束,但人家已经抢出去了,也只好后退几步,和阮松溪、徐子常站在一起。
  这时双方的人均已动上了手,忽然从一片刀剑交击声中,响起了两声清脆的黄莺啼声!
  这边才一响起,另一边也同样响起两声黄莺啼声!
  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忽然嘻嘻一笑,尖沙着喉咙,呤起诗来: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席,啼时惊战意,不得分高低。”
  正在激战中的人,一心一意的舞刀运剑,志在克敌制胜,忽然响起美妙悦耳的黄鸟新声,当然会分了心。
  不!此时激战正殷,当然不会有鸟啼的,
  这突如其来的黄莺啼声,准都想得到不会是真的黄莺,那一定是敌人的暗号,可能有什么行动。
  双方的人心里都有这样想法,攻拒之势自然一缓,大家都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老头说的影响战斗意志,倒也是事实。
  悦耳的黄莺啼声乍歇,正在挥舞禅杖和秦妙香、黄玉香动手的少林通善大师和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二人忽然杖势一收,手提禅杖和两位姑娘一同朝左首廊下走来。
  黄玉香喜孜改的道: “阮掌门人、商掌门人、除掌门人,两位大师眼下解药,已经清醒过来了,现在没愚姐妹的事啦!”
  说完,和秦妙香翩然退了回去,
  阮松溪等三人听得大喜过望,慌忙一同迎了上去。
  商桐君拱手道: “二位大师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通善大师忙合十道:“阿弥陀佛,说来惭愧,老纳和通济师兄差点当了他们的魄儡。”
  阮松溪含笑道: “兄弟也是被他们迷失心神,还当了他们的傀儡教主呢!”
  徐子常接着道: “二位大师这时醒来,正是最好没有了,差幸崇胜寺的僧侣,尚未出手,否则就不堪没想了!”
  通济大师听得一怔,目光转动,果然看到崇胜寺百余名僧侣手持禅杖,站在两廊上首,不觉骇然道: “敝寺僧侣莫非也全被他们迷失了心神?”
  阮松溪道: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只好由五山山主等人监视着她们。”
  就在两位大师清醒的同时,几处战场上,也有了显著的变化!
  因为这是一场混战,双方投入的高手人数极多,战况各异,作者一支秃笔,实在贮不过来。
  先说小红迎着黑蛛神余良,就娇叱道: “姓余的,昨天我大哥刨下,留你不死,你就应该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你怙恶不悛,还敢和各大门派作对,今天就饶你不得了。”
  黑蛛神余良怒吼一声,双手箕张,十指如爪,朝小红扑来。
  小红怒道: “该死的东西!”
  赛莫邪一道白光,就象匹练般朝前电卷出去,
  黑蛛神双爪乌黑有光,不但练有奇毒,而且练成钢爪,不畏寻常刀剑。
  他身形快捷如风,一下欺到小红身前,看她举剑挥来,抓出的双爪并没有收势,右手依然抓向小红肩头,左手稍沉,朝赛莫邪剑上抓落,
  这一下他估计错误,没想到小红手上的赛莫邪削铁如泥,白光闪过,五指—凉,已被锋利寒芒削落,口中发出一声尖啊,急往后跃退。
  小红岂是省油的灯,你要后退,门也没有,左手抬起拍出一掌,
  她在白鹤洞每天都以仙果当粮食,体内真气充沛,足以抵得人家二三十年勤修苦练,后来拜桑鸠婆为师,练的是乙术门功夫,桑鸠婆怕地功力不足,又输给了她二十年功力,
  这一记“乙木掌”朝黑蛛神追击过去,黑蛛神堪堪往后跃退,陡觉一团劲急无俦的掌风,涌到身前,急撞过来,掌力之强,重于千斤,凝滚压到,心头不由力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然不敢硬接,急忙身形一伏,贴地卧下。
  这一下果然管用,小红拍出的一团掌力,从他背脊上方滚滚掠过。
  黑蛛神没待她第二掌出手,身子一弓,从地上跃起,就在此时,他宽大的衣袖扬处,飞出十几道黑线,朝小红激射而来。
  他久住苗疆,豢养的都是毒物,这十几道黑线,正是苗疆特有的铁线蛇。
  这种蛇不过七、八寸长,只有竹筷一半粗细,全身细鳞如铁,不畏刀剑,而且剧毒无比,噬人立毙,长到三尺的,加以训练,还可以当作兵器使用,不但可以缠住故人兵器,只要兵刃被它缠住,它就会迅速沿着你兵刃游下,一口咬住你脉门。
  当暗器使,那就更好,它不怕你兵刃挡削,甚至会缠住你兵刃游下,只要落到你身上,或者落到你附近,都会很快咬你,这是说,黑蛛神只要使出铁线蛇来,没有人能够躲得开的。
  这回他又失算厂,她没想到他自己的双手十指,也不畏普通刀剑,还是破小红削断了,左手五根指头,可见小红手上不是普通长剑了。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小红看他从地上跃起之时,双袖一抖,就飞出十几缕暗器,朝自己激射过来,暗器还没射到,一股中人欲呕的腥风已经扑鼻次来,心中不由一动,暗道: “他使出来的大概是毒物了。”
  心念一动,立即右手圈动,赛莫邪挥起一片白光,足有圆桌面大小,朝空中迎了上去。
  十几条铁线蛇经剑光一阵绞动,立即纷纷削断,小红出手何等快速,足尖一点,身形突然飞扑而起,带动剑势,一圈银光宛如一片网罩,朝黑蛛神当头罩落。
  黑蛛神没想到发动如此快法,百忙之中,只好学懒驴打滚,贴地朝左滚出。
  小红来势如电,那还容你逃出?口中娇叱一声,错落剑光,随着加急射落,随后一片剑光响起一声惨嗥,一向以用毒成名的黑蛛神余良,终于恶贯满盈,在赛莫邪剑下伏诛。
  席小蓉仗剑迎向西崆峒十三子,长剑一指,喝道: “十三子,本公子念你尚无大恶,你此时退走,还来得及,若是执迷不悟,你会追悔莫及。”
  这番话她是听坐在阶上的老哥哥以“传音入密”教他说的。
  十三子成名数十年,一向自视极高,只见向自己迎上来的只是一个淡黄脸少年(席小蓉脸上戴了面具,是以没人认得出来)居然教训起自己来。
  不觉森笑道: “小子口气不小,居然敢对道爷这般说话。”
  席小蓉冷笑道: “你以为九剑同发,天下无敌了吗?你从前右手未断,可以连发十三剑,还不是被人破了?”
  这话当然也是老哥哥教她说的了,志在激怒十三子。
  十三子最忌讳别人提起他被削断右臂之事,这是他一生奇耻大辱,闻言不由嗔目喝道: “小子,你找死……”
  席小蓉道: “好个妖道,你敢出口伤人,就算你九剑同发,本公子也不在乎,你只管使出来好了。”
  十三子愈听愈怒,左手一抬,一道剑光就应手而生,直劈过来。
  他果然不愧是剑术名家,左手一抬之际,悬在他肩头的一柄四尺阔剑,不闻半点声音,就已出鞘,就已发剑攻敌。
  凭他这一手,干净利落,不着半点痕迹,就可看出他剑上造诣何等精纯了。
  席小蓉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师傅就是芙蓉夫人,(方才大师姐白雪寒叫她师父)她练的并不是剑门山的武学,而是玄阴教的手法,以她所学,甚至还高出昔年的玄阴教护法夏非幻。
  此时十三子一剑迎面劈来,她身形一闪,不退反进,侧身朝十三子欺去,口中喝道:“你不使九剑,绝非本公子的敌手。”
  人还未近长剑一指,一点寒芒已经快点上他左乳“将台穴”。
  这一手,本是“玄阴九转掌”的手法,她稍加变化,以长剑使出。
  十三子一惊,急急往后退下,他在后退之际,左手阔剑朝肩头一挑,“咻”的一声,一道剑光凌厉飞起,朝席小蓉当头射下。
  (十三子手中一柄四尺阔剑是母剑,肩头剑鞘中的九支长剑则是子剑,九支子剑全仗手中一支母剑发剑)。
  席小蓉心中暗道: “来了。”
  不慌不忙举剑砸去。
  一个人只有两条手臂,最多也只能使双剑,何况十三子一条手臂已被人齐肩削断,只剩了一只左手,如何还能九剑同发呢?
  这就全仗左手一柄母剑,发剑是以母剑剑尖,挑起子剑护手,向空摔出,这是特殊手法,向空摔出的长剑,就会向敌人当头射去。
  此后就仗敌人用,兵刃去磕他长剑了,长剑受到一磕,就会划着弧形飞行,回到十三子面前,十三子用剑尖一点就会再次向你凌空攻击过来。
  你不住的受到攻击,自然会不住地向剑去瞌,这就产生了循环作用。
  他一支接一支的举起长剑,最多可以加到九支,连同手中的母剑,一共有十支之多,此去彼来,使你接应不暇,就非中他的剑不可。
  却说席小蓉举剑撩去,只听“哨”的—声飞来长剑,立时磕飞出去。
  但十三子阔剑连挥,第二支,第三支长剑,接二连三的飞射过来。
  席小蓉再次挥剑撩去。瞌飞了第二支,再瞌第三支,方才被她瞌飞的第—支又划着弧行射到。
  席小蓉再举剑挥出,睦飞了第一支,接着十三子的第四支、第五支长剑又连续躬来。
  这五支长剑经席小蓉磕飞回去,十三子阔剑一点,又直射而来,这样循环不息,去而复来,就在一支方圆象穿梭一般,上下飞舞,轮流飞射,而且愈来愈快。
  席小蓉只得跟着连连挥剑,把它们一一瞌飞出去,但听“哨哨”之声,愈来愈密:在席小蓉身前身后剑光交织如网。
  十三子只发了五支长剑,便不再发剑,那是因为十三子认为对付席小蓉,有这五支长剑已经足够了。
  他九剑同发,是对付一流敌人的,在他眼里,席小蓉只不过是三流敌人而已!
  席小蓉对付这五支飞剑,确实已有接应不暇之感,这是老哥哥叮嘱她的,要她支撑上一会儿,没听到他招呼,务必支撑下去。
  这一阵功夫,五支飞剑来去如电,越攻越快,她手中长剑只好不停的瞌,一点也松懈不得,握剑右手已值得渐渐酸痛,额上也隐见汗水!
  才听老哥哥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 “可以了,但你只能收下他一支长剑,多收了他会发觉,好,现在用左手取出鱼网,随手一捞,象捞鱼一般,对准长剑兜去,网到了就把鱼网藏到背后,别让他发现。但你还是要继续的发剑磕剑,等他发现少了一支,就会再发一支,他再发一支,你就再收一支,好了,又可以发网了。”
  他口中的鱼网正是昨晚用蛛丝结的网,粘在树杈枝上,这样的一张网兜,只能扑扑蝴蝶,如何网得住长剑?
  但席小蓉对老哥哥奉若神明,相信他说的一定不会错。
  此刻那还犹豫?右手奋力磕剑,左手悄悄取出鱼网,对准飞射而来的长剑轻轻兜去。
  说也奇怪,那支长剑投入鱼网,果然轻而易举的收了下来,急忙把左手藏到背后,右手挥剑如故。
  剑光依然往来交织,哨哨之声,依然连续不断!
  但站在一丈开外的十三子挥动阔剑,向空连连点出,飞回,去的长剑,却立时发觉不对,他明明发了五支长剑,怎么会平空少了一支?是给什么人收去了呢?
  他双目凝注,朝四周瞥过,根本没有什么人影,心中兀是不信,左手阔剑朝肩头一挥,又有一支长剑,从他肩头剑鞘飞出。
  席小蓉立时听到老哥哥的声音叫道: “他又发剑了,再收他一支,要快。”
  席小蓉应付四支长剑飞来飞去,就没有方才五支长剑那么吃力。
  听了老哥哥的话,故意身形一旋,左手鱼网又迅快的兜出,网住了一支长剑,立即把鱼网藏到了背后。
  她挥剑之际,身形本来就在不时的闪动,因此十三子并没有疑心到她。
  那知第六支长剑出鞘飞出,接连飞回去的依然只有四支,中间又少了一支!
  十三子不由大感纳罕,他一直认为席小蓉连五支飞剑都已应接不暇,决无能力收他的长剑,其中必有高人隐身附近,把他的长剑收去。
  心头自然极为愤怒,沉笑道: “那一位高人隐身收取贫道长剑,怎不现身来,让贫道见识见识。”
  话声方落,突听耳边响起极细的声音笑骂道: “见你的大头鬼,我老人家只是在看热闹,几时收了你的剑了?”
  十三子方自一怔,再定睛看去;空中已只剩下三只长剑!
  席小蓉右手发剑,一面冷冷的道:“十三子,你只有这点伎俩吗?”
  十三子怒笑一声,左手阔剑连挥三挥,肩头剑鞘中最后三支长剑也快同电射,一支接一支的飞出。
  席小蓉也及时听到老哥哥的声音说道: “是时候了,要快,现在他六支长剑都脱手了,你先收他三支,然后再拿话气他一气,最后三支不怕他看到了,就一口气把它收下,再听老哥哥的。”
  席小蓉依言在十三子连连发剑之际,身形连转,左手连挥,鱼网一兜就是一支,接连三兜,就收下了三支。
  口中冷笑道: “十三子,本公子要你九剑同发,你却零零碎碎的发剑,你不嫌麻烦,本公子却嫌麻烦呢!”
  十三子正在发剑之时,听了席小蓉的话,目光一注,空中竟然又只剩下最后发出的三支剑了,这下不由得心头大为震惊,厉声喝道: “是你……”
  席小蓉没待他说完,左手从背后伸出,笑道:“不错,是本公子收下了。”
  话声出口,鱼网朝空中飞射而来的长剑连挥三挥,三支长剑都被她兜了过去。
  十三子竟连对方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但剑已发出,再也收不回来,眼睁睁的看她以极快手法把最后三支长剑一起收去。
  心头又惊又怒,狂喝一声,手中阔剑一振,纵身飞扑过来。
  席小蓉又听到老哥哥低声喝道: “快听着,右脚向右横跨半步,左手用鱼网朝上兜起,右手把长剑倒过来,用剑柄平胸推出,快!”
  席小蓉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赶紧依言跨出右脚,左手鱼网朝上兜起。
  这一下就象张着鱼网等待鱼儿一般,她堪堪跨出,十三子已经剑先人后扑到了,手中阔剑一下刺入鱼网之中。
  席小蓉但觉左手一沉,几乎接不下来,她心中只记着老哥哥的话,倒转长剑,用剑柄平胸推出。
  十三子飞扑过来的人,一剑刺了个空,(席小蓉右足横跨,人已到了他左首)等他发觉阔剑刺入鱼网之中,左手一缩,要待收剑,那知阔剑已被鱼网粘住,再也拔不出来。
  他扑来的人,身子悬空,不得不先行落地。正因他拔剑没拔出,左手用力之故,身向前倾,等到双足落地,又和席小蓉成了面对面。
  但他身手刚落,席小蓉平胸推出的剑柄,就好象正在等待着他,“扑”的一声,不偏不倚,撞在他左肋“血阻穴”上。
  换了一个部位,以十三子的修为,还不在乎,但“血阻穴”可不一样,剑柄撞上穴道,全身气血立时受到阻碍,他武功再高,这一记也吃不完兜着走, 口中“呃”了一声,应手往后便倒。
  席小蓉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西崆峒十三子,自己居然轻而易举的收下他九支飞剑,最后这一记,就好象是他自己凑上来的一般。
  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迅速纳剑入鞘,提起穴道受制的十三子,喜孜孜的退了下去。
  和三位副教主动手的是袭天发、晏海平、应立言。
  崆峒黄衫是首席副教主,使的是一柄阔剑,和他身形极为相称。(他个不高,肩膀特别阔)迎住他的是袭天发,使的是一柄两尺长的短剑。(这柄短剑还是他昔年在书房伺侯东海龙王公孙敖,当书童时的随身之物,从小使用惯了,到老都随身带着使用着它)。  
  两人遇上了,谁也没有打话,双剑齐举,就动上了手。
  崆峒黄衫,在武林中名头甚著,在江湖上一流高手,名次可以排到前几名。
  袭天发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但他的武功,却是东海龙王亲自指点的。
  再加上他数十年都住在石窟里,无所事事,不是静坐,就是练练拳剑,剑上造诣之深,已是举世罕匹。
  这两人一个阔剑如风,一个短剑若洒若电,当真棋逢敌手,遇上了平生的劲敌。
  晏海平的对手是铁拂道人娄广元。
  一个是太极门掌门人,一手“太极剑法”,悠然而来,倏然而往,每一剑都剑走弧形,以静制动的手法。
  一个是九宫双剑之首,他右剑左拂,长剑使的是“九宫剑法”,铁拂的招数,却是他配合剑法独创的奇招,剑拂同施,一个人剑光缭绕,全身上下,都是丝丝拂影,进退之间,快捷如风。
  应立言是少林派子午门的掌门人,一手“子午剑法”,直来直往,以快速取胜。
  对手秃顶神鹫南宫寿,使的也是—手“九宫剑法”,九宫双剑使的同是一套“九官剑法”,但铁拂道人剑走九宫,发剑快捷,南宫寿剑势展开,起落如风,以扑击为主。
  这三对人,使的都是长剑,却各有奇招,这一战当真棋逢敌手,各竭其能,一时之间,谁也胜不了谁。
  在他们附近,还有—对,搏杀得极为激烈,那是桑鸠婆和勾嬷嬷了。
  他们两人本是数十年前的旧识,桑鸠婆怒她本念旧情,把自己诱入山腹,心头自然气怒极盛。
  一见面就厉声喝道: “勾魂鬼婆,咱们相识数十年,没想到到头来还要以兵刃相见,这都是你这老鬼婆兴风作浪,做的好事,今日之事,咱们只有放手一搏了。”
  勾嬷嬷手持长剑,狞笑道: “桑鸠婆,老婆子就是因为和你相识数十年,才把你招待在山腹石室,好让你避过一劫,谁知你真是在劫难逃……”
  “住口!”
  桑鸠婆没待她说完,沉喝一声: “老鬼婆,那就看看是准在劫难逃吧!”
  挥手一杖,劈了过去。
  勾嬷嬷身形—个急闪,手中长剑斜削过来。
  桑鸠婆一杖出手,桑木杖左右展开,立时幻起七八道杖影,盘空匝地,宛如怒龙探爪,同时迎头罩去。
  勾嬷嬷不敢怠慢,立即施展“九幽身法”,一个人有如一团魅影,乘隙进招,长剑,洒出点点绿芒,到处流动。
  桑鸠婆气怒已极,杖势挥洒之中,左手“乙木掌”、“乙木指”轮番击出,劲风呼啸,忽如一团怒潮,忽如一缕劲矢,记记不离勾嬷嬷大穴要害。
  勾嬷嬷出身九幽门,除了“九幽身法”,飘忽不定,剑上造诣也极为深厚,左手“勾魂鬼爪”更是她成名多年的绝活,五指一抓,五道指风,挟着森寒阴气,令人毛骨悚然。
  这两人已有数十年不曾交手,这一动上手,发觉五十年来,双方武功,都在精进,自然不敢大意。
  杖影,掌风,人影、指劲,交织成一片,大概没有三五百招,是无法分得出胜负米的。
  另外一边,是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和皖南三剑万邦仝、寿耀南,公孙胜六人迎战天罡旗的于老夫人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和铁三姑五人。
  于立雪看到老奶奶,就疾快的迎了上去,大声叫道:“奶奶,我是立雪……”
  于老夫人神志被迷,口中大喝一声: “谁是你奶奶?”
  呼的一杖击了过来。
  这时端木让接住了伏大娘,万邦全接住了广法道人,寿耀南接住辛无忌、公孙胜接住铁三姑,已经动上了手。
  范叔寒怕于立雪有失,急忙闪身而出,一剑架住于老夫人的杖势。
  于立雪急叫道: “奶奶,你老人家怎么不认识孙女了?”
  于老夫人杖势被范叔寒架住,心头更怒,左手突出,呼的一掌,朝于立雪当头击下。
  范叔寒看得大骇,急忙一把抓住于立雪手臂,往后拉下,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 “立雪,你奶奶被迷失神志,怎么会认识你?咱们只有先把他们点了穴道,再想办法。”
  在他说话之时,于老夫人杖势接二连三的攻来。
  范叔寒只有挥起长剑,连接带削,接下了她三招。
  于立雪道: “范大哥,只是我不是奶奶的对手。”
  范叔寒以“传音入密”说道: “不要紧,由我和你奶奶动手,你转到她身后去,一定可以点住她穴道的。”
  于立雪点头道: “我去试试看。”
  范叔寒为了让于立雪出手,只好运起功力,挥剑和于老夫人硬打硬接,于立雪身形一闪,就掠到奶奶身后。
  于老夫人神志虽被迷失,武功丝毫未减,范叔寒挥剑和她抢攻,心头怒极,一支铁杖舞得漫天杖影,势道凌厉无比。
  范叔寒展开“形意剑法”,差可和她打成平手。
  于立雪闪到奶奶身后,兀是近身不得,心头大急,几次冒险抢入,都被杖势逼退。
  这一情形,范叔寒当然看得到,心中暗道: “看来只有俟机架住她铁杖才行。”
  心念转动,又打了两个照面,正好于老夫人一杖直捣过来,一时那肯错过机会,身形一侧,剑使“秋水横舟”,闪电般划出,“哨”的一声,压住了杖头,口中喝道: “快!”
  于老夫人凛然道: “快什么?”
  左手抡掌就劈。
  范书寒以一支长剑压住势道沉重的铁杖,已是使出了十分力道。眼看她一掌劈来,只得功运左掌,使了一记“崩掌”,朝前推出。
  “砰”!双掌击实,范叔寒内力修为不及于老夫人深厚,只觉有如千斤巨石直捣过来,崩出的左手再也抵挡不住,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三步,喉头隐隐发甜!
  差幸于老夫人杖势被他压住,左掌和她互击,一个迷失心神的人纵然武功不减,反映究不如平常敏锐,于立雪趁机双手疾发,点了奶奶身后三处穴道。
  于老夫人身子定住了,于立雪从她后身闪出,娇笑道:“范大哥,好了……”
  瞥见范大哥站着的人,双目微阖,静立不动,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双肩一晃,掠到范叔寒身边,一手扶住他身子,急急问道: “范大哥,你怎么了?伤在那里?”
  范叔寒依然闽着双眼,低声道: “我和你奶奶对了一掌,真气有些浮动,休息一会儿就好,此刻时机迫促,你快去帮二师兄,把伏大娘制住了,快去。”
  于立雪关切的问道: “你真的不要紧?”
  范叔寒道: “你只管去,我只要稍稍调理呼吸就可没事了。”
  于立雪道: “好,那我去了。”
  范叔寒道: “时机稍纵即逝,快去。”
  端木让两枚铁胆和伏大娘长剑,激战方殷,没防到于立雪会向她身后袭,自然很快的被制住穴道。
  于立雪叫道: “端木大哥,现在由你去帮皖南三剑了,范大哥负了伤,我要去照顾范大哥呢!”
  端本让听得一惊,急忙问道:“四师弟负了伤?他伤势如何?”
  于立雪道: “范大哥和我奶奶硬接了一掌,震动真气,他说调理一会儿呼吸就好。”
  端木让点点头,抬目看去,忽然笑道:“皖南三剑,用不着我去打接应了。”
  皖南三剑成名多年,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的剑术名家。
  广法道人和辛无忌还免强可以招架得住。
  铁三姑和穿肠剑公孙胜动手,不论剑法、功力,都差得很远,不过一二十个照面,公孙胜一记“手挥七弦”幻起七点寒芒,飞洒而出。
  但听“当”的一声,第一点寒芒,点在铁三姑的剑脊上,把她一支长剑凌空挑飞出去。
  其余几点寒芒依次洒落,就点了铁三姑身后五处穴道,长剑锵然返鞘,没再出手,只是负手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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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玉 >> 《武林状元》
第二十九章 挥手别情郎
  他好像深信老大、老二定可把对手制住,没有上去接应,端木让自然更不好上去相助了。
  果然,不到盏茶工夫,穿喉剑寿耀南—记“三星入户”,制住了辛无忌。
  穿心剑万邦全也一创荡开广法道人的长剑,左手出指如风,点了他穴道。
  黄玉香及时闪来,迅快的把解迷药丸塞入被制住穴道的人口中。
  于立雪感激的道: “谢谢你。”
  秦妙香朝黄玉香招招手道: “二师妹,现在该我们上场了。”
  话声一落,就和罗香玲翩然朝崆峒黄衫、铁拂道人欺去。
  黄玉香“啊”了一声,也身形闪动,朝正在和应立言动手的秃顶神鹫南宫寿飞掠过去。
  小红看她们扑向三位副教主,也娇躯一晃,朝勾姥姥直欺而上,口中叫道: “师傅,徒儿帮你老人家拿人。”
  声到人到,赛莫邪—道剑光直取勾姥姥。
  勾嬷嬷正在和桑鸠婆打得难解难分,陡觉一道森冷的剑光袭到身后,心头怒极,身形未转,右手长剑闪电般往后划出,剑势甫发,人已一个轻旋转了过来。
  她长剑先发,人是随着剑势转过来的, 自然比剑势稍为慢了一点。
  但听“当”的一声,双剑交击,长剑立被赛莫邪截断。
  勾嬷嬷不愧是剑中高手,一个人堪堪转过来,耳中已听出双剑交击的声音不对,右手还没感到一轻的时候。(剑被削断份量自然轻了)
  她心头反应极快,左手一记“勾魂鬼爪”五根鸡爪般的手指已挟着尖锐阴风朝小红迎面抓出。
  桑鸠婆赶紧喝道: “小红小心”
  小红出手一剑就削断了勾嬷嬷的长剑,口中不觉咭的笑出声来,左手忽然向空一撤,才道: “你老人家别急,徒儿是帮师傅拿人来的。”
  她这一记手法十分怪异,撤出去的却是一片轻纱般的蛛网。
  勾嬷嬷“勾魂鬼爪”刚发,丝网已朝她当头罩落,根本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人已被蛛网网住。
  这是老哥哥教她的特殊手法,勾嬷嬷自然无所遁形,甚至没有半点挣扎,就被蛛网粘住了全身。
  小红得意的笑道: “勾总管,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吧!”
  勾嬷嬷全身动弹不得,气得破口大骂: “该死的小丫头,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到我老婆子手里的,那时我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红笑道: “你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
  镇少侯率领剑门弟子,一字排开,守住天井南首,他本是奉命拦阻各大门派退路的。
  此时看己方的人逐渐失利,抬头看看天色,时间已经逐渐接近中午,心头不禁暗暗焦急,左手—挥,喝道: “咱们上吧!”
  他这一挥手,十名红穗剑士,二十名白穗剑士,三十名青穗剑士和五十名黑穗庄丁,一阵锵锵拔剑之声,人影如潮,冲杀上来。
  通济大师早已问过崇胜寺近百名僧侣,差幸勾嬷嬷没向这些和尚身上下迷药。
  在勾嬷嬷的心中,以为她控制了他们方丈,就不怕僧侣们不服从指挥,另一原因,也可能没有大量的迷神药物。
  此刻通济大师眼看镇少侯率同剑门弟子冲杀过来,立即左手一挥,沉声道; “你们上去,拦住他们。”
  崇胜寺百名僧侣听到方丈下令,就手持禅杖,飞奔而出,截住剑门弟子动手起来。
  剑门弟子虽然个个精通剑术,但祟胜寺乃是少林下院,这些和尚也是从小出家,从小练武,百名僧侣挥起禅杖,使出来的正是少林寺正宗“降龙伏虎杖法”,每一杖都势道沉雄,刚猛绝伦。
  任你剑门弟子“万流归宗剑法”如何凌厉,也不敢和他们钢杖硬打硬砸,自然更是近身不得。
  这下百剑齐挥,百杖齐发,在大天井南首,展开一场混战,剑杖交击,不时发出兵刃交鸣,金铁击撞之声,可说杀声盈耳,战况十分激烈。
  相反的,大天井北首,本来十分激烈的拚搏,此时却转趋沉寂!
  那袭天发对崆峒黄衫冷羽中,晏海平对铁拂道人娄广元,应立言对秃顶神麓南宫寿,这三对本是棋逢对手,功力悉敌,战况十分猛恶,谁也胜不了谁。
  但是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三位姑娘的加入,人影飘忽,香雾空潆,使得本来势均力敌的场面有了极大的变化。
  这三位副教主终究是被迷心神的人,武功纵然丝毫未减,在反应上总是没有平日的机敏。
  和敢人正面拚搏,攻守还不至有懈可击,但三位姑娘展开“素女剑法”,一个纤影在你身边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的飘动,乘隙进招,就是神志未被迷失的人,也会眼花僚乱,应接不暇,何况正面还有一个武功和他不相上下的劲敌,正和他抢攻。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三位副教主不落败者几希!
  果然没有多久,崆峒黄衫被秦妙香纤手拂中身后穴道,九宫双剑娄广元,南宫寿也相继被黄玉香、罗香玲制住。
  黄玉香取出三颗药丸,分别纳入三人口中。
  现在和各大门派动手的人已经全部结束了,被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药,也依次清醒过来。
  只有由镇少侯率领的剑门弟子,却愈战愈勇。
  尤其以镇少侯为首的十名红穗剑士和二十名白穗剑士,他们是剑门弟子中的高手,剑如行云流水,凌厉无匹。
  拦着他们动手的祟胜寺和尚,纵然杖势沉重,时间稍久,就渐渐落了下风。
  祝天霖率领十五名各派门下弟子,是监视剑门弟子的人,此时看到崇胜寺僧侣渐呈不支,迅疾挥剑而上,加入战团。
  这十五个人,都是这大门派挑选出来参加君山大会的,个个都有极高的身手。
  尤其金鸡门的祝天霖,还是上届的武林状元,一手“金鸡剑法”,火候极深。他纵身掠上,就截着镇少侯,两人用不着打话,就双剑并举,动上了手。
  商逊、拜天锡、萧珏人、应重信。陆子羽等人闪身抢出,专找红穗剑士动手,一时剑光大盛,僧侣的败象,又扳了回来。
  芙蓉夫人陪同冰魄夫人依然端坐在阶上,对一统教手下接二连三的失利,她居然恍如不见。
  阮松溪、商桐君等人眼看一统教羽党几乎已全数肃清,剩下来的已只有镇九畿的妻子英蓉夫人一个了。
  阮松溪朗笑一声道: “镇夫人,这一场由青螺山庄到祟胜寺之变,如今业已证明玄阴教也好,一统教也好,都是你夫妇在幕后操纵,兴风作浪,与各大门派为敌,如今大势已去,你还想顽抗吗?”
  芙蓉夫人对他说的话,也恍如不闯,理也没理,举手轻轻掠着鬓发,偏头问道: “春香,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站在石阶左首的一名侍女答道: “现在正当日直午时了。”
  芙蓉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狞笑,颔首道: “很好。”
  阮松溪、商桐君等人都不知她这句很好究是什么意思?但就在此时,突听后进传出一声尖锐如同鬼号的凄厉长啸。
  这一声长啸,听到耳中令人有说不出的阴森,不论是谁听到这啸声,都会不自觉的打起寒噤来!
  啸声未已, “嗖”的一声,一道人影自天而降,落到阶前。
  大家定睛看去,这泻落阶前的是一个银发一直披到后腰,脸如鸠形,瘪嘴尖下巴的老婆婆,身穿一件宽大黑衣,双袖极长,目中闪着炯炯绿芒,看去神情极为诡异!
  她绿阴阴的眼睛掠过阮松溪、商桐君等人,就尖声问道,“芙蓉,这些是什么人?”
  芙蓉夫人已经站了起来,神色恭敬,躬身说道: “回圣母,他们就是和女儿作对的各大门派中人。”
  “圣母!”原来这白发老妇人就是圣母,她,还是芙蓉夫人的娘!
  阮松溪,商桐君等人不觉对老妇人起了一份戒心!
  白发老妇口中浓重的哼了一声,两道碧绿的眼神,绿光暴射,朝阮松溪等人投来,瘪嘴一张,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磔磔怪笑,尖声道: “那就统统该杀!”
  “杀”字出口,一个人就象一阵风般朝阮松溪等人疾欺过来,她身形一动,就起了一阵阴森的旋风,两支大袖猛向众人挥出。
  阮松溪,商桐君等人早巳看出这白发老妇一身有着说不出的邪气,没待她欺近,就各自散开。
  这一瞬间,但觉从她大袖挥出来的两股劲风有如排山倒海般卷来,阴寒之气登时大盛,寒风刺骨,有如置身在冰窖中一般。
  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封自清,甚至连桑鸠婆、羊乐公等人,无一不是一派掌门,武功剑术,都是一流高手。
  但遇上这两股狂飚般的掌风,每一个人都感到身上奇寒,好象没穿衣服,急急往后跃开,谁也不敢硬接。
  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忽然咦了一声,说道: “果然是她!”
  芙蓉夫人不觉转脸看去。
  小老头朝她耸耸肩,嘻的笑道:“小老儿L认识你妈妈。”
  芙蓉夫人冷然道: “你怎会认识她老人家?”
  小老头道:“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你……夫人大概还没出生呢,原来她住在剑门山,当了镇九畿的丈母娘,难怪这么多年没见到她了。”
  芙蓉夫人问道: “你……”
  小老头伸手一指,说道: “快看!”
  白发老妇人只挥动了下两支大袖,阮松溪等人就象秋风里的落叶,扫得纷纷后退不迭!
  白发老妇人身形一停,得意的发出磔磔尖笑,喝道:“你们谁是头儿?”
  她目光一掠,投到阮松溪的身上尖喝道: “是你?”
  她牙齿尽落,瘪嘴说话,口齿自然不大清楚。
  阮松溪应声道: “不错。”
  白发老妇厉笑道: “很好,我先杀了你。”
  右手一抬,从大袖中伸出一支枯乾得象鸟爪般的手爪,突然朝阮松溪抓来。
  阮松溪早已撤出长剑,口中大喝一声: “未必。”
  一道剑光朝她抓来的手爪劈去。
  白发老妇对他剑光劈来,理也没理,忽然一点袖角自动飞起,朝阮松溪剑上卷来。
  她抓出的五指也在此时忽然暴长,原来她五个手指上卷着一卷指甲,突然弹出,每一根指甲色呈灰白,足有三尺来长,锐利如同长剑,这一下就等于有五支长剑同时朝阮松溪刺到。
  阮松溪几乎连闪避都嫌不及,长剑剑尖已被她衣角缠住,用力一挣,那想挣得脱?这时她五支灰白指甲已如森森剑戟,刺到面前。
  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眼看阮松溪第一招上就被她袖角缠住剑尖,心头一惊,不约而同挥手发剑,朝白发老妇五指指甲上削去。
  阮天华站在父亲身后,也急忙闪身而出,右手一掌凌空拍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阮松溪长剑往后一挣,未能挣脱,心头一急,左手运起全力劈出一记“劈掌”,右手手腕一振,“拍”的一声震断剑尖,身往后退。
  也在这同时,但听铮铮铮三声轻响、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三支长剑,分别击上自发老妇抓出的指甲之上。
  这三位掌门人出手救人,剑上纵然不曾用上十成力道,但至少也有七八成力道,就算山石也足可一剑斫成两半。
  那知长剑砍在她指甲人竟然被震得直弹起三寸来高,虎口还隐隐作痛!
  三人心头猛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阮松溪在震断长剑后跃之际,左手劈出的一记“劈掌”,因长剑被对方缠住,这一掌是运起全力劈出。
  他身为形意门掌门人,在“形意拳掌”上,下过数十年·苦功,那知掌风撞到白发老妇身前,就无形消失。
  四位掌门人总算全已往后跃退,白发老妇也并没追击。那是因为阮天华凌空劈出的一掌,逼得她脚下停得一停。
  这段话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白发老妇对商桐君等三支长剑削上她指甲,阮松溪十成功力的一掌击上她身前,都恍如不觉,毫不理采。
  但她一双绿芒如电的眼神却投注到阮天华的身上,磔磔尖笑道: “小娃儿,你是何人门下?这一掌倒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是发觉阮天华的掌风居然对她稍稍有点威胁。
  小老头坐在阶上,尖声道: “他是小老儿的小兄弟。”
  白发老妇突然转过头去,厉声道: “你是什么人?”
  小老头耸耸肩道: “小老儿是一统教的特别贵宾,你没看到小老儿坐在阶上看热闹吗?嘻嘻,这叫做壁上观。”
  白发老妇没再去理他, 目注阮天华喝道: “小娃儿,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门下?”
  阮天华道: “在下一定要说吗?”
  阮天华身形一晃,一下闪到她左前,刷的一剑朝她刺去。
  他这一闪,使的正是“紫府迷踪身法”,白发老妇一爪抓了个空,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忽然不见,心头也不期一怔!
  就在此时,阮天华已经一剑刺到她左腰,剑尖还没触上她衣衫,就好似被一层无形潜力挡住,再也刺不进去,不,剑尖反而被震得弹了起来:
  “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白发老妇身形如风,一下转了过来,五指弹出,五道尖风激射如箭,朝阮天华当胸刺到。
  阮天华急忙身形一侧,一步跨上,从她身边闪出。
  白发老妇左手乍发,人随手转,五根锐利如剑的指甲,追踪着阮天华身后抓去。
  她身法之快,可说疾如闪电,应该可以追得上阮天华:但阮天华使的 “紫府迷踪身法”,出自“紫府铨真”,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心法,隐蕴玄机,岂是仅凭身法快速就能追得上的?
  白发老妇身随手转,手指弹处,射出五根三尺长的指甲,眼看就要刺上阮天华后心,阮天华却已一闪不见。
  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四人被她一招逼退,心头大感惊凛,此时眼看阮天华一个人独斗白发老妇,被她追击得险象环生, (外人看来白发老妇这一记追击,五根指甲离阮天华后心不过寸许光景,自是十分危急)阮松溪心急儿子安危,首先大喝一声,挥剑攻上。(他剑尖已经震断,那不过寸许长一截而已。)
  商桐君、徐子常,晏梅平三人也随着同时发剑。
  羊乐公人老心不老,看他们出手,早已跃跃欲试,此时偏头叫道: “喂,桑婆婆,咱们一起上,去斗斗圣母。”
  一道人影随声飞出,人还未到,一记“北溟掌”,掌风象怒涛般涌来。
  桑鸠婆经他一喝,果然也跟着出手,身形凌空扑起,桑木杖呼的一声,象泰山压顶朝白发老妇当头劈落。
  这一下六位高手几乎是同时出手,发动攻势。
  四支长剑各出奇招,闪耀起四道精芒,加上羊乐公一记“北溟掌”,桑鸠婆一记桑木杖。
  这六位高手同时联手出击,江湖上实在不易多见,威势之盛,非同小可。
  阮天华看到大家围攻上来,也急忙施展“紫云剑法”,一片剑光,化作朵朵云彩,冉冉飞舞!
  白发老妇发出一阵磔磔尖笑,身形飞旋,双爪向空连挥紧接着响起几声当当剑鸣。
  桑鸠婆一道人影首先被震飞出去,接着羊乐公、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等人在当当剑鸣声中,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只有阮天华展开“紫云剑法”冉冉而生的朵朵剑云,虚实互生,人随剑走,不可捉摸,她挥动十只三尺长的指甲,一记也没有击上长剑,遑论击中阮天华的人了。
  白发老妇震退了六个人,只有阮天华连一点衣角都没沾上,心头不由大怒,厉声道, “好小子,你仗区区身法,以为老身没办法对付你了?老身不抓活的,劈了你总可以吧?”
  喝声出口,人已纵身跃起三丈来高,凌空下扑,双手箕张,十根指甲就象十把利剑,朝阮天华当头罩落。
  被她震退的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桑鸠婆,羊乐公等六人看她突然纵身而起,各仗兵刃纷纷围了上来。
  通善大师眼看这妖婆如此厉害,手提禅杖也举步走上,封自清,龚天发也跟着上去。
  另外神志恢复清明的崆峒黄衫。铁拂道人娄广元,秃顶神鹫南宫寿三人解除了被迷失的神志,心头气怒已极,也立即跟着围了上去。
  这一下虽然又加入了六个高手,但大家怕妨碍了阮天华,不好过份逼近。
  阮天华已经展开“紫云剑法”,当然不惧你凌空扑击,心中暗道: “我正好乘机削你的指甲!”
  剑势乍展,赛干将划起一片剑光,朝上迎击面出。
  就在他剑光迎上之际,陡觉十道森寒无比的指风,竟然透过自己剑光,袭到身上。
  心中也不觉暗暗惊凛,自己剑上此刻业已布满了“紫正神功”,还会被她寒气透了进来!
  要知白发老妇使出来的乃是玄阴教最厉害的“阴煞神功”。
  玄阴教的人,只要练成“玄阴真气”,就可以使“借物传阴”,从兵刃上透过阴气,使对手血脉凝结。
  但“阴煞神功”,却比“玄阴真气”难上百倍,它必须以“玄阴真气”作基础,躲在地底数十丈以下,闭关练功,吸取重泉阴气,没有二十年日夜苦练,难以练成。
  因此即使是玄阴教的高手,也很少人有此耐心,过二十年不见天日的泉下生活。
  “阴煞神功”练成之后,就是一根发丝,都可以伤人,别说被她直接碰上人体,只要碰上你兵刃,就会使你奇寒澈骨,十分难受,血脉渐受寒气侵入,骨骼僵硬,动弹不得。
  此时圣母(白发老妇)十根指甲往下罩落,阮天华挥剑上迎,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
  阮天华感到一团寒气透过剑光袭上身来的时候,双方业已接触上了!
  圣母十根三尺长的指甲,森如剑戟,一下戮到阮天华迎上的一片剑光之上,竟如戮在一面铁盘之上,再也戮不下去。
  阮天华当然也有感觉,对方这下击之势,压力奇重,宛如一块千斤巨石,朝自己剑光上直落下来,奇寒澈骨的阴气,大量透过剑光而下,几乎把自己身子四周都包围了起来。
  幸而阮天华练成“紫正神功”,护住全身,寒气只在身外四周罩落而已!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阮天华这一机会岂肯错过?在他迎上去的一片剑光中,突然飞起一朵剑云,闪电般朝圣母十根指甲上削去。
  只听“当”的一声,赛干将削上指甲,竟如砍在金石之上,震力奇强,立时把削去的剑势弹开。
  赛干将乃是竺嘏铸剑数十年所留下来的精钢所铸,经过他数十年千锤百炼,才铸成了两柄长剑,平日削铁如泥,这回居然连圣母的指甲都削不断。
  那是因为圣母这十根指甲上,此时正凝聚了她的“阴煞冲功”,阮天华练的“紫气神功”,虽是旁门阴功的克星。
  但阮天华总究功力尚浅,和圣母相比,就不如远甚,是以“紫气神功”纵是诸般旁门阴功的克星,此刻也克制不了圣母的“阴煞神功”。
  阮天华一剑削不断对方指甲,长剑反而受震反弹,心头自然蓦地一惊,他反应极快,左手化掌迅疾推出。
  这一掌,他使出来的却是形意门的功夫,也是他最近从形意门两句口诀: “以形使意、 以意使形”。才领悟的无形掌。
  这也是形意门至高无上的武学。
  他在这一瞬间,几乎已把自己所学,倾囊全使出来了。形意门创自岳武穆,数百年来,成为江湖武林的一个大门派,自有它的精奥之处。
  何况阮天华本身练的是“紫正神功”,因此这一掌无异是把两种绝世武学合而为一,威力之强,就远超过方才那一剑了。
  作者费了许多笔墨,才把事情交代清楚,其实只是圣母扑击而下,阮天华先以剑光上迎,紧接着削出一剑,剑被反弹之际,左手迅若雷奔的拍出—掌,如以时间来说,最多也不过是眨眼工夫之事。
  圣母十根指甲戮到剑光,就戮不下去,阮天华横削的一剑也无能削断她指甲。
  圣母正待加强指力,陡觉一团无形潜力朝她涌撞过去,力道之强,前所未见。
  她身在半空,所凭仗的不过一口真气。
  此刻骤不及防,再待拂起衣袖,已是不及,只得猛吸一口真气,飞身后退,还是被阮天华的掌力撞上了。
  她“玄阴真气”已练到九重境界,阮天华一记“无形掌”当然伤不了她,但也把她一个人呼的一声震飞出去一丈来远。
  在外人看来,两人这一下,不过是圣母十道指甲和阮天华剑光一触而已!
  就在圣母飞身后退,阮天华剑光乍敛之际,但听一阵砰砰轻响,围在两人四周准备接应阮天华的十二个一代高手,其中有半数竟然无缘无故的跌坐下去。
  这六个人正是方才和阮天华同时出手,被圣母一举震退的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桑鸠婆、羊乐公等六人。
  前面已经说过,圣母练成“阴煞神功”,这种功夫比“玄阴真气”还要厉害得多,练成“玄阴真气”的人,尚且可以“借物传阴”,利用双方兵刃交击,把阴气渗透过去,使你丧失战力,更何况圣母练成了“阴煞神功”。
  方才他们联手合击,长剑(桑鸠婆使的是杖,羊乐公使的是掌)和她指甲击撞过, “阴煞神功”的阴寒之气自然不知不觉中侵入体内。
  只是他们都是—派掌门,各人都有数十年以上的功力,先前还可免强抵挡,时间稍久,就忍受不住,气血被阴寒所阻,手脚一阵僵麻,就跌坐下去。
  其余六人(通善大师、封自清、龚天发、崆峒黄衫、九宫双剑)不知原因,心头方自一惊。
  阮天华看到父亲等人无故跌坐下去,也不由大吃—惊!
  圣母做梦也想不到会被阮天华一掌震退,自然怒不可遏,口中发出磔磔怪笑,双口绿光大盛,尖厉的喝道:“好小子,有你的!”
  说话之时,一头披到背后的长发一根根飞扬起来,双手也在此时缓缓齐胸举起,十根三尺长的指甲参差如剑,向前作势!
  虽是日正当中之大白天,但看她模样,简直象一具僵尸,老远就可以感到阴气逼人,令人毛骨悚然!
  阮天华也功运全身,缓缓竖起长剑,准备全力一击!
  耳中突听到坐在阶上的老哥哥低声道: “好了,小兄弟快些退下去。”
  话声堪堪入耳,陡听一声划空长笑,从天外飞来!
  笑声未落,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那是一个身穿宽大彩衣的矮小老头。
  虽然他背向着阮天华,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头披肩银发,和他身上穿的一件彩衣,但阮天华已经知道来人正是自己在岳阳楼上遇见过的雪峰仙童了。
  耳边也及时听到雪峰仙童的声音说道: “小兄弟,你只管退下去,这老妖婆交给老哥哥好了。”
  接着只听雪峰仙童沉喝道: “老夫早就想到是你这老妖婆在作怪,老夫昔年劝过你丈夫,他不听良言,终于覆灭,你潜伏了二三十年,应该痛改前非,还可安享天年,没想到你居然又兴风作浪,荼毒江湖,当真怙恶不悛,难道又要蹈你丈夫的覆辙不成了?听老夫相劝,此时赶快收戢凶心,带着你宝贝女儿隐迹荒山,老夫也不为已甚,你们可以走了。”
  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嘻嘻一笑,耸着肩道: “这位教主夫人,好象已经练成了‘阴煞神功’,只怕不肯罢手吧! ”
  他叫出“教主夫人”,又说她练成“阴煞神功”,通善大师,封自清等人不禁暗暗哦了一声!
  原来这位“圣母”,敢情就是昔年玄阴教主的夫人阴九娘了!
  冰魄夫人看到雪峰仙童,不觉盈盈站起。
  小老头道: “小妹子,不用和他打招呼,你只管座着看热闹就好。”
  冰魄夫人果然又坐了下来。
  圣母正待扑起的人,听到雪峰仙童划空而来的笑声,心头—凛,便自刹住身子,心想: “光凭这份笑声,来人分明是个劲敌了。”
  等她看到泻落的竟会是雪峰仙童,心头更是又惊又怒,瘪嘴鼓动,厉声道: “冉老头,老婆子既已出面了,岂会凭你这几句话,就唬倒了?先夫昔年死在少林、武当、华山、形意、八卦、六合这些门派手中,老婆子立下重誓,不把这些门派斩尽杀绝,誓不为人,什么人也阻止不了。姓冉的,你和先夫相识,老婆子也劝你—句话,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少挡老婆子的横。”
  自从圣母出现,镇少侯率领剑门弟子和祝天霖、商逊、以及崇胜寺僧侣正在动手的入,也一齐停下手来。
  通济大师虽未出手,但他是崇胜寺方丈,自然关心门下弟子的安危,早就手拄掸杖,在那里督战。
  五山派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和小红,席小蓉、铁若华,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端木让,范叔寒、于老夫人,皖南三剑等人,都站在一起,准备随时出手接应,一面也暗中监视芙蓉夫人。
  此时雪峰仙童的出现,阮天华也依言退下。
  通善大师、封自清等人也及时一人一个,把跌坐在地的阮松溪、商桐君等人抢救下来。
  阮天华耳边又听到小老头的声音说道: “小兄弟,你爹和商桐君等人是中了老妖婆的阴气,只有你练的‘紫正神功’可以把他们体内阴气逼出,不过你一个人如果要替六个人逐一运气行功,不但费事,也浪费时间老哥哥有一个办法,你们现在有不少人手,你要大家帮忙,把他们六个人围成一圈,和你一起席地坐好,再把每个人的手掌,互相抵住。也就是你的左手,抵住坐在你左首那人的右掌,这人的左手再抵住坐在他右首那人的右掌,这样一个接一个抵过去,最后坐在你最右首的人用左掌抵住你右掌,也就是你们七个人手掌互抵,坐成一圈。然后你运功从左掌发出,透过他们六个人的手掌,真气从你右手收回,左手再发,右手再收,循环上三转,就差不多了。你小兄弟不用为难,你功力也许不够,老哥哥自会请人助你一臂之力,你要他们快些坐好了。”
  阮天华听了老哥哥的话,心头大喜过望。立即要小红、席小蓉、铁若华、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等六位姑娘扶着阮松溪等六人围成一圈席地盘膝坐好,预先留出了自己的位子。
  然后要六位姑娘把六人的左右手分开,一手接一手互相抵住掌心,最后自己就在预留的空位上席地盘膝坐下,伸出左手抵住爹的右手,再伸出右手抵住商桐君的左手。
  通善大师看得骇然道: “阮小施主,你要给他们六位运功疗伤?小施主一个人行吗?”
  要给某一个人疗伤,至少你的功力要和他相等。
  这六个人至少都有四五十年以上的修为,阮天华功力再高也比不上他们,如何能替他们六人同时疗伤呢?
  阮天华笑了笑道: “大师说得是,在下年少功浅,要替他们六人同时疗伤,自己办不到,但老哥哥说他会请人来协助在下的,只要麻烦大师和封掌门入等六位给在下护法就好了。”
  他们说话之时,小老头已经站起身,耸着肩,弯着腰到冰魄夫人面前,笑嘻嘻的道: “小妹子,老哥哥有一件事要想麻烦你一回,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冰魄夫人甜甜的一笑道: “老哥哥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啊……啊!吩咐不敢。”小老头回身指指阮天华和阮松溪等围坐一圈的七人,说道,“阮掌门人,商掌门人等人,被圣母‘阴煞神功’所伤,老哥哥的小兄弟正在运功替他们疗伤,老哥哥怕小兄弟的功力不够,想请小妹子去助小兄弟一臂之力……”
  芙蓉脸色微变,哼道: “仙子……”
  她只说了两个字。
  小老头左手朝她按了按,嘻的笑道: “这是小老儿的私人请托,和夫人无关,你且坐着稍安毋躁。”
  他只是作了个手势,隔空按了按,芙蓉夫人坐着的人,身躯微微一震,连底下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来。
  冰魄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说道: “老哥哥,我和芙蓉夫人相识多年,这次是她约我助拳来的,你要我去助阮小兄弟一臂之力,不是和芙蓉夫人作对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小老头忽然脸色一正,说道: “小妹子,你和她相识,是镇九畿夫妇一直有意结交贤伉俪,也就是早就存心把贤伉俪引为奥援,作为今日利用张本。贤伉俪之所以肯和他们夫妇交往,是因为镇九畿是剑门山的庄主,和你们雪山不无源渊;但今天你总该看出来了,芙蓉夫人是昔年玄阴教主夫人阴九娘之女。镇九畿惑於女色,不顾祖宗遗训,助纣为虐,三百年基业,眼看毁于一旦,小妹子,你也要助纣为虐吗?”
  冰魄夫人浅笑道: “所以我没有出手呀!”
  小老头耸耸肩道: “没有老哥哥及时提醒你,你这特别来宾只怕也早已出手了,好了,阮小兄弟等着你,你快去吧,听老哥哥的绝不会错。”
  他这句“及时提醒你”,其实是“一直监视着你”的意思。
  冰魄夫人盈盈站起,说道: “好吧,我听老哥哥的就是了。 ”
  说完,举步跨下台阶,朝阮天华走去。
  通善大师、封自清等人看到冰魄夫人朝阮天华走来,心情立刻大为紧张。
  小老头坐在阶上,尖声道: “她是小老儿的小妹子,是给阮小兄弟帮忙来的。”
  冰魄夫人朝大家盈盈一笑,走到阮天华背后,娇脆的道:“小兄弟,你快运起功来,我才能助你一臂之力。”
  阮天华依言运起“紫正神功”,冰魄夫人缓缓伸出一支羊脂白玉般纤掌,按到阮天华身后“灵台穴”上,把真气缓缓度入。
  阮天华耳边听到老哥哥的声音说道: “小兄弟,便宜你了。 ”
  话声入耳,但觉从冰魄夫人掌心传入一股清凉真气,源源涌入,和自己“紫正神功”融和成一体。
  这一瞬间,徒觉自己四肢百骸,舒畅无比,一时不敢怠慢,立即引导真气从左手掌心输出。
  要知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门纯阳之气,冰魄夫人练的是雪山“冰魄神功”乃是道家的纯阴真气,两种真气在阮天华体内融会成一,正是水火既济之象。
  阮天华在这一瞬之间,功力登时增进何止倍蓰?
  再说雪峰仙童和圣母面对面站立,虽然双方并没出手搏击,但大家可以看得出来,两人静立不动,敢情已经暗中拚斗上了!
  不是吗?雪峰仙童一双金芒如电的目光,紧紧盯住对方一霎不霎,他目光就象两道电炬,照住了圣母,好象要逼她显出原形来。
  圣母呢?一双绿阴阴的目光同样紧盯着雪峰仙童,脸色狞厉,弓着身子,双手当胸,十根三尺长的指甲指着雪峰仙童遥遥作势。
  连她一头披到背后的白发,此时也一根根倒竖起来,一颗头就象一支白色的刺猬,简直就是刺猬精咯!
  这样对峙了不过盏茶工夫,圣母已是不耐!
  不,她敢情是受不住了,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啸,双手十指连弹,十根指甲一齐断折,宛如十把利剑朝雪峰仙童当胸激射过去。
  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离地尺许高,嘶的朝阶上倒飞回去,一下抢到芙蓉夫人身前,伸手去抓女儿。
  这一下极为明显,她自知不是雪峰仙童的对手,才折断十根指甲,和雪峰仙童一拚,以她贯注了“阴煞神功”的指甲,纵或伤不了雪峰仙童,至少也可以使他手忙脚乱一阵,顾不得追击她了,她可以在这一瞬间倒飞回去抓起女儿,带着一起逃走。
  但她虽然行动如电,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可比她还快,一下拦到芙蓉夫人面前,嘻的笑道: “圣母怎么了?不和冉老头好好打一场,却来害自己的女儿了。”
  圣母又气又急,厉喝一声: “滚开。”
  右手朝小老头挥出,左手依然朝芙蓉夫人抓去。
  “你这是做什么?”小老头不避不闪,双手朝前推出,一面笑嘻嘻的说道,“你女儿说过她要厮守着老公,不跟你走了。”
  这—推居然把圣母一个人平空推出去了三尺。
  雪峰仙童重她不惜自断指甲,往后飞退,十根森寒无匹的指甲激射过来,口中呵呵笑道: “老妖婆,凭你这点伎俩,如何伤得了老夫?”
  大袖一挥,堪堪射到身前的指甲,被一股无形潜力挡得一挡,就悉数掉头反射回去,去势比射来的时候还快了不知多少。
  圣母刚刚被小老头平空推出,十根指甲已经射到她后心,一下穿透前胸,但听一声凄厉的尖嗥,有如鬼哭,一个人跌堕阶下,真气已破,身躯起了一阵颤抖,就伏地不动。
  雪峰仙童一个人也及时腾空飞起,从空中传来他的话声: “老酒鬼,这里的事,该由你收场了。”
  小老头连忙叫道: “喂,喂,咱们说好了,此间事了,一起去喝酒的,你怎么一个人走了?”
  雪峰仙童的声音已经到了数里之外,说道: “我在岳阳楼上等你。”
  “好,好!”小老头连声应着,一面朝通善大师道: “老和尚,这里的事,你们和阮掌门人斟酌的办理就好,镇九畿这小子一时糊涂,他老婆已被小老儿废了玄阴真气。小老儿是看在他老子镇岳的份上,才放他们一马,要他们两夫妻以后好好做人,别把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毁了,好了,小老儿可要喝酒去了。”
  话声一落,也没见他作势,一个人嗖的一声,凌空飞起,越过大天井,追着雪峰神童下去。
  通善大师双手合十,口中低喧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这二位真是酒中之仙,天壤奇人。”
  这时阮天华早已行功三转,口中说道: “仙子,谢谢你,可以了。”
  冰魄夫人缓缓收回手去。
  阮天华跟着站起,朝冰魄夫人作了个长揖,感激的道: “若非仙子相助,在下功力浅薄,家父等人的伤势,只怕难以很快就告痊愈,仙子大德,在下无任铭感。”
  冰魄夫人甜甜一笑道: “这是老哥哥吩咐的,其实没有我相助,以冉老前辈和老哥哥的功力,胜我何止百倍,老哥哥只是看我闲着没有事做,才给我这个差使而已!”
  她盈盈秋水一抬,又念道: “你是老哥哥的小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小兄弟了,以后不许叫我仙子,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阮天华给她说得俊脸一红,连忙抱拳躬身道: “姐姐吩咐,小弟遵命。”
  冰魄夫人嫣然笑道: “这才是好兄弟。”
  说话之时,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梅平、桑鸠婆、羊乐公等人也纷纷站起,走来向冰魄夫人致谢。
  羊乐公呵呵笑道: “仙子是阮小兄弟的姐姐,我是阮小兄弟的老哥哥,你也叫我一声老哥哥才对。”
  冰魄夫人娇笑道: “羊掌门人是一派掌门,我有一个掌门人做老哥哥,也是荣幸得很!”
  羊乐公大笑道: “这么说,我这老哥哥是做定了。”
  于立雪走了上来,朝冰魄夫人抱拳作揖,说道: “仙子赐我的冰魄神针,真是百发百中,我特地再来谢谢仙子。”
  冰魄夫人轻哦一声道: “你就是在小庙中遇上的小妹子?他呢?是不是和你一起来了?”
  范叔寒走上来朝冰魄夫人抱拳行了一礼说道: “在下重伤垂危,多蒙夫人援手,大恩不敢忘,今天总算有幸见到夫人,可以向夫人当面道谢了。”
  冰魄夫人含笑看着两人,说道: “不用谢,就是要谢,我这小妹子也早已谢过了呢!”
  圣母已死,芙蓉夫人被制住了,镇少侯等剑门弟子一个个被镇慑住了,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还敢再行出手?
  阮松溪吩咐端木让、范叔寒和伏三泰,应天生四人进去,把镇九畿“请”了出来。
  镇九畿武功已废,但他毕竟是剑门山庄的庄主,由两个青衣少女扶着走出,脸如口巽(xun)血,大声道: “阮松溪,老夫认栽,你们要杀要剐,我镇九畿绝不皱眉。”
  阮松溪含笑道: “镇老哥误会了,方才雪峰冉老前辈和醉老前辈临走之时,曾经说过,此事全由昔年玄阴教主夫人要替玄阴教主报仇,志在消灭各大门派泄恨。镇老哥只是错信她的怂恿,以致一步错,满盘皆输,现在阴夫人已死,醉前辈也废了尊夫人的武功,他要兄弟转告镇老哥,他和镇老哥的尊人是朋友,不忍看你们剑门山百年祖业,因你一时糊涂,毁于一旦,要镇老哥伉俪从此重新做人,善保剑门令誉,江湖各大门派还是会尊重剑门山的。”
  一面朝桑鸠婆道: “桑婆婆,麻烦你去替镇夫人解开穴道。”
  龚天发道: “桑婆婆,镇夫人身边的倚天剑,那是我老主人故物,请乘婆婆解下来赐还。”
  桑鸠婆点点头,走上去替芙蓉夫人解开穴道,一面说道:“你这支剑,是昔年东海龙王之物,该交龚大侠送回去才是。”
  说完解下倚天剑,递还给龚天发。
  龚天发双手接过,说了声: “多谢!”
  芙蓉夫人穴道一解,发觉母亲身死,自己武功已失,不由掩面哭泣起来。
  镇九畿听了阮松溪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当下由冷秋霜扶着芙蓉夫人,镇少侯指挥剑门弟子抬起圣母阴九娘的尸体,黯然离去。
  冰魄夫人跟着向众人告别,一手扶着小环肩头,绰约朝门外行去。
  阮松溪眼看对方邀来黑蛛神业已伏诛,幡冢三妖,崆峒十三子和勾嬷嬷还被制住穴道,这就替他们解开穴道,劝告了几句,幡冢三妖和十三子满面羞惭,只拱了拱手,往外就走。
  桑鸠婆走到勾嬷嬷面前,呷呷尖笑道: “勾婆子,如果以你的罪行,该当死有余辜,但阮掌门人仁慈为怀,你既已被擒,就不忍再加以诛杀,老婆子总算和你相识数十年,要奉劝你几句,此去革面洗心,好好做人。”
  话落手落,解开了她穴道,但也废去了她的武功。
  勾嬷嬷脸色剧变,颤声道: “你……废了我的武功?”
  桑鸠婆道: “你留了武功,适足以济恶,废了武功,也许作不了恶了。”
  阮松溪眼看诸事均已办妥,大家别过通济方丈,走出崇胜寺。
  秦妙香,黄玉香,罗香玲三人急於回转九华,也和众人作别。
  黄玉香一脸依依之色,朝阮天华挥着手,娇声道: “状元郎,再见啦,我们后会有期……”
  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哽咽。
  罗香玲只是挥着手,她心里也在暗暗的叫着: “状元郎,再见。”
  桑鸠婆心里搁着一件事,那是徒弟小红,义女席小蓉的终身大事,该如何跟阮掌门开口?
  于老夫人却在此时悄悄拉了她一下衣袖,说道:“桑老姐姐我想奉托你一件事。”
  桑鸠婆道: “于老妹子你还用和我客气,有话尽管请说。”
  于老夫人道: “小孙女立雪,和范四侠情投意合,我想挽请老姐姐作个大媒。”
  桑鸠婆连连点头呷呷笑道: “这是好事;老婆子自当效劳。”
  于老夫人喜道: “那就谢谢老姐姐了。”
  “不用谢。”
  桑鸠婆经她一言提醒,也连忙去找羊乐公,说道: “羊掌门人,老婆子想拜托你—件事。”
  羊乐公眨着眼道: “看你桑婆婆一本正经,好象是一件大事?”
  桑鸠婆和他低低说了两句。
  羊乐公大笑道: “兄弟正有此意,哈哈,这件事包在兄弟身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