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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剑为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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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 《指剑为媒》
第 一 回 泣血断魂谷
晓雾迷蒙,山岚四处,阵阵烟云,沿着祁连山天柱峰的山腰,缓缓飘荡,远远望去,宛如围起一根月白的玉带,那银装玉琢,覆盖了皑皑白雪的挺拔峰峦,更似在虚无飘渺之间。
这时,打那山岚云气之中,忽然冒出了三条人影,披荆斩棘,手足并用,直向天柱峰的绝顶攀去。
他们攀登的速度,异常快捷,片刻之间,升高百丈,竟然来到了一处断岩之上。
三人略一打量眼前的景物,为首的那位身躯高大,神态威猛,满腮虬髯戟张,穿着一身灰褐劲装,年约五十出头的秃顶老人,突地环目暴睁,转身对站在他身边的孩子,沉声说道:
“公子,咱们总算找到地头了。”
这位公子,看年纪约十二三岁光景,但却生得唇红齿白,英挺不凡,闻言摇了摇裹在风帽中的小脑袋,道:“雷大叔,这儿不像山谷嘛,爹爹留下的图卷上,说在那绝谷的入口地方,画着一道石门呀!”
秃顶老人尚未来得及回答,站在这公子身后的那人,忽然低声笑道:“公子,你瞧瞧这断岩的下面吧,那像不像一道石门呢?”
这接话之人,是位身穿墨绿短袄棉裤,一付农家打扮,满头发丝,根根似雪,但脸色娇柔红润,如在中年的妇道人家,这时话音一顿,便牵着那公子的小手,向断岩的一边走了过去。
那公子探头向岩下看了一眼,只见离自己立足的岩边,约莫五丈高低,却是又伸出一块突岩,在那突岩的左端,果然有着一道很像门户的石壁,不禁回头向那白发妇人道:“大婶,咱们可是要跳下去么?”
白发妇人摇头道:“公子,如果只有老身跟雷刚两人,自是可以跳到下层的悬岩上去,但眼下有公子一道,老奴夫妇可就不敢冒这个险了……”原来她跟那秃顶老人雷刚乃是夫妇。
那公子听得两道小眉毛一扬,大大不服的道:“大婶,你怕我这五丈来高之远,就跳不下去么?我试给你看……”小手一挣,当真闪身就要往岩下跳去。
白发妇人大吃一惊,若非她这些日子来特别当心,片刻不敢大意,此时可真要被那孩子挣脱了掌握,跳到岩下去了,当下左手往里一扯,右手一抄,顿时将公子抱在怀中,又担心又惋惜的叹气道:“公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忽然耳中传来那秃顶老人的笑声道:“大姑,快跟公子下来,这儿有路哩!”
白发妇人回头望去,只见秃顶老人雷刚,已沿着这断岩靠山的那一面,缓缓向岩下行去。
她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抱着那公子,小心翼翼,顺着秃顶老人找出的那条隐在草丛之中的栈道,走向下面的那一块突出的悬岩。
白发妇人刚刚下到岩上,秃顶老人已浓目深锁,向她招手道:“大姑,你来瞧,这事……”突然发出一声长叹,未再往下说出。
白发妇人目睹秃顶老人这番神情,心中暗暗吃惊,连忙赶到那宛如门户的石壁之前,低声道:“当家的,莫非有什么差错么?”
秃顶老人指着那片石壁,颓然低叹道:“大姑,看来咱们是空劳往返了。”
白发妇人怔了一怔道:“可是甘大侠不在……”语音未绝,抬头朝那石壁之上望去,陡地脸色大变,低头瞧着仍然抱在怀中的公子,尖叫道:“不,谁也不许动我家公子一根汗毛……”
那抱在她怀中的公子,这时忽然挣扎着跳下地来,脸上一派大人模样,指着那石壁之上的字迹,说道:“大婶,这壁上所写的规矩,是谁立下的?”
白发妇人料不到他会跳下地来,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发问,一时之间,呆了一呆方始接道:
“当然是那身隐谷中的甘大侠所立的了!”
那公子抬起了头,小眼睛不停的眨动了半晌,忽然向那秃顶老人笑道:“雷大叔,大婶没骗我吧?”
秃顶老人目光一黯,道:“公子,老奴夫妇岂敢哄骗于你,这入谷的禁例,果然是甘大侠手订,只是……只是……
老奴事先并不知道,这禁例竟然会要人自残肢体,否则,老奴也不会领着公子前来求见了。”
白发妇人忽然冷哼道:“你敢!老主人遗命,凭你就敢违背么?你怕死不敢来,还有我呢!”
秃顶老人苦笑道:“娘子你错会了鄙意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江湖上传言,这四绝断魂谷立有四道门户,只要身具胜得过这四道门户守关之人的武功,便可入谷拜见甘大侠,求他传授一招武功……不想今日一见,方知江湖传言,实不足信。”
白发妇人冷笑道:“谁跟你扯这个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见到甘大侠手订的禁例以后,竟会贪生怕死,后悔领着小主人前来求见甘大侠的道理。”
秃顶老人道:“娘子,如是江湖传言不误,合老朽与娘子联手之力,通过这四道关口,引导公子求见那甘大侠传授武功,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白发妇人笑道:“不错,只要当家的跟妾身联手,武林之中,除了各派宗主和几位奇才异能的前辈以外,果然是难有敌手,谅那四位替甘大侠守门之人,也不会比各派宗主更强。”
秃顶老人道:“这就是了,但眼下甘大侠的禁例,却根本与武功高低无关,而是要入谷叩见之人,每入一道门户,就必须自己动手,残去一处肢体,譬如这入门第一道关卡,就要自断一臂,投入那石壁下端的洞内,当作开启这石壁机关的肉钥,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休说不合情理,而且,倘若我料想的不差,四处关口,必须残去四处肢体,纵然不死,有幸入谷见到了甘大侠,试想一个四肢俱残的人蛋,又如何去学那至高无上的武功呢?”
白发妇人听得呆了一呆,道:“是啊!咱们果是不该来,一个人没有了手脚,自是不能练武的了……”忽然一伸手抓牢了那正在一旁听得发愣的公子,大声道:“公子,你总不会愿意斩去四肢,再来学那无敌的武功吧!”
秃顶老人雷刚瞧的心中暗道:“大姑也太多心了,小主人这点年纪,又怎会懂得许多呢?
只要咱们不让他涉险,处处谨慎着些,也就是了……”他心中转念未毕,却听得那小主人冷冷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字的说道:“大婶,我石承先纵然今天粉身碎骨,也要遵从爹爹的遗言,拜见甘大侠,练就上乘剑道,好替爹爹报仇!”
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铁锤,直撞的雷刚老眼发花,心口发甜,一阵阵的热血上腾,不能自己。
老主人的慈祥笑容,迅快的在他眼前闪现,数十年来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打脑际滑过,自从他十岁投身石府,跟随老主人充当书僮,四十年来,老主人待他有如自家子弟一般,几乎跟老主人未曾有过一日之别,老主人一生仁义大侠的风范,出生入死,为武林同道主持正义,急人之难,济人灾苦,终致落得遭人暗算,以身殉道,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的景象,更血淋淋的如在眼前……
如今,小主人身负杀父大仇,小小年纪,竟然能有粉身碎骨的决心,自己身受老主人的恩惠之重,实在是百身难偿,倘是自己能够帮那小主人完成入谷的心愿,习成绝艺而得报父仇,纵然是自己丧生在这四绝断魂谷中,岂不也算报答了老主人的知遇之恩……
雷刚因是在沉思往事,暗下决心,自是久久不曾说话,那白发妇人却在她那小主人石承先说出那等坚决的话语以后,红噗噗的脸上,刹那间罩上一片煞白,连抓住小主人右手的掌心,都一阵阵的渗出了冷汗,紧咬着牙关,一迭连声的说道:“公子,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千万不能……天下哪有砍去了手足还能练成武功的事?公子,老主人只有你这么一点骨肉,如是你有了三长两短,老主人的血海冤仇,岂不是要永远难报了么?”
别瞧石承先年纪只有十二三岁,但他懂的事情可真不算少,白发妇人的话音甫停,他居然撇嘴一笑道:“大婶,照你老这么讲,我们不必找那甘大侠啦!”
白发妇人似是知道石承先下面还有话在等着自己,可是她却一时想不出别的措辞,只好点头,道:“甘大侠这自残肢体的禁例,不独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是难人之所不能啊!公子,咱们果真是不该来的!”
石承先小拳头一捏,抬头道:“大婶,那杀我爹爹的仇家,可是武功很高么?”
白发妇人道:“公子,老主人号称乾坤一剑,近二十年来,已被武林公认为宇内无双的唯一的高手,那仇家既能暗算杀害了老主人,当然是武功很高啊!”
石承先道:“大婶,我明白啦。”
白发妇人一怔道:“你……公子,你明白什么了?”
石承先道:“那人害死了我爹,他的武功就是天下无敌了,是么?”
白发妇人道:“不错啊!公子真聪明!”
石承先究竟还是个孩子,被白发妇人一夸奖,顿时笑出声来,说道:“大婶,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别夸奖我啊……”小眼睛眨了两眨,又道:“大婶,我们来找的甘大侠,他练的武功比爹爹还高么?”
白发妇人心中暗道:“这孩子倒真是个实心眼,这么小的年纪就晓得无功不受奖的道理,实在是难得的很……”但口中却应道:“公子,甘大侠的武功,据说手下从无十合之将,老主人既是遗命要公子投奔他学习武艺,定然是知道甘大侠比我们的那位仇家更高明了。”
白发妇人一片护主之心,溢于言表,明明那甘大侠的武功高过她故主乾坤一剑石啸风,但她却不愿说出,只说比仇家高明,就这么含含糊糊的顺口带了过去。
石承先看了看那石壁一眼,道:“大婶,说来说去,可是除了甘大侠,就没有人能胜过那害死爹爹的仇家了?”
白发妇人未曾思索的接道:“确是如此……”话一出口,她才觉出了不对。
但石承先已然一本正经的向白发妇人道:“大婶,话已说清楚了,你跟大叔可以回去啦!”
白发妇人纵然可以猜得出小主人要说的一千句话,但她却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一句话来,是以,她听明白了之后,竟呆在当地,混身发抖,半天作不得声。
石承先摔了摔被捏在白发妇人手心的小手臂,两道眉毛一剔,叫道:“大婶,你听见了没有?我要入谷去找甘大侠,你跟大叔也该回去了……”语音未已,忽觉身子凌空而起,只见那白发妇人的两臂,紧紧的抱牢了自己,任他怎地挣扎,却也挣脱不了,耳中更是听得那白发妇人大叫道:“公子……你去不得啊……雷刚呀,你这杀千刀的,你这老不死……你在发什么呆……你……你还不快想个法子把那甘大侠叫出来,我……我就……跟你拼了……”
那雷刚被她这么一叫一骂,可是从悲痛的沉思中觉醒过来了,钢牙暗挫,掉头沉声道:
“娘子,你这是为何?”
白发妇人泪眼婆娑的叫道:“你耳朵呢?死人!公子要自己一个人人谷去找那甘大侠,你没听到么!”
雷刚环目暴睁,喝道:“那怎么行!”话音一落,忽然举手一按秃顶,低声道:“娘子,公子要去,咱们也得陪他一道。”
白发妇人瞧了石壁上的朱书禁例一眼,长叹道:“不依甘大侠的禁例,这石壁上的门户不开,咱们……”
余音未绝,只听得雷刚朗朗大笑道:“娘子不必担心,雷某早已有了计较了。”
白发妇人恨声顿足道:“老不死的,你既是有了主意,怎不早说?空叫我担心……”陡然她语音中断,睁着一双泪眼,直望着雷刚发呆!
本是一直在白发妇人怀中挣扎,急着要跳下地来的小主人石承先,这时忽然也安静了下来,圆瞪着双眼,盯着雷刚,嘶哑的叫道:“雷大叔,你老一定好疼啊……”
敢情那秃顶老仆雷刚,就在白发妇人埋怨他的时候,竟拔出匕首,咔嚓一声,硬生生的切断了自己的左臂,连那紧裹在断臂之上的衣袖都没有褪除,便迅快的投入那石壁下沿,约有碗口大小的深洞之中。
殷红的鲜血,像山泉一般,湿透了半边衣衫。
但他不失是条忠心耿耿的铁汉,哼都不哼一声,探手自怀掏出一包金创药,敷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并且自行封死了左肩的三处要穴,这才回头向石承先笑道: “公子不必担心,这一点小小的创伤,还不会令老奴皱眉叫痛的……”他口中虽是说的十分轻松,但那本是紫红的脸膛,眼下已是苍白无比。
白发妇人忽地幽幽一叹道:“夫君,妾身刚才是错怪你了……”成串的热泪夺眶而出。
雷刚闻言,竟然精神一震,喜道:“娘子,这可是你嫁给我三十年来,第一次称呼我一声夫君呢……”
白发妇人似是未曾料到在这等时刻,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心头一热,脸上红晕乍起,本想抢白他几句,但刚一抬目,正好碰上了雷刚情深意重的双目,直向自己射来,顿时心中通的一跳,暗道:“瞧他自断左臂的举措,显然已是决心依从甘大侠的禁例,不惜用自己一命,换得小主人入谷求师学艺的愿望,眼看再闯三道门户,就是自己与他生离死别之时了,他纵然是再多说上几句,那也不算为过。”三十年夫妻情分,倏而跃上心头,白发妇人那刚自止住的泪珠,又一颗一颗自腮边滚落。
雷刚这时想是业已瞧出了白发妇人的心意,忽然哈哈一笑,接道:“娘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倘使苍天有眼,让我雷刚能借此机缘,代我夫妇两人,报答老主人的知遇之恩于万一,虽死又复何憾?”
豪迈之情,溢于言表,忠义之气,直薄云天!
白发妇人只听的神色一变,缓缓的放下抱在怀中的小主人,一脸庄肃之容,向着雷刚裣衽为礼,道:“夫君啊!我秦大姑嫁了似你这等忠义豪爽的丈夫,真该是苍天有眼,夫君既能从容赴死以报主人之恩,妾身自也懂得烈女慷慨殉夫之节……”
雷刚蓦然摇手笑道:“娘子,你错了!”
秦大姑听得一怔:道:“夫君,你把我当作什么人?难道要我独自偷生于人世么?”
雷刚摇头道:“你死不得,娘子,小主人将来纵是习就了无敌武功,但他究竟还是年轻,那武林中的诡诈,江湖上的凶险,都非他所能应付,娘子必须活在世上,好生的照顾他才是。”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这……夫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妾身却想求夫君应允我一件事。”
雷刚道:“什么事?娘子尽管说出。”
秦大姑道:“妾身想请夫君答应,你我易地而处。”
雷刚陡地浓眉一扬道:“娘子这是何意?”
秦大姑道:“妾身乃是妇道人家,将来陪伴公子行走江湖,总不若夫君方便,所以妾身想恳求夫君跟我互换……”
雷刚摇头喝道:“不可!我身已残,活在世间,也难以再为公子助力,娘子,你不必多说了。”
秦大姑黯然一叹道:“夫君啊!你莫要生气,妾身三十年来,处处与你唱反调,自今而后,我是不会再故意跟你呕气作对了,只是……只是……太迟了些啦……”话中悲痛之情,令人为之心酸。
但雷刚却仰天大笑道:“不迟,不迟,娘子,能听到你这句话,纵死何憾?……”
石承先那小心灵中,被这对义仆夫妇的忠烈之情感动异常,陡然间他觉得为了自己入谷学艺报仇,却要雷大叔代自己残肢以进,实是大不应该之事,一念及此,两臂一张,猛地跨前一步,站到雷刚和秦大姑中间,抓住两人衣襟仰脸,叫道:“大叔,大婶,你们谁都不许死。”俨然一派大人的口气。
雷刚却苦笑一声道:“公子,老奴不一定会死,你莫要担心。”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不管你怎么讲我已经决心不要你再为我的事伤残自己了。”
雷刚浓眉暴扬,弯下身来,笑道:“公子,老奴很感激公子的仁慈,只是,老奴如若不能帮着公子闯过这入谷的四道关口,拜见那甘大侠去习练上乘剑道,老奴纵然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公子,你成全老奴这番感恩报德之心吧!”
石承先道:“大叔,你老别费心了,我瞧那甘大侠是在骗人,你老断了一臂,这石壁上的门户,怎地还没开启呢?大叔,我们还要等吗?”
他这几句话,完全不是一个十二三岁孩子的口气,但却把雷刚和秦大姑同时听的呆在当地。
秦大姑双眉一扬,失声道:“夫君啊!公子说的不错,你已经依照甘大侠刻在这石壁之上的禁例,自断一臂,投入了洞中,怎地这石壁户上,并未现出门户来呢?”
雷刚环目转动,大声道:“甘大侠一代奇人,他岂是骗人之辈?莫非……莫非……”
他虽然不愿相信小主人和秦大姑的猜测,但心中也不无疑虑,自己投下断臂,少说也有顿饭之久,如是这石壁之上的门户,真的要用人臂当作“肉钥”开启,此刻也应该早已开启了才对!迄今未见消息,显然其中必有缘故,是以,他连说了两个莫非,却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
石承先哼了一声,摇着小脑袋道:“大叔,我记得爹爹好像说过,天下多的是沽名钓誉,虚有其表的人,莫非这甘大侠也是爹爹所说的这种人么?”
秦大姑道:“甘大侠隐居四绝断魂谷,已有二十多年,江湖上从无一人见过这位老人家,只怕这谷中是否真有甘大侠,也不会有人知道……”言下之意,似是对世上是否真有甘大侠其人,也有些不信了。
雷刚略一沉吟道:“娘子,那哈哈狂剑甘布衣大侠,昔年我曾随侍老主人见过他一次,武林中确有其人,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何况,咱们纵是信不过江湖传言,但老主人遗命绘图,要我们护送小主人来此投师习艺,却不可不信,如是甘大侠不在谷中,以老主人与甘大侠的交情,又怎会不知呢?”
秦大姑长叹道:“夫君说的也是……”
突然,一阵机轴滑轮转动之声传入耳中,三人身旁的石壁上,竟然现出了一个约有三尺高,一尺宽的门户来。
雷刚顿时大笑道:“娘子,你瞧明白了么?石门已启,那甘大侠定是在这谷中了……”
这时,秦大姑早已拉着石承先打那石门之中钻了进去,雷刚回头不见两人,话音一落,立即躬着腰跨入门内。
举目望去,只见这石门之内,竟然又是一块缩在山腹中的断岩,秦大姑和小主人,正站在岩边,瞧着一块石碑发愣。
雷刚大步走到两人身边,问道:“公子,这石碑上写的是——”话音蓦告中断,仰天打了个哈哈,接道:“原来这第二道关口,只是要自剜一目么?轻易的很。”
曲指如钩,便向自己右目剜去。
忽然一声尖叫入耳,雷刚的右手,竟是抬不起来。
但见那石承先两只小手,死命的拖住了雷刚的右臂,口中连声叫道:“大叔,你要再这么做,我就一个人下山,再也不要见那什么甘大侠了。”
雷刚本有必死之心,但如小主人不肯去见甘布衣,则自己即使赔上十条老命,那也是白费,当下长长一叹,低声道:“公子,老主人的大仇待报,你……你这等拦阻老奴,实是叫老奴伤心……”
秦大姑似是在见到自己丈夫断去一臂之后,果真是开启了第一道门户,而对往后的三道关卡,有了莫大的信心,雷刚话音甫落,她竟也弯下腰抚摸着石承先冻的红通通的双腮,低声道:“公子,大叔说的不错,你不许他为你费心破去这四重门户,大叔当真比死了还难过,公子,你松松手吧!”
石承先可真倔强得很,小眼一瞪道:“不行,我不会松手,除非大叔答应我。”
秦大姑凄然一笑,道:“公子,你不许大叔遵照甘大侠的禁令行事,咱们又怎能入得了谷呢?”
石承先道:“大婶,要大叔代我断臂剜目,方能入谷拜师习艺,纵然学成武功,也是一桩终身大憾的事。”
秦大姑闻言呆了一呆,暗道:“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这种想法,正是赤子之心,看来是强他不得了。”
雷刚大概也听出了小主人言外之意,他似是想不倚仗别人相助,方肯入谷拜师,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能有这等志节,实也是一桩可喜的事,当下暗暗咬牙,大声道:“公子,老奴答应你了。”
石承先应声松开了双手,笑道:“大叔,你老真是个好人,我晓得你会答应的……”
雷刚心中苦笑道:“老主人生前,我不能舍身卫主,老主人死后,又不能助那小主人习成绝技报仇,天下的好人都如老朽,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他心中虽然在这么想,口中却慨然应道:“公子,老奴虽然应允公子不再自残此身,但咱们总不能株守此地,不进不退啊!”
石承先这时倒颇似胸有成竹的笑道:“大叔,如果照这个碑上所写,四绝断魂谷可就是在这断岩的下面么?”
雷刚道:“不错,那断魂谷就是在这第二道门户的左侧岩下。”
石承先道:“大叔,这禁例说,身残一目,投入左岩深谷,那岩下就会有铁梯自行升到岩上接人,想必那第三道门户,一定离此不算太高。”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可是想我们自行下去么?”
石承先道:“不,大婶,我是计算,由这儿下到谷底,不知究竟有多高?”
雷刚笑道:“谷中终日云雾笼罩,谷底究竟多高,除非,咱们自己下去,恐怕是无法看的出来的了。”
秦大姑道:“公子,你要知道这高度作甚?”
石承先笑道:“我想如果并不太高,我们就在这道断岩上面,向谷中的甘大侠说出是准,只要甘大侠能够听得见,也许就会上来接我下去。”
雷刚心知这只是孩子们的想法,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倒也不妨一试。
当下点了点头道:“使得,咱们就一齐跪在岩边,拜求甘大侠试试……”举步走向左侧靠山的那处突出的巨石之上,神态恭敬的跪了下去。
秦大姑拉着石承先,也走了过来,但却先行探头看了看那滚舞飘腾着阵阵云雾的深谷一眼,方始跪倒在石上。
雷刚右手独臂当胸一立,吐气开声,向岩下喝道:“老奴雷刚,奉故主乾坤一剑石啸风遗命,率领小主人石承先前来叩见甘老前辈,敬请老前辈念在旧情,惠允小主人入谷相见。”
话音一落,三人同时向谷中拜了三拜。
但闻回音旋绕,久久不绝。三人等了足足有顿饭之久,却不闻谷底有何动静。
雷刚浓眉轩动,大声向谷中喊道:“甘大侠,老奴雷刚昔年随侍老主人乾坤一剑行道鲁南,曾经叩见过你老芝颜,三十年来,未曾一日或忘,月前老主人业已遭人暗算,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遗命老奴,护送小主人来此,求见你老,适才老奴已然遵照你老禁令,在那第一道石门入口,自断一臂,这第二道关口,老奴本当自剜一目,怎奈小主人执意不允,老奴虽有必死之心,无如小主人竟以退出此山相挟,老奴只好暂惜残躯,跪在此处,哀求你老,尚祈你老念在与故主交谊,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非独老奴感同身受,连老奴故主,也必在九泉之下,不忘你老的大德……”
秦大姑这时也失声向岩下叫道:“石大侠啊!婢子乃是老主人石大侠夫人的贴身使女,石夫人早年病逝,小主人一直是跟着婢子长大,如今老主人遭人暗算身死,留下小主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可怜……你老人家乃是婢子故主至交,总不能眼看故人的孤子被强仇追迫得无地存身吧!何况,老主人的血仇也待小主人去报……甘大侠啊!那暗算老主人的强徒,武功高绝,你老如不义伸援手,石家的香烟不但难继,老主人的血海深仇,也将无从得伸了……”说到伤心之处,竟是嚎啕痛哭不止。
但是任凭他们在岩上哭喊,那深沉的绝谷之中,却是不见一丝动静,彷佛那深谷之中,根本没有人在。
看看时已过午,雷刚已然是有些不耐,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依老奴看来,还是……
还是由我剜去一目吧!甘大侠久久不应,必是不容别人破除禁例的了。”
石承先虽然已经跪得两膝生疼,但他却依然不肯让那老仆剜目求见,伸出冻得发紫的小手一阵摇晃道:“大叔,你如再提禁例之事,我就永远不去见那甘大侠了。”
雷刚倒真被他这句话唬住,低头一叹道:“公子,老奴不敢提了。”
石承先呵了呵小手道:“大叔,我们跪了多久了。”
雷刚看了看在群山围掩之下,只得亩许大小的一块云天,低声道:“大约也有两个时辰了。”
石承先忽然冷冷的说道:“还早呢!”
雷刚一怔道:“还早?公子,你……”
石承先道:“大叔,你听过爹爹说那少林第二代祖师慧可老和尚的故事么?”
雷刚摇头道:“老主人未曾对老奴说过。”
石承先道:“这就是了,爹爹跟我提起过。”
雷刚心想,这与我们跪在此处求那甘大侠又有何关呢?但口中却道:“公子,老主人怎么说的?”
石承先道:“爹爹说这个故事,是要我懂得一个人想求得世间绝学,就必须受得起各种折磨,立得下崇道敬师之心,大叔,你可知道,那慧可老和尚,乃是达摩禅师东渡以后所收的第一个弟子么?”
雷刚道:“这个老奴倒是听说过。”
石承先道:“那慧可大师原来的释号是叫神光,他在四十岁以后,才慕名到少林寺去见达摩祖师求道……”
秦大姑忽然笑道:“公子,这故事老身倒听主母对我说过。”
石承先喜道:“大婶,我娘也说过么?”
秦大姑道:“若非主母说出,老身又怎能知道?不过,那时候你还不懂事哩!公子,老主人是几时告诉你的?”
石承先道:“爹爹告诉我时,我已经十岁啦!大婶,既是你老也知道,那就烦你说出来给大叔听吧!”
秦大姑道:“老身遵命。”顿了一顿话音,这才低声说:道:“那慧可禅师乃是一位具大智慧之人,他求道少林,不料达摩祖师竟然终日面壁,对他不予理会,他便选了一个寒冬大雪的夜里,彻夜站在达摩祖师面壁之处,天明以后,大雪已掩过了他的膝盖,他反而侍立格外恭敬,而且更用利刃砍断了自己的左臂,以示他跟那古人为了求道,不惜敲骨取髓,投崖饲虎一般的有决心,这样一来,达摩祖师才认为他的决心、智慧,可传法器,便为他改名慧可,收归门下,继承了衣钵……公子,老身说的可没有错么?”
石承先道:“大婶说的没有错,爹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雷刚在听完了故事以后,心中就已经有些明白了,石承先话音一落,他忍不住问道:
“公子,你忽然提到这两位武林先贤的故事,可是想学那慧可大师么?”
石承先道:“大叔,我只想……如是我们能够有那决心在这儿跪上一夜,甘大侠定然会出谷来接我……”
雷刚瞧他一脸都是笃诚相信的神色,自是不便再泼冷水,心中暗道:“且跪上一夜试试吧!如果甘大侠明儿仍不现身,说不得我只好拼着一死,先行独自入内了。”念头一转,当下笑道:“公子这等尊师敬艺之心,果然不让古人专美于前,那甘大侠必然会被公子这份孝心敬意所打动,出谷前来接引公子的。”
秦大姑这时却打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了干粮,三人胡乱的吃了一点,便六目同注谷中,跪在岩石之上,连一动都不敢动。
入夜以后,天公竟然似是有些故意刁难这二老一少,朔风转厉,大雪纷飞,片刻时光,身外积雪已告盈寸。
雷刚和秦大姑夫妇,一身武功几乎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跪在雪地之中,却仍然觉得脊梁直冒冷气,那石承先才多大年纪,休说他往日所学的那么点武功,不足以御寒,纵然他武功比老仆夫妇强,但他的内力修为,却也离那不惧寒暑的地步还差得很远!是以,石承先这时早已冻得浑身发抖,满嘴小牙,正捉对碰击不休,可是,他却强自忍耐,不让身旁的两位老仆发现。
秦大姑几乎是每隔片刻,就要问他冷不冷,而石承先却只敢简短的答上两个字“不冷”!
石承先明白,自己再多说两个字,准会被这两位义仆听出自己业已冻得快僵了!
这一夜,真比十年还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东方发白,那秦大姑第一件事,便是抓住石承先的小手,源源不断的把自己体力的热力,传到小主人身上。
敢情那石承先虽是仍然跪在石上,实则早已冻晕的不省人事了。
这时雷刚已将三人身外高有尺许的积雪,用劈空掌力铲尽,回头看了石承先一眼,伸出独臂,抓牢小主人的右手,把内力传人石承先体内,连经两人全力施为,也过了盏茶之久,石承先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来。
秦大姑忍不住叫道:“老天爷,总算你还有眼……”
雷刚却长叹道:“公子,你受苦了!”
石承先经过两人内力驱寒,虽然双腿仍是僵硬疼痛,但神智已清,精神大见振作,轻轻的一笑道:“大叔,大婶,谢谢你们救了我……”语音一顿,瞪着小眼向谷下看了看,接道:
“那甘大侠可有动静么?”
雷刚黯然一叹道:“没有!”
石承先脸上掠过一丝不信的神色道:“不对啊?”
秦大姑疼惜的低声道:“公子,赶快调息一会儿,不然你两条腿会受伤的,至于那甘大侠的事,且等一会再谈吧!”
石承先摇头道:“不,大婶,我们跪了一夜,就是为了要见甘大侠,天色已明,那甘大侠仍未出现,只怕这事情有些不对了。”
雷刚闻言,心中暗道:“小主人竟然如此相信那达摩祖师眼见慧可神僧立雪彻夜,方始传授衣钵之事,一心认定,只要自己能学那慧可神僧,那甘大侠就会像达摩祖师一般,前来接引而传授武功,这可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了!我总得想上一个办法,使他明白将今比古,不一定能够有用才好……”顿时低头沉吟,搜索枯肠。雷刚心中千回百转,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来了!当下淡淡一笑道:“公子,老奴认为那甘大侠久久不曾听到我们求叫之声,一定以为我们早已离去,待老奴再叫喊几声可好?”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当真还要叫喊那甘大侠,他才会知道我们未曾离去么?”
显然,石承先对那甘大使似是感到有些失望,在他原来的构想之中,那甘大侠应该知道他们仍未离去才对!
雷刚道:“甘大侠虽然武功高绝,但老奴知道,他刻下尚无未卜先知之能。”
石承先直了直腰道:“大叔,你试着叫叫看吧!”
雷刚暗暗的吸了一口气,朗声向岩下深谷叫道:“甘大侠,老奴小主人已在这岩石之上跪了一天一夜,除了心头一口气在,全身衣履俱已结成了冰雪,你老如是再不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只怕老主人的这一点骨肉,也要冻死在这祁连山中了……甘大侠啊……可怜我那惨死九泉的老主人一生行侠仗仪,扶危济困,到头来不但自己身遭奸人暗算而死,甚至连唯一的亲生骨肉,也难以保全,天道聩聩,何至于斯?甘大侠你怎能高蹈自隐,坐视不管呢?……”他说到伤心之处,竟然声嘶喉哑,热泪纵横。
秦大姑早已泣不成声,石承先也全身发抖,两腮之上,垂挂着两根泪水凝结成的冰棍。
可是,断魂谷中依然死寂一般的没有回响。
但见云雾滚滚,朔风低号,片片白雪,无声无息的卷入谷底雪堆,立即溶化不见。
时光又不知过去多久,跪在岩上的三人,已是泪尽继之以血,那种绝望的悲恸,使得老仆雷刚夫妇,谁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忽然间,石承先竟长长一叹,向雷刚问道:“大叔,我那仇人的武功,当真除了甘大侠就无人可敌么?”
雷刚被他陡然冒出这么一问,弄得有些茫然的应道:“不错,除了甘大侠,老奴实在想不出还有任何人能够胜得了八荒魔剑轩辕豪了。”
石承先眨了眨两眼,又道:“大叔,果真这样的话,倘使那甘大侠不肯放我入谷,传我武功,纵然我拜了别的师父,练就了一身武功,可是依然胜不了那八荒魔剑么?”
雷刚应声叹息道:“若非如此,老主人也不会要老奴夫妇护送公子宋此吃苦了。”
石承先点了点头道:“那是非拜甘大侠为师不可了?”
雷刚道:“不错……”
秦大姑突然接口道:“公子,你问这个作甚呢?那甘大侠与老主人交情极深,他一定会容许公子入谷……”
石承先忽然笑道:“大婶,侄儿已经想清楚了,那甘大侠倘是愿意收我作为门下弟子,此刻应是早已出面了。”
雷刚性格耿直,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的失声叫道:“不错啊,那甘布衣如若还记得老主人的交情,他应是早已出面才对,咱们跪求这么久,他还不出来,只怕……”
秦大姑陡地双眉一皱,向雷刚喝道:“夫君,你莫要妄下评断,甘大侠一代奇人,岂容你肆口泜毁?”
雷刚被秦大姑这一喝,把那本要责骂甘布衣胆小怕事的几个字,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内,连忙改口道:“娘子骂的是,甘大侠岂是那等胆小怕事的人?”
他明明是表明不该诋毁那甘大侠,但加上个尾巴,说出口来,叫人听在耳中,却依旧是含有怪那甘大侠胆小怕事的了。
秦大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低声向小主人道:“公子,老身担心的是怕那甘大侠眼下并不在断魂谷中哩。”
石承先摇头道:“大婶,侄儿知道那甘大侠必然尚在谷中。”
雷刚接道:“老奴也这么想……”
秦大姑真恨不得咬那雷刚一口,喝道:“你少接口说话好不好!”
雷刚被她喝的一呆道:“娘子,我说错了么?”
秦大姑不理会雷刚,向石承先低声道:“公子,你怎会知道那甘大侠仍在谷中呢?”
原来秦大姑究竟是个女人,一方面比较细心,另一方面也比较了解小主人的个性,当石承先突然一再追问武林之中,除了甘布衣是否还有别人能制胜八荒魔剑之时,她就觉出有些不对劲,连忙想拿话引开,但石承先却笑着回答,说他已经想清楚那甘布衣似是拒绝收徒,她就越发觉着不放心,所以,才故意说那甘大侠不在谷中,甚至不许雷刚插口,究其用心,乃是怕小主人一旦灰心,矢言不再练武,那老主人的血海大仇,可说永远难伸了,只要小主人不至心灰意懒,绝意武功,即使今天见不到甘布衣,将来也总有见到他的一日,老主人的血仇,自是也有伸雪的一天了。
秦大姑想的本是不错,但她怎会料到,天下事中,不如人算的又常占八九呢?
这时她话音一落,石承先已指着雷刚的断臂创口道:“甘大侠如是不在谷中,大叔这条断臂又怎能启开了那第一道石门?”
秦大姑怔了一怔,暗道:“这孩子太聪明了……”口中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公子,也许谷中还有别人在替那甘大侠操纵着机关呢!”
石承先道:“大婶的想法,正是侄儿在天亮以前的想法,但天亮以后,大叔那等大声喊叫,谷中仍无动静,显然只有甘大侠自己决心不肯见我,才会无人答话,所以,侄儿终于明白,那甘大侠是不许我入谷拜师了。”
秦大姑吃了一惊道:“公子啊,你怎会这么想呢?那甘大侠与老主人交称莫逆,是不会存心拒绝你……”
石承先先不等秦大姑说完,突然笑了起来。
秦大姑一愣之下,话音嘎然而止,松开了拉住石承先的双手,取出干粮,接道:“公子,你该吃点东西了。”
石承先摇了摇头,笑容忽敛,呆呆的看着岩下的深谷直发愣。
雷刚这时看了秦大姑一眼,发现秦大姑并无拦阻自己说话之意,这才向石承先笑道:
“公子,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石承先头也不回,应声道:“大叔请讲!”
雷刚道:“公子,咱们不论见不见得到甘大侠,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好,这么冷的天,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公子,你肯不肯听老奴一次呢?”
石承先茫然回手打秦大姑手中取过一块肉脯,一面吃一面说道:“大叔,学不成甘大侠的武功,爹爹的大仇是必然无望伸报的了!”
雷刚道:“老奴正在寻思入谷之策……”
石承先似是根本没听那雷刚说话,抬起了小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为人子女,永远没有手刃杀父强仇的希望,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呢?”语音一顿,又伸手打秦大姑手中取过一片肉脯,突然向二老笑道:“大叔,大婶,我爹是个好人么?”
老仆夫妇被他问的同时一怔,他们想不到小主人怎会突然问出这等话来,一怔之下,同时笑道:“老主人一代仁侠,自然是个好……”
忽然间两人话声同时一断,秦大姑双手向前一振,口中连声哭喊道:“公子……”却听得一阵喀喳喳冰雪碎裂之声传出,眼前已然失去了石承先的踪影。
但两人耳中却依稀传入小主人跃落岩下说出的话声道:“大叔、大婶,生既不能报仇,我只有去找爹爹了……”
这位一代仁侠,乾坤一剑石啸风的唯一骨肉,竟然在自感无法获得甘布衣收录门下,报仇无望之余,跳下悬岩,摔死在四绝断魂谷中了!
岩上这一双义仆,被这一瞬间所发生的惨剧,惊的魂飞魄散,呆伏在悬岩边沿,望着岩下深谷,茫然无措。
秦大姑的右手中,还捏着一大片从小主人身上扯断的天蓝长衫下摆,冻得有如铁块一般,是以一触即碎,否则,那石承先只怕早被秦大姑给拖回岩上来了。
半晌工夫,那雷刚始大喝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只见他环目暴睁,眼角尽裂,两条血痕,顺着虬髯,结成了赤红的冰珠。
秦大姑则抱着那块冰冻的长衫下摆,在岩上滚来滚去的尖声嚎哭,岩上的积雪,竟已染红了一大片,敢情她已哭尽了泪水,全流的是心头的热血……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秦大姑已哭的晕厥在地上。
忽然,一阵山风拂过,扫落了岩畔老松枝头上的积雪,跌在雷刚的脸上,顿时使这位老仆骇然觉醒。
他看了云雾深沉的岩下深谷一眼,忍不住心中大感悲痛,想起老主人的大恩,自己竟然连他唯一的一线香烟,也未能代为保全而眼看着小主人纵身跃落岩下摔死,自己又怎能对得起老主人在天之灵?
雷刚生性十分刚烈,越想越是伤心难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四山回应,那哭声好不悲壮、凄怆。
他这一哭,只哭的山摇地动,日月无光,似乎是那满腔悲恸,已然尽情倾泻而出,连那晕厥在地上的秦大姑,也被他哭的醒了过来。
秦大姑霍然坐起身子,瞧着雷刚的背影,不只是心中难过,却也禁不住想起自己一手带大的小主人一言一笑,活生生如在眼前,那昔日的一切,一点一滴,蓦地涌上心头,只觉着两眼一热,口中一甜,吐出一滩鲜血。
这口淤积的气血喷出,秦大姑顿感心中舒畅了不少,但雷刚的嚎哭,偏又令她心中大感烦躁。
忽然间,秦大姑两手一搓,那块冰硬的长衫下摆,刹那间裂成了数片,她顺手往怀中一揣,竟一跃而起,直向雷刚走去。
雷刚仍在大声哭嚎,秦大姑走来,他并未察觉,直到秦大姑忽然在他身边冷哼了一声,他才吃惊的立止哭声。
秦大姑睁着那只红肿的泪眼,厉声喝道:“小主人跳岩摔死,你就只会在这儿嚎哭么?”
雷刚浓眉一皱,长叹道:“娘子,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是怎生打算呢?”
秦大姑道:“老主人一生行侠仗义,为了武林同道,不惜丧生在少室峰头,连他这一脉香火,你我也不能代他老人家保全,咱们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雷刚啊,你难道没有想过么?”
雷刚环目暴睁,沉声道:“娘子说的不错,咱们果是万死也难以报偿老主人的大恩大德,只是咱们此刻却是死不得……”
秦大姑蓦地大怒道:“你怕死么?”
雷刚陡地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娘子,我雷刚又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
秦大姑道:“你既不贪生怕死,又怎地不愿作那身殉主人的义仆,好留个美名千古,为武林忠烈,建立一份楷模啊!”
雷刚低声道:“娘子哪里知道,那小主人跳落崖下面去。
是生是死,眼下尚在未可确知之数,咱们在未曾寻到小主人尸体之前,又何能苦寻死路?……”
他话音未完,秦大姑陡地厉声叫道:“雷刚,你这老鬼,原来你还是怕死呀!……”
雷刚两眼一瞪道:“娘子,你怎的说话这等不讲道理?雷某若是贪生怕死之人,又怎能在这祁连山自断一臂?……
如今小主人生死未卜,雷某如是自尽在这岩下,试问这石家父子恩怨还有谁来关心?娘子,你莫要错会了……”
秦大姑似是根本未曾在听雷刚解说,尖吼一声,挥掌就向雷刚击去,口中同时叫道:
“雷刚,你纵然是花言巧语,也难叫我相信你的话了,小主人是我一手扶养长大,他死了我也不想活,老鬼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雷刚可是未曾料到秦大姑竟会对自己动手,吃惊之下,连连退了三步,大声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秦大姑顿时拳掌并出,怒道:“你如是不还我小主人命来,我今天跟你没个完。”
一时拳势越来越凶,迫得雷刚退无可退,只好挥动独臂,左遮右拦,连声叫道:“娘子啊,有话好说,千万莫要动手……”
秦大姑这时哪里还听得见半句话。
雷刚触目所见,具是秦大姑的掌风拳影,而且一招比一招狠毒,一势比一势凶猛。
雷刚暗道:“瞧她当真是不可理喻……”心中陡然怒气:大发,敞声喝道:“大姑,你难道连夫妻之情都不念了么?大姑……”
秦大姑一连拍出三掌,喝道:“姓雷的,谁跟你是夫妻?当年如不是老夫人逼着我嫁给你,哼,我会嫁给你这个书僮?少臭美!”
雷刚也大为忿怒,脱口骂道:“鬼丫头,雷某当年如非老主人之命不可违,我姓雷的会娶你这个母夜叉?亏你还说得出口来?真是笑话……”
两人这一顶上嘴,可就没完,不但手脚上不饶人,嘴皮上也就没停,雷刚仅只独臂,又是大伤之余,暴怒之下与秦大姑拼斗,牵动了左臂伤口,血流如注,是以一顿拳脚过后,雷刚身上至少已挨了八九掌之多。
若非秦大姑气极之下未曾用上内力,雷刚此刻应是早已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就在这对义仆夫妇在岩上为了小主人跳岩之事而拼得难分难舍,你死我活之际,突然打那岩下冉冉的飞上来一只巨鸟。
这只鸟两翼伸展开约有五尺,狗头猫眼,形状十分凶猛,一身苍灰色羽毛,根根横生,坚硬有如铁刺。
鸟背之上,却蹲立着一只通体纯白的鹦鹉,鹦鹉的脚爪之下,还抓了一封短简。
但是这一大一小两只怪鸟,飞上岩来,那巨大的狗头怪鸟双翅一阵抖动,竟凌空停在激斗的两人头上,瞧着这一对义仆夫妇作那舍死忘生的搏杀。
这两只怪鸟显然已是通灵之物,它们停身在雷刚、秦大姑夫妇的头顶约莫有盏茶之久,未见动静。
此刻那雷刚由于左臂伤口暴裂,失血太多,身形转动已然大不如前那般灵活,是以一时之间,竟是险象环生,大有立即伤在秦大姑争下的可能。
雷刚惶急之余,正要喝叫秦大姑赶快停手,突然耳中听得一声清脆的低喝道:“老婆子,你再不住手,可就要把你的老公打死啦!”
秦大姑虽然怒极攻心,但耳中并不昏聩,脆喝之声入耳,顿时心中大大一惊,手中掌势一挫,跃退半步,扭头厉叫道:“什么人?”
雷刚也自环目暴睁,流目四顾,问道:“那位高人在此,何不请出一晤?”
但闻那清脆的声音应道:“我不是在这儿?你们乱找什么?”雷刚吃惊的几乎跳起三尺,连秦大姑也呆了半晌!
那蹲在怪鸟背上的鹦鹉也会说话,却真是大大的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祁连绝谷的怪事如此之多,使雷刚和秦大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雷刚打量着那停在离地丈许的怪鸟一眼,失声向那鹦鹉道:“是你在跟老夫说话么?”
鹦鹉尖叫道:“你可是雷刚?”
雷刚愣愣的道:“老夫正是雷刚,你……”
他仅只说出一个“你”字,就突然住口,觉出自己这句要想问出的话,根本多余,谅那一只鹦鹉,并非人类,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名姓的了。
但雷刚话音未落那鹦鹉也叫道:“雷刚,你千吗忽然不问我的名号呢?我叫小白啊……”
它那口气,直似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一般,究竟非我族类,不可用常情衡度。
雷刚愣了一愣道:“你也有名字么?”
那鹦鹉尖叫道:“你这老家伙好瞧不起人,我既会讲人言,自然是有名姓的了!”
雷刚心中暗感稀奇,口中却道:“小白,你贵姓?”
那鹦鹉道:“我主人姓甘,我自然也姓甘了,你这个人说来却也很笨,怎么连这一点小事都想不出来呢?我真替你难过的很。”
雷刚没想到自己堂堂八尺之躯,竟然被这个扁毛畜生一再的讽骂,他心中虽然十分不快,却又不敢口出不逊之言,只好苦笑道:“不错,老夫果然很笨……”
他话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秦大姑叫道:“小白,你从谷中飞上来的么?”
那鹦鹉小白道:“不错!”
秦大姑十分着急的问道:“你瞧见我们的小主人没有?他刚刚摔下去啦!”
雷刚接口道:“小白兄弟,你快说话啊!”
那鹦鹉小白忽然尖声道:“你这个老糊涂,你怎么可以叫我小兄弟哩?我……人家是大姑娘呀!”
这下子雷刚可呆了半天方道:“原……原来你是小白姑娘!老朽该打,该打!”
小白大声道:“念你是个笨蛋,这顿打暂寄下了,但如下次再有对我不敬之处,我可就不会再饶你啦。”这鹦鹉口齿之利,倒是大出雷刚夫妇意料之外。
他们想不出那位甘大侠是怎生调教得出这等灵禽来,雷刚心中连声叫苦,口中却又不得不应道:“姑娘恩典,老奴感激不尽。”
敢情他三次回话,就换了三次自称,由老夫降到老朽,此刻已由老朽再降到老奴,俨然把这只扁毛畜生,也当作主人一般看重了。
那小白大概对雷刚的“老奴”两字甚觉中听,咯的叫了一声,说道:“雷老头,你很聪明!”此刻又赞雷刚聪明,使得雷刚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秦大姑狠狠瞪了雷刚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不能站在一旁少放屁么,你倘是再多话惹恼了这位小白妹妹,瞧我剥不剥你的皮……”
雷刚浓眉一皱,心中暗道:“我大概真是走了十足倒霉运了,被老婆欺侮不算,还要挨畜生的骂,真是好像活的有些不耐烦一般……”但他口中却恭谨的连声应道:“大姑说的是,我这就三缄其口……”说着,果真退了半步,闭口不语了。
秦大姑这才掉头向那鹦鹉道:“小白啊,你见到老身的小主人了么?”
小白红眼睛一翻,道:“看到了!”
秦大姑脱口道:“他怎么样了?”
那鹦鹉小白应道:“他很好!”
这句的声音,虽然刺耳难听,但听在雷刚和秦大姑的耳中,却是无比的受用和舒适,凄凉的笑容,登时打秦大姑的脸上显露出来。
雷刚更是有些忘形的仰天大笑道:“天佑吾主……”
话音未毕,陡然眼前人影一花,左颊已挨了一下重重的耳光,那秦大姑的声音,同时传入耳中道:“老不死的,你真是想找死么?”
雷刚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但却并不难受,反而呵呵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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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姑气的想跺脚,但小白却尖叫道:“你们这对难夫难妻啊……真是配的蛮好,我问你们,你们要不要知道那跌下谷中那小主人的一切?”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是啊,我真是糊涂……小白姑娘呀,我那小主人怎么样啦,他当真很好么?”
小白咯的一声,尖叫道:“你们放心吧,老婆子,你那小主人已经被我那主人收在谷中,当作衣钵弟子啦!”
秦大姑那冰凉发黑的脸上,陡地如沐春风,蓦地解冻,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小白,这话当真么?”
鹦鹉一扬小头,咯咯叫道:“我才不会骗你呢!”
秦大姑道:“小白,我那小主人没有受伤吧?”
小白道:“好啦,你们俩别再打岔,让我告诉你们吧!”
那头鹦鹉剔了一剔羽毛,又道:“你们那位小主人既没有受伤,也没有跌死,这会儿正好生生的在谷中拜了师父,你们也不必为他担心了。”
秦大姑回头看了雷刚一眼道:“当家的,我们要不要入谷去叩见甘大侠?”
雷刚略一沉吟道:“大姑,只怕那甘大侠不会让我们入谷呢?”
秦大姑道:“甘大侠既然应允收下小主人,想必也不会拒绝我们入谷去侍候小主人和他老人家吧!”
雷刚摇头道:“大姑啊,不是我要泄你的气,谅甘大侠如是要我们入谷,他老人家也不会让我们跪倒在这岩上那么久,不肯接引我们入谷了。”
秦大姑道:“当家的,这么说来那甘大侠是真的不许我们入谷了。”
雷刚道:“谅必如此……”
秦大姑长长的叹息一声,忽然向小白道:“小白姑娘,你那主人可许我们到谷内去侍候小主人吗?”
那鹦鹉道:“不许!”
秦大姑道:“小白妹妹,你能不能给我们求求甘大侠呢?”
小白道:“不行!”
秦大姑道:“甘大侠为什么这等绝情呢?小白啊!你难道忍心让我们空守在这岩上难过么?”
小白尖叫道:“我不管,主人要我告诉你们,七年之后,你们不妨再到这儿来接你们的小主人,不过……”
秦大姑脱口道:“不过什么?”
小白道:“主人说,倘是你们的小主人资质太差,那就得多留在谷中一年了。”
秦大姑听的呆了,七年可不是一个短日子,但她显然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瞪着那只可爱的鹦鹉,久久不曾说出一个字来。
雷刚浓眉一扬,大声道:“小白,你主人真是这么说的么?”
小白道:“你不相信就不必听,反正我已经把话传到就是!”
雷刚道:“老奴相信了!”
小白道:“我主人念在你们对主人十分忠心,但又瞧出你们的武功太不济事,怕你们将来在江湖吃了别人的大亏,所以要我带来两套武功,交给你们去练,我主人对你们可说是很看得起了。”
只见右爪一张,一本薄薄的绢册,凌空飞向雷刚。
雷刚独臂前探,伸手抓住那本绢册,垂自瞧去,只见那微黄的册页面上,朱书“过山拳谱”四个篆文,顿时雷刚不禁呆了。
显然,这位隐居谷中的甘大侠,竟然会赐给自己这么一套武林失传的拳谱,使他几乎难以相信。
敢情这“过山拳”他久已闻名,老主人在世之日,就曾说过,天下拳法之中,威力最为沉猛的拳法,应是少林伏虎拳,但既沉猛而又能伤人于十步之外的拳法,则是武林中失传已有百年的“过山拳”了。
而今,这等绝传之学,竟然就在自己手中,雷刚又怎能不惊喜得有些失措呢?
就在雷刚捧着拳谱发呆之际,那头鹦鹉又叫着秦大姑的名号道:“秦大姑,我主人也有一招武功传授给你呢,快接好这招图解……”左爪一扬,却见一片白纸,飘向秦大姑手中。
秦大姑探手接过那张白笺,睁目望去,只见那张白纸之上,划了一招专供妇道人家习练的脚法!
在白纸的右上端,除了注明这招脚法的变化和习练方法以外,还楷书写下了十个小字“颠僧秘学大千无影脚法”,在这十个小字的旁边,还另外写着“武林末学甘布衣摩石臆刻招”几个小字。
秦大姑捧着这招“大千无影脚法”,愣了半天,方始脱口叫道:“甘大侠的大德,真不知叫老身怎生才能报答……”
那鹦鹉突然大声道:“我主人可不要你报答,秦大姑,你看得懂那招脚法么?”
秦大姑道:“我看得懂……”
她话音未已,雷刚陡然大声道:“小白姑娘,甘大侠要我们七年之后几时来此相候小主人?”
小白道:“主人要你们七年之后来此,自然就是指的今天嘛,你怎么老得真这么糊涂吗?”
雷刚失声道:“姑娘教训的好,老奴一时高兴,确是有些糊涂了!”
小白道:“你们可以走了。”
这只鹦鹉突然下了逐客令,倒是大出雷刚夫妇意料之外,秦大姑愣了一愣道:“小白姑娘,你是撵老身夫妇离开这儿么?”
小白道:“不错!”
秦大姑道:“那可不行啊!小主人现在谷中,我们要照顾小主人,怎么能够离去呢?”
小白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主人可是要我来告诉你们,不必再在这儿等候了,主人说,这七年之中,你们小主人的一切,都不必你们来管了。”
秦大姑皱眉不语,沉吟良久。
雷刚财伸头向岩下看了一眼,长叹道:“大姑,看来咱们是必须听从甘大侠指示,离开祁连山了。”
小白道:“雷老头儿,你说的有道理,我主人向来言出必行,你们如果不离这儿,只怕没有多大好处呢!”
秦大姑柳眉一扬,正待反驳,但目光触及了手中的那张白笺,突然长叹一声道:“当家的,老身真是舍不得公子啊。”
雷刚应声道:“大姑,七年的时间并不太长,只要小主人能够习成一身绝艺,咱们就是多等几年,也算不得什么的!”
秦大姑道:“咱们这就走么?”
雷刚道:“甘大侠既是如此指令,咱们自是应该立即离去才对。”
秦大姑显然有些心神不属,茫然道:“立即离去么?当家的,公子呢?”
雷刚道:“大姑,公子已经有甘大侠照顾,我们似是不必再多费心了。”
秦大姑依旧十分茫然的应道:“当家的,我们……怎可丢下小主人不管呢?老主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饶我们的啊……”
雷刚道:“大姑,我也知道老主人不希望我们离开公子的,只是,公子既在甘大侠身傍,我们似是已然对得起老主人了。”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真的么?老主人不会怪责我们么?”
雷刚道:“老主人不会见怪的……”
秦大姑这方惶然的笑道:“只要老主人放心,那我们就走吧!”
雷刚这才独臂立掌向一大一小二鸟行礼道:“请代老奴向甘大侠致谢,就说雷刚夫妇立即离此,寻一隐蔽之处,勤练甘大侠所授武功,七年之后,自当依言前来这四绝断魂谷中,迎候小主人。”
那只鹦鹉叫道:“雷刚,你过来!”
雷刚怔了一怔,大步走到岩边,只见那白鹦鹉忽然向身下的那只狗首巨鸟呱呱地叫了几声,那怪鸟竟然巨喙忽张,打鸟口之中吐出一颗血红的龙眼般大小的丹丸,喷向雷刚身前。
雷刚这回倒是福至心灵,眼见那巨鸟张喙吐出丹丸,竟然伸手接了过来,只觉入手不但劲道极大,而且其硬无比,低首望去,原来这颗丹丸乃是一粒硬壳朱果。
第 二 回 拼死获奇缘
雷刚心中正自有些不解,耳中已然听得那小白叫道:“雷刚,主人念你为了想送石公子入谷,断去一臂,忠义可钦,特赐你益气补元的疗伤圣品朱果,据主人说,此果不但可助你伤臂迅速收口,而且对你练那拳谱十分有益,你跟那秦大姑离去之后,安顿了住处,就可将此朱果外壳,以金刚指力捏碎服下,十日之后,就可练那拳谱了。”语音一落,但见那只巨鸟一展双翅,其疾如箭,直向岩下射去。
雷刚既蒙甘布衣赐赠拳谱,又蒙他惠予这等人间难求的朱果,心中感激得热泪盈眶,望着岩下失声大叫道:“甘大侠,雷刚有生之年,永远不会忘记大侠厚赐之恩……”
这时,秦大姑已缓步走了过来,低声向雷刚道:“当家的,咱们到哪儿去住?”
雷刚顺袖抹去眼角泪痕,长叹道:“大姑,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打算么?”
秦大姑忽然笑道:“当家的,你怎么真的变聪明了?你怎地知道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呢?”
雷刚回顾了老妻一眼,破涕为笑道:“大姑,这叫做知妻莫若夫啊……”
秦大姑蓦然双颊泛上了红晕,啐道:“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老不正经。”
雷刚失笑道:“大姑啊,我可说的是真心话哩……只是不知大姑决定住在何处?”
秦大姑低头一笑道:“相公,我们就住在这祁连山中好不好?”
雷刚道:“倒也使得,只怕甘大侠见怪啊!”
秦大姑道:“那怎会?我们只要不住在四绝谷的悬岩之上,甘大侠必然不会见怪的。”
雷刚略一沉吟道:“既然娘子决心住在祁连,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上一处农家,寄居上几年便了……”
两人商定了行止,却也不再犹豫,当下退出了那第一道门户,便在离那四绝谷不远的山下一处农家,找了间厢房,住了下来。
却说那石承先灰心失望之余,突然涌身向岩下跳去,秦大姑探手一抓,只扯裂了他半截冻僵的衣衫下摆,一阵喀喳喳声响入耳中,石承先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了,但觉两耳之中,俱是呼啸的刺骨寒风之声,因是下坠之势极快,那一瞬间,石承先连呼吸都已闭塞,未及坠落一半高低,他已然晕绝过去。
容得石承先恢复知觉,睁开了两眼,却发现自己竟是好端端的躺在—张兽皮软榻之上。
一盏孤灯,搁在离软榻丈许处的一张方桌之上,昏黄的灯光,却映着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身影,在那竹篱墙上,晃来晃去。
石承先有点迷糊的想了一想,陡然间一跃而起,坐在软榻的边沿,呆呆的瞧着身前不远的老人发愣。
只见那老人咧嘴一笑,低声道:“孩子,你醒来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石承先心中电转,暗道:“千丈悬岩跌落,难道我竟然没有死么?看来这位老人一定就是雷大叔口中所说的那位哈哈狂剑甘布衣了……”
他心中在转动着念头,两眼却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老人,只见此老一张圆圆的脸膛,生的红润有如婴儿,两道又粗又长的白眉,几乎把那一双炯炯发光的神目掩去了一半,满头雪似的银白长发,长的已分垂到两肩,颔下白髯,飘拂在胸腹之间,怕不有两尺长短,那身杏黄色的单薄长衫,看上去宛如新做的一般,看来十分耀眼。
此刻,这位老人正拢着双手,望着石承先微笑,似是正在等着他说话。
石承先打目光触及此老的第一眼开始,就在小心灵之中起了一个奇想,看这老人家的模样,不只是令他觉得此老慈祥亲切,更是有些滑稽突兀之感,特别老人在那杏黄长衫的腰际,束了一根鲜红的丝条,丝条之上,还挂了两件小摆饰,一根寸半长短的金剑,和一个比姆指大不了多少的玉葫芦,越发叫他觉得这位老人家像孩子般好玩。
石承先心中的念头转的非常之快,就在老人话音落后的一瞬,他忽然福至心灵的跳下软榻,向着老人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弟子石承先,叩见师父……”
白发老人呵呵笑道:“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是谁么?”
话声传入石承先耳中,他登时呆了一呆,抬起头,发怔道:“你老人家不就是甘大侠么?
弟子千里迢迢,不惜跳岩一死,就是为了求你老人家收归门下啊……”
白发老人大笑道:“孩子,你好冒失,你怎么这等有把握认定我就是你要找的甘布衣呢?”
石承先心中暗道:“可不是?我当真是太冒失,至少我也该叩问一下老人家的名号才是……”但他口中说出来的,却不是心中想的,脱口应道:“这四绝谷中,除了你老人家,当然不会再有别人了!”
白发老人两眼暴张,沉声道:“孩子,你这等年纪可不许作强词夺理的违心之论,你心中明明已知道自己不对,口中却又另设说词,久而久之,就会养成那口是心非的毛病了!”
石承先只听的小心灵中一阵惊悸,暗想:“眼前的这位老人,莫非是个能知过去未来的神仙么?否则,自己心中想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晓得呢?”
石承先心中虽是十分疑惑,但却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问,只是连连叩头道:“弟子错了,望师父宽恕……”
那白发老人暗中点了点头,道:“你起来!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
石承先这时虽是明明知道那老人就是甘布衣,但老人自己未曾承认之前,也不敢再随便称呼,只有依言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晚辈敬候教谕!”
白发老人侧身在八仙桌的一只锦凳之上坐下,指着软榻笑道:“孩子,你也坐下吧!”
石承先摇摇头道:“老人家,晚辈站着也是一样。”
白发老人蓦地大笑道:“孩子,你可想成为甘布衣的衣钵弟子么?”
石承先不假思索的应道:“晚辈若非为此,也不会冒死来此了。”
老人笑道:“那很好,你如果想成为甘布衣的弟子,第一件事,就要学会不拘小节。”
话音顿了一顿,指着那软榻道:“比如老夫要你不妨坐在软榻之上,你就莫要拘谨,大可坐在软榻之上讲话。”
石承先心想,这是在点醒我要听话了,当下忙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大步走到软榻前坐了下去。
老人笑道:“孺子可教……”笑声一顿,突然脸色一正,接道:“孩子,你爹爹可是乾坤一剑石啸风?”
石承先连忙站起身子,抱拳道:“子避父讳,老人家所提的人,正是晚辈先父!”
白发老人摇摇头道:“你爹爹教你的俗礼太多了,坐下来讲话吧!”
石承先心中虽然对老人的见解不敢苟同,认为人若无礼,岂不与衣冠禽兽无异么?但此时此际,他可不便反驳,因为像甘布衣这等一代奇侠,行事自是不可与常人同日而语,是以,他只能默默的应声坐下!
老人长眉扬了一扬,笑道:“孩子,你爹是几时死去的?”
石承先闻言,刚刚抬起屁股,却又连忙一沉肩坐回榻上,凄然应道:“算上今日,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那白发老人突然沉吟道:“孩子,你爹一身武功,究竟如何,别人不知底细,但老夫可是清楚的很,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石承先很快的在心中想道:“如果你是甘布衣,我当然是相信的了。”当下点头道:
“晚辈相信!”
老人笑道:“孩子,不是老夫替你爹爹吹嘘,当今之世,老夫还不肯相信,有人能致令尊于死地,而……”
石承先忽然接道:“老人家,我爹爹确是死在那嵩山少室峰头啊!”
老人点头道:“老夫并未说你爹没死,孩子,老夫只是奇怪,什么人能够有此能耐?”
石承先道:“晚辈听雷大叔说,先父是死在那八荒魔剑轩辕豪的剑下。”
白发老人忽然大笑道:“不可能,决不可能……”
显然,这位老人不信八荒魔剑轩辕豪的武功,足以致乾坤一剑石啸风于死地!
石承先道:“老前辈,先父丧身之时,雷大叔乃是亲眼目睹,他不会哄骗晚辈的。”
白发老人道:“不错,雷刚与老夫有过一面之缘,他口中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捏造,但是……”
石承先接道:“但是什么呢?”
老人道:“如以武功而论,那八荒魔剑轩辕豪也算得上是一位罕见的高手,但如果说凭那一手剑法,即可击败令尊,老夫是决不会相信!”话音一顿,忽然大笑道:“孩子,那雷刚可曾对你提过甘布衣的武功如何?”
石承先恭敬的应道:“说过。”
老人道:“他是怎么讲的?”
石承先道:“雷大叔说,你手下从无十合之将!”
老人大笑道:“孩子你是认定老夫就是甘布衣了。”
石承先道:“晚辈不信这四绝谷里还会有别人。”
老人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四绝谷中,果真没有别人,不过,老夫却要告诉你一件世人不知的大事,甘布衣一生之中,一共遇到过四位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之人,并不如雷刚所说,手下从无十招之将。”
石承先耳中听得白发老人承认了这四绝谷中并无别人,顿时连他后面说的是什么话都没听进去,跳下软榻,纳头便拜,口中更是连声呼唤着师父不止。
老人瞧的白眉直动,叫道:“起来,起来,话未说完,老夫还不一定收你做徒弟呢?”
终于,这位白发老人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位哈哈狂剑甘布衣了。
石承先闻言虽是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甘布衣会不会把话说完之后,拒绝将自己收归门下,但至少业已证实,自己已经不辱先父遗命,寻到甘大侠,转念及此,是以,他果真依言站了起来,道:“弟子遵命!”
显是他已暗中认定那甘布衣必须收他为徒,所以口中立即又自称弟子。
甘布衣一抹胸前白髯,道:“刚才,老夫说的话,你可曾听到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低头道:“弟子……”敢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啦!长者说话,自己竟然未能细心凝听实在是有些失礼。
甘布衣瞧着石承先不安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孩子,老夫再说一遍吧!”顿了一顿,接道:“孩子,那雷刚所说,老夫手下从无十招之将这句话,并非事实,老夫一生之中,就遇到过四位在老夫手下走过十招之人!”
石承先心想,一个人一生之中只遇到四个能在自己手下走出十招之人,这已是旷世难见的奇士了!当下说道:“师父啊!你老人家一生之中只有四人能在你手下走过十招,实在是很值得自豪了!”
孰料这等赞颂之语,反倒使甘布衣听得长长一叹道:“孩子,老夫就从来没有为此而自豪过……”
石承先惑然道:“为什么?”
甘布衣道:“孩子,其中道理一下子也说不完,还是留待以后再谈吧!不过……”语音一顿,竟然大笑接道:“老夫认为那四人之中,以你爹爹的人品武功,最为可取。”
石承先早就想到自己的爹爹必然是甘布衣口中所说的四人之一,但他可未曾料到,自己的爹爹,竟是其中首屈一指之人,一时之间,倒不知怎生答话了。
甘布衣大笑之声一敛,立即又沉声道:“但如就武功狠毒,心计凶残而言,却又另有其人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惊道:“师父,这四位能在师父手中走满十招之人,除了先父以外,还有些什么人呢?”
甘布衣摇头道:“孩子,你怎地口口声声叫我师父呢?老夫未曾受你拜师大礼之前,你不可再这等叫了。”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喜,道:“弟子记下了。”
甘布衣道:“孩子,老夫一生之事,说来话长,决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是以,还是留待以后再谈!”话音一顿,又道:“孩子,老夫知道你心中必然还有几桩不解之事,急于想向老夫询问,是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师……老前辈,弟子果然是有几桩不解之事,想向你老请教!”
甘布衣笑道:“说吧!老夫在收你为徒之前,自当先要释你心中之疑。”
石承先心中暗暗的寻思了一遍,这才问道:“老前辈,这四绝谷中,可是只有你老一人么?”
甘布衣道:“除了一猿二鸟,只有老夫一人。”
石承先道:“老前辈,江湖传言,你老隐居此谷已有三十年之久,未曾出谷一步,但不知这些年来,你老这三餐饭菜,是怎生运进谷来?”
甘布衣大笑道:“问的好!孩子,老夫每月都有人替老夫采办食用之物送来,所以休说只有三十年,纵然再有三十年,老夫也不匮衣食诸物不继!”
石承先恍然道:“原来如此。”
甘布衣笑道:“孩子,下面你要问之事,必然是有关老夫订下的那入谷之人,必须自残肢体之事了。”
石承先道:“老前辈,你这份禁例,确是未免订的太过残忍了些,据说那些渴望入谷之人,无非是仰慕你老武功,而想来拜师学艺,说起来也算是对你老十分恭敬,你老纵然不肯收徒,但也不可把一个人弄成五官不全,四肢俱残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是指责老夫太过残忍么?”
石承先道:“弟子不敢妄肆指责你老行事,但这等不近人情的禁例,终觉令人看来触目惊心……”
甘布衣手捋长髯,微微一笑道:“孩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
石承先听得怔了一怔,脱口道:“老前辈,你老一身武功,据传已是天下无敌,怎么还会要有防人之心呢?”
甘布衣目光中,陡然掠过二丝黯然的情绪,不过,他却没让石承先发现就呵呵一笑道:
“孩子,天下绝没有一个人可以号称天下无敌,老夫也只不过是比一般人稍为高明一点而已,懂么?”
石承先点头道:“弟子懂得……只是……只是……”
他期期艾艾的没把要说之话说出来,甘布衣不觉大笑道:“孩子,只是什么?”
石承先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前辈,晚辈只是觉得你老人家这种做法有些不合常情!”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不是告诉过你么,老夫并非真个天下无敌啊!老夫为了自身安全,又怎能不防一手呢?何况……”甘布衣忽然一顿笑声,沉声道:“孩子,老夫可以告诉你,这三十年来,老夫这禁令之下,只有一个人当真的自残了一肢,这个人就是雷刚!”
石承先听得睁大了两眼,道:“这……老前辈,难道这三十年中就没有人真心前来求见过你么?”
甘布衣笑道:“有没有,老夫也不敢说,但三十年来,老夫这四绝谷中,除了你爹和另外一位故交来过以外,你该是第三位入谷之人!”
石承先呆呆的望着甘布衣道:“老前辈,您越说弟子可是越糊涂了!”
甘布衣大笑道:“是啊,老夫若不说明白,毋怪你越听越不懂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老夫这四绝谷外的四道禁例,实际上说起来只不过是吓人的玩艺,实则,老夫这四绝谷的三处入口,都另外还有禁制,若非老夫愿意容他入谷,不是老夫夸口,武林中只怕连当中的九大魔教至尊再生,也休想入我谷中一步。”
甘布衣想是对自己这等安排,十分自豪,是以说到此处,忍不住掀髯大笑不已。
石承先即是听得小心灵中非常震悸,他暗暗寻思道:“这四大禁制,已是那等不近人情,只不知那入口之处的禁制更是何等恶毒……江湖传言哈哈狂剑甘布衣如何如何,只怕俱是捕风捉影之谈了!”
他一念及此,不觉大为后诲,自己千里迢迢,甚至不惜一死入谷求见,结果,见面胜过闻名,这位被自己爹爹当作侠义的高手,却原来是个行事不近人情的恶毒怪物,自己倘是真的拜他为师,将来又会落得何等—下场呢?
石承先沉吟不语,脸上神色更是变幻不停,瞧在那甘布衣眼中,他早已明白了七分,大笑之声一歇,低声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石承先悚然一震,脱口道:“弟子不该来此……”
甘布衣听得大笑道:“孩子,你那心中,可是把老夫当作了一位极为邪恶的怪人么?”
石承先有些忿忿地应道:“老前辈自觉所作所为,不嫌过份吗?”
甘布衣大笑道:“当然不过份,因为老夫自入此谷以来,就从未伤生,较之三十年前,简直判若两人,孩子,这怎能说是过份呢?”
石承先听他说是三十年来从未伤生,自是有些不信,摇头道:“老前辈,你老那三处入口的禁制,不是很厉害么?”
甘布衣道:“能够阻止得九大魔首,当然是人间第一等厉害的禁制了。”
石承先道:“既是人间最为凶狠的禁制,想必是任何人误闯,都是落下个非死即伤的下场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
石承先一扬小脑袋道:“老前辈,您说漏了嘴啦!晚辈不信这三十年中,就没有人误闯过此谷……”
甘布衣听得大为高兴的笑道:“孩子,你这份灵巧的心智,真叫老夫高兴得很!石啸风有子如此,老夫为故人贺!”
话音一顿,接道:“孩子,老夫可以告慰于你,三十年来;,每月之中总有一起人妄想闯入此谷,但这三百多起武林人物,却并无一人受过伤损!”
石承先呆道:“真的?”
甘布衣道:“老夫自是不会骗你的了……”
石承先有些不肯相信的瞧着甘布衣,笑道:“老前辈,这怎么可能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天下有很多的事,看来是不可能,但实际上却又是可能的,比如老夫独居此谷已有三十年,在一般人看来,岂不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很么?”
石承先道:“老前辈说的是……”
甘布衣一扬寿眉,接道:“孩子,瞧你的神色,你好似有些儿口服,心中不服吧!”
石承先心中确是有些不信,闻言有点儿讪讪的道:“老前辈,你老人家真有知人之明啊!”
甘布衣忽然纵声大笑道:“孩子,你才知道么?老夫以为你早该知道啦!”说罢,更是大笑不止。
石承先被甘老人这一阵大笑,弄得有些愣愣的,好半晌,等到甘老人止住了长笑之声,他才低声问道:“老前辈,你老为何这么好笑?”
甘布衣睁大了两眼,道:“孩子,老夫怎能不笑呢?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石承先摇了摇头,道:“弟子果然是还不明白。”
甘布衣笑道:“倘若你真心想拜在老夫门下,你这等怀疑师父的为人,岂不令人好笑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不错,为人弟子,怎可对尊长这般不相信呢?难怪甘老人要笑我了!”转念至此,连忙起身,恭敬的抱着小拳头道:“弟子失礼不敬,尚祈老前辈看在弟子年幼,莫要见怪!”
甘布衣见他一脸惶急之色,忍不住笑道:“孩子,你莫要不安,老夫如是当真怪你失礼不敬,又怎会告知于你呢?坐下,坐下,老夫还有话说。”
石承先依言坐回榻上,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道:“老夫首先似是要先将那三处禁制对你说明,你才会相信老夫了。”
石承先笑道:“你老不必说了!”
甘布衣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弟子相信了!”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不论你是否真的相信,但老夫却不能不对你说。”
石承先脱口道:“为什么?”
话已出口,石承先方始发现,自己竟然学了甘布衣同一口吻,不禁失声笑了。
甘布衣也忍不住大笑道:“孩子,你还没有拜师,就学会了老夫的口气了?可喜啊,可喜。”笑声一顿,接道:“孩子,你可准备好了?”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要准备什么?”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要准备听我讲话啊!”
石承先心中直想笑,但口中却道:“弟子准备好了。”
甘布衣道:“很好,你可要仔细的听着!”
石承先却有些不太明白,这些事为什么要自己仔细的听?但他还没有来的及多想,耳中已听得甘布衣说道:“孩子,老夫这个四绝谷中,共有三处入口,任何人要想入谷,除了像你一般,不怕粉身碎骨,由崖上跃下而外,就必须经由那三道设有特别禁制的入谷路径……”
甘布衣话音未已,石承先突然插口问道:“老前辈,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先向你请教?”
甘布衣点头道:“说吧!”
石承先道:“老前辈,这四绝谷底,离弟子跃下之处,一定是很高的了。”
甘布衣笑道:“不错,约有千丈以上!”
石承先道:“你老适才可是说,任何人如想由那崖上跃入谷内,结果必将粉身碎骨么?”
甘布衣道:“不错!”
石承先摇头道:“老前辈,弟子不是很好么?”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么?那是因为有老夫在崖下接应的缘故,否则,在纵然有你爹爹一般身手,只怕也难以自千丈高处跃下,而不曾受到一丝伤害的……”
石承先恍然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你老又怎会知道弟子要拼死跳入谷中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应道:“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恕老夫先卖上一个关子了……”语音微顿,眨了眨眼,接道:“孩子,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石承先道:“你老说到,任何人要想入谷,就必须经过三处设有禁制的入口。”
甘布衣道:“对!老夫那三处禁制,布置的十分奇妙,纵是九大魔首重现,也难以全身而退,是以老夫方能在这四绝谷中,过了三十年太平岁月!”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不知你老用的何等禁制,竟然具有这么大的威力?”
甘布衣道:“迷魂药粉。”
石承先听得一呆道:“迷魂药粉么?”
甘布衣道:“怎么?你莫非不信?”
石承先道:“弟子……弟子……”忽然叹了一口气,住口不语!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么啦?说呀!”
石承先紧闭着双目,低声道:“以你老人家的名望,怎么能够使用那迷魂药物来阻人入谷呢?”言下之意,似是对甘布衣这等做法,甚是鄙视!
甘布衣突然仰头大笑道:“孩子,你敢情是有些不耻老夫这等手段?”
石承先依然不曾睁眼,口中却道:“弟子不敢!”
甘布衣闻言,竟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接道:“孩子,老夫如非靠了这迷魂药物之助,阻住了入谷之人,只怕三十年前,老夫就已被人碎尸万段了。”
石承先听得混身一震,两眼大睁,道:“这怎么可能?”
甘布衣道:“当然可能,孩子,试想一个武功全失的老人,若想在仇敌环伺之下求生,除了凭仗药物自卫,又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石承先茫然道:“武功全失?你老说的谁?”
甘布衣大笑道:“这四绝谷中,除了老夫,别无他人,自然说的老夫自己的了。”
石承先呆呆的瞧着甘布衣,半晌方始接道:“你老不像失去武功啊?”
甘布衣道:“孩子,你还不相信么?”
石承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原来,他此刻心中大感痛苦,如是甘老人没有骗他,真个武功全失,那不啻是说,他自己拼死跳落崖下求见,拜师学艺的用心,已然完全等于白费了!
是以,这一瞬间,他根本就没听清楚甘布衣在说什么,毋怪他会摇头不语。
甘布衣目睹斯情,忽然纵声一笑道:“孩子,你此刻心中,定是十分失望了,是么?”
这一声大笑,非常高亢,穿入石承先耳中,只震得他两耳嗡嗡雷鸣。
石承先陡地一惊,暗道:“听他笑声,几乎可裂金石,又哪里会是武功全失之人?莫非这位甘老人仍在试探我拜师学艺之心,是不是坚定么?……”一念及此,绝望之心大减,忙道:“弟子并无此意,老前辈莫要误会……”
甘布衣轩眉一笑,道:“其实,你为了杀父之仇来此求师学武,突然发现所求之人,竟是武功俱失,生出那失望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孩子,你不必为此不安了!”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孩子,老夫眼下虽然无法与人动手过招,但如要造就一个武林奇才,相信老夫比别人还要高明的多多。”
言下之意,是要石承先莫要灰心了!
石承先不笨,哪有听不出的道理,当下说道:“弟子相信!”
甘布衣伸手抓了抓白发,笑道:“孩子,咱们似乎又扯离了话题,是不是?唉!老夫到底是老迈啦……”笑声一敛,接道:“三十年前,老夫不幸失去武功之事,连你爹大概也不知道,虽然令尊曾经来此探访过老夫,但老夫知道,他并未瞧出我武功已失!否则,他也不会要你前来求见老夫了!”
石承先闻言,知道甘布衣果真失去了武功,顿时对他四绝谷布置了迷魂药物以为禁制之事,也不再觉出有什么不该,正如甘布衣所说,一个武功全失的老人,独居谷中,若想不受他人伤害,舍此之外,确是别无他法可想了!当下接道:“老前辈这些年来,必然是很苦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甘布衣笑道:“苦倒不见得,只是有些发闷而已!”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独困此谷,长达三十年之久,居然只是觉得有一点闷,一个人能有这等胸怀,确也是算得圣贤一流人物……”
敢情石承先记得在七八岁时,爹爹为了要帮助自己打好内功基础,曾要秦大姑带着他到离家不远的雁荡绝顶,过了半年,终日除了秦大姑外,就见不到其他的玩伴,当时可真把他给闷坏了。
故而,甘布衣三十年独处深山绝谷,竟是只觉得有一点闷而已,不禁使他那小小的心灵之中,产生了极大的感受。
甘布衣见他沉吟未语,接道:“孩子,你在想什么?可是怀疑老夫失去武功,就无能使你练成绝世武功么?”
石承先摇头道:“不是!”
甘布衣此时却未再往下问,只淡淡一笑道:“孩子,你还想不想拜在老夫名下,习练武功?”
石承先应声道:“弟子不惜粉身碎骨,跳下崖来就是为了要拜在你老门下啊……”
话音未已,竟然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甘布衣实受了他三拜九叩之礼,掀髯大笑道:“孩子,你已经是老夫的徒儿了……”
石承先跪在地上,仰头叫道:“师父!”
甘布衣伸手按着石承先的顶门摩娑,低声道:“孩子,你不反悔么?”
石承先斩钉截铁的应道:“不!”
甘布衣连声道:“很好,很好……”突然长长的吁了口气,接道:“孩子,仅仅就在这三十年而言,武林之中,想拜在老夫门下之人,少说也有三百之数,俱被老夫一一拒绝在四绝谷外,如论资质,其中至少有五六个不在你之下,可是老夫却终于被你一片孝心和彻夜跪在冰雪之中的毅力所动,忍不住命那灵鹫守在你们停身的崖下,相机接应于你……”
余音未绝,石承先插口道:“师父,你老不是独自隐居谷中么?怎地还能派人接应弟子呢?”
甘布衣笑道:“谷中确是只有老夫一人,不过,为师却畜有一只狗头灵鹫,一只能言善语的鹦鹉小白,和一只深通人性的苍猿!”
石承先道:“原来师父还畜有三只异兽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若非有了这三只畜牲,老夫这三十年纵不为仇人所害,岂不要饿死在这四绝谷中了么!”
石承先暗道:“是啊,我可真没想到,三十年来,师父足不出谷半步,这一日三餐,又是哪里来的油盐柴米呢?莫非是要那猿猴到山下村中偷窃而来么?”他想到这里,不禁笑道:
“师父这么一说,可叫弟子想起一桩事来了!”
甘布衣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弟子如是肚子饿了,该用什么充饥?”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这四绝谷中,为师已种植了各种鲜果,一年四季,次弟结实不断,你还怕饿着吗?别担心啦!”
石承先听得一愣道:“师父,就只有鲜果?”
甘布衣道:“除了鲜果以外,还有山药、黄精、茯苓、松实等等,够不够?”
石承先皱眉道:“弟子不知道,因为……因为……”他忽然住口不语,脸上满是疑虑之色!
甘布衣瞧得有些惑然不解,笑道:“孩子,你……”蓦然,老人双手一拍,失声大笑道:
“为师明白了,为师明白了……”
他口中一连说了几个明白了,笑的连老泪也挤出眼眶之外。
这回可轮到石承先惑然不解的问道:“师父,你老明白了什么?”
甘布衣好不容易的止住了笑声,喘着气道:“孩子,为师近二十年来,几乎已然绝了烟火,而以鲜果、松实、茯苓、黄精等充饥,对你却大不适合,看来为了你的一日三餐,老夫还得大费周章才成呢!”
石承先道:“师父,弟子就吃那些鲜果、松实吧!既然师父吃得饱,弟子自是也能吃得饱了。”
甘布衣摇头道:“不行!”
石承先一呆道:“师父,弟子出言衷诚。”
甘布衣道:“为师知道你说的实话,只是,师父却知道这事不行啊!”
石承先皱眉道:“为什么呢?”
甘布衣道:“孩子,这只因你太年轻了,如是眼下要你每日不吃五谷鱼肉之类,只怕你再也长不高,长不壮,那岂不糟糕么?”
石承先听得似懂非懂,笑道:“师父,这么说,弟子是一定要吃那五谷鱼肉了!”
甘布衣道:“不错!”
石承先忽然心中一动,接道:“师父,那五谷鱼肉等物,可是要出谷到市集去买呢?”
甘布衣道:“自是要到山下的市集中去买!”
石承先道:“弟子去买好不好?”
甘布衣摇头道:“不行,你去不得,在你武功未成之日,不可出谷一步。”
石承先笑道:“师父,弟子却想出有人可以去为我们采购一切……”
甘布衣:“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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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道:“弟子那雷大叔和秦大姑不是还留在崖上未曾离去么?师父,要他们来照应你老可好呢?”
甘布衣笑道:“走啦,你如是要想见他们,那至少也得再过七年。”
石承先一怔道:“师父怎知他们已经离去呢?”
甘布衣笑道:“是为师差那小白把他们撵走的!不过,为师若是先前就会想到你这一日三餐的问题,也许就留下他们了。”语声一顿,接道:“这些事不用你费心了,由明天起,为师就开始传你武功,不过,因为你自幼随着你爹,练过石家剑法,已非浑然纯玉,学起为师的剑法,只怕要增加不少困难。”
甘布衣双目盯在石承先脸上瞧了一阵,道:“你说你爹乃是死在八荒魔剑轩辕豪的剑下,为师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石承先道:“那雷大叔自幼跟随先父,谅也不会说谎!”
甘布衣道:“雷刚的为人,为师知道,他既然说石老弟死在轩辕豪剑下,定有十成证据,只是,这也正是为师不解之处了!”
石承先道:“师父……”
甘布衣摇摇手,不让石承先说话,缓缓接道:“我想这其中必有缘故,但为师一时间却想不出道理何在?孩子,这件事我要仔细想想……”手指软榻又道:“这软榻,就是你今后安睡之所,你也该休息了,有话咱们明儿再讲吧!”说罢起身出室。
石承先目送师父离去,起身关上那道往外间厅堂的木门,躺在那兽皮软榻之上,闭目养神!
但一时间脑际思潮起伏,诸般事端,纷至沓来……
爹爹的慈蔼笑容,秦大姑的呵护照顾,十多年来的往事,一一泛现在脑际,但眼下这些昔日的欢乐,都已成了镜花水月,过往云烟,今后自己是否真能跟随这位当年武林的第一高手,而今却只是一位武功全失的平凡老叟甘大侠,习成上乘剑道,为爹爹报仇,为武林除暴,心中可真是连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了。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才沉沉睡去。
容得他睁开眼来,已是第二天的辰时过后!
竹窗之外露出一抹惨淡的阳光,挟着远山积雪,越发显得清冷凄切。
转目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甘布衣背负双手,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微笑。
石承先连忙一跃而起,拜见道:“师父……”
甘布衣摆手道:“不用多礼,为师已替你准备了一碗汤汁,快些喝下去吧!”
石承先转头望去,只见木桌上一只白玉碗中,盛着满满的一碗淡青色浓汁。
阵阵热气,正打碗中向上腾起,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入。
石承先心中甚是不安的道:“劳动师父,叫弟子好生罪过……”
甘布衣笑道:“快喝下去,打昨夜你就未进饮食,此刻想已饿坏了!”
石承先大步向前,端起玉碗,一口气把汤汁喝下腹中。
甘布衣笑道:“很香么?”
石承先放下玉碗,抹去唇角的残汁,笑道:“很香!但弟子觉出,入口之后很苦。”
甘布衣道:“良药苦口,孩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熬成汤汁么?”
石承先摇头道:“弟子不知!”
甘布衣道:“千岁雪莲子,万载温玉米,说来也可算得人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物了,孩子,为师昔年受人暗算之后,若非凭藉这两味祛毒疗伤的灵药相救,只怕早已埋骨荒山,喂了那野狼凶兽之口……”
石承先并未料到这碗浓汁,竟是旷古难求的千岁雪莲和万载温玉之汁,闻言之下,不禁一呆,道:“师父,把这等珍贵之物让弟子饮用,实在太可惜了!”
甘布衣点头微笑道:“你今后要使的剑法,乃是极为深奥的武学,如是你没足够的体能,纵然记熟一招一式的变化,但到了真正对敌之时,必会遇上力不从心之感,予对方以可乘之机了。”
石承先道:“弟子知道……”
甘布衣长长一叹道:“为师自受人暗算之后,已然久年未再使剑,改习丹道,塞翁失马,也许为师会因祸得福,参修那上乘金丹大道,闯入那仙佛之门。”
石承先心中一动,忖道:“师父曾说,他也有二三十年不动烟火之食,显然他这参修上乘金丹大道之语,并非空言。”当下喜道:“弟子相信师父必能长生不老,修成仙佛之体!”
甘布衣闻言,淡淡一笑道:“孩子,为师只是打个比喻而已,仙佛之门,究竟何从何去,人间又有几人知晓?这等事只有走一步是一步……”笑容一敛,接道: “孩子,这四绝谷就是你今后数年的家园,谷中的一切和三处入口的禁制,你都该明白才是,为师这就领你把谷中的情况认清。”
说完,转身而去。
石承先毕恭毕敬应了一声:“弟子遵命!”举步随在甘布衣身后,走出了那三间茅庐!
约莫花费了三个时辰,两人方始把四绝谷走遍!
原来此谷占地极广,横宽虽然只有里许,但东西的长度,竟有五里以上,故而在甘布衣一路指点讲解之下,不知不觉,就费去了半天时光!
石承先对那三处可以进入本谷的入口,瞧的十分仔细,甘布衣别出心裁的布置,使任何人未得允许而妄自闯入谷中丈许以内,就将被两侧壁间和地上狂喷而出,无色无嗅的迷魂烟雾迷倒,更是钦佩不已。同时,也使石承先相信师父所说三十年来,虽曾阻止了数百妄图入谷之人,却并未真正伤过一人之言,确不是骗他的话。
敢情那些人一旦被迷倒之后,立即由苍猿将他们负出山外,喂下他们解药,留下甘布衣书就的示警字条,使他们不敢再犯!
两人回到茅舍大门之外的竹篱旁边,正待推门入内,石承先突然手指远处的山坳,尖声道:“人,师父,你瞧那人……”
甘布衣转眼望去,只见打那山坳的缺口之处,一条人影,如飞般在陡峭的崖壁之上,跳跃而来,那人的肩上,似是还挑了一担箩筐,当下哈哈大笑道:“孩子,你能不能瞧清楚这人怎生长相?”
石承先此刻实是十分吃惊,照师父所说,这四绝谷乃是一处绝地,除了那处入口以外,任何武功高明之人,也难以打四面笔直的崖壁之下,潜入谷内!但眼前所见,则是那人竟能够身肩一担箩筐,沿着直立的悬岩奔来,岂非大大使人难解么?
也许石承先一时太过受惊,甘布衣问他的话,他可完全没有听明白,怔怔地望着甘布衣道:“师父,你老在说什么啊?”
甘布衣眉头一皱,道:“孩子,你不够冷静!”
显然,甘布衣这等切时切地的教训,倒是很能收效,石承先脸上一热,讪讪地道:“弟子……弟子……”
甘布衣看他惶急不安之状,知晓这等适时施教,收益甚大,哈哈一笑道:“记下了,下次再遇到什么使你惊奇之事时,千万不可全神为其所夺,否则,就不免被别人所算,而尚不自知!”
石承先低头道:“弟子记下了。”语音一顿,抬头问道:“师父,这人是?……”
甘布衣道:“孩子,这不是人,是为师命那苍猿去购买一些食物回来了。”
若非耳闻目见,石承先果真难以相信,甘布衣话音甫落,那只足足比一个大人还高的苍猿,已然奔到茅舍之前,放下了肩头的箩筐,向甘布衣屈膝跪拜!
甘布衣挥手一笑道:“辛苦你了,送到灶下去吧!”
那苍猿唔晤呀呀的叫了两声,向石承先拱了拱前爪,这才担起箩筐,绕向茅舍后进的厨灶。
石承先只看得童心大起,笑道:“师父,这老猴子听得懂人话么?”
甘布衣道:“孩子,你不可叫它老猴子,让它听见,可就要不理你了。”
石承先笑道:“师父,弟子该怎么称呼它呢?”
甘布衣笑道:“这只苍猿,已经活了山百年,它不但已通人性,懂得人语,而且,等到它喉头横骨化去,长舌内移,就是连人话,也能够说的了,孩子,你如果不弃它身为兽类,就叫它一声猿大叔,也无不可。”
石承先道:“老猿通灵,和人何异!此后弟子就叫它猿大叔便是。”
甘布衣点头一笑道:“很好,你如是能够好好跟它相处,将来也许对你行走江湖,大有裨益……”
石承先听得心中有些迷惑奇怪,忖道:“为什么跟这位猿大叔处得好,会对我将来行走江湖大有裨益呢?倒叫人百思不解……”口中却恭敬的应道:“弟子知道了!”
甘布衣也不再深说,换转话题,道:“孩子,你大概很奇怪这只苍猿怎能下山购买食用之物吧?”
石承先心中果然有些奇怪,点头应道:“弟子果真有点儿不懂,那猿大叔如是去到市集,岂不要引起那些人们大惊小怪么?”
甘布衣笑道:“其实,这些东西也并不是苍猿直接前去市集,他只是到山下一处农家,传了为师的函信,请那位老农前去购买来的!”
石承先恍然道:“原来如此!”
甘布衣脸色突转严肃,道:“打明天起,为师就要传授你的武功,天下不见有几个状元师父,但却出过无数的状元徒弟,孩子,短短的几年工夫,要想造就一个武林绝顶高手,虽然不是绝对不可能,但如何能够成功,关键并不在为师督促的严与不严了,孩子,这成败得失之间,全靠你自己的恒心与毅力了。”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平和,但每一字都像一根巨锤,打在石承先心头,只听得石承先凛然变色,欠身应道:“弟子志切父仇,自信求成甚专。”
甘布衣点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有此心愿,也许,七年之后,武林之中,又将重见哈哈狂剑的风仪了。”
话到此处,老人不禁一手掀髯,纵声长笑。
石承先突然心中一动,寻思道:“在来此途中,记得雷大叔曾经说过,师父昔日行道江湖之时,常常伤杀强敌于谈笑指顾之间,一旦纵声狂笑,必是巨魔剑下授首之期,此刻师父掀髯长笑的神态,果然别有威严,眉目之际,仍然杀机隐现,想见三十年前师父的威仪……”
他心中寻思未竟,甘布衣已然笑声一敛,拉起石承先的右手,低声道:“孩子,你将来可不能弱了师门的威望啊!为师行走江湖虽然仅得十年左右,但身经大小阵仗,不下数百次,屈指细数,也只是输过一次而已……”
一个人身经千百战,而只败过一次,听来叫人实是有些难以相信,但石承先这时不但相信,而且,还替甘布衣十分难过,因为他从雷大叔口中获悉有关甘布衣的一切,哈哈狂剑四字,值得誉为宇内无人可敌的高手,是以,甘布衣话音未绝,他忍不住问道:“师父,武林之中,还有武功高过你的人么?”
甘布衣两道目光一亮,笑道:“世间之大,尽多能人异士,武功高出为师之人,自是不会没有,不过,这些人都不会在江湖之上出现罢了!”
石承先道:“这又为了什么?”
甘布衣笑道:“一个人能够在武功上有那等成就,名利得失之心,自应早已泯除殆尽,自是不会再在江湖之上争名夺利的了。”
石承先突道:“师父为何要在武林中行走了十多年呢?”
言下之意,似是说以甘布衣的武功修为,应也不必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甘布衣道:“问的好……”一顿话音,沉声接道:“孩子,这是你师祖的遗命,为师怎可不终身奉行呢?”
显然,石承先已经觉出师父这几个字说出口来,仿佛用了很大的气力,他虽然惊讶,却不敢多问!
甘布衣沉重的吁了一口长气,接道:“但为师却没想到,三十年前一时大意之下,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使为师不得不退出武林,成为你师祖门下的千古罪人!”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师父,你老说生平之中,只败过一次,莫非仅仅这一次失败,就使师父失去全身武功,不得不遁身四绝谷中么?”在石承先想来,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故而未再深思脱口说出!
但甘布衣闻言,沉重的脸色反倒陡然消失,又恢复了那种乐天知命的神态,哈哈一笑道:
“不对,那胜了为师之人,与为师武功在伯仲之间,当年三日,三夜,枯坐石室之中论武,我们根本不曾真正出过一掌一指,他又怎能破去为师的全身武功呢?”
石承先笑道:“弟子正是有些难以相信,那人武功既然已经强过师父,他又何必下手废去师父的武功,原来你老并不是毁在……”
余音未断,耳中已听得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为师忽然想起一件重大的事来了!”
石承先一怔,接道:“什么大事?”
甘布衣非常郑重的说道:“你将来行走江湖,千万要记住,莫沾女人!”
石承先那等年纪,对男女之事可谓根本不懂,闻言只是顺口答道:“弟子记下了!”
甘布衣白眉一皱,摇头道:“你没有记下吧!”
石承先吃了一惊,急道:“弟子真的记在心中了……”
甘布衣道:“不错,你现时自然是记住了,可是,到你遇上女人之日,只怕为师的话,就被你抛向九霄云外,忘的一干二净了!”
石承先急得满脸通红,辩道:“师父的教谕,弟子怎敢忘记!”
甘布衣瞧他几乎要哭,忍不住笑道:“你能够记下最好,否则,可就有你的苦头吃了……”语声一顿,又道:“为师因为真气被人破去,以致一身武功全失,你师祖要为师主持武林正义,降魔卫道的大责重任,将来可全指望着你,孩子,你明白么?”
石承先悚然一震,肃容答道:“弟子明白!”
甘布衣道:“有关你师祖的一切,以及师祖为何要为师出道武林之故,且等有空的时候,再细细的告知于你,如是为师猜想的不错,只怕你爹之死,多少与为师退出武林之事有关……”
石承先听得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怎么可能?”
甘布衣道:“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爹爹不是为那九大魔功秘笈才被轩辕豪所算么?”
石承先怔了一怔,脱口道:“师父,你怎会知道先父是为了要毁去那九大魔功秘笈而死呢?”
敢情,他自从见到甘布衣以后,因为甘布衣并未问他,所以,他也未曾说出爹爹为何会跟八荒魔剑轩辕豪,在那嵩山少室峰比剑内情,是以,甘布衣突然说爹爹的致死原因,他自是大吃一惊的了!
甘布衣缓缓伸出手去,抚摸着石承先的脑袋笑道:“孩子,那九本秘笈,保存在轩辕豪手中,乃是武林中人所共知的事,你爹与他又是多年老友,倘若有什么事能令乾坤一剑与八荒魔剑两人拔剑相向,大概除了为那九大魔功以外,为师就想不出其他的道理了。”
石承先眼眶一红,低声道:“师父,我爹就是应那武林各大门派之请,向轩辕豪索取九魔秘笈,当众毁去,才会招来了杀身之祸。”
甘布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皱起了白眉,沉吟不语。
石承先愣愣的站在一旁,自是不敢打扰,就这样沉默了约莫有盏茶之久,始见甘布衣双手抓着满头白发,连连顿足道:“都是女人误事,真正可恼……”
想了半天,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把石承先听得几乎笑出声来。但他却强自忍耐,低声道:“师父,那轩辕豪是个坏人么?”
甘布衣好似并未留心到石承先所问的话,双手松开了.白发,低头怔怔的道:“孩子,你说什么?”
石承先道:“弟子想知道那轩辕豪是不是个很恶毒的坏人?”
甘布衣道:“算不得是坏人。”
石承先道:“他不是坏人?那他为什么会为了九大魔功杀了我爹?”
甘布衣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孩子,一时—之间,为师却也说不明白其中道理,反正这里面牵涉的人和事都非常之多,等你武功大成之日,寻到了八荒魔剑轩辕豪之时,你自然就会明白了,不过……不过……”
石承先道:“不过什么?”
甘布衣叹了一声道:“孩子,为师有一句话,说出来,你恐怕不肯相信。”
石承先道:“什么话?弟子……”
甘布衣道:“孩子,为师决不相信,那轩辕豪不足以杀死你爹,是以你今后武功练成,见到轩辕豪之时,千万莫要冒然行事……”
石承先听得一愣道:“师父,你可是要弟子别找那八荒魔剑报仇么?”
甘布衣道:“那倒不是,为师只希望你能够先向轩辕豪问个明白,据为师所知,那轩辕豪如是真的杀了你爹,他决不会不承认的。”
石承先皱着眉,点头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这才仰天长长的吐了一口大气,自言自语的道:“红颜祸水,古人实不我欺,我甘布衣一时之失,想不到竟是造成武林如此后果……唉……”长叹一声,倏然住口!
石承先在这顷刻之间,已经听到甘布衣几番自责,心中甚是不解,此刻,不禁抬头说道:
“师父,你老不必自苦,这些事跟师父根本无关啊!”
甘布衣突然提高声音,道:“谁说无关……”
他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顿住了话锋,摇摇满头如银的长发,呵呵一笑道:“糟了,为师只顾跟你说话,可忘了给你准备饭食,孩子,你大概饿坏了吧?为师这就去至厨下给你做饭,孩子,你如是想玩,就得趁着今儿这半天时光玩玩,打明天起,你就没有工夫旁鹜了。”
说完,大步向茅舍后进的厨房奔去!
山中无甲子,落叶又知秋。
石承先随着哈哈狂剑甘布衣在四绝谷中勤练武功,几乎已经忘记过去了多少时日。
原来甘布衣传授的武功,乃是从扎基的工夫开始,石承先本来禀赋就好,再加上那罕见的灵药,千岁雪莲子和万载温玉米汁之助,使他无形之中,增长了不少内力,是以,他在练习吐纳工夫之际,就有了事半功倍的感觉。
不过,当甘布衣开始传授他剑术以后,石承先就显得非常吃力了!
敢情甘布衣的剑法,一招一式,都是奇奥绝伦,极难领悟之学。
石承先虽然跟随爹爹乾坤一剑石啸风学过剑法,但与师父所授相较,顿时显出两种剑法的难易高低!凭着他过人的才智和耐方,有时也会为一招剑法的变化,苦练三月之久,依旧不能纯熟自如。
寂寞辛苦的岁月,在不知不觉之际逝去,四绝谷中的奇花异草,四季常鲜的水果,和能言善语的鹦鹉小白,力能生裂虎豹的灵鹫,都是石承先嬉戏的良伴,偶而,他会爬上那灵鹫的背上,任由灵鹫驼着他在谷地的上空,遨游一圈,虽然不许飞上祁连绝顶,对石承先这个正在长大中的孩子而言,已是十分可喜的游乐了。
甘布衣因为自己不能在传授剑法之际,替那石承先喂招,这更促成了石承先与那只神猿的交情,原来甘布衣竟令那苍猿陪着石承先练剑练掌。
这一天,石承先自行习剑甚久,仍不见苍猿到来,心中大奇,收剑回头,却见师父站在身后,欠身说道:“师父,那猿大叔呢?怎地今儿未见来此陪弟子练剑?”
甘布衣道:“为师差它下山去了。”话音一顿,忽然笑了一笑,接道:“孩子,你可是觉着你近日武功精进了不少?”
石承先道:“弟子……倒未曾觉得!”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可记得你在谷中住了多久了?”
石承先倒是被甘布衣问得愣住了,摇头道:“弟子终日沉缅剑掌之中,真把这些事忘记了。”
甘布衣道:“把明天算上,你已经在这四绝谷中住了整整七年。”
石承先陡然心头一震、暗暗忖道:“已经七年了?好快啊……”但他口中却是恭声应道:
“弟子倒未觉得啊!”
甘布衣道:“古人所谓日月如梭,正是经验之谈,唉!为师这三十多年以来,全是用的一种特殊的计日之法,在那巨石之上,刻下岁月流转,自是不会记错的了。”语音一顿,又道:“你今天不必练剑了。”
石承先虽然心中已经感觉到师父的神气不同,可能是要催促自己下山了,但他口中却道:
“为什么呢?”
甘布衣道:“你忘了为师答应那雷刚夫妇的七年之约么?”
石承先道:“弟子记得师父曾向我说过……”忽然剑眉一皱,接道:“师父,可是要弟子下山么?”
甘布衣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为师与雷刚的约定,是在明天,你要下山,也得等到明天啊!”语音一顿,指着挂在枝头衣衫,接道:“孩子,穿上衣衫,到屋里来,为师有几件事要交待于你。”
石承先心中虽是有些不解,师父要交待些什么,但他却连忙穿好了长衫,跟在甘布衣身后,进入屋内。
行入甘布衣坐息的丹室,石承先不禁一呆。
只见那小小的丹室之中,竟是悬挂着一幅宽达丈五高约五尺的画像,画中一共有十个人物,围坐在一块巨大岩石之上,似是在饮酒谈笑。
往日他从未见过这幅巨画,此刻甘布衣竟然将这幅巨画挂出,石承先心知必然事关重大,当下十分恭敬的侍立一旁。
甘布衣在丹室中的蒲团上坐定,指着那幅画道:“孩子,你必然很奇怪,为师为何挂出这幅巨画吧?”
石承先道:“弟子正想叩问……”
甘布衣目光微微一黯,道:“这幅巨画之中,有你师祖在内!”
石承先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道:“师父,弟子可以对着这画像叩拜么?”原来,他不知道那另外九位老人是谁,自己可否也向他们行叩拜之礼。
第 三 回 出山探父仇
甘布衣道:“这画上之人,俱是武林前辈,当然可以受得你一拜!”
石承先大步上前,跪倒在地,对着画像,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甘布衣指着上坐在正中位置的一位老人,向石承先说道:“孩子,那位身着黄色帛衫,相貌古拙,神情飘逸,面含微笑的老人,就是你的师祖。”
石承先不自觉的又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一向玩世不恭,脸上很少消褪笑容的哈哈狂剑甘布衣,此刻竟是沉重严肃的望着石承先,一字一字的说道:“孩子,你心中定然奇怪,为何在你下山之前,为师方始挂出你师祖的遗像来要你拜见么?”
石承先道:“弟子果然有些不解……”
甘布衣叹息了一声道:“你记得为师当年竟能一口道破你爹与轩辕豪何以拔剑相向的原因么?”
石承先道:“弟子记得!”
甘布衣看着那画上的另外九位老人,说道:“你爹向轩辕豪索取的九大魔功秘笈,就是这九位老人的独门武功绝学!”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脱口道:“他们可就是武林中传说的魔尊?”
甘布衣道:“不错……”一顿,忽然大为诧异的接道:“孩子,九大魔尊之事,你怎会知晓?”
石承先道:“弟子是听雷大叔说的。”
甘布衣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是了,九大魔尊之事为师曾跟你爹谈过一部份,大概你爹向雷刚说过……”
石承先道:“师父,雷大叔好像所知不多,当弟子向他追问九大魔尊的下落时,他竟答不上来!”
甘布衣道:“知道九大魔尊下落和他们的事迹之人,滔滔浊世,只有一个半人。”
石承先听甘布衣说,知道九大魔尊下落,和他们事迹之人,滔滔浊世,只有一个半人,不由怔了一怔,道:“怎会有半个人呢?”
甘布衣道:“如果一个人只知道这事的一半,自然只可算他是半个人了。”
石承先笑道:“原来如此,师父,那半个人是谁?”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地只问那半个人,而不问那知道全般的人是谁呢?”
石承先道:“弟子已经猜出了那知道全般的人就是师父,所以,弟子觉得不必再问了!”
甘布衣微微一笑道:“不错,那知道九大魔尊全般结局的人,正是为师!”目光在石承先身上转了几转,忽然长长的吁了一口大气,道:“孩子,那另外的半个人,就是你心中的杀父大仇人轩辕豪。”
石承先虽是想得出知道全般的人是甘布衣,但他决未—想到那知道其事一半的人,会是八荒魔剑轩辕豪,登时一怔,道:“师父……那轩辕豪可是九大魔尊之一?”
甘布衣道:“轩辕豪才有多大年纪?他怎会挤身九大魔尊之列?孩子,这九个老人,俱都在三十年前,丧生在你师祖手下了!”
石承先道:“师祖力诛九大魔尊,应是武林之中降魔卫道的第一等大事啊!为何弟子从来未曾听得先父和雷大叔提过?”
甘布衣笑意陡告消失,继之而起是一脸沉重之色,低声道:“你师祖虽然独诛九魔尊,但他老人家自己,却也身殉此役之中,天下无人知晓此事,自是不足为怪!”
石承先道:“师父,你老又怎地知道的呢?”
甘布衣道:“问的好!孩子,为师正好在你师祖断气之前,赶回山去,方知其中一切!”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只是,弟子有些不解,像师祖这等义举,师父为何不肯昭告武林,反而秘而不宣呢?”
甘布衣忽然长长一叹道:“这个么?因为你师祖不许为师说出。”
石承先惑然问道:“为什么?”
甘布衣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为师今日挂出这幅图画,正是要在你下山之前,告诉一件比报那杀父之仇更为重要的大事!”
石承先骇然一震,道:“什么大事?”
甘布衣道:“你身为师祖再传弟子,如是你师祖有着生前未能达成的心愿,你是否应该代他完成?”
石承先沉吟道:“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授艺之德,也恩同再造,两者相比,弟子倒是分不出轻重……”言下之意,他似是不认为奉行师祖遗志之事,重过报那杀父之仇。
甘布衣点了点头,但却反问道:“孩子,你的话虽然不算太错,但如你师祖的这桩心愿,关系到整个武林苍生,你又将何从抉择?”
石承先脱口道:“公义先于私仇,弟子似是无可选择的了。”
甘布衣道:“孩子,你能有此一念,为师就放心了。”目光转移到那幅图画,接道:
“你师祖乃是武林中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才仁侠,只因一念之错,铸下了无涯遗患,九大魔尊虽然同时授首,但九魔的武功,却不幸未能毁去……”
石承先插口道:“师父,那九魔秘笈,莫非就是这九位老人的武功么?”
甘布衣道:“不错!”
石承先恍然大悟的说道:“师父,照你老这么说,那轩辕豪定然是九大魔尊的传人了。”
甘布衣摇头道:“这可不一定,九大魔尊未死之前,为师就与轩辕豪相识,那八荒魔剑名号,已然在江湖中有了不小的名气,倘是他与九大魔尊有什么关连,不会不知道的!”
石承先失笑道:“师父,轩辕豪如是别有居心,你老又怎能发现得了,他是否九大魔尊的弟子呢?”
甘布衣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孩子,为师不把其中道理说出,谅你也不会明白的了。”
语音一顿,望着那幅巨画出了一会儿神,缓缓说道:“你师祖早在七十年前有鉴于武林魔道之争,绵亘千百余载,从无一日或已,如是侠义道中,出了一位才智双绝之士,则或可维持武林一段小康局面,使得群魔暂时敛迹,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个人的生命,终究有限,三五十年岁月,转眼逝去,那才智之士老去之日,十之八九,就是魔道高手辈出之时,武林浩劫,于焉更厉,是以,你师祖默察先机,竟然想找出一条降魔卫道,一劳永逸的方法,使正邪之间此长彼消的情势,今后永不再见……”
石承先听得圆睁双目,忍不住插口道:“师祖洞烛先机,雄才大略,想出来的方法,定然行之有效了。”
甘布衣脸色沉重的叹息道:“不错,师祖的方法,本是可以成功,但因到了最后关头,一念之误,终致功败垂成,反而留下无穷后患。”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这……错在何处呢?”
甘布衣道:“孩子,你莫要着急,还是由为师依序说出来吧……”干咳了一声,接道:
“你师祖有了这等决心以后,便花了二十年时间,踏遍天下穷山恶水,找到了当时魔道之中的九名绝顶高手,一一予以收服,带回这四绝谷中……”
石承先脱口道:“原来这儿也是师祖的修练之所么?”
甘布衣点头道:“孩子,环绕此谷,九处业已封闭的石洞,为师曾一再警告你不许入内,那就是师祖当年用来监禁这九大魔尊的场所!”
石承先道:“师祖未曾诛杀他们么?”
甘布衣道:“那已是三十年后的事了,师祖当年把这九大魔道高手收服之后,便要他们住在四绝谷中,专心修练魔功……”
石承先听得忍不住问道:“师父,师祖这么做用意何在呢?”
甘布衣道:“以师祖的武功,当日纵是那九人联手,亦难支持百招不败,但师祖因为有了开创武林万世太平的仁心宏愿,不杀他们,反而要他们在这谷中精研魔功,就是想知道魔功练到极致之时,自己是否尚有克制之力!”
石承先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甘布衣接道:“师祖那时就是住在这栋茅舍之中,监督着他们各自修练一种魔功,起初十年,你师祖是每月查看他们进境一次,十年之后,便改为半月查看一次,十五年之后,你师祖更是每隔五天便去查看一次,到了第二十年的年头,师祖几乎是每隔一天,便去查看一次了。”
石承先一怔道:“这是何故?”
甘布衣道:“孩子,此事十分明显,那九大魔尊的魔功,正在与日俱进之中,你师祖为此已甚是担心不过,恰好这一年为师因追杀一名黑道凶徒,误入此谷,承蒙师祖收在门下,留在身边五年……”语音一顿,竟是沉吟了半晌,方始接道:“师祖当日收下为师传以衣钵,本是防患未然的一着闲棋,怎知,怎知……”
忽然长长一叹,摇头不语。
石承先道:“师父……你怎的不说下去了?”
甘布衣忽而纵声大笑道:“师父啊!怎知这一着棋真正有了用途之时,却突然在棋盘上消失,终致闹的满盘皆输,一塌糊涂呢?……”
长笑声未绝,豆大的热泪,却夺眶而出。
石承先跟师父相处了七年之久,今天不但是第一次瞧见了师父沉重严肃的脸色,也瞧见了师父长笑嚎哭的狂态,一时之间,倒令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只低唤了一声道:“师父……”
甘布衣举手揉了一揉双目,微微的叹息道:“人算不如天算,孩子,你师祖就是为了怕那九大魔头的魔功练就之后,自己一个不慎,控制不了他们,便会遗下后患,这才收了为师,把一身武功尽情传授,以防不测,结果,谁会料到,师祖死后,为师尚未将九大魔功秘笈寻回,就受了他人暗算。”
石承先道:“师父,这……弟子认为咎不在你,师祖泉下有知,也不会怪到师父的。”
甘布衣道:“倘是为师当年能够谨慎一些,也就不会留下这等恶果了,纵是师祖在天之灵不会见怪,为师依然觉着心中不安的很。”
石承先道:“师父,师祖不是将那九大魔头俱已诛杀了么?”
甘布衣道:“不错!”
石承先道:“九大魔尊既是本人已死,那武功秘笈,又怎地会流传出去的呢?”
甘布衣道:“问的好!此事武林之中,可能只有为师人知道其中原因了……”话音一顿,缓缓的接道:“当年师祖传授了为师一身武功之后,为师便每年下山行道半载,约莫是为师第五次回山之时,甫到山下,便觉出情况有异,容得赶到这茅舍之前,却见你师祖已奄奄一息的躺在丹室之中……”
石承先脱口道:“师祖莫非也受了别人暗算么?”
甘布衣摇头道:“不是,师祖是伤在九大魔尊之中的商洛手下。”
石承先忽然若有所悟的道:“弟子明白了。”
甘布衣皱眉道:“你明白什么?”
石承先道:“这九大秘笈必是商洛带出谷去,才会流传于武林之中的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不过,据师祖说,那商洛也身负重伤,活不到一月之期,是以,这九魔秘笈在商洛手中,也不会保存多久。”
石承先忽然叫道:“师父,那……轩辕豪会不会就是商洛的弟子?”
甘布衣道:“不是,为师虽是第一个怀疑轩辕豪可能身怀九魔秘笈之人,但为师却知道那商洛并非是轩辕豪的故旧师长!”
石承先道:“师父,你怎知道的呢?”
甘布衣道:“为师回到此谷,眼见你师祖倒卧丹室之中,自是想尽了方法为师祖疗伤,但师祖却不顾自己的伤势,忍痛把一切经过向为师说出以后,就撒手尘寰……”
石承先道:“师父,那商洛的武功,难道能强过师祖么?”
甘布衣道:“不可能。”语音一顿,又道:“但师祖曾说,商洛当时确有立即杀死自己的可能,不知他为何又没有下得那等狠心,否则,为师只怕也难以见到师祖的最后一面了!”
石承先道:“商洛没有说明么?”
甘布衣道:“你师祖当时的伤势十分沉重,虽在为师拼命以本身真力协助,仍然只能简单的说出一些重要的事情就气绝而逝。”
石承先道:“师父,这四绝谷中,那时也没有他人么?”
甘布衣道:“没有,为师回来之时,除了师祖和八位魔尊的尸体之外,就只有一猿一鹫,守在茅舍的外面……”
石承先道:“师父,这位猿大叔和那只灵鹫,原来是师祖豢养的么?”
甘布衣道:“孩子,若非师祖那等大才大智的人,谁又能调教得了这等灵禽仙兽呢。”
长长吁了口气,接道:“那商洛是用‘夺天魔手’击伤了师祖,虽然当时师祖也伤了对方,但商洛的伤势,较之师祖就轻的多了,不过,商洛未再出手,据师祖说,商洛所练的夺天魔手功力,到了极致之时,可以使人由魔入道,由悟生慧,是以,商洛斯时,已然到了功魔人不魔的境界……”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功魔人不魔?师父,如此说来,师祖可是错杀了这九大魔尊么?”
甘布衣道:“师祖奄奄一息,要说的事很多,为师怎好多问呢?不过,师祖曾说,错非他一念之差,操之过急,误以为这九大魔功练成之后,自己已无法控制,必将为害武林,迫的不等他们练到极致,就一一予以格杀,也许后果就不会这般严重了。”
石承先一怔道:“为什么?”
甘布衣道:“孩子,你师祖一身武功,高出九魔甚多,当日若非是一昼夜之间,力诛八魔,业已筋疲力竭之余,那商洛又怎能伤得师祖?何况,这九魔之中,如是真有三位能像那商洛一般,则师祖等到他们魔功大成之日,无形中,就增加了三位卫道的顶尖高手,试想那剩下的六位魔头,又怎是师祖之敌?”
石承先恍然道:“不错啊!师祖果然是太心急了些。”
甘布衣点头一叹道:“实则,师祖也是一片仁慈之心,只是他并未料到魔功也能使人由悟生意而已……”语音微顿,又道:“师祖曾经特别告知为师,那商洛临去之时,曾向师祖说过一句非常重要的话……”
石承先道:“师父,那商洛说的什么?”
甘布衣道:“商洛对师祖说,他要你师祖明白,魔道之中,也有那不受魔功影响之人,所以,他明明可以补上一指,取师祖性命于顷刻之际,但他不但没有这么做,反倒喂了你师祖一颗保命灵丹,如非师祖在力诛八魔的巨战之中,业已真元大失,身负数十处暗伤,而致生机全绝,商洛的这一颗灵丹,也不会只能保全师祖延迟了七天的生命了。”
石承先道:“那商洛果然不似是魔道中的人。”
甘布衣长叹一声,道:“到了商洛那等武功之人,道与魔之间,相差的就很有限了。”
石承先也吁了一口气,道:“师父,那商洛呢?你找到他没有?”
甘布衣道:“没有,你师祖归天以后为师曾察看九大魔尊禁居石室,那八具尸体之中,有六具尸体腹部人皮,已被人切去……”
石承先吃了一惊,问道:“谁剥了他们的皮?”
甘布衣道:“当时为师确也想不出这是什么人干的,但等为师查看了另几处洞室以后,为师方始想明白,这是什么人所为!”
石承先道:“师父,这人是谁?”
甘布衣道:“商洛。”
石承先一呆道:“怎会是他?”
甘布衣道:“九大魔尊的心性好坏,各不相同,他们被师祖拘禁在这四绝谷中,三十年来,每人都练就了一套独特的武功,师祖临终的最后一句遗言,就是要为师察看这九魔是否把他们所练的武功,暗中记录下来,如果发现,就该予以毁去,以免流传武林,被不肖之徒得去,必将酿成大祸,是以为师才去那九间石洞之中查看,结果,发现其中有三间石洞的暗壁,已被人用重掌力毁去一大片,而另外六间未遭毁的石洞中,该洞的主人却又遭人剥去腹部人皮,顿时使为师想及,这九位魔道高手,果真不出师祖所料,暗中将自己修练的魔功,记录了下来,只是由于各人的心性不同,三位能够由悟生慧的魔尊,他们不过把武功刻在洞中暗处石壁之上,而另外六位,则深恐师祖发现以后,对他们不利,竟然将魔功刻在自己的腹部皮肉之上,怎料却因此在死后被人剥了一层皮呢?”
石承先道:“师父,你怎知道这是商洛所为?”
甘布衣道:“孩子,四绝谷中只有师祖和商洛两个活人,师祖重伤垂危,哪有毁壁剥皮的功力,所以为师断定是那商洛所为!”
石承先道:“师父,九魔秘笈如是商洛携出谷去,却又怎会落在轩辕豪手中?而且……
而且那轩辕豪又将此事公开于武林之中呢?”
甘布衣忽然哈哈大笑道:“孩子,那轩辕豪怀有九魔秘笈之事,第一个向武林中宣扬的人,就是为师。”
石承先失声道:“是师父么?”
甘布衣道:“不错,因为只有为师知道此事!”
石承先似是大为不解的笑道:“师父,那九魔秘笈不是明明被商洛取走了么?”
甘布衣道:“孩子,你忘了么?那商洛也伤在师祖手下,难以活过一个月之期啊!”
石承先道:“不错,弟子果真忽略了!”
甘布衣道:“为师安顿了师祖的后事,便出谷寻找商洛,想追回那九大魔功的秘笈,但为师花费了几近半年的时间,才在积石山的一座荒谷之中,发现了商洛的踪迹!”
石承先道:“师祖,那商洛不是活不过一月么?半年之后,他怎会还活在人间?”
甘布衣大笑道:“谁说他活在人间了?孩子,为师只是发现了他的一块墓碑而已。”
石承先愣愣的道:“果然死了?”
甘布衣道:“师祖说他活不过一月,自是不会说错,否则,为师也不会那等急于将他找到的了。”
石承先颇感失望的道:“师父,商洛既死,那九魔秘笈呢!可是随他殉葬了么?”
甘布衣道:“当时为师却不知道,这秘笈是否在商洛坟墓之中,但因那墓碑乃是轩辕豪以金刚指力刻石而成,为师第一个想法,就是轩辕豪得到了秘笈!”
石承先道:“不错,换了弟子,我也会这么想,不过,师父怎知那墓碑是轩辕豪所刻?”
甘布衣道:“孩子,那墓碑之上一共有十二个字,为师一看就明白了。”
石承先道:“哪十二个字?”
甘布衣道:“魔圣商洛之墓,八荒魔剑跪立。”
石承先道:“原来他具了名在墓石之上啊!”
甘布衣笑道:“可不是?否则,为师也不会向天下宣布那轩辕豪拥有九魔秘笈了。”
石承先忽然长叹道:“师父,你为什么要向武林人物公开这等机密的大事呢?如果有人想谋夺秘笈,不是……”
甘布衣笑道:“孩子,为师发现商洛埋身石碑以后,便费了一年多时日,踏遍天下,寻找八荒魔剑,可是,这小子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踪影,为师被迫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想利用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代为师找出轩辕豪下落。”
石承先道:“师父可曾找到他?”
甘布衣道:“找到了,只是……只是……”一连吐出几个只是,却未把话说出。
石承先道:“师父,莫非那秘笈已被人捷足先登的夺走了?”
甘布衣摇头道:“不是……”长叹了一声,接道:“为师向武林公开了这桩秘密以后约有半年,果然有人发现轩辕豪隐身在大雪山的一处人迹罕到的绝壑之中,为师大喜之下,立即起身赶往,可是为师由泸定渡过大渡河不久,就.出了岔事,迫得为师不得不放弃寻找轩辕豪,回转了四绝谷!”
石承先瞧着甘布衣脸上的懊丧表情,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大半,当下接道:“师父,你可是就在那里受了别人的暗算,破去了一身真气?”
甘布衣黯然点头道:“若非如此,为师怎会置师祖遗命不顾,赶回四绝谷来,孩子,看来这份心愿,是要你代为师去完成的了。”
石承先道:“师父所命,弟子敢不粉身以赴,只是,师父的仇家是谁?可否一并告知弟子。”
甘布衣道:“一个女人和一个黄毛丫头……”话音忽然一顿,摇头道:“孩子,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的了。”
石承先抗声道:“师父,弟子为师父报仇,难道也有什么不对么?”
甘布衣陡然大笑道:“孩子,师父这份深仇,可不想假手他人呢。”
石承先闻言,顿时怔了半晌。
他睁眼瞧了师父久久,叫道:“师父,你……莫非要自己亲手诛那害了你的女人么?”
甘布衣淡淡一笑道:“为师确有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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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喜道:“师父,你那失去的武功,可是已经重新练成了么?”
甘布衣大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为师已觉出,这三十年绝谷静坐和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涯,使为师能够别循蹊径,重练真气内功,若非这几年要督促你学武,耽搁了下来,可能为师已在一年前出谷去了。”
石承先一听师父乃是为了自己学武,才耽搁了他的修炼,心中大感不安,忙道:“师父,弟子拖累你了……”
甘布衣顿时恢复了昔日的豪爽和不羁,笑道:“这是天数,孩子,你别自责不安,早一年,迟一年,对于为师而言,根本无甚关系啊!”
石承先知道师父说的乃是实话,当下问道:“师父的武功,几时练成?”
甘布衣道:“多则三年,快则两年,但如三年之中仍然无法练成,则为师也只好死了这条心了。”
石承先突然肃容下拜道:“师父,弟子有一桩不情之请,不知师父可肯应允?”
甘布衣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弟子想在谷中侍奉师父两年,等师父武功重新练就之后,再叫弟子下山!”
甘布衣忽地纵声长笑道,“孩子,你疯了么?”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弟子很好啊!”
甘布衣道:“既然你不曾疯,那就乖乖的在明天出谷,懂么?”
石承先道:“这……弟子乃是一片真心侍奉师父……”
甘布衣脸色一板,喝道:“我知道,但为师却希望你在下山之后,先把你师祖的遗志达成,找到那轩辕豪追回九魔秘笈。”
石承先从未见过甘布衣厉声喝骂,刹那间心头大震,连忙接道:“弟子遵命就是,师父莫要动怒……”
甘布衣脸色微霁,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语音一顿,又道:“孩子,你此番下山之后,最好先到嵩山少室峰头查看一下,因为就为师这些日子来的思索,越发觉出你爹不是死在轩辕豪手下,否则,就是轩辕豪已然练就了九魔秘笈上的武功……”
石承先道:“九魔秘笈既在轩辕豪手中,他如是习练秘笈中的魔功,那也不是难事!”
甘布衣摇头道:“不一定,据为师听你爹来此谈及,那轩辕豪倒是未曾习练魔功,甚至那轩辕豪除了在得到秘笈的那一年略略的看过这九魔秘笈一遍外,你爹说,他此后连那特制用来盛装秘笈的玉匣,都未再打开过一次。”
石承先道:“这是……我爹说的么?”
甘布衣道:“正是你爹说的。”
石承先有些不信的道:“师父,也许那轩辕豪没说实话啊!”
甘布衣道:“不会,那轩辕豪的为人,你爹知之甚深,他纵然对别人说谎,可决不会对你爹说一句谎话……”
忽然,甘布衣似是想起了一件大事,低头沉吟了半晌,大声向石承先道:“孩子,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为师竟一直忘了问你啦!”
石承先道:“什么大事?”
甘布衣道:“那轩辕豪曾向武林宣布,单打独斗之下,任何人如能胜得了他,他就将九魔秘笈交给胜他之人保管,你爹在少室峰头与他比剑的结局,你知道么?”
石承先一怔道:“这个……我爹既然死在少室峰头,想必是轩辕豪胜了我爹了。”
甘布衣白眉皱了皱:“这可是雷刚告诉你的?”
石承先摇头道:“雷大叔并末说出谁胜谁负……”
他突然一顿话音,举袖拭泪。
甘布衣诧异的问道:“孩子,你怎么哭了?”
石承先道:“师父,弟子想起杀父之仇,心中有些难过……”
甘布衣叹道:“你爹也是一代仁侠,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叫人寒心……”话音一顿,目光在那幅巨画之上一转,接道:“孩子,师祖的遗志,杀父的大仇,这两桩大事,在你而言,正可并作一起去完成,只是,你千万记住,见到雷刚之后,第一件事,问一问当日在少室峰头的残局,究竟是谁胜谁败?”
石承先道:“弟子记下了!”
甘布衣微微一笑道:“还有,为师要你在行走江湖之时,遇到女子,应该敬鬼神而远之,千万不能忘记!”
石承先道:“弟子不会忘记!”
甘布衣豪爽一笑道:“但愿你真的不会忘记……”
石承先心忖:师父为何特别交待女人的事呢?想必师父的武功,果真是被女人所毁,所以才耿耿于怀吧!
他寻思未已,耳中听得师父大声道:“孩子,为师说了半天,可曾对你说过你师祖的名讳么?”
石承先肃然应道:“师父未曾提过。”
甘布衣摇头道:“为师果然有些糊涂了。”话音一顿,向着画像抱拳道:“你师祖姓白,法讳无尘,在武林之中,被同道尊为通天叟,孩子,你可要记下了。”
石承先必恭必敬的应道:“弟子知道了。”
甘布衣吁了一口气,接道:“孩子,你可以去收拾你的衣衫了,明日一早,为师就命那苍猿领你出谷!”
石承先忽然觉得心中一酸,两颗热泪夺眶而出,七年耳提面命,呵护教养的师恩,一时之间,全部涌上心头,激动之下,不禁脱口道:“师父,弟子不想下山了!”
甘布衣只听的哈哈大笑道:“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要守在这儿干吗?”
石承先道:“弟子想随侍在侧,等师父武功恢复……”
甘布衣长叹一声,道:“孩子,如果你想师父武功早日恢复,就千万莫要在为师身旁扰我,懂么?”
石承先暗暗一惊,忖道:“如是为了尽我孝心,反倒打扰了师父用功,那我岂不是罪孽深重么?”一念及此,连忙应道:“弟子遵命……”
强忍着满眶热泪,向那幅巨画拜了三拜,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出丹室。
第二天一早,石承先刚刚睁开眼,就发现师父已然坐在自己床边,一如往日一般,瞧着自己起身。
石承先激动的不能自已,他觉出甘布衣对他的恩情,几乎已凌驾了父亲。当他在茅舍门前,向师父拜别的刹那,真想痛痛快快的抱着师父大哭一场,可是,他害怕师父骂自己没有出息,只好低着头,忍着泪,连正眼都不敢多瞧甘布衣一眼,一连磕了三个头,转身跟在猿大叔的身后,向谷外行去。
但甘布衣要他时时小心,多多保重的慈祥叮嘱,和凄怆刺耳,令人心碎的长笑之声,直到他已经攀上了三层悬岩,依旧萦绕在耳中不散。
他彷佛看到孤独的老人,正在以袖拭泪,仰望着四山积雪,发出了幽幽的长叹。
如非此刻在远远的悬岩之上,传来了雷刚和秦大姑的欢呼喝叫,他真要掉头奔回四绝谷中去了。
石承先抬头仰望了百丈外对面悬岩上的义仆夫妇一眼,忽然抱拳向在前领路的苍猿道:
“猿大叔,你回去照顾师父吧!我认得路了。”
苍猿低啸了一声,也似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石承先半晌,这才掉头而去,眨眼间,消失在深谷浓雾之中。
石承先默默的瞧了那居住七年的深谷一眼,但觉一股郁闷之气,横在胸头,忍不住挥动双臂,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但闻声如龙吟,四山回应,历久不绝。
长啸之声未绝,石承先似已消减了心中的郁闷,双臂一振,沿着那峭壁,宛如兔走鸢飞般的,直向雷刚夫妇之处奔来。
伫立岩上的一双老仆,可真是把日子记得极准,打昨夜三更起,就眼巴巴的等在悬岩上,但他们发现那飞奔而来的人影,竟然速度快的称奇,二老不禁瞠目相对,怀疑这赶来此处之人,会不会是甘大侠自己?
敢情在这一双义仆的心目中,小主人还是七年之前的模样,虽然他们也曾想到小主人可能已经长的很高很壮,但却决不会想到小主人能够有着不比当年老主人稍逊的神功身法。
雷刚长叹道:“娘子,当那灵禽传音之日,甘大侠曾说要我们七年后的今天,来此相候,以那甘大侠的身份,决然不会欺骗咱们……”
话音未已,耳中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道:“大叔,大姑,侄儿拜见……”
雷刚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却见一位身材壮硕,神采飞扬的劲装少年,正单膝着地,跪在自己身后,含笑叩拜。
两位老仆呆了半晌,怎么看也看不出七年小别,当日的顽童,今日竟长成了这么魁梧的壮汉!
石承先目睹雷刚和秦大姑发愣的神态,忍不住笑道:“大叔,大姑,你认不出小侄了么?”
雷刚独臂一挥,仰天大笑道:“老爷啊!老奴终于没有辜负你老的遗言……”
话音未已,宏亮的笑声,刹那之间变成了嘶哑的低咽,环目之中,老泪纵横,颤抖着伸出独臂,按在石承先肩头,低低的道:“公子,果然是你么?老奴没有眼花啊……”
石承先激动的应道:“大叔,是我……”
此刻,秦大姑已然双手拉起了石承先,老泪婆娑的叫道:“公子,可把老身想坏了……”
石承先连半句话尚未答出,只听得秦大姑一迭连声问道:“公子,你穿的这么少不冷么?
唉……瞧你长的这么高,老身给你准备的几套衣服可都穿不得了……公子,这几年谁给你煮饭吃?甘大侠待你好吗?公子……这几年你练的什么武功,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啦……”
雷刚在旁只听得浓眉连皱,叫道:“娘子,你不嫌这些话太罗嗦么?你瞧瞧,要公子怎么回答呢?”
秦大姑呆了一呆,卟嗤一笑道:“妾身一时高兴得过了头,可真想把七年来要说的话,一下子说光啊!”
雷刚摇头道:“娘子,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咱们何不先拣要紧的来谈。”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雷大叔,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么?”
雷刚沉痛的长叹一声,道:“公子,老奴果然是有着十分重要之事告知公子……”语言一顿,接道:“那轩辕豪的下落,老奴已查出了一点头绪。”
石承先陡感心头一震,脱口道:“大叔,那八荒魔剑现在何处?”
雷刚忽然又摇头,道:“公子,七年之中,老奴几乎踏遍了天下穷山恶水,寻找那轩辕老贼下落,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之人,终于在大雪山中探出了那八荒魔剑踪迹……”
石承先心中暗道:“师父也是在大雪山中找到了轩辕豪,看来这八荒魔剑的居家之处,一定就在前面的大雪山中了……”
心念未已,耳中听得雷刚接道:“公子,可惜老奴武功不济,虽然查出了轩辕老贼的隐居之所,可是却无法再进一步,前去探查……”
石承先道:“为什么?雷大叔,可是那八荒魔剑轩辕豪的庄院戒卫得十分森严么?”
雷刚道:“不是!”语音顿了一顿,突然仰天一叹道:“公子,老奴若是能够找出轩辕豪的庄院所在,拼了粉身碎骨,也要冲进庄中去了!”
石承先一怔道:“你没有见到过轩辕豪的庄院所在?”
雷刚点头道:“公子,老奴无能,尚求公子莫要见怪才是!”
石承先虽是有些失望,但他想起以前师父哈哈狂剑的武功,在那大雪山依然受了别人暗算,如是雷刚一旦被对方发现,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是以,雷刚话音一落,他立即淡淡一笑道:“雷大叔,这事怪你不得,反正来日方长,只要咱们慢慢的探查,不信在那大雪山中,找不出八荒魔剑的下落。”
雷刚苦笑道:“公子说的是……”
石承先目光投注在两名老仆身上,瞧了半晌,道:“大叔,大婶,这七年来,你们住在何处?莫不是整天在外奔波,寻找那八荒魔剑么?”
秦大姑摇动着满头白发,笑道:“公子,老身和雷刚这七年之中,就住在这祁连山下,勤练甘大侠传授的武功。”
石承先一怔道:“大婶,你们就住在山下么?但大叔却又怎地能到大雪山踩探出轩辕豪的踪迹?”
秦大姑笑道:“公子,雷刚是打第三年方始每年抽出八个月的时间在外行走,老身可就一直守在山下茅舍,也许老身担心的有些多余,但老身就是不放心离开公子太远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大婶,侄儿……唉!这些年来,侄儿在四绝谷中,也想念你们的很啊,只是师父督促极严,七年之中,不许我出谷半步,否则,侄儿也许能到山下逛逛,遇到大婶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能有这份心情,老身夫妇可就感激不尽了!”
雷刚这时忽然笑道:“公子的武功业已大成,不知那甘大侠可有什么交代么?”
石承先叹道:“师父果然交代我不少事,只是……只是……唉,小侄却不知该不该照师父所说的去做?”
秦大姑急道:“公子,师父的令谕,你可不能不听从啊!”
雷刚却皱起浓眉,道:“公子,甘大侠交代的是什么事?只要与公子报仇之事没有抵触,老奴认为公子应该以师命为重!”
石承先沉吟一阵道:“大叔,小侄想先去嵩山看看!”
雷刚不禁一呆道:“先去嵩山么?”
石承先道:“不错,小侄要先查看一下爹爹丧生之处……”
秦大姑似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摇头道:“公子,老身以为公子应该先去大雪山看看才是!”
雷刚道:“公子,老奴……”
石承先摇了摇头,止住雷刚再说下去,接道:“据师父告知小侄,那轩辕豪的武功,应该是胜不了爹爹……所以,所以,师父说,我爹不是死在轩辕豪剑下。”
秦大姑陡然脸色大变,顿足切齿道:“公子,那甘大侠当真这么说?”
石承先道:“小侄想了很久,也觉得师父说的甚有道理,不过,这中间还有几处疑问,师父要我向大叔查证一下,倘是结果正如师父所料,则那轩辕豪就很可能不是小侄的杀父仇人了。”
雷刚只听的呆呆地发愣。
但秦大姑却摇头大叫道:“公子,老主人死在轩辕豪手下,乃是雷刚亲眼所看见,这甘大侠远在祁连山,又怎可妄作论断,要替那轩辕豪老贼解说,公子,你师父……”
显然他正要骂那甘布衣几句,但恰在此时,石承先严厉目光,横扫而来,吓得她硬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雷刚也狠狠地瞪了秦大姑一眼,道:“娘子,甘大侠乃是前辈高人,你怎可这等没有遮拦的胡说八道?何况眼下甘大侠更是小主人恩师,不啻是你我夫妇的老主人一般,往后你如是再有不逊之言,纵是甘大侠容得下你,我可却容不下你……”
秦大姑几曾挨过雷刚责骂?刹那之间,几乎连肺都气炸了似的,伸手就是一掌横击过去,口中怒骂道:“老不死的,你竟敢惹起老娘来了?哼……”
喝骂之声未已,忽然觉出那击出的右臂,被人凌空拿住,一惊之下,却见石承先笑道:
“大婶,看在小侄的薄面,莫要跟大叔闹气了……”回头向雷刚一笑,接道:“大叔,快给大婶陪个不是吧!”五指一松,放开了秦大姑的右臂。
雷刚闻言,皱了皱浓眉,心中虽然不愿认错,但却不忍拂了小主人之意,只好曲肘向秦大姑一揖,道:“娘子就算为夫的那几句话没有说……为夫这厢陪礼……”
秦大姑却一转身,冷冷哼了声道:“不稀罕!”但她话音甫落,就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头向石承先道:“公子,老身一时失言,伤及甘大侠,尚求公子莫怪啊!”
石承先笑道:“大婶纵有对我师父不敬之处,那也是一片护主之心,小侄怎敢见怪呢?”
语音一顿,看了看天色,接道:“大婶,你跟大叔要不要回到住处收拾一下?咱们也好早一些赶路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老身早就拾掇好啦,只等公子这句话呢!”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叔、大婶,咱们还是先去嵩山看看吧!”举步直向那道石门走去!
雷刚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他瞧见石承先已然大步自那石门之中向外行去,便忍下来,招呼了秦大姑拾起搁在石门旁边的包裹,随在石承先身后跨出石门。
三人下得祁连,便在市集之中,选了三匹骏马,沿着陕甘官道,直奔而去。
一路之上,石承先除了说出些在谷中练武之事,绝口未提轩辕豪一字,秦大姑、雷刚两人虽是觉出有异,但小主人既是不愿说及,他们却也不敢多问,只好暗在心中纳闷不已。
约莫是离开祁连的第十七天正午,三骑骏马,奔抵了嵩山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前。
石承先打量了松杉满谷,古木参天的少林古刹一眼,忽然跳下马来,笑道:“大叔,咱们把马匹寄在少林寺中可好?”
雷刚愣了一愣,跳下马来,笑道:“公子,咱们倘非入寺进香,只怕庙中的和尚,不肯照顾马匹呢!”
秦大姑这时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另一只手已然接过了石承先的缰绳,闻言瞪眼道:“好哇,我家老主人为了他们武林九大门派,连老命都不惜牺牲在少室峰头,今天小主人来此察看当年老主人丧身的现场,庙里的和尚竟然连帮忙照顾一下马匹都不肯么?老娘倒要瞧瞧这门大派的和尚,讲不讲知恩报义的道理?……”
说话之间,拉着两匹骏马,大步向山门行去。
雷刚皱着眉向石承先努了努嘴,石承先立即点头一笑,向秦大姑叫道:“大婶,慢着些……”
秦大姑应声止步,回头道:“公子有何吩咐?”
石承先道:“大婶,小侄的身份暂时还不宜张扬出去,这三匹马不如放了吧!”
秦大姑闻言,大感意外,摇头道:“公子,这马可是花银子买来哟!咱们岂可白白放了生?而且,咱们下山以后,也许还用的到……”
雷刚忽然一抬手,已将自己的那匹马栓在道旁的树上,笑道:“娘子,咱们就暂时把马匹栓在道旁吧!”
秦大姑略沉吟道:“也好,只要咱们不耽搁太久,大概也不会有人敢在少林寺前偷马!”
顿时将那两匹骏马,也系在道旁的林木之中。
石承先抬头瞧着少林寺后的山峦,道:“大叔,少室主峰,可是在这少林寺后么?”
雷刚突指右手一片层峦,道:“公子,山门所对,即是少室诸峰。”
石承先略一打量山势,喝道:“大叔,有劳前头领路,小侄要看看昔年爹爹跟轩辕豪斗剑之处。”
雷刚道:“老奴遵命!”转身沿着少林寺南侧的溪涧登山而上。
石承先、秦大姑紧随在雷刚身后,但见三条人影,奔跃于绝壁断岩之间,去势依然快速无比。
顿饭时光不到,三人已是攀上南峰绝顶。
雷刚忽然走到峰顶悬岩旁边,指着岩下道:“公子,当年老主人与那八荒魔剑轩辕豪斗剑之处,就在这岩下的摘星台上。”
石承先大步行了过去,探首下望。只见自己立身之处,直立如削,对面的峰峦亦壁立如剖,两峰之间是一处深壑,却见壑底突起一峰,顶如平台,上丰下锐,仅有一线的山脊,连在自己立身的岩下,当下皱眉道:“那险恶的山势……”话音未已,双臂一振,凌空直向那摘星台跃落。
秦大姑睹状,刚自叫得一声:“公子小心……”
只见石承先已停身摘星台上,仰头大喝道:“大叔,你们快下来……”
雷刚、秦大姑眼见小主人适才飞跃而下的身法,轻快利落,渡此大险,如履平地,不禁相视一笑,暗暗的欢喜,容得石承先大声喝叫,两人立即沿着悬岩,倒翻而下,顺着那一线山脊,缓缓的走上这占地约有十丈方圆的摘星台。
敢情,这两名老仆可没有那么好的轻功身法,自是不敢凌空向那数十丈以下的平台跃落。
雷刚走到摘星台中央,睹物思情,不觉神情黯然,泪如泉涌而出。
石承先却仔细的打量着这片山地良久,突然向雷刚道:“大叔,当日之战,你可也是在这摘星台?”
雷刚拭去了老泪,点头道:“老奴就在台上!”
石承先道:“除轩辕豪之外,还有哪些人在场?”
雷刚道:“这个……且容老奴想想……”
沉吟了半晌,接道:“公子,当日除了老主人,轩辕豪和老奴以外,还有各大门派的七位高手在座。”
石承先目光一亮,道:“哪七位?”
雷刚道:“武当天虚道长,少林澄因大师,峨嵋伏虎禅寺的元空长老,丐帮醉丐葛文松,以及保定形意门少掌门荆长虹……”语音至此,忽然顿住。
石承先皱眉道:“还有两位是谁?”
雷刚摇头道:“公子,那两位是谁,老奴不认识!”
石承先一怔道:“不是九大门派中人么?”
雷刚道:“老奴不太明白,不过,就老奴所见,老主人似是跟他们都相熟。”
石承先低头自语道:“难道会是这两个人么?……”
秦大姑陡然变色道:“公子,你——那两个人可是大有问题么?”
石承先道:“眼下还不敢说。”语音一顿,忽然向雷刚道:“大叔,有一件事,大叔并未向小侄说明,不知当日比剑的结果,我爹跟轩辕豪可是当场分出了胜败?”
雷刚突然环目暴睁,恨声道:“公子,老主人已然死在轩辕豪暗算之下,那胜败两字,还提它作甚?”
显然这位老仆,恨透轩辕豪。
石承先剑眉一皱,叹了一口气道:“大叔,照你老说法,那是我爹败在轩辕豪的剑下了?”
雷刚闻言,陡然惨笑道:“公子,那轩辕豪纵然再练十年,只怕也难以在老主人手下讨到好处。”
石承先一怔道:“大叔,莫非那轩辕豪败了?”
雷刚道:“不错啊!那轩辕豪当日确是业已落败,只是……只是……这贼人心肠歹毒无比,明明落败,而且败的人人俱知,十分明显,却又暗施毒手,害了老主人性命,公子,你说老奴怎不生气,怎不生恨……”
石承先脱口道:“大叔,那轩辕豪可曾自认失败了?”
雷刚愣愣地道:“公子,你一再追问这胜败之事,可是很重要的关键么?”
石承先道:“很重要。”
雷刚吁了一口气,道:“那轩辕豪确是自认失败……”
石承先似是松了一口气,接道:“大叔,据师父说,那轩辕豪如是落败,则他必须将那九魔秘笈交出,不知当日轩辕豪可曾履行承诺,将秘笈交给爹爹?”
雷刚只听得浓眉暴扬,朗声大声笑道:“公子,老主人既是胜了那八荒魔剑,他当着各大门派高手之前,焉敢再行撒赖?”
石承先道:“他交出来了?”
雷刚道:“老主人与那轩辕豪搏斗了五十招不到,一剑刺中了轩辕豪左肩,公子,这一剑如是由老奴出手,只怕轩辕豪早已没有了命在啦!”
他说话之间,想是正在想象昔日斗场的景象,是以一派豪迈之气,使人可以想见当日乾坤一剑的雄风。
秦大姑本是在旁静听,此刻不禁皱起了眉头,喝道:“公子问你的话,你怎么老是朝不重要的扯?我说当家的,快找紧要的讲吧!也不瞧瞧公子急成什么样子……”
那雷刚本是说的豪气大发,正想再替老主人吹嘘一阵,想不到秦大姑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只好悻悻地道:“娘子,我只是告诉公子,当年老主人何等英雄盖世……”话音顿了顿,发觉秦大姑和石承先都没有接口说话,连忙改口道:“公子,老主人心存忠厚,长剑刺中了轩辕豪左肩之际,想必是心中有些不忍,是以剑势缓了一缓,谁会想到,那轩辕豪却在中剑之后,竟会还刺了老主人一剑呢?虽然轩辕豪一发即收,并且弃剑认输,带伤而遁,但老主人的一条性命,可就在轩辕豪走后不久,死在七大高手的眼前。”
石承先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低声道:“大叔,那轩辕豪认败以后,可曾把那魔功秘笈留下来?”
雷刚道:“留下来了。”
石承先顿时心中一宽,问道:“大叔,那秘笈呢?爹爹死前可曾作了什么交代?”
雷刚道:“公子,还提那秘笈呢?若非那九魔邪功秘笈,老主人也不会命丧此间了……”
一片忠义之情,溢于言表。
石承先可不能不查明这秘笈下落,师命难违,纵然再提此事会引起义仆伤心,但他却仍然问道:“大叔,你可知道那九本秘笈现在何处?”
雷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没有来及说话,秦大姑已着急的叫道:“公子,那秘笈已害了老爷的性命,这等对我们石家不利之物,就莫要问它的下落了!”
石承先黯然叹道:“大婶,眼下小侄可不能不过问了。”
秦大姑一怔道:“公子,这为了什么?”
石承先道:“师命,父仇,这两者都牵涉在九魔秘笈之中,小侄怎可置之不理?”
秦大姑一怔道:“甘大侠要你过问的么?真想不到,公子,请恕老身刚才失言啦!”
石承先道:“大婶乃是一番好意,小侄心中明白!”掉头向雷刚问道:“大叔,那秘笈究竟怎么处置了?”
雷刚看了看足下所立之处,沉声道:“老主人已将那九本秘笈,当场震毁在摘星台上!”
石承先听得一惊,忙问道:“真的?”
雷刚道:“老奴与那七大高手亲眼所见,自然不会错!”
石承先仰天吁了一口大气,低声道:“爹爹啊,你老人家果然没有白白牺牲……”
雷刚陡然应声接道:“不错,对整个武林而言,老主人积了何止千万功德?可是……可是……对公子和老奴夫妇而言,岂非是太不公平了么?公子,在老奴的心里,纵然赔上千万条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老主人半条命啊……”说到最后一句,已然忍不住悲伤起来。
石承先听了雷刚的话,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如刀绞。
他既感激老仆夫妇的忠义之情,却又不能不论是非,与他们一般偏激,认为千万条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爹爹一条命,敢情这些年他日日随在甘布衣身侧,不但练就了一身武功,而且也通达不少人情世故,明白了不少是非道理。
是以,雷刚话音甫落,他立即低沉的转变话锋,接道:“大叔,当日你确瞧见那轩辕豪刺了爹爹一剑么?”
雷刚道:“老奴瞧见轩辕豪的长剑确是刺中了老主人的左肋下。”
石承先皱眉道:“大叔,轩辕豪不是认败弃剑,留下九魔秘笈,就带伤离去了么?他怎会伤了爹爹呢?”
雷刚恨恨的咬牙道:“老主人手下留情,不曾在剑中轩辕豪左肩之时,下那毒手,结果,就在武当天虚道长喝叫八荒魔剑落败之际,轩辕豪竟然抢前一步,运剑刺伤了老主人左肋以后,方始弃剑认输,丢下九魔秘笈而去。”
石承先全神贯注,几乎是雷刚所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非常仔细,待雷刚话音一顿,他立即问道:“大叔,我爹爹在轩辕豪离去之前,可曾觉出自己的伤势,已然无救了么?”
雷刚略一沉思,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公子,当时从老主人中剑,到轩辕豪离去,一共也不过半盏热茶的时光,老主人在取过九魔秘笈,当场用掌力震毁以后,老奴就赶上前去,替老主人治伤,已看出情势不对,前后只也是片刻未到,老主人就溘然仙去了……”
说到此处,屈膝跪倒在地,独臂伸出指着身前一块青石,泫然说道:“公子,老主人就是咽气在这块青石之上……”
石承先不禁悲从中来,双膝一跪,扑在那块青石上,痛哭失声。
霎时间,只见这少室绝顶的摘星台上,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石承先打悲痛清醒过来,转头瞧去,只见秦大姑已晕厥在青石旁,老仆雷刚则伸着独臂,按在自己后心命门,闭目行功,满脸汗水,湿透了两肩衣衫,原来自己也哭晕了过去,多亏雷刚暗以内力相助,方始清醒了过来。
石承先不禁长吁了一口大气,低声道:“多谢大叔,小侄醒过来了……”
雷刚闻言,缓缓睁开双目,缩回独臂,乏力的说道:“公子,山高地寒,快些站起来吧,老奴果然年迈,行功并不算久,不知怎地就觉着有些乏力……”
石承先一翻身站了起来,说道:“大叔,你赶快调息一下,待小侄救醒大婶,还有几件事要向大叔请教!”
转身走到秦大姑身旁,探手抓起秦大姑右手,以自己的内力,打掌心传给对方。
过不了一瞬,秦大姑已然吁气,睁开双眼。
石承先凄凉的笑道:“大婶,你内腑气血,受了山风所侵,赶快运气调息一会儿,否则就要酿成大害了。”
秦大姑果是觉得胸头真气,有些不匀,当下点头道:“多谢公子救醒老身……”
石承先道:“大婶,快些调息吧!”
话音一落,即走到雷刚身旁,这时雷刚已站起来,低问道:“公子,你还有什么可疑之处要问?”
石承先道:“大叔,如果照你所说,轩辕豪刺中我爹的一剑,该是不算重创吧?”
雷刚道:“断了两根肋骨,也不算轻伤。”
石承先迟疑了一下,道:“大叔,有一句话,小侄不知当说不当说?”
雷刚道:“公子,如是这话冲着老奴,你就大可不必顾忌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断去一臂,较之断去两根肋骨,就伤势而言,哪一桩较重呢?”
雷附听得一怔道:“这……公子,你怎么想起这等比较来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只管回答小侄所问就是!”
雷刚道:“如就练武之人而言,断臂自然要比伤了两根肋骨重些。”
石承先道:“为什么?”
雷刚道:“肋骨折断,尚可接好还原,至于断臂么……”忽然语音一顿,若有所悟的低头沉吟道:“奇怪哟!奇怪!”
石承先瞧出雷刚已然明白,立即接道:“什么事奇怪?”
雷刚伸出那仅有的右手,抓着秃头,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老主人一身功力,何止高出老奴百倍,老奴自断一臂,还如没有事的人一般,老主人被轩辕豪的剑尖削断根肋骨,那又能算得了什么?怎地老主人竟然会因此丧身在这少室绝顶!”
石承先黯然应道:“大叔,你老不妨再想上一想,当日我爹的伤势,是否只有那一处剑伤?”
雷刚道:“老奴亲自替老主人裹伤,自然不会遗漏……”话音未已,陡地两眼暴睁,大声道:“公子,莫非那轩辕豪的长剑,淬了巨毒么?”
石承先愣了一愣,暗道:“这倒也未始不可能,如是那八荒魔剑用的淬毒长剑,休说伤及肋骨,纵然划破一处肌肤,也就足以致人于死命了。”
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着有些不合情理,试想,那轩辕豪如果用的是毒剑暗算,他又岂能弃剑而去,留下把柄在七大高手之前?寻思及此,立即问道:“大叔,那轩辕豪的宝剑,不是留在此间么?你查看过没有?”
雷刚顿足道:“公子,老奴当时已是伤心透顶,更把轩辕豪恨之入骨,哪里还会想到他的宝剑上有没有淬毒呢?”
石承先道:“那七大高手呢?他们可有留心到这件事?”
雷刚摇头道:“老奴那时已昏了头……公子,而今想来,老奴真是该死……”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大叔,你莫要自责,不知那支长剑,落在何人手中?”
雷刚道:“那长剑……老奴记得彷佛由少林长老澄因大师,命令门下执事的弟子,取回寺中去了……”余音未绝,忽地伸手拉住石承先,喝道:“走!”
石承先顺手一扯,反倒拉住了雷刚,皱眉道:“大叔,你要去哪里?”
雷刚道:“向少林寺要剑!”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咱们似是不必那么急!”
雷刚一呆,道:“不必急,公子啊,找到了这支剑,就可证明谁是凶手,这杀父之仇,你还不急么?”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要找的,仍是真正凶手,是以,必须处处小心……”
雷刚怔怔道:“向少林查证轩辕豪的剑上有无淬毒,难道会是不小心么?公子,你可把老奴弄迷糊了。”
石承先因有了师父的明示,心中纵然怀疑八荒魔剑轩辕豪,但他却并未真把轩辕豪看作杀父大仇人,所以他此刻才不会急于想查看那支宝剑,雷刚一旦反问,他立即接口道:“大叔,其实轩辕豪的剑是否淬毒,你应是早已知道才是!”
雷刚被他说得呆了一呆道:“老奴怎会早已知道?公子,你莫非连老奴也不相信了么?”
第 四 回 扬威少林寺
石承先见雷刚呆木的样子,忙解释道:“大叔,小侄如是不相信你,怎会出谷以后就来跟大叔会合呢,当年我爹身后事,多是大叔经手,爹爹是否中毒而死,小侄相信大叔不会瞧不出来吧?”
雷刚道:“公子,老奴可真的没有瞧出来!”
石承先沉吟道:“大叔,如若你果真不曾发现爹爹有中毒的现象,是否就能反证轩辕豪剑上并未淬毒呢?”
雷刚呆了一呆,皱眉道:“公子之意,依然认定轩辕豪不是凶手么?”
石承先道:“小侄正在就事论事,轩辕豪是否凶手我会查出来的。”语音一顿,忽然举步在这峰顶上走了一圈,又道:“大叔,那七位高手都还健在么?”
雷刚道:“据老奴所知,其中至少有一个人,已英年夭折。”
石承先陡然目光一亮,道:“什么人死了?”
雷刚道:“老奴这些年在外奔走查访,也曾留心到那七位高手的动静,除了那两位老奴不识之人,无法探询,另外五位之中,保定形意门少掌门人荆长虹,在离开嵩山不久,就在孟津渡口送了命。”
石承先深感意外的一怔道:“七年了?”
雷刚道:“七年多啦,老奴听说,这荆长虹大概是在老主人去世后十天内遇害。”
石承先道:“形意门可曾查出致死原因?”
雷刚摇头道:“此事在形意门而言,乃是从来未有过的一桩大事,是以,荆长虹的死因形意门查探的结果如何,却是讳莫如深,因为这是该门近百年来,最为丢人的一桩大事,他们未向武林同道宣布详情……”
石承先突然插口道:“且慢,大叔,七年前那荆长虹前来嵩山,是否还有门下弟子伴同?”
雷刚道:“有!老朽听说荆长虹和形意门中的两名一流高手,以及五名弟子,均在孟津渡口,同时遇害。”
石承先点头道:“是了,他们也许是遇上仇家了。”
雷刚忽然浓目—皱,沉吟道:“公子,老奴忽然觉出有些不对。”
石承先心中暗道:“莫非你也有些明白了么?”口中却反问道,“大叔,哪里不对了?”
雷刚道:“这荆长虹乃是形意门掌门人绵掌荆侗的独子,虽然年岁尚轻,但在武林之中,已是大有名望,而且一身武功,更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倘若他不在七年之前,死于孟津渡口,这荆侗很可能已把掌门信符,交给他了。”
石承先道:“大叔,这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那荆侗年岁渐老,能把掌门的信符,交给年青有为的爱子,这也不会有什么不对啊!”
雷刚道:“公子,老奴指的不是这一点……”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老奴是在奇怪,荆侗仅此一子,突然遭人杀害,他怎会在事后噤若寒蝉呢?公子,如就荆侗平常的为人而言,这根本是大出常规的行为!”
石承先道:“荆侗也许别有苦衷,形意门突遭大变,而且遇害的又是未来要继承衣钵的爱子,他不愿宣扬,可能是为了形意门的面子啊!”
雷刚摇头道:“不对,老奴疑心那荆侗必然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否则,以他那火爆的性格,决不会身遭爱子之丧,这么多年不曾发作。”
石承先道:“倘若荆侗真是一个火爆性格,小侄倒是相信大叔说的甚是有理。”
雷刚伸手在秃顶上抓了几把,道:“公子,老奴在想,这荆长虹之死,会不会与老主人有关?”
石承先心中微微一震,忖道:“是啊,这荆长虹之死,以及荆侗的反常行为,莫非真与爹爹有关么?也许……也许……这是查询爹爹死因的一条线索。”一念及此,当下接道:
“大叔,是否有关,目前还不能知道,咱们不妨把形意门荆长虹被害之事,也列为追查的线索之一,如果真与爹爹之死有关,咱们岂不正是一举两得么?”
雷刚道:“对,咱们这么做,说不定不但可以查出老爷的死因,同时也等于替那形意门的荆侗出了一口气……”
石承先这时目光投注在那青石之上,忽然道:“大叔,那澄因大师尚在少林寺中么?”
雷刚道:“澄因大师乃是少林长老,只要少林寺中没有惊人的大事发生,长老们总不会离寺他往。”
石承先道:“大叔,咱们这就去少林寺中,拜见那位澄因大师如何?”
雷刚一怔道:“公子,你……”
石承先摇手不让雷刚再说下去,走到秦大姑身前,低声道:“大婶,你可是觉着好些了?”
秦大姑睁开两眼道:“公子,老身没有觉出什么不适……可是要下山了么?”
石承先道:“小侄想去少林寺一行。”
秦大姑站起身子,道:“这就走?”
石承先点了点头:“如是大婶能够下山,小侄倒是想立即前去!”
秦大姑道:“老身很好,公子请!”
石承先未再多说,转身沿着山脊,向山下行去。
但雷刚却边走边向秦大姑道:“娘子,那少林寺的寺规,是不许堂客入内,你只怕要在寺门之外,等我跟公子一会儿了。”
秦大姑眉头一皱,冷哼道:“秃驴们臭规矩倒不少,谁稀罕进他们寺门?臭美!”身影一闪,突然疾行数步,竟然超过了石承先,当先奔去。
雷刚瞧的愣了,暗道:“这婆娘真不可理喻,莫要让她闯进山门,又惹出事端,误了公子的大事才好……”
脚下一紧,不自觉的追了上去。
石承先虽是走在头里,但老仆夫妇的对答,他可听的明明白白,眼见两人一先一后,抢向自己先头,心中不禁大感不安,自己前往少林,并不想滋生事端,如是秦大姑一怒之下,不管人家寺规,硬要入寺,岂不是要弄到兵戎相见,与自己去寺中的原意相违了么?
心中一急,脚下也突然一紧,但见青影电掠,他眨眼间,已赶上了一双义仆!
三人一旦全力奔行,盏茶不到,便已下得少室南峰,渡过小溪,抵达那“中天福地门”
巨坊之前。
石承先略一迈步,越过两位义仆,倏然转身,低喝道:“大叔,大婶,小侄突然想起一件事,要跟两位商量商量……”
雷刚和秦大姑本像是在比较脚程一般的疾走,石承先迎面一挡,两人虽是应声止步,但仍然抢出了五尺,方始站定回身。
秦大姑很快的走到石承先身前,问道:“公子,你不是为了老身要进那少林寺的吧?”
石承先摇头道:“不是!”
雷刚这时也走了过来,接道:“是什么大事?”
石承先道:“自从爹爹遇害,大叔大婶伴我离家前去祁连,不知大叔大婶可曾回家去过?”
秦大姑闻言,只摇了摇头,显然,这七年来,她半步都未离开那祁连山下的农舍。
ㄒХㄒ合鏶 丅Х丅H亅.СоM
雷刚则长长一叹道:“公子,老奴在两年以前,倒是回庄去过一次,唉……只因急于想打听轩辕豪下落,所以未曾久留。”
石承先道:“家中的情景如何?大叔,你为何吞吞吐吐呢?”
雷刚沉声道:“公子,雁荡清风山庄,只剩下一片断瓦残垣,衰烟败草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谁把它毁了?”
雷刚道:“是那狼心狗肺的张渠。”
石承先皱眉道:“张总管,为什么?”
雷刚道:“老奴护送公子去至祁连的第二年,那张渠见我们一去经年未回,只道公子和老奴夫妇已被仇家所害,这贼子竟将家中百名奴仆人等,遣的遣,卖的卖,然后又将房舍拆去,可用的梁木,也被他卖光,据老奴向看守祖茔的老赵打听,那张渠一共得了上万两银子,走得不知去向……”
石承先听得咬牙切齿,怒道:“毁家之恨,此生必报,大叔,我不杀此獠,誓不为人。”
秦大姑在旁皱眉道:“公子,你忽然想起要问那家中之事,究竟为了什么?”
石承先余怒未息,答非所问的顿足道:“爹爹待那张渠不薄,他怎会做出这等事来,这张渠还有一点人性么?”
雷刚大声道:“公子,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且等把老爷大仇弄明白,老奴就是踏遍天下,也要把这狼子寻到,剖心取肝,礁瞧他是人是兽……”
秦大姑此刻反倒对张渠之事,不大关心,低声对石承先道:“公子,庄园可以重建,僮仆人等,也可以再置,你犯不着气坏了身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笑的了!”
石承先一怔道:“重建?大婶,这谈何容易?”语音一顿,又道:“大婶刚才问小侄为何忽然想起问这家中之事,不瞒大婶说,小侄本是想请大婶先回雁荡,变卖一些田产……”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公子为何要卖去祖宗田产?”
石承先道:“大婶,小侄今后行走江湖,追查杀父真凶,总不能学那化缘的和尚啊!所以,小侄是想变卖得些金钱,也好用作食宿之费。”
秦大姑听的噗嗤一笑道:“公子,你是怕走在路上没有钱吃饭住店么?”
石承先被她笑得一怔道:“可不是……”
秦大姑道:“公子,这些事你大可不必操心……”话音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向雷刚道:“当家的,上次你回来对我提及庄院被拆的事,好像是说老夫人的那间佛堂只倒塌了一半,对不对?”
雷刚暗道:“这婆娘怎么回事,怎地老盯着问那佛堂的事?”但口中又不敢不回答,忙道:“正是,那间佛堂只倒塌一半,想必是张渠这贼子看那佛堂的梁柱太小,卖不了价钱,所以懒得费事……”
秦大姑冷哼道:“谁问你那么多,废话倒不少……”
雷刚被她顶撞的两眼一愣,道:“娘子,我只是想说明一点而已……”
秦大姑接道:“好意心领了,我问你,那佛龛呢?还在不在?”
雷刚道:“娘子,上一次我不是说过几遍么?那佛堂除倒了半边,以及那尊木雕的菩萨像也倒在地上,别的一样不缺,你老是罗嗦干吗?”
秦大姑瞪了雷刚一眼,却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你少林寺中的大事,办好之后,要不要回到雁荡一行?”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庄院已毁,只怕田地契约,也都不在了,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秦大姑道:“公子,老身有办法。”
石承先一呆道:“大婶,你……有什么办法?”
秦大姑道:“公子,只要那老夫人的佛堂中的地下暗道来曾被人发现,休说公子要那行走江湖的盘川,就是买下几座省城,也绰绰有余了。”
雷刚只听得连连顿足道:“娘子,你这话当真?两年前,你为何不回去先取出来,倘是这两年之中,又有什么变动,你不觉着愧对夫人和老爷么?”
秦大姑道:“你急什么?如果那批藏在地下的财物,真的这般容易被人掘走,老娘还会站在这儿跟你穷泡?”语音一顿,目光投向石承先,接道:“公子,反正这少林寺的和尚,不许老身入内,是以老身倒是不如先回雁荡,取出宝财,重建清风山庄,公子意下如何?”
石承先本意是在支走秦大姑,莫要因为少林寺规,引起双方误会,秦大姑既是打算回转雁荡,重建山庄,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事,当下笑道:“大婶,家中一切,就交给你老了,不过……”
秦大姑道,“公子可担心身边缺少盘川么?老身这儿尚剩有几件首饰,公子就留着典当些银两使用吧……”
探手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交给了雷刚!
石承先笑道:“多谢大婶!”
雷刚接道:“娘子,这重建清风山庄,可非一朝一夕之事,你一个人行么?”
秦大姑道:“你只管好生照顾公子就行,雁荡的一切事,你们不用费心了,两年之内,公子不妨回去看看,清风山庄定可重振当年雄风……”
雷刚笑道:“娘子之能,我信得过。”
秦大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夫君,公子年幼,阅历不足,一切都得靠你,当心些……”语音一顿,向石承先拜了一拜,道:“公子,老身先回雁荡了。”
强忍着热泪,转身疾行而去。
石承先呆呆地瞧着这位宛如褓姆的老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向雷刚道:“大叔,咱们也该入寺去啦!”
雷刚道:“老奴遵命……”
大步前引,直奔少林山门而去。
两人行至近前,雷刚正待上前叫门,只见那紧闭的丈许高门,忽地呀然洞开!
一位十分慓悍的中年僧侣,当门而立,目光闪烁不定,在雷刚、石承先身上转来转去。
雷刚独臂一扬,朗声道:“大师父请了。”
中年僧人冷哼一声,单掌一立,道:“不是本寺斋戒进香之期,两位施主徘徊山门之前,为了何故?”
敢情这和尚早就注意到他们了。
雷刚听得这和尚口气,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心中不觉有气,冷笑一声,喝道:
“大和尚,这少林寺乃是官家所建的庙宇,也不是你和尚私人的产业,老夫到这儿逛逛,难道也不行?”
中年僧人冷冷说道:“施主既为游山玩水而来,嵩山寺院,不下十所之多,除了少林寺以外,施主尽可畅游无阻。”
话音一落,双手就待掩门而退。
石承先忽然闪身上前,低喝道:“大师且慢掩门。”
中年僧人面现怒意,道:“小施主有何见教?”
石承先道:“区区来此,既非游山玩水,亦非礼佛进香……”
那中年僧人陡然目光一寒,打断石承先要说之话,喝道:“既然什么都不是,两位何不回家纳福?”双手一带,砰的一声,突然关上了山门退入门内。
石承先愣了一愣,向雷刚苦笑道:“大叔,这少林寺的和尚,怎生如此不讲道理?”
雷刚气的大声道:“公子,这秃驴气煞老奴了……”
只见他独臂一探,飞身跃上了石阶,亮掌直向那厚重的山门按去。
盛怒之下出手,倘若雷刚这一掌按实那厚达七寸的山门,纵不全毁,至少也要裂成数块。
石承先心中虽然也大为愤怒这少林和尚的不讲理态度,但此刻并不想跟少林惹起纠纷,就在雷刚掌力欲发未发之际,也赶忙大喝道:“大叔不可……”
雷刚闻言,立即抽身跃退,皱眉道:“公子,这和尚既不讲理,咱们又何必跟他客气,待老奴毁了他们山门,看他还敢不敢如此自大。”
石承先苦笑道:“大叔,咱们是有所求教于人而来,自是应该忍耐一些才好!”话音一顿,大步跨台阶,举手轻扣山门。
三声笃……笃……轻响未落,山门竟然再度打开,赫然仍是那位慓悍的中年僧人,当门而立。
石承先双手抱拳,笑道:“大师父,区区特来求见贵寺一位长老,不知可否有请大师父代为通禀一声?”
中年僧人寒着一张脸,道:“拿来!”
石承先一怔道:“大师父要信么?”
中年僧人瞪着石承先道:“你……施主不是来求见本寺的长老么?”
石承先点头道:“不错,区区正是要拜见那……”
中年和尚似乎没听石承先在说什么,瞧到石承先点头之后,立即喝道:“既然要见本寺长老,当然要备有一份拜柬,否则,洒家怎生替你通报?”
石承先心想:“原来还要拜柬才行?但自己一时之间,又到何处去找呢?”
当下只得陪笑道:“大师父,区区不知贵寺竟有这等规矩,是以未曾备有名贴,还请大师父通融一下,代为……”
中年僧道:“你最好下山买了拜贴再来!”
呼的一声,山门再度关起。
石承先怔住了,回头瞧着目光喷火的雷刚道:“大叔,咱们可是要去买着那拜贴再来?”
雷刚眼一瞪道:“不必,咱们先礼后兵,闯了进去,也不为过。”
话音弗落,独臂已然击向山门。
石承先刚叫了半句:“不可……”,已听得轰然一声大震传来,那坚固的山门,已然在木屑横飞,尘土迷漫下,裂成数块,摔在地上。
石承先皱眉一叹道:“大叔,咱们把事情闹大了……”
举目向内望去,只是庭院极为宽大,古柏巨碑,矗立两侧,殿前阶下,一座高大的古鼎,正袅袅升起一缕青烟,却是不见了适才那位中年僧侣。
雷刚在一掌震毁山门之际,人也穿入门内庭院之中,石承先叹息之声入耳,这位独臂老仆,竟朗声笑道:“公子,庙中和尚如是怪罪,你不妨全推在老奴身上便是……”语音一顿,忽然咦了一声道:“公子,那个混帐的守门和尚,怎地不见了?”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也正在奇怪,那位大师父两次三番拦阻我等,怎地山门被人震毁以后,他却溜的不见踪影……”
蓦地一声佛号传来,打断了石承先要说的话。
转眼看去,只见打那第一进大殿之中,并排走出三名僧人。
当中的一位,年约五旬开外,双掌合什,目光如电的在石承先、雷刚身上转动,沉声喝道:“本寺的山门,可是两位施主毁去的么?”
雷刚闪身上前,大声道:“不错!大和尚尽管开出价钱来,雷某主仆定当照价赔偿便是。”
那五旬老僧呆了一呆,忖道:“此人说话,怎地连一点武林规矩都不懂呢?少林寺山门被毁,又岂是照价赔偿,便可了事?”
当下冷冷喝道:“施主这是何意,莫非视我少林如同一般寺院么?”
雷刚大笑道:“在雷某眼中,天下寺院俱是一般!”
老僧脸色一变,沉声喝道:“施主如此藐视少林,那是诚心前来生事的了?”
雷刚依然笑道:“不敢!雷某失手震碎贵寺山门,自愿赔偿一切,于情于理,皆无不合,大和尚擅加藐视少林四字于雷某头上,不嫌过份霸气么?”
老僧轩眉合什道:“罪过,罪过,我佛弟子,慈悲为怀,施主无故毁我山门,反说老僧霸气,这等强辞夺理之谈,那是不把我少林子弟看在眼中了!”
雷刚浓眉连耸,冷冷笑道:“雷某奉陪小主人依礼拜山,但贵寺却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这等对待武林朋友的态度,不知是何用意?”
雷刚与老僧说话之间,两位站在老僧身侧的中年和尚,脸上一再变色不止,显然已是对雷刚有了仇视之心,如非那老僧尚未翻脸,一场激战,只怕早已展开。
石承先自那三位僧侣现身,便一直负手站在一旁,一言未发,此刻,他听得雷刚的语气不对,颇有不惜动手一拼之意,心中暗道:“未见澄因大师之前,如是双方打起来总是不好。”当下大步上前,抱拳说道:“大师请了!”
那老僧听得雷刚话语,本待发作,经石承先一出面,只好忍下去,合十道:“小施主有何见教?”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在下石承先,特来拜会贵寺一位长老!”
老僧闻言,怔了一怔,道:“小施主要见本寺哪一位长老?”
石承先道:“澄因大师!”
那老僧脸色蓦然一黯,半晌没有说话。
石承先微微一怔,暗道:“这老和尚怎地变色不语了?难道那澄因大师已然涅檠证果了么?”
寻思之间,忽然听得雷刚大喝道:“我家公子跟你说话,你这和尚为何不答?”
石承先心中一惊,忙回头低喝道:“大叔莫要不耐,咱们不能一再失礼啊!”
雷刚扬眉大笑道:“公子,他们那守山门的和尚如果不曾失礼在先,老奴又怎会震碎少林山门呢?其实,是他们失礼在先……”
语音未绝,只听得那位老僧长长的吁了口气,说道:“小施主,你认识老衲澄因师叔?”
石承先摇头道:“素昧平生,自是不识……”
雷刚大声接口道:“公子,老奴可是认得那澄因大师的!”
石承先点头道:“不错,在下这位大叔,与澄因长老有过一面之缘。”
那老僧注视了雷刚一眼,喝道:“施主贵姓?”
雷刚道:“老夫姓雷,单名一个刚字!”
老僧怔了一怔,沉吟道:“雷刚?这名号老衲好似听人说过……”
雷刚应声冷笑道:“难得大和尚还听过老夫贱字。”
那老僧忽然目光一亮,在雷刚和石承先身上转了一转,接道:“老衲记起来了,施主莫非是乾坤一剑石大侠的老管家?”
雷刚道:“不敢,大和尚的记性不坏!”
老僧皱了皱眉头,合十道:“这位小施主可是石大侠的哲嗣么?”
石承先抱拳道:“乾坤一剑,正是先父!”
那老僧竟是长长叹息一声,道:“石大侠为我武林同道谋命,不幸遭人暗算,丧身少室峰头,本寺子弟,记忆犹新……”语音一顿,合十向石承先一拜,接道:“老衲宏觉,忝为少林知客,不知小施主乃是石大侠公子,适才慢待之罪尚祈小施主见谅!”
石承先道:“大师好说,不知澄因长老,眼下可在寺中?”
宏觉大师道,“澄因师叔倒是未曾离寺,只是……只是……”
雷刚大声道:“只是什么?”
宏觉大师道:“两位施主来得甚是不巧,老衲师叔已然坐了禅关了。”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封关坐禅,那是说在下见不到澄因大师了?”
宏觉大师道:“老衲师叔矢志闭关十年,出关之期,尚有二年九个月左右,小施主如是想见老衲师叔,再过三年来此,定可如愿!”
石承先心中暗道:“再过三年?你们等得及,我可等不及了。”当下接道:“在下专程来到贵寺,实是有点急事想向澄因大师请教,不知大师可否通融一下,引导在下叩见澄因长老?”
宏觉大师摇头道:“此事老衲却无能为力!”
雷刚突然大声道:“那澄因大师在何处坐关?”
宏觉大师眉头一皱,道:“老施主问这个作甚?”
雷刚冷笑道:“老夫要陪公子,自己去找他讲话。”
宏觉脸色大变,怒道:“老施主果是诚心前来生事的了。”
雷刚道:“是又如何?老夫今儿是见定了澄因。”
宏觉神情一阵激动,大笑道:“好!好!施主既是存心找事而来,那是自当别论的了!”
石承先在雷刚说话之际,本待出声阻止,但他继而一想,如是由他一闹,能够惊动少林方丈,也许事尚可为,是以,明明觉出雷刚不对,他却佯装不懂,一语不发的站在旁边,任由雷刚跟那宏觉斗口。
宏觉语音一落,雷刚大笑接道:“和尚,你既是明白老夫有心而来,就该说出那澄因坐关之处才是!”
宏觉禅师冷哼了一声,道:“老衲本可告知于你,但你捣毁本寺山门,藐视少林之罪,老衲必须先行处置……”
雷刚大笑道:“好啊!和尚原来是借题发挥,但不知你要怎生处置老夫?”
宏觉道:“罚在本寺戒持院中面壁三载!”
雷刚呆了一呆道:“三载?”
宏觉道:“不错,这已是藐视本寺的最轻惩罚了,施主罚满之日,老衲自会告诉你澄因师叔坐关所在!”
石承先心想:“听这宏觉之言,岂不依然是在三年之后,才能见到那澄因大师,不知雷大叔又将如何作答了?”
这时雷刚却是哈哈一笑道:“和尚,你这是自认为对待老夫十分宽大了,是么?”
宏觉道:“老衲乃是看在石大侠金面,始敢自作主张,应允你只要面壁三载,如让戒持院首座,宏业师兄知晓以后,还要怪老衲处置太轻哩!”
雷刚一怔道:“听你之言,莫非作不了主?”
宏觉道:“只要施主不再滋事,俯首认罪,老衲拼受师兄责怪,也要替施主担待一二!”
雷刚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大和尚盛意,老夫先行谢过!”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但如雷某不愿领罚呢?大师也可否替老夫担待一二?”
宏觉愣了愣,皱眉道:“老施主,你如此戏侮老衲,必将后悔莫及。”
雷刚陡然冷笑道:“老夫奉陪公子前来贵寺,本有急事待办,不料贵寺那位看守山门的弟子,一再刁难,阻挠我等入寺,等得老夫震开山门,那守门的和尚虽然不再露面,但你这位身为知客的执事僧人,论理就该依礼接待老夫公子才是,谁知你也跟那位看门的和尚一般,自己既作不了主,却又要存心阻止老夫和公子入内,若非公子劝止,老夫早就打进你们的方丈室,找你们的掌门和尚理论了……”
他暴怒之下,不但神态十分威猛,这一番话更是宛如连珠炮弹了般进出,只说的那宏觉知客,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拿不定主意回答。
雷刚等了一瞬,未见宏觉说话,忽地大喝一声道:“公子,老奴领路,咱们去见那少林掌门!”举步直往那大殿中行去。
石承先心念电转,忖道:“今日如要见到澄因大师,只怕非先去见那掌门不可了。”当下微微一笑,道:“大叔说的是,咱们理应拜见少林掌门!”
本是他们强行入内之事,在他口中说出来,倒颇似成了十分合理的举动。
就在两人踏上石阶一半不到,那宏觉禅师忽然大喝道:“且慢!”
但见灰衣电闪,业已横身拦住两人去路。
石承先剑眉一扬,笑道:“大师还有什么指教?”
宏觉道:“两位再逞强冒进,休怪老衲反脸得罪了!”
石承先道:“大师之意,是不许在下入内?”
宏觉道:“不错!”
石承先略一沉吟道:“大师,在下今日如是要想拜见贵寺方丈,不知是否还有什么礼节应该遵循?”
宏觉冷冷笑道:“以两位施主的身份,纵然未曾毁我山门,忤我寺规,只怕掌门人也不会轻易允予接见。”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宏觉冷笑道:“本寺掌门,如是人人可见,武林中还有什么规矩班辈可言?”
说话之间,目光在雷刚身上一扫。
显然,这宏觉言下之意,像雷刚这等身为奴仆之辈,居然想见少林掌门,岂非不知轻重高低。
石承先听得宏觉之言,心中已大为气愤,暗道:“这少林寺中的僧侣,怎地竟然如此势利?看来不让他们吃一点苦头,今天是无法进得了内院的了。”
转念至此,不禁冷哼了一声,道:“大师之意,在下是见不到贵寺的方丈了?”
宏觉道:“那也不一定,三五年后,小施主如是能在江湖之中,博得盛名,再见本寺方丈,就十分容易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在下明白,敢情大师是认定在下默默无闻,不配见那方丈么?”
宏觉合十道:“老衲不敢说谎,要见本寺掌门,果是应具有相当身份,或是相当武功方可。”
石承先道:“怎样的身份?什么样的武功?大师可否明告?”
宏觉道:“武林知名之士,各派首座弟子以上之人,皆可晋见本寺掌门!”
石承先道:“武功呢,以何为准?”
宏觉微一沉吟道:“这武功么?……依老衲猜想,应是列入江湖上一流高手之人。”
石承先笑道:“大师何用猜想二字,莫非连大师自己也拿不准何等武功,才配见你们掌门么?”
宏觉脸色微微一变,道:“老衲并无此意!”
石承先道:“大师既不承认在下反问之言,那猜想二字,岂非用的不当?”
宏觉皱眉应道:“小施主,老衲明说了吧!想那武功既能列入一流之士,他们也必然有着相当的身份,是以,能见本寺掌门之人,也多是身份、武功皆俱相当之人。”
石承先笑道:“原来如此,在下倒是误会大师了。”语音一顿,接道:“大师,在下倘是由此一路硬闯贵寺方丈静室,不知还要经过几道关口?”
宏觉闻言脸色大变道:“小施主,可是要凭藉武功闯入寺内么?”
石承先冷笑道:“不错,大师莫非不信?”
宏觉禅师双目精光暴射,投注在石承先脸上半晌,忽然沉声道:“小施主虽是乾坤一剑哲嗣,但以你这等年纪,只怕很难闯过本寺七道关口!”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这个不劳大师费心……”顿了一顿,又道:“这一道关口,可是大师把守么?”
宏觉摇头道:“不是!不过,两位已入山门,那第一道关口,已然算是通过,老衲这前殿,算是第二道关口!”
石承先抱拳道:“多承指教!”回头向身旁的雷刚一笑,低语道:“大叔,咱们只有硬闯了。”
雷刚应声一笑道:“公子,笨鸟先飞,这一阵让给老奴如何?”
石承先道:“大叔可要小心了!”缓缓退下石阶。
雷刚豪迈的朗声一笑,独臂一伸,指着宏觉禅师道:“和尚,雷某奉公子之命闯关,但不知咱们是点到为止,还是以命相拼?”
宏觉禅师道:“这个……依本寺规律,应是点到为止,不过,动手相搏,难免有收手不住之时,如是老衲一时收手不及,伤了施主,尚望施主莫要怨恨。”
雷刚闻言,暗道:“你倒很自大啊!”当即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雷某倘是收手不住,伤及和尚,想必你也只好自认倒霉了……”语音微顿,蓦地大喝一声,接声:“小心了!”
独臂一挥,当胸击出一拳。
宏觉禅师迅快的闪身,喝道:“石阶高低不等,咱们到殿中再打吧!”话音未已,人已退入前殿之中。
雷刚笑道:“任你和尚上天入地,老夫全部奉陪!”大步踏上石阶,直向宏觉禅师欺去。
宏觉目光一闪,向那两名中年和尚大声喝道:“两位师侄速速鸣钟报警……”
余音未绝,突然闷哼一声,退了三步。
敢情,雷刚业已悄无声息的攻出一招,宏觉虽然挥手一格,但却被震退三步。
雷刚一步占先,顿时奇招百出,眨眼间,竟一口气攻出了八招之多。
宏觉在少林寺中,位列知客僧人,在武功上也有他相当的造诣,雷刚这一气猛攻,虽然迫得他有些手忙脚乱,但十招一过,宏觉忽然一连使出三招少林绝学伏虎拳,虎虎拳风,反将雷刚迫得倒退七尺。
石承先在远处瞧去,心中微微吃了一惊,暗道:“倘若雷大叔连一个知客僧人都打不过,这少林寺中,往后可一关比一关难闯,要想冲进方丈静室,岂非十分困难了么?”
他心念转动之间,寺内报警的钟声,已当……当……
响了起来,石承先一怔之下,正打算奔入殿内,替下雷刚,耳中却听得雷刚一声暴喝道:
“和尚,你也尝尝老夫这一拳……”
举目望去,只见那宏觉禅师面色大变,一连向后退了八尺,双手捧在胸前,不住的喘息,显然负伤不轻。
石承先瞧的心中甚是不解,明明雷刚已被迫落在下风,怎地一转眼之间,又会一拳击出,而伤了宏觉知客?
莫非……忽然他脑际灵光一现,失笑忖道:“是了……
这必然是恩师命那小白送上岩去,传授给大叔的那套武功了。”
雷刚初使过山拳,一招就将宏觉震退,不觉的豪气大发,目光向那闻得钟鸣警讯赶来的几名僧侣一瞥,喝道:“哪位有兴趣,尽管出手吧!”
那几位和尚,脸色十分激动,但雷刚话音一落,他们却并无人上前答话。
雷刚呆了一呆怒道:“你们是哑吧么?再不说话,当心老夫拳脚无眼……”
独臂一圈,呼的一拳,直往殿左的四名僧人击去。
这过山拳乃是失传多年的绝学,拳力一发,可以伤人于十步之外,宏觉禅师先前不明就里,被雷刚一拳震伤了肺腑,此刻眼见他挥拳击向那四名僧人,顾不得自己伤势,连忙喝道:
“此乃武林失传的过山拳,尔等不可硬接……”
那四名僧人在雷刚挥拳出击之际,正在心中暗笑,认为雷刚虚言恫吓,装腔作势,但听得过山拳三字以后,四僧脸色大变,齐齐闪身,向两侧跃开!
但闻“砰”的一声大震入耳,四僧身后的砖墙,洞穿了尺许方圆的一个大洞。
石承先这时正移步走入殿中,目睹殿左砖墙,竟被雷刚一拳震穿,不禁心中一惊,暗道:
“这样打下去,等见少林掌门之时,岂不把少林寺毁去一半了么?”他思念及此,忍不住脱口喝道:“大叔,咱们不可再损毁少林一草一木了!”
雷刚一拳震塌砖墙,连他自己也大感意外,想不到过山拳的威力,比自己料想的要强得多,是以,他不曾再行攻敌,否则,那几名少林僧侣,定然要吃上不少的苦头。
这时,石承先话音一落,雷刚方始惊醒过来,哈哈笑道:“公子,老奴这一回并非存心要毁他们的殿墙啊!”
石承先道:“大叔,咱们此后留心些吧!”语音微顿,掉头向那业已跌坐在地的宏觉大师看了一眼,说道:“知客大师,在下雷大叔已然胜了大师,不知这第二道关口,可否通过?”
宏觉禅师缓缓的睁开双目低声道:“两位施主武功高强,尽管请入后殿……”
虽是短短两句话,却说的十分吃力,豆大汗珠,如雨般滴落。
石承先略一欠身,道:“多谢大师指点。”大步向殿后行去。
雷刚笑着举步随在石承先身后,穿过前殿,沿着一条青石铺成的花径,向第二进殿走去。
也许是两人在前殿一举手之间,便将少林知客宏觉禅师击伤,声势惊人,是以,当两人通过二殿之时,虽然殿中站了不少和尚,却并无一人出手拦阻。
直到两人抵少林正殿之前,方始有两名年在七旬以上的老僧并肩站在殿前,挡住了两人去路。
只见左面那位白髯垂胸的老僧,合掌当胸,低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慧因,见过两位施主。”
石承先心中一动,想这和尚与那澄因大师,两人也是因字辈高僧,定也是寺中的长老无疑了,急忙抱拳还礼道,“晚辈石承先,见过大师。”
慧因大师白眉微耸道:“两位施主,破我山门,毁我前殿,据说还伤了老衲师侄宏觉,足见十分高明,老衲与灵因师弟,奉命守候正殿,施主如想过去,只有凭藉武功了。”
石承先道:“这个……晚辈只是末学后进,如何是大师之敌?”
慧因大师道:“施主不必客气了,老衲等奉命守候在正殿之中,施主如要入内,除非击败老衲和师弟了……”
此刻,站在慧因大师身旁的灵因大师,忽然长眉一掀,沉声喝道:“两位之中,是谁伤了老衲弟子宏觉?”
雷刚闻言,冷笑道:“区区雷某所伤,大师可是要替他报仇么?”
灵因大师似是有些不信的看着雷刚,道:“施主怎么称呼?”
雷刚道:“区区雷刚。”
灵因大师道:“原来是雷施主,老衲记起来了。”语音一顿,又道:“施主几时断去了一臂?怪不得老衲瞧来十分面善,却又不敢相认。”
雷刚哈哈一笑道:“大师既是记得雷某,不知可否看在雷某薄面,准许雷某的小主人入内拜见贵寺掌门?”
慧因大师陡然一扬长眉,喝道:“施主虽与老衲兄弟相识,但此时此地,老衲也无法徇私,两位如想入内,那只有凭藉武功闯过去了。”
灵因大师也接口道:“雷施主,劣徒一拳之仇,老衲也不能置之不问啊!……”
雷刚看了石承先一眼笑道:“公子,看来咱们是不必多费唇舌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既然两位大师一再相逼,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大叔,你且向灵因大师讨教几手!”
雷刚道:“老奴遵命!”目光投向灵因大师,喝道:“雷某奉命向大师领教几手高招!”
呼的一拳,当胸击去。
灵因大师冷笑一声,左臂一抬,曲指反敲雷刚肘节,同时喝道:“老衲正要试试施主的手段……”
两人一闪而过,拳指皆未接实。
雷刚心中暗道:“这和尚果然比他徒弟强多了,眼下可千万托大不得!”
心中念转,独臂忽扬,用出了过山拳法中的一招“移山填海”,虎虎拳风,真如山崩海啸一般,直向那灵因大师卷去。
拳力一发,劲风锐啸,灵因大师脸色大变,脱口道:“过山拳……”缁衣大袖连挥,凌空斜掠五步。
敢情他不敢硬接雷刚拳力。
雷刚双肩微耸,哈哈大笑道:“大师怎地不愿动手还招?莫非这等避让,就能磨去老夫耐心,不再去见那掌门大师了么?”
他这几句话可真说的不轻。
灵因大师在寺中乃是长老身份,眼下的掌门人宏法,也是他的师侄,雷刚这等藐视他长老地位的语言,自是使他大为激怒,只见他双肩陡然扬起,怒哼了一声,道:“施主莫要占口舌便宜,老衲愿以一身所学,与施主一较高低。”
雷刚大笑道:“好啊!老夫敬候指教!”
摆出一付不可一世的神态,把那仅有的一臂,也藏到了身后。
灵因大师两眼神光暴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的一声,挥拳向雷刚击去,口中喝道:
“施主小心了。”
雷刚冷笑一声,独臂一挥,纵身一跃,往右飞移七尺,这才回身发出一拳。
这一拳打的无声无息,十分怪异,灵因大师见他飞身跃退,自是未曾料想得到雷刚在避让自己之际,竟然乃是准备出拳的先奏。
何况,雷刚这一拳用的是个寂字诀发出,拳力击出之后,来的无声无息,灵因大师一愣之下,只觉胸前被一股暗劲撞上,身躯站立不稳,双肩晃了数晃,才把身子立牢。
雷刚一拳得手,未等灵因大师运气,顿时独臂连挥,一口气觑空向灵因大师补发了三拳。
那本是侧身一旁,负手观战的慧因大师,陡然僧袖狂舞,雷刚过山拳的劲力,尽被他挥舞的衣袖,拂架开去。
雷刚浓眉一扬,哈哈笑道:“两位同上,也是一样啊……”拳力一转,对准慧因击去。
慧因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施主这等目中无人,老衲再有耐性,也忍耐不住了!”
回手一掌,迎向雷刚的拳势,两方劲力凌空相撞,但闻一声暴响传来,那慧因大师双肩一阵摆晃,高大的身躯,屹立原地未动。
再看雷刚,竟被慧因大师反击一掌,震得一连倒退了三步。
石承先忖道:“看来雷大叔不是这和尚之敌。”心念一动,倏地拔出长剑,大声道:
“晚辈代雷大叔领教大师高招!”
刷的一剑,直向慧因大师攻出。
慧因目光一转,笑道:“小施主但请施为……”
立掌如刀,并指以剑,抢占先机,直扣石承先铁剑而来。
石承先笑道:“大师好指力……”口中虽在说笑,手中剑势却是一变!
但见寒芒乍闪,幻起七朵剑花,顿时将那慧因大师,罩在如山的剑影之下。
雷刚略略的喘了一口气,缓步向灵因大师行去。
这时灵因大师虽经调息,但适才雷刚的那一拳,正击中了他的肺腑地位,是以伤的极重,纵然他勉强压制了伤势,却已再无与人动手之能。
眼见雷刚举步行来,心中大感焦急,暗道:“想不到我身为寺中长老,却要死在这等独臂的奴才手下,传说出去,我少林威望,定要受尽天下人耻笑,不如自绝死了吧……”
一念及此,竟闭上双目,慢慢的抬起右手,向着天灵穴拍去。
蓦然间,灵因大师陡感右腕一震,举起的手臂,已然被人扣住。
睁眼望去,却是雷刚站在自己身前。
灵因大师低叹一声,忖道:“少林威望,从斯逝矣……”口中却喝道:“雷施主这是何意?”
雷刚冷笑道:“大和尚,你纵然活腻了,也不能当着老夫面前自杀!”
说话之间,突然松手,迅快的点了灵因大师三处穴道,接道:“老夫陪同小主人来此,并无杀你之心,如是容你寻了自尽,老夫主仆,岂不要落下我不杀伯仁,伯人因我而死之罪么?点你三处穴道,只是要你安静的在旁观战,且看老夫小主人击败慧因,引导咱们入内见见你的掌门方丈吧……”
雷刚话音未落,耳边已传来石承先一声大笑道:“大师承让了!”
转眼瞧去,那慧因大师僧衣竟已碎裂,神情狼狈的怔立一旁。
石承先则长剑入鞘,面含微笑的拱手肃立。
雷刚欢呼了一声,道:“公子,好剑法!”大步直向慧因行去。
石承先睹状,只道雷大叔要下毒手,忙道:“大叔,莫要伤人!”
雷刚笑道:“老奴知道。”
走到慧因大师身前,沉声喝道:“大师,此去方丈静室,不知尚有几道关卡?”
那慧因大师谅是为了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之手,心中难过已极,闻言之后,竟是闭目合十,喃喃念佛不已。
雷刚等了一会,不见他回答,不禁怒喝道:“大师僧衣虽破,但你喉音显然未失,为何不答老夫所问之话?”
慧因大师明明听出了雷刚话中讽刺之意,但他脚不曾动气,缓缓睁开双眼,低声答道:
“老施主,此去本有两道关卡,但依老衲看来,以那位小施主的武功成就,这两道关卡,也拦他不住了。”
雷刚冷笑道:“你们明白就好。”语音一顿,回头向石承先道:“公子,这老和尚说,还有两道关卡,咱们何不一气冲杀过去算了?”
石承先笑道:“大叔,咱们来此的本意,并非为了斗败少林高僧啊!”
雷刚一怔道:“公子说的是,只不过……咱们如是不斗败他们,又怎能见到那掌门和尚?”
石承先道:“这个么?小侄倒想跟这位长老谈谈!”走到慧因大师身前,抱拳一揖道:
“大师,晚辈有几句话,想向大师请教。”
慧因大师败在他的手下,心中对他十分敬佩,闻言合十道:“指教不敢,有话请说便是!”
石承先道:“出家人,本不应以暴力豪勇为修心之道,晚辈此来,只想求见贵寺掌门,并无为敌之心,如今一斗再斗,不啻是一错再错,尚祈大师大发慈悲,代晚辈禀告贵掌门,破例接见晚辈,以免再动刀兵,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这些年来,他不但跟随甘布衣练就了一身武功,也熟读了不少经史子集,是以,说话都具深见。
慧因大师慈眉一阵翕动,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小施主这几句话,果是金石之言,老衲愧为佛门弟子,竟虑不及此,思想起来,真使人愧煞。”语音略为一顿,接道:“拼受掌门之责,老衲也要为施主破例引见。”
石承先大喜道:“多谢大师!”
慧因大师口宣佛号,道:“两位施主,请在正殿稍候,老衲就去拜见掌门……”大步向殿后行去。
石承先道:“有劳大师之处,晚辈容图后谢!”目注慧因大师在殿后消失后,他大步走到灵因身前,举手拍开了穴道,低声说道:“雷大叔冒犯大师,晚辈这厢陪礼!”说着,抱拳长长一揖。
石承先这番举动,可谓仁至义尽,灵因大师即使满腔怒火中烧,也无法发作。当下苦笑了一声道:“小施主用心良苦,感人至深,老衲这点伤势也算不了什么!陪罪两字,可就不敢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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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刚目睹小主人已向和尚陪罪,他心中大为不安,连忙走了过来,独掌当中一立,朗声道:“雷某得罪了大师,这陪罪之人,应是雷某自己了!”语音未完,单膝着地,向灵因大师一拜。
灵因大师怔了一怔道:“老施主何必如此?”
雷刚站起身子大笑道:“为了小主人,老奴可以舍生赴死,残肢断臂,这区区一礼,又算得什么?但望大师今后,不要把今日之事,迁怪在小主人身上。”
灵因大师被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感动,合十还礼道:“老施主忠义千秋,可昭日月,老衲惭愧的很……”
余音未绝,耳中已听得慧因大师的声音,由殿后传来道:“少林掌门人,有请两位施主入内相见!”
雷刚一跃而起道:“果然不愧名门正派,公子,咱们赶快入内,去见那掌门和尚。”
石承先道:“小侄前头引路!”转身迎向那刚自殿后现身的慧因大师,接道:“大师厚爱之处,晚辈铭感五中……”
慧因大师合十道:“小施主不要客气,请随老衲入内。”
三人鱼贯而行,一连走过了几处房台楼阁,这才来到十分雅静的庭院前。
石承先举目望去,只见一排高可及人的藤篱,围绕在一栋红瓦精舍的四周,朵朵白色小花,开放在绿藤古柏之间,使人欣然有出尘之思。
山深林密,鸟语花香,少林方丈的静室,果然别是一般天地。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日报却父仇,完成师父所命,眼见武林太平之后,自己也不妨寻一名山胜水,仿照这方丈精舍,搭上三间茅屋,终老其中,岂不乐甚。”
石承先转念未已,慧因大师低咳了一声,道:“两位施主请在月门小待,容老衲为两位……”
忽然,两名抱剑的白衣沙弥,急步打那月门之内行来,朗声说道:“掌门人已在养心斋候驾,恭请长老引领两位外客前去。”
慧因大师似是对那两名不过十二三岁的沙弥,十分恭敬,闻言合十接道:“慧因尊掌门人佛谕!”
容得那两名小沙弥退去,这才掉头向石承先道:“小施主,掌门人已移驾养心斋,请随老衲前往!”
石承先道:“有劳大师了……”
随在慧因大师身后,由左侧越过这方丈精舍,三人顺着五乳峰山势,爬登了数十丈远,来到一处下院。
远远望去,初祖庵正在其侧。
三人踏入下院山门,立即又有两名抱剑沙弥前来引路。
慧因大师一语未发,默默的跟在那两名小沙弥身后,越过两处讲坛,抵达了一所阁楼之下。
石承先抬头望去,这阁楼建筑的十分精巧,流檐飞丹,碧瓦黄梁,上下两层的向外格扇,此刻已全部打开,目光所及,底层的中间,只有一座古铜巨鼎,既无神龛佛座,也无一桌一椅,只有靠右手的后方,有一木梯,通往上层。
此刻,在底层共有八角,每角四幅打开的格扇之旁,一共肃立了十六名中年僧人。
每名僧人的手上,都拿着戒刀、禅杖、铁杵等等不同的兵刃。
石承先心中暗暗一惊,忖道:“少林掌门摆出这等如临大敌的阵势,难道已然把我们当作敌人了么?”
他虽然心中犯疑,但并末说出口来。
雷刚就不同了,他看明白这楼下的情况之后,不禁怒从中来,站在那高书“养心斋”三字大的巨匾下,却不再入内,冷冷一笑,向慧因大师道:“大师,佛门弟子,也要效学项羽,摆下一场鸿门宴么?”
慧因长老皓首连摇,低声道:“敝寺掌门人并无加害两位之心,施主莫要误会了。”
雷刚道:“老夫误会了么?这些人明持刀杖,守在楼下,若非应付强敌,又何须如此做作呢?”
慧因大师道:“施主不明就里,老衲也难怪动疑,容老衲说明以后,相信施主就不会见怪……”
雷刚道:“不错,我正要等你巧辩!”
慧因大师叹了口气,道:“老施主似是太性烈了些,本寺掌门,接见武林面生的朋友,向例皆是由寺中第三代十六名护法弟子在旁守护,这并非完全是对两位而设……”
雷刚冷哼道:“老夫不信!”
慧因大师道:“老施主不信,少时自然明白。”
雷刚还待反唇相讥,石承先已微微一笑,接道:“大叔,咱们先见过少林掌门人吧!”
雷刚自是不便再说什么,只好点头道:“公子既然这么说,老奴遵命了。”
慧因大师道:“小施主倒是位明白人,本寺掌门人就在楼上,老衲领两位上楼……”一行三人,顺着那雕花的楼梯而上。
石承先目光一转,只见这楼上一层,比那下层又自不同!
靠西的方位,是一个神龛,龛前有一座神案,案上香烟袅绕,靠那神案之前,有一张大约五尺的洒金莲台,莲台之上,端坐了一位年约五旬左右,身披大红袈裟的禅师,正合掌闭目。
在这禅师身侧,一边恭立了四名白衣沙弥。
石承先心想,这想必就是那掌门大师宏法了。
这时,耳中听得慧因大师合十道:“慧因拜见掌门人!”
那宏法掌门,在三人上楼之时,一直未曾张目,此时听得慧因话声,方始两眼一睁,沉声道:“师叔辛苦了,请坐下说话!”
慧因合十道:“慧因遵命!”移步向南面一张蒲团上坐下,接道:“这两位施主特来拜见掌门人……”
宏法大师微微一笑,向石承先道:“两位施主如不见外,请在这蒲团上坐下说话吧!”
敢情,这楼上面对着宏法掌门人的莲台丈许,延伸成扇形共摆了七个蒲团。
石承先连忙抱拳道:“区区石承先,冒昧求见掌门人,不情之罪,尚祈见恕。”
雷刚朗声道:“恭喜大师,接掌了少林门户,不知是否还记得雷某吗?”
原来雷刚昔年跟随老主人进出少林之时,这位宏法大师只是寺中罗汉堂的首座,乾坤一剑主仆应邀前来嵩山,这接待的任务,是由当年罗汉堂的首座,现在的掌门宏法所担当,雷刚与他相熟,不足为怪是很自然的了。
第 五 回 古刹惊巨变
宏法掌门合十一笑道:“老施主乃是贫僧故交,自是不会忘记的了。”语声一顿,目光转向石承先道:“小施主可是乾坤一剑石老英雄的子弟?”
石承先肃然应道:“子不提父讳,掌门人所问,正是区区先父!”
宏法掌门合十高诵佛号道:“石老英雄有了小施主这等豪杰哲嗣,亦当瞑目九天了。”
突然沉吟了一下接道:“小施主和雷施主所来必有所为,尚请两位坐下说话。”
石承先和雷刚也不再客气,选了面对宏法的蒲团坐下这才抱拳一笑道:“区区此来拜候,果然有事请教。”
宏法掌门口宣佛号,道:“小施主不必客气,有什么话请说无妨!”
石承先轻咳了一声,道:“区区想向掌门人打听一个人并望掌门人能代为引见。”
宏法禅师心中微微一惊,忖道:“他乃是石啸风的儿子此来找我引见的人,莫非与他爹爹之死有关么?”但他口中却道:“小施主要见什么人?”
石承先道:“贵寺长老澄因大师。”
宏法禅师呆了一呆,道:“是贫僧的澄因师叔么?”
石承先道:“不知掌门人可否为区区传见?”
宏法禅师低叹了一声道:“小施主,贫僧师叔正在关期之中,请恕贫僧有违台命了!”
石承先抱拳道:“澄因长老坐关之事,区区已然闻得知客大师说及……”
宏法掌门人忽然接道:“小施主既已知道,竟又逞强闯关伤认,就事论理,只怕已有些过份吧!”
石承先一听,心想:“怎么陡然变脸了?”他深恐雷大叔闻言动气,连忙笑道:“区区不远千里赶来,就是为了要向澄因长老探询一桩十分重要之事,长老虽在关期之中,但区区却无法等待……”
雷刚生性急躁,闻言大声道:“公子说的不错,想那澄因大师尚须两年九个多月,方可出关,咱们那能等上如许之久?掌门人,雷某听说,贵寺长老封关坐禅期间,如是寺中有了重大之事发生,贵寺掌门人可以求见,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宏法掌门人双眉一垂,道:“老施主听说之事,并无不实?只是,今日乃是小施主来此求见,算不得本寺重大之事,格于祖师规戒,贫僧实难从命。”
石承先听得剑眉双锁,暗道:“他说的合情合理,少林寺中的戒律,果然不可因我破例……”一时之间,大感为难。
这时,雷刚忽然哼了一声,道:“如依贵寺戒规,那是贵寺本身出了重大事,掌门人方可叩关求见的了?”
宏法合十应道:“祖师规戒,贫僧不敢不遵!”
雷刚哈哈笑道:“不知贵寺要发生何等事故,始可称得上大事?”
宏法略一沉吟,道:“这个……百十年来,本寺每日均有长老封关坐禅,但这叩关求见之事,尚还未曾有过!”
雷刚道:“那是说这百十年来,贵寺未曾发生过称得上大事的变故了?”
宏法沉声道:“不错。”
雷刚突地笑道:“少林寺在武林之中,向有泰山北斗之誉,虎口捋须之事,自是无人敢犯。”
宏法接道:“老施主过奖了!”
雷刚蓦地笑声一敛,脸色一沉,喝道:“倘贵寺忽遭强敌进袭,合全寺高手,难胜来人之时,是不是算得一桩大事?”
宏法慈眉翕动,摇头道:“老施主,贫僧不信武林之中,有人具此能耐!”
雷刚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掌门人不嫌太把自己少林一派看重了么?”
宏法忽现激动之色,道:“老施主,我少林寺拥用七十二般绝艺,纵是大罗神仙只怕也难以动我少林寺的根本。”
雷刚道:“豪壮的很,只怕那七十二般绝艺,失传的太多,有等于无,陡留他人笑柄!”
他这两句话说得极为平和,但那话中含意,不啻把少林寺眼下的僧侣,讥讽的不值几文。
宏法禅师身为当代掌门,怎能容人如此鄙薄?顿时脸色大变,沉声喝道:“老施主可是不把我少林子弟,看在眼中了么?”
雷刚道:“不敢,老夫适才已然向令师弟知客说过,不论少林何等规戒,老夫奉陪小主人来此,必要见到澄因方休,否则……否则……哼……”
显然,这独臂老仆,又要翻脸了。
宏法心中一震,接口道:“否则如何?老施主当真要与我少林为敌?”
雷刚冷笑道:“为敌为友,在乎掌门一念之间!”
宏法闭目沉吟道:“贫僧有些明白了!”
雷刚道:“那很好,掌门人不妨自行斟酌一下!”
宏法脸上波动不已,久久方才说道:“贫僧不信施主胆敢冒此不韪,妄图捣毁少林?”
石承先在两人对答之际,心中已经约略的猜出了雷大叔的用心,八成又是要向少林挑战!
此刻闻言,不觉一惊,暗道:“原来雷大叔是要以捣毁少林,威胁掌门人去求见澄因长老么?这怎么可以?”当下猛一抬头,正待告诉雷刚,不能这般横蛮,耳中却听得雷刚大笑道:“有何不敢?老夫老主人乾坤一剑,是被你们九大门派的掌门人请来嵩山送掉了性命,贵寺上一代掌门人自是难辞其咎,今日老夫就算侍奉小主人前来报仇,捣毁少林,又有何不敢?”
宏法禅师瞧着雷刚的神情,显然不是假话,刹那之间,心中大感不安,他知道少林和其余八大门派,都欠了石啸风生死的大恩,是以,雷刚一旦提到此来乃是为乾坤一剑石啸风惨死寻仇,他当真是疚歉不已,低下头去,半晌无言以对。
此刻,那慧因大师忽然接口道:“雷施主,那石大侠仁勇过人,义薄云天,为天下武林的安危,不惜付出生命,本是极为受人景仰爱戴的行止,千秋万世,必会永传不朽……”
雷刚道:“不错,你可是眼红么?”
慧因大师皱眉合十,口中不断高喧佛号,连连大叫罪过,道:“老施主,石大侠一世仁义英名,只悦要断送在施主之手了。”
雷刚怒喝道:“胡说!”
慧因大师摇头长叹,道:“老衲说的乃是实情,石大侠为武林苍生,不惜牺牲性命,夺回九魔秘笈毁去,这等大仁大勇,大义大恩,一直萦绕在武林朋友心头,人人都觉着欠了那石大侠一份活命的大恩德……”
雷刚大笑道:“这还像句人话!”
慧因不理雷刚插言,接道:“但如雷施主一旦向我九大门派寻仇,那不啻说明,石大侠之死,不是死的心甘情愿,慷慨赴义的了,是故,我九大门派感激之心,岂不为之大减?而石大侠的仁侠英名岂不是旦夕之间,就付诸东流了么?”
雷刚道:“这个——”
显然,他明白了慧因大师所说,果然大有道理。
慧因大师接道:“老衲如是施主,决不作此愧对石大侠之事!”
宏法掌门人陡地抬头合十,道:“师叔金言,洞远烛微,老施主,你可要再思啊,再想!”
雷刚浓眉紧锁,独臂探出,抓抓秃头,讷讷道:“老奴怎能愧对老主人呢,只是……只是……”
他心中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只瞧的石承先大为感动,低声道:“大叔不必烦躁,容小侄向掌门人再求告一番吧!”
语音一顿,向宏法禅师抱拳道:“掌门人,区区此来求见澄因长老,实是为了查询先父致死之因,为人子女,不知父母致死之故,是为不孝,大师乃是佛门高僧,总不会眼看着区区作那不孝之子啊!”两颗泪珠,夺眶而出。
宏法合十道:“小施主言重了,令尊昔年死在八荒魔剑轩辕豪施主暗算之事,乃是尽人皆知,小施主忽谓不知父死之因,贫僧确是奇怪。”
石承先黯然接道:“此事一时之间,也难说的明白,反正见到澄因大师,必能查出究竟!”
宏法禅师皱眉道:“昔年参与少室峰头剑会之人,多达八名,小施主为何不去先寻找别人打探一番呢?”
石承先道:“这个区区已经衡量过了,昔年在少室峰头摘星台上,就各人所坐的位置而言,如先父乃是遭人暗算而亡,澄因大师应是唯一能够瞧的出来之人。”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岂能如此肯定?”
石承先道:“区区已跟雷大叔去那少室峰头查看过一遍,就雷大叔记忆,区区断定,澄因大师必可知晓先父致死之因。”
宏法禅师慈眉紧锁,沉吟道:“此事实使贫僧处于两难之间……”语音一顿,又道:
“石大侠保全武林大恩,和历代祖师的规戒,贫僧均无从偏袒,小施主要见澄因师叔之面,只怕还得等上两年九个月了!”
石承先见他沉吟,只道这位掌门人已然应允破例求见澄因大师长老,脱口道:“掌门人可是执意不允区区之求了?”
宏法禅师长长一叹,道:“贫僧纵然有心相助小施主,成全小施主一番孝心,但贫僧自己岂不又成了少林门中,悖祖叛戒的罪人了么?”
石承先道:“人有缓急之需,事有权宜之计,掌门人借口规戒,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虽非疾言厉色,但却大有不怒而威之势,雷刚接道:“公子,看来为了报老主人的冤死大仇,老奴只好不惜作为千古罪人,正式向少林叫阵了。”
宏法禅师和慧因长老,只听得同时心头大震,两人互望了一眼,只见宏法掌门人低沉的说道:“两位施主果真要与少林为敌么?”
石承先道:“区区为查明杀父大仇,只得出此下策,掌门人莫要见怪才好!”
他口气十分谦逊,但语意却如斩钉截铁一般强硬!
宏法禅师目光忽现异彩,投注在石承先身上良久,方始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很好,贫僧亲自候教如何?”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这……”
少林掌门人要与自己动手,对武林人物而言,几乎乃是一份殊荣,石承先本无为敌少林之心,只不过彼此话已说的太僵,才不得不尔,如今一听掌门人要亲自候教,毋怪他大感意外的发呆了。
宏法禅师合十道:“小施主忽然犹豫不决,可是不愿与我少林反目了么?适才贫僧在言语上如有开罪之处,尚祈小施主见谅。”话音一顿,向慧因大师道:“有劳师叔,传话下去,叫斋堂准备素筵,接待两位施主!”
慧因大师的脸上,一派肃穆之色,合十恭应道:“老衲谨遵掌门人法谕。”站起身来,就待下楼。
石承先这时宛如自梦中惊醒一般,目注那缓步而行的慧因大师身影,忙道:“大师且慢!”
慧因大师旋转身来,道:“小施主有何指教?”
石承先道:“晚生等不饿,大师不必麻烦了。”
慧因大师作难的瞧了掌门人一眼,宏法笑道:“既是小施主坚持,师父请留下便是!”
石承先接道:“掌门人,区区明知要求破例叩关,乃是大大不情之请,但区区此刻心急如焚,大有不见澄因长老,就永远不能安枕之感,掌门人上体我佛慈悲为本,何不稍启方便之门,容区区一见澄因长老……”
余音未绝,宏法禅师忽然咄的一声,喝道:“小施主不必多说,贫僧决心已定,要见澄因长老,只有先行击败贫僧。”
雷刚浓眉一扬,插口道:“这有何难,公子,待老奴将这和尚打败便是!”
一跃而起,独臂一伸,呼的一拳,当胸发出。
石承先料不到雷大叔如此莽撞,说打就打,大急之下,也顾不得身在庄严的佛门之中,双手一拖,竟将雷大叔的双腿抓住,叫道:“大叔莫要鲁莽,小侄尚有话说。”
雷刚双腿被人拖住,自是动弹不得,只好收拳敛威,苦笑道:“公子,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兹事体大,不能不慎重一些啊!”
闪身立起,向宏法禅师抱拳笑道:“掌门人,区区实在不想跟掌门人动手,更无为敌少林之心……”
宏法禅师在雷刚发拳之时,直似不闻不觉,容得石承先说话,他立即双目暴睁,冷笑道:
“除非击败贫僧,否则,小施主是见不到澄因师叔的了。”
雷刚怒道:“公子,你听到了吧!”
石承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为此开罪少林,实非小侄始料所及,唉!说不得只有一试了。”
宏法掌门忽然微微一笑道:“不错啊,小施主尽可全力击败贫僧,本座自当以掌门人身份,代小施主叩关求见澄因师叔。”
石承先心中陡然一动,暗道:“这位掌门人一再提及要自己击败于他,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是何人的弟子了么?不然,他这等口气,又怎会膺任武林泰山北斗之誉的少林寺掌门职位呢?”
思忖之间,他忍不住多看了宏法掌门两眼,蓦然间,他脑际灵光一现,恍然觉出宏法禅师的脸上,充满了慈祥的笑意,那里是真心要与自己为敌?
顿时,石承先大为感激的一抱拳,朗声说道:“掌门人成全区区孝心之德,区区……”
只听宏法禅师沉声喝道:“小施主不必多话,贫僧敬候施主高招。”显然,宏法禅师不愿他当着身旁的剑侍之前,泄漏了自己心意。
石承先道:“区区恭敬不如从命!”大步踏前三尺,抱拳道:“掌门人请!”
宏法禅师十分托大的笑道:“小施主,以你这等年纪,竟然敢向少林挑战,足见你豪勇之志,不减尊大人少许,贫僧念你的孝心可钦,再给你一个方便吧!”语音一顿,指着身前尺许之处,接道:“小施主可在离我尺许方位,出手攻刺贫僧十剑,如能迫得贫僧还手,或是裂我寸许衣衫,那就算是小施主获胜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怔,脱口道:“这个,区区太占便宜……”
但他忽又想到,人家乃是借此机会,成全自己,我如是硬逼他起身应敌,不就等于辜负了他一片好心,反而误事了么?转念至此,连忙咽住了话声,改口道:“掌门人身为一派之尊,区区不过是武林末学后进,让我十剑,也算不得什么的了。”呛啷一声,长剑立告出鞘。
雷刚在旁,瞪着眼直发愣,他不明白,这宏法禅师怎敢如此托大?
哈哈狂剑甘布衣的剑法,在武林之中,几乎已是乏人可敌,即使宏法禅师身为少林掌门,也不该如此托大,自取其辱。
寻思之间,只见小主人欺身而上,平剑刺向宏法。
这一剑攻取的部位,乃是宏法禅师的臂肘之间,势子虽然不快,但因宏法禅师说过不还手,是以眼看石承先一剑已然刺出,宏法禅师依旧含笑盘坐未动。
容得那剑尖触及宏法僧衣之际,却听得石承先惊诧的叹息道:“掌门人好深厚的定力……”右臂一缩而回,接道:“咱们不必再试下去,区区认输了!”
雷刚呆了一呆,一想:“公子怎么一剑尚未使完,就要撤剑认输了?”忍不住脱口大叫道:“公子,你可不能认输,否则,咱们就得再等三年……”
石承先皱眉道:“大叔,叫小侄这等出剑攻那不肯移位还手之人,小侄是办不到的了!”
雷刚大奇道:“为什么?这是他自己愿意的!”
石承先苦笑道:“大叔,小侄不能弱了师父的名望,自是只好再等三年了。”
雷刚听得怔了好半天!
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清小主人此时此地,怎会忽然想起师门名望这件事来?
敢情那石承先在长剑触及宏法禅师僧衣的刹那,他陡然间忆起在四绝谷中,师父曾经说过,他有生以来,虽是伤了不少坏人,但却从来不先人一步拔剑!
此刻,自己竟是出剑去刺击一个决不还手之人,岂不有违师父的教诲了么?
是以,石承先明知宏法禅师不会伤在自己剑下,但也无法真心攻出。
宏法禅师这时也呆了一呆,道:“小施主,尊师是武林中哪一位高人?”
石承先抱拳当胸,微微一笑道:“在下的师父,武林中人称哈哈狂剑。”
宏法禅师忽然离座而起,合十道:“老衲罪过……”语音一顿,目光转向慧因大师道:
“师叔,这位石施主既是甘老施主的弟子,师叔怎地不先向本座说明?”
慧因大师脸上一派肃容,起身恭应道:“掌门人,老衲适才只道石施主既是乾坤一剑子嗣,一身武功,自是不会别有师傅,是以,疏忽过去,以致未曾向石施主询问他的师门是谁……”合十一礼,俯首而立。
宏法禅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师叔请坐,本座错怪你了!”
慧因大师这才吁了口气,道:“多谢掌门人恩典!”
宏法禅师掉转目光,向石承先道:“小施主,令师甘老施主,于我少林有保全之德,其中详情,贫僧无法一时对你讲说明白,贫僧只能告知小施主一点,那就是甘老施主有权要我少林子弟,替他做任何一件事,纵是粉身碎骨,亦不许皱眉拒绝!”
石承先可没想到,师父在少林僧人的心中,竟然有着这等崇高的地位,当下抱剑一礼,道:“掌门人好说,区区只是师父的弟子,自然不便向掌门人有何要求……”
宏法禅师连忙摇头,笑道:“小施主,你这就太客气了,甘老施主的衣钵传人,与他自己有何分别?如是小施主再要这么说,那就是瞧不起我少林子弟了。”
石承先接道:“在下决无此心,只是,只是……在下还不想仗恃师父的名头来此行事啊!”
宏法禅师大概深知少年人好胜之心,当下笑道:“小施主,令师仙踪不现武林已久,不知他老人家可好?”
石承先道:“家师托福,甚是强健,有劳掌门人问候,在下这厢代师父向掌门人谢过。”
长剑入鞘,抱拳一礼。
那宏法禅师连忙还礼道:“不敢,小施主哪一日见到甘老施主,还望代贫僧向尊师叩安……”话锋一转,接道:“小施主,贫僧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石承先道:“什么话?掌门人直说无妨。”
宏法禅师道:“想那甘老施主退出武林,已有三十余年,传言此老隐居四绝断魂谷中,不知是否属实?”
石承先道:“不错,家师正是隐居在那里!”
宏法禅师慈眉一扬,接道:“小施主投身在甘老施主门下,可是尊大人乾坤一剑带领入谷的?”
石承先闻言,暗道:“他如此询问,必是有原因的了!”
当下摇头道:“不是。”
宏法禅师一怔道:“小施主是怎生入得那四绝谷的?贫僧据那传闻之言,知道这四绝谷无人可以入内,除非像令尊大人乾坤一剑这等与甘老施主交情极深之人,可以领你前去,贫僧还想不出谁能……”
石承先不等他再说下去,接道:“掌门人,在下乃是在我雷大叔引导之下,亲自跳入谷中。”话音一顿,向雷刚一笑,道:“掌门人如是不信,在下可请雷大叔向掌门人作证!”
雷刚应声道:“不错,老夫正是引导公子前去之人。”
宏法禅师点头道:“雷施主可曾见过甘老施主?”
雷刚道:“没有!”
宏法禅师一怔道:“为什么?”
话已出口,他方似觉出口气不对,连忙开口,微微一笑,接道:“贫僧只是想明白,雷施主为何不去拜见甘老……”
雷刚的为人,虽是忠义豪勇,看似一位粗心胆壮之人,但可也不是笨蛋,宏法话音一落,他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这和尚如此喋喋不休,莫非是想套我的话么?”当下冷哼了一声,道:“老夫见不见那甘大侠,与你这位少林掌门大师,又有什么关系?你这等盘来问去,不嫌麻烦,老夫可就听的有些不耐烦了。”
宏法禅师笑道:“雷施主莫生嗔念,贫僧不再多问便是。”
石承先眼见雷大叔又要跟宏法掌门争吵,忙道:“大叔,你就少说一句吧!”
雷刚两眼一瞪,冷哼道:“公子,你没有听出来么?”
石承先道:“听出什么?”
雷刚道:“这位掌门人有些不相信你我之言。”
石承先笑道:“怎么会,大叔不要多说了!”
雷刚愤愤的哼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
宏法禅师讪讪一笑道:“雷施主多心了!”语音一顿,合十接道:“小施主,你拜在甘老施主门下之事,是在尊大人出事之先么?”
石承先道:“不是。”
宏法禅师迷惑的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小施主是在尊大人出事以后才去的么?”
石承先道:“不错。”
他大概也觉着宏法掌门人这等絮絮不休的问来问去,甚是惹人讨厌,话音略为一顿,立即接道:“掌门人,在下本是来此求见贵寺澄因长老,掌门人碍于少林规戒,无法叩关求见,实是令在下失望得很,不知掌门人是否尚有别的办法可以通融一下?”
宏法禅师沉吟了一阵,道:“如果小施主真是甘老施主弟子,此事就十分容易的了。”
石承先心想:“好啊,他果然不信我是甘布衣的弟子,雷大叔原来没有错怪于他……”
动念之间,心中也不禁有些生气,沉声接道:“掌门人要怎的才能相信在下之言?”
宏法禅师道:“这也很容易,贫僧少不得要试上一试小施主的剑法,是否甘老所传……”
石承先忽然笑道:“很好,在下候教便是。”
他知道此刻别的话都是无益,话音一顿,立即又将长剑掣出,接道:“掌门人请。”
宏法禅师微微一笑,道:“贫僧只想向小施主领教一招,剑法,用以证明施主身份,得罪之处,尚祈见谅……”
回头向那小沙弥取过一支宝剑,一领剑诀,目光电射石承先,接道:“施主小心了。”
寒光乍吐,刷的一剑,平平刺了过来。
石承先双目精光四溢,暗道:“少林剑法,果是不凡。”
当即顺剑一推,七朵剑花,随手而起。
两人宝剑尚未交锋,却见那宏法禅师哈哈一笑,闪电般撤剑倒跃三尺,朗声道:“不错的,这一招正是甘老的剑法。”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掌门人好眼力!”
宏法禅师掷过宝剑,合十道:“小施主,贫僧为了少林声誉,不得不尔,尚望小施主莫要见怪才好。”
石承先双手抱剑,笑道:“掌门人太客气了,在下唐突之处,也请掌门人莫要见怪!”
宏法禅师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请随贫僧前去叩见澄因长老吧!”当先向楼下走去。
石承先回顾了雷刚一眼,道:“大叔,请啊!”
雷刚轩眉一笑,大声道:“老奴为公子开路……”三人鱼贯下楼而去,那几名抱剑的沙弥,只有两人跟随。
慧因大师似是未得掌门人令谕,脸上一片犹豫之色,眼看几人已下楼而去,这才缓缓的跟下楼。
一行人走出那栋下院,宏法禅师忽然回头向石承先道:“澄因师叔的坐禅所在,乃是达摩祖师面壁之处,小施主请随贫僧前去!”说话之间,直向初祖庵行去。
沿着荒凉的小道,只见野草及膝,小花遍布,瞧着寺内各处打扫得那等清净,唯独这通往初祖庵的山径,却是野草丛生,乏人管理,似是令人不解。
石承先心中虽然甚感奇怪,但因事不关己,也就忍了下去,未曾相询其中原故。
思忖之间,已然到了初祖庵前。
石承先举目打量,只见这初祖庵乃是一处小小的殿堂,一片矮墙,围绕在翠竹杂树之中。
这时,宏法禅师合掌当胸,垂下头去,喃喃的祷告了一遍,然后方始举步,直趋庵前。
穿过那一丛竹林,眼前已可见到两扇斑剥的柴门。
宏法禅师走了过去,神色恭谨的轻轻把那柴门扣了两下,立即肃容在门外等候。
约摸盏茶时光过去,门内依然没有动静。
宏法禅师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片惊异之色,回过头来,瞧着站在五尺以外的慧因大师,道:“师叔,这儿不曾派有弟子照顾么?”
慧因大师道:“是老衲弟子宏一主持此间一切。”
宏法禅师脸色一沉,道:“师叔,宏一师弟为何不在?擅离职守,依寺中规定,应犯逐出门墙之罪。”
慧因大师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老衲不敢代宏一请求掌门人恕罪,不知是否别有缘故……”
宏法禅师道:“本座自当查明以后再罚。”话音一顿,举手在门上一连扣弹了三下。
只听得一阵笃笃之声响过,那初祖庵中依然毫无动静。
慧因大师脸色大变,缓步上前,低声道:“掌门人,这事似是有些不大寻常啊。”
宏法禅师似是强自忍耐着心中波动,沉重的说道:“师叔,咱们有好久没有来了?”
慧因大师略一思忖,道:“大约有两年多了,上次来此,是和伽因师兄一道。”
宏法禅师道:“这就奇怪了。”
慧因大师道:“掌门人有何发现?”
宏法冷哼一声道:“少林子弟,从无擅自行动之人,如今宏一师弟不来应门岂非甚是奇怪?”
慧因大师道:“待老衲再行扣门一试……”上前两步,重重的在柴门之上,敲击了五响。
空山回应,笃笃之声,传播甚远,唯独那初祖庵中,却是依旧一片沉寂,不闻丝毫动静。
石承先目睹斯情,心中大为着急,但他眼见这位少林掌门人的庄严诚敬神色,已知这处所在,乃是少林寺圣地,千万唐突冒失不得,是以几次三番想出口,但都又强自忍了下去。
就这么又等了片刻之久,忽然听得雷刚大喝一声道:“公子,老奴进去为你们开门!”
但见他独臂一振,人已窜过了矮墙,飞落院内。
石承先大吃一惊,欲待喝阻,却已不及,耳中传来一阵咚咚之声,那两扇柴门,已被雷刚打开。
慧因大师霍然双目暴睁,狠狠地瞪了雷刚一眼,显然那目光之中,蕴满了怒意,似是对雷刚这等冒然举动,大为不满。
只是,他看了掌门人一眼,却未发作。
宏法禅师合十低眉,低低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回顾了石承先一眼,道:“小施主,咱们入内……”缓步走进了庵门。
石承先知道雷大叔此举,虽然算不得大错,但对少林而言,仍是一桩大大不敬之事,闻言连忙带着歉意笑道:“雷大叔不情之失,在下先行谢罪。”随在宏法禅师身后,走了进去。
一入柴门,石承先不禁一怔。
只见满目蒿草,一片荒凉。
那迎面的一栋殿宇,窗梁之间,珠网尘封,广大的院落之中,青石小道上,到处冒出了尺许野草。
看似这庭院殿宇,至少有数月无人打扫。
宏法禅师见到院落中的情景,也愣了一愣,呆立在庭院之中,久久未曾再行举步,两眼在周围瞧个不停。
慧因大师紧紧地交握双手,暗暗发急。
此刻情景,真是十分紧张,石承先忖道:“莫非这初祖庵中,已然出了什么乱子?”
寻思未已,只听得宏法禅师低喝道:“师叔,这儿很久无人打扫,可是宏一师弟离开很久了么?”
慧因大师茫然道:“这个,老衲不知。”
宏法禅师冷哼道:“师叔,此事可是弟子接掌门户以来的第一桩大事,弟子必须查明……”
慧因脸色一变道:“掌门人正该查明责任,如是宏一孽徒果然失职,但凭掌门人依法处置。”
宏法禅师道:“只怕还要师叔多多协助才是。”
慧因大师忽然长叹了一声,道:“但凭掌门人吩咐……”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宏法禅师也吁了一口大气,回顾站在门口的两名沙弥,道:“传监寺大师来此见我。”
只见其中一人,立即应声而去。
石承先这时目光正射向殿中的一块高约两人多的石壁,只见那石上人影,隐约可见,暗道:“这想必就是达摩祖师,九年面壁,精修上乘功果之处了。”
转念之间,却听得雷刚大声道:“掌门人,那澄因大师现在何处闭关坐禅?”
宏法禅师眉头微微一皱,道:“老施主,初祖庵乃我少林圣地,施主莫要大声喧哗……”
语音微微一顿,漫步向殿中行去,却见他面对那祖师面壁巨石,屈膝跪在地上,喃喃说道:
“弟子宏法,叩见祖师爷遗影……”
慧因大师这时也跪在殿外,低头祷告不已。
石承先远远望去,却见那宏法掌门人拜了三拜,站起身子,直趋殿左的一处木门。
石承先心中一动,忖道:“莫非那澄因长老就在这木门后面的房舍中坐禅么?”
寻思未已,那宏法禅师已合十朗声说道:“弟子宏法,遵从掌门师长遗命,冒死求见师叔,尚望师叔莫怪……”伸手向那木门之上按去。
门上积尘,应手而落,洒了宏法禅师一身。
木门上,却现出一处尺许方孔。
雷刚突然一闪高大的身躯,抢了过去,竭道:“澄因大师,你还记得我雷刚么?”
他这等冒失行动,当真叫人防不胜防,宏法禅师脸色连变,但无法阻他前冲之势。
石承先看的大为惊凛,连声喝道:“大叔莫要冒失,一切请掌门人区处吧!”
但闻砰的一声,那两扇木门,已被雷刚肩头撞开。
一股强大的霉味,冲鼻而来。
石承先一晃身子,赶了过去,举目看来,却见那木门之后,乃是一间斗室,空徒四壁,除了地上一张蒲团,别无他物在内,更甭论坐关的长老了。
那澄因大师竟然不在室内,倒是大出诸人意料!
宏法禅师呆了一呆,道:“坐关期间,师叔怎会不在?难道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少林逞凶伤人么?”
慧因大师这时已走了过来,脸色悲痛难禁,仰天长叹道:“掌门人,老衲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宏法禅师忽然连连摇头道:“师叔,不可冒失,事情未明真相以前,师叔千万不可……”
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顿然住口不语。
石承先只瞧的心中大为震动,暗道:“他们为何言语支吾?其中莫非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么?”动念之间,不由脱口问道:“掌门人,那澄因大师可是移往他处坐关,不曾告知寺中弟子?”
宏法禅师摇头道:“不会的。”长长的叹了口气,陡然脸色一黯,道:“贫僧只是担心,我那澄因师叔,九成已然遭了他人毒手!”
石承先一怔道:“有这等事?”
在他想来,少林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什么人胆敢前来此地,杀害少林寺中长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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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刚却大喝道:“谁如此大胆?老夫不信!”
浓眉耸扬,环目怒睁,独臂一挥,但闻砰然一声大震,只把那仅有五尺见方的斗室后墙,击穿了一个大洞。
烟雾迷蒙之中,阵阵尸臭,扑鼻而入。
慧因大师陡然一惊,喝道:“不好!”身子一闪,也不管那熏人的臭味,直往室内扑去。
宏法禅师,石承先和雷刚三人,也先后跟了进去,只见那斗室之内,乃是沿着山壁,掘出来的一个石洞。
这处石洞,大小约有三丈方圆,那腐尸之味,就是从洞中传来。
石承先刚自看到洞中的地上,横陈着四五具尸体,耳中已听得慧因大师惊叫道:“掌门人,这些尸体是什么人的呢?”
宏法禅师也看清楚这几具尸体,不是僧侣的衣着,脸色稍见平和,沉声道:“师叔,这些人中,可是并无我少林弟子杂身其间么?”
慧因合十道:“老衲没有瞧出有我少林门下!”
宏法禅师修眉一扬,道:“师叔时常行走江湖,见闻广博,可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慧因大师闻言应道:“老衲倒要仔细看看了。”俯下身去,认真的翻看着那几名尸体。
石承先见那尸体尚未完全腐烂,虽然这嵩山地带很冷,尸体不易腐烂,但也不会是太久之事,否则,那些皮肉的水份,应是早已风干了。
一念及此,不禁向雷刚道:“大叔,这些人死的好像不久吧!”
雷刚见过的死人极多,闻言应道:“依大叔猜想,这些人顶多才死去十五天不到!”
那宏法禅师本是闭目肃立,等候慧因大师查看那批尸体,耳听雷刚之言,不觉的双目一睁,喝道:“老施主此言可真?”
雷刚道:“老夫一生看的死人,只怕比掌门人看到的活人还多,自是不会说错的了。”
宏法禅师沉吟了一阵,道:“这事就有些不通了!”
雷刚道:“哪里不通?人已经死在这里,难道还有什么讲不通的道理,让你掌门人发觉了么?”
宏法禅师道:“施主,你别忘了,本寺住在这初祖庵中的子弟,却一个未曾露面,这岂不是不通了么?”
雷刚的为人直爽豪放,义薄云天,自是不会去深思人间许多诡祟事体的细节,闻言大笑道:“掌门人,这有何难解之处?大概是他们不耐这深山枯寂岁月,偷偷的溜下了山去,享那人间艳福去了!”
这等话当着少林掌门说出,真是大大不敬之事!
宏法掌门人只听得眉头紧锁,连连口喧佛号,低呼罪过不已。
石承先也觉着雷刚说话,太过随便,忙道:“大叔,你要是再这等投遮拦,小侄就不敢要大叔陪我了。”语音一顿,向宏法抱拳道:“掌门人千万莫要见怪,雷大叔并非有意与掌门人为难……”
宏法禅师微微的摇了摇头,道:“小施主,贫僧并无责怪老施主之意,只是,这等话使贫僧难以入耳而已!”
这时,雷刚却在旁叫道:“公子,老奴再也不多话了,公子千万可别把我赶走。”
一派惶急之色,使人看来十分可怜!
石承先笑道:“只要大叔不再冒失,小侄自是不会要大叔离去,何况,小侄仰仗之处还多呢!”
雷刚大喜道:“公子,老奴再也不会多话了……”
这时,那慧因大师已站起身子,沉吟道:“掌门人,这五具尸体,面目已毁,老衲无从辨认!……”
宏法禅师道:“师叔,其中可有宏一师弟?”
慧因道:“没有。”
宏法禅师接道:“澄因师伯呢?”
慧因大师摇头道:“这些人的年岁,都在四十左右,自是也无澄因师兄的尸体了。”
宏法禅师忽然仰天长长吁了口气,道:“师叔,你可曾觉出其中有着甚多使人难解之处?”
慧因大师道:“掌门人,这事可是我少林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掌门人千万别要太过冲动……”
宏法禅师道:“弟子不曾忘记,师叔不必担心!”话音一顿,向雷刚说道:“施主,贫僧已经想过,你适才所说的话,倒是大有道理。”
雷刚一怔道:“老夫的话么?什么话?”
宏法禅师道:“他们果然不在嵩山了。”
雷刚皱眉道:“他们是谁啊?”
宏法禅师两眼凝视着地上的尸体,一语不发,似是在想着一件十分重大之事,浑然未觉雷刚之言。
雷刚回顾了石承先一眼,正要张口再问,石承先忽然一伸手,拉住了他,低声道:“大叔,掌门人正在思索一件为难之事,咱们暂时不要打扰他……”
雷刚一瞧宏法禅师神态,果然正在凝目深思,当下点了点头,不再打扰宏法,但他却向石承先道:“公子,那澄因大师突然失去了踪迹,咱们可该怎么办呢?”
石承先微一沉吟道:“这事急也无益,至少,小侄认为,总得先将这初祖庵中的大变原因找出……”
余音未绝,只听得宏法禅师口喧佛号,大声道:“慧因师叔,弟子同意师叔前去找他!”
慧因大师脸上俱是悲忿之容,闻言合掌一礼,道:“老衲敬领掌门人佛谕……”转身出室而去。
石承先只瞧的呆了一呆,道:“掌门人,慧因长老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宏法禅师忽然摇了摇头,道:“此事与小施主似是无关,恕贫僧有违台命了。”
一派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只把雷刚听的浓眉一扬,若非石承先已然发现,先瞪了他一眼,八成又有几句不中听的话,脱口说出来了。
石承先却是在阻止了雷刚以后,微微一笑道:“掌门人既是不便,那也就算了。”
他为人谦逊,说出话来,最是中听。
宏法禅师忍不住低声叹息道:“其实,贫僧也并无隐瞒小施主之心,只要小施主以哈哈狂剑传人的身份命令贫僧,贫僧任何事都会说出来。”
雷刚突然接道:“公子,你何不命令掌门人一次?”
石承先摇头道:“不可。”
雷刚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大叔,少林寺一向誉为武林圣地,少林掌门大师,更是受尽武林同道的景仰,小侄何德何能,竟要仗恃师门与人的恩惠,要挟他人?将这等事传出去,休说对小侄并无光彩,只怕连师父的脸面,也不好看啊!”
石承先这一番话说来十分有理,只听得宏法禅帅连连点头,合十当胸,口念佛号,道:
“小施主一片与人为善,不强人所难的仁义之心,贫僧感激万分……”
雷刚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暗道:“要你感激有个屁用!我就不信这少林寺有什么大不了之处。”
敢情,他目睹这初祖庵中的变故以后,心中对少林寺的尊敬,刹那之间,又去了一半。
石承先微微一笑,接道:“掌门人,那澄因大师……”
只听得一声佛号传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僧人,合十当胸,站在那门口之处,向宏法禅师道:“监寺僧人宏果,拜见掌门人,敬问佛驾康宁。”
原来这位貌相威武,年约五十左右的和尚,正是少林监寺,宏字辈中的第一高手。
宏法禅师对他似是十分恭敬,闻言还礼道:“师兄不要客气,小弟有几句话想向师兄请教。”
那宏果禅师这时目光已瞧到了室内情景,脸色陡然大变,竟是呆立在门口,久久未曾说话。
显然,这儿的一切,使他惊得呆了。
宏法禅师叹了一口气,接道:“师兄,你听到小弟的话了?”
宏果禅师怔得一怔,如同自梦中惊醒,道:“掌门人有何教谕?这里……出了什么大事?”
宏法禅师叹了口气道:“澄因师叔失踪了。”
宏果两眼神光暴射,喝道:“那宏一师弟呢?初祖庵属他所辖,庵中出了这等大事,为何不见他在此?”
宏法禅师道:“宏一师弟和庵中弟子,全都不在……”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小弟请师兄来此,正是要向师兄请教,这些日来,师兄可曾来过此处?”
宏果禅师摇头道:“贫僧已有半年多未来庵中。”
宏法禅师忽然脸色一沉,道:“师兄身为监寺,怎可这么久不来初祖庵中察看?”
宏果禅师低头道:“掌门人请恕小兄之罪……”语音一顿,接道:“但宏一师弟的个性,掌门人应是明白,小兄实是不便多来此处。”
难言之隐,十分显露,只把石承先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堂堂少林大派,怎么今也有这等彼此不和,勾心斗角之事?”
他心中虽作如是之想,口中却没说出来。
但闻宏法禅师长叹一声,道:“师兄说的是,那宏一师弟……”忽然住口,掉头向石承先道:“小施主,澄因师叔失踪之事,本寺必将查问明白,只是小施主要见师叔之事,恐怕难以如愿了。”
石承先目睹少林遭此变异,自是不便再说什么,当下连忙拱手道:“事出意外,只怪在下运气不好了……”
余音未绝,只听得雷刚大声道:“公子,老奴觉得其中有诈。”
石承先一怔道:“大叔不可胡说!”
那宏法禅师脸色一沉,微含怒意,道:“老施主,我少林屹立武林数百年来,尚无一人胆敢如此无礼相对。”
雷刚冷笑道:“不错,但老夫却是这数百年来,唯一敢对少林无礼相对之人,掌门人想怎么办,何不说出?”
石承先不料雷大叔竟是这等火爆,只急得连连顿足,道:“大叔,你老忍上一句吧!”
雷刚摇头道:“公子,他们在骗人!”
石承先道:“怎见得?”
雷刚道:“这初祖庵是何等重要之处?少林监寺,竟也会半年不来察看,这等话叫任何人也不会相信!”
宏果禅师合十念佛,大声道:“雷老施主与贫僧等多是故旧之交,贫僧为人,老施主应是知晓!”
雷刚道:“老夫正是知道,否则,老夫也不会说你们弄诈,欺骗老夫的小主人了!”
宏果禅师连连摇头道:“罪过……罪过,我佛慈悲,请恕雷老施主妄言之失……”
自己受了冤枉,却是祈祷我佛替别人恕罪,果然不愧是少林高僧,心地宏厚过人。
石承先接口道:“大叔,这事好像不会是假啊?”
宏法禅师冷冷一笑道:“老施主,本座若非看在石公子面上,今天定然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雷刚笑道:“容不得又怎么样?老夫一直对你们少林寺怀有戒心,如今果然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宏法禅师脸色大变,喝道:“老施主,你——”显然已是怒极,竟而连话也说不出来。
雷刚一挥独臂道:“掌门人,老夫并非三岁顽童,这点障眼法儿,又怎能瞒得了我?”
语音一顿,接道:“据老夫所知,少林能够屹立江湖数百年,一直被人尊为武林泰斗,除了你们七十二种绝艺以外,还有一桩十分重要之事。”
宏果禅师合十道:“什么重要之事?施主怎不说出来?”
雷刚道:“少林门户之严,在九大门派中,可列第一,休说少林僧侣要想下山行道,必须经过三查五考,就是有人想要侧身寺内,当上一名挑柴担米的下役,只怕也不大容易。”
宏法禅帅冷笑道:“历代祖师遗规,自然不容后代子弟违悖,老施主说的未免多余。”
雷刚道:“你以为多余,老夫可认为最是重要,掌门人,老夫要反问你几句了。”
宏法禅师目光一闪,道:“本座如是不容你反问,你一定又会认为本座在弄诈了。”
雷刚道:“不错!但老夫知道,说不定你所回答的话,也不可靠,但老夫已别无选择……”
宏法掌门人皱眉道:“老施主果是诚心跟我少林过不去了。”
雷刚冷笑道:“老夫若说并无此心,你们也不会相信,就算老夫是跟你过不去吧!”语音一顿接道:“掌门人,不管你如何敌视老夫,老夫这几句话还是要说出口来。”
宏法禅师却哈哈笑道:“本座敬候你指教!”
雷刚道:“很好!老夫这第一件事,是要向你请教,这初祖庵可算得上少林重地?”
石承先在旁心想:这一问岂非多余么?初祖庵不但是达摩祖师面壁之地,且是少林长老闭关之所,自然是少林寺中的重地了。
他思忖之间,只听得宏法禅师道:“不错,这初祖庵正是本寺十分重要的场所。”
雷刚道:“比那藏经楼如何?”
宏法禅师道:“不相上下。”
雷刚冷笑道:“这就是了!试想这等重要之处,你们岂会不闻不问此地一切,长达半年之久?老夫相信,那藏经楼中,你们必然不会隔了数月不去吧?”
宏法禅师沉吟了一阵,道:“这个……此乃本寺内部之事,施主何必介入。”
显然,他回答的十分勉强!
雷刚冷冷一笑道:“好一个内部之事,掌门人果然推脱得非常干净,可惜的是,老夫却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宏法禅师苦笑道:“贫僧知道施主不会相信,但事关本门声誉,老施主纵然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雷刚道:“老夫还有一件事要问。”
宏法禅师道:“施主请说便了。”
雷刚道:“那宏一禅师,可是初祖庵的主持?”
宏法禅师道:“正是初祖庵主持。”
雷刚冷笑道:“宏一既能担任初祖庵主持,在少林寺中的地位,应是不低了。”
宏法掌门道:“与三堂长老同列,地位崇高。”
雷刚道:“老夫相信,宏一应是可靠得很。”
宏法禅师道:“佛们弟子,终身奉献,谈不上可靠不可靠,施主此言,对我佛大是不敬!”
雷刚道:“老夫乃是就事论事,掌门人大可不必与老夫奢谈佛祖阐理,那宏一禅师身为初祖庵主持,竟然弃自己职责于不顾,贵寺怎会这久不曾发现?”
宏法禅师呆了一呆,道:“这个……”
宏果禅师突然接道:“雷施主,贫僧那宏一师弟的为人,与众不同,所作所为,自非以常情可衡度的。”
雷刚大笑道:“好说,大师这一句不可以常情衡度,似是要老夫不必再问下去了。”笑声一顿,陡然脸色一沉,道:“但老夫不知那几具尚未腐烂的尸体,究竟是从何而来?”
宏果禅师脸色一红,半晌没有说话。
宏法掌门人长叹了一声,道:“老施主——”
雷刚冷笑道:“什么事?掌门人可是已想出自己的不实之处了?”
宏法禅师变色摇头,道:“老施主,贫僧并无任何不实之言,老施主莫要误会了。”
这时,石承先突然觉得,双方如是这么僵持斗口的一直斗下去,到底要斗到何时才止?
当下抱拳一笑,道:“掌门人,在下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有何见识,请说当面!”
石承先道:“初祖庵中除了宏一大师以外,是否尚有其他执事人等?”
宏法禅师道:“庵中共有十名执事的弟子!”
石承先道:“他们全都不在此间了?”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与贫僧一同抵此,初祖庵中已无一人在内……”
雷刚陡然大声道:“公子,你莫要再上他们的当了,老奴如是猜的不错,他们一定还隐瞒了什么重大之事!”
石承先一怔道:“怎见得呢?”
雷刚道:“那慧因大师匆匆离去,就是很好的说明,公子,你怎么不问问他们,那慧因大师去了何处?”
石承先心想:“不错啊!那慧因果然走得有些叫人不解。”顿时笑道:“掌门人,慧因大师何处去了?”
宏法禅师不禁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了一阵,道:“小施主,这事真叫贫僧难以作答。”
石承先道:“在下本不想问,只是为了先父之死,在下急于求见澄因长老,是以,不情之失,尚盼掌门入莫要苛责才好!”
宏法禅师长叹了一声,道:“贫僧省得小施主孝心!可是……可是……”他说了几个可是,却未把要说之话道出。
宏果禅师目光一黯,叹息叫道:“掌门师弟……”
宏法禅师一怔道:“师兄有何吩咐?”
宏果禅师道:“今日之事,大不寻常,这位石施主据闻既是乾坤一剑之子,又是哈哈狂剑之徒,掌门人有什么话,似也不必瞒他了。”
宏法禅师沉吟了一阵,似是仍然犹豫不决,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摇头道:“师兄有所不知,此事关系大大,小弟未便擅专,说给外人知道!”
雷刚早已有些不耐,闻言大叫道:“掌门人,事有缓急轻重,你如是不说,老夫少不得就要把今日之事,宣扬到武林之中,看你这掌门人还干不干得成?”
宏果禅师呆了一呆,接道:“施主,你怎可如此说话?我少林乃是武林第一大派,施主诋毁了少林,不就要引起天下武林同道的混乱和不安么?”
雷刚冷笑道:“老夫哪管你那么多,老主人被你们九大门派请了出来,结果却丧命在你们嵩山少室峰头之事,老夫永远不会忘记,只要是为了替老主人报仇,什么事老夫做不出来?”
一字一句,都是斩钉截铁一般,只听得宏果禅师脸色连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宏法掌门人倒还镇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低声道:“雷施主,兹事体大啊!”
雷刚冷哼道:“老夫不劳你指教,在老夫眼中,少林声誉,武林人物的生死,都不比老夫为老主人报仇之事更重要!”
宏法禅师道:“施主,贫僧慧因师叔,只不过去见一位武林长辈而已!”
雷刚道:“果真如此,掌门人又何须隐瞒?”
宏法禅师苦笑了一声,道:“贫僧说过,这是本寺自己之事,是以甚是不愿有外人知晓。”
石承先忽然接道:“掌门人,在下本是不想插言,但是事关贵寺澄因长老失踪,掌门人如是依然讳莫如深,岂不是有因噎废食之嫌么?”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说的不错,贫僧也想通了。”语音一顿,合十喃喃,默祷了一会,接道:“说来小施主也许并不知道,贫僧师叔去见的那人,乃是一位武林中,人人闻名无不退避三舍的女魔。”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女魔头么?”
他决想不到少林寺的和尚,遇到了为难之事,竟会去找一位魔道人物求助,而且这人还是个女的!
显然,连雷刚也愣了,皱眉道:“她是什么人?”
宏法禅师叹息道:“这位女施主的名号,雷施主定然是听过的了。”语音顿了一顿,似是下了甚大的决心,接道:“千毒公主四字,老施主应是知晓啊!”
雷刚听得“千毒公主”四字,只惊的几乎跳了起来,脱口道:“她……还在人世么?”
石承先并未听过千毒公主之名,但他从雷刚的神态之中,已可瞧出这千毒公主,必是不同寻常之人,心中虽然甚是好奇,却未便贸然询问。
寻思之际,只听得宏法禅师接道:“千毒公主就在本寺后山下院之中。”
雷刚,呆了一呆,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千毒公主与你们少林寺怎地扯上了关系?”
宏法禅师脸色微微一变,似是对雷刚这句话起了极大的反感,皱眉道:“老施主,你如若仍然这等蔑视我少林弟子,贫僧就不便再谈了!”
雷刚这回却大出意外的并未顶嘴,反倒哈哈一笑道:“掌门人莫要见责,老夫不再多话便了。”
宏法禅师略一沉吟,道:“那千毒公主住在少林下院,已经有卅多年,休说江湖之上,很少人知晓,就算本寺子弟,知道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人。”
石承先接道:“这事如此隐密,究竟为了什么?”
第 六 回 神功震魔功
宏法禅师道:“其中因果牵涉太广,而且……而且……”语音连顿,仿佛有着什么不便启齿之处。
石承先见宏法掌门仿佛不便启齿之处,忙笑道:“掌门人倘是有所不便,那就不用说出来了。”
宏果禅师轻咳了一声,道:“掌门人,事情已过了几十年,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可啊!”
宏法禅师道:“师兄说的是,小弟相信师祖也不会见怪弟子?……”
雷刚这时忽然接道:“掌门人,你口中所称师祖,可是那担任少林掌门,为期不足半载的天愚大师么?”他似是对少林寺中的渊源,知道的不算少数。
宏法禅师点头道:“不错,贫僧师祖正是少林第卅六代掌门人天愚祖师!”
雷刚道:“这位大师仍在人世?”
宏法禅师黯然一叹道:“孽债未消,自是难获大解脱,羁旅红尘,岂是祖师所愿?老施主啊,贫僧说出这等话来,都觉罪过的很。”
雷刚怔怔的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啊,天愚大师如是仍未修得上乘功果,当真是叫人难过的很。”语音略顿,接道:“老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了!”
宏法道:“什么事?”
雷刚道:“慧因禅师是去求见天愚大师了么?”
宏法合十道:“佛门弟子不敢打诳,慧因师叔此去,并未求见天愚祖师爷……”
石承先接道:“掌门人的师祖,可也住在山后下院之中?”
宏法禅师道:“正是住在那里。”
石承先道:“既然也住在下院之中,慧因禅师怎地不求见师祖,而只求见那位千毒公主?”
宏法禅师道:“师祖已卅年不见外人了。”
雷刚道:“贵寺子弟难道也见不到么?”
宏法禅师道:“上代掌门人曾经二次求见,均未蒙获允,不过……”
石承先道:“不过什么?”
宏法禅师道:“不过,师祖准许本寺弟子遥拜,并且可以由千毒公主代为传达一切。”
雷刚愣愣的道:“这是何故?”话音一落,顿时抓头沉思。
石承先却道:“掌门人,在下觉得其中必有道理。”
宏法禅师道:“贫僧也曾起过疑念,只是师祖乃是长辈,纵有奇怪之处,我们做晚辈的也未便询问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这等用心,自然无可厚非,但望此乃天愚大师自愿才好……”
余音未已,宏果禅师突然变色道:“掌门人!”
宏法听他口气不对,按道:“师兄有何见教?”
宏果禅师道:“石施主的话,掌门人听到了?”
宏法禅师道:“听清楚了,师兄认为有什么不当?”
宏果沉吟了一阵,道:“掌门人,石施主言下之意似乎暗示天愚祖师可能受制于人……”
宏法禅师道:“师兄不要说了,这几十年来,师祖从未干预过寺中之事,纵然是受制于人,那也与我少林一派没有多大关系。”
石承先闻言,忖道:“这宏法禅师身为掌门,怎地说出这等话来?难道他连少林第卅六代掌门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了么?”
但他口中却未说出来。
这时只听得雷刚冷笑了一声,道:“掌门人,武林之中,是错看了你们少林寺了。”
宏法大师皱眉道:“施主这是何意?”
雷刚道:“少林子弟,受尽了武林人物的敬仰,谁又知道,原来少林掌门竟也这般苟安怕事,甚至连长辈的恩怨,都不敢查明!”
宏法禅师脸色大变,道:“你是说贫僧怕事?”
雷刚道:“掌门人心中应该明白。”
宏法禅师道:“施主不知其中详情,最好不要信口妄肆批评。”
雷刚道:“老夫耳闻目见,谅也错不了吧!”
宏法禅师冷冷应道:“世上尽多虚伪之人,这耳闻目见四字,岂可认作入人于罪之词?”
雷刚连声冷笑道:“照掌门人之见,那是说连耳闻目见之事,都不可靠的了?”
宏法禅师道:“不错!”
雷刚道:“老夫不信!”
宏果禅师道:“施主,这中间的因缘太多,施主未曾明白之先,自是有些难信了。”
雷刚道:“你们如不说将出来,只怕不止老夫一人不信,天下武林同道,也会很快的失去对少林敬仰之心了。”
宏法禅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施主,那天愚师祖为何只当了短短六个月的掌门,其中道理,不知施主曾听过什么传闻?”
雷刚道:“这个么?老夫倒是听到过一些。”
宏法禅师道:“怎么讲的?”
雷刚道:“据说那天愚大师因为得了不治之疾,必须长期静养,是以不能再任掌门大责。”
宏法禅师摇头道:“事实并非如此!”
雷刚冷笑道:“老夫眼下也明白,那天愚大师并非因病方始放弃掌门的职位!”
宏法禅师接道:“这事说来,非但话长,而且也牵涉到,长者私德,贫僧实是难以出口,不过,贫僧可以告知施主,这一切恩怨,都是因了那千毒公主而起。”
石承先心中早巳想到,这事八成是因为那个什么千毒公主而引起,此刻闻言,不禁脱口道:“果然如此,真是有……”
他本来是要说真有些沾辱佛门圣地,但话到口边,却又忍了回去。
宏法禅师想是已经料到石承先要说什么,见他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顿时感激的看他一眼,合十道:“小施主积下无边口德,贫僧这厢谢过了。”语音一顿,接道:“天愚师祖虽然失去了掌门职位,但对我少林而言,师祖不啻挽回一大杀劫,是以如就功德而论,实比当那掌门,更多了千万之数!”
雷刚道:“老夫明白了!”
宏法禅师道:“施主既已明白,想必不会再怪责贫僧先前不便直言相告的苦衷了。”
雷刚道:“那是自然,不过……”
宏法禅师脸色一变,接道:“老施主还有话说么?”
雷刚道:“老夫奇怪的是,那千毒公主又怎会与天愚大师扯上了关连?”
宏法禅师道:“施主,试想武林中的少年子弟,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太上忘情之境?”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怔,暗道:“这和尚说的固是不错,但是,佛门弟子,又怎可奢谈情关?”
他心中虽然大大不以为然,口中却也未曾说出。
雷刚可没有那么好的修养,闻言冷笑道:“掌门人,佛门弟子,也能谈那情字么?”
宏果禅师忽然接道:“施主,人若无情,岂非要变成禽兽不如,与草木一般了?我佛门弟子戒之在色,可也并不曾叫人斩绝一切人情啊!”
宏法禅师道:“佛门弟子,本该不为七情六欲所困,但自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修得到?”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道:“施主,比如这门派之名,岂不也就是在那七情六欲之中么?身为少林掌门,就不能不为少林名望声威日夜操心,这也正是情字之扰……”
雷刚怔了一怔,道:“这么说,你们岂不是空白披了一身袈裟,念着阿弥陀佛么?”
这话不轻,当着两位高僧面前,也只有雷刚说的出口!
宏法禅师合十道:“老施主,这话如是出自他人之口,贫僧可能认为是讥讽之辞,但出自你雷施主之口,可就有些不同了。”
石承先在旁暗道:“这会有什么不同?”
宏法禅师只是话音顿了顿,又道:“贫僧身为少林掌门,像施主这些话,本是听不进耳,可是,事实上来讲,贫僧却不得不承认施主问的极对!”
宏果禅师忽然长叹了一声,道:“掌门人,四十年来师祖不声不响的如同囚犯一般,独自居住在那下院之中,期间甘苦,恐怕不足为外人道,掌门师弟如不健忘,应该记得,师父证果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啊!”
宏法禅师道:“师兄是指哪句话?”
宏果低声念道:“草枯石烂日,情天长恨时,且忘昔年怨,再拜莲花池!掌门人,小兄倒似有些领悟!”
宏法禅师道:“师兄有何大悟灵机,何不快快说出来呢?”
宏果禅师目光向初祖庵中的满地蒿草,说道:“掌门师弟,这儿的草,不是全枯了?”
宏法禅师合十道:“不错!”
宏果指着那闭关的石门,道:“石虽未全烂,但也已被掌力震塌,掌门人,这可算是石烂了?”
宏法道:“不错,可算石已烂了。”
宏果合十道:“那情天长恨四字,小兄觉出似是指的天愚师祖和千毒公主之事……”
宏法一片肃穆之容,合十道:“师兄,师父临去偈语,果真指的师祖之事了。”
宏果道:“不会错的了。”语音一顿,接道:“第三句,且忘昔年怨,大概是——大概是——”
忽然住口,沉吟不语。
宏法禅师合十念佛道:“师兄啊,你不说出来,我也明白了,那是要我们少林子弟,莫记前嫌的了。”
宏果禅师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掌门人,师父最后那一句话,愚兄可是想不出道理何在了!”
宏法禅师道:“师兄,这最后一句偈语,我想,也许还没有到那应验的时机……”
宏果禅师长眉一扬,道:“是了,师父证果之日,已然获大澈悟,是以有关师祖的一切,他已预示先机了。”
宏法禅师合十道:“师兄,倘如这事正如所料,只怕这一会慧因师叔,也许能够见到师祖……”
宏果道:“小兄也是这么想……”
雷刚这一阵子可被他们讲的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翻两眼,在旁干着急,好不容易,抓到机会,顿时脱口喝道:“老夫奇怪,那慧因大师怎地还不回来?莫非千毒公主将他留在下院了么?”
宏法掌门人摇头道:“不会!请施主耐心再等一会,贫僧相信,慧因师叔就会回来了。”
石承先本是在旁静听,此刻却插口道:“掌门人,那慧因大师去见千毒公主,究竟为了何故?”
敢情这久以来,石承先就在想着此一问题,这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问。
宏法禅师略一沉吟道:“近数十年来,本寺有着一桩不成条例的规矩,遇到发生了重大之事,就要去向师祖请示吉凶祸福……”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
宏法禅师接道:“小施主的先大人被九大门派请来嵩山,邀斗八荒魔剑之事,说起来也是经由师祖所授意,否则……否则……贫僧的师父,也不敢冒此大险。”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这事有何冒险之处?”
宏法禅师期期然低声道:“贫僧说出来,小施主可千万莫要见怪才好。”
石承先道:“掌门人请说,在下决不见怪便了!”
宏法禅师道:“八荒魔剑轩辕豪,一身功力之强,从未遇到过对手,当时在武林同道心目之中,似是除了请得到失踪多年,只听说隐居在四绝谷中的令师哈哈狂剑甘施主以外,从来不曾想到,这武林之中,尚有别人,是轩辕豪的对手!”
石承先笑道:“在下懂了。”
宏法禅师接道:“是故,令先翁石啸风虽有乾坤一剑之誉,但在武林同道心目之中,尚还不是可以制胜那八荒魔剑轩辕豪的人选!”
石承先道:“在下相信!”
但雷刚却冷哼道:“无识无知之人充斥武林,老主人不屑与他们为伍,自然韬光养晦,不喜在外行走,你们不知道老主人剑法高出那八荒魔剑,足见连你们少林寺中的和尚,也是孤陋寡闻的很!”
他一片忠义之情,说出话来,自是给人十分难堪。
不过,此刻宏法禅师倒也未曾见怪于他,笑道:“老施主责罚的不错,贫僧等果是所知太少……”话音微微一顿,接道:“当时掌门师长眼见传闻中的九大魔功,已有两种在江湖之上出现,而且伤了不少黑白两道高手,遂发下宏誓,一定要寻到那八荒魔剑轩辕豪,请他将那保管在自己身边的九大魔功秘笈焚去!”
石承先插口道:“掌门人,在下想请教一桩事。”
宏法禅师道:“小施主请讲。”
石承先道:“那九大魔功,当真在八年之前,就已有两种出现在江湖上,伤人无数么?”
宏果禅师接道:“贫僧曾经目睹,此乃千真万确之事!”
石承先点头道:“这么说来,九大魔功果然是泄漏不少在江湖中了,但不知轩辕豪怎生解说?”
宏法禅师道:“此事经过,贫僧曾听掌门恩师说过,轩辕豪并未练那九大魔功,也未将九大魔功交给别人过目,是以,他根本不相信那伤人的武功,乃是九大魔功之中的武功!”
雷刚道:“结果呢?”
宏法禅师道:“没有什么结果,轩辕豪既然不肯相信,多说自然没有用处的了。”
石承先道:“掌门人,究竟那伤人的武功是真的九大魔功,还是假的九大魔功呢?”
宏法禅师道:“是真的。”
宏果禅师接道:“这两种伤人的功力,十分歹毒,贫僧行脚川西,曾经目睹那人在中了元阴蚀骨拳之后,全身痉挛的痛苦之态,叫人为之心寒。”
石承先一怔道:“是元阴蚀骨拳么?那只是在九大魔功之中,实是最最差劲的一种了。”
宏法禅师呆了呆道:“小施主知道那九大魔功不少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略知一二,贻笑方家了。”
宏果禅师却皱眉道:“小施主,那第二种九大魔功,贫僧虽然未能躬逢其会,但听说乃是五毒玄煞,不知小施主可知道,这种武功在九大魔功之中,能列第几位?”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比那元阴蚀骨拳稍为凶狠一筹,如要列位,应是倒数第二。”
雷刚瞧着石承先笑道:“公子,这些武功是不是都很恶毒?”
石承先道:“十分恶毒,若是不知解救之法,可谓中人无救。”
雷刚一怔道:“公子可知解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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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笑道:“很难说,小侄只怕无此能耐。”
宏法禅师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这等口气那是说知道破魔功的方法了。”
石承先依然未置可否的一笑,道:“掌门人,在下倒想知道,天愚长老又怎会知道先父可以与八荒魔剑轩辕豪一拼呢?”
宏法禅师乃是佛门高僧,石承先不愿回答此问,他当然也不便再谈了,当下应声接道:
“这事叫贫僧可就难以解说了,当年贫僧的掌门师尊,前去求见千毒公主,要她转达九大魔功出世之事,请天愚师祖指示迷津。由千毒公主告知,如要制服八荒魔剑轩辕豪,除了甘布衣甘大侠之外,只有找那乾坤一剑石老施主了。”
石承先道:“这是千毒公主的意见,还是天愚长老的意见呢?”
宏法禅师道:“除了天愚师祖和千毒女檀樾自己,别人只怕是无法知道的了。”
雷刚沉声应道:“老夫迟早要问出来的。”
听他言下之意,似是对天愚长老和千毒公主有了仇视之心了。
宏法禅师暗自叹息了一声,道:“老施主,人之生死,皆属天命,老施主这等记仇,端的不是福气啊!”
雷刚冷冷接道:“是福是祸,不劳关心!”
石承先耳听雷大叔的语气又有些不对,连忙接道:“大叔,有许多事果真是并非人力所可挽回,咱们但求无愧于心,也就是了……”
宏法禅师合十道:“我佛慈悲,小施主真是大智慧的福星……”
余音未绝,只听的一声苍老的佛号传入耳中,那一去甚久的慧因大师,正疾步走了过来。
雷刚性子之急,果真惊人,那慧因大师前脚刚刚踏进这室门,他已闪身拦了上去,喝道:
“千毒公主是怎么说的?”
慧因大师只所得呆了半晌,向宏法禅师道:“掌门人,雷施主怎知老衲是去见千毒檀樾?”
宏法禅师一派肃穆合十道:“师叔莫要见怪,本座已将千毒女檀樾之事,向石施主说明白了!”
慧因大师沉吟了一阵,叹了口气道:“掌门人既已说出,那也无可厚非了。”语音顿了一顿,目光在宏法禅师身上一转,道:“宏果师侄是几时来的?”
宏果肃容道:“弟子在师叔离去不久,便赶来此间。”
慧因大师道:“你身为监寺,久久不来初祖庵中察查,岂非有亏职守,疏于防范么?”
宏果禅师脸色十分难看,低眉合十道:“师叔责备,弟子知错,只是……只是……”
慧因大师冷哼道:“只是什么?”
宏果禅师道:“那宏一师弟的个性……”
慧因大师不等他再说,喝道:“宏一乃是老衲弟子,他的个性如何,老衲比你清楚的多!”
宏果禅师道:“在师叔面前,宏一师弟十分温驯,但离开师叔眼下,可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慧因大师显然不信,怒道:“老衲不信!”
宏法掌门突然接道:“师叔,宏果师兄说的不错,那宏一师弟的为人,确是心貌不一,巧言令色,背了师叔,便判若两人!”
掌门人也这么说,顿时使慧因大师呆了呆,道:“劣徒果真这等欺骗老衲么?”
宏果禅师长叹道:“事关少林子弟声望,弟子若非知道的十分明白,那也不会说出来的了!”
慧因大师白眉连连翕动,心中似是十分激动,终于长叹了一声,道:“掌门人,倘是那劣徒作出有损师门之事,老衲决不会容他的!”
宏法禅师合十道:“弟子也有责任,师叔不必激怒了。”
话音顿了一顿,接道:“师叔可曾见到师祖?”
慧因大师脸上,顿时露出笑意,道:“见到了!”
宏法掌门也似愁眉一展,道:“师祖可有指示?”
敢情,多少年来,天愚禅师从不跟寺中子弟们见面,如今竟是破格接见慧因,在他们心中,不但是桩十分重大之事,而且更有深长意义!
或许正如宏果适才与掌门人所料,天愚师祖大有重现莲台之上,向寺中弟子宣示佛理可能。
慧因大师微微一笑,合十道:“师祖垂询寺中之事甚详,只是,并无任何佛谕要我等遵行。”
宏法掌门怔得一怔,道:“师叔未曾提到初祖庵之变么?”
慧因大师道:“老衲怎会不说?只是,师祖对于此事只淡淡一笑,未置一词!”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倒是千毒女檀樾却说了不少话!”
宏法禅师道:“是关于澄因师叔之事?”
慧因大师道:“不错,是关于初祖庵之事!”
雷刚急的陡喝道:“那千毒公主怎生说法?”
慧因大师叹道:“千毒檀樾告诉老衲,武林乱象已现,少林惨祸在迩,澄因师兄失踪,只是开始而已!”
雷刚皱眉道:“废话!这个还要她说?”
宏法禅师续道:“师叔,千毒檀樾素来才智过人,她老人家只怕不会只说了这么几句吧!”
慧因大师沉吟了一阵,道:“这个……”
雷刚见他迟疑不语,心中老大不快,喝道:“老和尚,事无不可对人言,佛门弟子更该明白才对!”
慧因大师脸色微微一变,道:“老衲受教了,千毒檀樾果然指明那澄因师兄可能被囚之处。”
宏法呆了一呆,道:“被囚么?”
慧因大师接道:“澄因师兄既是被人从‘坐关’之处掳去,自然是他人的阶下之囚了。”
宏法禅师十分着急的问道:“师叔,千毒檀樾既知澄因师叔被囚之所,想必天愚师祖不会不知道啊!”
慧因大师道:“师祖自己不说,老衲不敢多问!”
宏果立掌接道:“师叔,澄因师叔有否生死之虑?”
慧因大师道:“千毒檀樾并未说明,但老衲瞧她言下之意,似是澄因师兄不会有性命之忧。”
宏果双目一闭,道:“阿弥陀佛!”
雷刚皱了皱眉头,冷冷一笑,道:“几位似是不必多扯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石承先这时才向慧因大师抱拳见礼,道:“老禅师,在下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慧因合十道:“小施主不必客气,有什么话,请说便是!”
石承先道:“那澄因大师囚居之处,老禅师方便说出来么?”
根本不用石承先说,慧因大师就似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当下微微一笑,接道:“老衲正要说出,澄因师兄囚居的地方,据千毒檀樾告知,仍在嵩山。”
在场的四人,倒有三人发出了惊哦之声。
只有石承先并未吃惊,淡淡一笑道:“这就是了。”
言下之意,彷佛一切都在他料想之中。
宏法禅师道:“师叔,嵩山何处可困澄因长老?弟子不信本寺巡山弟子如此耳目不敏?”
慧因大师道:“千毒檀樾这么说,想是不会有错……”
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接道:“小施主不知是否还想去找那澄因师兄相见?”
石承先道:“在下初衷,自是难以改变,尚祈大师能够告知那澄因被囚的所在,在下就十分感激了。”
慧因大师道:“那倒不必,小施主,老衲对澄因师兄的安危,比你更为关切,即令小施主不去寻找老衲师兄,老衲也要自行前去……”
雷刚大声道:“那很好,你就快说出来吧!”
慧因大师道:“据千毒檀樾相告,澄因师兄眼下正被移居在嵩山太室峰头的一处石洞之中。”
此言一出,宏法掌门人忽然一惊道:“在太室峰上?咫尺之间,怎地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他似是觉出自己所说,实属多余,是以语音一顿,接道:“师叔,千毒檀樾可曾说明那掳走澄因师叔之人是谁?”
慧因大师合十低眉应道:“说过了,只是……”他有着为难之色,竟而住口不往下说。
宏法禅师道:“只是什么啊?”
慧因大师道:“老衲有些难以相信。”
宏果接道:“师叔怎么不相信呢?那千毒女檀樾向来言无不中,师叔若是不信,必是有着原故?”
慧因大师道:“不错,果然其中有了使人难以相信的原因,使老衲觉得难以完全相信。”
石承先目光一转,道:“大师如此说法,莫非此乃是少林寺中的子弟所为么?”
慧因长叹一声,道:“小施主说对了!”
宏果浓眉忽然倒竖,沉声道:“会不会是那宏一师弟所为?师叔,千毒檀樾她……”
慧因显然仍旧在替他的弟子护短,闻言怒道:“你有什么证据,指出那宏一作出这等逆行?”
宏果怔得一怔,道:“这个……弟子不过是想当然耳。”
宏法禅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道:“师叔不必动怒,宏果师兄素来耿直,疑及宏一师弟,亦属人之常情。”
慧因大师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掌门人也有些疑心你那宏一师弟的为人了?”
宏法禅师道:“师叔误会了,弟子认为,在我们未曾见到澄因师叔之前,休说身为初祖庵主持的宏一师弟,涉有嫌疑,就是连我们似也难脱纠纷,谁敢担保你我不是掳走澄因师叔之人。”
慧因大师根本未曾料想到宏法会有这么一说,刹那之间,脸色大变,期期艾艾的说道:
“掌门人……”
显然他一时之间,业已想不出适当之词出口!
雷刚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公子,老奴认为,咱们可以走了。”
石承先道:“大叔,咱们不是要跟他们几位大师一道前去么?”
雷刚道:“不必了!”语音一顿,接道:“咱们只要见到那澄因大师,问明当日之事即可,如是跟他们一道同走,这其间就难免又要惹上别的纠纷了。”
石承先心知雷刚说的不错,但他却与雷刚的想法稍有不同,少林经此大变,可谓是近年来少有之事,必然会在武林之中掀起轩然大波,是以,他觉得自己不妨借此机会,助那少林一臂之力,怎知此后自己行道江湖之日,不也要借助于他们呢?转念至此,不禁微微一笑道:
“大叔,武林中人,应是管那武林中事,少林逢此大变,我们怎可置身事外?”
雷刚呆一呆,道:“公子,此事咱们划不来。”
石承先道:“小侄已经决定了,大叔莫要多讲。”语音一顿,向慧因大师道:“你们几时前去那太室峰头的石洞?”
很明显,石承先是真心跟他们合作行动。
慧因、宏果二僧,脸上充满了感激神色,宏法禅师更是合十低眉,喃喃念佛,道:“小施主这般盛情,贫僧只有容图后报的了。”
石承先道:“掌门人不须如此,在下只希望掌门人颁下佛旨,早些前去搭救澄因长老!”
宏法掸师道:“贫僧这就传令下去……”掉头向宏果道:“请师兄回转大殿,击动钟鼓,合集十名宏字辈师弟,随我等前去太室!”
宏果合十道:“小兄谨遵法谕……”转身大步而去。
但他刚走到那初祖庵的佛堂中,就陡然停下身来,敢情,那佛堂之中,已站满了拿刀持剑的武林人物。
宏果禅师心中可吃了一惊,但他却不失高僧风范,目光在那为数多达二十名以上的劲装人物身上一转,蓦然大喝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这声大喝,用意正是在告诉尚在那石室之内的石承先等人,果然,室内几人,闻得宏果暴喝之声,神情为之大变,雷刚一语未发,掉头抢先奔了出来。
石承先,宏法掌门,和那慧因大师互望了一眼,便也紧随在雷刚身后,奔入佛堂之中。
举目望去,原来这些人中,有一半皆是僧侣。
石承先一怔之下,暗道:“这些僧人,不知是否也是少林子弟……”
耳中却听得那宏果禅师大笑道:“想不到我少林门中,竟然有了这么多的叛徒……”
笑声凄厉,他显然是看出了那十多名僧人,多是少林子弟,一时悲愤难禁,怒极而笑。
石承先暗道:“原来这些僧人真是少林子弟!无怪这身为监寺大师的宏果,会这等生气了!”
思忖之间,慧因大师已高喧了一声佛号,沉声道:“掌门人在此,少林子弟还不上前拜见?”
那十多名僧侣,虽是背叛了少林,但掌门人的地位,在他们心目之中,仍然有着无比的崇敬,是以,慧因大师话音一落,他们果真移步上前,就待叩拜。
宏法禅师那铁青的脸色微霁,刚要合十说话,只听得一声冷笑,打那一群人中传了出来,道:“宏法业已失去掌门禅令,你们怎可叩拜?”
语音虽不冷酷,但那群少林僧人,却很听话,当真退了回去。
宏法禅师闻言,呆了一呆,心中暗道:“那掌门禅令,明明供奉在方丈静室后面的佛堂中,此人怎会说我业已失去?”
转念之间,正想喝问,只听得宏果禅师大喝一声道:“一派胡言,掌门人绿玉禅杖,好端端的供在方丈之中,谁说已经失去?尔等身为少林子弟,见了掌门不拜,反倒听信外人谗言,欺师灭祖之罪,你们承当得起么?”
那群僧人听得宏果监寺之言,一时间人人变色,但却又趑趄不前,神情看上去十分可笑!
石承先在旁,心中大感不安,那天愚大师果然没有说错,少林浩劫已现,武林大乱,当真迫在眉睫了,自己恰在此时出道,莫非冥冥之中,确有定数?
这时,那位先前阻止少林僧侣上前拜见掌门的人,正闪身越众而出,原来是一位年在四十上下的文士。
此人神情显得甚是冷漠,但举止之间,却是从容不迫,面对少林现任掌门,丝毫不露急躁之色,当是有所备而来的了。
他目光有如冷电一般,在宏果禅师身上一转,微微一笑,道:“你是少林监寺宏果么?”
宏果道:“不错,施主怎么称呼?为何在我少林圣地妄肆言吐,煽动佛门弟子叛道灭师?”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在下姓蓝,单名一个羽字,几位定然觉得十分耳生,是么?”
目光电扫在场诸人,忽然哈哈一笑,接道:“但如在下提出一人,各位一定是知道的了。”
蓝羽名号,果然连那见多识广的慧因大师,也从未听人提过,是以,那中年文士报出名姓之后,人人脸上,俱都是一片茫然不知的神色!
但他补上一句之后,那慧因大师立即喝道:“什么人,老衲识人虽多,但武林中无名鼠辈,老衲却是向不入耳!”
蓝羽依然满脸含笑,道:“大师好说,此人只怕并非是,武林之中的无名鼠辈哩!”
慧因大师道:“说出来!”
蓝羽道:“佛门弟子宏一是也!”
慧因大师顿时呆了一呆,道:“宏一么?那是老衲的劣徒!”
蓝羽笑道:“算不得武林鼠辈吧?”
慧因想都没想,接道:“当然不是——”话一出口,方自想起那蓝羽这话乃在讥讽自己,愤怒之下,连忙改口,喝道:“那劣徒现在何处?”
宏法禅师这时正也开口问道:“宏一乃是本座师弟,施主与他相识,定然知道他的下落了。”
蓝羽从容的一笑道:“至交莫逆,日日相聚,在下怎会不知他的下落呢?两位问的真有些多余!”
此人镇定工夫,不由得令人佩服!
慧因大师道:“劣徒现在何处?快快叫他来此……”
敢情他已怒极,故而言语显得过份激动。
蓝羽陡然哈哈一笑道:“大师如此急躁,不嫌有失少林高僧的声誉么?那宏一大师即将接任贵寺掌门,大师身为宏一授业传薪的尊长,今后地位之尊,在少林寺中,可称首屈一指,是以在下愚见,大师还得多在涵养两字上,下些工夫才好。”
这一番话,挑拨、讥讽、威胁、利诱、无所不含,一时之间,只说得三位少林僧人,半晌作声不得。
石承先剑眉一皱,暗道:“这蓝羽恶毒的很,总得想个法子,挫挫他的盛气才好……”
低头寻思,并未说话。
老仆雷刚瞧见公子沉吟不语,知道他在思索什么重大之事,当下秃顶一扬,朗朗笑道:
“好一张利口,老夫叹为观止。”
蓝羽一顿话,把少林掌门等三僧说的哑口无语,心中正十分得意,此刻耳闻雷刚之言,不禁冷笑了一声,道:“老匹夫,你是少林寺的什么人?”
雷刚道:“朝山拜佛的香客,是你娃儿的祖宗。”
敢情那蓝羽一句老匹夫,大大激怒了这烈火性子的老仆,刹那间,骂人的话儿,脱口而出。
蓝羽从容的神情,忽然间消失殆尽,冷漠的脸上,泛出一片紫气,双目冷电四射,大喝道:“老贼,你敢占我蓝羽的便宜,那是在自寻死路了!”
一闪身,迎面就是一掌,拍向雷刚。
雷刚大笑道:“好啊,老夫只道你真那么君子呢!原来也不过只是会占别人的便宜的小人而已……”错身一转,同时反手一拍,回击向蓝羽腹部地位。
过山拳本来就是宜于攻远,双方相距丈许,那蓝羽的掌力刚到半途,蓦然感到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涌上身来,心中大吃一惊,骇得连忙跃退五步。
雷刚冷笑了一声,道:“你怎么不接老夫一拳试试?难道见了祖宗,胆子就变小了么?”
蓝羽心中忖道:“这独臂老人的拳力十分怪异,自己如是不能在三招之内将他击伤,今日之事,就难有善果了!”
寻思之间,暗暗提聚了一口真气,口中接道:“阁下武功不凡,应是江湖上很有名望之人,蓝某向来不喜与那无名之辈动手,阁下最好是报上名来……”
雷刚并不知道这蓝羽乃是在借着说话的时机,在暗中运气凝聚毒功,当下大笑连声,道:
“老夫如是不告诉你,只怕你做了鬼也不甘心的了!”笑声一顿,接道:“霹雳神翁雷刚……
你听说过么?”
蓝羽摇了摇头,他自是未曾听说过。
石承先在旁几乎笑出声来,他没有想到,这位忠义过人的雷大叔,也会寻别人的开心,给自己加上了一个“霹雳神翁”的雅号,逗得蓝羽发愣。
雷刚瞧着蓝羽神色茫然,不禁大笑道:“怎么样?老夫猜的出,你是个十足的孤陋寡闻之徒……”语音略顿,陡然独臂一挥,暴声喝道:“姓蓝的,你且再尝尝老夫的霹雳神拳滋味。”
过山拳被他改叫霹雳神拳,倒也相当恰当,但见一股强烈的拳风,匝地涌向蓝羽。
那蓝羽藉此时机,业已调运了自己的指力,只见他双目凶光乍现,冷冷地哼了一声,抬手向雷刚发出一指。
这一指来的无声无息,正与雷刚那拳力有异曲同工之妙,错非雷刚拳力发出在先,只怕蓝羽这一指,就断送了这位老仆一条性命。
饶是如此机缘凑巧,雷刚的拳力,正好是封挡蓝羽指力的唯一武功,但雷刚仍然有些承受不住一般,在蓝羽指力击中自己左肩之际,闷哼一声,连连退了五步。
石承先大吃一惊,上前一把扶住雷刚,急道:“大叔,你老可是受了他的暗算?”
雷刚虽然吃了暗亏,但因蓝羽的指力,已被自己过山拳力,化去了十之七八,是以并未伤及要害,闻言接道:“不要紧,老奴伤的不重,只是这姓蓝的指力,有些怪异,公子莫要忽视……”
石承先心中暗道:“看来这姓蓝的果然练有独门武功,否则,他怎能伤得了雷大叔?”
转念之间,低声接道:“小侄记下了,大叔最好运气默察一下伤势,不知对方指力之中,是否有毒……”
雷刚道:“公子,那姓蓝的也伤的不轻呢!”
敢情那蓝羽虽然一指击退了雷刚,但自己却也被雷刚的过山拳撞的立足不牢,跄踉间倒退了七尺。
雷刚的拳力虽猛,却无阴功奇毒,是以蓝羽虽然被撞的气血翻涌不已,略一调息,已告还元!
石承先剑眉一扬,接道:“大叔,小侄先将此人拿下,你试试对方指力,是否有毒……”
一转身,大步向蓝羽行去。
这时少林掌门人宏法禅师已移步行至雷刚身旁,探手自怀中掏出一颗淡黄色的丹丸,递给雷刚,道:“施主快快服下此丹,贫僧觉出那蓝羽的指力,甚是奇怪,颇似传闻中的魔功一种,千万大意不得!”
雷刚闻言,怔了一怔,伸手接过灵丹,也不客气,纳入口中,这才笑道:“多谢掌门人!”
宏法禅师道:“施主为了少林之事受伤,贫僧已是不安,施主再要言谢,可就太……”
余音未绝,忽然听得石承先冷笑之声传来,道:“阁下竟敢在少林伤人,胆子不小啊!”
蓝羽眉头一皱,喝道:“你是什么人了这等小小年纪,居然也敢代那少林僧人出头,我看你是有些活的不耐烦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在下石承先!”
蓝羽似是被石承先这等从容神态所镇,怔了一怔,道:“石承先?无名之辈,蓝某眼生的很!”
石承先道:“蓝羽,你的指力中有毒么?”
蓝羽略一沉吟,蓦然大笑道:“中人必死无救,那自是蕴含巨毒的了。”
石承先闻言,暗道:“如是指力有毒,为何雷大叔似无中毒之兆?”当下冷冷一笑,道:
“阁下指力既含巨毒,为何石某雷大叔并未如你所言,必死无救?”
蓝羽心中暗道:“我那指力本是中人无救,只因那独臂老儿的拳力怪异,竟将我的指力化去十之七八,自然不能伤人的了……”但他口中却不说明,反倒故作大方的冷笑道:“蓝某既无伤他之心,只用了三成指力,当然不会致人于死!”
石承先显然有些不信,但因他尚未想出其中的原故,是以无法指责其非,只能淡淡一笑接道:“这么说,是阁下心存忠厚,不曾下那毒手的了!”
蓝羽道:“不错!”
石承先目光一转,心中忖道:“明明他是在故作大方,但我却找不出原因何在,看来只好试他一试了!”心念一定,喝道:“阁下的盛情,石某谢了。”
蓝羽接道:“不必,只要你们答应退出这场是非,蓝某就格外开恩,放你们一老一少离去!”
其实,蓝羽这等做作,还是为了雷刚那过山拳正是他这套指力的克星,否则,以他为人,怎会饶人不死!
石承先在心中却另有一种想法,他并不知道蓝羽用意乃是怕那雷刚的拳力,只道他不愿外人介入他们控制少林之事,是以摇头一笑,道:“阁下倒是大方的很啊!可是在下不是那等由人挥之即去之士!阁下的心意,只怕是白费了。”
蓝羽心中暗暗一惊,忖道:“这小子不肯离去,到是棘手的很……”寻思之间,便忘了说话。
石承先心中一动,暗道:“莫非他畏惧我们介入么?”刹那间未再深思,脱口笑道:
“阁下,在下不才,倒想先领教阁下几手绝毒的指力。”
蓝羽猛然一震,寻思道:“这小于居然指名要较量我的指力,八成是有所仗恃了。”当下接道:“你与少林寺的和尚有什么关系么?”
色厉内荏之情,表露无遗。
石承先心中暗笑,口中却道:“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蓝羽大感意外的道:“阁下小小年纪,这份豪气,到叫人钦佩,只是蓝某为你可惜!”
石承先笑道:“可惜什么?”
蓝羽道:“不知轻重,不识利害。”
石承先道:“阁下不嫌言过其实么?”
蓝羽道:“你是一定要趟这次浑水的了?”
石承先道:“不错!”
蓝羽一时之间,弄的有些下不了台,凶心一起,喝道:“你既不认好歹,蓝某只好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说话之间,忽然震腕拔出肋下宝剑,寒光一闪,快逾惊虹电掣一般,直刺那蓝羽的咽喉。
蓝羽骇然一震,一撩长衫,探手取出一支黄澄澄的金笔,斜退一步,横敲石承先宝剑。
石承先剑势忽而一顿,笑道:“你怎不用指?”
蓝羽在目睹石承先出剑攻敌的那一式快捷身手,心中大吃了一惊,未暇深思,便拔出了金笔。
此刻,石承先这么,一问,到叫他大为尴尬,呆得一呆,道:“这个……你手中宝剑,锋利无比,蓝某如是凭那血肉之躯的指力,对付你的宝剑,岂不是大大吃亏了么?何况……”
他冷笑了一声,顿了顿语音,接道:“蓝某的指力,宜远攻不宜近攻,你想要蓝某吃亏,那可是办不到!”
石承先大笑道:“原来阁下理由如此之多……”一回手,宝剑还入鞘中,冷冷的哼了一声,接道:“阁下收起金笔,区区就以一双肉掌,领教一番吧!”
蓝羽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却是装的若无其事,慢吞吞的将金笔放在衣襟内,苦笑道:
“你的豪气,倒是蓝某生平仅见。”
石承先纵然阅历不深,但他瞧的出这位蓝羽言不由衷之意,当下心中可是暗暗有了警觉,冷笑道:“很好!”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蓝羽目光一转,道:“好掌法!”
五指一曲,迅快的扣向石承先右腕,左臂一圈,挥拳直撞石承先前额。
这种招式,大出常规,石承先若非一身武功,当真高明,那一拳准要挨得结结实实。
在蓝羽的想法中,石承先纵然能避开五指,但准避不过一拳,是以他拳指击出,脸上立即露出了阴狠的冷笑!
石承先固然吃了一惊.但他却能临危不乱,掌心一翻,极快的由下往上一扬,无巧不巧,恰到好处的按住蓝羽肘弯部位,暗劲蓦吐,将那蓝羽震的倒退了七尺有余,不但避开了蓝羽的一拳,而且还击退了对手,这等应变之快,只瞧的宏果禅师连声叫好。
蓝羽几曾料到,石承先的掌法如此神奇!一时轻敌,几乎弄到灰头灰脸,羞怒之下,不禁凶心乍起!
但见他两眼之中,杀机倏现,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小小年纪,果是有着过人的武功,蓝某钦佩的很!”
说话之间,已然连集了全身功力,话音一落,猛然大喝一声,举手一指,向石承先遥遥点来。
宏果禅师陡然在旁失声大叫道:“三绝裂心指!这是九大魔功之一……”
石承先原本来把蓝羽这一指放在眼中,瞧他一指点来,正待挥拳击出,就他如意的想法,那是自己的掌力,定可将他的指力化解!
但宏果禅师喝叫之声入耳,石承先顿时脸色大变,那抬起的右手,闪电一般抓向胁下剑柄,错身移步,但见一片晶光漩舞,咫尺间,不见一丝人影!
宏法掌门人但感那剑气之强,逼人眉宇,僧衣下摆,竟是无风自动,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那蓝羽的指力,遇上了石承先密如气网一般的剑气,顿时失了劲道,波的一声,炸散开去!
只听得那群僧侣,惊叫一声,纷纷向四周退避,显然对蓝羽指力被撞回,不仅感到惊讶,抑且甚是恐惧。
那蓝羽自己,则是脸色惨变,厉啸一声,飞身跃起,一连两个起落,就打那首院之中,越墙遁去。
随他同来之人,似是未曾料到,他会丢下自己等人不管,独自一人遁去,一时之间,惊叫声中,纷纷向初祖庵外逃去。
宏果禅师目睹那蓝羽业已遁走,惊神略定,再瞧那批叛寺的少林弟子,正随着另外几人逃走,不禁心中大怒,暴喝一声道:“少林叛徒,给我留下……”
人随声起,电掠而去,眨眼间,已然卓立庵墙之上。
那慧因大师也恰在此时一跃而前,挡住了那群僧人的去路,沉声喝道:“尔等身为少林子弟,竟然受人教唆叛教,实是罪大恶极,但我佛慈悲为怀,尔等如能及时悔悟,老衲愿向掌门人说情,从轻发落尔等……”语音略顿,目光在那群尚存犹豫的僧侣冷哼了一声,接道:
“还不赶快跪下领罪么么?”
或许是慧因大师乃是长老身分,平日甚有威严,话音甫落,那群少林僧人当真跪下了十之七八。
宏果禅师这时立在庵墙之上,一迭连声的怒喝不已,掌拍、拳击,不瞬之间,已拦截了八名劲装大汉,其中有五人是伤在他掌力之下,跌在院中。
雷刚自是闲不住,他目睹宏果禅师拦下了八名,独臂一振,也抢了出去,一连发出六拳,击倒了五人。
随同蓝羽来此的数十人中,除了十多名少林弟子,被慧因大师喝留下来,宏果、雷刚又截留了十三人之外,逃出初祖庵的,只不过三人而已。
石承先收剑入鞘,缓步走到慧因大师身旁,看了那十四名跪在地上的少林叛僧一眼,低声道:“大师,这些贵寺的僧众,你老可都认识么?”
慧因合十道:“少林弟子,多达千人,老衲所识,不过五百,只怕难以人人皆识……”
语音一顿,目光又射向那十四名僧人,接道:“这十四人中,老衲只认得三位而已!”
石承先道:“晚辈有一件事,想有劳大师!”
慧因道:“小施主请讲!”
石承先道:“宏果禅师适才曾说那蓝羽施展的指力,乃是九大魔功的‘三绝裂心指’,此事不知是真是假,晚辈相信这几位师父,必然知晓一些内情!”
慧因道:“小施主可是要老衲代为查询么?”
石承先道:“正是想烦请大师一问?”
慧因连连点头道:“老衲自应效劳……”
敢情石承先自己不问,而要转请慧因大师代为查问,正是尊重少林寺的颜面,慧因大师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是以,他回答得既爽快又谦虚,正是感激石承先这等留下情面的盛德之意。
慧因大师顿了顿话音,向那跪在地上一名僧人喝道:“元化,石施主说的话,尔可听清楚了?”
原来这名僧人,乃是现下寺中的第三代元字辈中的弟子,法名元化,算起来,乃是比因字辈晚了两辈。
这时,那跪在僧众群中一位年岁较大,容貌清癯的中年僧人,一脸痛苦之色,合十拜答道:“师叔祖相询,弟子不敢隐瞒,那蓝施主的毒指神功,正是那九大魔功中的‘三绝裂心指’!”
慧因大师和石承先同时呆了一呆,想不到那蓝羽所施展的指力,当真是流传到江湖上的九大魔功之一,吃惊之余,竟是互望了一眼,忘记说话!
这时宏法掌门人也走了过来,听得那元化之言,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师叔,天愚师祖的暗示,似乎已然应验了!”
慧因大师闭目合十,低声道:“掌门人说的不错,九大魔功流入武林之中,本就是十分不祥之事,而今竟然在我少林寺中再现,确是叫人忧心如焚……”语音顿了一顿,接道:
“掌门人,此事既然牵涉到九大魔功出世,只怕……只怕……不是我少林一派的恩怨,而是涉及整个武林同道的了!”
宏法肃容道:“师叔说的是,弟子也是这么想的,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先由我少林而起,不论怎么讲,我少林子弟是必须查明其中阴谋所在的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掌门人,此事既然关系到整个武林,在下自然是要算上一角,掌门人如有差遣,在下定然尽力以赴!”
宏法禅师合十道:“固所望也,不敢请耳!小施主这份维护武林之心,贫僧感激万分!”
石承先道:“大师言重了!”
说话之间,雷刚和宏果禅师也已走拢了过来,宏果目光在元化身上一转,两眼之中,怒意忽现,喝道:“元化,你好大的胆子!”
元化低下了头,半句活也不敢回答!
宏法苦笑了一声,道:“师兄,这事莫要过份责怪他们了!”
宏果怒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少林寺名列武林第一大派,如是这纵容叛教弟子之名传扬出去,今后又怎能在江湖上立足?”
宏法道:“师兄所见,乃是常情之下所发生的事态,但今日之事,与那常情有些不同!”
第 七 回 秘窟见奇事
宏果道:“有什么不同了?”
宏法道:“师兄眼见到那蓝羽施展的指力,乃是三绝裂心指,试想,什么人能在九大魔功之下,不为了一己性命,苟生求全呢?”
宏果怔得一怔道:“掌门人,你是说元化等人,是在他们胁迫之下,不得不尔么?”
宏法道:“不错!是以师兄不须过份怪责他们!”
宏果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沉吟了一阵,道:“这……不是有违祖训,便宜了他们了?”
宏法掌门人长叹了一声,道:“师兄,立法之意,即在要寺中弟子莫要枉法,罚即无罚,师兄应是明白!”
宏果道:“掌门人与人为善之旨,小兄钦佩的很!”
雷刚这时本在跟石承先低声说话,听得那宏果之言,不禁顿住了与石承先的谈论,哈哈大笑道:“到底是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但这等叛师重罪,皆可宽恕,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可还真是头一遭听说!”
雷刚这几句话的用意,究竟何在,连石承先都想不出来,刹那之间,只见那元化等僧人,个个怒目瞪视着雷刚,宏果、宏法、和慧因大师则茫然的瞧着雷刚,半晌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石承先觉出眼下情景的尴尬,心念一转,笑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了!”
果然,他这么一说,当真消除了眼下的尴尬,宏法大师道:“小施主,什么事?”
石承先道:“这批人应该怎么处置?”
宏法禅师感激的望了石承先一眼,转头向宏果道:“师兄,这批人就请师兄照顾一下了!”
宏果合十道:“小兄遵命I”转身出庵而去。
石承先见宏果带着一伙叛徒去后,向宏法大师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贵寺澄因大师的安危,眼下只怕甚是可虑了!”
宏法一怔,忖道:“澄因师叔的安危,本来就是可虑,他怎地说是眼下才甚是可虑呢?”
但口中却接道:“小施主这是何意?澄因师叔落入他们手中,本来就是十分可虑之事啊!”
石承先道:“不然,如是他们来此大获全胜,澄因大师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此刻那蓝羽惨败而归,这结果就有些不同的了!”
宏法禅师惊哦了一声,道:“是啊!小施主说的果是十分有理,澄因师叔眼下确然安危可虑了!这……这……”
雷刚似是因为自己适才那几句话说的大伙儿心中都非常难受,觉得有些抱歉,此刻应声接道:“掌门人,既然你也知道澄因大师的安危可虑,咱们又何必呆在,这初祖庵中穷泡呢?
依老夫之见,不如赶去太室救人要紧!”
宏法掌门人沉吟道:“这个么?贫僧认为不宜莽撞前去……”
雷刚道:“救人如救火,你们真是迂的可以!”
慧因大师接口说道:“掌门人,老衲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将出来?”
宏法合十道:“师叔请讲!”
慧因道:“雷施主之言,没有说错,咱们应该立即赶去太室,搭救澄因师兄才是I”
宏法道:“弟子本要前去,只是,这等大事,弟子似是应该先去罗汉堂中恭请几位长老商量一下!”
慧因大师道:“事在紧急,老衲认为救人第一……”
宏法禅师因是身为一派掌门,顾虑的事自是较多,闻言依旧在摇头,合十道:“师叔,弟子身为一派掌门,不便冒失行事,尚盼师叔见谅……”语音一顿,接道:“何况澄因师叔被困,已非一日,纵然要紧,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啊!”
慧因大师倒是一时为之语塞,无言可驳。
雷刚冷笑了一声,道:“不错,大和尚身为一派掌门人,行动自是不能那等方便.但老夫与少林并无干系,大概用不着也要等你去召集长老会了!”
笑声一敛,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老奴想跟公子两人前去那太室峰一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这……使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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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石承先也有此意,只因碍于少林门户之见,未便启齿,怕那宏法掌门为难!
雷刚接道:“当然使得!”
石承先回顾了少林掌门一眼,道:“掌门人,在下如是与雷大叔去至太室,不知是否不便?”
宏法掌门人苦笑道:“施主要去,贫僧怎敢拦阻?只因两位路径不熟,倘是有什么失闪,那就是贫僧的罪过,小施主何不多等一会儿呢?”
石承先道:“这个,掌门人倒不用放在心上,在下与雷大叔虽是路程不熟,但也不会那等不济事!”
宏法禅师脸上顿时有些不安,接道:“小施主莫要误会,贫僧绝无轻视施主之意!”
慧因大师忽然在旁合十道:“掌门人,老衲心念澄因师兄,甚愿为两位施主引路,前去太室峰,尚祈掌门人恩允。”
显然他乃是排解了宏法掌门人的尴尬之境!
宏法掌门人道:“师叔用心可感,弟子怎敢阻挠?倘望师叔一切小心才是……”
雷刚瞧他们话已说定,当下大声道:“公子,咱们该走啦I”转身大步出庵而去。
石承先向宏法禅师略一沉吟,陪同慧因大师,也鱼贯走出了初祖庵!
抬头望去,只见那雷刚正站在山边小径之上,呆呆的对不远之处的一块巨石发愣!
此时已是初更时分,四下极暗,淡淡的几点星光,隐隐约约的闪烁在疏云弯月之间,虽然石承先目力甚好,但也无法瞧清楚那十丈之外的事物!
慧因大师的目力,更不比石承先,那雷刚停身之处,远在十丈出头,他自是难瞧得出其中道理何在!
就在两人一怔之际,雷刚也已回头向他们招手,大喝道:“公子,你快些过来瞧啊!”
石承先向慧因大师低声道:“大师,咱们过去吧!”说话之间,两人已快步赶了过去!
只见那雷刚身前,有着一块高约七八尺的方形青石,青石之上,正端端正正的躺了一个四十出头的文士。
那一身衣着,倒是十分熟悉,彷佛在哪里见过!
石承先皱眉道:“大叔,这人是谁?怎会躺在这里?”
雷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公子,他是蓝羽!”
石承先、慧因大师两人同是一呆,道:“是他……”
雷刚接道:“公子,老奴奇怪,那蓝羽受惊而退,并未负伤,不知怎地会倒卧在旁,似是人事不知呢?”
慧因大师闪身上前,默察了那蓝羽一眼,失声道:“小施主,这姓蓝的被人点了穴道啊!”
石承先这时也瞧出那蓝羽乃是被人用重手制住了睡穴,是以倒也睡得十分甜熟,雷刚未曾详查,才会错认为他被人所伤,躺的人事不知。
慧因大师话音一落,石承先不觉的皱眉道:“这蓝羽的一身武功不弱,此人能够不见搏杀,便点了他的睡穴,足见此人武功,高出蓝羽甚多!”
经此一说,雷刚似是有些不信的接道:“公子,老奴有一件事没有想通,如是公子说的不错,那人为何点了蓝羽睡穴,竟然置他不顾而去?”
显然,他并没有把他心中要说的意念说明白,所以,只把慧因大师听得茫然不解,忖道:
“这有什么难解呢?那人也许只是跟他开开玩笑啊!”
但他口中却不便这么说出来,只静静的瞧着石承先,看他的看法,是否与自己想的一样!
石承先闻言,笑道:“大叔,你可是说那人既与蓝羽有仇,为何不曾伤他,是么?”
雷刚失笑道:“老奴正是此意!”
原来雷刚并拿不定那点了蓝羽穴道之人,是否与他有仇,这时经石承先一提,他才想起来了,自己果真是这么想,只是词不达意而已!
石承先道:“小侄不同意大叔的看法。”
雷刚一怔,道:“公子不同意老奴之见?”
石承先道:“小侄以为,那人或许并非与他有仇!”
雷刚不解道:“如是无仇,制他穴道作甚?”
石承先道:“那人武功既是高出蓝羽甚多,必是武林中的奇人,奇人行事,自然有着不凡之处,小侄猜想,那人也许只是看到蓝羽急忙奔逃,故意跟他开一个玩笑,大叔,你认为对不对?”
雷刚苦笑道:“这个么?老奴越发的不解了!”
石承先道:“大叔,天下有很多事,是不能用常情去衡度的,小侄相信,那人一定别有用意……”语音一顿,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点了那熟睡之中的蓝羽两边穴道,然后才拍活了他的睡穴!
那蓝羽睡穴一解,顿时睁开了两眼!
当他目睹站在自己身前的模糊身影,竟是那位不惧自己裂心指力的少年人,不禁心头骇然狂震!
双臂一使力,就待跃将起来,但他一口真气,竟然提聚不起,整个的身躯,仍然躺在青石上。
蓝羽大惊之下,略一寻思,这才觉出自己已然被人所制,落入对方的手中了!
刹那之间,双目凶光顿杳,代之而起的,却是一脸绝望之容,眼帘一垂,闭上了双目。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蓝羽,你已被在下点两处穴道,除了在下自己,天下无人能够替你活穴,你大可不必妄费心机,想暗暗调气冲穴了!”
敢情那蓝羽闭上双目,乃是想自解穴道。
石承先话音一落,慧因大师口喧佛号,接道:“小施主,老衲想向他询问几件事,不知是否方便?”
石承先笑道:“大师尽管询问,在下的点穴手法,并不妨害他说话!”
慧因大师脸色一沉,向蓝羽喝道:“蓝施主,老衲有几句话要向你查问,望你能照实回答!”
蓝羽睁眼看了慧因大师一眼,重又闭上了双目,很显然,他是不大愿意回答慧因!
慧因大师冷哼一声,道:“本寺长老澄因师兄,可是被你们掳去了太室峰?”
蓝羽这回连眼皮都没有抬只当没听见一般!
慧因大师白眉微皱,重又喝问了一遍,但蓝羽依然装作不知,慧因大师目光中忽然呈现了怒意,喝道:“蓝施主,老衲再说一次,倘是施主再不回咎,可莫要怪老衲下那辣手了!”
语音一顿,又重新喝问了一次!
那蓝羽对慧因大师的恫吓之词,恍如充耳未闻,任令那慧因第三次问过,也依旧闭目不答。
慧因脸色一变,正待上前逼令蓝羽说话,旁边早恼了雷刚,独臂一扬,拍的一声,一掌掴在蓝羽脸上,五根粗大的指印,顿时肿起老高,口中同时喝道:“姓蓝的,你如是再装哑不答,老夫会让你尝够人间千般痛苦,世上万种惨遇!”
那蓝羽穴道被制,混身使不上劲,雷刚这一掌,只打得他眼中金花乱冒,痛彻心脾!自从出世以来,还没受过这等活罪,一时之间,心口相论,知道雷刚说的不是假话,自己如是不答他所问,很可能真要吃尽苦头!
动念之间,恨恨的应道:“不错,那澄因和尚果然已被请去太室峰上。”
雷刚见自己只要一巴掌就将他打的不敢倔强,不禁大为得意,朗朗笑道:“好啊!老夫只道你真是个铜浇铁铸的汉子呢?原来也挨不起老夫一掌……”
山野静寂,雷刚的笑声直传十里开外!
慧因大师却眉头一皱道:“蓝施主,老衲的弟子宏一呢?他可是也被你们掳去了?”
蓝羽冷冷接道:“宏一禅师即将接掌少林门户,你身为他授业师长,今后要享受不尽寺僧尊敬,说话怎可这等难听?”
慧因皱眉道:“老衲哪里说错了?”
蓝羽道:“宏一乃是本门七大使者之一,本门又怎会将他掳走?大师这个掳字就用的极其不当了!”
受制别人,竟然还敢这般说话,蓝羽的胆量,可也真的不算小了!
慧因大师闻言,呆了一呆,道:“你们是什么教?那宏一孽徒又怎会是你们的七大使者之一?”
石承先在旁也暗暗吃惊,忖道:“看来果真是有着一股强大的势力,崛起于武林之中了……”
思忖之间,却听得蓝羽冷笑道:“宏一登上少林掌门之座时,你自然就会知道其中详情了!”
陡然,雷刚脸色一寒,大喝一声道:“你说不说?”
五指如钩,扣在那蓝羽的脉门之上。
蓝羽脸上神色惨变,他知道此刻只要雷刚略一用力,自己就会承受不了那份痛苦,当下咬牙道:“老匹夫,蓝某死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雷刚反倒哈哈大笑道:“很好,老夫等着你!”
笑语之间,五指略加三成力道,但见蓝羽双肩一锁,额际汗如雨下,混身有如万箭攒心一般难受!
雷刚接道:“姓蓝的,你说不说?”
五指又加了两成真力,直把那蓝羽痛的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石承先瞧的,心中似是有些不忍,低声道:“大叔,你不松手,只怕他已无力回话了!”
雷刚怒视了蓝羽一眼,喝道:“若非公子替你讲情,老夫就叫你尝尝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五指一松,蓝羽如释千斤重负一般,吐了一口大气!
石承先上前一步,问道:“蓝羽,你如是不想多吃苦头,最好能照实回答适才雷大叔所问之话!”
蓝羽闭上了眼,长长一叹,道:“蓝某落在你们手中,纵然不说,只怕也躲不过酷刑加身之苦了。”
雷刚道:“你明白就好!”
蓝羽冷哼了一声,接道:“老匹夫,如非这位老弟的为人忠厚,先前在那初祖庵中未曾伤我,现在又阻止你老匹夫下毒手,蓝某宁可死在你这独臂老残废手中,也不会说出半个字来!”
雷刚被他这一顿老匹夫骂得心中怒火上升,两眼一瞪,就待发作,但他忽然想起,小主人查询对方底细之事何等重要,倘是自己一时不忍,坏了蓝羽的性命,断了寻澄因大师的线索,岂非罪大莫赎了么?一念及此,雷刚居然强忍了怒意,哈哈一笑道:“姓蓝的,你驾得好!
但老夫看在你敬重咱小主人的面上,不再与你计较了!”
石承先闻言,感激的向雷刚道:“大叔,委屈你了!”
话音一顿,掉头向蓝羽道:“蓝兄,承尊驾瞧得起在下,石某感激得很,但不知蓝兄口中所称的本门,是武林中的什么门派?”
石承先这等客气的称谓,倒使蓝羽有亲切之感,当下接道:“老弟小小年纪,不但武功过人,而且心怀仁厚宽宏,实是蓝某行走江湖廿年来所仅见的正人君子,假以时日,武林白道群雄,只怕无人可与老弟比拟了……”
石承先不容他再往下说,竟笑道:“蓝兄莫要替兄弟脸上贴金了……”忽然伸手拍开了那蓝羽的两处大穴,接道:“蓝兄,适才在下趁你睡穴被点之际,制了你两处穴道,使你无从反抗,这等乘人之危的举动,实非石某本心所愿,蓝兄仍然以正人君子四字,加在石某身上,实在叫石某大为惭愧……”长长吁了一口气,又道: “蓝兄,你穴道已解,说与不说,是去是留,一切悉听尊便!”
雷刚和慧因大师眼见石承先竟将蓝羽的穴道解开,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运气戒备,防着那蓝羽猝然反击,同时心中更是大大不以为然!
雷刚因为石承先乃是自己的小主人,虽然心中不满,却不便说什么,但慧因大师却无此顾忌,只听他口念佛号道:“小施主,擒虎容易纵虎难,老衲对小施主这等举措,有些不敢苟同!”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老禅师,晚辈不过觉着因人成事,趁人于危,不是君子所当为,如是蓝兄此刻要走,石某也许会出手一拼,硬要将他留下哩!”
蓝羽这时已活动了筋骨,坐了起来,听得慧因与石承先对答之言,不觉笑道:“两位不必争论,石老弟,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发问,蓝某知道的事,一定相告!”
此语一出,慧因大师和雷刚同时呆了一呆,他们猜不透这蓝羽居心何在?此时此刻,却不便插言相询。
石承先微微一笑,接道:“蓝兄,在下只不过是要给你一个公平合理的机会,如是你觉着可以放手一拼,不妨拒绝兄弟所请……”
蓝羽目光一转,笑道:“不必了,老弟的剑法,蓝某已见识过,胜负之机应在三与七之间,像这等只有三成胜机的苦斗,蓝某又何须自取其辱?”
石承先笑道:“蓝兄不嫌太谦虚了么?”
蓝羽这时已跳下青石,抱拳一笑道:“老弟,蓝某未便久留,你快些说出心中想知道的事吧!”
石承先忖道:“瞧他的神色,并非作伪,不管他居心何在,我也应该问上一问……”当下笑道:“蓝兄这么豪爽,到叫石某却之不恭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蓝兄身在何门何派?”
蓝羽道:“天香门。”
石承先也曾在恩师和雷大叔口中,听过武林中的各大门派名称,唯独这天香门三字,却是从未听人提过!当下回顾了雷刚一眼,道:“大叔,这天香门你老可知道?”
雷刚对于天香门也从未听人说过,蓝羽话音一落,不觉的就搜索枯肠,想那天香门究竟是什么门派,听得石承先相询,竟茫然应道:“老奴未曾听说!”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也不知道么?”
雷刚点了点头,却问慧因大师道:“大师,贵寺弟子,行走江湖者甚多,不知可曾听说过天香门?”
慧因大师低低念佛,摇着皓首,道:“老衲不打诳语,这天香门三字,今儿是初次听到。”
原来三人全不知晓那天香门是什么组织?
蓝羽瞧着三人,微微一笑,道:“三位不必费心,天香门成立虽然已有数载,但门下子弟却从未在武林中行走,自是无人知晓的了!”
石承先等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
蓝羽目光在石承先脸上一晃,接道:“老弟,还想知道什么?”
石承先道:“贵上是谁?”
蓝羽笑道:“老弟,蓝某在天香门中,只算四五流角色,管我之人,何止百名之多,你这等相询,蓝某可就无法作答了。”
石承先闻言,忍不住笑道:“是啊,在下果然弄错了!”顿了一顿,接道:“贵门的掌门人是谁?”
在石承先的想法那蓝羽是知掌门人是谁的了!
但事实却大谬不然,蓝羽应声摇头,道:“这个……
连蓝某自己也不知晓!”
石承先大出意外的一怔,道:“你也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蓝羽道:“蓝某说的是实话。”
雷刚陡然喝道:“老夫不信,姓蓝的,你身为天香门中弟子,怎会连掌门人是谁都不知晓?”
蓝羽冷笑道:“蓝某本是实言,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了!”
雷刚怒道:“一派胡言,你瞒得过公子,却瞒不过老夫!”
石承先笑道:“蓝兄,你真的不知道贵上是谁么?”
蓝羽道:“蓝某既已答应老弟,有问必答,自是不会再隐瞒什么了,老弟若是不信,蓝某请从此辞!”话音一落,就待离去!
慧因大师忽然大喝道:“施主留步……”
蓝羽却步回顾,道:“老禅师有何指教?”
慧因大师道:“劣徒宏一,现在何处?”
蓝羽道:“太室峰头。”
慧因大师道:“老衲师兄呢?”
蓝羽道:“是那澄因长老么?”
慧因大师道:“不错,他现在何处?”
蓝羽道:“澄因长老乃是本门贵宾,蓝某来此之时,他尚在太室峰头,现时是否离去,蓝某就不知道了!”
这等回答,使的慧因大师呆了一呆,道:“施主这是何意?老衲那师兄可是要被送往别处囚禁么?”
蓝羽失笑道:“本门以对待上宾之礼接待澄因长老,老禅师这囚禁二字,实是用的不当!”语音一顿,接道:“蓝某来此之前,曾经听说本门五大护法之一要来接澄因长老,是否已走,恕蓝某无从奉告了。”
雷刚一听那澄因大师要被接走,不禁心中大急,喝道:“蓝羽,你们的巢穴在太室峰何处?”
蓝羽冷笑了一声,道:“老匹夫,你说话最好口中干净一些,天香门在中原的别府重地,岂可称为巢穴?若非看在石老弟面上,今日就饶你不得……”
雷刚勃然大怒,道:“好啊,你想动手么?”
蓝羽冷笑道:“错过今宵,蓝某随时候教!”
雷刚大笑道:“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即日,姓蓝的,老夫今儿就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呼的一声,挥拳直捣过去!
蓝羽脸色一变,反手一掌,直叩雷刚左臂肩头。
眼看两人拳掌就要击实,石承先忽地横身直往中间一撞,双臂一张,分取两人,口中喝道:“不许动手……”
啪,啪……两声轻震处,雷刚蓝羽同时退了一步,石承先则屹立当地,丝毫无损!
敢情他接下了两人的拳掌,却是从容有余!
雷刚浓眉一皱,道:“公子,这姓蓝的不是好人。”
蓝羽也道:“老弟,贵仆太不识趣,实令蓝某忍无可忍……”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蓝兄,在下这位大叔,血性过人,义烈无比,如有得罪之处,尚祈莫要见怪!”语音一顿,又道:“大叔,你老忍一口气吧!”
雷刚余怒未息,哼了一声,悻悻然道:“便宜了这小人……”缓缓退了三步。
石承先这才又向蓝羽一笑,道:“蓝兄,在下有事想见澄因长老,不知蓝兄可否引导在下赶去太室一晤?”
蓝羽略一沉吟道:“此事虽然有违本门规定,但蓝某感激老弟义释之情,纵然承受敝上重罚,也应替老弟引路前往了!”
石承先道:“多谢蓝兄。”
雷刚闻言,心中虽是大喜,但他对蓝羽成见极深,是以两眼一翻,闷哼了一声,接道:
“公子,要走就得赶快,莫要让那澄因一走,可就要再费手脚了!”
石承先笑道:“大叔说的是。”
转头正要向,蓝羽说话,那蓝羽已抢先说道:“老弟,有一点蓝某必须说明在先!”
瞧他一派郑重神色,石承先不禁心中暗惊,忙道:“什么事?蓝兄快些说出……”
蓝羽道:“蓝某只能领你老弟一人前去!”
石承先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雷刚更脱口大喝道:“放屁!公子到什么地方,老夫就跟到那里,姓蓝的,你少耍花枪了……”
蓝羽冷冷应道:“石老弟,事非得已,去与不去,全看你老弟的一句话了!否则,就请老弟砍下蓝某的脑袋,也无不可。”
石承先心念电疾回转,终于慨然道:“就依蓝兄!”
雷刚一听石承先应允蓝羽之言,不禁大急道:“公子,你莫要上他的当啊!”
蓝羽大笑道:“老弟,贵仆怕你上当,看来你还是不去的好啊……”
雷刚大怒道:“不去就不去,你以为公子找不到尔等巢穴么?老夫不信,少了你引路,就到不了太室!”
蓝羽眉头一皱,向石承先道:“石老弟,贵仆的性格,未免太暴躁了一些,纵然蓝某胆敢多领着几人前去,但像贵仆这等性情,准会坏了大事!”
石承先回顾雷刚,道:“大叔,你老不必担心,小侄自信这位蓝兄不会是那等卑鄙的小人!”
雷刚道:“公子,你一人前去,总是不妥当啊!老奴身受老主人托孤之情,怎能容公子前去涉险?”
石承先道:“大叔,咱们不是要见那澄因大师么?”
雷刚道:“不错,老奴并未说过不见澄因呀!”
石承先道:“眼下处境,如是见到澄因大师,那只有请大叔容小侄去冒一次险了!”
雷刚呆了一呆,半晌方道:“公子说来说去,还是要一个人独自前去么?”
石承先略含歉意的道:“大叔,事在两难,小侄不得不信任这位蓝兄一次了。”
蓝羽冷冷说道:“石老弟,蓝某究竟是何居心,只要你抵达太室峰头,自然就会明白了。”
石承先道:“在下如是不信蓝兄的为人,那也不会要雷大叔不去的了。”语音一顿,向雷刚道:“大叔,小侄与蓝兄先走一步,你才可陪同慧因大师随后赶来。”
那蓝羽忽然接道:“两位最好莫要跟随的太近,否则蓝某可就不便引路了!”转身大步行去。
显然,他并非完全拒绝雷刚和慧因大师前去太室!
雷刚沉吟了一阵,道:“公子,老奴遵命!”
敢情他也看清楚了目下的处境,如是自己再事坚持,只怕蓝羽一旦反悔,那就真的麻烦了!
雷刚目送两人身影在夜色中消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大师,咱们当真要离的很远么?”
慧因大师道:“人无信而不立,老施主,咱们既已答应了那位蓝施主,自然不便走的太近了!”
雷刚意似不懂,沉吟道:“大师,老夫总觉不太放心,那蓝羽八成不会真心……”语音一顿,忽似想起了什么,接道:“大师父,老汉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大师愿不愿冒险?”
慧因大师一怔道:“什么办法?”
雷刚道:“咱们格于承诺,自是不便跟在他们身后太近,但如咱们先他们而到太室,那应是不算跟随他们身后的了!”
慧因大师道:“不错,这自是不算跟随太近。”
雷刚笑道:“是以,老夫认为,如是大师能寻出一条攀登太室的捷径,咱们就可以不受承诺的限制了——”
慧因大师显然事先决未料到雷刚这种刚猛忠烈,看来粗枝大叶之人,竟然会这般细心的想出此等高明办法,一时大喜,道:“老施主,这办法倒是高明的很!”
雷刚一见慧因大师同意,心中也甚为高兴,笑道:“大师,可有捷径么?”
慧因大师道:“老衲自幼即在少林出家,嵩山一带地势,自是十分熟悉,老衲这就为施主带路……”
迅快的沿着少室左侧山径,向北方奔去。
雷刚自是不再犹疑,随在慧因身后,展开了身法,兼程急赶。
他们两人的步履,本来就快捷无比,此刻又一心要赶在石承先和蓝羽先头,攀登太室峰自是用上了全力,十多里山径,也不过顿饭时光,就已抵达。
慧因大师仰望了黑黝黝的峰峦一眼,道:“老施主,这儿就是太室了!”
雷刚道:“大师咱们从哪儿上去?不知公子和那姓蓝的是否已经……”
余音未铯,耳中忽然听得步履之声传来!
慧因大师连忙一拉雷刚衣角,道:“有人来了!”
雷刚点了点头,两人一声不响的隐在一片山谷之后。
也不过眨眼之间,只见两条人影,如飞而来。
雷刚探头望去,正是石承先和蓝羽连袂行了过来,沿着登山径,直往峰头奔去。
雷刚回顾了慧因一眼,低声道:“大师,咱们迟了!”
慧因这时也瞧明白来人是谁,但他却淡淡一笑,道:“不迟,老施主只管跟在老衲身后,定可先抵峰头!”
语音一顿,转身向石后的一处山谷行去。
雷刚心中将疑,但却不便出言相询,只好随着慧因大师身后,一步一趋,进入了山谷之中。
只见慧因大师沿着那山谷奔行了里许之远,忽然闪身进入了一处山洞。
雷刚呆了一呆,暗道:“他怎么向山洞之中行去?难道……”
心念未已,人也跟进了山洞之中,举目望去,却见慧因大师已沿着洞中一条梯形石级,直向山上攀去。
原来,这是一条通往山顶的洞中秘径。
雷刚但觉大喜过望,失声道:“大师,想不到这儿竟有这等秘径……”
石洞既深又高,是以回声特重,雷刚一旦说话,只听得一阵嗡嗡之声,震人耳鼓!
慧因大师似是吃了一惊,迅快的回头向雷刚道:“老施主快莫要再说话,这等深山石洞,传声特大,惊动山顶之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雷刚在自己话声说出以后,就知道犯了大错,根本未等慧因指责,便已自动住口,此时自是秃头连点,低—声道:“老朽记下了……”
两人一声不响,顺着那千百层石级,向由顶奔去。
也不过是半柱香时光,两人打一处枯树的树身之中钻了出来。
敢情这秘径的出口,正是一株枯死的千年老松!
慧因大师忽然用传声向雷刚道:“老施主,由此刻起,千万不可出声……”
爬出那棵枯树,眼前乃是一片矮木乱石交错的地形!
雷刚未曾攀抵过太室峰,自是还拿不定眼下这块乱石地带,是否已是绝顶,忍不住用传声问道:“大师,这儿可是太室绝顶了?”
慧因大师这时正轻手轻脚的向一片丛莽中爬了过去,听得雷刚传声,接口传音道:“不错,咱们业已在太室的绝顶之上了!”回头向雷刚招手,接道:“太室绝顶占地不过数亩,但不知他们在何处存身,老施主,咱们只好守在这儿,等着石公子了。”
雷刚怔了一怔暗道:“怎么这老和尚并不知道峰顶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么?”
但他口中可没说什么,只蹲在慧因大师身旁,张着一双环眼,向四下里打量。
这时,雷刚和慧因大师如是再回头瞧瞧自己两人的来路石洞秘径,准要大大的吃上一惊了!
敢情,在那枯树的中空树干内,这时也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在向山顶之上的一草一木凝注。
很明显是他们两人已然被人盯上了梢。
以慧因大师和雷刚两老的经验,都未能发现有人跟随,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之事。
但他们不该忘了一件大事,试想,那蓝羽本是受惊而遁,为何又被人点了睡穴,躺在那山石之上呢?这伤了蓝羽睡穴之人,怎会未见踪影?
这时天色已近二鼓,一片迷蒙的月光,打那云隙中穿了出来,太室峰头,却依然是一片宁静。
雷刚似已等得有些不耐,正待站起身来,忽然听得远远之处,传来一声暴喝道:“什么人?”
雷刚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刚要立起的身子,忽然一闪之间,又矮了半截,蹲了下去!
慧因大师也脸色大变,正待有所举动,耳中蓦地传来了一声朗笑之声,道:“中州坛护法蓝羽!”
话声是从峰下远传来,敢情正是那蓝羽陪着石承先上了峰来。
雷刚、慧因二老,同时松了一口大气,黑暗中互望了一眼,摇头一笑!
这时那峰上有人接道:“是蓝护法么?不知同来之人是谁?”
说话之间,那蓝羽和石承先已然上了峰。
蓝羽淡淡的应道:“此乃蓝某好友,来此谒见简大先生!”
此刻在蓝羽的身前,已现出了一位年纪四十左右的黑衣汉子,闻言似是怔了一怔,道:
“这位朋友要见简大先生,不知可曾获得大先生首肯了?”
蓝羽冷冷一笑道:“金兄,你只管通报一声,别的事自有兄弟担代。”
那黑衣大汉呆了一呆,道:“蓝兄……”
蓝羽忽然一摇手,道:“金兄莫要多疑,兄弟身有要事,见过大先生要紧……”那金姓大汉,尚待问话,蓝羽双眉一皱,接道:“金兄,少林来了一流高手,宏法已得来人庇护,蓝羽特来禀明其中详情,金兄如再为难,误了本门大事,金兄可是担待得起么?”
那金姓大汉闻言,果然脸色大变,双手抱拳,道:“蓝兄请稍待,兄弟这就去禀报大先生……”
一转身,忽然在两根石笋之中,一晃而没!
石承先一直含笑屹立,这时见那金姓大汉走去,不禁说道:“蓝兄,那简大先生他……”
蓝羽连忙接道:“石老弟,少时你见着本门天风堂简堂主之时,有什么心事不妨对他老直说……”语音一顿,竟然改用传声,道:“老弟,简大先生乃是本门总坛三大堂主之一,不但权威甚重,而且武功极高,老弟少时见他,可要小心一二!”
石承先听的心中大是感激,口中却顺着蓝羽的那番言不由衷的话意,接道:“兄弟记下了,简大先生一代奇人,定然可以释我之疑了。”暗中却也传声道:“蓝兄,你这番前去少林,莫非不是由太室前往的么?”
蓝羽传音道:“兄弟乃是中州分坛的一名护法,简大先生驻在太室之际,奉派调来嵩山,前去少林,正是由简大先生所派!”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蓝兄既是简大先生所派,怎地那姓金的似是不知道?”
蓝羽道:“本门行事,只有上下关系,并无左右连络,是以兄弟之事,除了简大先生,天风堂手下之人,均是不知的了!”
石承先心中一惊道:“原来如此……”
蓝羽传音接道:“石老弟,蓝某少时见着那简大先生之时,只怕要受到很重的惩罚,老弟可得记住,千万莫要代我讲情!”
石承先一怔道:“为什么?”
蓝羽道:“事关本门律例,如是老弟讲情,可能会使蓝某身受更惨。”
石承先闻言,心中大是不忍,接道:“蓝兄,如是为了在下之事,使蓝兄身受这叫在下怎能心安?”
蓝羽忽然沉吟了一阵,道:“老弟,天下有许多事很是奇怪,蓝某为人,向来落落寡合,独行其是,但你老弟在那青石之上,不曾对我乘机下手,反而解了我的穴道,方使蓝某忽然澈悟,人之相处,应该相互照应关切,蓝某纵然身受本门重罚,谅也不会丢掉性命,如是因此能得老弟谅解而结为知交,则蓝某也不枉此生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极为真诚感人,石承先一时之间大为激动,脱口道:“蓝兄如此看重在下,实叫我受宠若惊!
……”
石承先激动之际,竟然忘了再用传声,话音甫落,蓝羽脸色顿告大变,低声道:“老弟,人之相交,贵在知心,简大先生即将出见,老弟莫要多说了!”
石承先骇然一震,暗道:“是啊!我怎么这般大意?”
当下笑道:“蓝兄说的是,兄弟不再多话便是!”
说话之际,只见那姓金的壮汉,已大步行了过来,抱拳向蓝羽一笑,道:“蓝兄,大先生有请两位入内!”
石承先暗道:“这峰顶之上难道还有什么石屋石洞么?”
寻思间,耳中已听得蓝羽说道:“有劳金兄了!”举步向那两根石笋之中行去。
石承先紧紧随在他身后,穿过那两根石笋,却见一块巨大的青石,挡住了去路,那姓金的大汉,正站在青石之前相待。
蓝羽回头低声道:“老弟,本门嵩山石府,就在这青石之下,你紧随蓝某身后莫要误中陷阱机关!”
石承先微微一惊,忖道:“这等所在,如有机关陷阱,必是十分厉害,自己倒是要小心一些才好!”动念之间,心中已提高了七分警惕,口中却道:“兄弟记下了!”
三人鱼贯由那青石的左侧一处十分隐蔽的暗门,向着地下行去,只因这门前正生了一株矮松,故而不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这道仅可容一人进出的地洞!
入门之后,是一列长长的石梯,约有五十余级,斜斜的向内伸展,目光过处,一眼几乎已不到头。
沿着石梯的两壁,每隔丈许,便有一颗明珠嵌在石上,是以这山腹中的甬道,居然十分明亮。
一路下去,抵达石梯的尽头,却见一面巨大的石壁,挡住了去路,石承先睁眼一看,那石壁上方,朱书着四个大字:“嵩岳石府”。
这时,那姓金的壮汉忽然伸手在那石壁上一按,但闻一阵滑轮滚动之声,石壁上忽然启开了两扇门户!
石承先注视着那姓金的手按之处,果然发现那儿的石色,有些不同,约是碗口大小的范围,俱是隐泛蓝光,不过他此刻觉着有些不解的,乃是蓝羽曾说这石府中是那机关陷阱,自己一路行来,却怎的想不出这石级中,有何可疑之处!
转念未已,人已进了那石府大门。
凝目瞧去,又是一条长长的白石甬道。
三人疾行而进,走完十丈甬道,眼前忽然大现光明,一间高大的厅堂,霍然呈现身前。
石承先略一打量,发觉这间石厅,大小不亚于少林寺中的前殿,占地至少有十丈方圆,刹那间倒叫他想不出这等大的厅堂,是怎生在山腹之中修建成功……
这时,那姓金的汉子忽然笑道:“蓝兄请在厅中稍候,兄弟这就去禀告大先生……”
转身正待向厅后的石门行走,忽然一声干笑,由那石门之中,传了出来,道:“不用了,金二可叫他们准备几样酒菜,老夫好接待贵宾!”
那金二似是怔了一怔,方道:“属下遵命!”
十分惊讶的回顾了石承先一眼,这才向厅右一道小门中走去。
蓝羽在听得那门内传来的话声之后,立即垂手肃立,一付恭谨神态,显然,那说话之人,定是简大先生了。
石承先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年约七十出头,秃顶白髯,宽袍博带、脸色红润、浓眉豹目、貌相威猛、身躯高大的老人,缓缓走出门来。
他双目神光充足,在石承先身上一转,便走到大厅正中的一张虎皮交椅中,坐了下去。
蓝羽急步上前,长揖到地,道:“属下蓝羽,参见简大先生!”
简大先生淡淡一笑,挥手道:“免礼,一旁坐下!”
蓝羽恭敬的应了一声是,退到下手一张石凳中坐定。
石承先微微一笑,趋前两步,抱拳道:“晚辈石承先特来造访,尚祈见宥冒昧之罪!”
简大先生忽然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只见他欠身还了半礼,接道:“石世兄可是那乾坤一剑石啸风的公子么?”
石承先愣了一愣,忖道:“他怎的一见面就知晓了我的身世?而且,听他口气,好似与爹爹熟悉……”当下口中应道:“乾坤一剑正是先父!”
简大先生呵呵一笑,道:“果然是将门虎子,石兄泉下有知,应是大感宽慰了……”语音一顿,接道:“石世兄可曾听说过老朽之名?”
石承先讪讪一笑,道:“晚辈孤陋寡闻,对武林长者所知极少,尚望大先生莫要见笑!”
简大先生笑道:“这也怪不得你,老朽已有二十多年未曾涉足江湖,你不知晓,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笑声一敛,沉吟了一阵,接道:“老朽与令尊石兄,相交极深,想不到老朽重出江湖之日,竟然听得令尊伤在轩辕豪剑下之讯,悼念故人,方始专程前来嵩山,石世兄忽而过访,想必也是为了令尊之事的了?”
石承先此刻心中大为迷眩,眼前这位简大先生,倒弄的不知是友是敌,听他言下之意,前来嵩山,乃是为了自己爹爹被害之事,但是,蓝羽却又奉他之命,前去少林,要擒那少林现任掌门,改立宏一充任,这些头绪纷纭的过节,叫他一时弄不清究竟孰是孰非,关键何在!
他心中虽是十分不安,口中却道:“晚辈此来,果然是为了查探先父致死之因!”
简大先生急道:“世兄可有了头绪?”
石承先道:“没有!”
简大先生沉吟道:“石世兄,据老朽所知,那轩辕豪应该不是令尊之敌,如是令尊伤在他的剑下,老朽确是难以相信!”
石承先道:“家师也是这等对晚辈说过……”
话已出口,石承先方始想起说漏了口,再想不说,已然来不及了,只听得简大先生一笑道:“石世兄,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果如石承先所料,简大先生一定要查问自己的师长是谁了!
当下他不便隐瞒,只能接道:“家师人称哈哈狂剑,不知简大先生可也相识?”
简大先生显然是吃了一惊,道:“是甘老哥子么?石世兄的福缘当真不浅啊!”语音一顿,又道:“老朽与甘大侠虽是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也曾有过数面之雅,尊师的那套神奇莫测的剑法,老朽更是钦仰万分……”
石承先这时只觉胸际思潮起伏,简大先生究竟是谁,引起他极大的好奇,只是,眼下既然知道对方乃是世交长辈,如是再行开口问他的名号那就太失礼了。
是以,他想来想去,只有等到见着雷大叔之时,也许才可明白,耳闻简大先生称赞恩师的剑法,立即应声笑道:“大先生既与先父和恩师相熟,乃是晚生的长辈,请受我一拜!”
说着便跪下去,拜了三拜。
石承先这么做,也有他的心机,当他分辨不了对方为人好坏之前,自己总该站稳礼数,也许因了自己这等谦恭敬上,而使对方像蓝羽一般的爱护自己,那就对自己大有裨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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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大先生似是未曾料到他忽然行此大礼,刹那间只好伸手搀起石承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石世兄,你如此谦逊,倒真叫老朽惭愧得很……”
石承先接道:“先生乃是先父至交,与家师也是朋友,晚辈当不得你老这世兄的称呼,务祈大先生改口!”
简大先生伸手一捋白髯,忽然纵声长笑道:“好!好!老朽托大几岁,叫你一声贤侄吧!”
石承先微微一笑,抱拳道:“简世叔!”
简大先生十分高兴的笑道:“贤侄,你来到嵩山有多久了?”
石承先道:“一日时光。”
简大先生笑道:“这么说,贤侄比老夫还迟到了数日的了!”
石承先道:“小侄果然来的太迟了一些……”
他口中虽然回着话,心中却在暗暗思忖,简大先生问这些话,用意又在什么地方呢?
这时,那金二已然领人送上来四样小菜,一壶热酒,并且还抬来了一张八仙桌,和三张木椅!
简大先生微微一笑,道:“贤侄,荒山野洞,莫笑愚叔没有好酒佳肴款待于你……请来入席吧!”
石承先颇为不安的笑道:“打扰世叔,实是罪过!”
简大先生掉头向蓝羽道:“蓝护法也请入坐啊!”
蓝羽受宠若惊,大为意外的拱手道:“大先生在此,属下怎敢怎敢……放肆!”
简大先生大笑道:“蓝护法,你能将石贤侄引来此间,对老朽而言,实是感激的很,你不必拘礼,眼下咱们就算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了!”
蓝羽长长一揖道:“多谢大先生。”拣了那最下手的坐位,坐了下去。
石承先打横一坐,留着上首的坐位,由简大先生自己坐定,这等情形,只把那金二瞧的一愣,暗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蓝羽不过是中州分坛的一个护法,竟然敢在简大先生面前平起平坐?”
尽管金二心中奇怪,但他可是只能在心里纳闷!
简大先生举杯沾唇,向石承先道:“贤侄,你跟蓝护法是在什么所在遇到的?”
石承先道:“少林寺的初祖庵中。”
简大先生微微一笑,道:“贤侄想必已然知道,蓝护法前去少林,乃是为了何等事故的了?”
石承先心中暗道:“我如是不照直说出来,那岂不是被这位世叔看作口是心非的无赖了么?”当下接道:“小侄只知大概……而且,正因小侄之故,蓝兄结果弄得锻羽而回。”
简大先生大笑道:“蓝护法只是独自一人陪你上山,老朽已知他必是吃了大大的败仗!”
蓝羽脸色一变,连忙起身道:“属下有辱使命,尚祈大先生典恩,惠予从轻发落……”
简大先生笑道:“这事怪不得你,少林僧侣,本非你那裂心指之敌,但有了石贤侄助阵,自当别论了。”
石承先不安的讪讪一笑道:“小侄无意间遇上这等事。一时不忍,贸然出手,世叔莫要责怪蓝兄才好!”
他虽曾应允过蓝羽,不替他在简大先生面前说情,但话到口边,却又忍不住说出口来了!
幸而简大先生乃是他父、师的好友,闻言淡淡一笑道:“贤侄啊!纵然你不替人说情,愚叔也不会责怪于他,实在说来,倒是老朽自己料敌不明之过……”语音顿了一顿,仰头干了一大杯,笑接道:“咱们暂时莫谈少林之事,愚叔有几点不明之事,想请教贤侄!”
石承先笑道:“世叔有话,只管吩咐!”
简大先生略一沉吟,道:“贤侄是独自一人到嵩山的么?”
石承先道:“不是,小侄与老仆雷刚同来。”
简大先生笑道:“雷刚呢?现在何处?自从老朽与令尊在华山一别,算来已有二十载,不见这位忠心耿耿的义仆,也有二十多年了!”
敢情他果然与雷刚熟识!
石承先接道:“雷大叔现下仍在少林寺中。”
简大先生一怔道:“他为何不跟你同来?”
石承先看了蓝羽一眼,道:“这个……”
蓝羽忙道:“属下怕来人太多,惊扰了大先哇,是以只肯引导石公子一人来此拜见大先生!”
简大先生道:“原来如此……”话音一顿,忽然大笑道:“贤侄,愚叔曾去那少室峰头三次,始终想不出当年轩辕豪是怎生出手暗算令尊的,贤侄来到嵩山,可曾去至少室峰顶查探过?”
石承先道:“小侄和雷大叔已然去查探过了!”
简大先生道:“有什么发现?那雷刚当日也在峰上,应是知道其中缘故啊?”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雷大叔虽在当场,依然未曾瞧出其中蹊跷,不过,据雷大叔说明当日与会之人的坐位,小侄觉出应是有人知道先父致死之因!”
简大先生变色道:“是什么人?贤侄可曾找过他去查问?”忽然他一捋白髯,摇头道:
“是了!你今日方知其中道理,自然还不曾有空前去查问的了!”
石承先接道:“世叔,小侄设想的两人,其中一位,已然物化,另一位么,小侄已去查问过了!”
简大先生呆了一呆,道:“这么快?”
石承先道:“他就在嵩山,自是十分方便的了,只是,小侄却未能查问出什么头绪来!”
简大先生皱眉道:“为什么?可是他不愿说么?”
石承先摇头道:“那倒不是!只因这位大师,已然被人掳走了。”
简大先生愣了一愣,道:“是少林寺中的和尚?”
石承先道:“不错!”
简大先生略一沉吟,接道:“愚叔明白了,当年正式参与少室剑会的少林长老,似是澄因大师,对不对?”
石承先道:“正是澄因大师,只是小侄今日求得少林掌门前去叩关求见,不想发现澄因已告失踪!”目光在蓝羽身上一转,接道:“小侄等正在猜想其中因果,却见蓝兄率了人赶去初祖庵中……”
简大先生忽然摇手苦笑道:“贤侄,你不必说了!”回头向金二喝道:“那澄因长老,可已送走?”
金二应道:“黄昏时分,已由齐护法接走了。”
简大先生忽然怒道:“此事怎地未曾禀告老夫?金二,你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啊!”
金二脸色惨变,颤声道:“齐护法手持掌门金符,属下怎敢阻挠?而且那时大先生正在入定,属下也不敢打扰!”
简大先生闻言一怔,道:“那齐逖手持金符,是你亲眼所见的么?”
金二道:“属下亲见齐护法亮出金符,方始领他去至澄因长老的静室。”
简大先生忽然沉吟道:“奇怪,那齐逖奉派接送澄因之事,乃是掌门人飞鸽传旨告知,又何必要他手持金符前来呢?何况,齐逖与老夫乃是多年至交,他又怎会到了石府之中,不与老夫见上一面?只怕其中别有缘故的了……”
喃喃语音未已,忽然门外有人高声传话道:“齐护法到!”
简大先生脸色大变,一跃而起,—喝道:“有请!”
但他目光却有如寒电一般,射向那金二身上,只把金二看得混身直抖,面无人色!
石承先虽然不明就里,但从适才谈话之中,已然猜出了几成,好似那先前接走澄因大师的齐护法,并不是真的,而是别有他人冒名而来!
只是,他一时之间,却想不出可能是什么人来此弄走了澄因大师!
就在石承先转念之间,只见那大厅门口,已现出了一位肩上扛着一根铁拐,腰际围了一串铁环,当作腰带的白衣老人,一路哈哈大笑,走进了大厅之内。
石承先略一打量下,发觉这位老人的年纪,不在七十之下,但双目神光充沛,脸色红润有如婴儿,唇上颏下,长着一圈短髭,给人的印象十分威猛。
白衣老人刚自踏入厅中,简大先生已站了起来,抱拳笑道:“齐兄是几时到达?兄弟未能下山迎接尚盼齐兄莫要见怪!”
白衣老人哈哈大笑道:“简兄,你我乃是多年至交,又何必拘束这些俗礼啊!倒是兄弟不知简兄尚有佳客在座,贸然而来,简兄也莫要见责才是!”
说话之间,人已步入厅中放下铁拐,坐在首席之上。
简大先生先未替他引见石承先,却是微微一笑,道:“齐兄可是刚刚抵达嵩山么?”
齐逖道:“兄弟路过登封,因了一桩小事,稍稍耽搁了半日,倒叫简兄久等了!”
这不啻是说,他正是刚刚抵达嵩山的了!
简大先生陡然掉头向那金二喝道:“蠢才,你干的好事!”
那金二闻言,顿时矮了半截,噗嗵一声,跪伏在地,口中颤声道:“属下知罪,只望大先生恩典,赏属下一个赎罪机会……”
齐逖睹状,大为不解的皱眉道:“简兄,这金二做错了什么大事么?”
简大先生恨恨的长叹道:“齐兄,你迟来一步,那澄因老和尚,已然被人诳去了!”
齐逖忽然变色而起,大声道:“什么?那澄因秃驴逃走了么?”
敢情他以为澄因大师自行闯关逃去,是以言色十分不快!
简大先生摇头道:“澄因大师武功虽然不错,但他身受五重禁制,自是无力自行逃去的了!”
齐逖怔了一怔,道:“那……他是怎生逃走的?”
第 八 回 二老述前尘
简大先生道:“被人接去了!”
齐逖缓缓坐下,扬眉大笑道:“简兄,掌门人飞鸽传书,想必简兄已然看到了!”
简大先生道:“收到了,否则,那澄因大师也不会被人诳走了啊!”
齐逖呆了一呆,道:“简兄,你越说却叫兄弟越发的糊涂了!”
简大先生苦笑了一声,接道:“齐兄,这错就出在齐兄迟来半日之故!”
齐逖双目寒光乍射,冷笑道:“简兄,你……”忽然长长一叹道:“兄弟不信简兄会有推卸责任之心,这其间,必有什么误会的了!”
简大先生道:“齐兄,此事正是有了误会!”话音一顿,突然改了话头,问道:“齐兄,你此番来到嵩山,可带有掌门人玉萍剑令?”
齐逖闻言,陡然变色,勃然怒道:“怎么?掌门人飞鸽传书,简兄居然不信么?”
简大先生淡淡一笑道:“齐兄莫要浮躁,兄弟只想知道,你是否带有令符在身!”
齐逖道:“为什么?”
简大先生道:“关系澄因被劫之事,尚望齐兄明告,以释疑虑!”
齐逖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很好,你简兄既然连掌门人飞鸽传书都不相信,自是可以不相信兄弟的了!”语音顿了一顿,忽地狂笑道:“想不到咱们数十年交往,却抵不上一根区区的玉萍令符重要了……”
伸手入怀,愤愤的掏取令符!
简大先生脸上的神色,显然有些紧张,两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齐逖,等他取出那支玉萍令符。
然而,齐逖却在探手入怀之后,蓦地神情惨变,怔怔地僵在坐位之上,半晌没有动静!
简大先生见齐逖伸手入怀之后,蓦地神情惨变,僵在坐位之上,半天拿不出“玉萍令符”,竟然愁眉大展,微微一笑,道:“齐兄,有什么事不对了?”
石承先在旁冷眼旁观,已然明白了大半,忖道:“看来这位齐老人必是将那什么‘玉萍令符’给丢掉了……”
思忖之间,那齐逖果然怔怔的伸出手来,道:“兄弟竟将那玉萍剑令给丢了!”
简大先生冷冷一笑道:“齐兄,不是兄弟多话,掌门人令符乃是何等重要之物,齐兄怎可随意放置啊!”
齐逖长眉暴扬,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简兄,兄弟要失陪了……”话音未落,人已往外行去。
简大先生伸手一拦,笑道:“齐兄慢走!”
齐逖冷笑道:“简兄,兄弟已然想出那玉萍剑令失落在何处,自是要急于前去找回,你拦阻兄弟,可是别有用心么?”
很明显,这一对老朋友已然生了芥蒂。
简大先生闻言,居然大笑道:“齐兄但请稍安毋躁,容兄弟说明之后再走不迟!”
齐逖无奈的哼了一声,仍是不愿的接道:“好吧!简兄最好是长话短叙!”
简大先生笑道:“这个自然,不过……”
齐逖道:“不过什么?”
简大先生道:“不过兄弟要先向齐兄说明一点,那就是你那‘玉萍剑令’,眼下必然不在失落之处了!”
齐逖一呆道:“你知道?”
简大先生微微一笑道:“齐兄,金二就是见了你那剑令,才会被人将澄因大师诳走的。”
齐逖直到此刻方始明白一般,呆了一呆,道:“难道……难道……是那盗去剑令之人干的好事么?”
简大先生道:“不错,齐兄总算是明白了!”
齐逖忽然望了金二一眼,道:“金二,那人长的何等模样,记得么?”
金二看着齐逖愣愣的道:“属下……属下……有些不敢说了……”
齐逖皱眉道:“有什么不敢说?你如是怕简堂主怪罪,老夫代你讲个情便是!”
转头向简大先生道:“简兄,可否看在兄弟薄面,在未曾查明一切真相之前,莫要责罚金二可好?”
简大先生笑道:“齐兄讲情,兄弟焉有不允之理?金二,你就照直说出来吧!”
金二依然摇头道:“属下不是怕堂主责怪,只怕齐护……法见……见怪!”
齐逖笑道:“老夫不怪你便了!”
金二颤声接道:“属下先行谢过护法不怪之恩!”
齐逖有些不耐的喝道:“少废话,快些说吧!”
金二怔了一怔,低声道:“那位持了代表掌门人‘玉萍剑令’之人,正是你老自己啊!”
齐逖闻言,陡然一跃而前,顺手给金二一个嘴巴,大喝道:“放屁!你当真是想找死了么?老夫怎会……”
余音未绝,简大先生已哈哈一笑,接道:“齐兄,金二是唯一目击此事之人,你莫要伤了他的性命,弄成个无头公案,可就麻烦啦!”
这简大先生话中有话,齐逖岂有听不出来之理?他果然缓步退了回来,目光盯在简大先生身上,沉声道:“简兄,你这是何意?”
简大先生道:“齐兄,你如想查出剑令下落,只怕不能没有金二啊!”
齐逖忽然长叹一声,颓然坐下,道:“简兄,你莫非连兄弟也疑心了么?”
简大先生冷冷说道:“未曾查出那持令之人是谁之前,兄弟不得不谨慎行事。”话音一顿,瞥见齐逖脸上已现激动之色,连忙呵呵一笑,接道:“齐兄,兄弟虽然不才,但对于齐兄的为人,却也知之甚深,这等事自然不会是齐兄所为了!”
齐逖长吁了口气,道:“兄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不想却是栽在一个乡下丫头之手,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此语一出,连石承先都吃了一惊!
彷佛这齐逖已经猜出来那盗去自己剑令之人是谁了。
简大先生怔了一怔,道:“怎么?齐兄的剑令是被一个小姑娘盗去了么?”
齐逖黯然道:“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啊!简兄,兄弟真个有些老迈了!”
简大先生被他这等没头没脑的喟叹弄的怔了,接道:“齐兄,少年子弟江湖老,咱们行年已过七十,自是当得老迈两字了,但这与好人难做,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逖摇头苦笑道:“有关系,兄弟若非为了看那丫头哭的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解囊周济她一些银两,又送她去至娘家,也不会失去掌门人的剑令了!”
他这等解说,依然含糊的很,简大先生只听得皱眉接道:“齐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何不从详说来呢?”
齐逖回顾了金二一眼,道:“简兄,叫那金二起来吧,兄弟觉着此事错不在他了!”
简大先生点了点头,道:“金二,还不谢过齐护法恩典。”
那金二被齐逖那一巴掌打的甚是不轻,这时用手捂着肿起老高的左颊,趑趄上前,拜了一拜,道:“多谢护法不责之恩……”倒退七步,垂手肃立!
齐逖挥了挥手,道:“罢了,老夫错怪你了,且容日后老夫再补偿你吧!”掉头向简大先生道:“简兄,兄弟的为人,一向被朋友们指称是难脱那妇人之仁的讥讽,往时兄弟还不肯相信,今日遇此怪事,兄弟是不能不信了。”
简大先生忽然大笑道:“齐兄,不是兄弟又要唱那反调了,想这慈悲之心,正是做人的道理,齐兄纵然是为了一片慈心,上了他人之当,那也不足为害于你齐兄的往日为人行事的风标啊!”
齐逖皱眉道:“简兄,你这不是在明捧暗讽,骂兄弟不足充当掌门人膺寄重责吧!”
简大先生道:“齐兄,兄弟岂是那等样人?你我交往数十余年,齐兄莫非还不知晓兄弟的个性么?”
齐逖应声笑道:“铁胆简鹏之名,正是人如其名,一付铁胆义肝,不折不扣的一条铁血好汉!”
石承先在旁听得暗道:“原来这简大先生名叫铁胆简鹏,可惜自己对武林中人事知之太少,否则也好知晓眼下处境是凶是吉了……”
耳中只听那简鹏大笑道:“齐兄也抬举兄弟了!”
虽是一句谦逊之词,但笑声中,却是充满了一股无比的豪迈之气,显然,这简鹏对自己的为人,十分自豪!
齐逖在简鹏笑声稍敛之际,接道:“简兄,兄弟却有一事甚为不解?”
简鹏道:“什么事难倒了齐兄?”
齐逖道:“金二认为那接走澄因大师之人,乃是兄弟,显然是有人用易容术,冒充兄弟来此的了!”
简鹏道:“不错啊,兄弟也是这等想法!”
齐逖皱眉道:“但那在登封郊外,骗了兄弟之人,明明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怎能冒充兄弟来此,瞒过简兄和金二的神目?”
简鹏道:“这个……兄弟并未见到那冒充之人!”
齐逖一怔道:“简兄未曾见过他么?”忽然失笑道:“是了,如是简兄见到此人,那必然可以瞧出真假的了?”
简鹏道:“此人出示掌门剑令,金二自是不会疑心到有人胆敢假冒齐兄前来,否则,他也无法自兄弟眼下,诳走了澄因大师!”
石承先此刻心中大为着急,他很想插口,盘问那澄因。
大师是被接往何处?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要如何措辞才好,是以只好呆呆的坐在一旁干瞪着眼发急!
齐逖在简鹏话音一顿之后,忽然掉头注视着石承先一眼,笑道:“简兄,这位老弟台气宇不凡,不知是哪家老友的子弟?”
简鹏微微一笑,道:“齐兄一来,咱们只顾急于查问剑令之事,倒是忘了给齐兄和石贤侄引见,真是失礼的很……”话音一顿,接道:“齐兄,石贤侄说来不是外人了,他乃是啸风兄的嫡子啊!”
齐逖闻言,似是呆了一呆,道:“乾坤一剑石兄的儿子么?”
简鹏道:“可不是?”微微向石承先一笑,接道:“贤侄,九环铁拐齐大侠,与令尊在世之时,也是多年至交,今后如有疑难事,找齐大侠,定会获益良多,贤侄快快上前拜见才是!”
石承先暗道:“简世叔这是明明暗示于我,要我多跟这位九环铁拐套套交情了……”动念之间,连忙移步,抱拳长揖道:“晚辈石承先,拜见齐前辈!”
齐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的又哈哈大笑道:“老朽与令尊相识在先,说不得托大一些,也直呼你一声贤侄了……”双手连摆,接道:“莫要多礼,快快坐下讲话!”
石承先知道,在这些武林高人面前,不宜过于客套,当下略一拱手,道:“多谢前辈!”
石承先刚自坐定,齐逖已长叹接道:“石兄殉身武林正气之事,老朽等未能踵门吊唁,贤侄莫要责怪啊!”
石承先黯然神伤,低声道:“不敢,先父丧身之日,晚辈恨不能以身替,不孝之罪,终日难安,唉!晚辈年幼,见识不广,先父好友,更是知之甚鲜,两位世叔也请休要见怪才是!”
简鹏沉声低语,接道:“贤侄,这些话用不着你说,愚叔等怎会见怪于你呢?只是令尊被人暗算之事,倒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齐逖闻言呆了一呆,道:“简兄,那石大侠不是伤在那八荒魔剑轩辕豪之手么?简兄忽出遭人暗算之言,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简鹏道:“齐兄,在武林之中,年轻的一辈,也许不知,但你我似应明白,以轩辕豪之能,怎能伤得了乾坤一剑石兄?”
齐逖沉吟道:“这个……不错,乾坤一剑的武功,果然要高出那八荒魔剑一筹,两人倘是光明正大的动手,那轩辕豪想是并非石兄之敌的了……”
简鹏道:“齐兄明白就好。”
齐逖摇头一叹道:“简兄,兄弟认为,如是那轩辕豪用诈呢?以石兄那等心胸,只怕不会想到那八荒魔剑会暗施,奸计吧?”
简鹏怔得一怔道:“是啊!想石兄乃是正直仁义之士,自是不会想到他人用诈,这么说来,那轩辕豪可能就是杀害石兄的凶人了?”
敢情齐逖所言,也有他的道理!
不过,石承先却在心中暗道:“这位齐老人的话,固然有理,但师父既然认定轩辕豪不是凶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听信他们的言语——”
思忖之间,只听得齐逖大声道:“石贤侄,你见到过八荒魔剑么?”
石承先不假思索的接道:“小侄尚未见过他!”
简鹏微微皱眉道:“那雷刚可知轩辕豪存身之处?”
石承先道:“雷大叔曾经花费了数年时光,踏遍了天下名山大川,也未找到那八荒魔剑的下落!”
齐逖长叹了一声道:“如是那轩辕豪有心躲避,只怕找他倒也不易……”话吾一顿,接道:“杀父之仇,贤侄自是不能一日淡忘,但这等大事,也急不来的,只好多托些石兄的故交,留心打听,贤侄也别要过于不安了!”
石承先听他言词间一片至诚,心中甚是感动,抱拳道:“小侄谨受教训!”
简鹏微微一笑,道:“齐兄,有一件事,说来只怕你要感到不安的了!”
齐逖一怔道:“什么事?”
简鹏道:“石贤侄前来嵩山,乃是为了求见那澄因大师,不想齐兄迟来一步,澄因大师竟然被人接走了!”
齐逖呆了一呆,道:“石贤侄要见澄因大师么?”
简鹏道:“不错。”
齐逖忽然向石承先道:“贤侄要见澄因大师,莫非有什么重要之事么?”
石承先道:“打探昔年先父致死之由!”
齐逖惊得几乎跳了起来,道:“他知道?”
石承先道:“据小侄所知,只有澄因大师是明白其中因果之人!”
齐逖忽然连连抓头,顿足道:“该死!该死!想不到老朽一时之失,竟然铸下了这等大错……”
石承先瞧他这般自责,心中甚是不安,忙道:“齐世叔不必如此.只要澄因大师不是被人所害,小侄相信,终有机会可以找到他的!”
齐逖呆了一呆,道:“找得到他?”
石承先道:“世叔何以不信?”
齐逖长叹了一声,道:“那掳走澄因大师之人,既是费了如许心机,必然是有着很大的原因了!”
简鹏道:“不错,其中应是有着特别的缘故!”
齐逖道:“简兄,试想他们的用心,兄弟担心那和尚被人掳去之后,很难有善终的了!”
石承先脱口道:“为什么?”
齐逖苦笑道:“贤侄焉知,那掳走他们之人,不就是当年杀害令尊的那一帮子人呢?”
石承先一怔道:“你老……是认为他们掳走澄因大师之举,乃是想杀之灭口么?”
齐逖道:“正是如此!”
石承先一时也大为惶然,心中暗忖道:“倘是真个如此,事情就叫人绝望得很了……”
他沉思之际,忽然听得简鹏道:“齐兄,那骗你的丫头,是什么人?齐兄可还记得她的容貌?”
齐逖道:“如是再能见到,兄弟一定认得出来!”
简鹏道:“齐兄不能口述此女形貌么?”
齐逖道:“一名乡中村女,兄弟哪能口述得出来?何况,兄弟只是一时起了不忍之心,又怎会料到这妖女竟是这等人面兽心之辈呢?简兄,你提这个作甚?”
简鹏道:“本门耳目极多,齐兄若是能够口述此女容貌,兄弟可依照齐兄所述,绘出此女图形,分给本门弟子,在这黄河两岸,三百里方圆寻查,不怕找不出她来!”
石承先听得心中一动,脱口道:“果然好主意!”
但齐逖却摇头道:“简兄,那妖女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既无特征可寻,也无动人之处,如叫兄弟口述,只怕这千里方圆,二十上下年纪的村女,都是有这妖女化身的可能了!”
简鹏皱眉道:“行不通么?”
齐逖道:“白费气力,徒扰乡民!”
石承先眼见二老为此着急,心中暗道:“事已至此,我又何必要他们烦心呢?”当下抱拳道:“两位世叔不用麻烦了,那澄因大师之事,且容小侄日后慢慢打听吧!”
他本是一片好意,孰料话音甫落,齐逖居然冷笑了一声,怒道:“贤侄是瞧不起老朽两人么?”
石承先被他喝的呆了一呆,道:“小侄不敢……”
简鹏摇头道:“齐兄,这可怪不得石贤侄,他原是一番好意,你莫要误会了。”
齐逖道:“简兄,兄弟……唉!兄弟又怎会怪到石贤侄身上呢?只是,这一口气,实在叫人难受的很!”
简鹏向石承先苦笑道:“贤侄,此事就是愚叔等想不管,只怕也由不得我们自己了!”
石承先怔怔的道:“却是为了何故?”
简鹏道:“那澄因大师,本是本门掌门人约请的贵宾,忽然被人半路接走,本门又怎能放手不管?”
石承先暗道:“原来如此,我倒真是忽略了!”
只听得简鹏语音一顿,接道:“何况这等事又出在愚叔和齐兄的眼下,看来咱们是栽到了家了。”
石承先道:“晚辈明白了!”
齐逖忽然大声道:“简兄,兄弟这就再去那丫头的娘家所在,查上一查,也许能……”
简鹏摇头大笑道:“不必不必!齐兄怎的忽而想的这等天真呢?她那娘家分明是假的啊!”
齐逖恨恨的道:“虽然明知是假,兄弟也不甘心就此受人之骗,我是非走一趟不可!”
简鹏道:“这等事倒用不着齐兄亲自前去的了。”忽然向垂手侍立的金二道:“你过来。”
金二依言走了过来道:“属下敬候差遣!”
简鹏道:“那前来接走澄因,大师之人,是男是女?”
金二看了齐逖一眼,道:“就是齐护法自己!”
那齐逖明知有人易容冒充了自己,但听得金二之言,仍然忍不住怒火上冲,喝道:“胡说!”
金二连忙跪下道:“小的不敢……”
简鹏摇头道:“齐兄,你莫要再动怒了,金二所指并不是你,何必心中不安呢?”
齐逖长叹道:“想起来就叫人生气……”
简鹏向金二挥挥手,道:“起来!”略一沉吟,接道:“你可率领几名弟子,速去登封城外查探……”忽然语音一顿,向齐逖道:“齐兄,那丫头的娘家,住在何处?”
齐逖道:“颖阳镇外的柳家庄,据那妖女相告,她夫家姓施,娘家姓吴,老夫伴她到达娘家之时,见那房舍甚是破败,就在颖阳镇东首的一片竹林之中,甚是好找!”
简鹏道:“金二,齐护法此说,你明白么?”
金二道:“属下明白了!”转身大步行去。
齐逖目睹金二已去,这才向石承先道:“贤侄,老夫误了你的报仇大事,真是惭愧的很!”
石承先道:“天香门在武林之中,不知是何种组织?两位世叔竟然也身为门中堂主,想必那掌门人也是一位武林前辈了!”
简鹏闻言笑道:“这个么?有关本门一切,原是不可让外人知晓,只是在贤侄面前,愚叔却又不能不说的了!”
他口中虽然如此应答,但话到口边,又自沉吟了半晌,并未说出天香门是何组织!
石承先瞧了二老一眼,忖道:“看来他们是有着难言之隐了。”当下连忙一笑,道:
“小侄只不过是顺便问上一问,如是两位世叔不便说出,那就算了!”
石承先话音甫落,齐逖已纵声大笑道:“贤侄,事无不可对人言,简兄不说,老夫告诉你吧!”
简鹏只是微微一笑,对于齐逖那话中暗含的讽刺之意,却是当作没有听到一般!
石承先道:“方便么?”
齐逖大笑道:“有什么不方便?天香门也不过是武林之中的一个门派而已!”
石承先闻言暗道:“这还用你说么?天香门自然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了!”
齐逖笑声一敛,接道:“但是,本门一切,却与那其他九大门派,有些不同!”
石承先笑道:“有什么不同?”
齐逖道:“这个……这个……”他竟然也像那简鹏一般,半天没再说将下去。
石承先道:“齐世叔,你老可也觉着有些为难么?”
齐逖目光在简鹏身上一转,笑道:“简兄,兄弟相信,掌门人不会怪我对石贤侄提及本门之事吧?”
听他之言,显然缺乏信心。
简鹏道:“很难说!”但他话音略顿,又道:“不管如何,兄弟认为在石贤侄面前,咱们也该说个清楚才是!”
齐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是啊,咱们该说……”
简鹏干咳了一声,目光从蓝羽身上扫过,笑道:“石贤侄,蓝羽去到少林之事,你已目睹,想必贤侄心中,对天香门一定不满的。”
石承先笑道:“小侄并无此意!”
敢情他心中即使不满,此刻也未便说出口来!
简鹏点头道:“贤侄秉性仁厚,愚叔十分感激……只是,本门这等行事,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啊!”
石承先心中大大一怔,忖道:“你们要废去人家掌门,掳走人家长老,还说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么?”不过,他口中却道:“小侄愿闻其详!”
简鹏道:“愚叔知道你不大相信,但愚叔可并无骗你之心,武林大劫将兴,总得有人出面维持才好啊……”
石承先怔得一怔道:“天香门是为武林大劫而兴的么?”
简鹏道:“很难说!愚叔身为天香门堂主,自是有许多话不便说明,日久以久,贤侄自是可以明白的!”
齐逖忽然长叹道:“简兄,有一件事,兄弟一直在心中不解!”
简鹏道:“什么事?”
齐逖道:“掌门人……她究竟是不是真的……”
简鹏忽然不等齐逖再说,大声道:“齐兄,这事最好不要提起,否则,咱们可就要因小失大了!”
石承先听得两人对答之言,心中大为不解,暗道:“他们这等吞吞吐吐,想必果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我如是再问下去,岂非是要使他们无法在天香门中立足了么?”
转念未已,却听得齐逖叹息道:“不错,有许多事确是不足为外人道!”
简鹏道:“齐兄,石贤侄的恩师,你可知道是谁?”
齐逖道:“不是石兄自己传授他的武功么?”
简鹏道:“不是!”
齐逖看了石承先一眼,道:“贤侄,令师是谁,想来必是令尊的知己之交了!”
石承先道:“家师人称哈哈狂剑!”
齐逖呆了一呆道:“甘布衣甘大侠么?”
石承先道:“正是!”
齐逖忽然纵声大笑道:“名父名师,贤侄可真是福禄不薄啊!”
石承先道:“小侄乃是下驷之材,纵有恩师教诲,却也难登堂奥!只怕叫两位世叔失望了!”
齐逖道:“贤侄,老夫听说那甘布衣退隐在四绝谷中,不知是否属实?”
石承先道:“家师正是退隐在四绝谷中。”
简鹏微微一笑道:“贤侄下山之后,甘大侠可是仍然留在那四绝谷中么?”
石承先道:“家师已然淡泊于名利之争,武林中的大小事端,只怕再难引起他老人家的兴趣了!”
他虽然对这种言不由衷之心,感到不安,但情势逼人,不得不诳骗这两位老人一次的了!
齐逖闻言,喟然道:“甘大侠高蹈自隐,实在是武林同道的莫大损失……”语音一顿,忽然如有所觉的皱眉道:“简兄,嵩山石府可是十分隐秘么?”
简鹏笑道:“非我门中之人,可谓无人知晓!”
齐逖道:“石府之中,共有多少本门弟子?”
简鹏道:“连兄弟在内,也不过五人。”
齐逖道:“金二已带走两人,如此说来,除了简兄,那只剩下一个人了!”
简鹏怔了一怔,道:“齐兄这是何意?怎地忽然间查问起这石府中的弟子多少来了?”
齐逖道:“简兄,不是兄弟危言耸听,眼下这石府之中,似是已经来了不速之客。”
简鹏呆了一呆,道:“有这些事?”回顾蓝羽一眼,道:“蓝护法,你那中州分坛,可有人跟你同来了?”
蓝羽在这两位地位高过他多多的老人之前,本是毫无置啄余地,此刻简鹏忽然相询,他才算是有机会说话,神情很是恭敬的接道:“中州分坛除了属下一人,别人并未跟来!”
齐逖道:“这就怪了……”略一沉吟,接道:“老夫不信会听错了!”
简鹏道:“齐兄听到了什么动静?”
齐逖道:“彷佛有人在低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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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鹏一怔道:“当真?齐兄没有听错么?”
齐逖道:“错不了!这石府之中,至少还另外藏有两人以上……”
简鹏道:“齐兄,兄弟怎地茫然无觉呢?”
齐逖道:“这个……不瞒简兄说,兄弟近来练了一种神奇的听觉功力,专门用来听取别人传声交谈……”
简鹏闻言脸色蓦然大变,道:“齐兄是说有人用传音密术,在此间说话么?”
齐逖道:“不错!”
简鹏道:“金二的功力,也只能勉强传音丈许,那留在府中的弟子,只是一名厨司,他怎会传音功力……”
齐逖接道:“这却证实了一件事!简兄,咱们的这嵩山石府,业已不再隐秘了!”
简鹏沉吟道:“如果齐兄说的不错,兄弟相信必是别有他人侵入石府了!”
别瞧这两位老人说的甚是紧张,但表露在行动之上,却是相当泰然,显然他们并未把来人放在心上。
齐逖微微一笑道:“简兄,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简鹏道:“不必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怔,暗道:“既然明知有入侵入石府之中,他怎的如此沉得住气啊?”
疑虑之间,那齐逖已哈哈一笑道:“对啊!咱们就在这儿以逸待劳,等着他们吧!”
经此一来,石承先心中方始恍然道:“原来如此,到底年纪大些,阅历判断,果都超人一等!”
就在他认为简鹏必将是和亮逖一般心意,以逸待劳,等着那偷入石府之人前来之际,简鹏忽然回头向他微微一笑,道:“贤侄,雷刚当真留在少林寺中么?”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震,忖道:“难道会是雷大叔跟在我的身后,偷进了石府么?”但他口中可是笑道:“小侄随同蓝兄来此之际,雷大叔和慧因长老,均在初祖庵中。”
简鹏道:“这么看来,贤侄也不敢一定说那雷刚不会跟来的了?”
石承先虽然心中也在犯疑,闻言仍然不禁呆了一呆道:“这个……小侄果是不敢了!”
简鹏目光忽的转向蓝羽道:“蓝护法,你们来此之时,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蓝羽道:“属下来此之时,十分小心,并未发现有人跟随。”
简鹏也未深究,只淡淡一笑道:“蓝护法,倘是真个有人进了石府,这引路之人,正是阁下的了!”
蓝羽只听得神情大变,离席而起,俯首接道:“属下愿领责罚……”
简鹏睹状,却反倒哈哈一笑道:“没有你的事,老夫只是说说而已!坐下吧!”
蓝羽已吓出了一身冷汗,但仍然恭敬的抱拳道:“多谢大先生……”这才重行入座。
石承先心中老大不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蓝兄,这是兄弟连累你受惊了!”
齐逖接道:“贤侄,那雷刚也同你来到了少林?”
石承先道:“雷大叔忠义可感,小侄能有今日,多是雷大叔所赐!”他虽然语焉不详,但对雷刚钦敬之情,却溢于言表。
齐逖点头道:“雷刚追随令尊数十余年,以义仆而兼挚友,这等忠烈的汉子,老夫最是敬佩……”
话音未已,忽然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传了过来。
大厅门前人影一晃,老仆雷刚,正当门而立!
石承先大大一震,脱口道:“大叔,果然是你么?”
雷刚又是一阵大笑,接道:“正是老奴!公子,你很好吧?”
石承先道:“大叔,快来见过简老和齐老……”
其实,不用他催,简鹏齐逖业已双双站了起来,简鹏更是大声笑道:“雷兄,快入内叙话!”
雷刚双眉暴扬,纵声长笑道:“我道是什么人胆敢轻捋少林虎须,原来是武林四大铁汉之中的,铁胆简大和九环铁拐齐老三,这就难怪了!”
这“武林四铁汉”之名,石承先还是头一次听到,但看简鹏,齐逖二老,年逾七十,依然如此威猛健硕,壮年之时,有那铁汉之称,也不为过了!
只是,他对另外两位铁汉,却顿时有了好奇之心,暗道:“少时倒要向雷大叔打听一番了!”
简鹏应声笑道:“雷兄,好汉不提当年勇,那四铁汉之名,早已是明日黄花了!你瞧瞧,兄弟这把胡子,还称得起什么铁汉啊!”
齐逖也哈哈大笑道:“雷兄,这些年不见,你可是神采一如昔年……”语音忽然一顿,敢情,他瞧出雷刚左袖虚垂,压在腰带之上,心中不禁一怔!
简鹏这时目光也正好落在那衣袖之上,皱眉道:“雷兄,你几时断去一臂了?”
雷刚大笑道:“大丈夫生既无所欢,死亦无所惧,区区一臂,又算得了什么?”大步走入厅内,坐在石承先身旁。
简鹏先是怔得一怔,继而也大声笑道:“雷兄豪勇不减少年之日,兄弟真是高兴……”
石承先这时接道:“雷大叔的这一只左臂,是为了小侄,才在那祁连山中断去的!”
齐逖脱口道:“遇上强敌了么?”
石承先道:“不是!雷大叔……”
雷刚忽然大声道:“公子,你也曾应允过老奴,不将此事告知别人的,公子今日怎可食言呢?”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这个……”
他记得自己并未应允过雷大叔,但雷刚既是这么说,一时间倒叫他不知该不该说了!
简鹏目睹斯情,已然明白了大半,哈哈一笑,道:“义仆忠心,情不可却,贤侄不必多说了!”
石承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小侄遵命!”
他口中虽是应允了,但心中可是难过的很!
齐逖眉头耸动,沉吟道:“雷兄,你还有同伴么?”
雷刚一呆道:“你怎么知道的?”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少林长老慧因大师,因为不知大厅之中,竟是你们两位大侠,是以不愿入内!”
原来那慧因大师乃是与他一道找来这石府之中,但因念及蓝羽的颠覆少林行为,所以不愿贸然入内!
简鹏闻言忙道:“那慧因大师现在何处?”
雷刚道:“就在这石洞之外!”
简鹏道:“蓝护法,快去请那长老入内一叙!”
蓝羽应声而去。
雷刚忽然喝道:“且慢!”
蓝羽本已走出大厅,闻言却又走了回来。
齐逖不解的问道:“雷兄为何拦阻蓝羽?”
雷刚道:“差蓝羽去请,只怕越发叫这老和尚不肯来了!还是雷某作上一次说客吧!”
站起身子,大笑走了出去。
简鹏瞧着他背影,叹息道:“好一个老当益壮的汉子!”
齐逖也抓头道:“看看雷兄,咱们倒是显得老迈的太多了啊……”
就在两人喟叹未已,那雷刚已然伴着慧因大师走了进来。
简鹏、齐逖两人立即起身相迎。
慧因大师合十当胸,向两人施礼道:“贫僧不知室内乃是两位施主,罪过的很!”
齐逖拱手道:“大师好说……”
简鹏笑道:“大师请坐!”
坐定以定,慧因大师目光在蓝羽身上一转,冷冷喝道:“蓝施主,贫僧那劣徒何在?”
蓝羽在简、齐之前,却是傲态全失,抱拳道:“宏一禅师已然去了中州分坛了!”
慧因呆了一呆,接道:“澄因大师兄呢?”
蓝羽看了简鹏一眼,道:“已然离开嵩山了!”
慧因突然脸色一变,喝道:“去了哪里?”
蓝羽道:“这个……在下不知!”
慧因目光如同寒电般一掠蓝羽,道:“施主真的不知道么?”
蓝羽皱眉道:“在下确是不知道……”
慧因忽然问石承先道:“小施主,这位蓝施主说的可是实话?”
石承先道:“不错,蓝兄句句皆是实言!”
慧因大师呆了一呆,道:“这就奇了!老衲记得那蓝施主曾说,澄因师兄乃是在这太室峰上……”
石承先道:“澄因大师原来是在这太室峰头,只是我们晚来了半步,业已被人接走了!”
慧因合十道:“什么人接走了老衲的师兄?”
石承先道:“不知道!”
慧因大师大感意外的一怔道:“小施主也不知晓么?不知可曾问过了简、齐两位施主?”
石承先道:“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
简鹏眼见慧因大师的神态,微微一笑道:“大师不必惊讶,其中道理,说来也很简单……”当下把澄因大师被人冒名接走之事,说了一遍。
慧因大师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话音一顿,接道:“不知两位可曾找出是什么人将老衲师兄接走?”
简鹏道:“大师来此之前不久,老夫等方始发觉,虽已派人前去查探,只怕不是一时立刻可以回讯了!”
慧因大师目光在蓝羽身上一转,道:“蓝施主,老衲那劣徒真在贵门中州分坛么?”
蓝羽道:“在下没有隐瞒大师必要,宏一禅师身为本门七大使者之一,大师不信,可问简大先生便知!”
简鹏接道:“不错,那宏一果然是本门的属下!”
慧因脸色一变,道:“这怎么可能!那劣徒乃是自幼出家,怎会成了贵门的属下呢?”
齐逖忽然大笑道:“老夫在十年之前,也还不是天香门中之人,但如今却也身为五大护法之一,这也不值得什么可奇怪的啊!”
慧因大师道:“老衲劣徒怎能与老施主相比,何况老衲从未见他与外间之人交往过呢?”
齐逖笑道:“大师真是执着的很,试想那宏一如是与人交往,难道也得告诉你么?”语音一顿,接到:“其实,据老夫所知,令徒在七年之前,即已加入了天香门了!”
慧因大师一愣!半晌,方道:“有这等事?老衲失察之罪,粉身难辞其咎了!”忽然站起身子,向石承先合十道:“小施主,老衲要回至寺中向掌门人禀报一切……”不等他人回答,举步疾行而去。
简鹏大笑了—声道:“大师好走,恕老夫不送了!”
此刻,那慧因大师业已出了这座石洞!但他却也摇摇的应了一声道:“多谢老施主……”
语音渐杳,显然已奔下峰去。
齐逖目光一转,道:“少林素以武林第十大派自居,可惜的是这批和尚都有些食古不化,真要他们维护那武林正义,只怕要叫人大失所望了!”
雷刚忽然大笑道:“不错,齐兄说的甚有道理,少林寺中的和尚,老夫就是看不惯他们的嘴脸!”
简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少林僧侣虽然十分迂腐,但他们择善固执之心,却也令人钦佩!”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值此武林大乱已现之际,能有那迂腐执着,不因生死叛道之士作为榜样,虽无济于全般大局,但多少也能将那振聋启聩之功啊!”
石承先闻言暗道:“此老倒真是一位有心人……”
耳中却听得那雷刚大笑道:“简兄,你好像雄心不少呀?莽莽武林,凭几个人之力,能有多大效用?”
简鹏纵声大笑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目光忽然向蓝羽一转,道:“蓝护法,你立即赶回中州分坛,告诉你们坛主,就说那少林之事,且待找回澄因大师以后,再定行动!”
蓝羽连忙起身应道:“属下遵命……”转身出洞而去。
简鹏目睹蓝羽离去,这才长长一叹,道:“石贤侄,那蓝羽已去,你如有什么疑问,不妨说出来了!”
敢情这简大先生对那蓝羽还存有戒心。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笑道:“简世叔,关于天香门要废去少林现任掌门之事,小侄似是认为不大妥当,不知大叔怎会任由贵掌门人,如此悖道行事?”
简鹏微微一笑道:“贤侄,此中原因,牵涉极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但老朽可以告知贤侄,简鹏决非那等助纣为虐,为祸武林之徒!”
石承先道:“世叔,小侄只是奇怪……”
他大概觉着自己如是说出简鹏既无为祸武林之心,何不干脆退出那天香门,也免得招致物议,而保清誉之言,未免对长者显得有些不够尊敬,故而话已到了口边,却又咽了回去。
简鹏微微一笑,接道:“贤侄奇怪什么?”
石承先被他这么一追问,倒是问得不说不行了!当下抱拳道:“小侄认为,天香门似非武林之中的正大门派,你老和齐世叔寄身其中,岂不有损昔日英名么?”
他说的十分婉转,但简鹏和齐逖却是听得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石承先心中甚是不安,接道:“两位世叔为何发笑啊?可是小侄说错了话么?”
简鹏顿住了笑声道:“不是!不是!”
齐逖则一扬双眉,喘着气道:“身外浮名,要他何用?贤侄,如是老朽等真能为武林同道尽上一份心力,纵然落个骂名千古,那也不足为害的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听两位世叔之言,莫非是……
莫非是……自毁声誉,混迹在那天香门中么?”
齐逖道:“混迹天香门是实,自毁声誉,则不见得,贤侄,不是老朽危言耸听,眼下武林高手,十之七八,都已然作了天香门的座上之客了!”
石承先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
雷刚接口大喝道:“齐兄,那天香门的掌门人,是个何等样的人物?他怎能网罗了如许之多的武林高手?”
齐逖忽然目光一黯,道:“雷兄,这一下子你可把老兄弟问倒啦!”
雷刚怔得一怔,道:“为什么?莫非你身为天香门护法,也不知道掌门人是谁么?”
齐逖道:“当然知道!不过,却是不认识!”
这等话十分矛盾,只把雷刚听得满头雾水,大惑不解的叫道:“不通啊不通!天下哪有这般歪道理呢?齐兄莫非有意跟雷某寻开心么?”
简鹏接道:“齐兄说的不错,兄弟等虽然与那掌门人时常见面,但却从未知晓他的真正身份!”
石承先忍不住插口问道:“为什么?”
简鹏道:“天香门到眼下为止,尚未正式向武林公开,武林之中,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是已被网罗在天香门中之人,但奇怪的,却是这位神秘门派的掌门人,从来不以真正面目接见过自己属下!”
雷刚一愣道:“却是为何?”
简鹏道:“这个么?兄弟也曾想过很久,列举了不下十种理由,猜想掌门人为何不露本来面目见人……”
雷刚道:“可有结果么?”
简鹏摇头道:“每一种理由,设想之时,均是十分可能,但经仔细思考之后,只好完全放弃!”
石承先接道:“你老何不当面揭穿呢?”
简鹏摇头道:“不可能!”
雷刚道:“为什么?”
简鹏道:“此人武功之高,是兄弟生平仅见!”
雷刚惊哦了一声,道:“简兄如与齐兄联手,莫非也斗他不过么?”
齐逖长叹一声,接道:“不错,纵然加上你雷兄和令主人石承先,只怕依然不是此人之敌!”
这话听在雷刚耳中,叫他不但不服,也大大的不肯相信。
天下竟然有这等高手,怎会武林中没有一丝传闻?
是以,他摇晃秃顶,道:“齐兄,你千万莫要言过其实啊!雷某不信武林之中会有这等人出现,居然无人知道他的来历!”
简鹏黯然一叹道:“雷兄,齐兄适才所说,兄弟可以担保,句句皆是实言!”
雷刚呆呆的望着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石承先也吃惊的皱起了双眉,沉吟道:“两位世叔投入天香门中,可是很久了么?”
简鹏道:“算来已有二十年了!”
石承先怔得一怔道:“这么久吗?”
齐逖道:“这二十年在一般人瞧来,似是很长的一段时日,但在老夫看来,直似弹指即逝,老夫和简兄化了二十年时光,居然连掌门人是谁,都认不出来,想起来叫老夫好生惭愧!”长长一叹,住口不语!
显然,这位老人心中甚是激动,对自己也大感不满!
石承先暗道:“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很!”只是他口中却接道:“两位世叔是怎生入了天香门的呢?”
简鹏道:“此事说来,也令人难信,愚叔和齐兄乃是受人之惠,不得不尔!”
雷刚忽然哦了一声,道:“以两位之能,武林之中,又有什么人能够施惠于你?”
简鹏道:“雷兄,天下之大,可谓无奇不有。兄弟一辈子也没丢过那么大的人,但事实却又叫人不能不信……”
齐逖接道:“简兄,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呢?倘若你我未入天香门中,眼下岂不也像蒙在鼓中一般么?倘是似你我这等人也要浑浑噩噩的过上一辈子,那倒真不如死于还好!”
石承先心中暗道:“听这两位老人言下之意,是因为感恩之故,才加入了天香门中的了!”
简鹏这时点了点头,道:“齐兄壮语,兄弟完全同感,如是咱们善自处之,终必有那成功之日!”
简鹏这句话答得似乎有一些语焉不详,雷刚皱了皱眉头,道:“简兄,听你们两位对答,彷佛正在进行着一桩大事,不知是否与那天香门有关?”
简鹏道:“在雷兄面前,兄弟不便说谎,此事果然与天香门有着很大的关系!”
石承先插口笑道:“世叔可否明言一切?”
简鹏道:“贤侄不问,愚叔也要说出来的!”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当年愚叔与齐兄行道江湖,有一次独自经过东海玉环岛时,无意中,遇上了一件怪事!”
齐逖接道:“简兄,兄弟所遇,却在南海哩!”
简鹏道:“这就是对方精细之处,倘是也在东海,这等计谋,就用不着要你我瞒在鼓中十多年之久了!”
齐逖道:“正是!正是……”
简鹏看了那惑然不解的石承先一眼,道:“贤侄,愚叔素来自诩见多识广,但像那次在东海所见,却是使人终身不会忘记!”
雷刚皱眉道:“简兄,到底是你见到什么啊?这么吞吞,吐吐,要说不说,不怕把人急煞么?”
简鹏哑然失笑道:“雷兄莫急,兄弟这就要说到正题之上了!唉……错非遇上那等奇事,咱们也不会受人示恩之惠,终于入了天香门中了!”他神情有些激动,也略现茫然,看了齐逖一眼,又道:“据齐兄事后告诉兄弟,他所遇之事,虽是远在南海,但与兄弟所见,却有着大同小异之处……”
雷刚道:“简兄,到底你见到了什么?”
简鹏目光之中,有了悲忿的怒意,接道:“乃是三名年青力强的男人,在蹂躏一名年方十二三岁的少女,并且将那少女的父母,剥得一丝不挂,捆绑在一旁树上……”
他似是对这等话有着说不出口之恨,是以,只说了一半,就忽然住口!
雷刚只觉热血上涌,大声道:“这等禽兽不如的畜牲,简兄可曾杀了他们?”
简鹏道:“兄弟自然是不会容这等人活在世上来害人的了!但怪事也就在这时发生了!”
雷刚道:“什么怪事?”
简鹏道:“那名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被那三名大汉蹂躏得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小丫头,竟然在兄弟探视她是否尚未死去之际,居然暗算了兄弟……”
石承先听得失声惊哦道:“这怎么可能?”
雷刚却怔怔的道:“这是摆好的陷阱么?”
简鹏道:“不错,这正是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兄弟一时不察,竟然失手被擒……”
雷刚道:“那个小妖精怎样暗算了简兄?”
简鹏摇头道:“说来惭愧,他们用的是最为平凡的手法,一小撮迷神药粉,竟将兄弟当埸迷倒了!”
雷刚不禁失声道:“想不到啊!这可真是叫做……叫做……天下之奇,莫此为甚了!”
石承先似是不懂雷刚之意,笑道:“大叔这是何意?”
雷港道:“公子,以你眼下功力,那一般的迷神药粉,可能一下子将你迷倒么?”
石承先道:“当然不可能!”
雷刚道:“这就是了!试想以铁胆简鹏的功力,竟会被那迷药迷倒,怎不是天下一大奇谈么?”
石承先道:“这其中必有道理吧?”
雷刚道:“老奴猜想,应该别有原因!”
简鹏讪讪的一笑道:“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当时兄弟不过是太过大意而已………”话音顿了顿,接道:“兄弟被擒之后,那名小妖女竟然不曾杀害,点了兄弟穴道,扯碎了兄弟衣衫……”
忽然,简鹏长叹一声,不往下再说!
雷刚道:“简兄为何突然住口?那妖女莫非——莫非——羞辱了你简大先生么?”
简鹏苦笑着点头,道:“不错,她竟然大哭大叫,高喊救命,说是老夫杀人强奸……”
石承先听得心中暗道:“这真是叫人难以相信了!”
雷刚却道:“后来呢?简兄是怎生才能摆脱了这埸是非呢?”
第 九 回 探隐赴终南
简鹏异常气忿的叙述着往事,道:“这妖女一喊一闹,顿时招来了大批岛上渔民百姓,若非遇到一位救星,兄弟就死在他们的乱棍之下了!”
石承先若有所悟的接道:“那救了你老之人,想必就是天香门的掌门人了。”
简鹏道:“贤侄果然猜对了,他力排众议,并且指出老夫穴道已然受制,决无杀人强奸可能,救了老夫性命,这位老人,正是眼下这位天香门中的掌门人。”
雷刚道:“这是二十年前的事吗?”
简鹏道:“不错!”
雷刚道:“兄弟彷佛未听简兄提起过啊!”
简鹏长叹了一声道:“这等丢人之事,兄弟怎好向别人说出口来?甚至连齐兄之前,兄弟也是在无意之中漏出了口风,正因齐兄也有着类似的奇遇,方始彼此互相说出来,才从而觉出了武林中的一大阴谋!”
齐逖道:“人算不如天算,那幕后主使之人,大概并未想到,咱们业已明白了他的诡计……”
雷刚沉吟了一阵,道:“齐兄,你遇到的是什么怪事?”
齐逖道:“差不多,只是那被害之人,正好相反!”
石承先暗道:“这设计之人倒是聪明的很,居然使得两位武林高人,陷入了他的牢笼之中……”
雷刚这时接道:“齐兄,你说的正好相反,可是说那群作恶之人,用的手法,又有一套么?”
齐逖道:“简兄遇到的是女儿被人强暴,但此番兄弟遇到的事,那是一双十多岁的儿女,被人绑在一旁,眼见到那亲生的母亲,被两名大汉侮辱……”
雷刚浓眉忽然倒竖,怒道:“好狠毒的心计!”
简鹏突然道:“雷兄,这本是不足为奇之事啊!此人心肠之毒,诡谋之多,真是兄弟有生以来所仅见!”
雷刚道:“简兄,兄弟认为你们错了!”
简鹏一怔道:“错了?什么地方错了?”
雷刚道:“这位天香门的掌门人,既然是这等恶毒之人,你们两位就不应隐忍如此之久,不将他揭发啊!”
简鹏忽然长叹了一声,道:“雷兄,这事兄弟早已想到了,只是……只是……唉,兄弟力所不逮!”
雷刚呆了一呆,道:“力所不逮?这是何意?”
齐逖接口道:“武功太差而已!”
雷刚似是有些不信道:“两位联手也不行么?”
简鹏道:“不行!”
齐邀道:“雷兄,休说兄弟与简兄两人联手不行,只怕加上你雷兄,以及眼下在江湖上未曾隐遁的知名高手在内,也不是人家之敌!”
雷刚赫然变色道:“我却是不信!”
简鹏道:“事实确是如此,雷兄不信又有何用。”话音一顿了一顿,接道:“否则,兄弟也不会如此自毁名节的仰人鼻息了!”
石承先倒是相信了两位老人之言,这时接口道:“两位世叔用心良苦,真乃不是寻常之人能够做得到……”他忽然看了雷刚一眼,道:“大叔,小侄认为怪不得简、齐两位前辈!”
雷刚皱眉道:“为什么?他们胆子太小了!”
简鹏苦笑了一声,未置可否,但那齐逖却脸上神色一变,道:“雷兄你未曾身历其境,说起话来自然是十分轻松的了,如是容你见到那人一身鬼神难测的武功,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雷刚道:“是么?可惜兄弟未曾有幸见识!”
齐逖显然心中已是不快,闻言接道:“雷兄只要有兴趣,兄弟找个机会替你引见可好?”
雷刚大笑道:“好哇,那怕就是现在去!”
齐逖道:“雷兄当真要去?”
雷刚道:“当然要去!”
齐逖道:“好!咱们这就走……”当真站了起来,就待离去!
雷刚的个性,自然也不肯退让,应声而起,竟然抢先一步,直往洞外走了出去!
只把简鹏和石承先瞧得怔了,石承先一急之下,陡然大声喝道:“大叔且慢!”
雷刚一怔止步,回头问道:“公子有何见教?”
石承先道:“大叔,此事不可冒失……”
这时,简鹏也向齐逖道:“齐兄,你真是越老越显得暴躁了,雷兄纵然不信,那也是因为他不曾见过掌门人的武功,你又何必这等意气用事呢?”语音顿了一顿,又道:“其实,雷兄责备你我之事,也并不为过,咱们果然是胆子太小了一些啊!”
齐逖怔怔地瞧着简鹏道:“咱们胆子太小?”
简鹏道:“不错,咱们就是胆子太小了一些。”
齐逖忽然大笑道:“简兄,你叫兄弟糊涂了!”
简鹏道:“兄弟这些年来,无日不在思索怎样才能查出掌门人底细之事,是以竟然忘了另外一件大事!”
齐逖道:“什么大事?”
简鹏道:“放手一拚之事……”
齐逖道:“简兄,要与掌门人放手一拚么?”
简鹏点头道:“不错,正是要跟他放手一搏!”
齐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简兄,你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简鹏道:“掌门人武功高过你我之事,那本是你我有目共睹之事,可是,倘是在他不备之际,暴起发难,也许咱们能有那成功的机会啊!”
齐逖道:“那是暗算的了?”
简鹏道:“就算是暗算,那也没有什么不当啊!”
齐逖摇头道:“使不得,齐某岂是那等人!”
简鹏道:“齐兄,你有时怎地比兄弟还要迂腐呢?这等巨恶之徒,咱们又何必与他们讲那信义!”
齐逖连连摇手道:“办不到!齐某一生行事,向来光明正大,要我暗算他人,那是笑话了!”
这时石承先忽然笑道:“简世叔,小侄认为齐叔叔的话,也有他的道理,除了暗算之举,不是侠义之士所当为之外,小侄以为,贵掌门人如是真像你老所说那等高明,则两位纵想暗算,也怕难以成功!”
简鹏道:“也许贤侄说的很对!但愚叔先前从未想到暴起一击此一魔头之事,实在自愧得很。”
雷刚此刻独臂一挥,喝道:“简兄,咱们何不这就去见那魔头,合咱们四人之力,全力与他们一拚。”
石承先接道:“不可!”
但齐逖却大笑道:“雷兄说的是!咱们何不光明正大的与他一战?纵然死在他的手下也不辱你我声望啊!”
简鹏皱了皱眉道:“两位先请入座,此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一番才能行动,否则可就要贻害无穷了……”
雷刚因为石承先之故,闻言倒立即退回自己座位之中,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却没有说什么!
齐逖则两眼一瞪,道:“简兄,兄弟忽然也觉得有一桩事,咱们错了!”
简鹏道:“什么事?”
齐逖道:“咱们如是只管坐而言,那倒不如起而行,干脆赶回总坛所在,找那掌门人一拚如何?”
简鹏料不到他还是这么想,当下笑道:“齐兄,十多年都过去了,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咱们还是先把全局想周到些,再作举动……”
齐逖似乎是不大情愿,但简鹏既然不肯站起身来,他纵然不愿,那也没有办法,只好怏怏回到座中,道:“简兄,你既然有放手一搏的豪气,为何不即说即行?”
简鹏目光一黯,道:“掌门人已有公开天香门之心,你我何不再忍耐一时,且等他劣迹彰着之日,再行连络高手徐徐图之?”语音一顿,接道:“何况,眼前的局面,你我也……”
忽然他一改话头,掉头向雷刚道:“雷兄,你和慧因和尚只是两个人同来么?”
雷刚道:“只有两人!”
简鹏皱眉道:“如是有人跟踪两位,你们应是知道的了!”
雷刚道:“兄弟耳力虽差,但却不信会被人盯梢!”
简鹏忽然一指洞外,道:“雷兄,你且看看洞外,是否还有别人随你同来?”雷刚听得脸色大变,一跃而起,向那厅外奔去。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简世叔竟然练成了天眼通之类的神功么?”
敢情,他奇怪的是,大伙儿均在厅内,那洞外如是有人,倘若瞒不过简鹏耳目,自然也瞒不过自己的耳目了!此刻,自己毫无所觉,简鹏又怎会说是洞外有人?他寻思之间,雷刚已满脸怒气不已的自外面奔回。
简鹏道:“雷兄,那人可是已然走了?”
雷刚恨恨的应道:“不错,那人已经走了。”
齐逖显然大感意外,怔怔的道:“简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雷刚大声抢着接道:“有人跟在兄弟和慧因大师身后,潜来这太室峰头了,可恼的是,老夫竟然不曾发现……”
石承先沉吟道:“大叔,那洞外留有什么痕迹么?”
雷刚道:“没有!”话音一顿,却抖手向简鹏抛出了一桩事物!
简鹏探手抓住雷刚掷出之物,笑道:“雷兄,这可是那人留下的什么标计……”低头向手中看去,不禁语音忽止,脸色大变!
石承先侧眼望去,原来那简鹏手中之物,乃是一张白笺,虽然捏得绉在一起,但摊开之后,仍然可以瞧得清那上面写有不少字迹。
雷刚道:“简兄,兄弟一怒之下,没有打开观看,不知纸上,写的是什么?”
简鹏微微一笑,道:“不错,果然是那人留下的几句话,不过,齐兄最好不要知道!”
齐逖一愣,道:“却是何故?”
简鹏道:“齐兄个性暴躁,看了定然大为光火,那就不如不看的更好了!”
齐逖眉头一皱道:“原来只是怕我光火么?”
简鹏道:“齐兄莫非不信?”
齐逖忽然大笑道:“当然相信的了,只是简兄总不能为了怕兄弟光火,就不让大伙儿看它吧?”
简鹏目光在齐逖身上迅快的一转,笑道:“齐兄,你一定是很想看的了?”
齐逖道:“不错,兄弟果然十分想瞧瞧这人是何等人物,竟敢在你我眼前弄鬼!”
简鹏沉吟了一下,道:“既然齐兄一定要看,兄弟只好念将出来,大家一块儿听吧!”
雷刚笑道:“理应如此啊,简兄快念吧!”
石承先心中暗道:“听这简大先生言中之意,并无什么激忿之情,莫非这人也是天香门中之人么?”
他寻思未已,只听得那简鹏打开那张白纸,含笑念道:“剑令、澄因均在我掌握之中,只怕尔等不敢前来寻找,奈何,奈何?”语音一顿,看了齐逖一眼,笑着接道:“齐兄,这纸上并未署名,看来依然是一纸无头公案啊!”
齐逖闻言呆了一呆,道:“这人好大的胆子!在你我面前,居然来去自如,说起来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简鹏道:“可不是?澄因大师和那剑令乃是被一人诓走,本是无可置疑之事,只是,他既已追踪至此,为何不与我等见上一面呢?”
雷刚忽然大声道:“简兄,咱们眼下要紧的是找回那澄因大师,好为我家老主人被害之事,寻出一个头绪,猜那盗令之人的举动,不是无聊的很么?”
简鹏笑道:“雷兄稍安毋躁,这事与寻找澄因大师极有关连,雷兄千万别会错了鄙意……”话音一顿,沉吟了一刻,接道:“齐兄,如是兄弟料的不错,那金二此去查询,必然是空劳往返的了!”
齐逖长叹道:“兄弟也明白了!这骗去我掌门人剑令之人,果然是一位心机过人之士!”
石承先插口道:“简世叔,咱们是否要出外察看一下?也许那人会留下诸多痕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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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鹏摇头道:“不可能,贤侄,他如果留下痕迹,那也只是故布疑阵,引导我等误入歧途而已!”
石承先道:“莫非罢了不成?”
简鹏道:“贤侄,休说澄因大师的下落,对你十分重要,就是对愚叔和齐兄,也一样的关系重大,咱们自是不会就此作罢的了!只是……”他突然摇头一叹,住口不语!
显然,这眼下发生的诸多事件,已经使得这位素有铁胆之称的老人,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主意来了!
石承先接口道:“只是什么呢?”
简鹏道:“人海茫茫,只凭这一张白纸,寥寥数字,咱们又怎能找得出这留字之人是谁?”
石承先暗暗心惊忖道:“可不是么?咱们又怎生找得到这位神秘莫测的人物?”但他口中却道:“简世叔,小侄倒有一个方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齐逖不等简鹏答话,竟是大声应道:“贤侄快说!”
简鹏也点头道:“行不行得通,咱们可以不管,贤侄倒是先行说将出来听听也好!”
石承先道:“看这留字之人,既能在两位世叔卧榻之旁,来去自如,想必是位武林中的高人了!”
齐逖大笑道:“不错,这人应是当得高人两字!”
他连番在别人手中吃瘪,自然是毫无疑问的要承认人家是武林中的一流高人,也好挽回一些自己的颜面!
简鹏道:“贤侄的看法很对,这人果然当得高手二字!”
石承先道:“默算当代武林高手,两位世叔心中,应是有数,不知此人的笔迹,两位可曾见过?”
简鹏闻言,不禁低头向手中白纸瞧去,那齐逖也立即挨了过来,瞪大着眼,瞧了不止千遍!
石承先脸上也充满了企望之容,等着二老说话!
足足过了盏茶之久,简鹏方始摇头苦笑,道:“就愚叔所知,这人的字迹,我从未见过!”
齐逖也长长叹息道:“不认识……”
雷刚皱起了浓眉,接道:“这么说,公子的计策,是行不通的了?”
齐逖道:“只怕没有用处了!”
但石承先却还心中另有打算,微微一笑道:“简世叔,这人的字迹,你老是真的不认识的了!”
简鹏听得心中颇为奇怪,脱口道:“贤侄似是不信愚叔之言,却是为了何故?”
石承先道:“不是小侄不信,小侄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简鹏道:“原来如此!”当下斩钉截铁的接道:“此人字迹,愚叔从未见过!”
石承先道:“简世叔,小侄别有一事请教,不知这武林之中,是否也像朝廷或古董市一般,有那识得名家手迹之人?”
简鹏未假思索的接道:“当然有啊……”话儿刚刚出口,立即哈哈大笑道:“贤侄,你果然是聪明的很,亏你想得出这等方法来……”
齐逖本是在低头沉吟,听得简鹏大笑之声,不禁抬起头来,怔怔的问道:“简兄,什么事叫你这等大笑?”
简鹏依然笑道:“齐兄,那‘天璇学士’于逸,你可曾听人提起过?”
齐逖皱眉道:“于逸么?”
简鹏道:“不错!”
齐逖道:“兄弟与他有过数面之雅,只因此人书卷气太浓,而且,为人行事,总是有些鬼鬼祟祟,是以兄弟一向瞧他不起!”
简鹏笑道:“于逸的为人,果然有些迂腐乖僻,但他胸罗之博,兄弟倒是知之甚深……”
齐逖不等简鹏说完,竟是朗声一笑道:“这等人就是满腹韬略,胸拥百万奇兵,兄弟依然看他不起的!”
简鹏笑道:“齐兄,每个人的志趣不同,你也不必全以自己的想法,去衡量他人啊……”
语音一顿,接道:“眼下咱们就有一桩大事,非得向他请教,就无法解决哩!”
齐逖失笑道:“什么事会要找他?”
简鹏道:“辨认这张纸上的笔迹,出自何人之手!”
齐逖呆了呆,道:“他懂?”
简鹏道:“那于逸一生,最大的一桩嗜好,便是搜集武林一流高手的手泽,不瞒齐兄说,你我两人的笔迹,于逸那书房之中,就藏有十张之多!”
齐逖摇头道:“兄弟不信!”
简鹏笑道:“齐兄莫要不信,将来如有一天,你能进入于逸的书房,你就会相信兄弟所言不虚了!”
齐逖沉吟道:“这就奇怪了!”
简鹏道:“奇怪什么?”
齐逖道:“兄弟素来就讨厌舞文弄墨,是以提笔写字的机会,对兄弟而言,实在是不多,那于逸又怎么能够弄到了兄弟的笔迹呢?”
简鹏笑道:“此事换了别人,也许很难,但于逸生平所好,即是搜集武林名家的手稿笔迹,他用什么方法弄来,只怕不肯向外人说明了!”语音一顿,接道:“齐兄,如是咱们猜想的不大离谱,这纸上的笔迹,找到了于逸,定可请他辨认得出来。”
齐逖道:“很久未曾听人提过他了,简兄可知他现在卜居何处?”
齐逖话音甫落,简鹏立即笑道:“齐兄,那于逸原来住在何处,想必齐兄总还记得吧!”
齐逖道:“记得!”
简鹏道:“据兄弟所知,于逸仍在原处居住!”
齐逖怔得一怔道:“咱们可是要跑一趟终南山么?”
简鹏道:“只好如此了!”
石承先直到此时方始笑道:“简世叔,咱们几时动身去见那于逸学士?”
雷刚接道:“公子,当然越快越好啊!”
简鹏道:“咱们等那金二回来,即行取道终南!”说话之间,将那张捏在手中的纸团,揣入了怀内。
石承先这时忽然想起一件大事,脱口问道:“简世叔,有一件事,小侄几乎忘了!”
简鹏瞧他神色十分凝重,心中暗暗一惊,忖道:“不知是什么事情,使他这等紧张?”
口中却道:“贤侄想起了何等大事?”
石承先道:“那蓝羽乃是天香门中的一员,他的武功不知是否另有师承传授?”
简鹏笑道:“蓝羽的师门愚叔倒是知晓!”语音微顿,竟是低低叹了一口气,接道:
“武林几大派,日渐式微,派中弟子,稍有雄才大略之心,就常被视为叛道离经之徒,那蓝羽原是华山剑派的一名高手,只因他看不惯掌门人的高蹈自隐的遁世怕事之心,在长老会上,慷慨陈辞,力言武林是非,江湖大事应该人人有责,触怒了华山掌门,以致被逐出了华山门中!如论他的武功,当然是承自那华山剑派的人了!”
石承先道:“这么说,蓝羽如果使用了别种武功,那定然是离开华山剑派以后,方始习练的了。”
简鹏道:“贤侄可是发现蓝羽用了别种武功么?”
石承先道:“不错!”
雷刚这时忽然插口道:“简兄,天香门的武功,你想必是知道得很明白了!”
简鹏笑道:“兄弟身为堂主,自是知道!”
雷刚道:“可是传自那九大魔主么?”
简鹏呆了一呆,道:“雷兄,你……兄弟身入天香门已有十年以上,并未见过掌门人施展过九大魔功!”
雷刚道:“简兄是说天香门的武功,不是承自九魔!”
简鹏道:“不错!”
雷刚忽然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齐逖却忍不住喝道:“雷兄,你为何冷笑?”
雷刚恍如未闻,却向石承先道:“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主人的事,咱们还是自己去办吧!”言下之意,对简、齐二人,甚是不悦!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笑道:“大叔,不论两位世叔用心何在,小侄认为还是把话说明的好!”
简鹏皱眉道:“是啊,贤侄有什么话,果然是说明白的好!”
石承先接道:“那蓝羽前去少林之时,曾经使用了九大魔功之中的一种,不知两位世叔怎会不知?”
简鹏闻言一怔:“有这等事?”
齐逖更是脸色大变,道:“老夫不信!”
雷刚冷笑道:“不信么?那蓝羽在天香门中,地位低过两位甚多,只消叫来一问就可明白了!”
简鹏攒眉沉思了一会儿,方道:“贤侄,那蓝羽用的是何种魔功?”
石承先道:“三绝裂心指!”
齐逖一惊道:“果然是九大魔功之一……”
雷刚应声冷哼道:“怎么?你以为公子在骗你们?雷某倒觉得十分奇怪,你们两位大可不用如此做作,雷某和公子再笨,也不会上你们的当!”显然,雷刚把简、齐二老已认作了敌人!
齐逖双眉一扬,似是对雷刚之言,大感难以忍受,怒哼得一声,就待发作。
但见简鹏却伸手一拦,淡淡的说道:“雷兄,只怕你误会我们了!”语音略顿,接道:
“那蓝羽身具九大魔功之中的‘三绝裂心指’之事,若非雷兄和石贤侄说出,兄弟和齐兄可当真的一些也不知晓!不过……”
雷刚冷笑道:“不过什么?”
简鹏道:“眼下既已知晓,兄弟定要查他一个明明白白!”
雷刚冷笑道:“不错,很干脆!”
石承先甚怕雷大叔说的太以难听,连忙接道:“简世叔,那蓝羽的魔功,会不会是贵门掌门人所授呢?”他这等猜想,也不过是顺口而出,本无丝毫把握,但不料听在那简鹏耳中,却是大大的有了反应。
简鹏沉声接道:“贤侄,错非你今日说出那蓝羽的武功,乃是‘三绝裂心指’,愚叔可真要被那掌门人蒙在鼓中一辈子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简鹏回顾了齐逖一眼,长叹道:“齐兄,咱们受骗啦!”
齐逖似是知道了简鹏话中所指,怒火中烧的跺脚道:“不错,咱们上了那掌门人大当……”
雷刚不屑的冷冷笑道:“两位这是做什么?扮戏么?可惜公子和老奴并非傻瓜……”
石承先目睹二老神态,知道这两位老人不是做作,是以不等雷刚往下再说,立即低声喝道:“大叔,你可否暂时莫再说话?”
雷刚怔得一怔,无可奈何的抓抓秃顶,恨声道:“老奴遵命……”但他双目之中,依然用一派不屑的神色,在简、齐二老身上,转来转去。
简鹏这时忽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似是自语般说道:“咱们总算找到了一丝线索了!”
齐逖也吁了口气,道:“是啊!那蓝羽的一身武功,是否传自掌门人亲自指点呢?简兄,这一点只怕还待我们费上一番心血!”
简鹏道:“那是自然!”
石承先听得两人对答之言,心中暗道:“原来他们也不知道那蓝羽身怀九大魔功的武学啊!看来那天香门的掌门人,对这两位老人也不算怎么放心的了!”
寻思之间,耳中却听得齐逖恨恨的跺脚道:“简兄,咱们在天香门中,似乎变成了客卿啦!”
他原来想说,掌门人既然亲自指点过那蓝羽的武功,而蓝羽的地位,也不过是中州分坛的一位护法,足可见自己等人在掌门人眼中,是如何的不被重视!
但他的为人,向来甚为自大,这等灭了自己豪气的话儿,当然说不出口来,所以,只是自找解嘲一般的道出客卿二字!
简鹏点头道:“不错!咱们过去以为掌门人对我等给予重任,必是推心置腹之想,全是错了!”语音顿了一顿,掉头向石承先道:“贤侄,那蓝羽可曾跟你谈过有关他习练魔功的事?”
石承先道:“没有!”他忽然想起,那蓝羽在被自己惊退之后,走不多远,就被人制住了穴道之事,立即一笑,接道:“简叔,小侄又想起来一件大事了!”
简鹏闻言暗道:“这孩子到底年轻,许多事若不触到重要关节,他总是容易忘记的……”
但口中却是接道:“什么大事?”
石承先道:“蓝羽先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才被小侄逼的领来这太室峰头,拜见你老的!”
简鹏道:“这是怎么回事?贤侄快说清楚些!”
齐逖更是大大变色道:“谁制了他的穴道?不是你下的手么?”
石承先道:“不是小侄,那蓝羽在少林初祖庵被小侄惊退,出外不远,就被人点了睡穴,并未伤害于他!小侄却解了他的穴道,并劝阻了少林僧侣对他报复!所以他才应允陪同小侄来此!”
简鹏道:“原来这中间还有如此曲折么?贤侄可曾发现那制住蓝羽穴道之人是谁?”
石承先道:“没有!”
齐逖抓头道:“奇怪!”
简鹏道:“齐兄可是有什么发现么?”
齐逖道:“发现倒是没有,只不过兄弟觉得那人既点了蓝羽穴道,必然是为了助那少林僧侣的了!”
简鹏道:“有此可能!”
齐逖道:“但他为何不伤蓝羽?这不是奇怪么?”
简鹏笑顾石承先,道:“贤侄,你问过蓝羽没有?”
石承先道:“问过了!”
简鹏道:“他怎么讲的?”
石承先道:“他也不知道啊!”
齐逖道:“胡说!穴道被人所制,难道连那人是什么样子,他都不曾瞧到么?”
石承先道:“据蓝羽告知,确是如此!他根本连怎么被人点了穴道,自己都完全懵然不晓!”
齐逖呆了一呆,道:“这怎么可能啊……”
简鹏沉吟道:“贤侄,如照蓝羽这等说法,那人的武功可是高出蓝羽甚多了!”
石承先道:“小侄也是这么想的!”
简鹏道:“贤侄当时可曾察看了附近一带?”
石承先道:“察看过了!未留一丝痕迹!”
简鹏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怔怔的道:“这事果然不寻常,唯一可以解释之处,那就是此人有着相助贤侄之心,但却不想让贤侄知道!”
石承先道:“小侄初离师门,除了雷大叔和雷大婶以外,可谓别无相识之人……”
余音未已,齐逖忽然顿足道:“老夫明白了……”
简鹏接道:“你明白了什么?”
齐逖道:“那人不但是要在暗中相助石贤侄,而且,八成连适才那张纸条,也就是此人所留!”
简鹏一怔道:“何以见得?”
齐逖道:“兄弟相信,那能够寻来这嵩山石洞之人,除了本门弟子而外,除非是有人带路,否则,任他何等聪明之士,只怕也想不到在这太室绝顶有一处石洞吧!”
简鹏道:“不错,非是本门之人,果然不易找来!”
齐逖道:“这就是了!那人必然在点了蓝羽穴道之后,并未远离,于是就跟在石贤侄和雷兄身后,赶来此处,留下了字条……”听他说来,也果然甚有道理!
但简鹏却淡淡一笑道:“齐兄,还有一件事,可惜你忘记了!”
齐逖道:“什么事?”
简鹏道:“这留字之上言明,那澄因大师和齐兄的剑令,也都落在了他的手中啊!”
齐逖一呆道:“这个……”
石承先暗道:“这倒是真的,如是两档子事皆是一人所为,那就有些不合情理了!”当然他并未说出口来。
只因简鹏已然接道:“那人骗去了齐兄的剑令,来此接走了澄因大师,自然是知晓此间的一切的了……”
齐逖讪讪的道:“有道理!”
久久未曾说话的雷刚,这时忽然插口道:“这有什么难解之处?如是他们不止一人,自然就可分头行事的了。”
齐逖突然拍手大笑道:“对啊!他们如果是两人同时进行,不就顺理成章的可行了么?”
简鹏沉吟道:“这也不错,只是尚有一点待解!”
雷刚道:“哪一点待解?”
简鹏道:“那骗走澄因之人,怎会知晓此间一切?”
雷刚道:“太容易了!”
简鹏怔了一怔道:“雷兄有何高见?”
雷刚道:“简兄,那掌门人剑令,可是在贵门之中有着无比的权威,足以号令属下之人?”
简鹏道:“那还用说?本门属下之人,见到持有剑令之人,就如同见到掌门人一般,俯首听从一切了。”
雷刚道:“这不就是了?那人既然持有剑令,要想找到他老哥,简直易如反掌一般!”
简鹏这才大为恍然,目注齐逖失声道:“齐兄,雷兄说的不错,咱们可真是糊涂透顶了!
试想,那人只须凭那剑令,寻到本门属下一问,不就完全明白了么?”
齐逖道:“不错,他既然骗去兄弟剑令,自然对本门甚多之事,都有部分了解,凭那剑令找到中州分坛,自是很容易问明白你的落足之处了!”
简鹏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看来这留字之人,果然是与那盗令的人是一伙的了,为今之计,咱们似是先得从找出此人身份上着手才是!”
齐逖道:“先去终南一行么?”
简鹏道:“只好如此了!”
雷刚大笑道:“要走,咱们何不这就起程。”语音一顿,接道:“此刻天色应是早已大亮了!”
简鹏道:“不错,天色果然已过五更了!”
齐逖道:“简兄,咱们要去,何不趁早?”
简鹏笑道:“齐兄,咱们即使要走,只怕也得等那金二回来再去。”
齐逖皱眉道:“等那金二么?”
简鹏道:“理应等他回来,如果他能查出一点结果,咱们可就免掉不少的麻烦了!”
雷刚忽然冷笑道:“简兄,依我看你是不必等的了!”
简鹏道:“为什么?”
雷刚道:“倘若那名少女果然与盗令之人乃是同党,她怎会留下线索,容你去查探?”
齐逖道:“有道理!咱们果是不用等那金二回来了,简兄,还是先去终南一行吧!”
简鹏略一沉吟,道:“雷兄所见,也很有道理,想那金二此去,午时之前,只怕还赶不回来,咱们倒真不如先行去那终南为是了!”话音顿了一顿,笑着接道: “待兄弟去交待那厨师一声,这就动身吧……”不多时,简鹏含笑走了出来,向三人道:“咱们这就下山便了!”当下四人鱼贯出了石洞,下得太室峰来。
他们因为心中都急于想早日赶到终南山,是以一离嵩山,立即沿着水路西行,每日只休歇子、丑、寅三个时辰,其余的时光,除了打尖以外,就是不停赶路。
四人脚程本来就快,这等日夜疾行,不消三日,已然赶到离那终南山不远的蓝田县城。
四人在城中一家酒楼之上,叫了一个全席,痛痛快快的吃喝了一顿,似是要将这三天潦潦草草的饭食,一下子补足。
酒足饭饱之余,那齐逖掏出了一锭官银,给了店家,正待离去,简鹏这时似是忽然想起要事一般,失声道:“齐兄,咱们险险误了事了!”
齐逖呆了一呆道:“什么事,这等重要?”
简鹏道:“那于逸的住处,可不是任凭咱们随意便可找之地,兄弟怕他闭门不见,咱们岂不空趟一趟么?”
石承先闻言,心中大大着急,暗道:“这等事怎会到了终南山下,他才想起来的呢?难道咱们这是冤冤枉枉的跑了上千里的路程么?”
他心中虽然对简鹏的失算,甚是奇怪,口中可并未说将出来,只是皱起眉头看了雷刚一眼!
雷刚在听得简鹏说出这般话来,顿时两眼一瞪道:“怎么?简兄到了这里,还想打退堂鼓么?”
简鹏摇头道:“兄弟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只是……”
雷刚道:“只是什么?”
简鹏道:“兄弟只是说咱们如是要想进入那于逸的‘神机堡’中,可能还要费上一番手脚而已!”
雷刚大笑道:“如是简兄怕事,那就不该前来!”
简鹏道:“雷兄,咱们可不便硬闯入内啊!”
雷刚冷冷一笑道:“为何不可?”
简鹏道:“咱们既是有求于人,又怎好与他反脸?”
雷刚怔怔的道:“神机堡可是素来不容外人前去么?”
简鹏道:“那倒不是!”他话音忽然一顿,沉吟道:“于逸的为人,十分奇突,外人都道他因为要搜集武林高人的手稿,必然是相当的好客,但据兄弟所知,事实上大谬不然!”
石承先暗道:“这似乎越发的叫人不解了……”
雷刚则惑然瞪眼道:“雷某不信见不了那小小的‘神机堡’!简兄,如是你不便硬闯,就由雷某领头如何?”
简鹏道:“雷兄,你少安毋躁!”回顾了齐逖一眼道:“那于逸为人,心机极深,如是他不想见你之时,那可是真的不容易见得到他!齐兄想必也略知一二吧!”
齐逖道:“兄弟跟他交情不深,神机堡虽也去过一次,但却未曾见到于逸本人,简兄心中要说什么,最好还是坦白的说将出来好!”
简鹏道:“不错,兄弟正是要说出来的!其实,齐兄那次和少林、武当的三位长老同去神机堡之时,于逸本人就在堡中,只是你们找他不到而已!”
齐逖道:“那是他不愿见我们么?”
简鹏道:“神机堡中,机关密布,除非是于逸自愿接见之人,像你当年和少林双僧,武当一剑那等恃强而去,他自然是不会见你们的了!”
齐逖似是有些不相信,摇头道:“这就不对了!”
简鹏道:“哪里不对了?”
齐逖道:“于逸长子于浩中,曾经陪了我们在那神机堡内各处参观了一天,于逸如在堡中,怎地会不为我等所发现?”
简鹏失笑道:“齐兄,倘是你能发现,那也算不得是神机堡了,兄弟所以会觉出今日此去,千万不可被于逸见拒的道理,也就在此点……”
石承先这时忍不住插口道:“简世叔,这事叫小侄好生不解,咱们前去拜见,并无对那位于前辈不利之心,他又怎会断然见拒呢?”
简鹏道:“贤侄不知于逸为人,除非他有求于你,才会被欢迎接待,如是你有求于他,那可就难说了!”
石承先暗道:“这等人自私自利,不见也罢!”只是,他口中却未说出。
雷刚已然冷哼了一声,抢着接道:“简兄,反正咱们已经来了,好歹也得去那神机堡一行啊!”
简鹏道:“当然要去!不过,兄弟却想……”他忽然住口沉吟,久久未往下说!
雷刚有些不耐的叫道:“简兄,你想怎么样啊?”
简鹏道:“投其所好,必可见到于逸本人!”
雷刚道:“如何投其所好呢?”
简鹏目光向石承先一转,笑道:“贤侄,令师甘大侠可有片纸只字,交付于你?”敢情,他是想用甘布衣的手泽,诱出于逸本人。
石承先摇头道:“没有!”语音一顿,接道:“小侄承家师耳提面命,传授武功,自是用不着行诸文字的了!”
简鹏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道:“这就难了……”
但是雷刚忽然接道:“兄弟处倒有!”
简鹏一怔道:“真的?”
雷刚道:“当然……”
但他话已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因为他身上虽然有那甘布衣的手迹,可是,那手迹乃是武林失传已久的过山拳谱,他总不能把这套拳谱送给于逸呀!
是以,他低头沉吟不语了。
简鹏目睹雷刚的神态,甚是不解,皱眉道:“雷兄,你为何犹豫起来了?莫非是舍不得么?”
雷刚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
齐逖接道:“雷兄,兹事体大,你莫要误事啦!”
雷刚两眼一瞪,忽然长长一叹道:“为了找出老主人的仇家,老奴说不得只好有负甘大侠的托付了!”探手入怀,取出一本绢册,接道:“昔年兄弟护送小主人拜师求艺之日,承蒙甘大侠不弃,惠然见赠他老人家的手录拳谱一册,失传绝技,本来不应该出示外人,但眼下的情景却是叫兄弟不得不尔……”
简鹏闻言,心中一惊道:“甘大侠手录的拳谱,那必然是一桩相当高明的武功了!”
雷刚道:“过山拳,两位想必有过耳闻!”
齐逖呆了一呆,道:“是那失传多年的过山拳么?”
雷刚道:“不错!”
齐逖忽然大喝道:“使不得,这等武林失传的绝学,千万不可落入那于逸手中!”
简鹏也点了点头,道:“齐兄说的不差,想这过山拳已是武林失传的武功,倘被于逸取去,实是大大不智!”
雷刚皱眉道:“简兄,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既然要甘大侠手迹,才可诱出于逸,如今兄弟已然不惜将来身受甘老责罚,拿出过山拳谱,简兄却又认为不妥,难道当真咱们就不去神机堡了?”
简鹏皱眉沉吟道:“此事果是两难……”
石承先心中也觉出这过山拳谱不宜拿给于逸,当下接道:“依小侄之见,这过山拳谱,确是不宜送给于逸,倒不如咱们先去那神机堡以礼求见,若是于逸真个不肯露面,咱们再行另作打算也还不迟!”
齐逖笑道:“对!老夫同意!”他这等敞声大笑,只把这座酒楼上数十名食客的惊异眼光,全都给引了过来!
简鹏皱眉道:“齐兄,咱们走吧!”当先起身,下楼而去。
原来他不想招惹纠纷,因为适才齐逖无意中,失声大笑,引来了全体食客的注意,其中就不乏江湖人物,何况这蓝田县城,与终南山近在咫尺,说不定其中还有神机堡子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故,他连忙起身而去。
石承先、雷刚、齐逖三人,自也明白目下的处境,一言未发,鱼贯下得楼来。
简鹏直到出了蓝田县城的西华门外,方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齐兄你也太大意了,这等所在,怎可如此放声大笑啊……”
齐逖讪讪的接道:“兄弟下次改过就是!”
雷刚抬头打量了远处的秦岭山脉连绵的山势一眼,笑道:“两位,咱们到底怎么办?莫非你们只懂得怕事么?”
齐逖本就心中很是不舒服,闻言越发不快,脱口道:“咱们就算硬闯那神机堡,今天也要找出于逸来!”
雷刚呆了一呆道:“硬闯?”
齐逖道:“不错!至少那过山拳,可万万不能落到那阴阳怪气的于逸手中。”
简鹏沉吟接道:“倘若真是那于逸不肯出来相见,咱们就来上一次霸王硬上弓,也无不可!”
但石承先此刻忽然灵机一动,笑道:“小侄倒想出一个办法来了,不知可不可行?”
简鹏道:“什么办法?贤侄快说出来!”
石承先道:“那于逸往日不知是否手边藏有家师手迹?”
简鹏道:“可能有!不过,为数极少,据愚叔所知,只有一张书有甘布衣三字的名帖!”
石承先皱眉道:“这么说,他对家师的笔迹,早就认识的了?”
简鹏笑道:“甘大侠的笔迹,他应是比别人的更认识得清晰,只不过是收藏得太少而已!”
石承先笑道:“如此说来,咱们想骗他一下,那也是不行的了!”
简鹏道:“贤侄可是想冒充令师笔迹,把那于逸诱出来见面么?”
石承先道:“小侄原有此意,但显然已是行不通了!”
齐逖接道:“简兄,兄弟认为贤侄之计,依然可以试上一试!”
简鹏道:“不好!于逸不会上当的!”
齐逖笑道:“容得他认出真假之时,咱们已经和他面对面的碰上了头,那有什么关系呢?”
简鹏道:“齐兄,你莫要忘了,咱们可是有事找他,咱们先骗了他,谁能担保,他不也以你我之道,还治你我之身呢?”
齐逖道:“简兄认为他可能不肯说出这白纸上的字迹是何人所写的么?”
简鹏道:“很是可能啊!”
齐逖摇头道:“照兄弟的看法,他不会这么做!”
简鹏道:“为什么?”
齐逖道:“他如是不说实话,咱们就公开对武林宣称,那天璇学士于逸,竟然也有辨认不出的笔迹!”
雷刚忽然大笑道:“好计较,谅那于逸为了自己的名望,他不会不说真话的了!”
简鹏笑道:“雷兄认为可行么?”
雷刚道:“值得一试!”
简鹏略一沉吟,向石承先道:“贤侄呢?”
石承先心地忠厚,他原先想出那假冒师父笔迹之事,已然觉着有些不该,这时听得简鹏相询,不禁犹豫不决,半晌没有作答!
简鹏道:“贤侄可是觉着这么做有些不当?”
石承先道:“小侄果然觉得不好。”
简鹏点头一笑道:“这么说,贤侄与愚叔的想法,有些近似的了……”语音一顿,接道:
“不过,愚叔却因为贤侄想起那假冒笔迹之计,触类旁通,想起另一个方式来了!”
齐逖迫不及待的接道:“什么方式?”
简鹏忽然向雷刚道:“雷兄,这个可要你割舍一桩心爱之物才成。”
雷刚道:“兄弟无甚心爱之物,只要能为老主人找出仇家,雷某人送上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齐逖拱手道:“雷兄忠义过人,兄弟这厢先敬你一礼!”
简鹏接道:“雷兄,事情并不那么严重,只须你将那过山拳谱的封皮扯下即可!”
他话音一落,三人同告恍然大悟!
原来简鹏是想用那甘布衣亲笔所书的“过山拳谱”
四字,来换取于逸辨认留下的字迹!
石承先在想明白之后,忍不住笑道:“是啊!小侄先前怎地未曾想到呢?”
雷刚一探手,打怀中掏出那本拳谱,交给了石承先道:“公子,请代老奴将封皮撕下!”
敢情他只有一手,无法撕下那羊皮封面!
石承先接过拳谱,将那封皮撕下,立即交还雷刚,并且将那封面递到简鹏面前道:“简世叔,一切都由你老人家作主便是!”
简鹏笑道:“不敢,有此四字,咱们应是见得到那于逸了!走!”当先举步,直奔终南而去。
石承先、雷刚、齐逖三人,随在简鹏身后,一语未发,全力赶程疾行。
第 十 回 受制神机堡
百里不到的路程,哪消一个时辰,已然抵达终南山麓!
只因那神机堡乃是简鹏三度过访之地,是以,驾轻就熟,不须查询,便顺着山径,直趋堡前。
原来这神机堡坐落在终南山抱子岩畔的一处群峰环绕的半山之上,依山而建,林木岩石蓊蓊郁郁,圈在一抹矮矮红墙之内,一眼望去,竟是无际无涯,彷佛直达峰顶,气势甚是不小。
四人过了抱子岩,就远远瞧到那神机堡的房舍,在林中隐现。
石承先只瞧得心中大为惊奇,暗道:“这神机堡如此之大,那于逸在武林之中,必然也是一方霸主的身份了!”
他心中动念,口中却也忍不住问道:“这于逸建了这么大的神机堡,莫非他有着很多的门下子弟么?”
简鹏笑道:“不错,他的子弟家属,不下千人之多,算来,在这终南一带,可称首富!”
石承先颇为意外的笑道:“大财主么?”
简鹏道:“就算在武林之中,若以一家一族而论,他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说话之间,四人已抵达神机堡前的一片树林。
这是一片占地不下五亩的柳林,看来树林并不密集,但因枝叶纷垂,远远看过去,正是一派碧绿。
简鹏道:“穿过这片柳林,就到了神机堡的大门之前,三位千万不可急躁,且容我先行递上名帖……”他顿了顿话音,接道:“神机堡内外,机关密布,步步隐伏危机,务请三位紧随在下,不可乱闯才好。”
雷刚皱眉道:“记下了!”
四人快步进入那片柳林,直趋堡门行去。
石承先自从进入这片柳林,就十分小心谨慎,他一直记牢那简鹏所说,神机堡中的机关埋伏极多,是以,他相信这片柳林,只怕也有着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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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四人行抵那堡门之前,却并未出现过丝毫怪异!
石承先举目望去,只见这神机堡的大门,高有两丈出头巍然壮观,比那蓝田县的城门楼,还要宏伟。
门前,留了一大块空地,约莫算去,总在十丈之远,四人这时正站在柳林之外的空地之上。
简鹏回顾三人道:“一出柳林,即算进了神机堡的禁地,休要小看了这块空地之上,只有青草,实则,可谓步步危机,如是未得主人允许,妄自闯入,必招奇祸!”
话音一顿,忽然双手抱拳,朗声向十丈之外紧闭的堡门喝道:“冀北铁胆简鹏,特来奉访神机堡主,敬请代为通报一声!”
他口中语音甫落,那紧闭的堡门,忽然轧轧一阵乱响,慢慢的启开。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童子闪身而出,大声道:“老堡主特令弟子在此候驾,四位即请入堡,弟子当为四位引路!”
简鹏淡淡一笑道:“老夫来此之事,别无人知,于堡主怎生得到了信息的呢?”
他在武林之中,身份甚高,虽然对于逸竟然知晓了自己四人前来神机堡之事,大感惊骇,但说出话来,却是甚有分寸。
那青衣童子道:“老堡主有那通天彻地之能,四位远在蓝田用饭之时,老堡主就已知道了”
四人一听那于逸居然早已知道,算定自己等人乃是前来神机堡,心中同时一震,暗叫侥幸,在那酒楼之上,幸而并未谈论神机堡之事,否则,四人跋涉千里,岂不是空劳往返了么?
但他们虽对于逸这等安排,觉着不安,究竟都是武功过人之士,谁也不曾真有怯意,略一犹豫,立时便又恢复了平静!
齐逖最是火暴,挥了挥手,大笑道:“好啊,于堡主这等盛情,咱们是受之有愧了!”
当先举步行去。
那青衣童子接道:“堡门十丈软尘的机关,业已停止,四位不用犹豫踌躇了……”
其实,不用那青衣童子催说,四人已然踏上了那片看上去乃是一片草地,实则正是极为凶险的“十丈软尘”。
石承先对这“十丈软尘”四字,似是颇感兴趣,低声道:“简世叔,这片草地为何要叫‘十丈软尘’呢?”
简鹏道:“愚叔曾听那于逸提及过,据说这十丈距离,有着极多的埋伏,步步俱是危机,但为何叫做那等名称,愚叔倒未曾询问!”
石承先暗道:“原来你也不知……”
寻思之间,已然抵达堡门之前。
那名青衣童子肃立门外,恭候四人入内。
齐逖扬眉大声道:“小兄弟,你且带路……”
那青衣童子应了声是,果真上前领路!
入门之后,迎面乃是一大片桃林,穿过桃林,却是一排房舍,正中留下了一条宽约丈许的青石大道。过了这排房舍,陡然一阵花香,袭人心脾,举目望去,前面乃是一片五彩缤纷的花海。
石承先心中暗道:“这么大的花园,倒是自己生平仅见,只不知这于逸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异种奇花……”
敢情这一片花海,多是些他前所未见的奇花,如非怕那青衣童子笑话,他此刻一定要出口询问了!
这一片花园,少说也有里许多路,五人走了过去,眼前现出了一栋敞厅。
那敞厅十分高大,乍一看去,倒像是一座凉亭,但是到近前,便可发现,此厅之大,宽横约有五丈,除了迎向来路的一面,完全空敞,其余的三面,均挂有长达一丈五六、光彩耀目的珠帘。
那青衣童子一指敞厅,道:“老堡主为四位准备的酒筵,已然摆在这‘惜花轩’中,请四位入内略息征尘……”
一面引着四人入内,一面接道:“老堡主稍时就来和四位见面了!”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这敞厅之中,果然摆了一桌酒菜,阵阵热气,正从菜肴中腾起,显然刚刚起锅送来。
青衣童子这时却一转身,便打开后面的珠帘,独自走去。
齐逖目光一转,喝道:“小兄弟!”
那青衣童子回过头来,道:“尊驾有何见教?”
齐逖道:“咱们远来是客,神机堡如果不是人都死光了,岂会叫你这小子前来接待?”
他居然把神机堡全部骂了,倒是大出那青衣童子意料之外,顿时呆了一呆,道:“尊驾怎可在我神机堡中放肆?”
齐逖冷笑道:“放肆又待如何?你赶快去告诉那于逸,就说我齐某人在此候驾!”
那青衣童子冷冷的接道:“好!我这就去……”余音未已,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环佩之声传入耳中,两名十七八岁的娇美小婢,姗姗行来。
二女走到四人身前,福了一福,道:“我家小姐来了……”
四人刚自怔得一怔,只听得一声娇笑,打那珠帘之后传来,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绿衣少女,款款而来。
她发挽宫髻,满插珠翠,秀丽的脸蛋,反倒未施脂粉,只因她肌肤细腻,故而看上去清雅之中,更有一番纯真的妩媚。
石承先只觉此女甚美,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到底他自己还是一个大孩子,害羞得很。
绿衣少女直趋简鹏身前,福了一福道:“这位可是简伯伯么?侄女于苓叩见你老!”
简鹏先是皱了皱眉头,但听得于苓话音以后,忽然掀髯大笑道:“苓姑娘么?你长的这么大了,如是别处瞧见,老朽可真认不出来了……”
敢情简鹏昔日见过此女。
于苓嫣然一笑,道:“简伯伯,侄女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你老人家啦!你老还是那么健康啊!”
简鹏笑道:“老了……”语音一顿,指着齐逖道:“苓姑娘,这位是九环铁拐齐逖齐伯伯,跟令尊也曾相识,快快上前见过!”
于苓果然十分听话,盈盈一笑,移步上前拜见,樱唇轻启,叫道:“见过齐伯伯……”
齐逖皱眉道:“不敢,姑娘少礼!”
于苓回头看了雷刚和石承先一眼,道:“简伯伯,这两位呢?你老怎不给侄女引见?”
简鹏指着雷刚道:“这位是雁荡大侠雷刚……”
这雁荡大侠四字,加的非常之妙,把石承先和雷刚两人听得一怔,但眼下可也无法解说了!
于苓上前见礼,并且轻呼了一声:“雷大侠!”
雷刚哈哈一笑道:“不敢当,姑娘客气得很!”
简鹏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接道:“姑娘,这位小兄弟乃是乾坤一剑石晓风的哲嗣,武林第一怪侠,哈哈狂剑甘布衣的衣钵传人,石承先老弟!”
于苓闻言,似是怔了一怔!
显然从简伯伯的这等介绍方式之中,已可听出,石承先的身份,在他们之中,何等受人崇敬。
是以,于苓连忙向石承先一福,道:“石公子……”
石承先可就有些不自然,嚅嚅的抱拳还礼,道:“于姑娘……在下这厢拜见!”
简鹏目睹两人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姑娘,令尊可在堡中么?老朽特来拜见,并有他最喜爱之物相赠!”
他觉出石承先十分窘迫,故而连忙拿话岔开。
石承先心中自是甚为感激,但他不便说出口来。
那于苓闻言,嫣然一笑道:“爹爹现在书房之中,少时便会前来跟简伯伯相见!”她顿了一顿,接道:“简伯伯,你们快快入席啊!侄女先陪简伯伯吃点儿酒菜!”
这时,那两名女婢,已上前斟好了酒。
简鹏道:“来此就要叨扰,真是罪过得很!”
说话之间,却已坐了下去。
齐逖、雷刚、石承先也略为谦让了一番,各自落座。
于苓身为主人,便坐在下手位上。
她奉过了酒菜,忽然笑道:“简伯伯,你老十多年没来过终南山了,今日忽然轩临,一定有什么事吧?”
简鹏大笑道:“姑娘聪明得很,无事不登三宝殿,老朽今日果然有所为而来!”
于苓微微一笑道:“什么事呢?”
简鹏笑道:“投尊大人之所好,姑娘猜得出来么?”
于苓怔了一怔,道:“你老适才曾说,有一桩事物奉赠,莫非……莫非……是哪位武林前辈的手迹么?”
简鹏道:“不错,姑娘完全猜对了!”
于苓目光在石承先脸上掠过,低下了粉颈,道:“简伯伯,侄女相信,这份手迹,必然十分珍贵吧!”
简鹏道:“正是十分珍贵,否则,老朽也不必亲自赶来终南山,闯进神机堡了!”语音一顿,接道:“姑娘,令尊几时出来?”
于苓笑道:“快了,家父因为正在处理一件堡中大事,至迟还有半个时辰,就可前来相见!”
简鹏道:“那我们就等他半个时辰!”
说罢,举杯向石承先道:“贤侄,咱们先叨扰一顿,不用客气了!”
四人果然大口酒,大口菜,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于苓含笑坐在一旁,瞧着四人放怀豪饮,心中却在不住的转动着念头,原来,她奉了乃父之命,是要先行查明,那简鹏带来的究竟是何人手迹!
约莫过了盏茶时光,于苓嫣然一笑,向简鹏道:“简伯伯,侄女想看看你老带来的事物,行么?”
简鹏一手擎着酒杯,笑道:“姑娘说什么?”
敢情他只顾豪饮狂吃,没听清楚于苓说的什么?
于苓心中暗骂道:“你这个老狐狸,居然在姑娘在前装佯……”
但口中却道:“侄女想看看你老携来的珍贵宝物啊!”
简鹏放下银盏道:“姑娘是要看看老朽带来给令尊的事物么?”
于苓道:“简伯伯答应了?”
简鹏忽然摇头道:“不行!”
于苓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简鹏道:“俗语说,财不露白,老夫携来之物,珍贵异常,未见令尊之前,恕我无法应命取出。”
于苓皱眉寻思道:“这可真是难为死人了,我怎生才能骗他拿出来看看呢?”
转念之间,却是咯咯一笑道:“简伯伯,你老真是小气得很!”
简鹏大笑道:“不错,老朽果然是十分小气,不过,容得令尊露面以后,老朽就会变得十分大方了。”
于苓道:“为什么呢?”
简鹏道:“这个……老朽有事跟令尊商量!”
于苓有些恍然地一笑道:“我明白了!原来简伯伯挟奇货以自重,想要挟我爹爹,是么?”
简鹏道:“不对!姑娘这只能称做互惠!”
于苓道:“不管是互惠,还是要挟,倘若你老携来之物,我爹爹看不上眼呢?你老岂不是白跑一趟么?”
简鹏极有信心地笑道:“令尊定然看得上眼的!”
于苓道:“简伯伯,你老别太自信了!依我看,八成你老是白跑了!”
简鹏道:“怎见得?”
于苓道:“因为……因为……”
她忽然格格桥笑,住口不往下说。
简鹏睹状,不禁大为惑然,沉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于苓道:“简伯伯,倘若侄女猜想的不错,你老所谓的珍奇之物,一定是武林哪一位高手的笔迹,是么?”
简鹏未假思索的应声道:“不错!”
于苓笑道:“这就是了!你老是白跑定啦!”
简鹏呆了一呆,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朽十多年不见令尊,令尊已然换了嗜好了么?”
于苓道:“差不多!”
简鹏道:“姑娘,你可知晓,老朽此番携来的手迹,正是令尊收藏中所缺的一位高人笔迹啊!”
于苓道:“是么?此人是谁?”
简鹏道:“甘布衣……”
话儿出口,忽然瞧到于苓脸上狂喜之色;不觉恍然大悟,自己上了这小丫头的大当了!
但话出如风,想收回来,那已是万万不能。
当下两眼一瞪,接道:“姑娘,老朽上了你的当了,看来姑娘日后必可传令尊衣钵……”
余音未已,忽然一阵长笑传来,打那珠帘之外,走来一位白袍花髯,头戴儒生巾,足登福寿履,神情飘逸,面如淡金的老人!
简鹏一见此人,立即大声道:“于老弟,你这位闺女,好厉害的心机,老夫真正是认栽了!”
石承先听得简鹏招呼这老人为于老弟,顿时明白,原来此人正是神机堡主,天璇学士于逸!
一时忍不住多打量了这位老人几眼。
那于逸一见简鹏,立即抱拳笑道:“好说!好说!苓儿能得简兄夸奖,真是顿增身价不少……”话音一顿,向齐逖笑道:“齐兄,别后可好?”
齐逖冷冷应道:“很好!不劳费心。”
软软的一个钉子,把于逸碰得愣了一愣,讪讪的一笑,道:“齐兄的火性,似是老而弥甚了……”
简鹏因为自己等人此来,乃是有求于他,虽说了甘布衣三个字,大可跟对方讨价还价,但倘若惹得他火起,总是不好,当下连忙接道:“于老弟,兄弟先为你引见两位朋友!”指着雷刚,道:“这位是……”
孰料他尚未说出雷刚二字,于逸已淡淡一笑道:“雷兄,于某这厢见礼。”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雷刚一时想不出于逸是怎么知道了自己姓名,怔得一怔,方始立掌还礼道:“不敢,于堡主太客气了!”
简鹏在旁笑道:“于老弟,你认识这位雷兄?”
于逸道:“素未谋面,怎会认识?不过,几位适才的言语,小弟全都听到了。”
雷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么?你如不说明老夫可真是吃惊不小……”
于逸目光一转,转身行向石承先,笑道:“石世兄,尊大人在世之日,与于某也曾把酒论交,说来,咱们可算是通家之好,老朽一步来迟,世兄莫要见怪!”
石承先闻言,连忙站了起来,逊让不迭的还礼,道:“于世叔!”
于逸呵呵一笑道:“不敢当,世兄这等称呼,叫老朽惭愧得很!”
石承先忖道:“这有什么好惭愧?本来我就这么称呼才是啊!”
但他口中却道:“你老既与先父熟识,自然就是晚辈的长者。”
于逸一手抚髯,一手拉开椅座,接道:“世兄快快请坐,老朽招待不周之处,尚祈休嫌简陋。”几人重新坐定,于逸敬了三杯酒,这才向简鹏笑道:“简兄,你带来的甘大侠手迹?
可否取出,容兄弟一鉴真伪?”
敢情,他还有些不相信。
简鹏微微一笑道:“于老弟,甘布衣手迹,就在我衣襟之内,探手即可取去,不过,在让于老弟过目之先,兄弟却有一件事,先得说明!”
于逸淡淡一笑道:“有何指教?简兄快请说明!”
简鹏道:“兄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此,除了送来甘布衣手迹之外,尚有事相求!”
于逸笑道:“什么事?只要兄弟力所能达,定然不叫简兄失望便是!”
简鹏道:“兄弟想请老弟代为鉴定一人的笔迹?”
于逸似是颇为意外的怔了一怔,道:“什么人的笔迹?简兄快快请说!”
原来他又错会了简鹏之意,只是简鹏要他鉴定那笔迹的真假呢。
简鹏摇头苦笑道:“兄弟如是知道是何人的笔迹,哪里还要千里迢迢,前来请教于老弟?”
于逸道:“这么说,简兄是想查明那笔迹出自何人之手了?”
简鹏道:“不错!”说话之间,已将那张留字,取出来,接道:“于老弟如能助兄弟认出这纸上留字之人是谁,兄弟即将以甘布衣手迹相赠!”
于逸笑道:“这有何难?不过——”
简鹏道:“不过什么呢?”
于逸道:“简兄最好是先将那甘布衣的手迹,让兄弟瞧上一瞧!”
简鹏知道,他这些要求,乃是怕自己用赝品诓他,使他上当,顿时微微一笑,接道:
“于老弟可是不信兄弟有甘大侠的手迹么?”
于逸大笑道:“兄弟怎会这么想呢?试想,既有甘大侠的传人同来,兄弟自是信得过简兄的了!”
简鹏闻言,暗道:“不错啊!他既然相信,却又为何要先行过目呢?”心中虽然在怀疑,口中却道:“老弟既然相信兄弟不会骗你,为何非要先看甘大侠的手迹?”
于逸大笑道:“简兄,这个你就不懂了!”
简鹏笑道:“正要请教!”
于逸道:“简兄,你是知道,兄弟一生孜孜,都是为了这桩嗜好忙碌,眼下这甘大侠的手迹,对兄弟而言,可谓是最为珍贵之物,兄弟如是不先睹为快,又哪有心思来替简兄鉴定笔迹?”
经他这么一说,四人方始恍然大悟!
简鹏不禁笑道:“原来如此……”当下伸手入怀,取出那张牛皮封面,迎向于逸道:
“老弟,你且先行过目,看兄弟到底骗你也未……”
于逸含笑抬目,望向简鹏手中所持的那页封面,当那朱书“过山拳谱”四字入目,刹那间,心神为之大震!
显然,这四字本身所包含的意义,似乎是远比那出自甘布衣手书,更为重要!
于逸呆了一呆,心中飞快地在转动着念头,但他口中却是淡然说道:“不错,这果然是甘大侠的手迹……”
在于逸而言,这等故作淡然,实在是有那欲盖弥彰之嫌,像简鹏、齐逖,以及雷刚的阅历见识,那于逸的神情,又怎能骗得了他们?
他这等故作从容,反倒引起了简鹏的警惕!
当下心中暗道:“这于逸只怕要暗中弄什么花样了……”揣好那张封皮,微微一笑道:
“于老弟,甘大侠的手迹,你已瞧过了,兄弟相托之事,老弟也该费心……”
于逸不等简鹏说完,哈哈一笑,接道:“当然,兄弟这就为简兄鉴定这纸上的字迹……”
打简鹏手上,接过那张纸条,缓缓的摊开。
四人的目光,全都凝注在于逸脸上,连那于苓也不例外,彷佛他们可从于逸的脸上,找出答案一般。
于逸本来是满面笑容,但当目光触及那纸条以后,蓦然双眉紧紧的锁起,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简鹏一看,暗道:“不妙,难道他……”
寻思之间,那齐逖已然大声道:“于堡主,这纸上的字迹,想必是难不倒阁下的了!”
于逸脸色一沉,向齐逖道:“齐兄,在这神机堡中,你说话最好不要暗中带刺,兄弟的耐性,可是有限得很!”
齐逖道:“阁下耐性有限,与齐某又有何干?笑话!齐某走南闯北,也跑了不少地方,谅你这神机堡还困不了齐某……”
显然这老人,已然光火了。
简鹏一听齐逖这等口气,心中大感不安,连忙接道:“于老弟,这纸上的笔迹,你可是认出来了?”
于逸本已变色,正待向齐逖发作,但简鹏这等相问,使他不得不暂时忍下了心头的怒意,摇了摇头道:“兄弟认不出这纸上字迹!”语音略为一顿,接道:“简兄,这留字之人,也许不是一位武林高手吧!”
简鹏道:“正是一位武林高手!”
齐逖冷冷一笑道:“天下如是有人能在齐某眼前留下了字条,却不让齐某发现,阁下应该猜想得出,这人是不是武林高手的了!”
简鹏接道:“这留字之人,当着兄弟和齐兄眼下,留下这张字条,若非武功高强,兄弟怎会发现不了?”
于逸沉吟道:“这就奇了!”
简鹏道:“于兄可是想出……”
他话并未已,于逸忽然接口道:“简兄,不是兄弟夸口,武林之中,凡是列入高手之人,他们的笔迹,我一定都能认得出来,不过……”
简鹏道:“也有例外么?”
于逸道:“有!”
简鹏道:“什么人被老弟你列为例外了?”
于逸道:“这人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奇士!”
齐逖接道:“哪一位?齐某怎地未曾听说过?”
于逸道:“近来武林中有一个十分神秘组织,称做天香门,两位可曾耳闻?”
他这么一问,石承先忽然觉得好笑!暗道:“看来他还不知道简鹏、齐逖正是天香门中的人物了!”
那齐逖、简鹏闻言,则同时怔了一怔!
简鹏在稍稍一怔之余,立即接道:“这天香门之事,于兄知道的多不多?”
于逸道:“不多!否则,兄弟也不会认不出这纸上的字迹,是何人所书的了!”
敢情,于逸已认定这张留字,乃是天香门中之人所为,是以,他才鉴定不出来。
简鹏微微一笑道:“于老弟,你是认定这纸字条,乃是天香门下之士所留么?”
于逸道:“不错!”他话音略略一顿,接道:“据兄弟所知,这天香门行事,十分隐秘,而且门下之士,个个功力卓绝,倘是兄弟猜想的不错,两位也用不着奇怪对方何以俱有那么高明的身手了!”
齐逖瞧他说的一本正经,真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他因为发现简鹏并未点破对方胡扯,所以,也就把要说的话,藏在心头,忖道:“我且听听你还来信口雌黄些什么……”
这时,雷刚却冷冷一笑道:“于堡主,雷某人的看法,似乎与于堡主有些不同!”
于逸淡淡一笑道:“雷兄有何高见?”
雷刚道:“雷某知道,这张留字,决非是天香门中之人所留!”
于逸道:“雷兄怎知不是?”
雷刚道:“这留字之人,所说的澄因,乃是少林寺的一位长老,于堡主应是知晓!”
于逸道:“澄因大师,于某倒也认识!想不到竟然落入天香门中的掌握之中了!”
他乃是就那纸上留言而论,认为澄因大师已被天香门中之人掳去。
雷刚冷冷一笑,道:“于堡主,就雷刚所知,那澄因大师的遭遇,却与堡主的断定,正好相反。”
于逸皱眉道:“相反么。”
雷刚道:“不错,那澄因大师本是被天香门视作上宾,派了两位高人前去迎接,不料变生肘腋,让这留字之人将他先行弄走了!”
于逸一怔道:“有这等事?”但他立即又道:“雷兄可是投身天香门了?”
雷刚冷哼道:“天香门是什么东西?雷某又岂是供人驱使之徒?”
一怒之下,他可没有想到,这句话是如何的伤及简鹏和齐逖两人的颜面!
就在他话音一落之际,齐逖霍然变色而起!
但简鹏却是十分镇静,淡淡一笑道:“齐兄,莫为了他人之事,惹动自己肝火,快快坐下说话!”
齐逖眉头连皱,终于恨恨的坐了下去。
于逸目睹斯情,耳闻斯言,自是心中大感奇怪,不过,因他为人城府极深,虽然明明动了疑心,口中却不说出。目光一转道:“雷兄既然不在天香门,又怎知那天香门迎接澄因大师之事?”
雷刚看了简鹏一眼,道:“这个……”
忽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于逸笑道:“雷兄怎么了?”
雷刚摇摇头,苦笑道:“此中详情,请问简兄吧!”
于逸有些茫然的看着简鹏,石承先在旁冷眼观看,觉出于逸这茫然的神态,有八分是假装出来的!
简鹏却很沉着,淡淡一笨道:“于老弟,雷兄适才所说的话,句句皆是实言!”
于逸道:“这么说,简兄也知晓那天香门中的一切了?”
简鹏道:“略知一二而已!”
于逸道:“简兄,兄弟被你弄糊涂了!”
简鹏道:“老弟何处不明?”
于逸道:“这字迹兄弟不识,原以为乃是天香门派人所为,但眼下听雷兄这么一说,显然已可确定,兄弟的猜想,完全错误!”
简鹏道:“正是如此!”
于逸道:“想那天香门乃是一个十分严密的新兴组织,连兄弟素诩熟知武林各道人物之人,都对他十分茫然,简兄和雷兄却又怎会知晓如此之多?这不是叫兄弟糊涂了么?”
简鹏道:“于老弟,你可是不信兄弟与雷兄之言?”
于逸道:“如是不信,我也不会糊涂了!”话音一顿,接道:“何况,除了那天香门而外,武林之中,还有哪一位高手的字迹,兄弟会认他不出呢?”
简鹏微微一笑,正待说话,那齐逖已冷冷一笑道:“天下之大,多的是能人异士,于兄这等口气,不嫌太过自大么?”
于逸看了齐逖一眼,道:“齐兄对兄弟似乎是十分不满,处处想找兄弟的渣,是么?”
齐逖道:“不敢!齐某只是看不惯妄自狂大之人!”
于逸冷冷接道:“齐兄这等口气,那是在向于某人挑衅了?”
齐逖道:“是又如何?”
于逸大笑道:“果然齐兄是冲着于某来的了!”
忽然笑声一敛,脸色一沉,喝道:“于某神机堡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放肆……”
齐逖也仰天一阵大笑,道:“荣幸得很,老夫不知你于堡主又将如何对付老夫放肆之辞?”
于逸微微一笑道:“齐兄想知道么?”
齐逖道:“敬候阁下吩咐!”
于逸道:“自缚双手,陪礼认罪!”
齐逖一怔道:“要老夫认罪陪礼?”
于逸道:“不错!”
齐逖蓦然大笑道:“奇闻啊奇闻!老夫想不到于堡主原来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于逸闻言,居然未曾动怒,只是微一抬手,笑道:“齐兄莫非不愿?”
齐逖道:“何止不愿?老夫今天正要叫你明白,狂妄自大之人,无非徒自取辱而已!”
一阵当啷之声入耳,齐逖竟然一顺搁在身畔的“九环铁拐”,隔着桌面,直向于逸捣去!
于逸哈哈一笑道:“齐兄,不动真气,你尚可平平安安的渡过余年,如今只怕你……”
他笑声未已,那齐逖挥出的铁拐,突然“当……”的一声,脱手跌落那八仙桌上。
接着一阵唏哩哗啦之声入耳,桌上的酒菜盘盏,被那根重达百斤的铁拐,砸的碎片横飞,汤汁四溅。
敢情,齐逖竟然举不动自己的兵刃,失手跌了下来。
这等大变,只把石承先瞧的呆了一呆,简鹏则是变色而起,喝道:“于老弟,你暗算了齐兄?”
于逸道:“在我神机堡中,狂妄之徒,就是这等下场,简兄,这是他自找苦头吃,可怨不得兄弟我了。”
简鹏沉声道:“老弟,你……如不赶快拿出解毒之药,兄弟可要跟你反脸了!”
于逸道:“简兄为他求情?”
简鹏道:“取出解药,治好齐兄,兄弟不再追究于你,否则,你老弟应知兄弟也不是好惹之人!”
于逸笑道:“简兄是威胁小弟么?”
简鹏目光在那神情悲愤,僵坐木椅之中的齐逖身上一转,道:“你老弟怎么想都行,只要你立即解去齐兄身上之毒,咱们一切再不计较便是!”
石承先这时对于逸在齐逖身上弄了手脚之事,可真正大感震骇天下用毒之能,居然到了这等高明,他可是连听都没有听到过,一瞬之间,他禁不住暗暗提聚了一口真气,默察自己体内,是否也有异象!
敢情,他担心那于逸也在自己身上弄鬼!
不过他暗运真气循脉搜查一遍,却发现尚无不安,这才稍稍地放心,但一时对那于逸举手抬足,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了!
原来,石承先这时已然觉出,那于逸适才说话之间,曾经抬手向齐逖指了一指,而齐逖立即身中暗算,足见这于逸所用的毒物,必是暗藏在指甲之内。
他这么想,本也合理,只是,他却忽略了一件事,如是那于逸当真是弹指用毒,为何坐在齐逖身旁的简鹏,却又不曾受到影响?
石承先默默思忖之时,于逸已然微笑向简鹏道:“其实,简兄要小弟解去齐兄身上之毒,真是易如反掌一般,不过,小弟却有一个交换条件?”
简鹏道:“什么条件?”
于逸忽然沉吟道:“简兄,只要你……”他顿了一顿话音,竟是摇摇头,长长一叹接道:
“还是不说的好,因为……因为……”
简鹏瞧他吞吞吐吐,颇为不耐,喝道:“老弟,你怎么了,到底因为什么?”
于逸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兄弟提出的条件,只怕简兄难以应允,是以,兄弟还是不说也罢!”
简鹏皱眉道:“于老弟,你我交往,少说也有四十多年,只要你解了齐兄之毒,兄弟任何条件均可接受!”
于逸道:“简兄当真如此大方么?”
简鹏道:“我简鹏一向言出必践,老弟应该信得过的了!”
于逸兀自沉吟道:“不错,铁胆简兄,果然是位言行如一的君子,小弟自然信得过了!”
话音微微一顿,接道:“如要兄弟解去齐兄之毒,只须简兄将那过山拳谱相赠即可!”
他话音甫落,雷刚竟然一跃而起,奋拳狂击而去,口中大骂道:“好一个无耻下流的货色,亏你说得出这等话来……”
拳势猛如饿虎下山,带着一阵锐啸,直叩于逸胸前。
于逸为人,虽然心计极工,但他此刻留心的乃是简鹏和石承先,并未想到,雷刚会忽然出拳攻来。
是以,一惊之下,几乎被雷刚这一拳打个正着。
但他究竟是功力不弱,雷刚拳力虽猛,出手也不谓不快,只见于逸脸色一变,蓦地一晃身,人已避开,雷刚的拳力,只震得他衣衫乱摇而已。
雷刚一拳落空,也站起身来,直向于逸行去。
显然,他已有心与对方翻脸了。
石承先此刻心中却在寻思,这于逸不知是否真的不认识这笔迹是何人所书?如是他知道而不肯讲出来,眼下倒不宜与他反脸成仇的了!
转念之间,正待出声喝止雷刚,忽然简鹏已大声道:“雷兄,快快退回来。”
雷刚本已存心一战,闻言却又不得不暂时止步,目光仍然盯在那于逸身上,口中应道:
“简兄,那过山拳谱乃是甘大侠之物,怎可送给他人?这姓于的如此贪心,雷某人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简鹏笑道:“雷兄,你先请回座,咱们再跟于老弟商量,商量……”
雷刚倒也未再多说,大步步回原位坐下。
石承先低声道:“简世叔,齐老的毒势,重不重?”
简鹏道:“很重……”
那于逸此时仍在丈许以外而立,应声笑道:“简兄,齐逖的伤势,一时不会要命,但七日之内不治,必将陪上一条老命。”
简鹏道:“这个兄弟早就知道了。”
低声向石承先道:“贤侄,咱们何不……”他忽然顿住话音,改用传言之术,说道:
“那过山拳谱贤侄可曾习练过?”
石承先摇头道:“没有!”
简鹏见他并未用传音回答,心中感到不妙,试想以于逸这等工于心机之人,自有举一反三,闻一知十之能,如是自己再问下去,只怕自己的计谋,就无法得逞了!
当下干咳了一声道:“于老弟,咱们乃是多年至交,有什么事应是可以商讨的了!”
于逸冷冷应道:“不错,简兄与我,果然称得上故交,但齐逖则否,于某自也用不着为他留什么地步……”
说话之间,人已回到座位之中。
简鹏笑道:“于老弟,咱们如是把那过山拳谱奉上,你是否立即可将齐兄毒伤治愈!”
于逸道:“那是自然!简兄莫非信不过兄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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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鹏道:“这个,兄弟似是应该信得过!”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有一件事,兄弟必得先行说明!”
于逸道:“什么事?”
简鹏道:“这过山拳谱乃是甘大侠之物,如是咱们当真交给了你老弟,甘大侠他日索取,于老弟可愿原物归还呢?”
于逸脱口道:“当然!兄弟只想看看而已!”
简鹏目光在雷刚身上一转,接道:“于老弟,如是照你老弟口气,果真只是想看看么?”
于逸道:“不错!”
简鹏道:“倘是兄弟为了免去今后纠纷,给你老弟一日夜的时光,不知你老弟满不满意?”
于逸道:“简兄这是何意?”
简鹏道:“于老弟应是知道,那甘大侠的一身武功,非同小可,你老弟自揣是否是他对手?”
于逸道:“这个……兄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
简鹏道:“老弟此言,是认为不敌甘大侠么?”
于逸干笑了一声,道:“于某不是那哈哈狂剑甘布衣之敌,也并非什么丢人之事啊!”
敢情,他果然自承不是甘布衣之敌。
简鹏笑道:“于老弟,兄弟的心意,你想必知道了?”
于逸道:“不知道!”
简鹏闻言怔了一怔,暗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的不知道呢?”但他口中却道:
“老弟,你这是要我说明白了?”
于逸道:“不错!”
简鹏当下微微一笑道:“兄弟为你老弟借箸代筹,为了免去日后甘大侠知晓你取去‘过山拳谱’,所以兄弟认为目下将那过山拳谱借给你老弟研读一日夜……”
于逸忽然接道:“且慢!”
简鹏道:“老弟不同意么?”
于逸答非所问的接道:“简兄见过那拳谱么?”
简鹏摇头道:“这等失传的武林绝学,岂能是人人可以轻易见到的?兄弟未曾寓目。”
于逸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了!”
简鹏呆了一呆,道:“老弟,你这是何意?”
于逸道:“一昼夜的时光,兄弟认为太短了。”
简鹏笑道:“原来老弟认为时间太短了。”他顿了顿,接道:“老弟认为时间太短了么?”
于逸道:“可不?试想你既未见过那过山拳谱,自然是不知道这套拳谱的内容多少。如是只有极少的几招,兄弟相信,一日夜时光,我自能看完,但如招式过多,只怕兄弟就难以读毕全谱,试想这等失传的绝学,叫兄弟只看一半,那可多么叫人难受?”
简鹏闻言,沉吟道:“依你之见,应该多少时日才算够?”
于逸道:“至少先得让我知道,这套拳谱内容的多少,兄弟才好定下那借读的时光。”
简鹏心中正在寻思,是否先向雷刚询问这过山拳谱究竟有多少招式,耳中忽然听得雷刚大声道:“这套过山拳一共只有十式,一日夜时光自然绰绰有余!”
雷刚这么一说,简鹏却是笑了!
因是他已明白,雷刚并无反对将那过山拳谱借予于逸之意,否则,他大可多说几招,几式甚至一言不发!
于逸闻言,则是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雷刚冷笑道:“在座之中,只有雷某人身怀此套拳谱,自然是知晓其中内容的了!”
别瞧雷刚为人爽直,但这句话可回答得极有心机。
原来他已看出,那于逸既然不惜暗中弄了手脚,伤了齐逖,足见他对这过山拳看的何等珍贵,须知武林绝学的珍贵之处,正是在于习练之人越少,就越为高明,眼下自己如是说出已然练过这等拳法,于逸很可能对这套拳谱要失去一半兴趣,说不定就会中途变卦,另出花招。
是以,他只说自己身怀此拳谱,却不说自己是否已然练过这等武功。
于逸闻言皱眉道:“你……练过这套拳法了?”
果然被雷刚料中了!当下摇头大笑道:“甘大侠只叫雷某暂代小主人保管此谱,雷某岂敢妄自偷学了……”
于逸道:“雷兄既未习练,怎知这套拳法只有十式呢?于某实是有些难以相信!”
雷刚接道:“甘大侠当日交付拳谱之时,告诉过雷某,这拳谱只有十式,要等小主人年过三十以后,方可习练,是以雷某知晓这套拳法只有十式!”
于逸道:“雷兄,你当真身怀这等失传的绝学,而不曾偷偷看过么?”
雷刚心中暗暗骂道:“谁像你这等小人,见了拳谱就想据为已有……”但口中却道:
“雷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负甘大侠所命!何况,雷某也不是那等欺主自利之徒……”
于逸笑道:“如此说来,这套过山拳谱,迄今除了甘大侠而外,应是尚无别人习练过了。”
雷刚道:“不错!”
于逸这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喜悦,接道:“如是这套拳法,当真只有十式,那一昼夜的时光,在兄弟而言,应是可以看得完了!”
雷刚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简鹏却哈哈一笑道:“于老弟,你是应允兄弟的意见了么?”
于逸道:“兄弟如是不想自寻麻烦,让那甘大侠找上门来,自是只有答应简兄了!”
简鹏道:“君子一言,于老弟莫要反悔啊!”
于逸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终于忍耐下去,接道:“简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兄弟不会那等下作!”
简鹏点头一笑道:“兄弟相信你老弟也不会是这等言不由衷,反覆无常之人……”语音一顿,不等那于逸觉出这话中的讽刺之意,立即向雷刚道:“雷兄,有劳你将那拳谱取出一用!”
雷刚探手入怀,取出那本撕去了封面的“过山拳谱”一言不发,交到简鹏的手上。
简鹏取过拳谱,低沉的叹息了一声,正待将那拳谱递给于逸……
忽然,石承先一伸手,喝道:“且慢!”
简鹏缩回手,诧异的望着石承先,道:“贤侄,你莫非不同意么?”
石承先目光在齐逖身上一转,道:“于堡主未曾治愈齐大叔毒伤之前,这本拳谱,怎可交到他的手中?”
显然,石承先对于逸不大信任。
简鹏略一沉吟,向于逸道:“于老弟,你是否可以先将解药给那齐兄服下?”
于逸的神情有些儿愤怒,但他却并未在言语上表露,反倒皱起眉头,反问道:“简兄,这石老弟如此不肯信任兄弟,倒叫这一桩事不大好办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接道:“于堡主,只要那齐大叔毒伤一解,过山拳谱即可交到堡主手中!”
于逸冷冷接道:“老夫如何信得过你?倘是那齐兄毒解,你们不借拳谱给老夫,老夫又将奈何?”
石承先道:“在下素来言出必践,于堡主大可不用担心的了。”
这等话在石承先看来,乃是说的十分入情合理,但听在于逸的耳中,可就等于没说一般无用。
敢情,于逸根本也不相信他们!
石承先语音甫落,于逸已摇头道:“老弟,那可不成,于某一生,从来不做那没有把握之事,如是你们不肯将拳谱先行交出,于某可就无法替那齐兄解毒了!”
他口气并不犀利,但话中的含意,却是强硬得很。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堡主是不愿先替齐大叔解毒了?”
于逸道:“不错!”
石承先脸色一变,可就忍不住的喝道:“于堡主,你阴险用毒于先,要挟恃强于后,不怕有失你在武林之中的声望么?”
于逸想不到石承先小小年纪,竟会说出这等义正辞严之语,一时之间,不觉的呆了一呆,道:“小兄弟,你这时身在我神机堡中呢,这般说话,也不怕激恼了于某?”
雷刚忽然接道:“于堡主,今日依雷某看来,纵然不激怒你这位堡主,咱们也难以如愿……”
他话音未已,简鹏已一笑道:“雷兄和贤侄且莫激动,还是由我与于老弟研究、研究!”
回头向于逸道:“于老弟,这事显然处于两难了。”
于逸道:“不错!简兄等不信我,我又难以那等相信各位,看来这笔交易,是难以成交的了!”
简鹏道:“但简某倒有一个中庸之计,不知于老弟愿不愿意接受?”
于逸道:“什么中庸之策?”
简鹏道:“将这本拳谱交与一位中证之人,容得于老弟治好齐兄伤势以后,再由于老弟取去拳谱,你看可不可行呢?”
于逸道:“这倒使得!”但他忽然沉吟道:“这中证之人是谁?”
简鹏道:“于老弟的堡中,随便找来一位便是!”
于逸闻言,心中一动,暗道:“他如此大方,只怕是一桩诡计了……”
他自己与人相处,就是随时随地都在用那心机,是以别人一言一行,在他心中,即被当作有着极深用意!
两眼狡诈地看了在场诸人一眼,接道:“那怎么成?兄弟庄中之人,怎可作那中证之人呢?此事万万不行!”
石承先闻言,不禁一怔,暗道:“瞧不出他也还是个很讲道理之人,先前莫非是我错怪了他么?”
思念未已,简鹏已笑道:“于老弟,你只要愿意,咱们倒不会认为此事有何不妥!”
石承先忍不住接道:“不错啊!在下等倒是信得过贵堡门下之士,于堡主何不快快叫来一位?”
在石承先猜想之中,于堡主一定是会答应的了!
但事实上却是大大出人意料,于逸竟然摇头拒绝了!
简鹏呆了一呆,道:“于老弟,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莫非……”忽然,简鹏恍然一笑道:“兄弟明白了!”
于逸道:“简兄明白了什么?”
简鹏道:“你是怕他们知晓这套拳谱出世之事?”
于逸本意,虽然并非是这等想法,但此刻他可不得不装作承认简鹏猜想得不错,当下笑道:“简兄,你适才曾为于某借箸代筹,消除了甘大侠日后寻找晦气之忧,兄弟不愿让堡中之人知晓,也正是为了几位打算,只怕他们知道了以后,就会惹来许多意外的困扰……”
他余音未绝,雷刚忽然接口道:“什么人胆敢在甘大侠身上打主意么?雷某就是不信!”
于逸道:“雷兄,这拳谱眼下可不在甘大侠身上啊!如果知道的人太多,不是兄弟危言耸听,只怕你们离开神机堡百丈不到,就会在数百高手围困之下了!”
雷刚浓眉一扬,正待反驳,那简鹏忽然笑道:“不错,于老弟所说,也不无道理……咱们宁可小心一二,也犯不着多惹是非!”语音一顿,接道:“只是,于老弟既不愿此事多人参与,这中证人可就难以物色了!”
于逸沉吟良久,接道:“简兄,兄弟认为你们似是用不着那等不放心于我吧!”
简鹏道:“这个……如是你老弟能够先行将齐兄毒势化解,岂不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么?”
于逸笑道:“看来,咱们依然是南辕北辙,各持己见,一时之间,是谈不拢的了!”
第十一回 拳谱换解药
简鹏希望于逸能先将齐逖毒势化解,然后再交甘布衣手书“过山拳谱”,而于逸却希望先交拳谱,因此,各持己见,争论不休,简鹏担心齐逖伤势,不由急道:“于老弟,简某的为人,你应是知道的,出道以来,简某几曾有过背信违诺之事?”
于逸道:“没有!只是,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同!”
简鹏道:“哪里不同了?”
于逸道:“齐逖的生命,甘大侠的藏珍,这两者在你简兄的心目之中,应是有着相等的份量,如是你简兄能够两皆保全,纵然是失信背诺,那也不会有玷盛名,是以,兄弟不愿冒此失计之险!”
简鹏只听得长长一叹道:“老弟之个性,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于逸微微一笑道:“简兄,兄弟乃是由衷之言,换了你简兄处身于兄弟的境遇,只怕也要这么谨慎行事了!”
简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兄弟已然别无他途可遁的了?”
于逸道:“只要简兄将拳谱交出,兄弟立即为齐兄治好毒伤,并请四位在舍下盘桓二日,拳谱定将原璧归赵!”
简鹏目光一转,向石承先道:“贤侄,此事已到这等地步,愚叔也难以决断了!”
石承先这时忽然心中兴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暗道:“这于逸既能暗算我们同来之人,我为什么不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呢?”心念一定,淡然笑道:“简大叔,小侄认为,眼下就有一位可以作证之人在此!”
简鹏一怔道:“谁?”
石承先道:“于姑娘!”
敢情,他指的是于逸的闺女,于苓姑娘。
简鹏闻言,呆了一呆,道:“于姑娘么?”
石承先道:“不错!你老认为如何?”
简鹏沉吟道:“这个……”
他不愿应允,乃是因为把拳谱交给于苓,岂不等于交到了于逸手里一样?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干脆交给于逸本人,更可多卖他一份颜面!
何况,简鹏深感意外的,阻止将拳谱交出的,乃是石承先,这时提出将拳谱交给于苓,竟然又是他,这中间的道理,可叫简鹏一时真想不明白!
他沉吟之际,耳中却听得雷刚道:“公子,这拳谱交给于姑娘,不等于交给了于逸一般?
公子,此事在老奴看来,似是有些不妥!”
石承先笑道:“大叔,小侄的看法不然!武林之中,讲求的然诺,虽然亲如父女,似乎也应重视这信义两字,小侄认为,于姑娘不会那等下……”他口中那个 “贱”字,几乎脱口而出,幸而他忽然想及,连忙顿住了话音,淡淡一笑,接道:“若是于姑娘愿意,小侄相信眼下的僵局,定可打开的了!”
于逸这时哈哈一笑道:“不错,石老弟果然不愧为甘大侠衣钵弟子,区区敬佩得很。”
雷刚在心中暗骂道:“好一个巧言令色之辈,听到这等于你大有好处的方式,你就高兴得笑了……”但他口中却道:“公子,这事应该从长计较才好!”
石承先摇头道:“不必了!小侄相信,即使咱们不多费一道这等手脚,那于堡主也不会不治齐大叔的伤……”
雷刚听得大感奇怪了,脱口道:“公子,这事可叫老奴越想越不通了!”
石承先道:“什么事不通了?”
雷刚道:“不许将拳谱直接交给于堡主,乃是公子所提,怎地这瞬那之间,公子又变卦了呢?”
石承先道:“这个……小侄先前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雷刚的疑问给揭过去了!雷刚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简鹏皱着眉,向于苓一笑道:“姑娘,刚才的这番谈话,姑娘都听明白了么?”
于苓笑道:“侄女听明白了!”
简鹏道:“姑娘可愿作这证人?”
于苓嫣然一笑,道:“只要简叔父信得过侄女,侄女自应从命。”
简鹏哈哈一笑道:“老朽当然要信得过了;否则,眼前僵局,可就不易打开啦!姑娘……”
说话之间,已将那拳谱再度取出。
石承先忽然用传音之术,向简鹏道:“简大叔,递过拳谱之时,必须趁机制住那姑娘……”
他一面施展传音之术,一面乃是装作移身探视齐逖的伤势,是以,纵令于逸那等精细之人,也未瞧出他嘴唇的翕动。
简鹏听到石承先传音之言,顿时心中大为钦佩,不觉哈哈一笑,接道:“老夫先前未曾想到,真是愚蠢得很,姑娘,拳谱在此,快请取去!”
他这话中,既回答了石承先,表示自己已然记下他的传音,也接上自己的话头,果然使人听来天衣无缝。
于苓嫣然一笑,姗姗行了过来。
简鹏一手将那本“过山拳谱”递了过去,就在于苓接过了拳谱的刹那,简鹏突然手腕一翻,迅快的发出两指,点了那于苓的两处穴道!
这等举动,大大出乎于苓意料之外,是以,简鹏这两指可谓袭取得十分顺利。
于逸在于苓惊叫之际,忽然变色而起,大声喝道:“简兄,你这是做什么?”
简鹏笑道:“老弟,你不要慌张,令嫒显然被兄弟制了两处穴道,但却决不妨事。只要懂得老夫独门解穴手法,随时均可解去……”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于老弟,这过山拳谱已然交到了令嫒的手中,你应该先行解去齐兄身上所中之毒了!”
于逸目光在于苓身上转来转去,关注之情,溢于言表,简鹏所说,他似是并未听到,却向于苓道:“苓儿,你那被制的穴道,可有什么特殊不适之处?”
于苓那娇靥上是一片愤怒之容,但乃父话音甫落,她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被制的穴道,并无特别不适。
于逸脸上的严重神情,略现和缓,转面向简鹏道:“简兄,你这等做法,不嫌过份么?”
简鹏哈哈一笑,道:“于老弟,这事关系齐兄性命,兄弟纵然有对不住贤侄女之处,也只好容图后报了!”
于苓虽是穴道被制,只因简鹏用的手法与众不同,是以除了不能提聚真力和不能与人说话,彷佛哑穴被点,武功被废以外,行动上倒是尚无妨碍,是故简鹏话音一顿,她立即走到于逸身前,将那过山拳谱递了过去。
于逸接过拳谱,看了一眼,目注简鹏道:“简兄,如是兄弟解去齐兄的毒力,你是否立即拍开小女穴道?”
简鹏道:“只要你使齐兄毒力一解,兄弟立即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闺女便是!”
于逸略一沉吟,道:“很好,看来兄弟必须相信你简兄一次了……”说话之间,打怀中取出一只羊脂般寸许瓷瓶,打开了瓶盖,倾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交给简鹏,接道:
“喂那齐兄服下,半个时辰,即可痊愈了!”
简鹏接过了那颗解药,取过桌上一杯冷酒,向那神情显得十分萎顿,额际汗如雨下的齐逖低声道:“齐兄,快快服下这颗解药。”
齐逖此刻全凭一口修来的真气,勉力支持,才不曾晕厥,明明知道简鹏要他吞服解药,他却无力张开双唇。
简鹏只瞧得白眉皱了皱,道:“齐兄,你……”
语音未已,雷刚已大声道:“简兄,捏开下巴,喂他吞下去,只怕齐兄眼下已无能张口了。”
简鹏冷冷的看了于逸一眼,伸手在齐逖下巴上一捏,托开了齐逖的下颚,飞快的将那颗解药投入口中,雷刚却恰到好处的取过那杯冷酒,向齐逖喉中倾去。
简鹏手腕微微用力,合上了齐逖下巴,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咱们等上半个时辰吧……”
敢情,他要等到齐逖毒力全解,才肯为于苓拍开穴道。
于逸心中虽不乐,但因爱女受制于人,只好装作不懂他话中含意,淡淡笑道:“简兄不必担心,齐兄如有差错,小女穴道未解,简兄有报复兄弟的机会!”
简鹏冷哼了一声,接道:“于老弟,巧取豪夺之心人皆有之,但像你老弟这等做法,把多年相识的朋友性命,作为敲诈之本,兄弟可还是头一遭瞧到,兄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情于理,应是不悖行侠仗义之旨!”
于逸嘿嘿一笑道:“简兄,五十步笑百步,你也高明不了多少!”
简鹏本是严厉的脸色,这刻忽然露出了笑意,接道:“老弟,你抬举兄弟了,我简某人如是能与你老弟相提并论,只怕今日也不会被你逼得出此下策,制住令媛了。”语音一顿,看了齐逖一眼,点了点头,接道:“于老弟,一切似是均已如你所愿,咱们来此求你老弟帮忙的事,莫非一点都没有指望么?”
于逸闻言,皱眉道:“简兄可是说这纸上的笔迹么?”
简鹏道:“若非要查明这纸上笔迹,兄弟等人又岂会上你于老弟这等大当呢?”
于逸道:“简兄未免言重了,到眼下为止,兄弟又几时沾了各位的光啊?”恨恨的顿了顿脚,接道:“兄弟一时不察,致为简兄所逞,在我神机堡居然出了这等丢人之事,实叫兄弟心头冤气难平!”
石承先耳中听得他们这番对答之词,心中不禁暗笑,忖道:人世间事,果然微妙万端,是非之际,可真正难以辨解……明明那于逸用心恶毒,此刻却依然振振有辞,足见武林人物,亦不过如此而已……
思忖之间,耳中却听得雷刚大声道:“于堡主,阁下自视太高了吧!雷某可惜目下无此闲情,否则定要畅游贵堡一番,也好增长一些见识!”
于逸不会听不出雷刚弦外之音,闻言微微一笑道:“雷兄尚有一日夜时光在堡中耽搁,倘是雷兄有兴,于某自会令人指引阁下一游!”
显然,这位于堡主不曾示弱。
雷刚的性格,自然不肯认输,当下宏声大笑,接道:“好啊,于堡主这等大方,雷某如果推辞,岂非失礼了么?”语音一顿,向简鹏喝道:“简兄,尊意如何?”
简鹏皱眉道:“于老弟既然答应了,让咱们能见识见识神机堡中诸多玄奇设置,兄弟焉有却步之理?”
他口中虽是如此回答,心中可是大大不以为然,但雷刚已然应允在先,自己又何能示弱于后?是以,只好满口赞同的了。
于逸听得简鹏应允,却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淡一笑,道:“明日兄弟当指派一名弟子,领导各位畅游本堡,兄弟由于要按限看完这本拳谱,失礼之处,尚望几位兄台莫要见责……”
说话之间,那齐逖忽然长叹一声,站了起来。
简鹏睹状大喜,道:“齐兄,毒力已否全解?”
齐逖点了点头,接道:“不妨事了!”
他虽然中了那于逸暗算,不敢妄动,但对适才一切变故,均看得十分明白,故而他在自觉毒力已然全解之后,方始站起身来。
而且,最最出人意外的,乃是他并不暴躁动怒,向于逸算帐。
这时,于逸却向简鹏道:“简兄,小女的穴道,你也该为她解开了吧!”
简鹏道:“老弟不必挂在心上,兄弟察看齐兄果真无恙之后,自会替令嫒拍开穴道!”
话音一顿,竟然伸手按向齐逖的穴脉,闭目不语。
于逸神色紧张的瞧看简鹏,约莫有寸香时光过去,简鹏才哈哈一笑,道:“齐兄果然毒力全解……”
敢情简鹏为人,十分仔细,只因齐逖在毒力乍解之后,未向于逸破口大骂,这才引起他的疑虑,只道齐逖尚有难言之隐,才会不敢放肆。
实际,他未曾料到,齐逖吃了一次亏,居然学了一次乖,他即使此刻心中充满了怒意,在没有绝对把握之时,他也不再发作出来。
简鹏笑声一敛,即大步行向于苓,伸手在她颈后拍了一掌,接道:“贤侄女,委曲你了!”
只见那于苓重重的咳了一声,就地坐了下去,一语未发,盘膝打起坐来了。
于逸看了呆了一呆,喝道:“苓儿,你怎么样了?”
简鹏微微一笑,道:“老弟,令嫒比你好像聪明得多了!你最好莫要打扰于她,片刻之后,她自会告诉你一切了!”
于逸恨恨的哼了一声,果真不敢多话。
石承先睹状,心中不禁有些不解,暗道:“这可是简世叔的不对了,他怎可真的伤了那于姑娘呢?”心念至此,不禁脱口说道:“简世叔,你老莫非当真伤了那于姑娘么?”
简鹏闻言微微一笑,摇头道:“贤侄,愚叔岂是那等暗算伤人之辈?只因愚叔的点穴制脉手法,有些与人不同。于侄女打坐调息一下,正是有益无损之事,否则,愚叔早就说明白了!”
石承先只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莫非简世叔是在告诉我,那过山拳谱不易收回来了么?”
一念及此,顿时脸上神情大变,不由自主的将一双星目,投向那于逸身上。
于逸虽然表面上是在关心爱女的打坐,但实际上对于简鹏等人的一言一动,都极其留心,简鹏这等别含暗示的说出那过山拳谱可能会被自己据为已有之意,于逸自然是听得出来,当下连忙大笑道:“简兄,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把兄弟看成那等下贱么?”
简鹏道:“老弟,天下有许多事是连自己也不能先行预知的,你老弟眼下的情景,就是如此!”
于逸怔了一怔道:“简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兄弟可被你弄糊涂了!”
简鹏道:“很难说得明白,总之,兄弟认为今日我等一步之差,业已陷入你老弟的陷阱之中了!”
于逸大笑道:“简兄,你也这等抬举兄弟么?真是难得啊,难得……”
说话之间,那于苓忽然缓缓站了起来。
“苓儿,你不妨事么?”
于苓看了简鹏一眼,嫣然笑道:“女儿好了……”
于逸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将那本过山拳谱纳入怀中,向简鹏道:“简兄,你是否愿意与兄弟同去那书房之中,仔细的谈上一谈?”
简鹏道:“老弟可有什么机密之事要告知兄弟么?”
于逸道:“那倒不是,兄弟既然借得了简兄的拳谱,总不能无功受禄啊!是以,兄弟想去书房之中,查对一下那留字之人的笔迹,是否兄弟手边藏有一页半页。”
原来这于逸并未忘却他们来此的目的,而且,也并无不替他们查证之心!
石承先心中暗道:“此人虽是城府极深,手段狠毒,但听他这等说话,倒还是未到天良泯尽地步。”
简鹏闻言,却是皱眉道:“老弟这话当真么?”
于逸大笑道:“怎么?简兄居然不信兄弟有这份释疑之心么?”
简鹏沉吟了一阵,道:“那也不是兄弟不信,不过,兄弟有些奇怪而已!”
于逸道:“简兄,这中间的原因,兄弟如不说出,简兄果然是难以明白……”语音一顿,接道:“近几年来,兄弟又找到不少武林高人的孤本手迹,只因年龄徒增,记忆日退,许多的高人手迹,兄弟一眼之下,已然难以辨别的了!”
简鹏将信将疑地道:“于老弟,如是你此言当真,兄弟应该随你同去书房一行了。”
于逸道:“简兄同意了?”
说话之间,人已站了起来。
简鹏目光在石承先等人身上一转道:“他们呢?”
于逸道:“苓儿会领他们前去迎宾馆中休息!”
石承先忽然接道:“于堡主,在下想与简世叔同去,不知堡主可否通融?”
于逸皱了皱白眉,道:“这个……”
显然,他有些不大愿意!
但简鹏却大声道:“贤侄,你似是不必去的了,于老弟的书房虽然珍藏甚多,但比之甘大侠的四绝谷,恐怕还差的很远呢,你见识过了令师的四绝谷,天下只怕已无任何一处藏珍,比得上那儿了!”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道:“简世叔,小侄……”
不等他说出心中之言,那于逸已哈哈一笑道:“简兄,你不必激我,石老弟要去,兄弟并非不允,既然你老哥彷佛当我甚为小气,兄弟干脆今天就大方到底,不但请石老弟去书房,连齐兄和雷兄,也请一道前去,咱们在书房之中重新喝上几杯,诸位意下如何?”
于逸话音一落,简鹏立即笑道:“好啊!咱们正是求之不得呢!走!”
说着,举步就向那敞轩的后面行去。
石承先这才明白,原来简鹏那一番话,却是用来激将的,于逸心机虽深,但因为人十分好强,更是十分自傲,以致明知简鹏之意,却依然中了他的激将之计!
简鹏这当先行去,于逸自也起身肃客,几人鱼贯而出,向那堡中的后进走去。
过了几处亭台楼阁,简鹏伫身在一处小园的入口。
石承先抬头望去,只见那竹篱之上,扎了一方小小的木匾,上面用朱笔题了“遁园”两字。
一行人跨过栅门,入目所见,却是一片异草奇花,争奇斗艳。
在花草间错中,还植立了几竿修竹,随风摇曳,别具一番风情。
石承先心中暗道:“这等怪异的花园,倒是甚少见到,既称遁园,想必是于逸今后用来遁世隐居之用了。”
寻思间,众人已走了丈许远近。
简鹏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弟,你这书房怎么重新改建了么?”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在那身前十丈远处,掩映在一丛修竹之中,露出了一角红砖,白瓦。
心中忖道:莫非那红砖白瓦的房舍,便是于逸的书房么?
这时,于逸已一笑接着:“不错,兄弟果然重新改建了一番,只因兄弟出现武林之中,有不少不肖之人,竟然打起兄弟主意来了,兄弟不得不重行布置了一次!”
简鹏怔了一怔道:“神机堡也有人敢来侵犯么?”
于逸长叹一声道:“怎么没有?简兄,你莫要忘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啊……”
简鹏皱了皱眉头道:“兄弟倒真是想不明白了!”
于逸道:“甚么事想不明白?”
简鹏道:“神机堡素来被武林同道视为禁地,也视为绝地,甚么人竟有这等胆量,敢来捋于老弟虎须?”
于逸笑道:“简兄,兄弟自信对这神机堡中的一切布置,可谓精巧之极,虽然比不上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奇门,但放眼当今,应是无人可以破解的了!”
简鹏笑道:“不错,兄弟也这样想!”
于逸忽然长长一叹道:“但天下事毕竟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这本也认为万无一失的神机堡,却居然挡不住有人来去自如。”
简鹏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道:“真有这等事么?”
于逸接道:“兄弟何必长他人志气呢?简兄,你瞧这书房改铺白瓦,就是为了有人闯入!”
石承先听得怔了一怔,暗道:“这屋上满铺白瓦,本就不同寻常,但却怎能阻止别人闯入呢?”
一时之间,不禁大感诧异。
齐逖大概跟石承先的想法一般,但他却不像石承先那等沉着,当下竟然冷哼了一声,道:
“屋上铺了白瓦,本就大背常道,却能防人闯入,老夫大大不信!”
于逸知道自己刚才在他身上用毒之事,已然触怒了这位怪侠耿耿于怀,而致言语不逊,已是意料中事,是以,也不动怒,反倒微微一笑,接着:“齐兄如此见责兄弟,那是因为兄弟未曾说出其中道理罢了……”
简鹏笑道:“不错,兄弟也这么想!”
齐逖不容他说完,喝道:“什么道理?无非是自以为是,暗计伤人的卑鄙勾当而已!”
这几句话,简直是在骂人,但那于逸这时修养之好,倒是大出石承先之意料,只见他淡淡一笑,道:“齐兄莫要妄动肝火,兄弟这片白瓦,一入夜间,就有了极大的用途,无论何等矫捷身手之人,只怕均难在这瓦上行走而不露出痕迹!”
齐逖闻言,甚是迷惑的脱口接道:“为什么?”
于逸道:“这一片白瓦,入夜之后,虽然是无星少月之时,依然十分光亮;任何人一旦踏上瓦面,便要暴露了自身形迹了!”
齐逖道:“原来如此么?”
于逸道:“这方法虽然很笨,但确是十分有效!”
简鹏忽然笑道:“老弟,你这等设计,果然不错,但是兄弟却瞧出了一桩破绽!”
于逸一怔道:“什么破绽?”
简鹏道:“如是那来此之人全身皆白,试想又如何能够在白瓦之上,分辨出他的身形?”
于逸哈哈一笑,道:“这个么?兄弟早就想到了!”
简鹏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还别有机关么?我何不套他说出来呢?当下故作惊讶地问道:“于老弟,你如是早已想到,就不敢用那白瓦的了!”
于逸笑道:“其实,来人如是身着白衣,只怕不等逼近这栋遁园书舍,就要被人在夜色之中发现了!”
简鹏忖道:“哪有这等简单的道理?只怕他还隐瞒了些什么……”转念及此,有心反驳道:“老弟,不等来人逼近书房,就可发现,显然这白瓦也并不需要了!不过,兄弟相信,如是真有那武功十分高明之人,恐怕你老弟这番设计,也是枉费心机了!”
于逸道:“简兄,不是兄弟夸下海口,自从改铺白瓦以来,从无一人能在此间遁迹!”
简鹏道:“老朽不信!”
于逸道:“简兄,你莫要小看了这些白瓦,兄弟在这些白瓦之上,可真是花了极大的心血……”
简鹏呆了呆道:“这么说,这些瓦片之上,还藏有什么文章了?”
于逸大笑道:“不错!正是另有文章!”语音顿了一顿,不等他们追问,便指着那一片在月夜之下,显得甚为耀眼的银白瓦片,接着:“兄弟在铺瓦之时,就想到那武功高明得足以身着白衫夜行之人,必是轻功极为拿手,如是想在夜间发现这等人形迹,自是十分不容易,不过,饶令他身法何等之快,但当他扑上书房上,准备入内时,少不得总要稍作张望的了!”
简鹏道:“这倒不假!”话音一顿,接道:“老弟,此人纵然要在屋上稍稍停顿,但你又如何在这顷刻之际,瞧得出他的形迹呢?”
于逸笑道:“这就是兄弟设计这等白瓦的另一用意所在了!”
简鹏心中暗道:果然这瓦上大有文章……但他口中却接着:“兄弟莫非在这白瓦之上,装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消息么?”
于逸摇头道:“如有机关消息,只怕难以瞒过高手的法眼,兄弟乃是在白瓦的本身,做了一点手脚而已!”
简鹏道:“什么手脚?”
于逸道:“兄弟这屋面的白瓦,每隔十片,便有一片与众不同,可以从屋内看到上面的一切,使来人无所遁形!”
简鹏怔了一怔道:“是琉璃亮瓦么?”
于逸道:“不是!是兄弟特由东海运来的水晶削成!”
简鹏等人闻言,无不为之一惊,用水晶当作屋瓦,这还真是头一遭听说,于逸心机之巧,果然过人一着!
于逸目睹四人脸上的神情,心中大为得意,目光隐泛神光,哈哈大笑,接道:“兄弟自从重新改建这栋书房以来,果真是固若金汤,高枕无忧了……”
说话之间,已然抵达这栋红砖白瓦的房舍之前。
石承先停目打量,原来这是一栋十分雅致的建筑,虽然只两进房屋,但因四周尚有一堵半人高的红砖矮墙围绕,显得这仅有两进七间的房舍,别有一番风光。
跨进门楼,是一处院落,天井之中,遍植柏桂,老干参天,与墙外的修竹奇花,大是不同。
越过这十丈天井,迎面是占地三丈方圆的一大堂屋,屋内只有一座香鼎,四下别无他物,两厢房门紧闭,瞧不出房内是否有人!
于逸领着几人穿过这间堂屋,转到第二进的房舍之中,只见四名十六七岁的婢女,站在石阶之下相候。
这两进房舍之间,也有一个小小的庭院,院中全由青石铺地,左面拱起一座高约三尺,丈许见方的花坛,花坛的中间,植了一棵盘绕如龙的古松。
右面却是一口古井,井圈上,盖了一块大理石的井盖,四周围的木栅,看上去倒也古拙可喜。
跨上庭阶,于逸肃客入室。
两名婢女快步上前,推开了两面格扇,简鹏略一欠身,当先举步行入室内。
敢情这后进的一排三间,全是于逸收藏武林名人的手迹之所。
石承先一入此室,只见沿着三面墙壁,俱是一层一层的书架,每一架上,都堆满了不同大小的函扎,其中尚有两架,全是放的乌铁小箱,显然是极为珍贵之物。
但石承先却发现在那迎面的一层木架上,有两格却全是空荡荡的,并未曾布置任何物件。
他心中不禁忖道:这不放笈扎之处,想必是这间房舍通往后间的机关消息所在了……
寻思之间,突然想起那于逸所说,屋顶之上,每隔十瓦,即有一片水晶,当下忍不住抬头向上望去,果然于逸没有说谎,那屋顶上每隔尺五左右,即可发现一块透进日光的瓦片,尤其那靠近屋檐的后半边,连那摇曳的树影,都可看得明明白白!
石承先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暗暗赞叹,“天璇学士”四字,这于逸当真是足可当之而无愧!
他转念之间,耳中已听得于逸长笑让坐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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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书屋之内,正中的木架之前,摆了一张青玉的书案,延着这书案的两侧,共有十张锦凳,作扇形向前排列,每一锦凳之前,均有一张小小的玉石茶几,显得这位天璇学士,也并非那等小气之辈,由这些锦凳茶几而言,足见他也常常容人入内观赏。
几人甫告坐定,四名婢女已奉上了香茗。
于逸坐在那书案的后方,等到那四名婢女已退出门外,这才微微一笑,向简鹏抱拳道:
“简兄,你那张字条可否再给兄弟看上一看?”
简鹏立即取过那纸留字,抖手飘向于逸,道:“还望老弟多多费心……”
于逸两指一伸,夹住那张平平飘来的白纸,接道:“简兄这么说,倒叫兄弟惭愧了……”
说话之间,竟然站起身来,向一处木架行了过去。
几人的目光,都盯在于逸的身上,只见他在那木架之上的一堆堆的封扎中,翻来覆去的找了半天。
那是一个很大的木架,于逸由上至下,足足找了个遍,但结果转过了身来,却依然空着双手,显然他没有找到的!
简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于老弟,你这是作什么?莫非那木架之上,找不出相似的笔迹么?”
于逸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没有!不过,简兄且莫着急,兄弟还要找上一次……”
横身移步,竟然走到另一木架之前。
他这等一架一架的找了不下七架之多,方始欢呼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石承先心中一震,举目望去,却见于逸抱了一卷长轴,走回到青玉书案之前,缓缓地打开。
顿时,几人全都围了过去。
于逸指着那长轴之上的字迹,笑道:“简兄,你看这笔字体,与这留书之人,有何相似之处?”
简鹏看得似是十分仔细,闻言头也未抬,笑道:“果然有着几分神似,只是……”
于堡主道:“只是什么?”
简鹏道:“这长轴乃是何人所书,怎地未见落款于下?”
于逸笑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
他一口道出这字乃是澄因大师所书,不禁把简鹏等人,全都听得呆了!
敢情,他们自从发现那澄因大师被人诓走以来,从未想到,会是澄因大师自己弄的花招!
于逸说出了留字笔迹,乃是澄因所书,可谓奇峰突起,节外生枝,使他们大感意外,齐逖首先忍不住顿足道:“这怎么可能?”
雷刚也皱眉道:“澄因大师怎有这等能耐?除非……
除非……他有着合手之人,代他奔走……”
于逸笑道:“看几位的神情,好似有些不信;但兄弟却认为,那留字之人,八成便是澄因自己!”
简鹏比较持重,闻言沉吟道:“于老弟,如就字迹而言,你老弟是没有说错的了!”
于逸得意地笑道:“本来就是澄因大师所留,简兄亲自对过了,自然不会错了!”
简鹏道:“老弟,但如就当日情形而论,兄弟却认定这中间必有其他原故!”
于逸皱眉道:“怎么?简兄还是不信呀?”
简鹏道:“不是兄弟不信,只因此事决非澄因自己一人所能奏效!”
于逸接道:“少林僧侣极多,澄因如要找寻帮手,那是十分容易的了!”
简鹏摇头道:“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少林寺中,根本无人知晓澄因藏身之处……”
他话音未已,石承先忽然想起那慧因大师去至二祖庵叩见天愚长老之事,不觉接口道:
“简世叔,据小侄所知,少林寺中也有人知晓澄因下落!”
简鹏一怔道:“贤侄何从知晓?”
石承先当即把慧因前去叩见天愚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接着才微微一笑,道:“这不是说,澄因大师的行止,全在那天愚大师的法眼之下么?”
简鹏呆了一呆,道:“天愚大师尚在人间么?”
石承先道:“慧因曾去叩见,想必不会有错!”
于逸这时却脸色微微一变,道:“那千毒公主葛玉蓉,居然也住在嵩山的二祖庵中吗?”
石承先道:“不错!”
于逸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武林长者,近来凋零几尽,想不到这两位老人家尚在,于某少不得还要跋涉一趟嵩山了!”
石承先好奇地问道:“于堡主要见他们?”
于逸道:“正是。”
他忽然回身指了那空下来的两层木架,笑道:“于某留下了这两层木架,不摆函扎,乃是为了表示决心,于某有生之年,定要将那尚未罗致到手中的几位高人手迹寻到!”
石承先笑道:“在下明白了!于堡主想必手头并无那天愚大师和干毒公主的手泽了!”
于逸道:“何止他们两位,老弟台,于某忽然触动灵机,请你老弟帮我一次忙,不知老弟愿不愿意?”
石承先忖道:“难道他要我去替他求那天愚大师和千毒公主的手迹么?”
心中虽然在转念,口中却道:“于堡主有什么事要在下奔走,只要力所能及,在下甚愿效劳,不过么……”
于逸道:“老弟还有什么条件么?”
石承先道:“没有!在下只是想说明一件事!”
于逸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于堡主,如是你要在下代你去求天愚大师和千毒公主的手迹,则在下只怕难以答允的了。”
于逸闻言,哈哈一笑道:“不是,不是!于某所求,乃是另外的一桩事体!”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另外的什么事情?”
于逸道:“于某提起一个人,老弟想必一定知晓了!”
石承先道:“什么人?”
于逸道:“武林之中,有一位‘通天神叟’白无尘老人,石老弟可曾听得尊师提过?”
石承先微微一惊,连忙站起身子,抱拳道:“在下的师祖,自然是知道的了!”
于逸点了点头,道:“老弟!于某这书房之中,搜罗之处,不可谓之不丰,只是,却因没有令师祖无尘老人的片纸只字,颇使于某心中戚戚不乐!”
石承先恍然道:“原来于堡主想要在下替你找寻先师祖的遗墨么?”
于逸道:“于某正是此意……”语音一顿,接道:“只要你老弟答应,于某任凭老弟提出任何条件交换!”
石承先摇头道:“于堡主!此事在下无法应允!”
他竟然一口拒绝,大出于逸意料之外,脱口接道:“石老弟,你……”
一时之间,于逸也猜不透石承先拒绝的原因何在,是以,他长眉深锁,不知如何往下去说!
石承先接道:“于堡主,此事并非在下不为,实因在下有所不能!”
于逸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笑道:“为什么?老弟可否话道其详?”
石承先道:“先师祖谢世甚早,是否留有遗墨,在下完全不知,如是在下贸然应允,一旦先师祖并未留下遗墨,那岂不是显出在下有心欺骗堡主了么?”
于逸听得连连点头道:“有道理,老弟的为人,如此忠厚,于某自是不便勉强的了!”
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倘是老弟一旦发现了令师祖的遗墨,尚盼老弟能割爱相赠,于某先前所约之任何条件,依然有效!”
石承先笑道:“在下尽力留心便是!”
这时,雷刚忽然插口道:“于堡主,照你适才的鉴定,这留字之人,一定是那澄因大师的了?”
于逸点头道:“不错,这字条正是澄因大师所留!”
他这种回答,本是可以料想得到的事,但于逸说出口来,简鹏等人,依然脸上露出诧异和不安之色!
齐逖不仅是不相信,而且冷哼了一声道:“于堡主,有一件事,只怕你并不知晓!”
于逸道:“哪一件?”
齐逖道:“那澄因大师,乃是被别人强掳而去。”
于逸笑道:“齐兄之意,是说那澄因大师决不愿写下这等字条了?”
齐逖道:“不错,何况那掳走了澄因大师之人,曾经骗取了老夫的一支剑令,老夫不信那澄因会是留字之人。”
于逸闻言,怔了一怔,道:“齐兄见过那人了?”
齐逖道:“见过!只是老夫见到之时,是否那人的本来面目,老夫就不知道了。”
于逸皱眉道:“为什么?”
齐逖道:“那女人鬼计多端,她既然要使老夫上当,想必不会用她本来的面目的了!”
于逸道:“这个,齐兄说的也颇有道理,不过,这与那澄因大师愿不愿意写下字条,又有什么关连呢?”
齐逖冷笑道:“怎么没有关连?试想那澄因大师既是被人掳走,他当然不愿写下这等字句的纸条的了!”
于逸摇头道:“齐兄,如是就我猜想,这字条定然是澄因大师所写!”
齐逖微现怒意,接道:“阁下不嫌太武断了么?”
于逸笑道:“齐兄,兄弟这等论断,乃是基于常情的推论,倘若那澄因大师不是身处常情之下,兄弟这等论断,自是不能作准了。”
齐逖听他这么说,倒也怒意稍敛,沉声道:“于堡主,我问你,什么叫做常情之下?”
于逸道:“所谓常情,不外两种处境而已!”
简鹏心中一动,脱口道:“于老弟,你是说那澄因大师被人掳去,还有两种不同的处境么?”
手逸道:“不错!”他语音顿了一顿,淡淡一笑,接道:“简兄,你虽然口口声声说那澄因大师乃是被人掳去,但兄弟依然设想他还可能有另一种境遇!”
简鹏道:“什么境遇?”
于逸道:“照理说那澄因大师如是被人掳去,本应是作为阶下之囚,但如那掳他之人,乃是澄因的一党,则他也很可能是贵为上宾的了!”
简鹏怔了一怔,道:“于老弟,你果然心机过人,咱们先前可真是未曾料想及此……”
齐逖浓眉连扬,接道:“老夫不懂,那澄因大师纵然贵为上宾,却与他书写字条有何关系?”
于逸笑道:“有关系!”
齐逖急道:“快讲!”
于逸微微一笑,道:“齐兄,他如是处身真正被掳境况之下,他们很可以逼他书写这等字条!”
齐逖道:“不错,这也不是难事!”
于逸接道:“倘若那澄因大师乃是由他同党所救,则他更可以主动留下这等字条,令你们查不出根底来了。”
齐逖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依然还是一桩无头公案了?”
简鹏也忍不住长长叹息道:“石贤侄,咱们终于还是白跑了一趟了!”
石承先心中虽然极为失望,但他明白,这等事虽然发急也没有什么用处,只好摇头苦笑了一声,道:“简叔叔,事情到了这般田地,着急也是无用的了,咱们倘能慢慢查探,小侄相信必可查得出来那澄因大师的下落。”
简鹏闻言,心中对石承先十分钦佩,忖道:“他这等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豁达,真是难得!”但他口中却是接道:“贤侄,愚叔总觉得这事一日不能查明,愚叔心中这口盛气就难以搁下……”语音顿了一顿,掉头向于逸道:“于老弟!”
于逸瞧他神情十分沉重,不禁吃了一惊,接道:“简兄有何见教?”
简鹏道:“你确信这是澄因笔迹么?”
于逸皱眉道:“简兄似是对小弟不太信任啊!”
简鹏道:“兄弟不是对你老弟不太信任,只因兹事体大,老弟如若看错的话,那就害人不浅了!”
于逸忽然哈哈一笑,道:“简兄,兄弟相信,那澄因大师终有被人发觉之时,到那时简兄不妨亲自问问他,如是这张字条不是由他所写,兄弟这一双眸子,自动奉上给简兄如何?”
显然,这于逸对自己的鉴定,十分自信,才会用自己的双目,当作了赌注!
简鹏愣了一愣,道:“这么说,你已然完全确定,这字条是出于澄因大师的亲笔了?”
于逸道:“不错,这字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出自澄因之手,如是有人仿他笔迹而写,那气韵上,绝对无法写得这般神似。”
简鹏呆呆的望着那案上纸条,半晌方始说道:“于老弟,想在这字条上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那是完全无望的了!”
于逸点头道:“简兄不必再为这字条费心了。”折好那张字条,交给简鹏,接道:“简兄收好此条,日后也好找那澄因大师对证一番啊。”
简鹏皱眉苦笑道:“既是澄因所书,咱们留不留它倒也无所谓了……”
雷刚忽然伸手将那纸条接了过来,揣入怀内,冷冷的说道:“雷某日后倒要找那澄因对证一下,而且,于堡主也得好好保存你那一双尊目才是。”
言下之意,对那于逸充满了不快!
于逸无动于衷的哈哈一笑,道:“雷兄好说,兄弟就凭这双眸子鉴定收藏之物,自然会好好保存的啊……”
语音一顿,接道:“兄弟这就引导各位去至宾馆如何?”
敢情他此刻急于要去研读那本“过山拳谱”,故而要将他们先行安顿。
简鹏看了石承先一眼,道:“贤侄,咱们与那于堡主约定在先,只好在这神机堡中打扰一日了!”
石承先料不到简鹏会用这等方式来向他征询意见,当下略一沉吟,立即笑道:“咱们当然不可失信于于堡主,一切都由世叔作主便了!”
简鹏面色十分沉重的向于逸道:“老弟,咱们只留一个对时,你也不必多张罗了。”
于逸笑道:“小弟这神机堡中,虽然客人不多,但宾馆的陈设,倒也甚为讲究,简兄请!”
说话之间,业已站起身子,走向门口。
简鹏等人,了无情绪的举步向外行去,于苓也随在他们身后,一同出了这座书房。
于逸前头领路,原来那宾馆乃是建在遁园之外,离神机堡的客堂,相去不远。
于逸将众人送到宾馆入门之处,便行告退而去。
但那于苓却是留了下来。
只见她一声招呼,顿时从那建造得十分华丽的宾馆楼上,奔来七八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婢女。
于苓低声向那领头的青衣使女交代了几句话,只见那丫头笑了一笑,便自拉了一名紫衣的少女,转身而去。
于苓这才向那剩下的六个丫头低喝道:“这几位乃是本堡贵宾,你们好生侍候……”
话音甫落,那六名少女已一字排开,莺声燕语,神态恭敬的向简鹏等四人见礼请安!
于逸这等排场,倒叫简鹏大感意外,摇头皱眉,挥手一笑,道:“不敢当,姑娘们快快请起!”
回头却向于苓笑道:“贤侄女,老朽等人一向过惯了山居野宿的岁月,似这般人世上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的生活,实是有些不惯,贤侄女不必叫她们侍候了!”
于苓嫣然一笑道:“简叔叔,她们原本是派在宾馆的丫头,也不是特为你们而设,那有什么关系呢?”话音一顿,莲步轻移,当先向室内行去,口中接道:“侄女替简叔叔带路……”
简鹏看了那班丫头一眼,苦笑了一声,道:“有劳贤侄女了。”
一行人随在那于苓身后,上得楼来。
这栋宾馆,占地不大,前后也只得五间房舍,但楼上的正面,却有着一间十分宽敞明亮的大厅。
于苓引着他们进入这间大厅,只见一席热腾腾的酒莱,已摆在一张金漆的八仙桌上。
于苓微微一笑肃客入席。
齐逖只瞧的白眉一皱,道:“姑娘,老朽等人刚刚用过了酒饭,哪里还能吃得下去了?
贵堡这般客气,叫人好生不安。”
于苓格格一笑,道:“齐叔叔,家父由于研读那本拳谱,不能分身奉陪几位,心感疚歉,所以,要侄女准备上好酒菜,只不过是请各位以酒当茶,聊助谈兴而已。”
齐逖摇头道:“令尊真是设想得太周到了一些!”
但简鹏却忽然一笑,道:“齐兄,咱们客随主便,既然那于老弟盛意拳拳,咱们倒不可辜负于他,来,来,来,咱们就真个以酒当茶,且享他一日一夜世俗之福吧!”
说话之间,当先落坐。
齐逖见他已然入座,自是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和雷刚、石承先各自拉开木椅,坐定。
那于苓也坐在下首相陪。
那先前离去的青、紫二女,这时领了另外一着红裳,一着白褛的少女,各抱了一盏银壶,分立四人身后斟酒。
这情景,只把石承先瞧得心中大感不安。
他望望面前那杯醇香四溢的美酒,又忍不住回头,望望那俏立自己身后的白衣少女,终于,他缩回手,不肯举杯就唇。
雷刚跟他一样谨慎,也是点滴不曾沾口。
倒是那简鹏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一面大口喝酒,一面还向于苓谈论一些武林之中的掌故。
这一顿直吃到月在中天,方始罢休。
于苓领着他们,看过了后楼的卧房,又复叮嘱那四名少女一阵,方始转身而去。
后楼的卧房,共有四间,他们每人分得一室,那青、紫、红、白四女,却各守一室,未曾离去。
石承先发现,那白衣少女,却正是站在自己的房中,心中一急,窘态毕露,顿时坐也不好,立也不是,别说再想调息打坐了。
那白衣少女,原先是俯首俏立在门口内边,未敢正眼瞧看石承先,这时只觉房中灯影闪动,人影在地上来回移晃不停,只道那石承先有着什么疑难之事,心中打不定主意,才会这等焦虑不安,当下偷偷的抬头,向他望去。
怎知石承先却正好走到她身前不远,也下定了决心,要将她赶出门外,刹那之间,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向对方望来。
那白衣使女,娇靥生春,羞得连忙低下粉颈,但石承先也不好受,只觉心头鹿撞,到口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第十二回 美婢泄阴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石承先连作了几次深长的呼吸,这才定神干咳了一声,道:“姑娘……”
那少女羞不可仰,低头应道:“石公子……”
这一句石公子,把石承先叫得脸色一变!刹那间灵机一现,忖道:“她们的主人从未提我姓名,这丫头怎会晓得了我的姓氏?难道……”吃惊之余,先前的局促不安,一扫而净。
目光利如寒电,盯在那少女身上,沉声道:“姑娘,你知晓在下是什么人?”
白衣少女低声道:“乾坤一剑石大侠的公子!”
石承先呆了一呆,忖道:“她们果然是对我知晓的甚多……”
口中却是冷冷喝道:“姑娘是谁?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女低声道:“婢子叫紫烟。”
石承先一抱拳,道:“紫烟姑娘!”
他忽然这等称呼她,倒使紫烟有着受宠若惊之感,连忙福了一福,接道:“不敢,公子叫一声烟儿,婢子就十分感激了!”
石承先剑眉一扬,道:“紫烟姑娘,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紫烟道:“有什么话,公子请讲便是!”
石承先道:“姑娘自幼生长在神机堡中么?”
紫烟道:“婢子是在八岁入堡!”
石承先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紫烟道:“婢子十七岁了!”
石承先道:“那是说,你在堡中,已有九年了?”
紫烟道:“不错!”
石承先道:“像姑娘这等才智容貌,屈为一名婢女,在下觉着十分可惜!”
那紫烟闻言,似是呆了一呆。
敢情,她乃是猜不出石承先这句话中真正的用意何在,是以,未能立即作答!
她如此神情,使石承先瞧在眼中,也大为奇讶,显然,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常人了!
顿时,石承先又加深了警惕,暗道:“我可得小心了,看来紫烟不是没有目的……”心念一转,当下一笑,接道:“姑娘可是觉着在下之言有些唐突吗?”
紫烟嫣然一笑,红着脸道:“哪里,婢子生来命薄,公子这么说,倒叫婢子折福不浅!”
石承先从她对答之中,越发的断定,此女决非常人,一时之间,心中又有了打算,立即笑道:“姑娘,你在神机堡中九年,堡主待你如何?”
紫烟道:“很好啊!堡主对我们如子女一般!”
石承先一怔,忖道:“她倒是机灵得很……”但口中却道:“姑娘,你一向都在这迎宾馆中执事么?”
紫烟摇头道:“不是。”
石承先暗笑,接道:“这是第一次?”
紫烟点头道:“不错,这迎宾馆向来皆由外间执事的厨役负责,今儿因为石公子和简大侠等人之故,堡主才要婢子等人前来接待!”
石承先故作不解,笑道:“为什么?”
紫烟淡淡一笑道:“这个……可能是堡主认为公子乃是上宾之故吧!”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姑娘一向在堡中掌管何事?”
紫烟道:“服侍小姐!”
石承先道:“于苓姑娘吗?”
紫烟道:“正是我家小姐!”
石承先点头一笑,接道:“于姑娘待你们如何?”
紫烟道:“明是主仆,暗如姊妹!”
石承先道:“那是说你们很亲密了!”
紫烟道:“公子,小姐虽然对婢子甚是亲近,但我们作下人的总要知道自己身份……”
石承先道:“不错,姑娘说的是,长幼尊卑,那是不能错了法度的了!”语音一顿,接道:“姑娘,你怎知在下的来历?”
紫烟闻言,怔了一怔,但立即笑道:“堡主既要我们前来服侍公子,自然要告诉婢子有关公子的一切了!”
石承先见她神情犹疑,便知她说的不是实话,但也不曾揭穿于她,只淡淡一笑道:“姑娘,在下要安歇了!”
言下之意,是要她退出房去。
岂知紫烟闻言,立即走了过来,要替他宽衣!
石承先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要来替自己宽衣,那怎么行?心中一急,不禁脱口大喝道:“闪开了!”
他这一声大叫,只把那紫烟吓得一连倒退了五步。
花容惨淡,大大的眼睛之中,忽然间充满了泪珠。
石承先本是一时情急,才会这等失声大喝,等他见到紫烟婉转娇啼之态,不由得心中一呆,暗道:“我吓着她了么?她为何这等害怕呢?”
他不解紫烟因何受惊,正是说明了他对少女之心,懵然无知,但此刻他却不曾用话解释,只是挥手一笑,道:“姑娘,你可以出去了。”
紫烟脸上神色大为不安,低声道:“石公子……”
石承先皱眉道:“姑娘,在下说过要歇息了。”
他只当紫烟未曾听明自己话中之意,是以又补了一句,要她快快离去。
紫烟怔怔的道,“公子要小婢出去么?”
石承先没好气的道:“不错!姑娘莫非没听到么?”
紫烟嗫嚅道:“婢子听到了!”
但她却未移动身形,也无离去之意。
石承先十分奇怪,低喝着:“姑娘,你既是听到了,为何不肯离去?”
紫烟抬起头,望着石承先,怔怔的道:“石公子,不是婢子不走,只是……只是……”
她一连说了两个只是,却不曾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石承先皱眉道:“只是什么?”
紫烟楚楚可怜的低头道:“石公子,你不要逼问婢子好么?”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暗道:“难道她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才会要我别问?”一念及此,立即笑道:“为什么?姑娘如不说明其中道理,在下可非得将你赶出房去不可!”
石承先忽然这么一逼,顿使那紫烟花容大大变色,显然,她对于留在房中的意志,十分坚定。
是以,石承先话音甫落,她张着大眼,惶然接道:“公子,小婢如是说出了其中原因,你……就不会将婢子赶出房去么?”
石承先沉吟了一声,道:“这个……”
紫烟见他不作肯定的答复,似是甚为失望,低声一叹,道:“公子你反悔了?”
石承先怔得一怔,忖道:“她乃是一名婢女,我如是失信于她,岂不是叫神机堡中的人耻笑?”转念之间,脱口说道:“在下向来言出必践,岂是那背信之人,姑娘将内情说出便了!”
紫烟呆呆的看了石承先半晌,突然之间,那双大大的眼睛之中,滴落了几颗珍珠一般的热泪!
石承先睹状呆忖道:“她怎么哭起来了……”
这时,紫烟缓缓的举起纤手,擦净粉脸泪痕,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石公子……”
石承先道:“姑娘,有话快说吧!”
紫烟略一迟疑,终于又长长一叹,方始低垂了粉颈,宛转说道:“公子,堡主有命,要婢子在房中服侍公子,如是婢子被公子赶出房外,明日就要受那五刑加身之苦了!”
石承先一怔道:“堡主之命?”
紫烟道:“公子可是不信?”
石承先皱眉道:“在下并非不信,只是那于堡主这等做法,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紫烟茫然的眨了眨眼,道:“公子问小婢么?”
石承先接道:“姑娘想必是知道的了!”
紫烟摇头道:“不知道!”
答的如此干脆,倒是大出石承先意料之外,心中暗道:“这丫头莫非在使诈,倘是我被她给诓了,那多么叫人难平这窝囊气?”心中疑念一起,顿时怒道:“姑娘,你既是不向在下说实话,在下似也用不着对你守什么信用了!”语音一顿,喝道:“请吧!”
右手一指门外,目光电般射在那紫烟身上。
紫烟似是并没料到石承先忽而变脸,呆了一呆,道:“石公子,你怎么可以对一个下人失信呢?”
石承先暗道:“我如不再认真一些,谅她也不会说出实话的!”当下冷冷一笑道:“在下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哪里算得失信于你?”
紫烟闻言,脸色一变,道:“公子不信小婢之言?”
石承先道:“不信,姑娘还是出房去吧!”
紫烟显然心中大是焦急,竟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呜咽道:“公子,婢子哪里没说实话呢?”
敢情!这丫头退步了,也真的害怕了!
石承先冷哼一声道:“那于堡主要你守住在下的房中,究竟为了什么?还不从实说出来么?”
紫烟只当石承先真发怒了,吓得不敢抬头,接道:“公子,堡主没有说出原因,你叫小婢怎么讲才好呢!”
石承先怒道:“于堡主当真没有讲么?”
紫烟道:“堡主当真没有啊!”
石承先冷哼道:“那很好,姑娘请吧!”
紫烟忽然连连叩头,道:“公子,婢子一出此门,明日就要受尽那五刑加身之苦……公子,你可怜可怜小婢,不要赶婢子出房啊!”
石承先忖道:“她似是对那五刑加身的处罚,十分害怕,不知道这五刑究竟是什么?”
好奇之心一起,口气不觉缓了下来,冷冷的接道:“什么叫做五刑加身?”
紫烟脸色苍白,发抖的说道:“本堡之人,如是犯了过错,就要受那金、木、水、火、人等五种刑罚……”
石承先乃是第一次听到这等五刑之名,不禁笑道:“这金、木、水、火,乃是五刑之四,用作刑罚之名,未尝不可,但这人刑,又是什么名堂?”
紫烟苍白的粉脸忽然一红,低头道:“公子,这人刑乃是专为本堡妇女所设……据说十分恶毒,婢子实在难以启齿……”紫烟一片羞意,只把石承先看得大惑不解,心中暗暗忖道:
“那金、木、水、火四种大刑,想必不外是火烙、水灌、木枷、铁锁之类,唯独这人刑,她说乃是专为妇女而设,不知怎会那般恶毒?而且,这丫头一片羞惧之意,令人好生难解……”
敢情,石承先对男女间的事情,知晓的太少,是以想不出这“人刑”,究竟是何等作用。
当下剑眉一扬,冷冷一笑道:“姑娘,你这等吞吞吐吐,明明是一派欺人之谈,在下不会上你的当了!”
紫烟闻言,低头长叹道:“石公子,小婢说的实话,只因那人刑乃是……奸淫之刑,其恶毒之处,当真比杀了受罚之人还要难受……”
石承先呆了一呆,惊道:“这人刑乃是污人清白的禽兽举动么?”
紫烟道:“正是那禽兽一般的举动……”
语音未已,已是面红颈赤。
石承先沉吟了好一阵,挥手道:“姑娘请起来……”
紫烟一直芳心惴惴,等他说话,此刻见他挥手令自己起身,顿时觉得留在房中,已然大有希望,但她却故意摇头道:“石公子,婢子宁可跪到天亮,也不敢出门一步。”
说得那等可怜,使的石承先大感不忍!
他无可奈何的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在下不撵你出房,还是起来讲话吧!”
紫烟本就等他说出这等话来,方好名正言顺的留在房中,石承先话音甫落,她已轻盈盈一笑,站了起来,口中低声道:“多谢石公子!”
石承先摇头苦笑道:“姑娘,你那另外几位姊妹,是否也留在他们几位老人的房中?”
紫烟嫣然一笑道:“她们么?大概没有婢子这等幸运的了!”
言下之情,十分得意。
石承先刹那之间,有如被人所骗,心中大感难过,但他却不愿露出,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姑娘似是十分得意啊!”
紫烟脸色变了一变,低下头去,缓缓走向床边,伸手整理那床上枕褥,口中幽幽一叹道:
“公子,小婢哪里会得意呢?”语音一顿,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寄人篱下,为人奴仆,也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啊!”
石承先听得心中一动,忖道:“这丫头看来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但说出话来,却是中肯的很,她若不是秉性聪慧过人,那就是十分刁顽可怕的了……”他一念及此,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警觉,沉声道:“姑娘,你不要张罗了,在下只须打坐调息一番即可!”
紫烟回头一笑道:“公子,你不睡么?”
石承先道:“不必了!”语音略略一顿,指着那房中的锦凳,接道:“在下既然允许姑娘留在房中,你不妨就在这儿稍稍歇歇!”
紫烟粉面忽然一红,迟疑了一会,方道:“小婢本是奉命服侍公子,公子似是不必姑息婢子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紫烟垂粉颈,彷佛蚊蚋低鸣一般,接道:“婢子……
乃是奴仆之流,公子如要小婢荐枕,婢子也不敢拒绝!”
石承先只觉轰的一声,如同巨雷击顶,原来这于逸用心,这般的可恶,竟然想用美人之计,来陷害自己!当下剑眉一轩,赫然作色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你们把石某看成什么人?”
别瞧他年纪轻轻,一派斯文,一旦发怒,却很威猛。
紫烟只吓的愣在当地,半晌没有作声。
石承先大步在房中徘徊,怒气不已的喝道:“神机堡主居然如此下流,倒是大出在下意料……”
紫烟睁着一双大眼,看着石承先,久久,忽然争步趋前,拜倒在地,低声道:“婢子多谢公子成全之德,石大侠的后人,当真是铁铮铮的好汉!”
她这等举动,只把石承先瞧的一愣!
他徘徊的步履一停,沉声道:“你……知道石某的一切么?”
其实,他问的乃是多余,紫烟自从入房以来,每一句话都已说明,她对石承先的一切了如指掌!
紫烟-目睹石承先这等神情,低声接道:“公子,有关公子的一切,堡主早已对小婢提过,而且……而且……”
石承先怒道:“而且什么?”
紫烟道:“公子,这……小婢不该说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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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道:“为什么?”
紫烟沉吟道:“这个……因为此事堡主不许小婢告诉公子!”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什么事这般神秘?你越是不说,我可越是要听……”
敢情,石承先除了心中甚是气恼之外,这时更有了一股好奇之心!
心念一转,不觉笑道:“不许你讲出来么?”
紫烟道:“正是不许小婢告诉公子!”
石承先一挥手,道:“你起来。”
紫烟乖乖的站了起来,退后了一步,神情之间,变的十分庄重。
石承先目光在她脸上一转,喝道:“姑娘,这卧室之中,别无他人,姑娘如是说出于堡主要你所作之事,在下相信,决不会让那第三人听去!”
紫烟闻言,颇似为难的看了看门外。
石承先笑道:“姑娘,这卧室的四周,杳无一人,你不用担心了!”
紫烟道:“公子,你怎知晓这四周无人?”
石承先道:“在下潜心默察,三丈之内,可辨飞花落地之声,左近如是有人,自是瞒不过石某耳目了!”
紫烟嫣然一笑道:“公子功力,真能在三丈之内听出飞花落地之声么?”
石承先道:“在下似是用不着哄骗姑娘的了!”
紫烟低头沉吟了一下,忽然摇头道:“不行啊!”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为什么?你莫非不相信石某?”
他想不到紫烟依然会吐出那等话来,是以一怔之下,只道她不相信自己了!
紫烟道:“公子,小婢不是信不过公子,只是……只是……”
石承先心中大感不耐,怒道:“只是什么?你如再不说出来,在下可要赶你出去了!”
他究竟年轻,一急之下,大有出尔反尔之意,用不许那紫烟留在房中,作为威胁手法。
紫烟果真脸色一变,道:“公子,不是小婢不愿说,实是因为这神机堡中,处处布满了机关,稍不小心,就会落入堡主算计之中……”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怎么?你是说这卧室之内,可能藏有堡中弟子?”
紫烟道:“那倒不是,小婢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石承先突然笑道:“用不着害怕,如是这房中真的另有别人,姑娘适才所说的一切,也足以让于堡主对你生出戒心了!”
紫烟陡地浑身一震,道:“是啊,不是公子提起,小婢倒真的忽略了……”
语音一顿,不住的举目四顾不已!显然,她真的十分害怕了!
石承先这时反倒大笑道:“姑娘,多说一句和少说一句,都没有多大差别,你如是个聪明的人,就该把一切真相告知在下!”
紫烟一愣道:“公子……你……想帮助婢子么?”
石承先道:“不错!”
紫烟低垂了粉颈,想了好久,这才幽幽一叹道:“公子,于堡主的用心,是要婢子以身奉献……”
石承先面孔一热,怒道:“无耻!”
紫烟吓的退了一步,接道:“公子,你别生气行么?”
瞧她那种可怜相,石承先只好点了点头。
紫烟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于堡主原想以公子这等少年血气方刚之人,自是难抵美女的引诱……”
石承先忽然又大声道:“石某岂是那等人?”
紫烟柳眉低蹙,接道:“公子,这乃是于堡主知人不明之处,公子又何必动怒呢?”语言顿了一顿,又道:“堡主在指令小婢来此之时,特别交代小婢,不惜任何手段,也要与公子结成这番孽缘,事成之后,并且许小婢以义女的身份相称!”
石承先冷哼道:“老匹夫!无耻得很!”
紫烟黯然一叹道:“公子,其实,小婢根本不愿依他之命行事哩!否则,只怕公子早已……早已……”忽然满面通红,羞得说不出话。
石承先闻言,不由得呆了一呆,道:“姑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紫烟低声喃喃接道:“公子,你真的不明白么?”
石承先诧异的接道:“区区本来就不明白啊!姑娘,你莫要再卖关子了。”
紫烟沉吟了一阵,忽然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袋,倒出了两根长达一寸七八分长,粗如麦管的淡红色信香,递给石承先,道:“公子,识得此物么?”
石承先摇头道:“可是信香之类?”
紫烟道:“不错,正是两段信香。”
第十三回 父女不同心
石承先没有伸手接香,只是就着紫烟的手上,仔细的瞧了一瞧,皱眉道:“这信香是作什么用的?”
紫烟娇靥蓦然再度嫣红,低声道:“这香唤作十步催情香,无论男女,一闻此香,不出十步,必将乱了心性,不知廉耻……”
石承先一怔,道:“这信香怎会如此厉害呢?”
敢情,他对于男女间之事,所知不多,只知那紫烟所说,十分厉害,但究竟厉害到何等程度,他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紫烟一面将那两截催情香包好,放入怀内,一面低声道:“公子,如是小婢真个存心对公子加以陷害,只要公子入得此门,即已中了暗算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你……姑娘是有心背叛于逸了?”
紫烟道:“那倒不是!于堡主待小婢有如子女一般,小婢怎会存下背叛之心呢?”
石承先皱眉道:“但姑娘明明有了背叛之实啊!”
紫烟道:“这个……”
显然,紫烟已然无话可答。
石承先道:“姑娘,你明日见到于逸之时,又将怎生回答呢?”
紫烟沉吟了半晌道:“公子,如要骗过堡主,似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石承先道:“哪一条路?”
紫烟道:“明日堡主问及,小婢回禀他,只说公子身怀辟毒至宝,迷香失却功效!”
石承先心中一动,忖道:“这倒使得,只是如若那于逸再要暗中试上一试,那岂不糟了?”他心中虽然在转动着念头,口中却是应道:“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如是于逸再差别人暗中一试,岂不……”
紫烟接道:“公子,这倒不用担心,小婢怀有专解此香之药,公子只要暗暗服上一颗,可保四十八个时辰!”
说话之间,自怀中取出三颗碧绿色的药丸,交给石承先,又道:“余下的两颗,公子不妨留下,以作不时之需,此丸功效甚多,对于各种邪恶淫药,均有解毒之用,公子今后行走江湖,说不定尚有用着之时。”
石承先十分感激的接过三粒丹丸,并且,当着紫烟之面服下了一颗。
紫烟瞧着他微微一笑道:“公子,时辰已然不早了,公子早些调息一番吧!”
石承先先收好了另外两颗丹丸,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姑娘,在下有件事甚是不解,尚盼姑娘指教!”
紫烟道:“什么事?公子,你如不调息,只怕天就快亮了!”
石承先摇头道:“调息倒也不必,在下只望姑娘能够释我之疑。”
紫烟道:“公子既然坚持,小婢恭敬不如从命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姑娘,你说于堡主待你如同子女一般,为何你今日竟然不肯对石某下手?甚至姑娘还将解药相赠,这中间的道理,姑娘可否见告?”
紫烟似乎是早已知道他要问的必是此事,是以,闻言倒是毫无诧异,只是微微一笑,道:
“公子,其中道理,说来只怕公子不信!”
石承先道:“姑娘快快请讲,在下自然相信的了!”
紫烟忽然长长一叹,道:“公子,婢子说将出来,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石承先此刻只想知道其中理由,当下不暇思索,连声应道:“在下向姑娘保证,决不透露口风与人就是。”
紫烟瞧着石承先好一会,这才低声道:“公子,小婢乃是奉了我家小姐之命,不许伤害于你。”
石承先一怔道:“于苓姑娘么?”
紫烟道:“不错!”
石承先大为意外地皱眉沉吟道:“这就奇了,他们父女怎会各行其是呢?姑娘,你……”
敢情,石承先有些不信!
紫烟低低一叹道:“公子,此事休说你不相信,就是连小婢也觉着奇怪,当小姐要婢子不得伤害公子之时,小婢真以为小姐发疯了,不过,此刻小婢可是明白了。”
石承先道:“你明白了什么?”
紫烟道:“我们小姐没有错,石公子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少年,堡主存心为祸公子,实在太不应该!”
石承先只觉心中一阵激动,不知道是感激那于苓,还是怒恨那于逸,刹那之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紫烟语音一顿,可未曾留心到石承先的脸色,她兀自叹息了一声,接道:“公子,我家小姐对你这番情意,公子可千万莫要忘记才是!”
石承先只感浑身一震,失声道:“姑娘,你们小姐现在何处?”
紫烟闻言呆了一呆,道:“公子,是问我家小姐么?”
石承先道:“不错!”
紫烟笑道:“夜已三更,我家小姐是回转后院安歇去了!”
石承先道:“姑娘,你能不能代区区辛苦一趟?”
紫烟道:“干什么?”
石承先道:“请那于姑娘来此一晤!”
紫烟道:“公子,明早你就可见到我家小姐了。”
石承先皱眉道:“姑娘可是不愿去请于小姐么?”
紫烟笑道:“不是小婢不愿,而是小婢如此刻入内去寻找我家小姐,必然瞒不过堡主的法眼了!”
石承先沉吟道:“不错,于逸如是知晓,只怕对你和你家小姐,均所不利!”语音一顿,接道:“姑娘,那于小姐可曾说她为何要你如此做?”
紫烟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石承先一怔道:“姑娘为何发笑?”
紫烟摇头抿嘴道:“公子,你可是真的不懂我家小姐为何不许小婢害你么?”
石承先道:“当然真的不明白了!否则,在下又何必相问?”
紫烟长长一叹道:“公子,看来我家小姐的心意,是白费了!”
石承先一呆道:“什么心意?怎生的白费了?”
紫烟道:“公子,就小婢与我家小姐相处以来,这多年中,小姐的个性小婢知道的不少……”
石承先道:“日夕相聚,姑娘自是要比别人明白!”
紫烟淡淡一笑,道:“我家小姐向来眼高于顶,天下少年儿郎,都不曾在她眼中!”
石承先暗道:“那于苓果然长的甚美,她不把男人放在眼中,也不足为怪……”但他口中却道:“于姑娘的眼界很高啊!”
紫烟道:“可不?但她却……却……终于有了中意的人儿了!”
石承先笑道:“什么人?姑娘应为你家小姐高兴!”
紫烟闻言,心中暗道:“他是真的糊涂,还是假的装模作样呢!天下哪有这等木头男人,偏偏却被我家小姐看中……”但她口中却道:“公子,你……你不明白么?”
石承先一怔道:“在下明白什么?”
紫烟格格一笑道:“公子,你真是很笨!”
石承先道:“姑娘,有什么话,你最好明说,莫要跟在下打哑谜了!”
紫烟苦笑了一声,道:“公子,这事照理你应该早就瞧出来才是,我家姑娘心目之中,已然把公子当作了知心的朋友啦!”
石承先闻言,大大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于苓会对自己有意……不由得张惶失措,不知如何回答!
紫烟微微一笑道:“公子,你怎么了?”
石承先怔怔的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姑娘,在下可不是那等轻浮之人……”
他一急之下,竟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颠倒!
紫烟只听得娇声笑道:“公子,本来你就不是那等轻浮之人嘛,否则,我家小姐也不会暗中属意公子,而要小婢背叛堡主之命了!”
石承先越想越觉不是滋味,当下十分烦躁的一挥手,道:“姑娘,别再谈这件事了!”
紫烟听得一呆,石承先已转身走到那张大床之前,接道:“姑娘如要调息,不妨自便,在下有些疲累,恕我先行安歇了!”
说着,人已和衣倒卧床上。
紫烟柳眉皱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就地盘膝而坐。
石承先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窗外已然日上三竿。
揉了揉眼,房中已然不见了紫烟。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就那早已摆在桌上的瓷盆,稍稍漱洗一遍,大步向外行去。
只见简鹏等三位老人,已坐在前楼聊天。
雷刚一眼瞧见石承先走来,立即笑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石承先走了过来,在雷刚身旁坐定,接道:“连日舟车劳顿,不想竟是睡得这么久……”
语音一顿,向简、齐二老抱拳一笑,道:“于堡主来过没有?”
简鹏摇头道:“没有!”
齐逖却哈哈一笑道:“那一本过山拳谱,够他忙上一夜的了!”
二人说话之间,只见于苓姗姗而来。
石承先一瞧见她出现,心中顿时大感不自在,而于苓也似有些不安,只看了石承先一眼,便低着头向三位老人问好。
显然,那紫烟已把昨夜之事,向她说过了。
简鹏这时微微一笑,向于苓道:“姑娘,令尊呢?怎地不见到来?”
于苓笑道:“家父尚在书房之中,苦读拳谱……”话音一顿,接道:“简伯伯,早点已在前厅备下,侄女特来请几位过去用餐!”
简鹏笑道:“有劳姑娘了!”
四人随在于苓身后,出了那迎宾楼,来到了大厅。
石承先目光过处,只见那大厅之中,已热腾腾的摆子一桌酒席,如说是用作早点,未免教人难以相信!
于苓肃请四人入坐以后,笑道:“简伯伯,家父立即就来,四位请稍坐一刻……”
娇躯一拧,转身由侧门而去。
齐逖睹状,一扬白眉,冷哼道:“这是什么意思?于逸的臭排场倒真是不少!”
雷刚也冷哼道:“放过这一回,他可莫叫老夫在江湖上遇到,哼!……总有一天,老夫叫他知道雷某不是那等叫人指使之辈!”
四人正自心中不快,只见于逸在于苓和另外一位中年文士陪同之下,含笑而来。
几人略一见礼,于逸指着那位一身杏黄衫的中年文士,向几人介绍道:“这位老弟,人称‘圣手药王’葛天森,不知简兄可曾耳闻?”
简鹏、齐逖、雷刚三人,闻言同时一怔!
这“圣手药王”葛天森,在武林之中大有名望,据说此人不但一身武功,十分高明,而且尤精歧黄之术,几乎经他伸手医疗之人,就从无不治之症。
想不到此人竟会在这神机堡中!
只有石承先因对葛天森之名,乃是茫然得很,是以十分从容,丝毫不为所动。
这时,那葛天森在于逸话音一顿之间,立即抱拳向三人一揖道:“葛某有幸能会见几位高人,实是有幸得很……”
简鹏心中虽是吃惊,但此刻却不能失礼于人,连忙大笑道:“葛兄好说,圣手药王之名,老朽闻名久矣,今日幸会,实在是平生一大快事……”
齐逖、雷刚,这时也略略欠身还礼。
圣手药王葛天森淡淡一笑,道:“葛某区区微名,如与铁胆简兄、铁拐齐兄和烈火太岁雷大侠相较,那真是腐朽莹光,难期皓月,简兄这等客气,叫葛某汗颜得很!”
敢情他对三人的来历,明白得很。
石承先闻言,心中却是愣了一愣,暗道:“原来雷大叔还有一个绰号叫做‘烈火太岁’,想必当年雷大叔的个性,定是十分火躁的了!”
他思忖之间,只听得简鹏哈哈一笑道:“葛兄好说,简某的区区微名,如与葛兄相较,只怕差的太远了……”
葛天森依然淡淡一笑道:“简兄,咱们彼此彼此,……”语音一顿,接道:“简兄和齐兄侠踪不现武林,几有廿余载,如今忽然重履红尘,莫非武林之中,又有了重大的变故发生么?”
齐逖冷冷一笑道:“葛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武林中没有什么事,咱们就不能在江湖上走动么?”
圣手药王葛天森呆了一呆,道:“齐兄,你怎的这大火气?”
齐逖冷笑道:“葛兄可是听的很不受用么?那你最好塞起耳朵不听!”
这话说的不但难听,而且使得那葛天森的面子十分下不了台。
石承先心中暗道:“这位世叔的脾性,看来比雷大叔还要暴躁得多,只怕那葛天森要变色反脸……”心中转念,不禁暗中提聚了功力,准备他们一旦反目动手,自己也好出手从中劝解!
但事实上却是大出石承先意外,那圣手药王葛天森不但没有变脸,反倒哈哈一笑,道:
“齐兄,兄弟为人,向来不动肝火,纵然齐兄说的更为恶毒,兄弟也不会动怒,只怕齐兄这挑衅之心,是无法得逞的了!”
此人修养之好,果是人所难及!
石承先不觉的轻轻吁了一口气,将那凝聚的功力,缓缓的散去!
简鹏这时心中也大为钦佩,葛天森会有这么好的脾气,却是大大出人意表。
当下他也不愿齐逖太过难堪,微微一笑,接道:“葛兄一向高蹈自隐,卜居太白绝顶,不顾江湖是非,如今怎地来了终南,不知是葛兄仁心大发,有意一展鸿图,为武林同道造福?”
葛天森哈哈一笑道:“简兄好说,兄弟隐居太白山之事,说来叫人惭愧,无非是秦人避祸,苟全性命之举!”
语音顿了一顿,忽然长长一叹,道:“目前兄弟闻说我那对头已然仙去,这才放心下山一游了。”
简鹏闻言一怔,道:“葛兄一向与世无忤,怎么也有生死对头?但不知其人是谁?”
葛天森双眉一耸,沉吟道:“兄弟的仇家,乃是青城山主姜浩然!”
简鹏闻言呆了一呆,道:“姜山主?”
葛天森道:“正是这位老魔头!”
齐逖忽然冷笑道:“姜浩然也是魔头么?你葛神医又算哪一道人物?”
葛天森哈哈一笑,道:“姜浩然的为人,巧言令色,外表忠厚,一般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可惜……”他忽然一顿话音,倏然不语。
齐逖道:“可惜什么?”
简鹏也笑道:“姜浩然也属魔道中人,倒是兄弟第一次听说!”
葛天森沉声道:“不错,天下除了兄弟,果然是没有人再知道他的一切作为了!”
简鹏道:“葛兄可否把姜浩然的为人,向兄弟等人解说一番呢?”
葛天森沉吟道:“这有何不可?”语音一顿,接道:“那姜浩然身为青城山主人,外表上,也算得一位正人君子,而且,在武林之中沽名钓誉,颇有清誉……”
齐逖冷冷一笑道:“这些事人人皆知,阁下何必多费唇舌?”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齐兄,事情总得打头说起啊!”
齐逖道:“那你何不删繁就简,拣那重要的关键说明呢?”
葛天森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接道:“姜浩然与区区虽然是生死对头,但如论起渊源,我俩也可算得同门的师兄弟!”
简鹏一怔道:“葛兄的师尊,是哪一位高人?”
葛天森道:“青城剑客姜太虚!”
简鹏失声道:“上一代青城山主么?”
葛天森道:“不错!”
简鹏道:“原来葛兄是青城门下!”
葛天森道:“简兄,兄弟出身,武林之中,一向少人知晓,如今说出来,实是万不得已……”话音略略一顿,接道:“姜浩然自幼与兄弟相处,尚称融洽,只是,后来恩师收养小师妹以后,情形就大大的不同了!”
齐逖道:“怎么不同?”
葛天森道:“这个……齐兄可知那小师妹是谁么?”
齐逖冷哼了一声,道:“兄弟与那姜浩然相交不深,自然不知道他们家中之事了!”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我那小师妹,也就是现在的青城山主夫人龙三娘!”
简鹏失声道:“姜夫人么?”
葛天森道:“不错!正是姜夫人!”
齐逖冷笑道:“原来是情海生波,这就难怪了!”
葛天森道:“齐兄,所谓情海生波,那也是姜浩然自己疑心生暗鬼而已,葛某可以指天发誓,对于龙师妹可是从无丝毫染指之心!”
齐逖笑道:“奇怪!”
葛天森道:“奇怪什么?”
齐逖道:“一个巴掌拍不响,阁下如是真可指天誓日,那姜浩然又怎会疑心什么?”
葛天森道:“这个……”
齐逖道:“显然阁下有了心病!”
葛天森黯然一叹道:“齐兄,兄弟如是真的有心病,那小师妹又怎会嫁给了姜浩然?”
齐逖白眉一扬,道:“那……那是因为姜浩然乃是姜太虚的儿子,姜太虚如果从中稍加压力,阁下当然就要在情场之上落败了!”
葛天森忽然凄然长叹道:“齐兄你错了!”
齐逖道:“错了?老夫倒要请教,错在何处?”
葛天森道:“齐兄,那龙三娘自入师门,就与姜浩然处得十分亲密,姜浩然居然疑心于她,在情在理,都是大不应该之事!”
齐逖道:“谁相信?”
葛天森道:“姜家之人,谁不相信?”
齐逖大笑道:“阁下这话,只怕有些欺人之谈!”
葛天森脸色本是十分沉重,但这时忽然一变,怒道:“齐兄,这事与你齐兄根本没有关系,为何处处与兄弟作对呢?”
齐逖笑道:“就事论理,兄弟几时与你作对了,其实,姜浩然的为人,老夫向来也不耻得很!”他话音一落,立即又哈哈大笑,接道:“不是老夫对你们青城山的弟子有偏见,武林之中的九大门派,青城一支,成就如何,阁下心中应是明白!”
葛天森神情刹那间变得十分激动,但他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强自忍了下去,摇头苦笑道:“齐兄之言,也有道理,不过,青城武功未能发扬光大,责任不在葛某身上,这一点,齐兄应是知晓!”
齐逖道:“责任在谁?你不也是青城弟子么?”
葛天森道:“齐兄,兄弟自从小师妹入门以后,不及三年,就自动下山,离开师门了!”
简鹏闻言插口笑道:“为什么?莫非那姜浩然不容你再在青城伫留么?”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姜浩然表面之上,自是不敢,但兄弟又何必自寻苦恼,被人视作眼中钉呢?”长叹一声,接道:“当年兄弟离开青城,便改投在先师太白樵隐门下……”
简鹏忽然大声道:“怎么?葛兄是武林第一大国手门下,怪不得能够获得圣手药王的雅号!”
敢情,对于葛天森的师门来历,今天他们方始知道!
葛天森摇头一叹道:“简兄,先师在医术之上,素有武林第一人之誉,但兄弟所得,不及先师十之一二,如今思之,真是愧对恩师殊多!”
简鹏笑道:“葛兄这是客气了!”
葛天森接道:“兄弟改投先师门下之后,就甚少再与青城交往,但想不到就在先师仙去的第二年,姜浩然忽然寻来太白山中,向兄弟找事!”
简鹏道:“姜太虚呢?他不曾阻止么?”
葛天森道:“姜师父那时也已驾返道山了!否则,姜师弟也不会前来找我!”
简鹏道:“姜浩然找你作甚?”
葛天森冷冷一笑道:“必欲杀我而后快!可惜的是,姜师弟的武功,却差我太多!”
齐逖大笑道:“兄弟阋于墙,想必乃是一场好仗!”
葛天森眉头一皱,道:“齐兄莫非有些幸灾乐祸么?其实,兄弟斯时已然尽得樵隐恩师真传,在心性修养之上,已可到了动心忍性的地步……”
齐逖哈哈大笑道:“这么说,你让了他?”
葛天森道:“不错,兄弟没有与他动手,只是,知道如果不露上一手武功,姜师弟决不会甘心离去的了!”
简鹏接道:“能够惊退姜浩然,那必然是一门十分奇特的功力了。”
葛天森道:“奇特倒也说不上,兄弟只是露了一手练气成丝,弹指断竹的气功而已!”
石承先一直在旁静静的听着,这时听他提及练气成丝,弹指断竹,不禁心中一动,忖道:
“这一门武功,自己在四绝谷中,也曾学过,但不知这位葛天森有几成火候?”心念一动,立即接道:“葛老,当日你在多远使的弹指断竹的?”
葛天森闻言似是吃了一惊,回顾石承先:“老弟可是练过这种武功么?”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稍曾涉猎,只是不精!”
葛天森笑道:“老弟小小年纪,就练有这等工夫,令师不知是那位高人?”
石承先起身应道:“家师人称哈哈狂剑。”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甘布衣,甘大侠?”
石承先笑道:“正是家师!”
葛天森忽然抱拳道:“老弟原来是甘大侠传人,葛某真是失敬了!”
石承先拱手笑道:“不敢,葛老乃是前辈高人,晚生当不得你老这般称谓!”
葛天森大笑道:“当得,当得,昔年先师见到甘大侠之日,都要称呼一声前辈,葛某托大叫你一声老弟,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老弟,你能多远弹指断竹?”
石承先道:“晚辈最远的一次,不过只有一丈七八尺!”
葛天森听得呆了一呆,道:“一丈七八尺么?”
石承先道:“如与家师所望,正好差了一半。”
葛天森道:“老弟,不是老朽捧你,当今之世,能有这等功力之人,只怕也难以找出五位了!”语音一顿,接道:“当日我惊退姜师弟之时,也只不过一丈五尺之远啊。”
简鹏笑道:“那也够惊人的了,葛兄,姜浩然回去之后,可曾再去找过你?”
葛天森道:“找过,不过,兄弟却避而不见,使他无功而退!”
齐逖笑道:“这姜浩然也真没有出息的很!他自己生了疑心,不跟老婆算帐,却要找你,岂非失算么?”
葛天森摇头道:“那倒不是,只因其中别有缘故。”葛天森道:“姜师弟在接掌青城门户之后,就渐渐入了魔道……”
简鹏道:“那怎么会?”
葛天森道:“交友不慎啊!”
简鹏道:“姜浩然交结了什么朋友?莫非是魔道中人么?”
葛天森道:“可不是?”
简鹏道:“哪一位?”
葛天森道:“当年九大魔尊的后代。”
石承先闻言,脱口道:“那九大魔尊,还有后人活在世上么?”
葛天森道:“有!”
石承先道:“不知是哪一位魔尊的后代?”
葛天森道:“是凌氏兄妹的传人,在武林之中,被人叫做雷青叟的凌醉翁。”
简鹏忽然一惊,失声道:“凌醉翁?”
葛天森道:“简兄认识他?”
简鹏道:“见过,但兄弟却一直不知道他乃是九魔的后人。”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简兄,休说你不知道,武林之中,知道凌醉翁的身世之人,大概当今之世,只有两个人了!”
简鹏道:“葛兄是一位,另一位是谁?”
葛天森看了石承先一眼,道:“另一位应是石老弟的恩师甘大侠了!”
石承先接道:“家师未向晚辈提过此人啊!”
葛天森道:“甘大侠隐居四绝谷,不问世事卅多年,自然不知那凌醉翁是否尚在人世的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那凌醉翁的年纪,已在九十开外,武林中人,多以为他已死了。”
简鹏道:“不错,老夫就当他已然死去,听葛兄之言,那凌醉翁八成尚在人世的了。”
葛天森道:“三月之前,兄弟还曾与他见过面……”
齐逖突然大声道:“什么地方?”
葛天森道:“就在太白山中。”
齐逖哦了一声道:“阁下隐居之处?”
葛天森道:“正是!”
简鹏道:“他……那凌醉翁是去找你么?”
葛天森道:“不错!”
齐逖道:“他找你作甚?”
葛天森道:“姜浩然约他同来,自然是为了要置兄弟于死地了!”
简鹏道:“这就难怪葛兄说姜浩然已入魔道了,原来他约了这等助手前来。”
葛天森道:“可惜的是,那凌醉翁并不曾把兄弟击败。”
简鹏笑道:“葛兄已得太白樵隐老人真传,那凌醉翁自然是无法胜得过葛兄的了!”
葛天森摇头苦笑道:“简兄,实际情形却并非如简兄所想!”
简鹏一怔道:“难道葛兄不是凌醉翁的对手?”
葛天森道:“如论武功,兄弟果然差他一筹,只是,兄弟却善于趋避之道,才脱了大难!”
齐逖哈哈一笑道:“不错啊,那凌醉翁论机智,当然不是你老弟的敌手了!”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齐兄说的甚是,那凌醉翁如果再在机智上胜过兄弟,只怕武林之中,早已不会像而今这等安宁了!”
雷刚一直没有说什么,此刻闻言,不禁大声道:“阁下很自傲啊!”
葛天森道:“兄弟讲的是实话……雷兄之意,可是认为兄弟太狂么?”
雷刚道:“凭阁下这‘圣手药王’四字,如说替人拿拿脉,看看跌打损伤,疑难杂症,兄弟也许没有话说,但如说就凭阁下这两手,便使武林之中安宁了这些天,雷某却是不信得很!”
葛天森道:“雷兄,兄弟决无自大之意,但那凌醉翁若非因为在太白山中被兄弟拿言语套住,这三个月中,他定不会那么安份守己的了!”
雷刚道:“那凌醉翁现在何处?”
葛天森道:“他当日与姜浩然同来,眼下只怕仍在青城山之中。”一顿,接道:“不过,有一件事,兄弟到今天自己也不明白!”
雷刚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那凌醉翁本是九大魔尊中凌玉坤的私生子,不知他又怎地成了九魔中蓝光迪的衣钵传人?这其间,必然有着什么特别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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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刚冷冷一笑道:“那凌醉翁爱投在蓝光迪的门下,谁也拦阻不了他,倒是阁下怎生骗退了凌醉翁之事,不妨说将出来听听!”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雷兄说的是,葛某还是把那凌醉翁之事说个明白吧……”
简鹏接道:“就简某猜想,葛老弟智退那雷音魔叟的经过,必然十分精彩的了!”
葛天森道:“精彩谈不上,但惊险却是不假!”他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长长吁了一口气,接道:“那姜浩然与凌醉翁寻到在下之时,在下确是吃了一惊,但情势之上,在下却不能示弱于他们!”
齐逖道:“阁下太噜苏了,不关紧要的事,阁下最好别说!”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凌醉翁和姜浩然找到在下之时,气势凌人,大有一击而致在下于死地之意!但我却在发现来人竟是凌醉翁以后,心中立即打定了不以力敌的主意,是以,一开头就拿话套住了凌醉翁!”
简鹏笑道:“老弟是怎么说的?”
葛天森道:“在下知道那位凌醉翁虽是魔道中人,但他已是眼下在世的魔教中唯一长老,像这等人,自视之高,那是任何人都难以猜想的了!”
简鹏道:“老弟台果然想的不差,以凌醉翁的为人而言,当然是自视甚高的了!”
葛天森道:“在下有了这等打算,首先便狠狠地恭维了那雷音魔叟一番,弄得他心中十分快慰,然后再自陈武功与他相差太远,捧得他对我敌意大减。”
简鹏笑道:“好手法!”
葛天森道:“很下流,是么?简兄,在下除此之外,只怕连身家性命,早已难保了!”
语言一顿,接道:“那凌醉翁这等表情,自是使得姜浩然大感不快,当下就向在下叫战,结果在下便指名要与凌醉翁较量!”
雷刚一怔道:“为什么?你不是明知斗他不过么?”
第十四回 初试神剑威
葛天森微笑道:“这叫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在下只要把那凌醉翁逼住,姜浩然必然不敢再作蠢动了!”
简鹏道:“那姜浩然可是还领了很多人前去么?”
葛天森道:“在下猜想之中,姜浩然必然已经派人将我的居住之处团团围住,是故我不得不在凌醉翁身上打主意,否则,即令在下击败姜浩然,也终将难逃他们群殴的毒手。”
齐逖皱眉道:“这事凌醉翁知道么?”
葛天森道:“不知道,否则,以凌醉翁自视甚高之人,一定不会允许姜浩然这么做了!”
简鹏道:“不错,姜浩然是不会让那凌醉翁知道的,否则,那魔头决不肯前去太白山了。”
葛天森道:“在下向那凌魔头提出较量武功以后,当时倒是大出姜浩然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连凌醉翁也愣了半晌!”
他说到此处,似是十分得意,一时间竟然笑了起来。
简鹏道:“那凌醉翁想必很钦佩你这份豪气,而予你以可逞之机了。”
葛天森道:“不错,在下正是设好了这等圈套!”
雷刚道:“这算什么圈套?”
齐逖道:“是啊,你既然不是他的对手,为何还算是圈套呢?”
葛天森道:“在下用心,既是要设法克制凌醉翁,当然先得找他才行!”语音一顿,接道:“凌醉翁在接受在下挑战之后,十分大方地要在下提出比武方式,这正如了在下之意,当下便由在下提出了作五场比试,以分胜负。”
简鹏道:“五场比试,老弟不嫌太多点?”
葛天森道:“简兄,在下如想使得那凌醉翁无可奈何的退去,自然要多多耍上一些手段了。”
简鹏道:“老弟要与他比的哪五种武功?”
蓦天森笑道:“兵刃、暗器、轻功,以及内力和服毒!”
简鹏一怔道:“服毒?这是什么工夫?”
葛天森笑道:“这也是属于内功,也就是每人服下一种毒物,凭自己功力压制毒性,不使发作,谁先发作,谁就落败!”
简鹏笑道:“很新鲜啊!”
葛天森笑道:“不错,错非如此,又如何能堵那姜浩然悠悠之口。”
齐逖道:“毒发之后,不是要命么?”
葛天森道:“当然会要命,不过,在下已然早将那解药摆在当地,一旦不支,即可自行取用,而且即使毒发之后,服下解药,亦可立即无碍。”
简鹏道:“这五种比试结果如何?”
葛天森笑道:“除了兵刃一场,其余四项都是在下获胜。”
雷刚一怔道:“你获胜?阁下不是自承武功差那凌醉翁甚远么?”
葛天森笑道:“这就是在下的心机比那凌醉翁高明的地方了!”
雷刚道:“这武功上高低,与心机又有何关?”
葛天森长叹一声道:“太有关系了,否则在下只怕早已横尸太白山中了!”
简鹏道:“老弟这心机用在何处?”
葛天森道:“凌醉翁以雷音魔叟为名,在剑法上师承九魔中的雷音魔娘蓝先迪,在下不敌他的剑法,本是意料中事,但在暗器和轻功上,在下比他确是高明一筹。”
简鹏笑道:“内力呢?”
葛天森道:“在下内力修为,与那凌醉翁相较,自是要差了十年火候,但在下却早已在居处的四周,暗中做了不少手脚,故而比试结果,在下竟然胜过了他!”
简鹏笑道:“老弟这等说法,未免叫人难以相信,比试内力,根本无假可借,你老弟纵然做了手脚,那又有什么用呢?”
葛天森笑道:“简兄,在下与他比试内力,并非如一般人那等双掌相抵,直接较量,而是用的隔石传力的方式较量!”
简鹏笑道:“原来如此!我已朋白了!”
雷刚呆了一呆道:“你明白什么?”
简鹏笑道:“这位葛老弟定然在那石头上弄了什么花样了!”
雷刚道:“石头上能做什么手脚?”
简鹏笑道:“这就是葛老弟的高明之处了!”
葛天森道:“兄弟与他讲定隔石传功,比量内力之时,如是有人用力不匀,震裂巨石,就得算是输了……”
雷刚忽然大笑道:“雷某也明白了!”
葛天森讪讪一笑道:“兄弟为了保命全身,不得不耍了这等下流手段,尚望几位莫要见笑!”语音一顿,接道:“那凌醉翁自然不明其中道理,当他与我各自盘膝坐在那巨石之前,伸掌按在巨石之上,运出内力以后不久,突然在他那边的巨石,从中裂开了一条尺许细缝。”
简鹏笑道:“凌醉翁认败了?”
葛天森道:“认了!”
雷刚接道:“奇怪!为什么那巨石只从凌醉翁那一边裂开呢?阁下纵然做了手脚,只怕也不会只做了巨石的一边吧!”
葛天森道:“不错,在下果然不曾只做一边,因为这选择坐在巨石的那一边,仍是由凌醉翁自行挑选的!”
雷刚道:“这其间莫非尚有缘故?”
葛天森道:“有!在下在那巨石之上所做的手法,十分巧妙,如是双方力道均衡,则那裂缝不会出现,但如某一方的力道忽然加重,那加重的一边就会裂开了!”
雷刚道:“果然花样不少!”
简鹏道:“葛老弟,这等手法,难道他们当真没有瞧出来么?”
葛天森道:“这个,那凌醉翁是否已然瞧出来,在下不敢说,但姜浩然是一定不曾瞧出来的了!”
简鹏笑道:“凌醉翁说过什么话?”
葛天森道:“他只说了一句,老夫失手了!”
齐逖忽然笑道:“他已然觉察到,只是,他不说将出来而已!”
雷刚一怔道:“为什么?”
齐逖笑道:“凌醉翁自视极高,自然不敢说出自己中了别人圈套之事啊!”
雷刚也大笑道:“那他又为何认输?”
齐逖被他反问得连连抓头道:“这个……这个……
齐某猜想,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耍赖吧!”
葛天森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位想的都有道理,只是,据在下想,他乃是故示光明磊落的风度而已!”
简鹏道:“不错,那凌醉翁果然是为了表明自己的长者风度,虽然吃了亏,也不便说出口来!”
葛天森道:“内力一关通过,凌醉翁连最后那服毒一项也未比量,就喝令姜浩然随着他退去了。”
雷刚道:“这老儿倒是知机得很,否则,他如是一旦服了你的毒物,恐怕这一辈子也别想再活了!”
葛天森道:“雷兄认为在下在解药中也用诈了么?”
雷刚道:“阁下必会如此!”
葛天森看了他一眼,未再解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道:“那凌醉翁退去以后,未出月余,就传出青城山主姜浩然暴毙之事,是以,在下就放心离山,再出江湖了……”
齐逖这时忽然两眼一瞪,道:“老夫明白了,阁下与那姜浩然之死,恐怕脱不了关系吧!”
葛天森一怔道:“姜浩然之死,与在下何关?”
齐逖道:“那姜浩然正值盛年,想必不会是病死在床塌上的了!”
葛天森道:“在下听说,乃是暴毙在青城舍身岩畔的一棵古松之下。”
齐逖笑道:“还不是很简单么?有人谋害了他!”
葛天森道:“有此可能。”
齐逖道:“然则,这事想必与阁下有些关联吧!”
葛天森皱眉道:“齐兄怎会有了这等想法?在下既然避他多年,当然不会再计较于他的了!”
齐逖冷笑道:“老夫的看法,却是不同I”
雷刚道:“齐兄有何高见?”
齐逖道:“那姜浩然乃是死在葛天森手下!”
葛天森脸色一变,冷冷喝道:“齐兄,事关师兄弟的伦常大理,阁下可莫含血诬人!”
齐逖道:“老夫当然不会随意诬人!”
葛天森道:“齐兄,在下如是真要有心伤他,也不必等到这么多年之后,阁下说话最好当心一点!葛某为人虽然平和,但也不容别人妄加诬蔑……”
齐逖大笑道:“你想怎么样?须知齐某不是姜浩然,并不那等容易打发!”
葛天森勃然大怒道:“这么说,阁下认定在下是杀了姜浩然了?”
齐逖道:“错不了,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葛天森忽然站起来,大声道:“齐逖,在下一再忍让,并非惧怕于你,只因……只因……”他终于长长一叹,接道:“阁下乃是于堡主上宾,在下看在主人面上,未便得罪罢了!”
齐逖忽然仰头大笑道:“那倒不必,于堡主心目之中,只怕对老夫也不如阁下所想的那么尊重,如能借阁下之手,除去老夫,那正合了于逸的心愿了!”
他话音甫落,于苓惶急的接道:“齐叔父,家父对你老可是尊敬得很啊!”
齐逖冷哼了一声,正待反唇相讥,简鹏忽然大笑了一声,道:“齐兄,莫要再说了!”
笑声一敛,向葛天森道:“葛老弟,姜浩然之事,与老夫等可谓毫无关系,他之死于何人之手,自有他青城门人替他伸冤,倒是那位雷音魔叟凌醉翁的行迹,葛老弟可有消息?”
葛天森耸动双眉,长吁了一口气,道:“到底简兄是个明白人……”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在下问心无愧,齐兄这等含沙射影的言词,实实在在叫兄弟既是气愤,亦复好笑!”
齐逖听得勃然作色道:“葛天森,你是旁敲侧击的讥笑老夫无知么?”
葛天森道:“不敢!”
简鹏看两人又要相斗,心中大为不快,顿时喝道:“两位当真一点都不给兄弟面子么?”
齐逖闻言,淡淡一笑道:“简兄不必动怒,兄弟不说就是!”
葛天森更是表现得十分谦逊,抱拳向简鹏一揖,道:“简兄言重了,兄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铁胆简兄不敬啊!”
简鹏本来不是真的动怒,一瞧两人都不再斗口,当下微微一笑,道:“只要两位不再相斗便好。”语音一顿,接道:“葛老弟,你还没有回答老夫所问之事啊!”
葛天森笑道:“什么事?”
简鹏道:“那雷音魔叟的下落啊!”
葛天森道:“凌醉翁眼下大概留在青城山中!”
石承先很久没有说话,这时脱口接道:“葛大侠,那凌醉翁真是九大魔尊的后人么?”
葛天森道:“石老弟莫非不信么?”
石承先道:“在下……果然有些难以相信。”
葛天森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这个,如是那凌醉翁真的是九大魔尊之后,在下恩师怎会不曾提及?”
葛天森笑道:“石老弟,那凌醉翁多年不曾现身江湖,尊师甘大侠一定误以为这位魔叟已然死去了!”
石承先笑道:“在下不信!”
葛天森道:“老弟为何不信?”
石承先道:“家师对九大魔尊动态,知之甚详,他们如有后人,家师不会不告知在下的了!”
葛天森道:“老弟疑心葛某造谣么?”
石承先道:“那倒不是,只是心中有些不解而已!”
雷刚忽然接道:“公子,这些事与咱们无关,我们管他作甚?”
石承先摇摇头道:“大叔,这事小侄可是非管不可呢!”
雷刚一怔道:“为什么?公子你……”
石承先道:“师祖遗命,小侄与家师都要遵守,试想小侄又如何不管呢?”
雷刚道:“原来如此。”
石承先道:“小侄自然不会说假……”语音一顿,掉头向简鹏道:“简大叔!”
简鹏一怔道:“贤侄有何见教?”
石承先道:“武林之中,果真有那凌醉翁其人么?”
简鹏道:“有啊!”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他真是九大魔尊的后人?”
简鹏道:“传说中,这位雷音魔叟凌醉翁,乃是九魔中凌玉坤的侄儿,并且是九魔中雷音鬼剑蓝光迪的衣钵弟子!”
石承先道:“这就奇怪了!”
简鹏道:“贤侄依然不信么?”
石承先道:“小侄实在很难相信!”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听石老弟言下之意,似是对凌醉翁这个人是否真有,都有些儿不信了!”
石承先道:“不错!”
葛天森道:“老弟,这中间总该有些什么特别的道理吧!”
石承先道:“当然有道理……”语音一顿,向雷刚道:“大叔,那九大魔尊如是有了传人,不知‘八荒魔剑’轩辕豪又怎会取得了九魔秘笈?”
雷刚道:“这个么?老奴可是不明白了!”
石承先道:“大叔,如果说有什么漏洞,这就十分明显的了!”
葛天森一怔道:“老弟,你是说凌醉翁如果真是九大魔尊的传人,他应该获得九魔秘笈,是么?”
石承先道:“正是如此!”
葛天森摇摇头道:“老弟,如是你仅仅凭着这等理由来反证凌醉翁的身份可疑,葛某却是要指出你老弟这等看法的错误了!”
石承先道:“错在何处?”
葛天森道:“凌醉翁从师之时,九大魔尊未聚在一处修练魔功,自然不会有那九大魔功秘笈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葛大侠此话当真?”
葛天森道,“兄弟怎会哄骗老弟呢?”
石承先皱眉沉吟道:“这么说,那凌醉翁不但实有其人,而且还真是那九魔中的传人了?”
葛天森道:“他那雷音剑法,正是九大魔功中的一种,兄弟在他剑法之下,不出五招,就败下阵来,自然只有魔功才有这等威力了。”
石承先忽然笑道:“葛大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出?”
葛天森道:“老弟有话请讲!”
石承先道:“葛大侠用的也是剑么?”
葛天森笑道:“葛某的剑法,只是雷音魔叟五合之敌,直叫葛某今后愧于谈剑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不才,想向葛大侠讨教两招剑法!”
葛天森一怔道:“老弟你……”
石承先道:“在下想知道那雷音鬼剑的威力如何,尚盼葛大侠惠予应允!”
葛天森皱眉沉吟良久,道:“老弟与葛某试剑,又怎能较量得出雷音鬼剑的威力呢?”
石承先道:“在下想以师门剑法,与葛大侠试招,如是在下也能在五招之内破解葛大侠的剑法,则可知道,那‘雷音鬼剑’的强弱了!”
这两句话在石承先说来,似是十分得体,并无丝毫火气,但是,听在葛天森耳中,却是大大不是滋味!
他乃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今日当着简鹏等人面前,竟被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人指明,试着在五招之内,将他击败,心中的难过,自然是非言语所可形容了!
但他却也显得甚有风度,当下苦笑了一声道:“老弟既然有着这等豪气,葛某不允,那就是过份小气了!”
说话之间,已然探手撒出胁下长剑,站起身子,走向厅内空地之中。
石承先也拔出了长剑,大步走了过去。
雷刚、简鹏、齐逖和于苓四人,八只眼瞪得大大的,瞧着他们两人,心中都有些替石承先担心!
别人不知道葛天森底细,但简鹏却是十分明白,那葛天森不但身传青城剑法,而且更得太白樵隐的一身武功,在剑法之上的造诣,似乎已不在当代第一流剑手之下。
石承先居然想在五招之内将他击败,而来衡量雷音鬼剑的强弱,自然是令人十分难信!
何况,那葛天森表面之上,似是心平气和,十分从容,实则,他心中的不快,也已到了极点,一旦出手,必将是全力强攻,甚至说不定从第一招起,就会对石承先蓦下杀手!
虽然他们都在担心,但要劝阻两人罢手,那似已是不可能了。
这时,石承先抱剑一揖道:“葛大侠,请!”
葛天森皱眉道:“葛某痴长几岁,怎可抢先出手?老弟,还是你先出剑吧!”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咱们只是衡量剑法,并非真正相斗,葛大侠如不先攻,在下又如何能够瞧出那雷音鬼剑的威力呢?”
显然他是一定不肯占先出手了。
葛天森略一沉吟,又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如此,葛某恭敬不如从命,老弟仔细了!”
话音一顿,长剑一举,刷的一声,攻了过来!
这一剑来势不快,剑身平平,看似点向石承先眉梢之际,也无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石承先一见他出剑之势,心中顿时一凛,知道这位圣手药王的剑法,不是等闲之流。
因为他这一剑刺出之势,十分平稳无奇,但其中所暗藏的变招,却是可以多达十多种以上!
当下微微一笑,喝道:“好剑法!”
长剑一扬,斜斜向上削去!
石承先这一招剑法看出也是十分平淡,但却正好将那葛天森的剑势,完全制住!
葛天森脸色一变,突然一震右腕,长剑倏地下沉,变刺为削,砍向石承先左胁!
石承先也将剑势一转,以一种几乎是肉眼难见的速度,挥动剑身,奇妙无比的一弹一抖,将葛天森那下沉的长剑,荡开了三尺开外!
石承先的剑招巧妙不用说了,就这一弹一抖之间,他剑上的真力之强,也使得葛天森为之大吃一惊!
但此刻葛天森却也无暇赞叹,身形一斜,长剑再度攻了过来。
这一招剑势,与先前两招大不相同,剑上不但真力贯注,而且来势之猛,大有使人不敢逼视之态!
石承先脸上的神色顿现一片凝重,右手剑势,却是又显得无比的轻灵,但见他只凭腕力摇动剑身,缓缓的向葛天森的长剑拨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传来,石承先突然暴喝一声,道:“撒手……”
简鹏等人一怔之间,却见葛天森闪身飞退八尺,右手长剑,应声跌落丈五开外的石地之上。
凝目望去,石承先额角微微现汗,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是依旧甚为从容,正慢慢将手中宝剑,纳入鞘中。
葛天森则是一脸惊骇之容,呆呆地站在两丈之外,半晌没有动静!
这时,齐逖和于苓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显然对于石承先的剑法,充份表露了无比的赞扬!
简鹏则忍不住脱口大叫道:“好剑法!老朽总算是开了一次眼界了!”
石承先回头向简鹏抱拳一笑,立即大步向葛天森走了过去。
葛天森忽然见他走了过来,不禁吃了一惊,只道他年轻气盛,想当着几人,羞辱自己一番,顷刻之际,心中只觉大感难过,是以,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但石承先却是面含微笑,拱手道:“葛大侠,在下真气不纯,火候不够,一时控制不了师传剑势,失礼之处,尚盼葛大侠莫要见罪……”
葛天森闻言,怔得一怔,长叹了一声,道:“老弟,葛天森从今日起,此生永不论剑了!”
石承先皱眉道:“葛大侠不嫌太过严重了么?在下不过得遇奇缘,习得了当世第一等剑法,如论真实功力,怎能与葛大侠相提并论?葛大侠莫要自谦了……”
葛天森苦笑摇头道:“老弟虽说是仙缘遇合,但这等年纪,就能有这般火候,也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葛某到今天才算明白,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之语,实不我欺!”
石承先只觉眼下的局面反倒弄得十分尴尬,兀自不由的苦笑道:“葛大侠这般看重,倒教在下好生不安……”
葛天森瞧着石承先,心中暗道:“看他乃是一片诚意,并非是讽刺于我的了!”转念至此,不由的心情一畅,纵声大笑,道:“老弟,咱们入坐说话吧!”
一拉石承先,状极亲密的向众人走来。
石承先见他不曾对三招弃剑落败之事介意,心中也觉得大为宽敞,随由他拉了自己入坐!
两人刚刚坐定,齐逖竟然站起身来,笑道:“石贤侄,你这一套剑法,可是甘大侠所授?”
石承先道:“正是家师所授!”
齐逖翘起姆指道:“果然了不起得很……”
自从现身以后,就甚少说话的神机堡主于逸,这时忽长叹了一声,接道:“当代第一剑法,确是不凡,也真当之无愧!”
石承先忙道:“过奖了!”
葛天森目光一转,接道:“那雷音魔叟五招之内,迫得葛某弃剑,那是因为葛某早有自知之明,并未尽我全力抢攻,否则,凌醉翁虽强,不是葛某自我吹嘘,凌醉翁要想像石老弟这等震脱葛某手中长剑,至少也得在十招开外的了!”
简鹏闻言,一怔道:“葛老弟,你是说那凌醉翁并不能真正在五招之内,用剑法胜过于你么?”
葛天森道:“不错!”目光忽然转向石承先,接道:“石老弟要想与葛某比剑,而去衡量那雷音鬼剑在九大魔功之中的功力高低,老弟,此刻你心中也该明白了吧!”
石承先道:“葛大侠,在下心中并不明白!”
葛天森知道他乃是谦让逊退之意,当下接道:“老弟,你当真不明白么?”
石承先道:“真的不明白啊!”
葛天森道:“老弟如此自谦,果然令人敬佩!”语音顿了一顿,接道:“那雷音鬼剑的招术变化虽多,剑身变出的鬼啸之声,亦有迷人心目之狠,但如与老弟的剑法相较,不是葛某给你老弟吹捧,双方的优劣,实在是十分明显,二十招之内,老弟定可克此强敌!”
葛天森话音方落,于逸一笑接道:“葛兄,你的看法错了!”
葛天森一呆道:“哪里错了?”
于逸道:“石老弟的剑法,博大精深之处,尚未全部发挥,对付雷音鬼剑,哪里要用二十招呢!”
葛天森道:“依于兄的见解,石老弟莫非尚未发出全力么?”
于逸道:“哈哈狂剑甘大侠昔年在武林之中,手下从无十合之将,石老弟乃是甘老传人,照兄弟看法,不出十招,定可战胜凌醉翁了!”
葛天森沉吟未语,简鹏已大笑接道:“不错,不错!
于老弟的看法,老朽同意!”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何况,甘大侠这套剑法,本就是针对九大魔功而创,如是一旦遇到对手正是九魔武功传人,克敌致果,必然为机甚速!”
石承先闻言,心中暗暗一惊,忖道:“简大叔怎会知道我的剑法,乃是针对九魔武功而创呢?”
他心中虽然动疑,但口中却未说出。
葛天森这时却向简鹏抱拳道:“简兄,如是尊驾所言不虚,莫非石老弟这套剑法,乃是……乃是……”
他忽然住口不语,呆呆的向石承先看了过去!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葛大侠为何不往下说?”
葛天森皱眉道:“老弟,兄弟有一个请求,不知老弟意下怎样?”
石承先道:“有何见教?敬请明示!”
葛天森道:“甘大侠在武林之中的班辈极高,老弟如是不见外,可否改变一下对葛某的称谓?”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这个……要怎生的改法呢?”
葛天森道:“葛某痴长几岁,叫你一声老弟,你何不叫我一声葛兄?”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道:“这……太失礼了!”
葛天森见他已有答允之意,当下笑道:“石兄弟,这不但不是你失礼,反倒应该说是兄弟高攀了才是!”
石承先道:“在下看来恭敬不如从命了!”双手抱拳接道:“葛兄!”
葛天森大喜道:“石兄弟……”
话音未已,已然纵声长笑,显见得他是何等的高兴!
但就在葛天森长笑之际,简鹏却在暗中发现,于逸的脸上,神色大为阴晴不定!
这光景如是瞧在别人眼中,也许就会忽略过去,但落在简鹏眼中,不由的使他有警惕之心。
刹那之间,他已感觉到这位神机堡主,大不可靠!
只是,就这一日夜之间而言,简鹏也找不出于逸的什么大错和险谋所在之处,是以,他心中尽管已有了戒备,表面之上,却丝毫不曾流露出来。
这时,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葛兄,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葛天森点了点头,接道:“石老弟,你这套剑法,不仅是威力极大,而且处处能够制敌先机,显然手创此剑法之人,乃是一位智慧极高之士……”
于逸忽然沉声:“葛兄想必已知此人是谁了?”
葛天森道:“放眼武林之中,就连甘大侠包括在内,只怕也无这等才智!”
于逸道:“不错!兄弟认为甘大侠虽然功力过人,要他能有这等创悟之才,果然还办不到!”
葛天森道:“是以兄弟认为,石兄弟这一套剑法,必是甘大侠的师长留下……”
石承先道:“葛兄是说兄弟的师祖么?”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武林代有才人出,各领风华五十年!上代武林中,有一位旷古博今的奇人,曾经凭仗一己之力,将当时横行天下的九大魔道至尊收服,其人其能,实在是后代武林朋友的典范!”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石兄弟,这位高人你可知道是谁么?”
石承先心中早已明白,葛天森所指之人,正是自己的师祖,但他却不说出来,只是笑道:
“葛兄说出来吧!
兄弟对武林故事,知晓的不多!”
葛天森道:“石兄弟,这位旷代奇人,乃是你的师祖通天神叟白无尘白老前辈!”
石承先故作惊讶的道:“这个……家师倒没有向兄弟说过呢!”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甘大侠不说,也许有他的用意,但这一套剑法,不知甘大侠可曾说出唤作什么剑法么?”
石承先忖道:“这无尘九剑,师父曾要我轻易不要施展,今日一时气盛,迫得施展出来,这剑法名称,是千万不可再向他们说明白了。”
当下摇头道:“家师授我之时,只说这套剑法十分犀利,出手之后,极易伤人,尤其是最后几招,有着雷霆万钧之势,千万不可随意施用!”
葛天森笑道:“只是这些话么?”
石承先心中很快的寻思道:“看来他们似是不信这套剑法没有名称的了!好歹我也得想个法子瞒他们一下才是……”
转念之间,露出一付为难的神色,沉吟不语。
于逸道:“石老弟,你连剑法都已施展过了,这套剑法的名称,又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呢?”
石承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于逸一眼,慨然道:“于堡主说的不错,在下连剑法都已施展过了,说出剑法的名称,想必家师也不会见怪吧!”
葛天森忽然皱眉道:“石老弟!”
石承先道:“葛兄有何见教么?”
葛天森道:“石老弟,如是甘大侠真个告诫过你,不许说出这套剑法的名称,那你最好是不用说出来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大为激动,忖道:“这葛天森倒是一位心地正直的人……”但他口中却道:“不妨事,家师并未作过这等交代,葛兄不用担心!”语音一顿,向于逸一笑道:“于堡主,这套剑法的名称,家师曾经告知过在下……”
于逸显然有些迫不及待的喝道:“唤作什么?”
石承先从容一笑,接道:“雷霆五剑!”
他不但改了剑名,也少报了四招之多。
于逸呆了一呆,道:“雷霆五剑?”
石承先原只是因为自己先前说过,此剑后面几招,威力极大,有着雷霆万钧之势,所以,顺口就取了一个这等剑名。
此时,于逸忽然反问,他不由得不硬起头皮,笑道:“不错,于堡主听说过了?”
于逸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语音一顿,接道:“石老弟这套剑法,想必只有五招的了?”
石承先道:“正是只有五招,不过,每一招之中,却又有着三式变化!”
于逸道:“三五一十五,那是十五式了!”
简鹏忽然笑道:“于老弟,你这等问法,未免有些愚蠢了,既然每招都有三式变化,那还错得了么?你真是细心有过啊!”
于逸脸上讪讪道:“简兄教训的是!兄弟只是一时被石老弟剑法所夺,故而有些失神了!”
葛天森这时却淡淡一笑,道:“石老弟,有一桩事,兄弟不知当不当问?”
石承先道:“什么事?葛兄请讲!”
葛天森道:“关于那九大魔尊之事,不知令师可曾对你说过?”
石承先心中迅快的想道:“不知他为何又问及此事?当着于逸面前,我还是不说的好!”
心念一定,立即接道:“家师没有提及九大魔尊之事,兄弟所知,不过是雷大叔所说的一二!”
葛天森看了雷刚一眼,道:“雷兄知晓那九大魔尊的结局么?”
雷刚听得石承先这等回答,就知必有缘故,定是不想多所谈及有关九魔之事,当下摇头道:“雷某所知,只是从老主人石大侠口中听来,至于那九大魔尊的结局,老主人也不知晓!”
雷刚这么回答,不啻已把有关九大魔尊之事,推得干干净净,只因石啸风已经丧身在少室峰顶,葛天森再想追问,那已是死无对证的了!
葛天森闻言,果然怔了一怔,道:“原来是乾坤一剑告知你的么?这么说,九魔的结局,滔滔浊世,只怕已然无人知道的了!”
于逸忽然接道:“石大侠捐躯少室,死无对证之下,雷兄如是不愿说出,咱们也无可奈何的了!”
这于逸果然阴险得很!
但雷刚却冷冷一笑道:“于堡主,雷某不知道,那本是实情,不过……”
他忽而住口不语!
于逸皱了皱长眉,道:“不过什么?”
雷刚竟然仰天哈哈一笑,道:“不过,武林之中倒有一人知晓此事,只怕于堡主不敢找他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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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逸心中一动,接道:“什么人知晓?雷兄又怎敢断定于某不敢询问?”
雷刚道:“这个么,只因此人武功太强之故!”
石承先听得心中暗感奇怪,他不知道雷刚肚子里又在弄什么鬼,但他却也暗中捏了一把汗,深怕雷刚所说之人,乃是自己恩师甘布衣!石承先心中明白,师父此刻一身武功未复,遇到于逸这等深通机关消息之人,那四绝谷中的诸多布置,恐是难他不倒,当下暗中决定,雷大叔如是当真说的乃是恩师,他只好自己先行挺身代师父辩驳了。
他转念之际,于逸已然面泛怒意,接道:“雷兄未免太小觑于某了,武林之中,眼下还没有使得于某不敢向他问话之人!”
雷刚见他业已动怒,心中暗暗欢喜,但口中却十分郑重的接道:“于堡主豪气过人,叫雷某好生佩服。”
于逸道:“不敢,雷兄快快说出那人是谁?”
雷刚微微一笑道:“八荒魔剑轩辕豪。”
于逸闻言一怔,道:“轩辕豪?”
雷刚道:“不错,于堡主认识吗?”
于逸脸色很是难看,但口中却接道:“有过数面之缘!”语音略为顿了一顿,接道:
“雷兄说那轩辕豪知晓九大魔尊的最后下落,可是真的?”
于逸果然心机很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那九魔最后的结局,无意之中,改成了最后的下落。
在场诸人,除了葛天森,谁也不曾怀疑到他的这一句话,还有什么其他作用!
是以,雷刚应声笑道:“九魔秘笈既是落在他的手中,当然只有他知晓那九魔的下落了!”
无形之中,连雷刚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改口了!
于逸脸上微露笑意,道:“雷兄,那九魔秘笈不是在少室峰头已然毁去了么?”
雷刚道:“此乃人人皆知之事,于堡主此间,未免是多余的了!”
于逸道:“雷兄当日也曾在场吧?”
雷刚道:“老夫随侍老主人身侧,秘笈乃是老主人亲自毁去,自然也算是目睹者之一。”
于逸笑道:“这么说,那轩辕豪果真是唯一知晓九魔下落之人了。”
雷刚冷冷接道:“只怕阁下不敢去问!”
于逸沉吟了一阵道:“雷兄,于某如是能够找到那轩辕豪,一定是要问他的了!”话音一顿,掉头向葛天森道:“葛兄,兄弟相信,那凌醉翁也该知晓九魔之事才对!”
葛天森冷冷一笑,道:“不一定!”
于逸道:“葛兄问过凌醉翁了?”
葛天森道:“没有,不过……”
于逸见他沉吟不往下讲,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呢?”
葛天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只因醉凌翁在太白山与兄弟搏斗落败之后,曾经说过一句话!”
于逸道:“什么话?”
葛天森道:“他曾经在落败以后,仰天长叹,自怨这些年来,为了到处找师父、叔父和姑姑三个人下落,以致把武功荒怠,结果两无所得,终于招来今日之败,可见得那凌醉翁已然有很久没有见到他的师父了。”
于逸道:“葛兄这么讲,那是说九大魔尊的下落,早就成了个谜了?”
葛天森道:“确是如此,雷兄说举世之中,只有那八荒魔剑轩辕豪一人知晓,倒也不是假话!”
石承先忽然抱拳道:“葛兄!”
葛天森笑道:“石兄弟有何见教?”
石承先道:“葛兄适才说那凌醉翁寻找他的姑姑和叔父,莫非这两人也是九大魔尊之一?”
葛天森道:“不错,那凌醉翁的叔父凌玉坤和姑姑凌九姑,均是九大魔尊中人!”
石承先闻言,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只是他不曾露出,当下只淡淡一笑道:“原来这凌醉翁的来头不小……”
这时,雷刚蓦地哈哈一笑,道:“于堡主,老夫已把当世唯一知九魔结局之人,告诉了你,不知于堡主准备几时前去找那轩辕豪查询?”
他忽然又把话题转到了寻找八荒魔剑轩辕豪身上,倒真是大出于逸意料之外。
于逸怔了一怔,道:“在下一时尚未决定啊!”他话音甫落,立即又微微一笑,接道:
“雷兄这么催逼兄弟,可是别有什么用意么?”
雷刚暗暗忖道:“他怎么知道我别有用心呢?这真是奇怪……”
原来雷刚故意提出轩辕豪来,正是有心想利用于逸的机智,代他寻找轩辕豪,只因他到此刻为止,依然觉得那轩辕豪乃是杀害了老主人的凶手!
雷刚心中虽然在暗自奇怪,但表面上可还未动神色!只是冷冷一笑,道:“老夫有何居心,只怕与于堡主也没有关系,阁下敢不敢去找他,那可是你自己的事了!”
石承先知道雷刚一再用言语激恼于逸之意,不过也需他帮忙找轩辕豪,于逸居然像看穿了雷刚用心,反问了一句,可叫石承先有些替他着急!
但这时雷刚竟然回答得如此镇定,而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不但叫石承先心中大为高兴,却也叫那于逸的心头大为怒恼!
当下皱眉道:“于某说过,武林之中,还没有叫于某不敢向他就教之人,阁下不管是何居心,但于某百日之后,定将设法前去找那八荒魔剑……”
雷刚冷冷一笑道:“随便阁下何时去找,老夫总会拭目以待……”
雷刚话音甫落,简鹏应声接道:“于老弟,那过山拳谱,你看完了?”
于逸道:“看过了!”
简鹏一笑伸手道:“兄弟要代雷兄收回了!”
于逸道:“简兄可是要走了么?”
简鹏道:“打搅一宿,已是不安,收回拳谱,兄弟等打算向老弟告辞了I”
于逸道:“简兄去心何必太急,明日再走也不迟啊!”
简鹏道:“兄弟此来,乃是向于兄求教那笔迹之事,既承于兄见告,咱们又有事在身,自是不便多留了!”
于逸目光一转,道:“既然简兄执意要走,兄弟这就去把拳谱取来……”
转身出了大厅,向后院走去。
葛天森见那于逸已去,笑向简鹏道:“简兄,那过山拳谱,你是从哪里寻来的?据说此谱已然失传百年之久,如今重现人世,中原武学,当可为之一放异彩了!”
简鹏笑道:“拳谱乃是甘大侠赠与雷兄之物,怎生重现武林,恐怕只有甘大侠才明白了!”
葛天森忽然看了于苓一眼道:“贤侄女,愚叔想麻烦你一件事!”
于苓娇然一笑道:“葛叔叔,你老有事尽管吩咐,何必这么客气啊!”
葛天森笑道:“你去把愚叔房中的那只小小铁箱取来,愚叔要替齐兄看看病!”
于苓闻言,娇笑应声而去。
但齐逖呆了一呆道:“你……葛老弟要替兄弟看什么病?”
葛天森见那于苓业已离去,这才摇头一笑道:“齐兄莫要慌张,小弟不过是借题将于苓支走而已……”语音一顿,接道:“小弟与石兄弟可谓不打不相识,眼见各位已入于逸陷阱之中,自是不能不稍尽棉薄……”
他语声未已,雷刚已疾声喝道:“葛兄这是何意?难道那于逸想……想……他胆敢对我们下手么?”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不错?他是不会放你们离去了!”
齐逖怒道:“凭他也敢?”
雷刚更是目如闪电的拍桌而起,喝道:“那于逸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葛天森轻轻的一笑,接道:“两位稍安勿躁,且容兄弟把话说完!”话音一顿,目光转向石承先,接道:“那于逸的武功,自然不是各位之敌,但这神机堡中的一切布置,可谓鬼斧神工,奇异无比,四位如是想凭武功闯出此堡,那是万万不易办到的了!兄弟为了避祸,借居堡中,虽然于逸待我不薄,但他存心要戕害像石兄弟这等武林少年奇才,兄弟却实在是难以坐视不管!”
石承先拱手道:“葛兄过奖了!”
葛天森严肃的摇了一摇头,接道:“石兄弟,不是葛某在这儿捧你,武林之中,自从甘大侠隐居四绝谷后,不知有多少人想上门拜师求艺,但结果甘大侠却选中了你,足见甘大侠对你垂青之隆,也可以瞧得出甘大侠对你寄望之殷,今日之事,不是兄弟在为那于逸吹嘘,神机堡中的一切布置,如是不知门径之人,进来以后,决难出得去,何况眼下那于逸已有置四位于死地之心,兄弟若不挺身而出,只怕那于逸真要成功了!”
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简鹏却接道:“葛兄,于逸所谓成功,那是指何而言?”
葛天森道:“独霸武林,为祸天下。”
雷刚忽然怒道:“武林之中,高手如云,即令他能伤得了我们,他也不可能独霸武林啊!”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兄弟昨夜曾经与他有一次长谈,据他告诉兄弟,见到石兄弟以后,他忽然觉出今后武林中的局势,如是有了石兄弟这等少年高手,不出三年就可能有了很大的变化,是以,他如果想完成他的野心,那必须先将心目中的唯一对手除去的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于苓已然走了过来。
葛天森连忙低声道:“齐兄,你装着让我为你疗伤,莫要让他们瞧出破绽!”
齐逖道:“老夫记下了!”
葛天森这才大声笑道:“齐兄,你余毒似是未尽,是以兄弟必须为你查看一番,只因于兄所用的毒物,皆是出自兄弟之手……”
余音未已,那于苓已含笑进了大厅,接道:“葛叔叔,你的百宝箱来了!”
双手捧着药箱,递了过去。
葛天森淡淡的一笑道:“有劳贤侄女了!”他接过药箱,竟然拉着齐逖起身,向大厅左侧的一间客房行去,口中接道:“兄弟要为齐兄仔细的查看一番,几位请在大厅稍候……”
说话之间,两人已然进了那间客房之内。
雷刚目睹二人离去,不由得皱眉道:“这姓葛的毛病不少,检查伤势,又何必避开我等?
莫非他有什么对付齐兄的举动么?”
简鹏笑道:“这个,大概不会吧!”笑容一敛,沉吟了一阵,接道:“倒是于堡主前去取那拳谱,怎地这久尚未回转?”
目光不由射向于苓,似是要她解说。
于苓柳眉一扬,笑道:“是啊,爹爹怎地去了这久?简伯伯,侄女去瞧瞧好么?”
简鹏心中暗道:“听那葛天森之言,于逸显然不是前去取那拳谱,而是去暗中布置人手,对付自己等人,留下于苓在此,也许还可使他投鼠忌器,如是容她走去,咱们就要陷入危境了……”寻思之间,不禁摇头笑道:“不必了!令尊若不是有什么特别之事,应是早已来了!”
于苓也没有再说,坐在石承先的对面,眨动着大眼,不时朝石承先看去。
但石承先这时却是心中思如潮涌,甚是不安!
只因葛天森的那一番话,令他感触良深,武林人物,个个如此狂妄自大,野心不泯,师父期待自己能够均衡武林局势,降魔卫道的责任,只怕一旦要行之获效,那是决不可能的了,是以,这一瞬间,他蓦然觉出自己今后可得事事小心方是……
就在他寻思间,雷刚忽然大声道:“简兄,这事有些不对啊!”
简鹏怔了一怔道:“什么事不对?”
雷刚道:“那于堡主去了如此之久,必然是有什么缘故,咱们在此坐等,要等到什么时辰?”
简鹏笑道:“神机堡步步陷阱,咱们没有主人引路,离此一步,即蹈危机,雷兄,除了坐等,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雷刚道:“咱们要等到何时?”
简鹏笑道:“且待葛兄出来再行设法吧!”
雷刚两眼一翻,正待说话,只见葛天森已然陪同齐逖含笑走了过来。
简鹏目光在齐逖身上一转,笑道:“齐兄,你的毒伤怎么样了?”
齐逖大笑道:“不妨事,有了葛兄这等高手,于堡主的毒物,自是害我不了!”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简兄不必挂念,齐兄的毒力已解,即令与人动手,眼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言外之意,颇有着暗示他们准备与人动手之意。
简鹏淡淡一笑,道:“多谢葛兄了!”
这时,石承先忽然站起身子,向于苓抱拳道:“姑娘,令尊现在何处?姑娘知道么?”
于苓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呆了一呆道:“家父可能在书房之中,不知石公子问他作甚?”
石承先笑道:“在下等去心甚急,令尊前去取那拳谱,费了这大的工夫,于情似是有些不合,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带路,引导在下等去见令尊?”
于苓怔怔的道:“这个!……”
石承先道:“姑娘莫非不愿?”
于苓道:“家父少时即来,公子何必急在一时呢?”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有一句话,说将出来,尚盼姑娘莫要见怪!”
于苓忽然低下头去,接道:“公子请讲……”
石承先抱拳道:“昨夜侍候在下房中做事的婢女,可是姑娘身边丫环么?”
于苓娇靥通红,轻声道:“公于是说紫烟么?”
石承先道:“不错!”
于苓摇了摇头道:“紫烟不是妾身的丫环,不过,她跟妾身很好!”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语音一顿,接道:“在下今日一早本想向姑娘致谢,只苦令尊在旁,姑娘相救之意,在下心中感激得很!”
于苓又低垂粉颈,道,“公子客气了!”
石承先目光一转,接道:“姑娘既是援手在先,眼下为何不肯领我前去与令尊相见呢?
在下实是有些不解!”
于苓沉吟久久,未曾说话。
简鹏等人,却是被石承先和于苓的一番对答,弄得如坠五里雾中,摸不清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雷刚更是十分关心,不觉的走了过来,低声道:“公子,昨夜有什么人要危害公子吗?”
石承先点了点头,道:“大叔,这事已由于姑娘代我解去了厄难,大叔不必再问了!”
雷刚也甚感意外的一怔,道:“公子,此事连老奴都不该知道么?”
石承先道:“大叔,以后小侄会告诉你——”掉头向于苓接道:“于姑娘,到底令尊现在何处?请姑娘据实相告可好?”
于苓脸上红晕未褪,但神情之间,却是有些惶惑,低声道:“公子,你们再等一会儿吧……”
听她的话中含意,似是在哀求他们莫要催逼了!
这一来,简鹏也觉着问题变得严重了!
他白眉一扬,向于苓喝道:“姑娘,你们父女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半盏热茶时光,令尊再不出来,休怪老夫失礼了!”
他忽然间改了称呼和口气,倒真叫于苓吃了一惊!
怔怔的瞧着简鹏,接道:“简伯伯,你老人家为什么生气呢?我爹就回来了!”
齐逖忽然冷冷喝道:“姑娘,你爹只怕不会回来的了!如是老夫料想的不错,他此刻应是在那书房之中,指挥着一切呢!”
于苓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雷刚接口大喝道:“于姑娘,倘若令尊真个有那不利我等之心,少不得姑娘就要护送咱们出堡了!”
说话之间,人已闪身而起,独臂一探,就待向于苓抓去。
石承先眉头一皱,忙道:“大叔且慢!”
第十五回 揭穿假面具
雷刚扑向于苓的去势极快,但退得也不慢,石承先话音甫落,他已缩回了手,怔怔的望着他,怒道:“公子为何阻止老奴下手?”
石承先目光在于苓身上一转,接道:“大叔,小侄认为,那于堡主纵有不测之心,和于姑娘应是没有关系,以暴凌寡,岂是侠义所当为?所以,小侄要大叔住手!”
雷刚虽然觉得石承先这等想法未免有些迂腐,但也没有说出口来,只苦笑了一声,道:
“老奴遵命!”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之中。
于苓显然对石承先这等行径,大为感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饱含着泪珠,望着石承先欲言又止。
葛天森这时却微微一笑,道:“简兄,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简鹏道:“葛兄有话,不妨说出。”
葛天森道:“那本过山拳谱,不知属哪位所有?”
简鹏看了雷刚一眼,道:“葛兄这是何意?”
葛天森道:“兄弟认为,各位如想安全退出神机堡,应是越快越好,那本过山拳谱,不妨容待日后再来索取,否则,今日之事的结局,兄弟就不敢设想了!”
简鹏沉吟道:“这个……”
雷刚忽然大声道:“葛老弟!”
葛天森一怔道:“雷兄有什么指教么?”
雷刚道:“那过山拳谱,本是甘大侠赠给了雷某,如是不取回拳谱,就能换得我家公子安全,雷某宁愿挨那甘大侠的责骂,日后再来索取便是。”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雷兄忠义之心,叫人敬佩!”
但齐逖忽地冷哼了一声道:“此事不妥!”
雷刚呆了一呆,道:“哪里不妥了?”
齐逖接道:“那拳谱要不要,并不重要,只是咱们是否真能出得了神机堡,却是可虑!”
葛天森笑道:“依齐兄之见呢?”
齐逖冷笑道:“龙潭虎穴,咱们好歹也得闯上一闯!”
葛天森听得一怔。
雷刚可是秃顶连摇,大笑道:“齐兄,你这等卤莽的做法,雷某不干!”
这话如是出自他人口中,也许不会教人惊讶,但因出自这位刚烈如火的雷刚口中,不由得不使人奇怪了。
简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雷兄,你不要那本过山拳谱了?”
雷刚点头道:“只要不使雷某的小主人涉险,纵然教雷某陪上一条老命,那也算不得什么!”
石承先只听得大大不安,忙道:“大叔,过山拳谱决不可留在于堡主手中,大叔对小侄关怀的心意,小侄已然心领了!”语音一顿,突然向于苓道:“于姑娘!”
于苓在耳闻目睹之下,已然明白,自己今天要想平安的置身纠纷之外,已不可能,当下低头应道:“石公子有何指教?”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想去那书房与令尊一晤,不知姑娘能否为在下引见?”
于苓呆了一呆,柳眉蹙起,迟疑的说道:“公子,你一个人前去么?”
石承先刚刚点头,那雷刚已然大声道:“自然是咱们全去的了!”
于苓面现为难之色,半晌不曾说话。
石承先却是向雷刚抱拳一揖,道:“大叔,你看于姑娘沉吟不语,那是不能容咱们全去的了!小侄尚盼大叔放心,不妨由小侄独自一人前去吧!”
雷刚大吃一惊,道:“去不得!公子,要去的话,至少也得容老奴同往!”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这回小侄可不能从命了!”
雷刚闻言,只急得独臂连挥,大声道:“公子,老奴一定得随侍公子身侧……”
余音未已,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冷笑,道:“雷刚,你不用发急,尔等俱都不必前来书房了……”
语音甫落,只见那于逸,已然在三名老者伴同之下,缓缓的向大厅行来。
雷刚本就闷了一肚子火,这时忽然见到于逸走来,不禁满腔怒气,全部涌了上来,暴喝一声,便向厅外冲去。
他这等狂怒而出,连石承先都未料想得到,但他关心雷大叔,恐他有失,不由自主的也跟了出去。
于逸二人刚行抵达大厅之前天井,忽见雷刚冲来,大笑道:“阁下果然性急得很……”
突然一抬左手,只见他身侧的三名老人之中,迅快的闪出一人,挡在于逸身前。
雷刚独臂一挥,一招“天外来鸿”,当胸向那挡在于逸身前的灰衣老人击去。
那灰衣老人年岁甚大,满头白发萧萧,脸上皱纹遍布,远远看去,有着垂垂老去的龙钟之感!
但雷刚拳力甫出,那老人突然变得十分矫捷,身子向前一欺,扬手一掌,疾扫而去,力道之强,竟然不在雷刚拳力之下!
拳掌接实,但闻砰的一声,那灰衣老人似是有些立身不稳,向后退了两步。
雷刚也全身一阵摇动,但他脚下依然原地屹立!
石承先在旁瞧的心中大吃一惊,暗道:“这于逸从哪里找来了这等高人?居然连雷大叔的过山拳均伤他不了?今日局面,果然是十分凶险的了!”
突然听得雷刚大喝一声,回手又是一拳击出。
这回那灰衣老人却不再硬接,大袖一翻,身形已斜斜飘退三尺,容得雷刚拳力擦身而过,竟是快速绝伦的一连向雷刚拍出三掌!
这三掌力道之猛,较之先前那一击,有过之而无不及!
石承先惊叫道:“大叔当心!”
雷刚也似没有料到灰衣老人手法这么快速,闻得石承先警告之声,立即双膝一挺,倒跃而回。
于逸睹状,哈哈一笑道:“雷兄莫走,你们还没有分出高低呢!”
雷刚是何等个性,纵然于逸不用这等激将之法,他也不会就此罢手,何况,于逸这两句话,正是在挖苦他不应该被灰衣老人迫得后退呢。
刹那之间,雷刚只气得暴跳如雷,厉喝一声,舍却了那灰衣老人,挥拳直奔于逸擂出!
雷刚的本意,乃是想逼那于逸和自己动手,孰料于逸比他狡猾得多多,雷刚的拳势离他尚有八尺,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位黄衣老人,蓦地一抢而前,扬手接了雷刚的石破天惊的一击!
这黄衣老人的武功,似是比那灰衣老人还要强上几分,只因这一掌与雷刚的拳力一接,雷刚竟然被迫得一连退了三尺,方始站稳!
雷刚怔得一怔,脱口说道:“好掌力!”
黄衣老人一掌震退雷刚,并未再行出手,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阁下的掌力也不弱啊!老夫出道以来,还没有人敢于硬接老夫的天雷掌力哩!”
黄衣老人说的倒也十分轻快,但听在雷刚耳中,可就不是味道了!
显然,这黄衣老人把自己瞧扁了!
雷刚哪能忍得下这等气?怒喝一声,就待挥拳再战!
蓦然,耳中听得简鹏大声道:“雷兄且慢!”
一道人影,飞快的掠了过来!
雷刚虽是心中甚为恼怒,但因简鹏已然赶了过来,当下只好收拳后退,口中却是余恨不已的接道:“简兄,你这是为何?”
简鹏抱拳道:“雷兄,兄弟忽然想起这三位老人的来历,觉着咱们大可不必上了于逸圈套,树此强敌,是以拦阻雷兄……”
不等雷刚说话,转身向那黄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兄台可是呼延侗呼延大侠么?”
那黄衣老人闻言,似是一怔,道:“阁下是谁?怎知老夫名姓?”
简鹏笑道:“武林之中除了你天雷神翁呼延大侠以外,尚有何人能使天雷种掌?兄弟果然没有走眼了。”
呼延侗白眉微微一扬,道:“阁下很会奉承人啊!但不知大名可否见告?”
简鹏明知他先前那句话乃是在讥讽自己,此时此地,为了不树强敌,他却当作没有听到一般,呵呵一笑,道:“兄弟乃是豫州铁胆简鹏!”
简鹏在武林之中,名头不在天雷神翁之下,那呼延侗想是也曾早已听说过他的名号,是以,简鹏说出姓名之后,呼延侗脸上神色大变,接道:“简大先生么?”
简鹏连忙抱拳道:“不敢!”语音一顿,目光在另两位老人身上一转,接道:“这两位想必是麦兄和张兄了!”
呼延侗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错!”
向那灰衣老人和蓝衣老人一招手,接道:“麦二弟、张三弟,快些过来见见这位铁胆简大侠!”
灰衣老人和蓝衣老人大步走了过来,齐齐抱拳向简鹏一礼,道:“见过简大侠!”
简鹏急忙回礼,道:“不敢当,两位兄台好说……”
这时呼延侗给三人略略引见,原来那灰衣老人乃是五行樵子麦冲,蓝衣老人却是紫霞剑叟张耀!
简鹏朗朗一笑,向三人抱拳道:“兄弟早在二十年前,就曾有心前来终南拜晤三兄,只因听说三位矢志归隐不见外客,蹉跎至今,不想终能在神机堡中把晤,实是生平一大快事……”
笑声微微一敛,竟然露出不解的神色,接道:“今日见到三位兄台,倒教兄弟忽然间怀疑那武林传言,十有九虚了!”
此人神清气朗,白髯拂胸,说话慢条斯理,不仅有着一派长者风范,而且隐隐间使人望之生敬!
简鹏笑道:“呼延兄,别的不讲,就拿三位矢志归隐而言,恐就不大实在了!”
石承先闻言,不由在心中暗道:“我只道简叔父在跟他们套交情,原来他是套他们的话啊……”
耳中只听得呼延侗大笑道:“简兄,兄弟等矢志归隐之说哪里不实了?”
简鹏道:“武林传言,三位矢志归隐,不见外客,但兄弟却在神机堡中见到了三兄,那不是与矢志归隐,不见客之言抵触了么?”
呼延侗蓦地仰天大笑道:“简兄,这是错会了话中之意了!”
简鹏一怔道:“兄弟错会了意么?错在哪里?”
呼延侗道:“兄弟等隐居避俗,确是不假,至于避不见客,也是不假,只是,倘若有人在兄弟等隐居之处生事,兄弟又岂能束手受欺?”
简鹏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听他此言,莫非是指的我们么?”
心头转念,口中却道:“什么人这等大胆,敢在呼延兄卧榻之旁撒野?这事兄弟有些不信!”
呼延侗目中精光陡现,大笑道:“谁说没有人这等大胆?这位独臂老儿不就是跟麦二弟动过手了么?”
雷刚本来在旁就不主张简鹏与他们套交情,但因无题可借,自也不便无理取闹,此刻呼延侗这么一说,可正好予他以可逞之机了!
呼延侗语音刚落,雷刚顿时大声接道:“怎么样?你如觉着被人欺侮,何不与老夫见个高下?”
他这等出口挑衅,只把简鹏听得白眉连皱,心中直呼不妙但又拦阻不及,只好回头喝道:
“雷兄,可否看在兄弟薄面,莫再意气用事……”
余音未已,只听到呼延侗朗朗大笑道:“好啊,你们果真是有心滋事来的了!”
雷刚冷笑道:“是又如何?”
呼延侗陡然脸色一沉,道:“阁下永远莫想再离终南一步!”
雷刚震声狂笑道:“老夫不信!谁能留得下雷某一毛一发,何不前来一试?”
呼延侗寒着脸道:“老夫兄弟三人皆可!”
雷刚一怔道:“三位一齐上么?很好!请啊!”
举步向三人行去。
别看他口中说的十分豪气,但适才一掌,他已领教了呼延侗的武功,决不在自己之下,如若他们真是三人同上,那可是输定了!
是以,他一面向三人走去,一面却在暗中调匀了真气,准备尽出过山拳中绝招,先打伤他们中一位再说!
简鹏心中千回百转,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解劝之方,就在雷刚行至自己身旁之际,情急之下,不禁伸手抓住了雷刚,道:“雷兄,你可否暂时忍耐一番……”
这等时刻,雷刚哪里还忍耐得了?只见他双目一瞪,大声道:“简兄闪开了……”
一转身,挣脱了简鹏之手,仍然向那呼延侗行去!
就在雷刚离那三位老人尚有五尺距离,突然,石承先飞身跃了过来,向雷刚大声叫道:
“雷大叔请止步!”
别人说话,他可以不听,但石承先说的话,他却不能不听,当下果然停下身来,皱眉接道:“公子,老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生死事小,弱了老主人的声望事大啊!”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大叔,以一敌三,你老可决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雷刚纵声大笑道:“不妨事,老奴如是死在三名一代高手围攻之下,那也是十分痛快的事,公子莫要阻拦了!”
石承先摇头道:“不成,大叔死不得!”
雷刚一怔道:“谁说老奴一定会死呢?”
石承先忽然笑道:“小侄说的!大叔如是不听小侄之劝,那就是死定了,而且……”
雷刚接道:“而且什么?”
石承先道:“误了小侄的大事!”
雷刚呆了呆,道:“误了公子大事?什么大事?”
石承先道:“报仇的大事啊!”
雷刚闻言,顿时脸色一黯,道:“真的这等重要么?”
石承先道:“大叔,小侄今后报仇之事,仰仗大叔之处极多,何况当日目睹大变之人,到如今为止,小侄也只见到过大叔一人呢?”
雷刚忽然沉吟了一阵,道:“不错,老奴还不能随便死去,否则老主人就要沉冤莫白了!”
石承先道:“大叔答应了?”
雷刚长长一叹道:“老奴想通了……”
石承先双手抱拳,激动的向雷刚长长一揖,道:“大叔请退下,这儿的事,由小侄处理!”
雷刚虽然不愿,但因心有所虑,只得摇头一叹,缓缓向后退去,口中接道:“公子小心啊!”
石承先道:“水侄知道……”
忽然掉头向呼延侗拱手为礼,笑道:“老前辈请了!”
呼延侗白眉一皱,道:“小娃儿,你可是代那独臂老儿出头的么?”
石承先听得心中有气,暗道:“他们自从现身,就是一付高高在上的神情,对咱们同来之人,彷佛连姓名都不屑一问,这等自以为是的人,实是应该受些教训……”
心念转动之间,口中应声笑道:“是又如何?”
他说话的神情,倒也谦和,但这句话中的含意,却又十分强硬,只见那呼延侗双目精光陡现,不住的在石承先身上打量了半晌,竟是点头大笑道:“精气内蕴,神态清奇,果然是一付练武的好胚子!倘得名师指点,十年之内,不难成为武林第一高手……”
他目无余子,是以这番话虽然说的声音甚大,但仍然有如自言自语一般的口气。
五行樵子麦冲忽然接道:“不错,这娃儿资质之好,百年难得一见,大哥如是有惜才之心,何不将他收归门下,作我们的衣钵传人呢?”
呼延侗沉吟道:“美质难求,这娃儿果然有资格承受你我衣钵,不过……”
麦冲道:“不过什么?”
呼延侗摇头道:“此子未来成就之高,决非你我所可望其项背,如果咱们收他为徒,那是糟塌了他了!”
石承先暗道:“此人倒也还有自知之明!”
麦冲闻言,怔怔的道:“大哥的意思,是咱们不配作他的师父么?”
呼延侗道:“愚兄正有此感!”
这时,紫霞剑叟张耀忽然哈哈大笑道:“大哥,合咱们兄弟三人之力,武林之中,还有人强得过么?大哥眼看这等上佳弟子,竟然犹豫,倘是他被别人收到门下呢?岂不更糟塌了这块璞玉?”
呼延侗道:“三弟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咱们还得先问问这娃儿!”语音一顿,向石承先笑道:“娃儿,老夫呼延侗,武林朋友叫我一声天雷神翁,你可曾听说过?”
石承先心中暗笑,口中却道:“老前辈大名,如雷贯耳,晚辈心仪久矣!”
呼延侗脸上有了喜色,指着身边灰衣老人和蓝衣老人道:“这是老夫结拜的二弟五行樵子麦冲和紫霞剑叟张耀!”
石承先抱拳道:“晚辈景仰得很!”
张耀呵呵一笑道:“娃儿,你的名姓呢?”
石承先道:“晚辈石承先!”
呼延侗道:“石承先?这名字取得很好!”
麦冲接口道:“石娃儿,你一身武功,想必也不错了,否则,大概也不敢前来神机堡!”
石承先笑道:“江湖末学,武林后进,家传几套武功,自是当不得三位方家法眼!”
呼延侗笑道:“家传武功么?尊大人是武林之中的哪一位高人?”
石承先肃容道:“先父石啸风,人称乾坤一剑!”
呼延侗闻言,蓦地大笑道:“原来是石啸风的儿子,难怪有着这等资质了!”
麦冲也呵呵笑道:“这么说,也算不得外人的了!”
张耀接道:“不错,想那石兄与咱们相交数十年,他的儿子,应是算得咱们的世侄才是!”
石承先听得三人提及与自己父亲有多年交往,原来心中打着戏弄三老的主意,便不得不略作改变,连忙双手抱拳,长揖拜道:“石承先拜见三位叔伯!”
呼延侗挥手一笑道:“罢了!”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道:“石贤弟乃是一代奇才,老夫与他相识,已是五十年前之事……”
双目向天,一片悠然神往,缅怀往事的神情。
麦冲笑道:“不错,那时咱们三人刚刚结拜不久,大哥只是二十出头,老夫与三弟都还只有十七八岁,令尊石兄,则比老夫大了一岁……”语音顿了顿,接道: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不免血气方刚,喜爱逞强好斗,当日也是合该要与石兄相遇,咱们本是取道天台,远游南海,不料为了一桩奇事,竟然转赴雁荡,终于在清风岩下,见到了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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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此处,也不禁沉思于往事之中,住口不语!
张耀修眉耸动,接口道:“其实,咱们所遇的奇事,乃是在天台雁荡之间,发现了两位武功很强的老人,在搏斗一只苍猿,咱们一时好奇,赶了过去,那苍猿一见有人来了,只道是那两位老人的帮手,便往雁荡方向遁去,那两位老人没有追赶,只是看了咱们三人一眼,便掉头离去,但咱们可就忍不住要瞧瞧那只猿猴怎会这般通灵,居然能力敌两个武功高强之士,于是便顺道追了下去,追到清风岩下,失去了苍猿行迹,却碰到令尊石兄了!”
他话音甫落,麦冲立即接道:“当时咱们只道那苍猿乃是石兄所豢养,便向他打听,石兄摇头回答不知,试想,那等情况之下,老夫怎肯相信?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结果,老夫和三弟全都不是石兄对手,幸而大哥及时喝止,互道景慕之意,成了道义之交……”语音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石承先道:“娃儿,你刚才怎么称呼老夫那石兄来着?”
石承先愣了一愣,道:“先父啊!”
他心中暗道:“难道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麦冲闻言,脸色大变道:“你爹死了?”
呼延侗也大声道:“石啸风怎会就死了?”
石承先黯然长叹道:“先父被人暗算而死,晚辈眼下正在追查凶人!”
三位老人同时呆了半晌,张耀忽然上前一步,厉声道:“那凶人可曾查出来了?”
石承先摇头道:“没有!晚辈……”忽而住口不语!
他突然觉得,有许多话,还不便当着于逸说出。
麦冲也大喝道:“谁敢暗算老夫那石兄?他莫非是吃了老虎心,豹子胆了么?”
张耀却向石承先道:“令尊丧身何处?可有什么目击之人?”
石承先眼见三位老人听到自己爹爹死后的悲愤之情,完全出于至诚,不禁大为感动,抱拳道:“先父乃是在嵩山少室峰头与那八荒魔剑比剑之时,遭人暗算而亡……”
呼延侗陡然白发根根直立,大声道:“是那八荒魔剑杀了你爹?”
石承先道:“这个……晚辈尚未查明!”
呼延侗闻言一怔道:“不是他?”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据雷大叔分析,那八荒魔剑决非暗算先父之人!”
呼延侗忽然望了雷刚一眼道:“这位老当家的当时在场,难道没有瞧明白么?”
石承先道:“雷大叔所立之处,瞧不清当时的变化,不过……”
他忽然沉吟不语。
麦冲忍不住接道:“不过什么?”
石承先道:“晚辈曾亲自去少室峰头查勘过一次,相信当日何人暗算了先父,至少有一人能够瞧的清楚!”
呼延侗道:“此人是谁?”
石承先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
呼延侗笑道:“那好办,找那澄因大师一问,不就明白了么?”
石承先道:“晚辈去过了少林,只是……并未见到那位澄因大师!”
呼延侗脸色一变,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那澄因大师被人劫走了!”
呼延侗惊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石承先接道:“如是那澄因大师不曾失踪,晚辈也不会来到神机堡了。”
张耀陡然一震,目光电射于逸,喝道:“于兄,澄因大师现在堡中么?”
于逸神情一直非常镇定,虽然眼下的情况,变的与他原意几乎已是背道而驰,但他闻言却是一怔,接道:“澄因大师未曾来过终南呀!”
张耀似乎不信,脸色一沉,正待出声追问,石承先业已接道:“于堡主说的不错,那澄因大师果然不曾前来终南山!”
麦冲忽然干笑了一声,道:“这就奇了!既然澄因和尚不曾来此,你们为何放了正事不做,赶来神机堡?”
石承先道:“晚辈来此,乃是向于堡主拜求指点,好找出那澄因大师下落!”
呼延侗大笑道:“原来如此……”语音微微一顿,掉头向于逸接道:“于老弟,你似乎对老夫兄弟说谎了!”
于逸淡淡一笑道:“若非兄弟用这等激将之法,只怕三位也不会出来见到石公子了!”
言下之意,不但不以自己谎话被人揭穿为耻,反倒有着丑表功的自得之意!
石承先只听得心中暗道:“好一个老奸巨滑之徒,毋怪葛天森说他野心勃勃了……”
呼延侗被他这解说之辞,弄得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老夫倒是要感谢尊驾了!”
于逸大言不惭的笑道:“那倒不必,兄弟只不过是表明心迹,并非诚心诓骗三位而已!”
麦冲冷冷一笑道:“好说,这些年来,兄弟等借居贵堡,不知于堡主有多少话出自真心?”
显然,麦冲对他业已有了极为不满之心!
于逸接道:“除了今日之事,迫于无奈,兄弟尚无欺骗三位之情!”
张耀大声接道:“于堡主!”
于逸一怔道:“什么事?”
张耀道:“你这迫于无奈四字,用心何在?”
于逸眉头一扬,道:“区区用心,适才已然说过了!”
张耀冷笑道:“你怎知老夫兄弟与石承先的长辈相识?此事武林之中,根本无人知晓……”
呼延侗大笑接道:“不错,若非三弟提起,愚兄几乎被他骗过了!”
于逸依然神色不动的笑道:“两位误会了!”
张耀冷笑道:“咱们哪里误会了?”
于逸又道:“三位只知石老弟乃是石啸风之子,可知他的授业师父是什么人么?”
张耀道:“咱们大哥正想收他作为弟子,原来他除了家门武功以外,还另投了师门么?”
于逸大笑道:“不错!”
麦冲沉声接道:“这娃儿的师父是谁?”
于逸忽然沉吟不语!
麦冲睹状,心中大不高兴,怒道:“于堡主,你少在老夫面前卖关子,需知老夫不是好欺之人!”
张耀接道:“二哥说的不错,这些年来,咱们承你之情,得以安然隐居,不为他人所扰,这份情意,咱们也不会忘记,但你如想戏耍咱们,那你就错了!”
于逸忽地长长吁了口气,道:“三位不用生气,只怕兄弟说了出来,三位真要大吃一惊了!”
呼延侗闻言笑道:“能令老夫吃惊之事,那可是不多!”
于逸微微一笑,接道:“这石公子的师父,乃是哈哈狂剑甘布衣!”
顿时,三位老人脸色同时一变!
只听得呼延侗喃喃说道:“是甘大侠的弟子么……
这真是意想不到得很!”
石承先睹状,心中一震,忖道:瞧他们的神情,莫非跟师父之间,有着什么不平凡的关系么?
寻思之间,却听得于逸笑道:“这事大概叫三位甚是惊讶吧!”
张耀怒道:“咱们只怕不如你想得那么坏!”
于逸笑道:“张兄好说!至于石公子的先人与三位交往之事,兄弟果然不知,但他授业的师父甘大侠,与三位之间一切,兄弟却是明白得很,兄弟骗三位出来,只是要三位知晓,甘大侠已然有了传人,三位似也不必再那等惴惴不安,避不见人了!”
呼延侗白眉翕动,沉吟道:“这也有几分道理!”
但麦冲却大声道:“屁的道理!”
敢情这位老人心中甚为气恼,故而说出话来,也就十分不中听。
于逸微微一笑道:“麦兄不相信兄弟么?”
麦冲道:“此生休想了!”
于逸蓦地仰天大笑道:“看来这世间上的好人,果真是难做得很!”语音一顿,接道:
“想三位隐居避世,究其原因,不过是怕那甘大侠找上你们,报那当年误杀他心爱的唯一弟子之恨,而今,甘大侠已然再度收徒,当年那桩误会,应是可以破除了,兄弟区区此心,难道还有什么不对?”
侃侃而谈,倒也振振有词!
呼延侗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笑道:“不错,于老弟真是这等用心,那倒也甚为可感。”
麦冲道:“大哥,他的话不可靠。”
呼延侗道:“怎见得?”
麦冲道:“那甘大侠是否会谅解咱们兄弟,于逸既没见过甘大侠,他怎能先行知晓?”
呼延侗道:“二弟说的甚是!”
陡然向于逸冷冷喝道:“于老弟,你如不能把这中间道理说明白,可莫怪老夫不念彼此的情面了!”
于逸笑道:“这事如就常情而论,果然兄弟的说法,大可怀疑,但如三位能够稍作深思,就该明白,兄弟所说,极有道理!”
呼延侗冷笑道:“什么道理?”
于逸道:“三位误杀甘大侠弟子,多久了?”
呼延侗道:“那时老夫不过三十多岁,而今老夫行年八十有五,算来已有四十多年了!”
于逸笑道:“这就是了!”
麦冲喝道:“是在何处?”
于逸道:“麦兄真要这般咄咄逼人,兄弟的看法,那甘大侠似是早已忘了这桩事了!”
呼延侗摇头道:“老夫不信!甘大侠的为人虽是有时失之玩世不恭,但却极为重视名誉,自惜羽毛,老夫等伤了他的弟子,对他而言,应为大忌之事……”
于逸不等他往下再说,接道:“呼延兄,只怕你把甘大侠看错了!”
呼延侗一怔道:“哪里看错了?”
于逸道:“如若甘大侠果真如你所谓,深懂名器不可假人,羽毛不可不惜,则他对那弟子之死,应是不会记恨于三位兄台才是!”
张耀大声道:“为什么?”
于逸淡淡接道:“不为什么,只要三位兄台仔细的想想那甘大侠的弟子卞雄飞的为人,即可知道兄弟所说不谬!”
石承先暗道:“原来我还有一位师兄,唤作卞雄飞?怎地师父没有说过?”
耳中听得呼延侗道:“护犊乃属人情之常,于老弟所见,容或有理,但老夫未见甘大侠之面,宁可不信!”
于逸大笑道:“这么看来,二位是对甘大侠的为人,视作凡夫俗子!”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忖道:“不错,师父的为人,虽是玩世不恭,但是非之辨,却极为明白,这于堡主倒是很能知晓师父的个性……”
转念至此,不禁对呼延侗兄弟有了芥蒂之心。
这时,简鹏忽然冷冷一笑道:“于老弟,你这番话用心可谓良苦啊!”
于逸神色一变,但瞬即大笑道:“区区用心,旨在化除呼延兄与甘大侠误会,用心良苦四字,愧不敢当!”
那一直静坐的葛天森,此刻忽然嘴唇连动,暗用传音之术,向雷刚道:“雷兄,于逸挑拨之言,已使石兄弟变色,雷兄再不说话,一旦石兄弟迁怒呼延侗,则咱们又多了三位劲敌了!”
雷刚只听得悚然一震,大步上前,向石承先道:“公子,老奴有一句话,尚祈公子记住。”
石承先发现雷刚凝重的神态,心中颇为吃惊,忙道:“大叔请讲,小侄洗耳恭候。”
雷刚低声道:“于逸胸怀虺蜴之心,一意想挑拨公子与那三位老人作对,公子可莫要上当啊!”
石承先陡然一凛,暗道:“果然我几乎上了这于逸的大当……”
思忖之间,只听得简鹏冷笑道:“于老弟,呼延兄避祸终南,已达四十余载,他们如果不是对那甘大侠甚是敬佩,又何须如此?相如廉颇故事,于老弟似是不该不知道的吧!”
于逸呆得一呆,道:“这事怎可互相比拟?”
简鹏道:“为何不可?想呼延兄三位,昔日剑创卞雄飞之时,均是正当壮年,他们若非学那司马相如,为了武林大局不忍自相残害,当真三人齐上,放手与那甘大侠一拼,只怕胜负之数,尚未可知呢!”
葛天森忽然大笑道:“不错啊,简兄之言,兄弟大有同感。”
简鹏目光一转,接道:“但呼延兄等,不俟甘大侠寻来,在知晓了卞雄飞身份之后,立即隐居不出,这中间的道理,不是极其显而易见么?”
石承先经过雷刚的指说,听到简鹏解释和驳斥于逸之言,顿时心头大为开朗,手心却又捏着一把冷汗,忖道:“武林之中,居然也有着这么多心机深沉,能言善辩之人,真是出人意外得很,适才我如稍不忍耐,岂不正中了于逸那瞒天过海之计了么……”
耳中听得于逸大笑道:“简兄好辩才!”
简鹏道:“过奖了!老夫说话,向来有一句,是一句,哪像于老弟那等有心机!”
呼延侗此刻陡地长长一叹道:“简大先生将老朽兄弟比作司马相如,那是太抬举我们了!
不过,区区此心,尚可指天誓日,隐居数十年,亦不过聊为向那甘大侠表示敬谨之心而已!”
语音一顿,蓦地脸色一沉,向于逸道:“老夫一生最恨的那等人,老弟可知道么?”
于逸佯作不解,笑道:“呼延兄不说,兄弟自然是不知的了!”
呼延侗沉声喝道:“就是那专门挑拨是非,颠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于逸因为听他未曾明言是谁,自是不会搅事上身,哈哈的一笑道:“呼延兄说的不错,兄弟也最为恼恨这等可鄙之徒……”
呼延侗见他老脸皮厚,一至于此,不禁气的须发竖立,怒喝一声,道:“于逸,你还要装佯么?”
于逸眉头微微一皱,但:立即笑道:“呼延兄,你说兄弟装佯,不知指的什么事?”
他素性装作不懂,这等工夫,真叫人为之气结!
呼延侗暴喝道:“你就是那种专门挑拨是非,颠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于逸闻言,先是故作一怔,然后才忽然大悟一般,长长一叹道:“呼延兄把兄弟看成了小人么?”
呼延侗冷哼道:“难道不是?”
于逸目光在三老身上一转,陡然失声大笑道:“这世间上果然是好人越来越难做了!”
呼延侗怒道:“你巧言令色,一再想挑拨老夫与简大先生和石家贤侄,这等居心,便是可诛!你还有……”
于逸长眉一扬,道:“呼延兄,于某一片好心,你不接受,那也无法可想的了!至于呼延兄这等指斥兄弟之词兄弟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也不计较于你!”话音一顿,向简鹏道:
“简兄,那过山拳谱兄弟尚得一日时光,方可看完,不知简兄可否多留一日?”
简鹏闻言,怔的一怔,道:“怎么?老弟不是说过只需一日么?怎地……”
余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五行樵子麦冲大声道:“于逸,你刚才是怎生对我家大哥说话?
咱们兄弟既然敢说出话来,哪个又怕你计较?你倘若不服,咱们就手头上见上一个分晓,也无不可!”
于逸冷冷的看了那麦冲一眼,道:“麦兄,你可是想跟于某人动手?”
麦冲道:“你敢?”
于逸蓦然仰天大笑道:“神机堡收容你们兄弟数十年,不想三位居然要打起主人来了;人心可恼,只怕连那畜牲也不如了……”
这句话似是骂得太重,只见那三位老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个个身上衣衫,无风自动。
显然,他们业已气极!
大厅之前,静得没有丝毫声息,一场可惊的风暴,就似即将来临。
石承先这时心中飞快的转动着念头,一旦他们动起手来,当务之急,应是先行设法,闯出神机堡!
是以,不知不觉,他移动双步向简鹏走去。
他这一移步,似乎是牵动了整个大局,只见那麦冲大喝一声,挥掌直向于逸击去,口中骂道:“无耻的小人,老夫先教训于你……”
掌力之猛,带起一阵锐啸之声。
于逸似是被他这等掌力所镇,脸色微微一变,双手合掌,向麦冲挡去。
两人掌力一接,但听得于逸大叫一声,身子飘飘而起,直往那大厅的屋脊上飞去。
麦冲一掌,就将于逸震得招架不了,因而脸上甚为得意,大喝道:“于逸,老夫的掌力如何?你敢不敢再接一掌?”
厅屋之上,一片寂寂。
半晌过去,也没听到答话之声。
麦冲怔了一怔,葛天森却在大厅之中,缓步走了出来,笑道:“那于逸已然走了!”
呼延侗陡然飞身而起。跃上屋面,举目望去,果然不见于逸人影,只气得双足一顿,屋瓦塌了一大片,怒道:“不错,那姓于的当真溜了……”
简鹏皱眉道:“葛老弟,咱们为今之计,是留还是冲出去?”
葛天森道:“那过山拳谱呢?要不要了?”
不等简鹏回答,雷刚已抢先接道:“只要于逸不死,咱们总能讨得回来。”
葛天森道:“这么说,雷兄暂时不打算取回那过山拳谱的了!”
雷刚道:“为了小主人安全,区区一本拳谱,又能算得什么?葛老弟,咱们怎生脱出神机堡,还望葛老弟多加擘划!”
葛天森道:“不敢,兄弟必将尽我所能……”语音一顿,向简鹏道:“简兄,要齐兄带了那于苓当先开路如何?”
这时,齐逖早已拉了于苓走了过来,闻言笑道:“老朽理当效劳……”
大步向外行去。
简鹏和那三位老人,行到葛天森身前,葛天森抱拳,道:“三位今后有何打算么?”
呼延侗恨恨连声道:“想不到这于逸竟然是这等人,老夫真是瞎了眼……”
麦冲却是大声道:“大哥!这神机堡中,咱们是住不下去的了!”
呼延侗道:“二弟之意,咱们也走么?”
麦冲道:“那于逸包藏祸心,咱们兄弟的清誉,可不能毁在他们的手下!”
张耀沉声接道:“二哥说的不错,咱们不管今后即将隐居何处,至少这神机堡已不是我等可居之地了!”
简鹏微微一笑,道:“三位明白此间不可再留,那就早些去也好。”
目光瞥及那齐逖已然走在十丈之外,接道:“呼延兄,时机迫切,要走就得赶快啊!”
呼延侗道:“简大先生也这么讲,咱们还有何话说,两位贤弟,咱们走!”
麦冲、张耀齐齐应道:“小弟遵命……”
三人转身,随在齐逖身后而去。
石承先、雷刚、简鹏和葛天森四人,相顾一笑,也大步行去。
出了花厅,踅至一处园林。
葛天森忽然抢步上前,向齐逖道:“齐兄,这一处园林,埋伏极多,你可要小心了!”
齐逖道:“老朽省得!”
一望于苓,接道:“姑娘,今日之事,万不得已,你最好莫要妄生侥幸之心,如是咱们不能平安离去,这头一个遭害的人,只怕就是姑娘了!”
于苓心中哪有不明白之理?闻言接道:“我晓得……”
领着齐逖,向那园中走去。
一行人走过于一半,尚未见着任何凶险,石承先不由得暗道:“那于苓倒很是合作,有她相助,想必神机堡中的各处机关,都无能发生作用了!”
思忖之间,只见于苓忽然停下步来。
齐逖眉头一皱道:“姑娘为何不走了?”
于苓道:“这儿……有些不对啊!”
齐逖怒道:“哪里不对了?”
于苓指着身前一处假山,道:“往日此处均有一株月桂,今日为何忽然不见?”
葛天森这时已走了过来,接道:“姑娘,这月桂移去,可就使你不明白这儿的路径,应是怎么走的了么?”
于苓道:“不错!”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看看那三位老人和石承先道:“看来咱们要冒险一试了!”
石承先心中一震,脱口道:“葛兄,这个险值得去冒么?”
葛天森道:“要想出去,当然值得!”回头向简鹏接道:“简兄,你要相助在下一臂之力了!”
简鹏道:“敬候吩咐!”
葛天森笑了一笑,这才向于苓道:“姑娘,你再看看过了此处,前面那条花径之上,有否不对?”
于苓道:“侄女已然看过了,没有什么变化,只是……”
葛天森一怔道:“只是什么?”
于苓道:“这假山的后面,却是不知有无变动!”
葛天森道:“那倒没有关系……”
说话之间,已将自己那个小铁箱,递到雷刚面前,笑道:“雷兄,请代兄弟看管一下。”
雷刚道:“葛兄可得小心些啊……”
葛天森点头道:“多谢雷兄了!”
转身走到于苓身前,目光在那假山之上看了半晌,这才向简鹏道:“简兄,请拿牢兄弟这丝绦!”
只见他解下束在腰内的一条金黄丝绦,把一头交到简鹏手中。
于苓不禁一呆,道:“葛叔叔,你这是干吗?”
葛天森道:“我要纵上假山上看看!”
于苓道:“那假山恐怕也有机关呢!葛叔叔,你大可不必冒险……”
葛天森一抖手中丝绦,笑道:“假山之上如有机关,凭着这根丝绦,当可助我脱困……”
石承先听得甚是不解,他不知这么一根丝绦,又怎能助他脱险,当下笑道:“葛兄,这丝绦怎能助你脱困呢?”
葛天森道:“石兄弟,落足假山之上,一旦下陷,只消简兄用力一带,兄弟即可借此力道,退回此间了!”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不过,兄弟却觉着尚有不妥之处!”
葛天森道:“哪里不妥?”
石承先道:“倘若那假山之上,不是什么陷阱,而是一些什么毒笼之类的暗器呢?葛兄手无寸铁,岂不是难以闪避了么?”
葛天森道:“这个……兄弟先前倒是没有想到!”语音一顿,探手自怀中取出一柄短剑,接道:“多谢兄弟你提醒我,有此一剑在手,谅那暗中埋伏,也奈何不了我—了!”
语音甫落,人已飞身而起,直向那假山扑了过去。
石承先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的动静,只见葛天森身形落向左侧的一处小峰之上,却是没有什么埋伏消息发动。
葛天森目光射向远处,忽然回头向于苓道:“姑娘,这假山前面的一片芍药,可有什么特殊埋伏么?”
于苓点头道:“有!不过,那里消息,侄女知道怎生趋避。”
葛天森道:“很好,咱们就借这假山作为捷径,只是你得先行说明怎生走法,愚叔也好跳入花丛之中。”
于苓道:“那一畦芍药,可是五株一丛么?”
葛天森道:“不错!”
于苓道:“叔叔只消跳在中间那株芍药之上,就不会触动机关了。”
葛天森道:“简兄放长丝绦,如有危险,小弟就拉动丝绦,你们莫要再过来了。”
简鹏道:“葛兄弟放心,不过你最好先用那支短剑试上一试,免得冒险……”
葛天森道:“简兄说的是,小弟且用药箱试上一试,比用短剑更好。”
他话音一落,立即由肩后取下那只铁箱,向前抛了出去。
只见他脸上忽然露出笑容,接道:“果然不错,那铁箱落在那丛芍药之上,并未发现不妥!”
于苓道:“叔叔这总该相信了吧!”
雷刚冷哼了一声,道:“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受害的先是你!”
于苓嘟着嘴,没有答话。
这时,葛天森已然纵身向下跃去。
呼延侗目光一转,笑道:“咱们怎么走法?”
简鹏觉着手上丝绦并无震动的预兆,当下笑道:“咱们一个一个的跃上假山,再行踏着花丛过此园圃吧!”
张耀忽然向于苓道:“姑娘,这园圃有多大?”
敢情他们虽然在神机堡住了数十年,却是很少来到此处,是以对此间一切,知之不多。
于苓道:“这园圃只得五亩地面,但由此去到神机堡大门,只怕还有不下十处险地!”
呼延侗道:“姑娘是说要想离神机堡,却是不容易的了?”
于苓道:“机会不大!”
雷刚怒道:“老夫不信!”
于苓道:“由此而去,至少有三处埋伏,家父并未告诉过我……”
简鹏忽然笑道:“那很好,三处总比十处少得多!”
说话之间,当先跃上了假山。
不消多少时刻,几人已然全都依次行了过去。
出得园来,便是一处四面轩敞的花厅。
此刻他们所经的路径,与来时大不相同,是以并无一人知晓这花厅建在此处,有何作用。
雷刚两眼一瞪,打量了这座敞厅一眼,向于苓道:“姑娘,这是什么所在?”
于苓道:“家父练武之处。”
齐逖一怔道:“这座敞厅,如何用来练武?”
于苓道:“家父督促堡中弟子在此习艺,自是用不着隐秘的了!”
原来于苓倒是甚解人意,她知道齐逖言下之意乃是认为敞厅太过明显,不是自行习练绝艺之所。
葛天森一笑接道:“姑娘,这儿可有什么消息。”
于苓道:“当然有,不过,侄女知道关闭此间消息的总掣何在!”
麦冲目光一闪,大声道:“在哪里?”
于苓道:“那厅中的石凳之下。”
麦冲闻言,举步就待走过去。
于苓忽然叫道:“麦二爷且慢……”
麦冲呆了一呆,道:“姑娘这是何意?”
于苓道:“你老不知怎么走法,未到厅内,只怕已然先将消息触动了!”
麦冲暗道了一声惭愧,皱眉道:“应是怎生走法,才不会触动机关呢?”
于苓看了葛天森一眼,道:“葛叔叔,你老去把那总掣扭断吧!”
第十六回 荆棘遍地布
葛天森看了于苓一眼,道:“愚叔正有此意,不过,姑娘总得先说出行进之间的法门!”
于苓道:“由此进入大厅,必须一步五尺,葛叔叔,你可瞧出这地上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葛天森低头看去,只见每隔数尺,这碎石细径的当中,必有尺许见方的一块青石,顿时笑道:“我明白了,可是这青石乃是可以借足之处么?”
于苓道:“不错,葛叔叔,你老快去吧!在那石凳下面,有一处画有北斗七星的位置,叔叔只要把那天璇部位的星星按下去,就行了!”
葛天森道:“愚叔这就去……”
一步一跳,三五个起落,便进入了大厅。
大伙全都睁目以待,只见葛天森在那石凳之上按了一下,便向众人招手。
石承先随着他们走进了大厅,皱眉忖道:“这就奇了,既然这点路径还有落足之处,为什么还关去这消息的总掣呢?显然,这事有些不对啊……”
寻思未已,耳中只听得葛天森淡淡一笑道:“姑娘,有一件事,愚叔甚是不解!”
于苓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愚叔足踏青石,进了大厅,他们不也可以学我行来么?怎的姑娘还要我关去总掣呢?”
于苓笑道:“叔叔,这儿既然叫做总掣,当然所管的埋伏,不止在这一处了!”
葛天森一怔道:“这总掣还控制了机关消息么?”
于苓道:“当然,由此走至大门,十处埋伏中的七处,七然全部不再有作用了。”
石承先暗自恍然道:“原来如此!”
耳中听得葛天森笑道:“姑娘,怪不得你说可以破除七处埋伏,敢情简单得很。”
于苓道:“叔叔,咱们最好先在这儿坐一下!”
葛天森道:“为什么?”
于苓道:“分派一下人手啊!”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怎么?要动手吗?”
于苓道:“恐怕在所难免……”
她此刻神情甚是镇静,哪里还像是阶下之囚?
葛天森看了呼延侗和简鹏一眼,道:“这事恐怕要呼延兄和简兄来作决定了!”
呼延侗忽然大笑道:“不用了,一事不烦二主,就请葛兄弟操操心吧!”
简鹏也笑道:“呼延神翁说的不错,葛老弟代咱们筹划一番便是!”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道:“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语音一顿,向石承先道:
“石老弟!”
石承先抱拳道:“葛兄有何差遣?”
葛天森道:“不敢!兄弟想请石兄弟帮我策划而已!”
石承先有些不解的笑道:“葛兄太看重兄弟了!兄弟不善兵书战法,还是葛兄指示一切,小弟一切听命便了!”
葛天森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石兄弟,你少时最好与兄弟走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石承先感激地笑了一笑,道:“多谢葛兄了!”
葛天森回顾了于苓一眼,道:“姑娘,咱们眼下要怎生走法,最好姑娘能够先行说明,以免少时乱了章法。”
于苓道:“由这里去至堡门,尚有四五里路,最后的三道埋伏,就在离堡门不足一里路之内。”
简鹏笑道:“照姑娘所言,这起先的四里行程,是不会再有什么凶险了?”
于苓道:“不错。”
葛天森直了点头,接道:“姑娘,那最后三处埋伏,可是全为武林人物么?”
于苓摇头道:“这个,侄女也不太明白,彷佛家父说过,这三处埋伏,十分难以走过!”
雷刚冷哼了一声道:“老夫不信!”
于苓苦笑了一下,接道:“家父如是说,晚辈也不知晓其中详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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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雷兄,咱们不管他是什么,反正总得拼命拼出此堡,似乎也用不着再多生气了!”
雷刚冷笑道:“老夫犯不上与她生气,只是那等口气,叫人听来可恼!”
简鹏这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于逸这等用心,真是不怕武林中的朋友群起而攻么?”
他竟然想的如此之远,只把石承先听得一怔。
齐逖闻言,则忍不住皱眉道:“简兄,这些事咱们似是用不着担心了,只要能够出了这神机堡,咱们不信那于逸真能有所作为……”
葛天森笑道:“不错,不论怎么说,咱们都得先行离开神机堡!”
话音一落,向齐逖道:“齐兄,还得有劳你了!”
齐逖道:“不用客气!”
拉了于苓,大步出了敞厅。
简鹏、石承先、雷刚和那呼延侗等三老,以及葛天森,遂也鱼贯而出。
由于各处埋伏已然不起作用,是以几人行来,十分快捷,那消半炷香的时光,已然可以望见堡门了。
葛天森打量了一下存身之处,仍是堡中东花园园门,不觉大声道:“于姑娘,咱们还能走么?”
于苓回头道:“出了园门,有一处茅亭,打那儿起,就是危机步步了!”
葛天森一拉石承先,道:“兄弟,咱们俩赶上前去瞧瞧!”
石承先笑道:“遵命!”大步赶上了于苓。
约莫又走了半里远近,果然瞧见了一处茅亭。
于苓道:“葛叔叔,咱们先在凉亭内歇歇,商量一下,也好出堡。”
言下之意,是要葛天森小心一些才好。
葛天森道:“愚叔正有此意!”
当下一行人进入了茅亭之中,不再前进。
简鹏仔细的看了看前面的路径,只见一片杉林,夹杂在弯曲的山势之间,堡门的红墙,隐约可见。
原来这神机堡依山而建,是以占地方有如此之大。
葛天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姑娘,这儿没有一丝人影,不知你所说的埋伏,可是在那林木之中?”
于苓道:“大概是,侄女真的不大明白啊!”
葛天森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林中有人,只怕那埋伏的机关,也不会是什么陷阱之类了!”
呼延侗似是有些不耐,大声道:“葛老弟,反正咱们都要冲过去,管他是兽是人,你快快分派人手,也好早些出去!”
葛天森道:“呼延兄,未见敌人之先,小弟倒真个无法预先派定人手呢。不过……”语音一顿,接道:“倘是于逸亲自在此,则兄弟打算请呼延兄和简兄联手将他制住!”
简鹏闻言一怔道:“于逸武功很高么?”
葛天森道:“很高!他平时不肯表露,是以无人知晓他的深浅!”
呼延侗皱眉道:“有这等事?于逸的心机,真是叫人可怕!”
葛天森道:“呼延兄有所不知,那于逸在书房之中,所练武术之精奥,兄弟当真是前所未见的奇功绝学。”
石承先道:“葛兄见过他练武么?”
葛天森道:“见过!不过并未得全豹而已!”
简鹏道:“葛老弟,你可曾瞧出他练的是什么武功?”
葛天森笑道:“兄弟已然说过,乃是前所未见,自然不明白的了!”
齐逖这时向于苓喝道:“姑娘,你该是知晓的了!”
于苓摇头道:“不知道!家父一向对关系到机密之事,从来不许他人参与!”
葛天森道:“于姑娘说的不错!这等事,大概于逸也不会告诉她的了!”
简鹏淡淡一笑道:“葛老弟要老夫与呼延兄联手与他一拼,想必于逸果真很难对付的了!”
葛天森道:“不错!”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兄弟还有一句话,说将出来请两位莫要见怪!”
呼延侗笑道:“请讲无妨!”
葛天森道:“真正能够与那于逸放手一拼之人,咱们之中,只有一位,不过,兄弟为了能够使这位胜得了于逸之人,可以获得十成把握,方始想请两位先行联手逼他一逼,让他不得不露出绝学……”
呼廷侗闻言一怔,道:“这么说,如是那于逸尽出绝学之时,老夫与简兄联手,也胜他不了的了?”
葛天森笑道:“兄弟正有着这些顾虑。”
呼延侗脸上神色一变,怒道:“老夫不信,少时那于逸不来则已,否则老夫一定要全力与他一拼。”
简鹏闻言淡淡一笑,道:“呼延兄,这事你还是莫要意气用事才好!”
呼延侗道:“老夫与他一拼,又怎会是意气用事?咱们既是与他反脸成仇,那又何必客气?”
简鹏笑道:“呼延兄误会了!眼下之事,兄台陡逞匹夫之勇,于事又有何补呢?咱们用心,乃在离开神机堡!根本用不着拼命啊!”
这时葛天森也笑道:“呼延兄,那于逸乃是一位枭雄之才,我们如能查出他的底牌,比胜了他重要得多!”
张耀忽然抱拳道:“大哥!”
呼延侗道:“三弟有何话说?”
张耀道:“简兄和葛大侠所说,甚是有理,大哥似乎用不着生气了!”
呼延侗沉吟了一阵,接道:“三弟既也这么说,愚兄不再坚持便是……”话音微微一顿,又道:“葛老弟,你说我们之中有人能够击败于逸,不知此人是谁?”
葛天森微微一笑,目光电射石承先,说道:“就是石老弟!”
呼延侗呆了一呆道:“石贤侄么?”
葛天森道:“不错!甘大侠所传剑法,正可克制得了于逸!”
呼延侗点了点头,长长一叹道:“英雄出少年,老夫应成全于他……”
石承先却是大感不安,忙道:“葛兄,弟乃武林末学后进,虽然恩师剑法,有着举世无敌之能,但兄弟功力有限,才智薄弱,葛兄这般看重,真叫兄弟惶恐得很啊……”
雷刚陡地呵呵一笑道:“公子,你不用惶恐,葛大侠既然这么说,那是不会错的了!”
葛天森一笑道:“咱们言归正传吧!”忽然向于苓接道:“姑娘,劳你领路了!”
于苓心中虽然极其不愿,但此时此地,可是不答应也不行,只好看了齐逖一眼,道:
“齐伯伯,还是你老拉着侄女么?”
齐逖道:“当然!”
拉紧于苓,当先出了茅亭。
葛天森、石承先随在于苓身后,依次是雷刚、呼延侗、张耀、麦冲和简鹏。
齐逖和于苓前行了不足三丈,已然抵达一排松林之前。
于苓忽然低声道:“齐伯伯,咱们瞧瞧再行入内!”
齐逖皱眉道:“瞧什么?”
于苓道:“瞧瞧可有什么陷阱埋伏啊J”
齐逖道:“行啊,你可别耍什么鬼花样才好!”
于苓道:“侄女怎敢?”
说话之时,举目向前张望。
山风吹过,除了阵阵松涛之声,别无一丝声息。
于苓看了足足一盏热茶时光,方始摇头道:“奇怪,怎的什么记号都没有呢?”
齐逖道:“令尊既然决心用这最后一里行程困住我们,自然是不会留下记号的了!”
于苓道:“齐伯伯,咱们要不要冒险?”
齐逖冷笑道:“那还用说?”
于苓脸色一变,正待说话,只见葛天森忽然大声向那松林之内喝道:“于兄,苓丫头眼下在我们掌握之中,你如果再不现身,咱们可就要驱她为咱们开路了!”
松林之内,一派沉寂,过了半晌,依然无人答话。
石承先低声道:“葛兄,你确信于逸在这松林之内么?”
葛天森点了一点头,道:“一定在!”
石承先道:“葛兄可也瞧出,这片森林,究竟有什么埋伏?”
葛天森摇头道:“很难说,那于逸为人,不是常情所可衡量,是以兄弟未便遽下判断。”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道:“葛兄,小弟想由森林入内查看一番,可以行得么?”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兄弟,你要涉险一探?”
石承先道:“咱们总不能呆在这儿不动呀?”
雷刚在旁听得摇头道:“公子,你去不得!”
石承先道:“为什么?”
雷刚道:“老爷只有公子一点骨肉,怎可任意冒险?要去,应是由老奴前去!”
石承先笑道:“大叔,这事算不得冒险,而且,小侄相信,那于逸的各种机关消息,大概还伤不了我!”
雷刚皱眉道:“公子,这事老奴一万个不愿,尚望公子三思!”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大叔,咱们已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境遇,与其生困林外,何不由小侄冒险一试……”
话音未已,忽然一长身形,人已离地面起!
他这等蓦然而动,显然大出诸人意料,雷刚急得大叫一声:“公子你……”
但石承先早已飞越了一片树林,深入五丈远近了!
葛天森目光一亮,向雷刚道:“雷兄,兄弟去与他打一个接应,你们可莫再派人跟来了!”
双肩一摇,向石承先追去。
却说石承先腾身蹈上森林,快若奔马,施展轻功身法,向前行去,一跃五尺,七八个起落,已然到了这片森林的中心。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一来自己身手够快,二来对方在松林树梢,竟是未曾安置埋伏,轻轻易易的就被自己侵入了腹地。
就在他立身一裸特别高大的巨树之上,打算瞧瞧林中景象之际,忽然听得一丝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打左侧耳际射来。
石承先心中一凛,身形一塌,侧退七尺开外。
只见一缕淡淡的乌光,打眼前逝去,间不容发之间,自己竟然躲过于一次大劫。
恰好,葛天森却于这时,奔到石承先身旁,睹状失惊道:“好险!兄弟,那是于逸的夺命神芒,中人见血封喉,歹毒无比……”
石承先闻言,心中虽然暗道侥幸,但口中却道:“这么说,于逸就在下面了?”
葛天森并未答话,却一拉石承先,奔入一棵枝叶极为茂密的枝丫之中,这才笑道:“大概是在……”语音一顿,忽然改用传音之术,接道:“兄弟,咱们由这儿溜下去看看!”
石承先点了点头,两人便顺着枝干,向下滑去。
不知是那于逸太过自信,还是他虑未及此,两人落地之后,竟然未见有人暗袭!
葛天森双足站地,立刻闪到一棵巨树的背后,石承先则矮身伏在一片丛莽之旁。
举目望去,林中不见半丝人影,且因荆棘丛丛,目光所及,不能超过一丈。
石承先暗暗皱眉,向葛天森传音问道:“葛兄,这儿怎地瞧不到有人啊?”
葛天森道:“兄弟,这儿不是没有人,而是咱们尚未发觉……”话音微微一顿,接道:
“这么办,待兄弟现身诱敌,兄弟你就可以出手点住他们穴道,只要找出他们怎样存身,咱们就有了机会了……”
石承先闻言,大大不以为然。
连忙用传音道:“不可,葛兄如果被于逸神芒所伤,咱们就更费周章了!”
葛天森道:“这个兄弟不用担心,于逸的夺命神芒伤得天下人,却伤不了区区葛某……”
他也不要说出为何夺命神芒仿他不了,身形一闪,已自松树后面走了出来。
石承先心中既是发急,又是钦敬,目光却又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葛天森前后左右,只见他神态从容,一步一步的前行了过去。
石承先估计,约莫离自己适才被人偷袭之处不足两尺,果然打那右侧的一片丛莽之中,射出一溜乌光。
石承先正待大声警告葛天森,双唇甫启,忽然又吞了回去,却是连连自语道:“原来葛兄这袭青衫,居然有着如此妙用……”
敢情那一溜乌光,本是射向葛天森的胁下,但在触及葛天森长衫之后,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立即跌落地上,显然,葛天森这件长衫,乃是特装的衣物,不畏刀剑暗器的袭击。
远远望去,却见葛天森回头向他笑了一笑!
石承先会意的点了一点头,右手撤出长剑,身形电射而起,只见一片青荧荧寒光乍现,连人带剑,化作一缕长虹,直向那神芒射出之处扑去。
但听得一阵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一片草莽,眨眼之间,在枝叶横飞之下,被石承先斩得入地半尺。
凝目望去,却是只有新翻土痕,却无半个人影!
石承先呆了一呆,喟道:“这就奇了……”
忽然,耳中传来葛天森大喝之声,道:“鬼蜮伎俩,也敢逞能……”
接着,一声惨嗥传来,惨厉动人心脾!
石承先蓦地转身,一跃奔向葛天森立身之处。
却见葛天森右手捏了一支人臂,左手抓了一截大腿,地上躺了一个断臂缺腿的大汉。
这人竟被他生生撕裂在地上。
石承先怔得一怔道:“这人是谁?”
葛天森怒道:“于逸十二弟子之中的一名……”
余音未已,忽然举步向前行去。
石承先本待随在他身后,陡然心中一动,掉头向一旁望了过去,顿时心中冷笑一声,挥剑侧卷而出。
耳中听得“噗”的一阵轻响,一株短树,应手而断,树身折断的同时,却有一缕鲜血,喷洒出来。
凝目望去,果然那棵矮树的树身,乃是一名武林人物围了树皮伪装而成。
石承先有了这一发现,心中大为高兴,顿时哈哈一笑,道: “葛兄,这些人都穿上了树皮,扮作了矮树……”
余音未已,葛天森已然发出声暴喝。
石承先吃了一惊,飞身奔了过去。
只见葛天森在林中一片空地上,被五名黑衣蒙面之人围住,苦斗不已。
石承先看了一眼,发觉这五名黑衣人的武功,甚是不弱,且因他们手中各自握有刀剑之类兵刃,而葛天森则是赤手空拳,是以只有几招的工夫,葛天森已然落在下风。
石承先剑眉一扬,不再犹豫,长剑蓦伸,闪身加入了战圈。
一剑刺出,迅快无比的将一名黑衣人胸前长衫划破,点点鲜血,喷洒而出。
石承先出手伤了一人,心情大为振奋,剑势一转,侧身向第二人刺出。
那四名黑衣人目睹石承先这等声威,不由心中大大吃惊,攻势一挫之间,石承先已将第二名黑衣人重创倒地。
葛天森也适时上前,挥掌将另一名黑衣蒙面人打得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五人已去其三,剩下的两人,呆得一呆,忽然一舞手中兵刃,呼啸一声,向后退入林中。
石承先冷笑一声,喝道:“哪里走……”纵身跃起,追了过去。
葛天森略一迟疑,却是并未追击,打量了前面一眼,闪身快步,窜入林中。
却说石承先含怒追入林中,去势快得出奇,但仅仅是一步之差,林中竟然失去两名黑衣人踪影。
举月望去,一片沉寂,哪里也无动静。
这等反乎常情的变化,使得石承先呆了一呆,大为惑然,暗道:“他们逃得虽快,我追得也不过是前后之差,怎生一入林中,就没有了形迹?”
寻思之间,不由得举目向四周丛树望去。
石承先想像之中,那两名黑衣人莫非换上了伪装,扮作了什么小树不成?
不过他这等想法,很快的就被自己所否定,只因他追得极快,那两人身手再快,也不可能在这等极短的时间之内,伪装得那等干净利落。
顿时,他设想到他们可能是藏在树身之中。
石承先有了此一想法,立即向近处望去。
想试着找出有无可以容人藏身的大树。
结果石承先不得不摇头自语道:“这就奇了!莫非他钻到地下去了……”
敢情他发现身旁树木,并没有可容一人合抱的大树,身前这些细小的树干,自然是无法供人藏身的了!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不禁咬牙道:“你们就是入地三尺,石某也要将你们翻了出来!”
切齿之际,不自觉的挥剑向地上砍去!
他此刻之立身处,乃是靠近一丛较矮的盘龙松,长剑击向地上,耳中忽然传入噗的一声异响!
石承先怔得一怔,只觉剑尖所及,不似泥土,而是什么极为坚韧的木、草之物。
心中一动,第二剑已然刺了出去。
但闻一声惨嗥,一缕鲜血,忽然由地下冒了上来。
石承先冷哼了一声,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些黑衣人当真躲在地面之下!”
有了这般发现,石承先立即不再犹豫,剑锋过处,又有了一声惨叫传来。
他不停的运剑向四周地下刺去,十剑之中,倒有四五剑都伤了对方之人,足见这片林木之中,地下有着不少隐身之处。
一连伤了多人,石承先忽然心中暗觉诧异,为何不见一人钻将上来?顿时,他看出不对,长剑不再往下刺去,闪身追向葛天森。
此刻葛天森正在离他约有十多丈外的一株松树之下负手沉吟。
石承先大为不解,忖道:“他身临险境,怎么如此沉着,难道不怕人家暗算于他……”
继而一想,这才恍然失笑,暗道:“是了,他那件长衫,可以保他不被他人所伤!”
寻思之间,大步行了过去。
葛天森见他走了过来,皱眉道:“兄弟,这林中的埋伏,似乎不如传言之甚啊!”
石承先道:“葛兄,在下适才已一连伤了他们七八人了!”
葛天森道:“你伤了七八人了么?”
石承先道:“不错!”
葛天森道:“在哪里?”
石承先长剑一指地下,笑道:“就在这片树林中的地面之下!”
葛天森先是呆了呆,继而失声道:“原来如此……”
敢情,他一直没有想出,那些人存身之处何在,这时经石承先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了!
石承先道:“葛兄,不知咱们脚下还有没有人……”
葛天森淡淡一笑,道:“当然有!”
只见他随手掏出短剑,接道:“兄弟,你为愚兄掩护,待我找出其中关键来……”
右手一挥,便向地上挖去。
大约他挖子不足丈许方圆,忽然住手,向石承先招手道:“在这里了!”
石承先过去向他剑尖所指之处望去,一见那一层草皮之下,露出了一道六寸左右宽,五尺多长木板。
耳中却传来葛天森传音话声道:“兄弟,他们藏得果是十分隐秘,只是,眼下似乎已被兄弟你吓破了胆,全都溜的一个不剩了!”
石承先略一沉吟,忽然挥剑砍下去!
草木纷飞,尘土四起,眨眼之间,地上已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
那些横拦在上端的巨木,正有几根倒塌在洞中。
石承先皱眉道:“人呢?”
葛天森打量了一下,笑道:“走了!”
石承先抬腿就待向那洞中跨去,葛天森摇头道:“不可,兄弟,这些地洞如是相连,咱们暂时还是不要下去的好!”
石承先接道:“为什么?在下不信这些地洞之内,还有什么鬼怪!”
葛天森道:“此时不宜涉险!”他话音一顿,立即挥短剑,向四周击去。
两人不约而同,存下多毁几处地洞之心,不过片刻时间,已然找出八个洞穴。
只是,那地洞之内,均已无人。
石承先有些不耐烦,怒道:“葛兄,咱们怎么办?”
葛天森一怔,抬头道:“石兄弟,你可是有点儿着急了?”
石承先道:“不错,咱们不能逗留太久……”
葛天森笑道:“快了!”
他忽然右手一挥,挑起一根埋在土中的木柱。
石承先似乎不懂他为何挑起这根木柱,皱眉道:“葛兄,你这是作什么?”
葛天森道:“石兄弟,咱们离那大门,尚有多远的距离。”
石承先道:“里许不到!”
葛天森道:“很远啊!这么说兄弟的计谋,还是行不通的了!”
石承先怔得一怔道:“什么计谋?葛兄怎的不说?”
葛天森道:“其实,兄弟只是想……如若距那堡门不远,咱们就可以借用这些木柱,飞越堡门了!”
石承先道:“葛兄,你这话叫兄弟好生不解……”
葛天森笑道:“咱们将这些木柱插入那片地面,倘若只有数十丈距离,插它个几十根,岂不是容易得很么?”
石承先道:“这个……葛兄!依你所说而行,只要多加上几根木柱,也就是了!”
葛天森摇头道:“不然!兄弟你可曾想到,距离很近,这等方法也许可以避免对方地上的机关,但如长达里许之远,那就不然了!”话音微微一顿,接道:“于逸为人,兄弟知之甚深,出了这片松林,只怕很少再有地下的埋伏了。”
石承先沉吟道:“这真是怪事了,为什么距离近些,就可用木桩借步,而距离稍远,又行不通呢?”
葛天森道:“其中道理,十分简单,在兄弟的猜想之中,距离如近,于逸八成是按装的机关消息,距离如在半里以上,那他一定是派的武林高手了!”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接道:“原来于逸不是再用机关埋伏相阻么?”
葛天森道:“十之七八,于逸会亲自出现……”
余音未已,只听得一阵步履之声传来。
石承先剑眉一扬,低声道:“葛兄,大概是那于逸来了!”
葛天森摇头道:“不像!只怕来的乃是简兄等人……”话音未落,只见来的果然正是简鹏等一行。
于苓在齐逖控制之下,当先走了过来。
葛天森站起身来,笑道:“这片松林,已然无碍了,只是,那林外之地,却是不好走过……”
简鹏这时已然看清楚了林中一切,笑道:“葛兄弟,咱们如何出去,老弟想必已有腹案了!”
葛天森道:“这个……小弟虽然熟思不已,但却没有把握!”
简鹏笑道:“葛老弟何不说将出来?”
葛天森道:“如是在下料的不错,八成林外已然不再有任何埋伏了!”
雷刚道:“那很好啊,咱们可以放心的离去了!”
葛天森摇头道:“雷兄,这话只怕你正好说反了!”
雷刚道:“怎见得?”
葛天森道:“那于逸如是当真存下为敌之心,又怎会让咱们平安离去?”
呼延侗怒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
葛天森道:“是以兄弟认为这林外的空地,必是最最凶险之处……”
呼延侗道:“要命的么?”
言下之意,显然是一腔怒气!
葛天森道:“呼延兄,此时此地,咱们对那于逸却是不可轻视啊!”语音一顿,接道:
“如今之计,兄弟认为还是依照先前的计较,分开人手对付那于逸……”
石承先目光电转,笑道:“葛兄,咱们先走出林外看看如何?”
葛天森道:“这个……”
他沉吟了一下,尚未把心中要说之话讲出,雷刚已大声道:“公子说的是,老奴为你开路。”
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石承先身形一闪,已然抢在前头,与那雷刚并肩步出松林。
葛天森等人一见,自也不再多说,跟在两人身后,向外行去。
一行人出得松林,只见面前乃是一片抖斜的向下的山坡,青青的细草,铺地如茵。
远望堡门,正在百丈以外。
但由众人立身之处,向左望去,却是一处山角,就在几人走出松林不久,那山角之后,忽然传来一阵朗朗大笑之声。
石承先眉头一皱,暗道:“这笑声好似是于逸所发,莫非他们躲在那里么?”
寻思之间,不禁凝目望去。
但见人影一闪,那山角之后,走出一伙人来。
当先的一位,正是那神机堡主于逸。
石承先剑眉一扬,一挥长剑,就待抢上前去。
忽然,葛天森伸手拉住了他,道:“兄弟且慢!”
转头向呼延侗道:“呼延兄,还是你与简兄对付于逸,不敌之时,再由石兄弟出手。”
简鹏看了呼延侗一眼,道:“呼延兄,请啊!”
呼延侗一见于逸,便是有气,闻言接道:“简兄,老夫有僭了!”
大步向那于逸行去。
麦冲、张耀生怕他有失,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简鹏则一移步,与呼延侗走了个肩并肩,同时低声道:“呼延兄,今日之事,已然不是私仇了,呼延兄可莫要意气用事啊!”
呼延侗怔得一怔,点头道:“老夫记下了!”
十丈距离,眨眼即到。
于逸一见四人向自己走来,竟是抱拳大笑道:“呼延兄,咱们又碰上了!”
呼延侗怒哼了一声,喝道:“很好啊!这遭你可逃不过老夫的手心了!”
于逸闻言,却是淡淡笑道:“是么?呼延兄好像很有把握呀!”
呼延侗道:“不错,老夫正要你知道老夫手段……”
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于逸哈哈一笑道:“呼延兄,怎么这等心急,于某还有几句话要说呢!”
只见他从容挥掌,将呼延侗那重逾千钧的一击,化解得干干净净!
呼延侗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话,你最好快讲!”
略一交手,呼延侗已知葛天森所言不虚,于逸一身功力之高,当真不是儿戏!
于逸双眉一扬,朗声道:“三位久居本堡,怎地今日忽然生出了离去之心呢?”
呼延侗怒道:“这个不用你管!”
于逸笑道:“本来于某是管你们不着,但于某身为主人,三位曾是于某堡中贵宾,一旦离去,至少也得向于某打一个招呼吧。”
呼延侗冷笑道:“适才一掌,算是招呼如何?”语音一顿,举手又是一掌拍了过去,同时喝道:“于逸,老夫这一掌算是代那二弟、三弟向你辞行……”
于逸眉头一皱,闪身退了一步。
让过一掌,却是冷冷接道:“呼延兄,除了你们三位不说,简、齐二兄乃是于某多年之交,于某还有几句话要和他们说明,阁下如想动手,何不等上一会呢?”
呼延侗闻言略一沉吟,道:“好!老夫就等你一刻,不怕你飞得出老夫掌心……”
于逸微微一笑,道:“不错,咱们今日只怕分不出高下,是不会罢休的了!”
转面向简鹏抱拳一笑道:“简兄!”
简鹏接道:“于堡主有何见教?”
于逸道:“那本过山拳谱,简兄可要取回么?”
简鹏笑道:“于堡主如肯掷还,老朽自是感激不尽的了!”
于逸道:“简兄此言,似是认定于某人有心抢夺那本拳谱了!”
石承先心想:“你本来就是这等用心嘛!”
简鹏笑道:“不敢,堡主既无强取之心,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取来?”
于逸笑道:“于某只想几位再留一日,容于某全部过目之后,自然完璧归赵……”
雷刚忽然大喝道:“阁下自己说的话算不算数?”
于逸茫然道:“什么话?”
石承先暗道:“这家伙很会装佯!”
雷刚道:“借取拳谱之时,尊驾曾经说过,一昼夜必定归还,如今已然过了一昼夜,为何尊驾忽然变卦又要增加一夜?”
于逸大笑道:“雷兄,你可曾习过这套拳谱?”
雷刚道:“甘大侠本是将此拳谱赠给了老夫,老夫自然是看过的了。”
于逸道:“依雷兄的才智,不知花了多少时日,方将拳谱完全记牢?”
雷刚一怔道:“这个……老夫花了半月时光!”
于逸忽然大笑道:“这就是了,以雷兄这等天才横溢之士,还要半月时光方能记牢,于某不过一名山野村夫,才智比雷兄相差何止千里,要于某人在一昼夜之间,就将拳谱记下,那不是强人所难么?”
雷刚一时为之语塞,竟是答不上话来。
齐逖听言,冷冷喝道:“这可是阁下自己说的话,咱们事先并未限制于你啊!”
于逸道:“不错,事先于某不知这套拳谱这般深奥,才会有那一日夜之请,但于某拼尽了脑力,一日夜之间,也不过看了全谱一半,雷兄既然有心成全于某,又何必吝啬这区区一日时光?”
雷刚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想这过山拳谱招式变化之繁,果然不是一日夜所能悟解,当下接道:“不错,于堡主即令是天纵奇才,一日夜之间,也是无法悟透这本拳谱之中的精妙!”
于逸笑道:“雷兄是过来人,当然是知道的了,是以,兄弟对各位再留一日之求,不知几位能不能再作考虑呢?”
雷刚沉吟未语,但葛天森忽然接道:“于兄,有一件事只怕于兄尚未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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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逸道:“什么事?葛兄快讲!”
葛天森道:“雷兄眼下已不想再取回拳谱了!”
于逸目光一转,道:“当真么?”
葛天森道:“自然是当真的了!”
于逸依然有些不信的向雷刚道:“雷兄,你舍得不取这本拳谱?”
雷刚冷冷接道:“有什么舍不得?这本拳谱乃是甘大侠之物,雷某有生之年,终要取回送还甘大侠,只因雷某眼下身有急事,无法在贵堡多留一日,他日事毕,自当专程前来索取!”
于逸哈哈笑道:“雷兄很大方啊!”
雷刚怒道:“比之阁下,自然是大方得多了!”
于逸这时忽然摇头道:“雷兄,你虽然很大方,但于某却果真是有些小器!”语音一顿,忽的一叹道:“想这过山拳谱,乃是武林人物梦寐以求之物,于某虽然喜爱,但却不想惹祸上身,自寻苦恼!”
他这几句话,只听得雷刚呆了一呆,石承先怔了怔,连那足智多谋,心机过人的葛天森,也有些茫然不解,望着他发愣!
齐逖白眉一扬,怒道:“于兄,这是何意?”
于逸道:“俗语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雷兄如想嫁祸在下,恕于某人不上此当!”
石承先闻言,心想,这倒好,借了拳谱给他,又倒惹出嫁祸之讥,真是从何说起呢?
雷刚闻言,更是怒火上腾,大声道:“阁下怎的这般无赖?老夫岂是嫁祸他人之辈?”
于逸笑道:“雷兄莫要发怒,于某只是这么打个譬喻而已!”
长长的吁了一口大气,接道:“于某自知才弱德薄,像这等武林至宝之物,居之必有凶险,雷兄如是不愿带走,于某可就不敢留在身边了!”
言下之意,似是要归还拳谱了。
雷刚道:“那很好,阁下立即交还便是。”
于逸探手入怀,掏了半晌,忽又面现不舍之容,向雷刚道:“雷兄,你既然放心将拳谱留下,为何不能多留一日呢?”
雷刚道:“这个……”
显然,他为人忠厚憨直,听得于逸之言,居然有些不忍严拒了!
葛天森心中一惊,不容雷刚下面之言出口,在旁笑道:“于兄,雷老哥身有要事,自然不便多留,于兄暂时代雷兄保管一下拳谱,那也正是一举两得之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雷刚悚然一震,暗道:“好险,我差点儿中了他的诡计……”
顿时脸色一沉,喝道:“不错,老夫为了公子杀父之仇,奔走数年,岂可为了区区一本拳谱,留在你的堡中,误了老夫大事?于逸,拳谱雷某日后再来讨取,尚盼阁下好好保存才是!”
于逸眼见雷刚已然心中动摇,脸色不禁露出了喜色,但葛天森忽然多嘴,提醒了雷刚,使自己的计谋落空,不由得一腔怒意,全都迁向葛天森身上!
双眉一耸,冷冷的看了葛天森一眼,道:“葛兄,你可是也要离去了么?”
葛天森睹状,已知于逸恨透了自己,当下大笑道:“打扰于兄太久,实是叫葛某不安得很,今日有了这多良伴,兄弟正想下山一游!”
他回答得轻松得很,只听得石承先在旁不禁失笑,暗道:“这位葛兄,果真镇静得叫人佩服……”
于逸闻言,怔得一怔,道:“葛兄,说的很轻松啊!”
葛天森笑道:“此乃兄弟心中甚愿之事,自是十分轻松的了!”
于逸忽然冷冷一笑道:“葛兄,少时你只怕就会觉着不大轻松了!”
葛天森大笑道:“不见得……”
于逸哼了一声,向身后一位瘦小的老人点了点头,只见他举步向葛天森行了过来。
葛天森容那瘦小的老人走到身前两步之外,这才微微一笑,道:“孙兄,久违了!”
瘦老人冷冷的看了葛天森一眼,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大概想不到老夫会在神机堡出现吧!”
葛天森大笑道:“果然是没有想到,不过,区区对你孙兄,可是无时无地不在戒慎防范之中。”
孙姓老人冷冷接道:“那很好,你不妨试试孙某人十年后的下毒工夫……”
这时简鹏忽然一笑,道:“这位兄台,可是人称毒叟的孙鸿孙兄么?”
孙老人目光一转,道:“不错,老夫正是孙鸿……”
简鹏心中虽然吃了一惊,但口中却是笑道:“果然是孙兄了,老朽简鹏,久仰孙兄大名,如雷贯耳……”
语音未已,那孙鸿已然微微变色道:“铁胆简兄么?幸会了!”
显然,他似是对于简鹏有着几分忌惮,话音顿了一顿,立即向葛天森道,“葛兄,咱们先清旧帐呢?还是放手施为,全力一搏?”
石承先闻言,暗道:“这毒叟说话怎地有些颠三倒四?旧帐与放手一搏,又有什么不同么?”
寻思之间,耳中听得葛天森笑道:“孙兄,你素有天下第一用毒高手之誉,咱们如是放手一拼,只怕要连累很多人了!”
孙鸿冷冷接道:“依你之见,咱们是先算旧帐了。”
葛天森道:“不错!”
孙鸿道:“如此也好,老夫先做翻了你,天下就再无一人可以挡得老夫的毒物了!”
话音未落,忽然伸手向怀中一探,抓出一柄短剑。
葛天森也掂了掂手中短剑,笑道:“孙兄,这一双短剑,十年后又碰到一起了!”
敢情,这两柄短剑,倒是一模一样,只是孙鸿手中那柄,略现深蓝光泽,似是浸有巨毒而已。
孙鸿脸色一沉,道:“葛天森,从今以后,这对天蜈毒剑再也不会分离了!”
葛天森笑道:“但愿如此!不知孙兄是否舍得割爱相赠!”
两人针锋相对,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石承先暗道:“看来今日一战,他们已然不容对方再有生离的机会了!”
耳中忽闻一声怒叱,那孙鸿右手一挥,振剑直向葛天森刺来。
葛天森目光一亮,大声道:“孙兄这一招,不嫌太卤莽么?”
剑走偏锋,斜斜向上一引。
只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交,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孙鸿怒哼得一声,挥剑抢攻而来。
葛天森举手一剑,反震而出,口中却道:“十年不见,孙兄剑上工夫,也不过尔尔,只不知孙兄在用毒的法门上,又有几许进益……”
眨眼之间,两人各自攻出十剑之多。
石承先瞧看两人动手,心中忖道:“这姓孙的毒叟,如说用剑,未免比葛兄差的多了!
不知道葛兄为何不肯立下杀手?”
原来两人虽然只动手十招,但葛天森已经有着三次以上置他于危险的机会,但葛天森却是当作不知一般的放弃了!
石承先正在疑思不解之际,忽然听得葛天森哈哈一笑道:“孙兄,你十年苦练,依然不是葛某之敌啊!”
那孙鸿脸色一变,道:“姓葛的,你莫要说的太早了……”
陡然剑势一转,唰唰一连刺出七式之多。
这七式剑法,不但快速绝伦,而且出手的方位,也极其怪异,使人看去,完全不像一个练剑之人应有的招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未见丝毫章法可寻!
但葛天森却是被他这么大出常规的剑招,迫得手忙脚乱,险险应付不下来!
石承先身受甘布衣耳提面命熏陶,对于剑法一道,已臻上乘境界,此刻目,睹孙鸿这七式剑法,不由得脱口叫道:“好剑法,葛兄快快回剑反挑……”
原来这等看似杂乱无章的剑法,正是蕴藏了剑道之中的上乘学问,虽然招式不全,手法零乱,但其应变之快,取敌之狠,却是叫人无法捉摸!
石承先要葛天森回剑反挑,乃是一种以守为攻的做法,纵然破解不了对方剑势,但护胸保身,那是足足有余的了!
葛天森才智过人,临危不乱,石承先话音入耳,他立即依言施展,果然使得孙鸿一连攻了二十余剑,均因他防守得无懈可击,徒劳无功。
葛天森趁他一轮快剑无功,心情愤激之际,倏然—抖短剑,乘机反刺而去!
孙鸿似未曾留心葛天森还有反击之力,容得葛天森短剑穿刺而来,眼见自己就将伤在对方剑下的刹那,忽然牙根一咬,,狂吼一声道:“好啊,老夫跟你拼了……”
他不但不退,反而右手暴长,当胸一剑,扎向葛天森华盖穴!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石承先还是头一次瞧到,心中大吃一惊,叫道:“葛兄快用困龙撼海转为雁落平沙……”
葛天森这时在危机瞬息之顷,正也使出“困龙撼海”一招,短剑电闪般由下而上敲向孙鸿手腕,但他如是不能转为雁落平沙一式,则孙鸿即使断腕,那支短剑依然要刺中自己胸前!
孙鸿剑上有毒,乃是人所共知之事,见血封喉,即令葛天森有着“圣手药王”的神医雅号,对于毒叟之毒,却也不敢沾染!
是以,他剑势一沉之后,立即振臂平飞三尺,千难万险的脱去死劫!
孙鸿这时也自行退了一步,目光在石承先身上转来转去,心中狐疑不已!
简鹏忽然哈哈大笑道:“葛老弟,你可瞧出孙毒叟的剑法,是何来历了?”
葛天森惊魂甫定,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没有啊!”
简鹏突地脸色一沉,冷冷接道:“孙鸿所用的剑法,乃是九大魔尊三绝书生的三绝无形剑!”
葛天森听得呆了一呆,道:“南宫琅的剑法么?那是说孙鸿已然得到九大魔尊的武功了?”
简鹏道:“不错!咱们得问问他。”
这时,连石承先都为之动容。
他们不曾想到,九大魔尊的武功,会在孙鸿身上出现!
虽然这“三绝无形剑”不曾列入九大邪功之内,但九大魔尊的武功真正出世,已然是不争之实了!
石承先张口刚待说话,雷刚业已闪身而出,大喝道:“孙鸿,那轩辕豪现在何处?”
他这么一喝,只把毒叟孙鸿喝得呆了呆,道:“什么轩辕豪?老夫怎知他在何处?”语音一顿,接道:“阁下是什么人?怎敢对老夫这等呼喝讲话。”
雷刚皱眉道:“老夫姓雷单名一个刚字,谅你也不曾听说过的了!”
孙鸿冷冷一笑道:“无名之辈而已!”
雷刚的个性何等刚烈,这等瞧不起他的话儿,自是要引起他满腔怒火了!
石承先正在替那孙鸿捏着一把汗,怎料雷刚闻言,这回却并未发怒,只是皱皱眉,喝道:
“孙鸿,你胆敢藐视老夫,老夫也不与你计较,但老夫有句话要问你,你要好好的回答!”
孙鸿道:“什么话?”
雷刚接道:“那轩辕豪现在何处?”
原来他还不死心,要问那八荒魔剑轩辕豪的下落。
孙鸿冷哼了一声,道:“尊驾问的可是那八荒魔剑轩辕豪么?”
雷刚道:“不错,天下只有一个轩辕豪,自然不会错的了!”
孙鸿摇头道:“老夫与他素昧平生,尊驾一连问了两次,倒叫老夫不解得很!”
雷刚怔了一怔,道:“你不认识他?”
孙鸿道:“不认识!”
雷刚沉吟了一下,道:“这就怪了!”
孙鸿道:“何怪之有?老夫不认识轩辕豪,当然是不知晓他在何处的了!”
雷刚忽然怒道:“老夫不信!”
孙鸿也似被他弄迷糊了,不禁大声道:“尊驾凭什么不信老夫之言?那轩辕豪在武林之中,虽然有着八荒魔剑之名,但老夫却也不屑去巴结他啊!”
雷刚道:“九大魔功落在轩辕豪手中,乃是人所共知之事,你竟然施展九魔传下的武功,如说不认识轩辕豪,怎能令人信服?”
他这话本已十分合理,但孙鸿闻言,却是仰天大笑道:“尊驾原来是捏着这点理由,认为老夫知晓那轩辕豪的下落么?”
雷刚道:“不错!”
孙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接道:“尊驾错了!”
雷刚怔怔的看着孙鸿,简鹏目睹孙鸿神情,似是不会说假,忙道:“孙兄,如你所讲,这三绝无形剑法,你是传自他人的了?”
孙鸿点头道:“正是如此!”
石承先忍不住接道:“什么人传授你的?”
孙鸿冷哼了一声道:“这个么?老夫无法奉告!”
石承先一呆道:“为什么?”
孙鸿道:“老夫不愿,传我剑法之人也不愿,那自然是不便说出的了!”
石承先迟疑了一下,道:“在下如是一定要问呢?”
孙鸿似是没有想到,石承先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脸色微变,蓦然哈哈大笑道:“你当真要问?”
石承先道:“不错。”
孙鸿略一沉吟,道:“要问也行,如果你能胜得老夫这套剑法,老夫自当奉告!”
在他的想像之中,石承先非但不会答应,即会答应,那也不会是自己之敌,是以,自己这等承诺,实际上等于白说。
却不料石承先闻言,倒是一口应允,微微一笑道:“很好,区区正想领教。”探手拔剑,凝功而待。
孙鸿这回可是呆了一呆,暗道:“这小子居然如此之狂,真是初生之犊,自寻绝路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道:“你真想跟老夫动手?”
石承先道:“当然是真的!但愿尊驾说话算数!”
孙鸿眉头一皱,冷笑道:“老夫是什么人,岂会失信于你这等娃儿?”浯音一顿,掠了站在一旁的葛天森一眼,道:“葛天森,咱们稍时再续前仗!”
言下之意,石承先是不堪一击的了!
葛天森呵呵一笑道:“好啊!但愿孙兄还有再战的机会!”
孙鸿知他乃是讥讽自己,但却装作不懂,目光射向石承先,喝道:“老夫让你三招!”
石承先心中失笑,口中却道:“不用了,尊驾年长为尊,还是请先出手吧!”
孙鸿号称毒叟,自然有着人所难及的阴毒之处,闻言不由得暗自寻思道:“眼下包括铁胆简鹏在内,俱都面含笑容,听任这个娃儿向我挑战,莫非这娃儿真有过人的武功么?我可千万不能托大,坏了一世之名……”
转念至此,不禁向石承先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打紧,倒叫孙鸿心中越发有了警惕之意!
第十七回 四皓暗成全
孙鸿只见眼前这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一付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神态,抱剑凝立的姿势彷佛已入剑道上乘境界……
顿时,孙鸿有了不安的感觉,也不管石承先要自己先出手之言,是客气还是狂傲,暗中咬了咬牙,作了抢先的打算。
但闻他冷笑了一声,喝道:“老夫与那葛天森尚有宿仇待决,你小子既是不肯占先,老夫就成全于你……”短剑一挥,欺身攻来。
这一剑孙鸿未出全力,他的用心,只是试试对方的路数。
只因他心中虽然犯疑,但仍然不信像石承先这等年纪之人,真能在剑法上有着那等造诣,故而连武林中动手之前,少不得要问问对方姓名出身的惯例,都未提出。
石承先卓立当地,见他挥剑刺来,身形稳如磐石,不稍移动,长剑一翻,迅快的向孙鸿短剑拍出。
孙鸿短剑忽而下沉,左手曲指,弹向石承先长剑!
石承先生性忠厚,并无抢攻之意,此刻长剑被孙鸿弹开,自己胸前立告门户洞开,孙鸿右手短剑只须一扬,便可置他于死命。
石承先暗暗怒道:“好歹毒的心肠……”顿时不禁有了狠狠惩治孙鸿之心!
只见他脸色一沉,长剑忽然一转,一式“长河落日”,剑光乍起,有如水银泻地一般,身前五尺,尽是一片剑气寒芒。
孙鸿愣得一愣,大喝一声:“好剑法……”哪里还顾得伤人,双足用力,倒跃丈许!
刹那之间,遍体俱已冷汗直流!
石承先怒意已生,哪肯容他退走?暴喝一声,道:“你试试在下的剑锋利不利……”疾步出剑,当胸刺出。
孙鸿不敢大意,剑格掌拒,眨眼之间,连出七剑三掌,才算避开了石承先这挺剑一刺之威。
石承先剑势一发,有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一口气之间,已然攻出九式之多。
孙鸿惊凛之余,迫得全力施展“三绝无形剑”,虽然挡住了石承先一轮攻势,但已浑身汗透重衫。
若非石承先忽然自行停手不再进逼,只怕倾刻之间,孙鸿便要挂彩。
石承先这时忽然抱剑当胸,淡淡一笑,道:“三绝无形剑,也不过如此,在下见识过了!”
孙鸿在武林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当着这么多人之前,被石承先弄得手忙脚乱,自然是大感丢人,惊魂甫定,却又不由怒气上撞,厉吼一声,喝道:“小畜牲,老夫若不将你碎尸万段,今日誓不为人……”
短剑电疾刺出,直向石承先奔来。
他这种明知不敌,却要拼命的举措,使得石承先心中大为惊奇,暗道:“他莫非还有什么绝招么?”
寻思之间,挥手一剑,激起漫天剑花,将那孙鸿的攻势化去。
耳中忽然听得葛天森大声道:“兄弟当心,这老儿一身是毒,你可得当心了!”
石承先本在心中犯疑,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忖道:“不错,这老儿八成是想用毒了……”
当下钢牙一咬,转念道:“看来我还是先下杀手才是,不然可就吃了亏了……”
心念一定,忽然暴喝一声道:“孙老儿,石某也有三招剑法,要你见识见识!”
陡然一转长剑,平平的向那孙鸿刺了过去。
这一剑法去势不快,但所含的变化之多,几乎已然将那孙鸿前后左右的进退方位,全部罩住。
孙鸿适才果真是想对石承先用毒,石承先倘若不因那葛天森一声喝叫,忽然出手反击,孙鸿十成倒有八成把握,可将石承先伤在手下了。
这时眼见石承先刺来,心中可把那葛天森恨入了骨髓,挥起短剑,直向石承先剑上磕去,左手却暗暗向那立身丈外的葛天森曲指一弹!
照说他这等偷袭暗算,又是使的无声无色的毒物,葛天森再是机警,只怕也难躲脱,但他未料到,葛天森自从打孙鸿现身之后,就无时无地不在留心他的一举一动,是以,孙鸿虽是屈指之微,也瞒他不过!
他那里刚自弹出藏在指甲之中的毒粉,葛天森已然大笑一声道:“孙鸿,你想暗算葛某么?办不到的……”
身形一避,扬手拍出一掌。
只见一股回旋掌力,直向天空卷去,一缕肉眼难见的白粉,随着掌力飞向十丈开外的空中。
孙鸿这等鬼蜮伎俩,既被葛天森识破,自是无从施展,何况石承先的长剑又犀利无比,迫得他想求自保,已是不易,何况再腾出手脚暗算葛天森?
耳中只听得十丈以外传了两声闷哼,草丛之内,忽然有着两名黑衣大汉发狂般跳了起来,口吐鲜血,痛苦万状的自行抓碎衣衫,跳掷倒地而死!
这等情状,只把简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大惊不已!
葛天森也悚然心悸,暗道:“好厉害的毒啊……”
敢情,那孙鸿暗袭葛天森的毒物,被葛天森一掌卷去,大部份随风吹散,但却有着一些落在这两名神机堡子弟隐身之处,两人吸入以后,竟然难耐毒物的煎熬,狂叫跳掷而亡。
石承先这时虽是在运剑攻敌,但那两人狂跳而亡的惨状,却也瞧得十分明白,心中暗暗惊道:“这人所用之毒,如此狠歹,我是不能放过他的了!”
忽然一紧手中长剑,倏忽一转,斜斜挑向孙鸿左胸,口中喝道:“姓孙的,你的手段也太狠了些,石某今日除了你,也算是替武林除一大害了……”
孙鸿只感石承先这一剑来得十分奇兀飘忽,彷佛想尽了各种招式,也难以化解!
眼见石承先剑尖已将沾衣,孙鸿忽然把心一横,厉吼一声道:“老夫跟你拼了……”
一把短剑,不再退让,竟然拼了个两败俱伤的打法,直向石承先刺来。
这一手,倒是大出石承先意料之外
石承先如果想置那孙鸿于死地,一剑穿胸而过,则自己也难逃对方短剑沾身之危!
石承先知道,那孙鸿的短剑之上,淬有巨毒,千万不可沾身,是以他衡量得失之余,竟然一横长剑,不向前刺而改为向下一压!
只听得“当啷”一声,石承先长剑重逾泰山一般的敲向了孙鸿短剑,孙鸿虎口一震,短剑脱手坠地!
石承先趁势一转剑柄,嗤的一声,那孙鸿胸前的衣衫,已然碎裂了一大片,点点鲜血,喷洒而出。
耳中听得孙鸿厉啸一声,身形蓦然跃起,带着一阵血光,破空遁去。
石承先似是未曾想到那孙鸿如此凶戾,重伤之余,依然能够运气提身逃走,一怔之下,竟然忘了追赶。
就在他一怔之际,只觉肩头一震,被人一掌,打得向旁窜出丈许,心中大怒,正待回剑,忽然听得葛天森喝道:“兄弟,你怎可如此大意?那孙鸿用毒之能,可谓无所不至,你这般发怔,岂不正好中了道儿么……”
余音未已,突然双眉一皱,迅快的打开那小铁箱,取出两颗绿色药丸,吞了下去。
石承先听得葛天森之言,心中大为感激,正要说话,忽见他这等举动,不由大吃一惊,赶了过来,叫道:“葛兄,你怎么了?”
葛天森闭上双目,额际冷汗直流,挥手示意,要石承先将他扶向一旁,缓缓坐了下去!
简鹏快步而来,低声道:“石贤侄,葛老弟可为了推你一把,开口说话,已然吸入那孙鸿的毒粉了!”
石承先脸色一变,道:“要紧么?”
简鹏沉声道:“难讲,孙鸿乃是宇内用毒第一高手,而葛老弟素有圣手药王之誉,纵然孙鸿的毒物强烈,但如想一下就将葛老弟毒死,只怕也不容易!”
石承先心中大感不安,恼恨道:“这老贼太可恶了。”
语音一顿,目光在葛天森身上一转,接道:“葛兄,兄弟有生之年,必要将那孙鸿生擒活捉,交你处置!”
葛天森那本是铁青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然逐渐转红,额际的冷汗,也渐渐消失。
显然,危险业已过去。
简鹏看得心中大为高兴,笑道:“石贤侄,葛老弟的伤势已无大碍了!”
石承先自然也瞧了出来,但他因是关心过甚,忍不住道:“简叔,他当真不妨事么?”
简鹏笑道:“圣手药王自是不会怕那毒叟的毒物了!贤侄但请放心!愚叔不会走眼的……”
余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那葛天森长长一叹,道:“好厉害的穿肠破肚之毒……”
双目一张,慢慢站了起来。
石承先大喜,一把拉住葛天森,大声道:“葛兄,你没事么?”
葛天森感激的注视了石承先一眼,淡淡一笑道:“好了!倒叫兄弟担心了!”
石承先笑道:“葛兄,只要你不妨事,兄弟就安心了……否则,唉,倘若葛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真不知叫小弟如何自处!”
葛天森见他一派真挚之情,心中大是感动,笑道:“兄弟,不要再说了,咱们还有很多的事须要办哩!”
石承先道:“葛兄,刚才兄弟讲的话,你听到了?”
葛天森知道他乃是指的适才他誓言有生之年,要将孙鸿生擒活捉,交由自己处置之语,但他却想到那孙鸿浑身皆毒,石承先如果凭藉着高明的剑法,将他一剑,刺死,倒也不会怎么困难,但如想仗恃武功将孙鸿生擒活捉,那可就十分不易了。
因此,他假作迷糊,笑道:“什么话啊?咱们何不等出了神机堡再讲呢?”
但石承先却大笑道:“不行,这话可得先行说明白才成!”语音一顿,接道:“葛兄,那孙鸿重伤逃命之际,竟然还向兄弟下了毒手,错非葛兄及时推我一掌,兄弟只怕早已丧命在这神机堡中了……”
葛天森摇头道:“怎么会!为兄有药呢!”
石承先道:“不错,葛兄果然有克制孙鸿毒物的丹丸神药,但你助我脱一死劫之恩,兄弟却不敢稍忘……”
他忽然目光一亮,大声道:“是以,兄弟要在有生之年,将那孙鸿擒来,交你亲手处置!”
葛天森见他说的这般斩钉截铁,便知眼下多劝,也是无益,只好淡淡一笑道:“兄弟这番盛情,葛某承受了,你遇上孙鸿之日,可得多加小心啊!”
石承先道:“小弟记下了!”
过去俯身拾起孙鸿那柄淬毒短剑,递给了葛天森,接道:“这柄短剑,请葛兄收下!”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兄弟,这柄短剑很珍贵啊!
你为何不留下自己用?”
石承先笑道:“小弟用惯的是长剑,再说这种淬有巨毒之剑,叫兄弟真不敢多留身边一刻呢!”
葛天森看了简鹏一眼道:“简兄,这剑的来历,简兄知道么?”
简鹏笑道:“略知一二!”语音一顿,接道:“不过,石贤侄不留此剑,乃是甚为合理之事。”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如此,我就收下了!”
伸手接过那柄短剑,十分小心的查看了一番,这才取出他自己的那支短剑,比了一比,但闻“卡”的一声,两剑竟是合而为一,同时插入青铜剑鞘以内。
石承先看的一怔,道:“葛兄,它们果然是一对雌雄剑么?”
葛天森笑道:“天蜈双剑,就是此物,愚兄与那孙鸿结怨,也就是为了这两柄短剑啊!”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
但他忍不住一笑,接道:“葛兄,你跟孙鸿是怎么会为了这两柄剑而结上了大仇呢?”
葛天森摇头道:“说来话长,且容过了今日,兄弟定当详告……”目光一转,向简鹏道:
“简兄,咱们还是依照原来计谋行事,你与呼延兄快快缠住那于逸……”
余音未已,耳中忽然传来呼延侗暴喝之声,道:“于逸,你让不让路,莫非真要老夫动手么?”
敢情,那呼延侗见到葛天森毒伤已愈,竟然抢向那于逸叫起阵了。
简鹏听得呼延侗话声,立即微微一笑,向葛天森道:“老弟,老夫这就去和呼延兄联手……”
转身向于逸行去。
于逸此刻却正好哈哈一笑道:“呼延兄,你即令动手,只怕也无法叫于某让路给你呢!”
呼延侗大怒道:“老夫不信!”
呼的一拳,狂击而出。
简鹏在旁大笑道:“于兄,简鹏也想离去,恕我擅自加入了!”
扬手一掌,拍向于逸左胁。
这两大高手同时出手相攻,于逸也不免暗感心惊,错步旋身,让过呼延侗拳力,反手击向简鹏一掌!
简鹏见他掌势来的十分飘忽,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掌法?怎地不见丝毫功力?”
思念之间,两人掌力已然接实,简鹏陡感右腕一震,不由自主的连忙后退三尺。
略一运气,发觉并未伤及经脉,冷笑一声,欺身攻出两掌五指。
呼延侗大喝一声,也一连发出三掌。
于逸一掌震退了简鹏,也抢身进击,眨眼之间,三人已斗在一起。
葛天森悄悄向石承先道:“兄弟,你去将那几名老人缠住,愚兄好领着齐兄等人出险!”
石承先道:“小弟遵命!”
双臂一振,平飞三丈,直落那四位老人身前。
原来随同于逸而来的五位老人,毒叟孙鸿已然逃去,故而只剩了四位,站在原地,他们似是十分镇定,眼看于逸被两大高手围攻,依然视如不见一般,无所动作。
这时,石承先忽然落在他们身前,倒也大出他们意料之外,其中一位身着黄衫的老人,皱眉喝道:“小娃儿,你想做什么?”
石承先目光一亮,笑道:“区区想请四位借光,让开一步!”
黄衫老人冷笑道:“你们想走么?”
石承先道:“不错!”
黄衫老人回顾身侧三人一眼,笑道:“这小娃儿的胆气、武功都不错啊!”
三人齐齐一笑道:“不错,大哥说的甚有道理!”
敢情他们四人,乃是兄弟。
石承先忖道:“只不知他们是亲兄弟,还是结拜的兄弟?”
寻思之间,不禁笑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黄衫老人道:“小娃儿你自己不通名姓,怎可先问老夫?”
口气倒也不恶,石承先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当下笑道:“区区姓石,草字承先。”
黄衫老人道:“是了,于堡主提起过你,石啸风的儿子,甘布衣的传人!”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暗道:“这老人的相貌,十分慈祥,说话也十分和易,看来不似坏人,只不知怎会成了于逸的朋友?”
转念未已,只听得黄衣老人身旁一位老人笑道:“黄大哥,那石啸风能有这么好的儿子,福气不少啊!”
石承先举目望去,只见这说话之人,乃是一位身着大红锦袍的矮胖老人,圆圆的脸,秃秃的头,一双眉毛,其浓如墨,两眼神光充沛,但因笑脸常在,故而看去彷佛是一尊弥勒。
黄衫老人道:“朱贤弟,你可是有些后悔了?”
石承先心想:“这人姓朱,那他们不是亲兄弟了!”
红袍老人一怔,道:“大哥,兄弟几曾后悔了?”
黄衫老人道:“你既羡幕那石啸风娶妻生下这等宝贝儿子,大概你是后悔当年不曾成家吧!”
说罢,却是哈哈大笑不已!
那红袍老人脸上讪讪的微现红晕,大声道:“大哥,你取笑兄弟,那又何苦啊!”
站在红衣老人身边,是一位白衣老人,这老人须眉长发,无一不似银霜一般雪白,尤其是那一双长眉,已将双目掩去,这时忽然两眼暴睁,大笑道:“蓝四妹,你听到朱二哥的话了?”
石承先闻言一惊,暗道:“那蓝老人,原来是个女的么?”
举目望去,却见那蓝衣老人脸上皱纹遍布,神情冷冷,身上一件天青长衫,掩至脚下,只因她那满头长发,束在泥丸宫,乍一看去,根本瞧不出她是女人。
那蓝衫老人闻言,冷哼了一声道:“白兄,你这张狗嘴,永远吐不出象牙,当心我挖了你的舌头。”
那白衣老人顿时退了两步,伸伸舌头,道:“使不得,人间美味,小兄尚未尝够,四妹不可使泼啊!……”
石承先心中好笑,暗忖道:“这几位人倒也风趣得很,原来他们的姓氏,乃是跟那衣着的颜色一般!”
耳中忽然听得那黄衫老人笑道:“石娃儿,你师父真是甘布衣么?”
石承先怔得一怔,暗道:“他怎么不信?”口中却道:“区区恩师正是哈哈狂剑!”
黄衫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娃儿,甘布衣在传授你武功之日,想必也对你说过不少武林中的人物了!”
石承先道:“家师大略提过!”
蓝衫老人道:“他当真没有提过云天四皓?”
石承先心想:“这云天四皓我还是头一遭听到呢!”
只是,他口中却并未说出,仅仅摇头,道:“没有!”
蓝衣老人目光棱棱的瞧了石承先一眼,石承先见她脸上神情,依旧是那么死板冷酷,但两眼神光,却是叫人不敢逼视,不由得心中怀疑,忖道:“这人怎会皮动肉不动,活像一个人脸孔……”
寻思未已,那蓝衫老人已然冷笑道:“甘布衣倒是自大得很,连云天四皓都不放眼中了……”
黄衫老人忽然大声道:“贤妹啊,你少说一句吧!”
那蓝衫老人道:“大哥,你还帮着甘布衣说话吗?”
黄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贤妹,愚兄并非帮着那甘兄,当年之事,甘兄实是万不得已,贤妹为何一直耿耿于怀呢?再说……”他忽然顿了一顿话音,苦笑了一声,道:
“贤妹,自们都是八九十岁的人了,有什么事还能想不开呢?”
石承先闻言,暗暗叫糟,原来那蓝衣女人,是与师父有着什么宿怨,由此可以推想,这四位老人的武功,必然是相当了得……只因他们乃是与师父相识之人,真到了要拼命之时,只怕自己也下不了毒手……
一时之间,他不禁大为踟躇!
那蓝衫人彷佛被黄衫老人这句话触动了心事,长叹一声,道:“大哥,小妹这口怨气,在心中已然憋了五十年了……”
黄衫老人道:“贤妹,甘布衣只要不死,咱们总有见到他之时……”语音一顿,忽然向石承先道:“娃儿,老夫兄妹四人,就是云天四皓!”
石承先暗道:“我已经猜到了!”
黄衫老人一按胸前长髯,接道:“老夫黄鹤公,这是二弟朱衣叟,三弟白头翁,和四妹蓝仙姑。”
石承先连忙抱拳一揖道:“晚辈石承先,见过四位老前辈!”
黄鹤公、朱衣叟,白头翁全都哈哈一笑道:“罢了!”
只有那蓝仙姑却依然寒着一张脸,冷哼道:“讨好卖乖,跟你那假装发狂的师父一般没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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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被她骂的一愣,暗道:“这老婆婆怎生如此难缠?我以晚辈之礼拜见,这在情在理都没有错啊!”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忽生怒意,脱口道:“四位既与我师父相识,自然就是长辈,石某以礼拜见,那也没有什么不当,老前辈何必开口骂人,并且辱及我恩师……”
黄衫老人道:“那云天四皓,你师父说过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没有啊!”
黄衫老闻言,顿时皱眉不语!
但那蓝衣人却冷冷喝道: “甘布衣跟你提过哪些人?”
石承先只觉这蓝衫老人的声音,十分尖锐,叫人听到,心中就有着不寒而栗之感,暗道:
“这个老婆婆,必是一位性情暴躁之人……”他口中却道:“这个……家师也曾向区区说过武林各大门派的人物!”余音未已,陡然眼前人影一花,只听得“啪”的一声,左颊一阵发烧,业已挨了一个耳光!
只见那蓝仙姑冷冷喝道:“我不但骂你,而且还打了你,你又待怎样?”
石承先骇然大惊,忖道:“好快的身法,她出手打了我一个耳光,怎么眨跟之间,就已回到原地,这简直不可思议……”他心中虽吃惊,但自己平白无辜的挨了一个耳光,这口气可更平不下去,顿时大怒道:“你既是长辈,怎可暗暗偷袭?”
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蓝仙姑睹状,嘿嘿一笑道:“胆子不小,竟敢跟我动手,看来必是你那师父教你的了……”
长袖一挥,化去石承先掌力,右手五指一曲,便向石承先腕部扣来。
石承先剑眉一扬,反腕一抖,倒向蓝仙姑抓去。
这一招应变极快,只看得那黄鹤公大笑道:“好手法,不愧甘老弟的传人!”
话音未已,突然一掌拍来,接道:“你们不要打了,老夫有话要说!”
这一掌力道之强,真是石承先生平仅见!
只觉那强劲的内力,不仅逼得自己立足不牢,甚且连呼吸都感窒息,匆忙之下,赶紧抽手后退。
那蓝仙姑也似承受不了黄鹤公掌力,飘身斜引,退了三步。
但她却冷冷叫道:“大哥,你这干什么?”
黄鹤公道:“贤妹,这孩子乃是后生晚辈,你跟他认什么真?传扬出去,倒叫人笑话了!”话音一顿,接道:“那甘布衣昔年纵然有负于你,这么多年,你都忍耐了,又何必找他的弟子出气呢?贤妹,过几天,咱们再去一趟四绝谷,找那甘布衣便了!”
蓝仙姑闻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道:“大哥说的是,小妹不再与他计较了……”
黄鹤公这才哈哈一笑道:“到底贤妹还是个明白人!”目光一转,向石承先道:“娃儿,你师父好么?老夫曾经数度前去拜望,可惜不得其门而入,几十年来,想必你师父的武功,更是精进不凡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惨,暗道:“他们还不知道师父已然失去武功之事,那我也用不着说明了!”当下,恭敬的应道:“家师托福安好,有劳老前辈动问了!”
黄鹤公点了点头,道:“娃儿,老夫听说,你是为了替你爹爹报仇,才找上神机堡来的,是么?”
石承先黯然道:“不错,只是……只是晚辈此行,却是没有结果!”
黄鹤公道:“可是那个于堡主刁难于你?”
石承先道:“那也不是!不过……于堡主眼下却有着不放晚辈离去之心。”
白头翁突然笑道:“人家想你小子做女婿,当然不放你走的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谁?于逸么?”
白头翁大笑道:“除了于逸,咱们这些老光棍,谁又能有个女儿呢?小子,你走了桃花运啦!”
石承先眉头紧锁,沉声道:“白老人,你乃是前辈高人,说话怎可这不庄重?”
敢情那于苓就在身边不远,虽然他们眼下都被于逸与简鹏、呼延侗之战的惊险所吸引,但石承先终觉这等玩笑,不可多开。
白头翁闻言依然哈哈大笑道:“好小于,你居然教训起老夫了么?其实,老夫说的乃是老实话,也许年头变了,老实话说出来,总是有些不中听啊!”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白老前辈,晚辈生性不善玩笑,你老最好不要再说这个了!”
白头翁道:“好!不谈就不谈!”
黄鹤公这时忽然大笑道:“娃儿,你想离开神机堡?”
石承先暗道:“这还用问么?”但他口中却是十分恭敬的接道:“晚辈身有要事,自是急于离此了!”
黄鹤公道:“很好,你既然身有急事,那自然是应该及早离去了!”
石承先抱拳一揖,道:“多谢四位前辈……”
举步就待向前行去。
黄鹤公忽然脸色一沉,道:“且慢!”
石承先一怔,止步皱眉道:“老前辈还有何话说?”
黄鹤公道:“娃儿,你要走不难,但得胜过了老夫四人!”
石承先闻言不由心中一震,暗道:“他怎么会突然翻脸相向了?刚才他还帮我劝那蓝仙姑不要跟我动手呢!此刻竟然要我胜过他们四人,这不是……”
他寻思未已,耳中只听得黄鹤公大笑说道:“娃儿,你为何沉吟不语?可是害怕了?”
石承先明知道几位老人的武功,似乎都不在自己之下,是以才在闻言之后,暗自寻思,这时听到那黄鹤公问他是不是害怕了,顿时激起了他豪壮之气,暗暗怒道: “我如害怕,那也不会来到神机堡了……”当下剑眉一扬,朗声道:“晚辈看在四位与家师相识份上,才尊称四位一声前辈,倘是四位不知自重,可莫要怪石某无礼相对了!”
显然,他已然动了怒意。
黄鹤公哈哈一笑道:“好啊,娃儿也会生气了么?那你何不出手试上一试?”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如是你胜得了老夫等四人,那于堡主是决不会再留难于你的了!”
石承先心知眼下局势已经变得出人意料的艰难,除了与这四位老人一战以外,可说已然别无选择余地,与其示弱于人,倒不如豪迈的跟他们放手一搏!
心念一定,立即扬声笑道:“不错,石某正要向四位讨教!”冷冷的扫了四人一眼,接道:“不知四位一齐上,还是轮流出手?”别瞧他说的并不激动,但话中的含意,却是狂傲得叫那四位老人同时变色!
蓝仙姑忽然尖声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连你师父也不敢说这种话,想不到他收了个比他更狂的徒儿……”
那白头翁却是呵呵大笑道:“小子,你想干吗?拼命么?老夫告诉你,有一件事,只怕你不知道!”
石承先冷哼道:“什么事,石某对你们的名姓,也还是今日才知呢!”
盛气之下,说话居然也十分尖刻!
那白头翁倒是漫不在意,不以为忤的大笑道:“不错啊,不错!老夫的事情,不说将出来,你自然是不会知晓的了!”语音一顿抓了抓头,接道:“老夫有生以来,从不与那后生晚辈动手,小子,你可记下了!”
说话之际,竟是连连向石承先眨眼,彷佛这番话的用意,乃是别有所指!
石承先只瞧得心中大惑不解,呆了一呆,道:“不与后生晚辈动手,这与石承先何干?”
白头翁长眉一皱,道:“小子,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啊!”
石承先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位老前辈是在暗中成全相助于我么?”
但他又觉得有些不像,因为他们如是要成全自己,那也不用这等麻烦,只要退开一步,不就结了么?
石承先心念回转,不禁答道:“晚辈自然是真的不明白了!”
白头翁忽然长长一叹道:“好一个迷糊的娃儿!老夫之意,那是不愿与你动手相搏啊!”
石承先道:“那可不行……”
白头翁闻言,大出意外的一怔,道:“不行么?老夫不愿跟你们这等后生晚辈动手,乃是老夫的向例,那可容不得由你破坏……”
他忽然沉吟了一下,道:“小子,你说不行,这中间定必还有什么道理么?”
石承先道:“不错,这中间当然有道理!”
白头翁一怔道:“什么道理?”
石承先道:“石某有事在身,急于想要离开神机堡,但你们这位黄老人却要在下胜过四位,方始放行,如是尊驾不肯动手,那岂不是叫石某无法离去了么?”
白头翁道:“就是为了这个?”
石承先道:“不错!”
白头翁大笑道:“那好办得很,老夫只消自认不敌,那不就结了么?”
石承先原先只道他定必有心刁难自己,此刻闻言,不由的呆了半晌,暗道:“这位老人究竟是安着什么心事呢?莫非他当真是有意暗中相助于我吗?”
是以思念之下,竟然沉吟道:“这个……不知这位黄老人首肯与否呢?”
白头翁忽然大笑道:“小子,咱们四人虽然义同生死,但却每人都有每人的古怪毛病,遇到这等关系各人习性之争,那是谁也不能代表其他的人作主!”
石承先道:“尊驾是说……黄老人不会过问么?”
白头翁大声道:“正是如此!”
石承先看了黄鹤公一眼,由于白头翁这番言行,使得石承先那份盛怒,忽然间减去了一大半,只是沉声道:“黄老人,区区只需与三位较量了!”
黄鹤公道:“不错!”
只见那位笑口常开的红袍老人朱衣叟,上前一步,向黄鹤公抱拳道:“大哥,兄弟恕不参与!”
黄鹤公淡淡一笑,道:“贤弟也要置身事外么?”
朱衣叟道:“兄弟昔年有过誓言,有生之年,不与那甘老弟动手,这娃儿既是甘老弟的传人,用的自是他的武功,兄弟怎可跟他动手呢?”
黄鹤公点头道:“为兄不勉强于你,且与白兄弟一旁掠阵吧!”
朱衣叟道:“多谢大哥成全。”
缓缓向一旁退去。
黄鹤公目光转向石承先,笑道:“娃儿,你已然不战而胜了两场,很划得来啊!”
石承先心中,越来越觉着这两位老人的行动,必有原因,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为了何故,当下接道:“区区并无侥幸之心,黄老和蓝婆婆是否一道出手呢?区区身有急事,最好速战速决……”
黄鹤公皱眉道:“娃儿,老夫与你动手,已是迫于对于堡主的约定,你竟要老夫与蓝四姊联手,若非老夫看在你年幼无知,老夫可真的要惹动肝火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暗道:“听他之言,彷佛他并未动怒,是格于什么约定,不得不出手阻拦于我的了,如此看来,只要我不再激怒于他,闯出神机堡之望,似是大有可能……”
寻思间脱口道:“你老跟于堡主有什么约定啊?此人心计狠毒,老前辈最好莫要理会于他!”
他本是平心之言,但却不料黄鹤公闻言之后,勃然怒道:“人无信不立,娃儿,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么?老夫生平为人,第一要事,便是言出必践,咱们与那于逸相约早在三十年前,怎可为你三言两语之劝,便背信忘义,置自己的诺言于不顾?”
石承先愣愣地被他说得无言以对。
敢情,他也明白,像云天四皓这等老一辈人物,为了自己声望,果然不可作那食言背信之事!
黄鹤公见他面有愧色,不禁又笑了一笑,接道:“小娃儿,你在想什么?”
石承先改容相向,肃然抱拳道:“老前辈,晚辈适才错了!”
黄鹤公忽然白首连点,道:“很好,你能知道错,明白人无信不立之理,足见甘布衣选对了人……”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你急于出得此堡,老夫就不再多事刁难,这么办,你乃是后生小辈,如要老夫与你一招一式,耍刀弄剑的打上十招八招,传扬出去,也许要让你师父笑老夫以大压小了……”
石承先暗道:“这倒不假,但不知不动刀器,又怎样分出胜负来……”口中忍不住接道:
“老前辈准备怎生打法呢?”
黄鹤公道:“你跟随甘布衣习武多久?”
石承先虽然不知黄鹤公问的为了何故,但却据实回答道:“七年!”
黄鹤公道:“七年时光,并不算长。不过……”他忽然微微一笑,凝注了石承先,看了一会儿,接道:“不过,有甘老弟那等师父,加上你娃儿天赋的资质,短短七年,要造一个身负不凡武功的少年高手,却也不是难事!”
石承先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乃庸碌之材,纵有师父耳提面命,但自知所学极为有限!”
黄鹤公沉吟了一阵,道:“你除了剑法,还习过一些什么拳法没有?”
黄鹤公的问法,石承先并不了解,皱眉道:“各种武功,师父都曾教过,只是……”
他本想说出,只是所学不精,有负恩师教养之恩,但到口边,却又忍了回去,改口道:
“只是你老曾说不愿与晚辈一招一式相较,纵然晚辈习过各种武功,说将出来,那也是不必要的了!”
黄鹤公笑道:“你倒是有些你师父的脾性!狂的紧,傲的慌啊……”话音微微一顿,回顾了蓝仙姑一眼,道:“四妹,这娃儿的话,你听到了么?”
蓝仙姑道:“听到了!”
黄鹤公道:“咱们可要成全他?”
蓝仙姑脸上大概带有人皮面具,是以无法瞧出她的神色,但黄鹤公的话语,显然使她受了一些震动,只见她沉吟了一阵,方始接道:“这个……大哥作主吧!”
黄鹤公脸上忽然间充满慈祥光彩,与适才那等沉肃大不相同,石承先只看的呆了一呆,忖道:“到底他们几位老人安着什么心事啊……”他疑思不定,自是不便插话,只见那蓝仙姑突然闪身走了过来,喝道:“小娃儿,老身先试试你的功夫!”
石承先意外的一怔,暗道:“她不是刚说过一切由黄老人作主么?怎地又向我邀战了呢?”但他口中却道:“晚辈遵命候教!”
略一运气,凝功而待。
那黄鹤公这时淡淡一笑,道:“四妹,他是你的晚辈,可莫要当真伤了他!”
蓝仙姑未置可否,只冷冷的向石承先道:“老身黄大哥交代,你是晚辈,我不能伤你,但你如果太不争气,丢了你师父的脸,老身可就不会放过你了!”
石承先又是一怔,忖道:“今儿可真是遇到的全都是怪人了!我丢师父的脸,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放过我,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动念之间,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当即抱拳一笑,道:“老前辈,咱们可要动用兵刃?”
蓝仙姑面色死板的瞧着石承先,冷哼一声,道:“你师父号称哈哈狂剑,那是说他在剑法上有着独到之处,你娃儿这等口气,可是想在剑法上与老身较量么?”
石承先皱眉道:“晚辈并无这等用心,老前辈不要误会了!”
蓝仙姑道:“娃儿,还不拔剑?你如真想早点离去,最好先将老身和黄大哥击败!”
言下之意,似是石承先真有击败她的可能一般!
这可叫石承先越发的迷糊了!他想了一想,摇头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件事甚是不解,不知老辈可否告诉晚辈?”
蓝仙姑道:“什么事你不明白?”
石承先道:“你老既与家师份属故交,为何会帮了那于逸拦阻晚辈?”
蓝仙姑怔怔的道:“这个……谁说我帮那于逸了?娃儿,你莫要信口胡言。”
石承先心想,这可好,我几时胡言了?只是他口中却道:“老前辈,你老既然不承认帮了那于逸,为何不容许晚辈通过呢?”
黄鹤公忽然笑道:“娃儿,这事是老夫兄弟与于逸之间的恩怨,老夫兄弟答应过他,生平要听命他一次,数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向老夫提出这等要求,老夫兄弟自然不得不应允的了!”
石承先原也想到有此可能,闻言恍然道:“原来果真如此……”
黄鹤公淡淡一笑,接道:“不过,老夫兄弟也不是那等随意受人摆布之士,是以,老夫也曾告诉那于逸,如是事情不是咱们兄弟四人武功、才智所能办得了,成败与否,咱们概不负责!”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以自己适才被他一掌震退的情形看来,如是他们真心要阻止我等出堡,自己可说是毫无希望的了……但他们显然有心相让,莫非他们也早对于逸的为人有了疑心么?”
转念至此,不禁沉吟久久。
蓝仙姑见他沉吟不语,立即喝道:“娃儿,你在想什么?”
石承先低声道:“晚辈在想……老前辈可是存心相让晚辈。”
蓝仙姑闻言,忽然脸色一沉,喝道:“胡说!”
石承先被她喝得吃了一惊,皱眉道:“老前辈行事,十分奇兀,晚辈……”
余音未已,只见黄鹤公忽然飘身而来,指着石承先喝道:“娃儿,你如是不敢应战,那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石承先心中虽然狐疑不定,但连遭两人斥责,不由激起好胜之心,顿时怒道:“晚辈宁可战死此地,也不会束手就缚……”
举手一掌,向黄鹤公拍了过去。
黄鹤公呵呵一笑,道:“很好,你先胜了老夫四妹,再与老夫动手不迟!”
随手一挥,便将石承先的掌力化解得无影无踪,脚下微移,退向五尺之外。
石承先暗道:“看来他们似是不要我多说什么,那自然是有心相让的了!”
他心中有了这等想法,出手自然不再像适才那等意气用事,极有分寸的一扬掌,笑道:
“蓝老前辈,恕晚辈无礼了!”
掌缘一抡,迅快的切向蓝仙姑右臂。
蓝仙姑斜身让过,回手攻出一指。
石承先挥掌拍散指力,眨眼之间攻了三招七式。
蓝仙姑突然柔声道:“很好,你的武功已得到了你师父的九成真传了!”
指点,掌切,也回攻了五招八指。
两人这一动上手,打的十分激烈,只看得雷刚额际冒汗,心跳不已。
他对于石承先确是有些关心过甚,但又自知武功不济,纵想出手相助,却也上不了前去。
此刻,那呼延侗、简鹏两人,虽是联手合攻于逸,但于逸依然从容不迫,攻多于守。
三人已苦斗了不下三百多招,双方谁也未曾占到丝毫先机!
齐逖看得暗暗皱眉,一手拉着于苓,缓缓移向葛天森身侧,低声道:“葛兄弟,这等打法,他们要打到几时才能罢休啊?”
显然,齐逖已有插手助拳之意。
葛天森摇头道:“不要紧,齐兄莫慌,石老弟分出胜负以后,自然可以击败于逸!”
齐逖闻言一怔,道:“等那石承先么?”
葛天森道:“不错!”他长长的一叹,接道:“除了石老弟的那套师傅剑法,只怕无人可以胜得了于逸!”
齐逖显是有些不信,皱眉道:“那云天四皓的武功不弱,石承先未必能够获胜吧!”
葛天森笑道:“一定能够获胜,其实,若非因这于逸亲身在此,石兄弟应是早已击败那云天四皓了!”
齐逖一呆道:“为什么?”
葛天森笑道:“这中间的道理,倒很简单,只因那云天四皓与甘布衣乃是共过患难的生死至交!”
齐逖沉吟了一下,道:“这倒是老朽头一遭听说!但不知他们既属至交,为何却要为难甘大侠的弟子?”
葛天森长叹道:“说来可就话长了!”他看了看激斗中的五人,接道:“眼下一时之间,他们还不会分出胜负,齐兄请听,兄弟就简略的将他们之间恩怨,说将出来如何?”
齐逖道:“老朽洗耳恭听!”
别说他亟于知晓其中原因,连于苓这时也张大了双眼,等着葛天森开口。
葛天森略一点头,笑道:“齐兄,这云天四皓之中,有一位乃是女人你知道么?”
齐逖道:“可是此刻与石承先动手的那位?”
葛天森道:“不错!”
齐逖道:“是男是女,与那甘大侠何关?”
葛天森笑道:“太有关系了!”
他忽然低声道:“数十年前,武林之中,有一位美艳绝代,被人称为第一美人的少女,齐兄可曾知晓?”
齐逖低头想了一想,道:“这个,老朽依稀有些记得,可是那金陵柏公府主人,江南醉叟柏公村的内侄女儿小翠姑娘么?”
葛天森道:“正是她!此刻更名蓝仙姑了!”
齐逖皱眉道:“她怎会姓蓝?老朽记得,柏夫人乃是姓宋啊!”
葛天森道:“柏夫人的娘家姓宋,那是不错,但柏夫人的嫂子,却是娘家姓蓝!”
齐逖似是给他说得糊涂了,笑道:“老弟台,这是一笔什么烂帐?”
葛天森笑道:“宋小翠姑娘,自动过继给他的舅舅蓝仙童,所以她跟了母姓!”
齐逖道:“原来这样……”
但他突然脸色一变,接道:“这么说,这蓝仙姑的武功,是传自蓝仙童了?”
葛天森道:“不错!”
齐逖顿足道:“老弟,那蓝仙童的武功,恶毒得很啊!
老朽记得,他似乎也属于魔道一流……”
葛天森笑道:“本来是啊!那九大魔尊中的蓝光迪,就是他的大哥!”
齐逖沉吟道:“老弟,你这……这不是叫那石家贤侄冒了很大的凶险么?他的武功,怎可与蓝仙童的武功相较?据说那蓝光迪虽然列位九大魔尊,但如真的讲起一身功力,还不如乃弟甚远!”
葛天森笑道:“齐兄用不着担心,蓝仙姑是不会伤到石兄弟的!”
齐逖两眼一翻道:“为什么?”
葛天森笑道:“这就是,兄弟要说出的因果了!”
齐逖道:“老弟快讲……!”
显然,他已是迫不及待了。
葛天森笑道:“那蓝小翠姑娘,由于人既长得美,武功更是傲视群侪,是以,武林之中,拜倒在她那三寸弓鞋之下的少年奇士,多得可以千计……”
于苓在旁听得芳心震动,忍不住举目向那蓝仙姑和石承先动手之处望去。
但因蓝仙姑面罩人皮面具,自然瞧不出有何娇美动人之处了!何况,葛天森所讲的事情,已是五十年前的往事,蓝仙姑就算那时年方及笄,而今也是六十七八岁的老太婆了,不带面具,只怕也是鸡颜鹤发,大有美人迟暮之感的了!
齐逖这时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是啊,连老朽那时也心仪甚久,只可惜未能一睹玉容……”
葛天森笑道:“也正因为此故,就造成了蓝小翠的一生憾事,虽非红颜薄命,却是有着知己无人之悲!”
齐逖道:“却是为何?”
葛天森道:“蓝小翠那等姿容武功,自然很少有人能够匹敌的了!”
齐逖道:“人间仙女,焉得天上金童……”
余音未已,葛天森已微微一笑,道:“齐兄,天上金童虽无,但那能使蓝小翠这位仙女动心的少年,当时却出现了一人!”
齐逖道:“谁?什么人竟有这等福气?”
葛天森笑道:“甘布衣!”
齐逖一怔道:“甘大侠么?”
葛天森道:“不错!”
齐逖点头道:“蓝姑娘的眼光,果然高人一等!”他话音顿了一顿,道:“但……那甘大侠却是未曾成过家室啊!”
葛天森道:“他们虽无画眉闺房之乐,但……据兄弟所知,两人非独有过海誓山盟,仰且情属燕婉之欢!”
齐逖道:“这个……老朽不信他们私及于乱!”
葛天森笑笑道:“齐兄你想的太远了……兄弟不过只想说明,他们两人感情确如水乳交融,羡煞多少武林少年,并非暗示他们曾及于乱啊……”
两人这几句话,只把于苓羞的低下头去。
齐逖点头道:“我说呢!原来老弟不是那等意思!”
他想了一想,接道:“不对啊!”
葛天森道:“什么不对?”
齐逖道:“如果他们真是那等两情相悦,为何却不结成连理?”
葛天森忽然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就叫造化弄人了!”
齐逖呆了一呆,道:“他们之间,可是出了什么岔子了么?”
葛天森道:“正是如此……”
齐逖道:“什么事使得他们分了手呢?”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这事详细的因由,兄弟也不尽知,不过据传闻所言,乃是因为另外的一个女人插入其中之故!”
齐逖道:“这恐怕不可能吧?”
葛天森道:“兄弟也是有些不信啊!”
齐逖皱眉道:“蓝姑娘美艳一如天人,世间之上,自是无人能够比她更艳,甘大侠又是一位正人君子,虽然在性情上有点儿玩世不恭,但他决不会作出那负心之事的!”
葛天森道:“齐兄说的不错,甘大侠的人格应是无可厚非,但兄弟知道,空穴不会来风,此事若无任何蛛丝马迹,蓝女侠又怎会与那甘大侠反目呢?”
齐逖道:“是啊!这也有道理……”
葛天森道:“齐兄,这件事除非蓝小翠与那甘大侠两人见面之后,坦诚的说明其中原因以外,只怕永远也无人能够明了其中缘故的了!”
齐逖忽然抓了抓头,道:“葛兄弟,这事可能不那么简单呢!”
葛天森道:“齐兄有何高见?”
齐逖道:“老朽认为,可能有人从中破坏!”
葛天森道:“这个……兄弟先前也曾有过这等怀疑,但时过境迁,有人从中破坏的想法却渐渐的在兄弟胸头消失了!”
齐逖一怔道:“为什么?”
葛天森道:“齐兄,假如真有人想从中破坏那甘大侠和蓝小翠的话,一定要有什么特殊的用心才对了!”
齐逖道:“不错,如果真的有人从中破坏,当然是别有用心的了!”
葛天森道:“齐兄应该知道,那破坏甘大侠之人的用心,在兄弟看来,似乎不外两大目的!”
齐逖道:“哪两种目的?”
葛天森道:“一是有人想要娶那蓝小翠!”
齐逖道:“可能!还有一点呢?”
葛天森道:“有人想嫁给甘大侠!”
齐逖道:“这也可能啊!可是……”他顿了一顿话音,道:“但蓝小翠和甘大侠不都还没有成家么?”
葛天森笑道:“这就是了!既然他们反目之后,并未有人害他们,也没有人嫁娶,可见得这有人从中破坏的想法,已然不攻自破了!”
齐逖呆了一呆,道:“是啊!不是老弟解释,老朽倒是忽略了!”
他皱眉沉吟了一阵,接道:“老弟,依你看来,他们之间的误会,必有一方是错了?”
葛天森道:“兄弟确是这么想,只是,到底是错在哪一位身上,兄弟却是无法预料的了!”
齐逖道:“难怪兄弟你说造化弄人了,当真是这等事叫人抱憾终身!”
葛天森道:“齐兄,还有一件事,兄弟一直在心中解释不了!”
齐逖道:“什么事哩?”
葛天森道:“那甘大侠忽然隐居四绝谷中,长达数十年之久,这中间一定有着什么道理!”
齐逖道:“这个……也许甘大侠忽然灰心于武林争名杀戮,才要隐居不出!”
葛天森摇头道:“不对,你如是这么想,那就把甘大侠看错了!”
齐逖道:“老朽错了么?”
葛天森道:“以甘大侠当年那等热血性情,若非有着特别原因,他决不会轻易隐居不出的。”
齐逖道:“依老弟高见呢?”
葛天森道:“依兄弟之见么?”
齐逖见他沉吟不语,不由大声道:“老弟你为何不说出来呢?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么?”
葛天森长叹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倒没有,只是兄弟觉得有些奇怪!”
齐逖道:“奇怪什么啊?”
葛天森指指石承先,道:“齐兄,那石兄弟如果不在武林现身,兄弟还不敢说自己所疑可能是实,但石兄弟突然出现武林,倒叫兄弟十分相信此事有特别的原因了!”
齐逖摇头道:“葛兄弟,你越说可越叫老朽不明白其中道理何在了!”
葛天森道:“其实,待兄弟说出来其中道理,也就没有什么玄妙之处了……”
齐逖因急于想知道甘布衣为何要隐居“四绝谷”之谜,忙向葛天森问道:“请教高明!”
葛天森道:“甘大侠隐居四绝谷以来,可有什么人进谷去见过他?”
齐逖道:“这个么?好像没有啊!”
葛天森摇头道:“有!只是武林中人,全都不知道而已!”
齐逖道:“什么人?”
葛天森道:“石承先!”
齐逖不由失声笑道:“这还用葛老弟你来说么?如是那石承先不进四绝谷,他又怎会拜在甘大侠的门下去习练武功呢?”
葛天森道:“齐兄,有一件事你可莫要忘了!”
齐逖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石承先跟随甘大侠习练武功的日数,只怕不会少过五年吧!”
齐逖道:“以石承先目下武功而言,就算是甘大侠循循诱导,至少也得花上六七年的工夫,才能造就得出他这等武功!”
葛天森笑道:“齐兄,以石承先眼下年纪也不过廿岁,六七年前,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只怕不会独自一人跋涉万里,去到那祁连山四绝谷中去拜师吧!”
齐逖道:“不错!”
葛天森道:“除了石大侠以外,另外如是有人,那就是石家的老仆雷兄了!”
齐逖道:“是啊!雷刚既然能够得蒙甘大侠慨赠过山拳谱,显然他见过甘大侠了!”
葛天森道:“此事乃是在于两者之间,倘是由石大侠亲自携子前往拜师,也许甘大侠真是隐居之后就没有再在谷中见过别人……”
齐逖道:“怎见得?”
葛天森道:“齐兄,那甘大侠隐居以后,曾经立过戒条,石大侠如是亲自前去,怎可能全身而退出谷来呢?”
齐逖道:“老弟对甘大侠的禁例知晓的不少啊!”
葛天森笑道:“此乃武林之中,人人皆知之事,何独兄弟呢?不过,照兄弟看来,倒是那雷刚领着石兄弟前去的可能更大!”
齐逖想了一想,道:“可是因为那雷兄断了一臂?”
葛天森道:“不错!那雷刚断臂之事,齐兄可曾听到武林之中,有人说过么?七年前石大侠为了自八荒魔剑手中取得九魔秘笈焚毁,终于丧身少室峰头之际,雷刚根本没有出手与人相搏的机会,自然不会是在少室峰头为了救主而断臂的了!”
齐逖道:“老弟分析的入情入理,老朽相信了!”他顿了顿话音,接道:“但这与那甘大侠隐居不出,又有什么关系呢?”
葛天森道:“当然有关系!”他目光在那激斗的几人身上一转,道:“齐兄,再有五招石老弟便可获胜了!”
齐逖转头看去,只见石承先果真占了上风,只见一片晶莹的光幕,将那蓝仙姑全身罩住!
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忖道:“如是他真的击败了蓝仙姑,那岂不是使得她对甘布衣加深了仇恨么?”
这等事,他自是又不便说将出来,只皱眉道:“葛老弟,今日之事,似乎有些不妙!”
葛天森道:“怎的不妙?”
齐逖迟疑了一下,道:“这个……蓝仙姑如若落败,也许就会恼羞成怒呢!”
葛天森摇头道:“齐兄不用担心了,你如是怕她恼羞成怒,兄弟敢用颈上人头担保,决然不会!”
齐逖道:“老弟,你……不要太有把握啊!”
葛天森笑道:“齐兄,那蓝仙姑如无退让之心,就不会应允与石承先动手了!”
一直站在旁边,被齐逖拿住脉门的于苓,这时忽然低声道:“葛叔叔,那蓝婆婆果然败啦!”
敢情,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石承先已然以一招“天外来鸿”,迅快奇诡的划裂了蓝仙姑左手衣袖。
大凡像云天四皓这等高手与人相争,就算一招被制,也就得落败认输,石承先居然能破了她的一只衣袖,那自然算是获胜的了!
这时,只见石承先抱剑当胸,向蓝仙姑十分恭敬的说道:“老前辈承让了!”
蓝仙姑脸上没有表情,但她却甚为激动的长长吁了一口气,垂下双手,道:“孩子,你可以承继你师父的衣钵了!甘兄当真没有看错人!”语音一顿,却向黄鹤公道:“大哥,小妹败了!”
黄鹤公笑道:“贤妹快快退下,且由愚兄出手,再与这娃儿一决高低!”
蓝仙姑缓缓退向一侧。
石承先却是心中大为不安,忖道:“这位黄鹤公老人的内力之强,自己适才已经领教了,他此刻果真要出手与我相搏,那是决无胜他的机会了……”
寻思之间,黄鹤公已然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道:“娃儿,老夫赤手空拳,接你十招剑法如何?只要你能在十招内不被老夫夺下你手中长剑,那就算你赢了!”
这等便宜之事,倒是大出石承先意料之外。
第十八回 剑气寒敌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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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了一怔,道:“十招么?”
黄鹤公道:“不错!”
石承先忽然心中一震,暗道:“这老儿如此自大,那是完全不把我和师门剑法看在眼中的了?好歹我也要学个有志气的男人,不论胜败,也得表现出一些豪迈的光彩……”
转念至此,不由的豪气顿生,大声道:“十招太少了!
而且,晚辈不愿占尽这等便宜之事!”
黄鹤公一怔道:“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承先道:“晚辈想请你老全力抢攻,也好让晚辈多长一些见识!”
黄鹤公听得心中暗暗叫好,不禁脱口赞道:“娃儿,你真不愧哈哈狂剑甘老弟的弟子,争气得很!”
石承先道:“不敢,大丈夫自当遇事只问是否公允,决不可投机取巧,占尽便宜!”
黄鹤公看了他一眼,大笑道:“好一个只问公允,决不取巧的娃儿,有一件事,只怕你还不明白!”
石承先道:“什么事晚辈不明白?”
黄鹤公道:“公允两字,不可一概而论,你懂么?”
石承先皱眉道:“老前辈还有什么高见么?”
黄鹤公道:“高见倒没有,不过,既然称做公允,至少理应是功力相当,是不是?”
石承先不假思索的接道:“那个自然!”
黄鹤公道:“这就是了!你自认功力与老夫相较,是否称得上相当两字?”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道:“晚辈自是不敢与老前辈相提并论的了!只是……”
黄鹤公大笑道:“只是什么?你想逞强是么?”
石承先道:“武林杀伐争斗,似是用不着个个都要找那功力相当之人作为对手啊!”
黄鹤公呵呵大笑道:“强辞夺理,一派自欺欺人之见!娃儿,老夫明白的告诉你,休说是你,不能与老夫妄提互较功力之事,就算你娃儿的师父甘老弟在此,他也不会作出这等傻事来!”
石承先剑眉微蹙,暗道:“听他之言,连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了,我却有些不信……”
当下接道:“晚辈不信!”
黄鹤公道:“信不信,那是你娃儿的事,只因你说过要求的公允,所以老夫才告诉你实情,是以,在老夫看来,你娃儿能在老夫手下走满十招,而不弃剑,那已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石承先道:“晚辈说过了,这等较量武功,那是……那是……”
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出适当的措辞,故而一连说了几个那是,却没有说出心中之意。
黄鹤公笑道:“娃儿,你是理穷辞拙了!”
石承先脸上红晖忽现,但心中却也激起了怒意,脱口道:“很好啊!晚辈到底要瞧瞧老前辈功力高明到何等程度。”
突然一扬手中长剑,喝道:“老前辈当心,恕晚辈放肆了……”举手一剑,刺了过去。
黄鹤公哈哈大笑道:“正该如此,老夫也想瞧瞧,你娃儿当真得了甘老弟的几成真传!”
笑语声中,横掌向石承先剑上拍去!
石承先这一剑,本是虚招,只不过想引得黄鹤公出手还击,所以长剑只刺到半途,便已准备好变招,孰料黄鹤公掌力之强,果是惊人得很,掌缘离开长剑还有五尺,那重逾千钧一般的压力,几乎将石承先手中长剑,震得脱手飞去!
石承先可真是吃惊不小,心中暗道:“这老人果然不是吹牛之人……”争强轻敌的傲气顿时全告敛尽。
黄鹤公一掌未将石承先长剑震脱,也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大笑道:“娃儿,你果然有点门道!武林之中,能够不被老夫一掌震飞兵刃之人,倒还不太多见呢!”
石承先知道他这话并非虚言,自己适才若非只是虚招,长剑真个出实,余劲已消,就他这么一掌,准已将自己的宝剑震脱了掌握了!
当下暗暗的吸了一口气,挥动右手宝剑,一招“笑指天南”,斜斜的向黄鹤公左肩削去。
黄鹤公微微点头,笑道:“好剑法!甘老弟昔年,也曾用过这一招与老夫动手,你今日施展的手法,比之当年令师,有过之而无不及,足见甘老弟这些年来,在剑道之上,又有了不少心得……”
说话之间,竟是曲指振臂,硬向石承先的长剑剑身弹了过来。
石承先睹状,骇然一震,知道这下要是让他碰到了剑身,自己这柄精钢长剑,八成要断成数截!
当下不再多想,左手一圈,迅快的将长剑向后撤了回来,右手却扬手一掌,拍了过去。
黄鹤公见他应变十分快捷,出招也大见火候,心中大为高兴,笑道:“娃儿,你倒真是老夫的一个好对手,来,来,来,咱们痛快的打上一场如何?”
举手一挡,更将石承先掌力化去。
石承先被他几句话激起了豪情壮志,暗道:“这黄老人的武功,自诩无人可敌,我若真能与他放手一搏,定可获得不少教益……”
一念及此,便道:“这正是晚辈的荣宠!尚祈你老不吝赐教。”
又是一剑,当胸刺出。
黄鹤公呵呵一笑,道:“很好,你剑上真力,倒是越来越强!”
反手一击,两人便斗在一起。
雷刚可是担心得很,不知不觉,扬起独臂,在旁作势欲出。
葛天森瞧得心中暗笑,他此时并不担心石承先,倒是那雷刚的举动,令他有了戒意,连忙向齐逖道:“齐兄,你可否把那雷刚叫过来。”
齐逖闻言一怔,忖道:“叫那雷刚,又何必要我为你代劳呢?”
他心中虽然这么想,口中却还是依言向雷刚道:“雷兄,你可否借步过来一下?”
雷刚听得一怔,但举步走了过来,向齐逖一笑道:“齐兄有何指教?”
齐逖笑道:“葛老弟有话与你商量……”
葛天森道:“雷兄,你在旁举手作势,可是十分关心石老弟的安危么?”
雷刚点头道:“不错!”
葛天森道:“雷兄,这一点你似是不用惦记在心上,石老弟决不会落败的了!”
雷刚环眼一翻道:“为什么啊?”
他想了一想,接道:“葛老弟,有一桩事,老朽相信你应明白!”
葛天森笑道:“什么事啊?”
雷刚道:“自从那老主人丧命嵩山以来,老朽唯一之望,便是不让小主人履踏危机!”
葛天森笑道:“雷兄义胆忠肝,叫人钦佩得很!只是……”他顿了一顿话音,接道:
“兄弟却也有一件事,要雷兄记住!”
雷刚道:“愿闻高明!”
葛天森道:“不是兄弟菲薄雷兄,那石兄弟的武功,比雷兄只强不弱啊!”
雷刚道:“这倒不假!”
葛天森道:“是以,如果石兄弟当真敌不过人家,雷兄纵然出手,那也是枉然了!”
雷刚怔得一怔道:“这个……”
他忽然长长一叹,接道:“葛老弟,倘若真是这样,老朽不自量力,仍将全力一拼,以身殉主!”
葛天森笑道:“兄弟也懂得雷兄的用意,只是,目下石兄弟却是决无危险,你千万不可插手!”
雷刚皱眉道:“老弟就是这几句话么?”
葛天森道:“不错!”
雷刚道:“老朽记下了!”
转身又向两人激斗之处行去。
葛天森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是拦他不住的了!”
齐逖闻言,接道:“葛老弟,你这是何意?莫非雷刚一定会出手么?”
葛天森道:“也许是!因是那石老弟虽然不会败在黄鹤公掌下,但惊险总是免不了……”
齐逖笑道:“担上一些惊险,在武林人物而言,那也算不得什么!”
葛天森道:“齐兄所谈,固然有理,只怕雷兄一旦着急,就会出手相助了!”
齐逖道:“葛老弟,老夫认为雷刚出手相助,也用不着你那么担心,其中想是别有原因吧!”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齐兄,兄弟不过是为那雷兄担心而已!”
齐逖笑道:“那又何必?雷刚武功不弱,葛老弟这番担心,未免多余了!”
葛天森道:“齐兄,那黄鹤公的武功,兄弟明白得很,一旦雷刚认为石承先必败,冒险出手相助,只怕黄鹤公对他,就不会像对石承先那等收敛,结果雷兄就少不得身受重伤了!”
齐逖一呆道:“当真这么厉害么?”
葛天森道:“齐兄不信,何妨拭目以待?”
齐逖沉吟了一阵,接道:“葛老弟,你看还有什么办法可叫那雷兄不用插手?”
葛天森想了一想道:“这个么?兄弟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怕雷兄不肯!”
齐逖道:“什么办法?”
葛天森道:“齐兄何不将于苓姑娘,交给那雷兄看管哩?”
齐逖大笑道:“是啊……”
一拉于苓,大步向雷刚行去。
他走到雷刚身前,便大声道:“雷兄,这人质要请你代为看管一下,兄弟要去助那简兄一臂之力!”
说着,不等雷刚说话,便将于苓的右手放下,转身走向简鹏和于逸打斗之处。
雷刚浓眉一皱,道:“这怎么行……”
但见那齐逖已然走开,他生怕于苓借机走掉,只恨得暗暗咬牙,却不得不伸手扣住于苓的腕脉!
就在他扣住于苓腕脉之际,目光之中,已然瞧到石承先的剑势,被那黄鹤公一拳震歪,胸前门户洞开了!
他一急之下,几乎将于苓的腕脉捏断,只听得于苓大叫一声,道:“雷老,你捏痛了我啊!”
雷刚一怔之下,却见石承先已然跃开了八尺。
敢情,黄鹤公这一掌虽然将他震退,却是不曾伤得了他!
雷刚松了一口大气,指上的劲道,也自然松去不少!
于苓不由得深深的喘了一口大气,低头望去,只见被捏的手腕,已然起了三道红痕!
葛天森这时走到雷刚身侧,微微一笑道:“雷兄,石老弟决不会落败,你大可不用放在心上了!”
雷刚皱眉道:“葛兄,你瞧见了么?老朽的公子若非身手矫健,那一掌就会送了他的小命啦!”
葛天森笑道:“雷兄,不是兄弟自以为是,那黄鹤公决不会伤及石老弟一根毛发的!”
雷刚将信将疑,但又无可奈何的苦笑道:“葛兄倒是有把握得很啊!”
葛天森道:“雷兄何不拭目以待呢?”
两人说话之间,忽然听得那边厢简鹏大吼一声,道:“于逸,你当真要拼命么?”
葛天森、雷刚、于苓齐齐一惊,转目望去,只见于逸此刻已然披发跣足,一付狼狈不堪的神态,显然,在有了齐逖加入联手夹攻,不足十招,就已迫得他险象环生了!
雷刚看了于苓一眼,冷哼道:“姑娘,你最好出声喝止令尊,不用再斗下去了!”
于苓两只大眼眨动了一下,摇头道:“没有用的,家父的个性,不是劝的了……”
葛天森这时却脸上充满了不安之色,彷佛那于逸就将落败之事,对他而言,不仅不是可喜之事,反是令他十分担心一般!
但一时间,他又似是拿不定主意,究该如何,是以才会露出焦虑不安之色!
雷刚回头瞧到了他这般神态,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姓葛的莫非别有用心……”
动念之间,脱口喝道:“葛兄,你怎么了?”
葛天森顺口接道:“糟了……”
雷刚见他一派心神不属模样,越发动疑,沉声道:“那于逸即将落败,葛兄怎么替他担心起来了?难道……”
他语音未已,却见葛天森突然大喝一声道:“简兄,莫要急功求胜,当心于逸拼命杀手啊……”
显然,事到万不得已,葛天森只好当众叫开了!
简鹏,呼延侗,齐逖三人闻言,俱是心头狂震,他们知道葛天森并非虚言恫吓,其中若无重大利害,葛天森也不会这等大叫了!
是以,三人联手之势,顿时为之一缓。
于逸借这瞬息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扬手发掌,抢回先机!
这等情景,瞧在雷刚眼中,可是大为不解,他瞪着葛天森,冷笑道:“葛大侠,你是帮于逸?还是想助我等出困?”
本来,雷刚问的也没有错,葛天森如是不帮于逸,不出声劝那简鹏莫要逼得太急,只怕于逸业已伤在三大高手联手合击之下了!
但葛天森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道:“雷兄,你以为兄弟帮谁呢?”
雷刚怒道:“依老夫的看法么?你葛兄倒是很像在帮着于逸!”
葛天森摇头道:“雷兄,你说的正好相反!”
雷刚冷笑道:“葛兄想辩?”
葛天森笑道:“不瞒雷兄说,眼下诸人,除了云天四皓以外,若想真正有人能够胜过于逸,除了石兄弟一人,别人是莫想了!”
雷刚道:“简兄等三人联手,难道还比不上一于逸么?”
葛天森道:“当然比得!只是,结果之惨,必将同时尸横当地!”
雷刚道:“老夫不信!”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这也难怪,雷兄不信,本属人情之常,但如兄弟将其中道理说明,相信雷兄就不会见责兄弟了……”
雷刚道:“老夫等你辩说便是!”
敢情他还是有些不信!
葛天森目光在于苓身上一转,道:“贤侄女,你想必知晓愚叔所说,不会是假的吧?”
于苓受制于人,芳心之中本就甚是委曲,闻言冷冷接道:“葛叔叔,家父待你不薄啊!
你这等做法,不是显得忘恩负义么?”
言下之意,直似承认了葛天森适才行动,当真是不但未曾帮助于逸,而且对于逸大有妨碍之处!
雷刚怔得一怔,道:“于姑娘,你……”
他余音未落,耳中已听得葛天森笑道:“雷兄,有一件事,兄弟先前就曾说过,那于逸的一身武功,举世之中,从无一人能够窥其全豹,一旦被三人逼急了,等他发觉生机已无,只怕就会使出同归于尽的下流手段了!”
雷刚皱眉沉吟道:“这也甚为可能……”
忽然笑道:“葛兄,适才是老朽错怪了你了……”
葛天森道:“雷兄,说来也怪我一时情急,未能事先说明,兄弟也有不是之处!”
雷刚疑虑之心一去,顿时又转头向石承先那边望去,只见黄鹤公掌影如山,上下翻飞,将石承先的剑光,压抑得大失光彩!
葛天森这时也转脸望了过来,睹状不由一惊,道:“怎么了?这黄鹤公老人真的打出火来了么?”
雷刚本来还算沉得住气,但听到葛天森这么一说,竟然松了于苓右腕,飞身扑了过去!
葛天森睹状,举手点了于苓一处穴道,回头向雷刚大喝道:“雷兄不可莽撞……”
雷刚这时哪里还管葛天森怎么喝阻,独臂一扬,暴声大喝道:“你如伤了公子,老奴就跟你们云天四皓拼了……”拳风如雷,呼的一声,撞向了黄鹤公。
此刻,那在旁掠战的朱衣叟,白头翁,忽然哈哈一笑,同时往中间一挤,巧好将雷刚的去路挡住!雷刚那一拳,也正好击在右面的白头翁肚皮之上!
雷刚怔得一怔,只听噗的一声,自己的拳头,如中败革,那白头翁连动都没有稍动一下!
耳中传来朱衣叟笑声道:“雷刚,你急个什么屁事?咱们黄大哥还会真跟石贤侄拼斗么?他不过是借这机会,传他一套掌法而已!”
雷刚听得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你……老前辈没有哄骗老奴么?”
只因那朱衣叟与甘大侠乃是同辈之人,雷刚不由自主的,把他们也看成了公子的长辈!
白头叟微微一笑道:“谁要骗你干吗?再说,就算你家那小主人要败了,你加上去,不也是白费?雷刚!你这一拳不是打在老夫身上吗?怎的老夫却毫无伤损呢?”
言外之意,不待明说,显然雷刚的武功,和他们云天四皓相比,真是差的太远了!
雷刚退了三步,沉吟了一下,单掌一立,道:“多谢两位明告,老奴这厢谢过了!”
朱衣叟笑道:“不必了!你还是快去看牢那个女娃儿吧,也许,她对你们尚有可予利用之处!”
话音一落,两人缓步退向一侧!
雷刚接道:“老奴遵命……”迅快的回到那于苓身旁,睁着两眼,注视着小主人的动静。
只见那石承先与黄鹤公两人打的依然十分激烈,不过,此刻他因听了那白头翁和朱衣叟解说之后,心中已是不再那等焦虑,他细心的凝视一阵,果然发现了黄鹤公掌势虽盛,但都只是使的恰到好处,劲力含而不吐,自是伤不了石承先的了!
葛天森这时微微一笑,道:“雷兄,再有十招,那黄老人就会自动住手了!”
雷刚一怔道:“怎见得?”
葛天森笑道:“那黄鹤公与石兄弟先前有过约定,十招之内,夺不下石兄弟手中长剑,就要自承落败。”
雷刚道:“十招早超过了呀!”
葛天森道:“不错,但其中有四十招不算在内!”
雷刚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葛天森笑道:“这个……那白头翁老人,不是已然向雷兄说过了么?”
雷刚恍然道:“那四十招……莫非是黄老人在传授公子的掌法么?”
葛天森笑道:“黄鹤公老人有一套独门掌法,雷兄可曾听说过?”
雷刚道:“老朽……未曾听说过!”
葛天森道:“这就难怪了!那黄鹤老人的掌法,叫做‘天雷八掌’,每一招又有五式变化,合共五八四十,就等于是四十招之数了!”
雷刚道:“原来如此!”
葛天森道:“这四十式掌法传完,那黄鹤老人就会自行认败,石兄弟就可全力对付那于堡主了!”
雷刚点了点头,笑道:“多谢葛兄相告……”
说话之间,只见那黄鹤老人忽然连环劈出三掌,威势之猛,竟将石承先逼的倒退八尺开外!
石承先双手抱剑,向那黄鹤公长长一揖,低声道:“承教了!”
黄鹤公长长的吁了一口大气,道:“娃儿,你能力拼五十招,宝剑尚未离手,当代好手之中,你已然算得一流的剑客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夸奖,晚辈惭愧得很!”
黄鹤公笑道:“你赢了!云天四啃兄弟,今日不再多管你与那个堡主之间的纷争了!”
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娃儿,你记下了么?”
石承先道:“记下了!多谢老前辈恩典!”目光一转,抱拳接道:“晚辈想去助那简叔叔击败于逸,老前辈不走,晚辈稍时再向你老请教哩。”
从容转身,直向于逸等四人激斗之处行去。
雷刚睹状,不禁关心的很!大声道:“公子,你要小心一些!”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大叔不用担心,小侄自有分寸……”
却见他走到四人激斗之处,突然沉声喝道:“四位快快住手!”
齐逖早已听到葛天森说过,于逸一身武功,只有那石承先师传剑法,方可将他克制,是以耳中听到石承先的喝声,便自猛攻了一掌,喝道:“姓于的,便宜你了!”
闪身向后退去。
简鹏眼见齐逖已然住手,当下也猛攻了一棍,向呼延侗道:“呼延兄,咱们不用再跟他缠斗下去了……”
趁着于逸被迫跃退之际,伸手一拉呼延侗,两人也同时退下。
于逸目光一转,大声道:“三位不战而退,可是决心留在堡中不走了?”
呼延侗怒哼了一声,道:“姓于的,你如不服,老夫不妨再教训你一番!”
于逸冷笑道:“呼延兄,刚才你和简兄联手,教训了于某不下百招,于某也未觉着尊驾有何过人之处啊!”
呼延侗听得勃然作色,摔开了简鹏,又待扑将过去。
石承先连忙抢步上前,大声向于逸道:“于堡主,区区不才,想向堡主讨教一番!”
呼延侗这时刚刚跨出一步,只见麦冲、张耀双双上前,拦住了呼延侗,齐齐说道:“大哥息怒,这姓于的下流成性,大哥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呼延侗气的顿足,但因麦、张二人挡在身前,只好长叹一声,道:“便宜了他……”缓缓的退向一侧。
于逸在石承先话音一落之际,便自哈哈一笑道:“石老弟,你……真要跟于某较量么?”
石承先道:“较量不敢,想在于堡主手下,求取些教益而已!”
于逸凝视了他半晌,点头道:“很好!”
忽然冷笑了一声,接道:“你击败了云天四皓?”
石承先道:“承四位前辈相让,区区不算大胜!”
于逸修眉忽告紧锁,道:“看不出,你果然有些道行啊!不过,于某可不像云天四皓那等面慈心软,如是你自知不敌,最好还是留在堡中为是!”
石承先大笑道:“多谢堡主盛情,区区今日一定要离此他去,堡主只管放手抢攻,区区如是不敌,这去留之权,自可操在堡主的手上了!”
于逸沉吟了一阵,道:“兄弟,你一定要走?”
石承先道:“不错!”
于逸又长长的想了一阵,蓦地双眉一扬,道:“于某成全你了!”
忽然扬手一掌,攻了过来。
石承先宝剑一晃,挡开了于逸掌势,大声道:“堡主为何不用兵刃?”
敢情,他不想沾那于逸的光,是以提醒于逸,莫要与自己空手相对。
于逸闻言笑道:“老弟,令师甘大侠虽然以剑为名,但于某赤手空拳,亦可与令师一搏!”
言下之意,是不屑动用兵刃的了!
石承先听他这等狂傲,不由得心中有气,怒喝一声,道:“你小心了……”
寒光乍现,宝剑矫若游龙一般刺了出去。
于逸冷笑道:“你只管施为,于某正要瞧瞧那甘布衣究竟传了你多少绝招……”
曲指一弹,敲向石承先的剑身!
石承先见他这等曲指弹剑手法,甚是奥妙,心中暗道:“我如不早些将他击败,岂不是要让观战之人失望难过么?”
念头一定,便有了速战速决之心。
当下长剑一转,中途忽然变招,趁那于逸指力尚未撞及剑身之际,倏地手腕一沉,宝剑斜指于逸小腹,疾快的刺去。
于逸脸色一变,移步旋身,闪开剑势,冷冷喝道:“你师父的剑法,果然十分快捷,但想仗着这么几招剑法,就想击败于某,那还差的很远!”
说话之间,身法忽变,掌拍指点,诡异绝伦的还攻了石承先五招。
石承先只觉他掌法之快,比之黄鹤公暗中相授的“天雷八掌”,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心中暗吃惊道:“无怪葛兄说他武功深不可测,就论这一套掌法,那也是相当惊人的了……”
他心中虽然在转念头,但手中可未稍停,皆因于逸的掌法,以快见长,是以他手中的宝剑,便也展开了一套快捷的剑势,两人以快制快,眨眼这间,便各自抢攻了廿余招之多。
雷刚只看得大为骇异,低声向葛天森道:“葛兄,那于逸赤手空拳,竟然这等厉害,不知小主人怎生才可将他击败呢?”
葛天森道:“雷兄莫要焦虑,石兄弟的剑法,正是他的克星,纵然于逸可以支持百招不败,但他绝对伤不了石兄弟……”
雷刚对他料事如神,已然渐感心服,闻言笑了一声道:“但愿葛兄没有料错!”
这时,那位云天四皓中的蓝仙姑,忽然大步走到葛天森身前,冷冷说道:“葛先生,你说那于逸必将落败,根据的什么道理?”
葛天森似是未曾料到蓝仙姑竟会有此一问,当下笑道:“这个……晚生乃是知晓石兄弟师门有一套剑法,正是那于逸掌法的克星!”
蓝仙姑道:“什么剑法?”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道:“这事晚生本是不该说将出来,但蓝老前辈与那甘大侠乃是故旧之交,晚生纵然被石兄弟和甘大侠见怪,也不能不说出来。”
蓝仙姑闻言一怔道:“怎么?可是那甘大侠不许你说出来吗?”
葛天森摇头道:“不是!”
蓝仙姑道:“那姓石的娃儿?”
葛天森笑道:“也不是!”他语音一顿,瞧着蓝仙姑酷无表情的脸色,接道:“这乃是一桩十分隐秘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只怕对石兄弟将来行走江湖,甚是不便!”
蓝仙姑沉吟了一下,道:“果真对那娃儿很有干系么?”
葛天森道:“晚生岂敢哄骗你老?不过,晚生倒是甚愿向老前辈说明……”
蓝仙姑道:“不用了!”她忽然摇了摇头,接道:“葛先生,你只须告知老身,是什么人对你说出这套剑法可好?”
葛天森笑道:“是甘大侠自己!”
蓝仙姑闻言,浑身似是一震,接道:“你见到过甘布衣么?”
葛天森道:“见过……”他似是自知失言,连忙笑了一笑,接道:“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显然,他这等说法,有些前后不符,连雷刚都听得泛起了疑心,休说像蓝仙姑那么关心甘布衣之人了!但怪的却是她明明知道葛天森没说实话,倒把他当作实话一般的相信了。
蓝仙姑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是自甘布衣亲口听来,想必是不会错的了!”
只见她缓缓的转过身子,指着石承先,向葛天森道:“葛先生,这娃儿眼下所施展的剑法,乃是甘布衣的惊虹快剑,你说的可不是这一套剑法吧!”
葛天森道:“自然不是了!”
蓝仙姑微微一笑,竟然不曾再往下追问,似是十分信任那葛天森,接道,“葛先生,那于逸身怀极为恶毒的夺命神芒,不知石家娃儿,知不知晓趋避?”
葛天森笑道,“石兄弟早就知道了!老前辈不用替他耽……”
余音未已,忽听于逸大喝一声,道:“石承先,老夫三番两次不下杀手,你可知道为的什么?”
石承先唰的一剑,刺了过去,接道:“于堡主不说,区区怎会知晓?”
这一剑来的十分快捷,迫的于逸斜退五尺,扬手回攻一掌,冷笑道:“那是因为……老夫有了惜才之意!”
掌力涛涌而至,石承先不禁皱了皱眉,挽起一片剑花,挡开于逸掌力,大声道:“堡主这番心意,石某已经心领了!”
回手唰唰两剑,也算是表露了拒绝之心。
于逸双眉一扬,怒道:“你好不识抬举!”
石承先又是一剑刺出,大声道:“石某乃是诚心向堡主领教,堡主如是隐技自珍,岂不叫人大为失望?”
于逸见他一剑强似一剑,当真有着拼命之势,却也不敢再存轻敌之心,掌势随之一变,招招都是极重的手法!
眨眼之间,两人又换了十招左右。
于逸似乎是被他那强劲的剑气所迫,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些儿碍难施展,不由使得在旁屏息观战的简鹏等几位老人,大为高兴。
齐逖首先忍不住大声道:“石贤侄,那于逸已经是强弩之末,莫再容他有那喘息的机会……”
呼延侗也朗声大笑道:“神机堡主,原来也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脚色……”
两位老人这等喝叫,原是一番好意,无非想在心理上打击于逸,给予石承先更多的获胜机会而已!
当时的情况,确也叫人认为石承先业已稳操胜券,纵然齐逖和呼延侗不叫,那于逸最多也不过支持十招、二十招而已!
那知于逸果真有着过人之能,眼见已是必败的局面,竟在顷刻之间,被他扭转了过来。
敢情他正如那葛天森所言,一身武功,究竟高明到何种程度,却是无人亲眼见过。
此刻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小娃儿,你可要给我小心了!”
举手一掌,穿过了石承先那绵密的剑幕,便向他胸前击了过来。
石承先脸色微微一变,手腕一沉,长剑由上而下,若劈若刺的划向于逸肘节。
未料于逸这一掌并未打实,蓦地里五指一收,竟是变掌为指,隔空点出。
他左手同时一拍,一股极大的劲道,将石承先震的向右倒退了七尺!
若非石承先预见先机,回剑当胸一划,破解了于逸的指力,只怕他这时早已被于逸指力穿胸洞腑,丧命当地了!
雷刚只瞧的浑身直冒冷汗,失声叫道:“公子,你没有事么?”
蓝仙姑也浑身一震,掉头向葛天森道:“葛先生这是怎么了?石家娃儿不如你想的那么强啊?”
葛天森十分笃定,淡淡一笑,道:“老前辈放心,石兄弟若不遇险,也许还不能下那决心挫敌,眼下的险遇死劫,自是不会再藏技不露了……”
余音未已,只见石承先怒喝了一声,挥剑狂攻而上。
原来这一下又被葛天森料中,石承先被于逸这一招掌中夹指的手法,激动丁怒火,剑法忽然一变,竟是展开了一轮猛攻。
这一番挥剑再上,剑势与先前的打法,大大不同,虽出招没有先前快速,但每一剑攻出,却隐隐的带有着风雷之声,那站得离两人稍近的麦冲、张耀,只觉一阵阵森森剑气迫人,发须衣角,无风自动。
于逸身当其冲,自然感受得更为强烈,只觉他每一剑刺出,都恍若泰山压顶一般,使人呼吸迫促,空有一身武功,不知如何趋避还击!
但他到底是一代枭雄,有着过人的镇定,眼见石承先这套剑法,虽然威猛,却因本身的功力不足,未能发挥到极致,顿时暗暗打定了主意,仗着自己几十年性命交修的一口真力,以硬碰硬的与他硬拼几式!
心念一定,于逸便也双掌连环发招,全力向石承先发出绵绵不断的真气内力!
如此一来,果然将惊险的局面,暂时稳定下来。
蓝仙姑瞧的咦了一声,道:“葛先生,这石家娃儿很怪啊!怎地翻来覆去,都只是用的那三式剑法呢?难道……你所说的那套剑法,仅只一招三式么?”
葛天森摇头道:“这个……晚辈也不懂石兄弟为何只用了三式剑法,也许,他只学了一招吧!”
蓝仙姑沉声道:“如是只此一招三式,石家娃儿决不可能胜过于逸了!”
葛天森脸上了透出一阵迷惘、惊悸之色,皱眉道:“老前辈说的不错,倘若如此,晚辈自是不便袖手旁观的了……”
缓缓举步,便向两人激斗之处行去。
蓝仙姑迟疑了一下,不禁也跟在葛天森身后,向石承先身后移动过去。
就在两人走到离开激斗的两人丈许之处,忽然听得于逸大喝一声道:“撒手!”
石承先但感一股极大的劲道,向自己剑身撞来,几乎将自己手中的宝剑,震的脱手飞去。
他虽是吃了一惊,但却胸中早有成竹,当下接道:“不见得……”
陡然身形一闪,疾若迅风,闪开于逸的掌力,剑势也随之一转,寒芒大盛,洒出了漫天剑影,眨眼之间,反将于逸圈在重重剑网之中。
葛天森顿时止步不再前进,脸上也透出了一层笑意。那蓝仙姑则低低的叹了一声,似是正在赞赏石承先这一招剑法之妙,竟是绝地求生,反败为胜的上乘剑术!
石承先唰唰两剑,便已抢回了先机,冷哼了一声,向于逸喝道:“于堡主,如是你眼下认输,不再拦阻石某等人出堡,石某就不再计较了!”
显然,到了这等时刻,他依然未存伤人之心。这几句话只听得云天四皓同时含笑点头!
黄鹤公更是忍不住大声接道:“小小年纪,竟然有着这等与人为善之心,当真叫老夫十分佩服,于堡主,老夫劝你还是见好便收吧……”
于逸心中虽是惊骇万状,但此刻要他罢手,却是心所不甘,闻言大声道:“多谢黄老关心,于某只想向石老弟讨教一番而已!”
他说的十分轻淡,但说话之间,攻出的几掌,可就凌厉万分,劲力之强,招招可致人死命!
石承先睹状,心中寻思道:“看来必将给他一个厉害才行!”
他心中有了这等想法,顿时手中剑招又是一变。
但见晶光流转,两丈方圆之内,全为他那森森剑芒罩满,于逸立时被那强劲刺眼的剑气,迫的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石承先这招剑法甫一出手,蓝仙姑顿时脱口喝道:“果然是好剑法……”
葛天森在旁淡淡一笑接道:“老前辈,这只是那套剑法的第三招呢!”
蓝仙姑怔了一怔,道:“怎么?这只是第三招么?葛先生,这套剑法,一共有几招啊?”
葛天森道:“九招!”
蓝仙姑想了想,接道:“每招如是都有三式变化,那岂不有廿七式么?”
葛天森道:“这个晚辈也不知究竟,但老前辈所料,谅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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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之间,只见石承先身形一转,回手一剑,刺向于逸的后心!
敢情他身形迅快的使于逸也未想到,他能在眨眨眼之间,连人带剑的转到了他的身后。
这一剑如被刺实,于逸不死,也将全身功力被他破了个干干净净!是以,于逸也顾不得自己的那等身份,蓦地向前一俯身,单掌着地,一跃八尺!
但他仍感后心一凉,连皮带肉,削去了一大块!
石承先这等快速的身法,只看得齐逖和终南三老呼延侗兄弟,连声拍手叫好!
于逸连遭挫折,本就怒火中烧,再经他们这等一笑,更是恼羞成恨,暗中一咬牙,不管身上伤势,倏地原地旋身,抖手向石承先一扬,大喝道:“小娃儿,你今儿是死定了!”
三缕寒光,电闪而至。
石承先是年岁甚轻,却是出自名师调教之下,故而剑创于逸之后,并未得意忘形,于逸暴下杀手,打出他那见血封喉的“夺命神芒”,却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休说于逸太过自信,打出神芒的同时出声喝骂,就算那于逸不声不响的暗中出手,也不会伤得他了!
于逸喝声甫落,石承先业已振剑一挥,将那三根神芒扫落五丈之外。
但见他身随剑转,丈许距离,一闪即至,于逸双掌刚自扬起,突觉头顶一凉,寒芒掠肌而过,一大片头发,顺剑而落。
石承先这几招奇奥莫测的剑法,已使于逸魂胆皆飞,倘若自己再不见机而退,八成这条老命,就将难保!
于逸衡量得失,觉着除去石承先和这一干老人固然重要,但自己的性命却更为重要!趁着石承先身形落地,第二剑未再刺来的刹那,竟然厉啸一声,破空遁去。
石承先似是未曾料到于逸也会出此下流行径,一逃了之,睹状不禁呆了一呆!
缓缓纳剑回鞘,回顾了葛天森一眼,道:“葛兄,那于堡主可真是逃走了么?”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当真逃走的了!”语音一顿,忽然抱拳一礼,接道:“石兄弟,今日若非你神勇过人,咱们可能都要困在神机堡中,永世见不得天日了!”
石承先被他恭维的怔了一怔,道:“葛兄,这是什么话?兄弟不过侥幸获胜,何德何能之有?你如此奖誉,实叫兄弟心中惭愧的很……”
雷刚这时拉了于苓,走到石承先身前,笑道:“公子,老奴可真为你高兴……”
摔开了于苓,向葛天森问道:“葛大侠,这位姑娘怎么办?”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她乃是神机堡主的千金,自然是将她留下的了。”
举手点了她两处穴道,沉声道:“贤侄女,这可是委曲你一个时辰了!过此时刻,穴道便会自解,到那时贤侄女纵然想发动机关埋伏,愚叔等早已离开了终南了!”
石承先这时却大步走向蓝仙姑身前,长长一揖,恭声道:“老前辈可是仍然留住在神机堡中么?”
蓝仙姑冷冷接道:“老身留下与否,不用你管!”
石承先愣了一愣,暗道:“这就奇了!我好心向她请示,她怎么生起气来了?”但他口中却依然十分恭谨的说道:“老前辈不用见怪,晚辈不再多问便是!”
说罢,略一施礼,便向黄鹤公走去,深施一礼,道:“晚辈多谢老前辈成全,授艺传掌大德,晚辈自当终身不忘……”
黄鹤公呵呵一笑道:“掌法可全部记下了?”
石承先道:“记下了!只是……晚辈才智低劣,只怕不能发挥你老掌法的精奥,有损你老威望!”
黄鹤公朗声道:“娃儿,就冲你适才那三招剑法,老夫已然信得过你不会辱没了老夫的掌法!”语音一顿,道:“娃儿,你不是急于离去么?此乃武林中最大的是非之地,还是早些离去吧!”
石承先道:“晚辈遵命……”
他迟疑了一下,似是还有什么想说,却又未便启齿,虽然已经说过遵命离去,人却立在原地未走。
黄鹤公掀髯一笑道:“侄儿,你为何不走?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讲么?”
石承先讪讪地笑了一笑,道:“晚辈……不知何时才可再向你老请教益呢?”
黄鹤公大笑道:“就为了这个么?”
石承先道:“尚望老前辈颁示时刻地址,晚辈定当踵门叩见!”
黄鹤公想了一想,道:“不用了!老夫等你们走后,只怕也将离此他去,今后行踪未定,自是不好约定何时何地了!”
眼见石承先脸上一片失望之色,不禁微微一笑,接道、“娃儿,你不用难过,只要你不回到四绝谷中不出,老夫自会能找得到你!”
石承先恋恋的向黄鹤公一揖,转身向朱衣叟和白头翁两位老人也见过了礼告辞,这才向葛天森道:“葛兄,咱们这就走么?”
葛天森道:“不错,兄弟为各位领路!”
当先举步,向那堡门行去。
石承先,简鹏,齐逖和雷刚四人正紧随在葛天森身后向外而行,终南三老中的呼延侗忽然大声道:“简兄,咱们何不放把火,烧了这神机堡,也好替武林除去一大害,而绝后患呢?”
石承先听得怔了一怔,暗道:“这位老人当真是激动得很……”
简鹏闻言,却站下来,回头笑道:“呼延兄,这杀人放火之事,咱们怎可做的出手啊?
算了吧!”
呼延侗恨恨地顿足道:“简兄,你这一念之仁,只怕将来要留下不少麻烦了!”
这时,葛天森已然出了堡门。
云天四皓中的白头翁忽然大笑道:“呼延老弟,你们如果不想在神机堡住,也犯不着烧人家的房子啊!这里的一切!你们不用多管了!”
呼延侗似是对云天四皓甚是忌讳,白头翁话音一落,他倒也十分听话,招呼了张耀、麦冲,向外走去。
一行八人,眨眼间便出了神机堡。
沿着山径,放步疾奔,一口气走了约有九里左右,葛天森这才收住了脚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咱们总算出来了!”
他忽然止步,身后七人,也不由自主的站定,齐逖皱了皱眉,道:“葛老弟,咱们先去哪里呢?”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先去长安了!”
齐逖道:“长安么!”
葛天森道:“不错啊!”
齐逖望了简鹏一眼,道:“简兄,咱们要不要去长安一行?”
简鹏沉吟道:“这个……齐兄,咱们此番奉命去至嵩山,奉是为了请那澄因大师去至本门总坛,结果却闹出这些事来。咱们恐怕得先回总坛一行,禀明一切才是!”
齐逖道:“是啊,咱们不便再在外面耽搁了!”语音一顿,向葛天森道:“葛老弟,长安之行,老朽不去了!”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简兄也不去了?”
简鹏道:“不去了!老朽和齐兄还有事在身!”
葛天森拱手笑道:“如此咱们后会有期了!”
简鹏略一还礼,转身向石承先道,“石贤侄,老朽和齐兄这就兼程回去,或许不久即将再入中原,贤侄如是尚未寻到澄因大师,到那时老朽和齐兄定将再助贤侄一臂之力……”
石承先连忙施礼道:“简世叔尽管请便,寻访澄因大师之事,小侄自会当心,你老不用挂在心上了!”
简鹏微微一笑,齐逖已接道:“石贤侄,寻访澄因之事老朽和简兄也是责无旁贷,只是……眼下茫无头绪,老朽必得和简兄回去问上一问,请那掌门人多派人手,严加布置,或者能有线索……”语音顿了一顿,脸上神情变得十分关切,低声接道:“贤侄,有件事老朽有些放心不下!”
石承先一怔道:“齐叔叔,什么事啊?”
齐逖道:“贤侄年事甚轻,江湖阅历不足,今后遇人处事,样样多加小心,以免中人圈套,那就后悔莫及了!”
石承先听得悚然一震,忙道:“小侄记下了!”
齐逖和简鹏又向终南三老呼延侗兄弟和雷刚等打过了招呼,这才转身而去。
两人身形,刚自在林木深处消失,呼延侗忽然大声道:“葛老弟,老夫兄弟也不打算去至长安了!”
葛天森闻言一怔,道:“三位意欲何往?”
呼延侗笑道:“闲云野鹤之身,自是随地可安的了!”
话音一顿,向石承先笑了一笑,接道:“石贤侄,近日之内,你会不会见到尊师?”
石承先道:“小侄下山不久,只怕半年之内,不会回山的了!”
呼延侗沉吟了一阵,道:“贤侄既然半年之内不能回山,看来只有老夫等亲自走上一趟了!”
石承先心中一动,暗道:“莫非他们是要去见我的师父么?”当下接道:“老前辈要去哪里啊?”
呼延侗道:“四绝谷!”
石承先暗道:“果然没有错,他们是要去找师父谢罪的了!”口中却是接道:“老前辈,我师父不见客的!你们去了,只怕也见他不到!”
呼延侗道:“贤侄,老朽兄弟此番去至那四绝谷,能够见到甘大侠固然好,即令不能入谷,那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石承先心想,既然去了,又怎么会见不到没有关系呢?他心中大为不解,忍不住问道:
“老前辈既知不能入谷,那又何必前去?”
呼延侗笑道:“老朽兄弟只想让甘大侠知道,我们并非有意与他为难,才杀了卞飞雄……”
石承先暗道:“这三位老人家,果然义气得很!”
当即接道:“老前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们又何必还挂在心上啊!依小侄之见,三位不用去四绝谷了!”
呼延侗大笑道:“要去!一定非去不可!”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老前辈,你们去至四绝谷,见不到家师,岂不枉然么?”
呼延侗道:“贤侄,老夫兄弟只是要让你师父知道而已!再说,这也是老夫四个年来的唯一心愿,如今再不了愿,莫非还要老夫遗憾以终么?”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为感动,连忙长揖道:“老前辈,家师那四绝谷的崖上,说话时谷中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三位前去,也许家师会特别通融,请三位入内一叙……”
呼延侗呵呵一笑道:“多谢贤侄相告,我等就前去祁连一行!”
略一拱手,三位老人也转身而去。
葛天森容得他们身形已杳,这才向石承先道:“兄弟不去长安?”
石承先暗道:“眼下那澄因大师忽然失踪,自己要查探父亲死因,几乎毫无头绪,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再去少林一趟,或许别有转机了……”
沉吟了一阵,皱眉道:“葛兄,小弟想去少林。”
葛天森笑道:“不去长安么?”
石承先道:“不是小弟不去,而是……而是兄弟心中十分焦急,只想早日找到那澄因大师下落!”
雷刚道:“不错,葛大侠,老奴和公子实在没有闲暇去至长安了!”
葛天森忽然大笑道:“雷老哥,你可知葛某前去长安为了什么?”
雷刚一怔道:“莫非与……公子之事有关么?”
葛天森道:“不错!”他顿了一顿语音,接道:“其实,兄弟若非为了石老弟,也就不会与那于逸反脸,离开神机堡了!”
石承先感动的接道:“葛兄如此厚爱,真叫小弟心中不安得很啊!”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兄弟,你不用自谦,愚兄自信尚有知人之明,如是兄弟你真的不够抬举,纵然你也像于逸那等待我如上宾,只怕兄弟也不会受命了!”
他回顾了雷刚一眼,接道:“雷老哥,武林中的人物,你应该知道不少吧?”
雷刚道:“这个……老奴知晓的也并不算多……”
葛天森道:“雷老哥,流传在九大门派子弟之间,有几句话,不知你可知道?”
雷刚皱眉道:“这……老奴一时真是想不起来。”
葛天森道:“是啊,我这等问你,你自是没有头绪可寻的了!”
雷刚心中,兀自不知他究竟要问什么,只好苦笑道:“葛大侠何不明说?”
葛天森道:“雷老哥,他们子弟初次下山行道,都要熟记的那四句话难道你想不起来了么?”
雷刚忽然一愣道:“是那四句话么?老奴当然是记得的了!”
石承先听得不解,笑道:“大叔哪四句话啊?”
雷刚道:“公子,这四名话乃是莫忤一剑,莫交二王,莫谈九魔,莫见八荒!”
第十九回 长安谒犬王
石承先听完了雷刚说的四句歌谣,呆了一呆,向葛天森道:“葛兄,这四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葛天森道:“没有啊!”
石承先道:“葛兄提他作甚?”
葛天森笑道:“兄弟,你可知道这四句话的用意何在?”
石承先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兄弟觉出,好像是指好几个武林人物……”
葛天森笑道:“不错,这四句话,正是指出了几名难缠的武林中人物!”
石承先道:“葛兄,这九魔,兄弟是早已闻名,不过,他们都已死去,各大门派,似乎也不用再提了吧?”
葛天森道:“九魔虽死,却留下了一部九魔秘笈,它不是同样足以害人么?”
石承先忽然想起,自己父亲之死,也正是种因于这部秘笈,不由得点头道:“是啊,非但九魔留下了一部害人的秘笈,而且,那魔功也似乎渐渐出现于武林江湖了!”
葛天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扫荡魔功,澄平武林,那是有赖于兄弟你了!”
石承先悚然一凛,暗道:“他如此看重于我,岂非大出常情之外么?”
但他口中却道:“葛兄,那八荒两字,可是指的八荒魔剑轩辕豪么?”
葛天森道:“就是他!”
石承先道:“各大门派不要子弟见他,那又为了什么缘故?”
葛天森道:“轩辕豪的为人,近年如何,愚兄不知,但他在四十岁以前,确是有些儿不问是非,只凭个人好恶,是以,各门各派视他如蛇蝎,那也不足为怪了!”
石承先想丁一想,道:“那一剑呢?指的是谁?”
葛天森忽然笑道:“哈哈狂剑甘布衣!”
石承先一怔,道:“我那师父?”
葛天森道:“不错!”
石承先心中有些不快,忖道:“我师父何等慈祥可亲,他们为什么要敬鬼神而远之,加上莫忤两字呢?”
心念及此,不禁问道:“葛兄,他们可是对我师父也很不敬么?”
葛天森道:“这个……愚兄说出来,兄弟可莫要生气啊!”
石承先道:“葛兄请说,小弟不会生气!”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道:“兄弟,甘大侠为人甚是正派,那是不容怀疑的了!不过!甘大侠行道江湖,常常杀人于谈笑之间,是以杀劫深重,各大门派要子弟们莫要忤他,到也不是诚心不敬,而是怕他们年轻不懂事,触怒了甘大侠,一旦为敌,可就尴尬的很了!”
石承先皱眉:“这有什么尴尬可言?”
葛天森道:“兄弟,你莫要忘了,九大门派虽也有些不肖之徒,但他们的大部份长老,都很爱惜羽毛的,倘是门下有人与甘大侠成仇,试想,他们要不要争回这份面子回来呢?”
石承先道:“这个么?当然要全力一争了!”
葛天森笑道:“这就是了,九大门派之中,又有几人能是甘大侠对手,倘是一再受辱,有伤他们脸面,那就不如莫忤令师的好?”
石承先心中稍为一宽,笑道:“原来如此!”
他扬了一扬剑眉,接道:“葛兄,还有那莫交二王,指的是什么人?”
葛天森闻言,忽然讪讪的笑了一笑,道:“这是指的两个不成器的怪人!”
雷刚忽地大声道:“公子,这二王之中,就有一位是葛大侠!”
石承先有些意外的一惊,道:“葛兄你……”
他忽然失笑道:“二王之中有一位是圣手药王,对么,葛兄,兄弟可真是高攀了!”
葛天森摇头苦笑道:“兄弟,你这么说,可叫我惭愧的很!”
他长叹一声,接道:“兄弟,他们指明不可与兄弟相交,你会不会觉得愚兄不是个好人呢?”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葛兄,蒙你不弃,与我结成忘年兄弟,我正是十分高兴,又怎会疑及葛兄啊?”
葛天森闻言,神情甚是激动,半晌方始点头道:“兄弟,我相信你这是由衷之言……”
他目光一转,接道:“这二王之中,除了兄弟,另外还有一位,在武林中被人称为犬王,生平所好,便是豢养各种名犬!”
石承先道:“他既与葛兄齐名,定然也是一位武林前辈了!”
葛天森大笑道:“兄弟,这位犬王老哥,倒是当得起武林前辈四字,但愚兄可没有那等福份与他齐名!”语音一顿,接道:“这位犬王,姓戴,双名天行,他除了畜犬之外,还有一桩人所难及的长处!”
石承先道:“什么长处?”
葛天森道:“追踪之术!”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什么追踪之术?”
葛天森笑道:“就是找人的本领,超人一等!宛如那猎犬一般,能够找出失踪之人!”
石承先忽然心中一动,暗道:“他莫非是想找这位犬王来助我打探澄因大师的下落么?”
转念至此,不禁接道:“这位犬王戴老前辈,不知住在何处?”
葛天森道:“长安城外的犬王庄!”
石承先暗道:“果然是了!这位葛兄为了我,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当下抱拳道:“葛兄,你可是想请那犬王戴老前辈,帮助兄弟来打探澄因大师的下落么?”
葛天森笑了笑道:“愚兄在听得兄弟谈及那澄因大师忽然失踪之后,就已想到了犬王戴兄,此刻咱们如是能将他请出庄来,自是有着八成把握,可将澄因大师的去向找出来……”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多谢葛兄这等关心。”
葛天森笑道:“兄弟,这事能否成功,愚兄可没有十成把握呢!”
雷刚似是也知晓那犬王的一切,闻言接道:“不错,那戴天行答不答应,可真还不敢一定……”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为什么,莫非那位戴老前辈不肯急人之难么?”
雷刚道:“那也不是!”
葛天森笑道:“兄弟,武林成名人物,都有不同的个性,犬王在武林之中,可比愚兄我的名气大多了,是以要想请他出庄,那可是要花上一点心血才成。”
石承先道:“葛兄想必有了计较了!”
葛天森道:“这个,兄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那戴天行生平第一所好,乃是名种异犬,如是兄弟你答应今后给他找到一只异种犬只相赠,他一定就会应允出庄相助了!”
石承先闻言沉吟道:“葛兄,这名犬要到哪里才可找得到呢?”
葛天森道:“这个愚兄也不知道……”他语音一顿,道:“像犬王所畜的名犬,实在说来,乃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是想找,那可是穷兄弟你毕生之力,也不见得能够找到!”
石承先愣愣的想了一想,摇头道:“葛兄,这事恐怕不能随便允诺吧!”
葛天森笑道:“兄弟,你是怕找不到名犬将来无颜对人么?”
石承先道:“不错,大丈夫为人处世,最重要是不可轻易应诺,说出去的话,如果不能兑现,叫兄弟今后怎能再在武林中立足!”
葛天森笑道:“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那戴天行倒不是向人索债之徒!”
石承先依然摇头道:“不成啊!纵然那犬王戴老前辈不催,兄弟也不能这么说!”
显然他把这事看得十分重大!
葛天森见他不允自己的意见,当下皱眉道:“这事兄弟不愿出口,可真是很麻烦了!”
这时,只见雷刚哈哈一笑道:“葛大侠,你怎么把老奴忘了呢?公子不可随便说话,老奴乃是一个下人,倘若犬王戴天行同意,就由老奴出面,行是不行?”
葛天森听得大笑道:“有何不可?葛某竟然虑不及此,真是糊涂得很!”语音顿了一顿,向石承先接道:“兄弟,咱们去一趟长安犬王庄如何?”
石承先道:“就依葛兄便是!”当下三人放步直奔长安城而去。
晌午过后不久,便已抵达城外,葛天森领着两人,穿城而过,却由北关出得城来,疾奔一处所在。
石承先举目望去,只见眼前乃是一片桃柳夹杂的树林,几株丹枫,夹杂在一片枯枝黄叶之中,几点嫣红,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葛天森走到林外,低声向两人道:“这犬王庄就在树林之中了!”
雷刚皱了皱眉,道:“葛大侠,据说那犬王为人甚是古怪,咱们此番入内,是否还要先行商量一下对策呢?”
葛天森道:“不用了!”他话音一顿,接道:“犬王戴兄.的为人,虽然十分古怪,但对兄弟我,却是十分熟络,这一点倒不必雷兄挂在心上!”
雷刚笑道:“既是如此,老奴这就前头去叫门!”
大步便向林中行去。
葛天森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雷刚,喝道:“且慢!雷兄不可冒失!”
雷刚怔得一怔,道:“怎么?莫非这林中还有什么埋伏不成么?”
葛天森摇头道:“林中倒无埋伏,只是,他那些狗属下甚是难缠!”
雷刚道:“咱们怎么办?”
葛天森笑道:“雷兄稍待,待兄弟在这林外叫那戴兄一声!”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暗道:“天下哪有这等叫门之理?何况那庄院远在林木之中,连个影子也不曾见到啊!”
就在暗自寻思之间,只见葛天森已然大声叫道:“戴兄,兄弟葛天森在门外候教多时了!”
石承先闻言,不由得一呆,暗道:“难道那犬王戴天行早已知道我们来了么?”
他心念一转,只听得林中传来一阵呵呵大笑之声!
接着是细碎的步履之声入耳,只见两头黑毛光亮的小狐狸狗,迅快的穿林而来。
石承先暗道:“这等纯黑的狐狸狗,倒也少见,但如说是异种名犬,就未免言过其实了!”
思忖之间,只见那两条小狗已然伏在林外不动。
不多时,一位光头红脸的土老儿,右手抓了一根蛟皮长鞭,大步走了出来。
葛天森抱拳大笑道:“戴兄,久违了!”
土老儿目光宛如两道冷电,在葛天森身上一转,道:“你来作甚?犬王庄向不许外人入内,你一个人来,已经够了,还带着这些人来干么?”
石承先听得一怔,忖道:“这老人倒当真是奇怪得很,一见面,怎么就给人家难看呢?”
葛天森却毫不见怪的大笑道:“戴兄,兄弟好久未曾听到你骂人了!今日难得又能听到戴兄骂人,聆听之下,殊为快慰……”
石承先心中只觉好笑,天下哪有被人骂了还有殊为快慰的事?倘是换了雷刚,若不早就反口相骂,那才怪了!
他心中虽在暗笑,目光却在那犬王戴天行身上转来转去,只觉得这个犬王身高只得三尺多一点,穿着一身蓝布褂裤,腰中束了一根白腰带,腰带上还斜斜的插了一管旱烟杆儿,裤管儿卷到膝盖,赤了一双脚,如是他再在那肩头上扛一柄锄头,十足的就是一个老农人了!
这时戴天行冷冷的笑了一声,道:“老夫宁愿跟天下人打交道,也不愿听你药王的阿谀!
八成儿又不安着好心眼,才来访我老夫了!”
葛天森大笑道:“戴兄,你太言重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这两位朋友,久仰你犬王戴兄大名,特来拜访……”
戴天行两条粗眉一扬,一付顾左右而言他的神态,接道:“葛老弟,老夫尚有一盆犬食待调,如是你老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恕老夫失陪了!”
低啸了一声,就待唤着两犬离去。
葛天森蓦地大喝一声,道:“且慢,兄弟虽然有事来此打扰于你,但决不会白白的要你费心!”
戴天行闻言,转回身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想诳进庄中么?”
葛天森道:“兄弟岂是那等人?戴兄,咱们到你庄内再作详谈如何?”
犬王戴天行沉吟了一阵,道:“好吧J老朽这就为你们领路!”
石承先只瞧的大为奇怪,暗道:“他那等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怎会忽然变得愿意领我们入内呢?”
心中虽疑,但脚下可没有歇着,随在葛天森身后,向那林内走了进去。
石承先因是听得葛天森所说,犬王庄中畜了无数的名犬,是以,踏入林中,便十分仔细的四下打量,想看看这林中是不是也有许多狗只埋伏。
但他们深入林中几达两里,休说连一只狗未曾见到,甚至连一根犬毛也未出现。
石承先大为诧异,暗道:“这犬王果然不同凡响,那么多的犬只,养在此处,却是不会闻得一声犬吠,犬王两字,倒是当之无愧……”
这时,只见前方三丈远近,出现了几栋茅舍。
思忖之际,又走了约莫丈许路程。
瞧那茅舍的外形,虽是十分洁净,但格局却不甚大,石承先只道那是犬王用作畜狗的属下之人住处,因而在心中忖道:“群犬杂处,本是十分肮脏,像这下人住处也收拾得这般干净,倒也难得的很……”
耳中忽然听得葛天森失惊的说道:“戴兄,你几时把那么大的庄院给拆掉了?”
石承先怔的一怔,暗道:“犬王庄拆掉了么?那……他们住在哪里呢?”
戴天行这时已淡淡一笑道:“兄弟,老夫这犬王庄早在五年之前就拆掉了!”语音一顿,伸手一指,接道:“这五间茅舍,就是老夫的栖身之所,算来也还是犬王庄啊!”
葛天森显然有些不大相信,沉声道:“戴兄,你这是为了什么?”
戴天行笑道:“我个人的好恶,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行人便自走进那茅舍之中。
石承先举目打量,只见这茅舍之中,陈设得十分简单,正屋乃是一间大厅,厅内除了一炕四椅之外,别无长物,两侧的两间,想必是书房与卧室,房门紧闭,想看也看不明白。
犬王招呼三人落坐,这才微微一笑,道:“葛兄弟,老夫这犬王庄,如今只剩下两栋茅舍,两名应门童子,与昔年那屋宇连云的胜概相较,倒是显得清静得多了!”
葛天森皱眉道:“戴兄,这是为了什么啊?你那千头名犬,眼下又养在何处?”
石承先暗道:“不错啊,他那些狗呢?哪里去了?”
戴天行忽然脸色一变,但瞬即大笑道:“什么千头名犬?老夫早就看开了!让它们早入轮回,也好修得个来世投作人胎了……”
笑声与话声,充满了苍凉意味。
葛天森惊得站了起来,道:“戴兄,你……”
两名十二三岁的童子,捧了四杯香茗送上。
戴天行挥了挥手,那两名青衣童子,便自退下。
只见他长长叹了一声,捧茶笑道:“荒居粗茶,不足待客之道,三位莫要见外……”
葛天森低声道:“戴兄,这究竟是怎么了?你快快说出来可好?”
戴天行笑道:“兄弟快请坐下,这两位你还没有给老夫引见呢!免得让两位笑老朽失礼!”
葛天森闻言,缓缓坐了下去,石承先却抢着起身抱拳道:“在下石承先,特来拜见犬王前辈,尚望你老莫要见责!”
戴天行道:“石兄弟好说了!”
目光朝向雷刚,道:“这位老哥呢?”
雷刚欠身道:“区区是石公子的老家人雷刚!”
戴天行似是微微一怔,道:“雷管家的,你老哥这名号,老夫似是听人提过……”
低头沉吟,似是正在想着那雷刚的来历。
葛天森接道:“戴兄,这位雷老哥乃是乾坤一剑石大侠的家人,武林中甚有名望啊!”
戴天行忽然双目大睁,向石承先望了过来,大声道:“石兄弟,你……是不是石大侠的公子?”
石承先道:“正是晚辈……”
戴天行突然起身抱拳,道:“老朽失敬了!原来是石公子驾临寒舍,真是失敬的很!”
看他的神态,并无丝毫做作,显然那是出诸一片诚心,对石啸风有着无比的尊敬!
石承先哪敢怠慢,连忙还礼道:“老前辈这么说,倒叫晚辈不安了!”
葛天森这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戴兄,废话咱们少讲,到底你这犬王庄遭遇了什么事故?”
敢情,葛天森知道那戴天行的为人,他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把当年那么诺大的一所庄院,变为平地,然后,却在这片空地之上,搭起五间茅屋!
何况,他曾说千头名犬,竟也全堕轮回,显然也死得一个不剩,若非有了重大因果,戴天行怎会这么做?
戴天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不过,他迅快的用一阵笑声掩饰过去,接道:“兄弟,老朽过腻了那与犬为伍的犬王生活,一心想改改口味,享享农家风味,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可?”语音一顿,摇了摇秃顶,又道:“当日狗舍,如今都已成了千顷良田,也不错啊!”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戴兄,你这岂是由衷之言?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啊!”
戴天行笑道:“不错,想骗过圣手药王葛天森,果是极难之事!只是,实情如此,兄弟你也不用多问了!”
听他之言,葛天森再问,他也不会回答了!
葛天森瞧了那伏在草堂之外的两头名犬,道:“只剩下这两只了?”
戴天行笑道:“老朽大王名号仍在,当然不能只剩下二犬护主了!”语音一顿,长叹一声,接道:“犬王茅舍,而今还有小狗十只而已!”
石承先忽觉心中十分难过,彷佛戴天行的声音中,充塞了血泪之痛!
葛天森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戴兄,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变得如此之多!”
戴天行道:“人总是要变的,兄弟,你也用不着为老朽唏嘘了!”
石承先暗道:“听他们对答之言,这犬王已必是遭了生平极大的拂意之事,但他却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自处,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雅量长者……”
忽然听得戴天行大笑道:“兄弟,咱们别再谈我的事,倒是说说你们此番前来的用意吧!”
葛天森道:“这个……”
他迟疑了一下,看看石承先,接道:“戴兄,兄弟想请你相助一臂之力!”
戴天行笑道:“老朽么?老了啊,不中用的了!”
葛天森摇头道:“不然,这事只是戴兄才能办得到,所以,咱们特来找你……”
戴天行沉吟了一阵,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这可是石兄的大事,戴兄,兄弟说出来之后,你可不许拒绝!”
戴天行怔了一怔,道:“什么事这般严重?如是老朽力所不达,难道也要我应允么?”
葛天森笑道:“那自然不会的了!”
戴天行皱眉道:“请讲!只要老朽办得到,老朽就应允了!”
葛天森笑道:“如此甚好,不过……”
戴天行道:“还有什么条件吗?”
葛天森道:“那倒不是,兄弟之意,是石兄弟主仆也不愿平白无辜的受惠,所以,戴兄应允相助他们,他们日后必将寻到一头异种奇犬相赠,这么一来,不也是正合你戴兄的昔日惯例了么?”
石承先心中听得一呆,暗道:“这位葛兄原是只要雷大叔一人出面保证以后为他寻到一只异犬,怎么说出口来,却又把我加了进去?”
他正在心中不安,只听得雷刚接道:“不错,戴兄如是应允,老奴今生今世,必将为你找到一只异种奇犬!”
但是,那戴天行脸上蓦地有了一阵抽搐,痛苦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往者已矣……”
这几个字,只把三人听得全都一愣。
葛天森道:“戴兄,你怎么了?”
戴天行忽然笑道:“我很好啊!”
举起茶杯,呷了一口,这才慢慢接道:“当年的那些惯例,五年前兄弟已然取消了!而且……而且……兄弟本已说过,不再过问武林中的事了……”
本来他已经答应了,这时似乎又变了卦。
葛天森呆呆的望着他,久久方道:“戴兄,你可是不肯为石兄弟的事出力了么?”
戴天行道:“没有啊!你们还没说出什么事呢?”
葛天森道:“戴兄,你说不过问武林之事,这是当真的吗?”
戴天行道:“亲口应允了他……”
忽然住口,改口道:“大丈夫言出如风,自然是不可收回的了!”
葛天森是何等精细的人,戴天行那半句话,已然使他了解了眼前的戴天行一大半处境了!
是以,他冲口接道:“戴兄,你答应了什么人,不再过问武林之事?”
戴天行蓦的浑身一震,瞧着葛天森半晌,接道:“兄弟,你说什么?”
葛天森笑道:“戴兄,你受了哪一位挟制,使你弄得落下如此光景?小弟忝为知交,难道你也不愿说出来么?”
戴天行低下了秃头,久久不曾说话。
石承先见他浑身衣衫无风自动,显然激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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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终于摇了摇头,道:“兄弟,这事不必谈了!还是先说你的事吧!”
这种难言之隐,任何人也可瞧的出来,葛天森倒也不再勉强,轻轻的笑了一笑,才道:
“其实,咱们的事,在戴兄而言,乃是轻而易举的事!”
戴天行抬头道:“是么?什么事?”
葛天森:“请戴兄代为追查一个人的行迹!”
戴天行笑道:“不错,果然容易得很……”他顿了一顿语音,接道:“但不知这人是谁?”
石承先抢着接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
戴天行脸色一变,道:“少林长老?”
石承先道:“不错!”
戴天行忽然沉吟道:“这个……这个……”
葛天森道:“戴兄,这事很容易啊!”
戴天行苦笑了一下,道:“是啊,老朽也知道不难,即使老朽只剩下十只小犬,但如要找出一个人的行踪,那也容易得很,只是……”
他忽然长叹一声。不往下说!
葛天森道:“戴兄,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何不说将出来,好歹,兄弟也为你分一点儿忧担一点儿虑呀!”
石承先也道:“老前辈若有为难之处,不妨就请说明了,晚辈也许能够为你老代劳……”
戴天行皱眉道:“这……只怕两位也帮不了忙的了!老朽一生,从未对任何人背信食言,你们如是要我找的不是少林长老,那也就好办,如今找的竟是武林中人物,老朽实在是未便应允!”
果然不出葛天森所料,关键就在他受人所制了!
当下,葛天森忽地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犬王戴兄,也会被人所要挟,弄得不敢出面见人了……”他语音顿了一顿,接着又是一阵长笑,接着:“戴兄,你怎可这般没有志气呢?”
戴天行一怔道:“老朽没有志气么?岂不知武侯当年,尚有苟全性命于乱世之言,戴某的名号,比那诸葛丞相这等先贤,差了多远?纵然被葛兄弟你讥为没有志气,但为苟全性命于乱世之中,也不得已尔!”
葛天森闻言,只觉心中一震,暗道:“这老儿怎地忽然消沉到这等地步?”
但他口中却道:“戴兄,看来不是兄弟我笑你,只怕你大错特错了!”
戴天行道:“怎见得?”
葛天森笑道:“武侯出师表中,虽有苟全性命于乱世之言,但他后来表现的又是怎么样的呢?戴兄应是记得了的!”
戴天行道:“这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葛天森猛的拍案而起大笑道:“这就是了!人若想苟全性命,又何不挺而以命保命?戴兄,你也是一位武林中铁铮铮的好汉,名望之高,数得上当代十大高手之一,而今竟是这么不长进,岂不羞杀兄弟了么?”
戴天行被他说得愣了半天始低声道:“兄弟,这与你又有何关?”
葛天森道:“怎会无关?你忘了那‘莫交二王’四字么?咱们不是齐名之辈么?羞辱了你戴兄,岂不等于羞辱了兄弟一般?”
戴天行道:“兄弟,你这是抬举老夫了!”
葛天森道:“本来如此啊!”
戴天行沉吟了一阵,道:“兄弟,你是要我跟那些人拼上一场么?”
葛天森笑道:“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这道理,戴兄应是明白吧!”
戴天行笑道:“老夫虽蠢,但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只是,只是……”
他一连说出两个只是,却依然未将要说之话说出。
葛天森道:“戴兄,一个人最要紧的事,并不在于自己的性命是否活着,最怕死后遭人唾骂、讥讽那就是大大不合算的了!”
他这句话说的甚是轻易,但正因口气如此轻易,反倒引起了戴天行的心中感触,只见他蓦地呵呵一笑道:“兄弟,算是你说对了!”
葛天森修眉一扬,接道:“戴兄,你……应允了?”
戴天行长长一叹道:“兄弟,我想明白了!一个人遇到事情,似乎想躲避,那是大大的不智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是以,兄弟应允兄弟你的所求。”
石承先心中,霎时像放下了一块大石般的松了口气。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戴兄,咱们几时可以动身去那嵩山?”
戴天行道:“这个……”
他沉吟了一阵,似是还有着什么为难之事!
葛天森皱眉道:“戴兄,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么?照兄弟的看法,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戴天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兄弟,老夫这犬王庄的一片基业,总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啊!”
葛天森笑道:“戴兄,这事好办得很,你何不交代他们一声?”
戴天行摇头道:“交代哪一个啊?老夫不是说过,这犬王庄内,只剩下了两名青衣小童了么?”
葛天森闻言一怔道:“他们不可以么?”
戴天行道:“不行啊……”语音顿了一顿,这才忽然一笑道:“老夫想起来了!长安城中,还有一位朋友可托!”
葛天森道:“哪一位?”
戴天行笑道:“振武镖局的主人金刀关彪!”
葛天森击掌大笑道:“是啊!怎地我就未曾想起,那关兄就住在这长安城中呢?”
戴天行忽然站了起来,道:“兄弟,你陪石老弟和雷兄在此稍候,兄弟这就去长安城中一行……”
转身就待离去。
葛天森忽地大声道:“且慢!”
戴天行怔得一怔,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戴兄何必亲劳往返?差一名童子去把关兄请来不就得了?”
戴天行摇头道:“那怎么行?”
他沉吟了一下,接道:“这事乃是十分重大的事,老夫如不亲自前去,只怕关兄也就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石承先暗道:“这犬王做事,倒是一丝不苟,果然像这等大事,应是亲自前去,才算是隆重!”
葛天森闻言,笑道:“不错,戴兄这话,果有道理,不过……”
戴天行道:“不过什么?”
葛天森道:“咱们何不一道同往?这样的话,咱们似也不用再回这犬王庄中了!”
戴天行怔了一怔,道:“这个……不回来了吗?”
葛天森道:“戴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么?反正要走了,也用不着多费精神了!”
戴天行皱眉道:“兄弟,你说的固然是方便,但老夫却觉着有些放心不下,而且,老夫还得请他亲自来此一趟才成。”
石承先心中暗道:“莫非他这犬王庄中,还有着什么隐秘之事,必得交代一番么?”
他转念至此,不自觉的脱口道:“葛兄,戴老之言,区区觉着十分有理!”
葛天森这时也想到戴天行可能有着什么机密之事,要交代关彪,是以笑道:“倘是戴兄觉着有此必要,咱们就在此等候,也无不可!”
戴天行这时忽然微微一笑道:“兄弟,经你一说,老夫倒是觉着还是请那关兄来此一行更好!”
当下双掌交互一击,只见一名青衣童子,快步行来。
戴天行喝道:“取我名帖,去请那振武镖局关总镖头来此一晤。”
那名青衣童子恭声应是,转身疾步而去。
戴天行笑了一笑,向葛天森道:“兄弟,你们要吃什么酒啊?老夫这儿藏有几种名酒,我等何妨浮一大白?”
葛天森笑道:“这个么?兄弟倒无所谓,只不知雷兄和石老弟喜欢什么?”
石承先笑道:“晚辈不善饮酒,前辈不用张罗了。”
但雷刚却道:“老奴最喜的是竹叶青,庄主如有,不妨取些出来。”
戴天行大笑道:“老夫这就去取!”转身大步行去。
不多时,只见戴天行抱了一坛酒走来,那另一名青衣童子,捧了几碟小菜和杯盏等物,—放在桌上。
四人一面饮酒,一面聊天,约莫个把时辰,只听一阵宏亮的笑声,由外传入,接着是一位高大的老人,出现在堂屋的门口。
葛天森迅快的站起身子,抱拳道:“久违了!关兄还记得兄弟么?”
敢情,这卓立堂口,相貌威猛,身高八尺以上,秃顶红袍的老人,正是振武镖局主人,金刀关彪!
那关彪闻言,朗声呵呵一笑,趋前一步,拱手道:“是药王葛兄么?当真久违了!”
目光一转,向戴天行笑道:“戴兄何事见召?莫非戴兄改变心意了么?”
这话听在石承先耳中,颇感不解,暗道:“这关彪与戴天行之间,难道有什么约定之事么?”
寻思之间,却听得戴天行道:“不错,老夫正是改变了心意……”语音一顿,接道:
“关兄快快请坐,容老夫为你引见两位朋友。”
关彪坐定,那童子已然迅快的送来一付杯筷,戴天行斟好了酒,关彪竟是立即干了杯,这才笑道:“戴兄,你要引见的朋友,可是这两位么?”
戴天行笑道:“不错,正是这两位!”
当下替石承先和雷刚一一引见。
关彪对于石承先自是毫无所闻,但雷刚两字,却令他微微吃了一惊,抱拳道:“烈火太岁雷兄的大名,关某久已耳闻,今日一见,荣幸得很。”
雷刚欠了欠身,笑道:“不敢,关大侠好说了!”
彼此略作寒暄,戴天行立即接道:“关兄,老夫有一件事,想有劳尊驾,不知关兄可否赏光?”
关彪笑道:“戴兄但请吩咐,关某就是赔上一条老命,也无不从命!”
戴天行道:“关兄言重了!”
他略一沉吟,接道:“这犬王庄中一切,关兄十分熟悉,兄弟即将远行,不知可否请关兄代为照顾一下?”
关彪闻言,大为意外,一怔,道:“戴兄怎么忽然有了远行……”
他忽然在葛天森脸上一瞥,笑道:“是了!想必是葛兄说动了你!”
戴天行道:“不错,老夫果然被他说动了!”
葛天森接道:“关兄,戴兄是要陪兄弟前去嵩山一行,只怕不是十天半月可返,是以此间一切,还得有劳关兄费神了!”
关彪大笑道:“当然,当然!此事戴兄不用记在心上,只要关某一口气在,这柳林犬王庄,不会让任何人入内一步。”
戴天行笑道:“多谢关兄……”
又斟了一杯酒,继向关彪道:“关兄,老夫此去,根本不知归期何日,庄中还留下八犬,尚祈关兄留心……”
关彪闻言,怔了一怔道:“你不带它们去?”
戴天行摇头道:“不用了!老夫只带小白小金二犬前去足矣。”
关彪点头道:“兄弟省得!打明日起,兄弟就搬入庄中居住便是!”
戴天行大为感激的抱拳道:“这真是多谢关兄了……”
关彪呵呵一笑,道:“不敢,兄弟本应效劳才是!”语音顿了一顿,目光转向葛天森道:
“只是,葛兄劝动了戴兄远去,应该是一件大事,但不知究竟是什么事,居然能令戴兄壮志忽兴,不再消沉?”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兄弟的事,乃是这位石老弟有所求于戴兄!”
关彪皱了皱眉,向石承先笑道:“老弟,这事老朽可否动问?”
石承先忙道:“晚辈想请戴老代晚辈查寻一人的下落何在!”
关彪笑道:“是了!老朽原也这么想,只不知此人是哪一位?”
石承先道:“少林澄因长老!”
关彪听得呆了一呆,道:“澄因大师么?”
石承先道:“正是他……”
关彪皱眉道:“老弟找那位澄因大师作甚?”
石承先道:“晚辈找他,乃是要查明谋害先父之人是谁!”
关彪怔了一怔,目光在雷刚身上一转,道:“雷兄,这位石老弟,可是你的小主人么?”
雷刚道:“不错,公子正是老朽的小主人。”
关彪点了一点头,笑道:“石大侠当年遇害之事,老朽也曾听人说过,戴兄能为这事尽力,那倒是一桩莫大的功德了!”
戴天行淡淡一笑道:“关兄好说,老朽下此决心,也不全是为了石老弟之故,葛兄弟的三寸不烂之舌,实属叫兄弟无法拒绝!”
葛天森笑道:“戴兄,你这是在讥讽兄弟了!”
戴天行笑道:“兄弟,若非你那几句话打动了我,老朽又怎会化解了消沉之志呢?说来,还是兄弟你狠啊!”
关彪哈哈一笑道:“戴兄,不管怎样,只要你不再有那消沉之心,兄弟认为,应是武林之福。”
戴天行长叹了一声,道:“关兄抬举老朽了!”语音顿了一顿,向葛天森道:“兄弟,咱们可是一直赶去那嵩山么?”
葛天森:“不错,石老弟心急如焚,咱们自是一直赶去少林为是了!”
石承先闻言,接道:“戴老,你……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办么?迟上一两天,那也无碍啊!”
戴天行笑道:“没有什么事,咱们吃饱了便走!”
关彪道:“戴兄,你这犬王庄中,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兄弟?”
戴天行沉吟了一下,忽然目光扫向葛天森、石承先和雷刚道:“老朽要陪关兄到后面去交代两件事,三位请小坐一会,兄弟转来后,咱们就可以走了!”
葛天森笑道:“戴兄请便!”
戴天行伴着关彪,向屋后行去,雷刚却忍不住道:“葛大侠,这位犬王戴兄,好像心事很重啊!”
葛天森道:“不错,果然有着很重的心事!”
长叹了一声,接道:“这犬王庄原本是一处巨大的宅院,眼下却只剩下了这几间茅舍,怎能叫他心中不觉着难过呢?”
石承先道:“葛兄,这中间只怕有着很不寻常的原因吧?”
葛天森道:“戴兄虽未说出,但兄弟已然猜想得到,他必是遇上了极大的麻烦,否则,他也不会弄得落下眼前这般光景了!”
雷刚道:“葛大侠,你不是说戴兄拥有千头名犬么?但他适才却说,只有十犬了啊!”
葛天森道:“是呀!他原本是有着千头名犬的,可是,他如今只剩十犬,那必然是遭了极大的变故了!”
石承先道:“葛兄,那些名犬,可是被人杀害了?”
葛天森道:“有此可能!”
雷刚皱眉道:“要想杀死一千头普通畜牲,也不容易,何况是犬王豢养的名犬?这事叫人难以相信的很!”
葛天森道:“不错,乍看起来,果是不易!但如仔细想上一想,却也不难了!”
雷刚道:“什么办法?”
葛天森道:“放火,用毒,如是双管齐下,休说千头名犬,就是一千名武林高手,只怕也不易逃脱呢!”
石承先闻言一怔道:“这人用心狠毒啊!”
葛天森道:“假若当真如此,此人用心果是十分的恶毒!”
雷刚道:“此人是谁?”
葛天森笑道:“这个么?大概连戴兄自己,也不见得知晓呢!”
石承先剑眉一扬道:“那怎么会?人家杀了他千头名犬,决不会不留下痕迹吧!”
葛天森道:“很难讲!比如令尊之事,有那么多武林高手在场,却无一人瞧出是谁下的手,何况,犬王庄之事,必是发生在极为匆促之间,戴天行不知,那也不足为怪的了!”
雷刚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老奴认为这事果然连戴兄恐怕也不知晓……”
说话之间,只见那犬王已然和关彪走了出来。
戴天行目光在三人身一转,笑道:“雷兄说老朽不知何事啊?”
敢情他已听到一些。
雷刚眉头一皱,笑道:“这个……”
葛天森生怕雷刚说出三人疑心之事,引起戴天行不快,忙道:“雷兄是关心石啸风大侠仇家过甚,担心戴兄也不容易查出对方来历。”
他这么一说,果然未曾引起戴天行疑心,哈哈一笑道:“老朽不敢夸下海口,说有十成把握,但老朽既然答应了三位的嘱托,自必要全力以赴了!”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三位吃饱了么?”
葛天森道:“早就饱了!”
戴天行笑道:“咱们这就动身如何?”
葛天森道:“一切就以戴兄方便……”
戴天行将那蛟鞭在腰际束好,忽然撮口发出了一阵低啸之声,只见一白一黄二犬,如飞般奔来。
石承先凝目瞧去,只见这黄、白二犬,都是十分细小,比那雄猫也大不了多少,都是一般的双耳耸立,精神抖擞,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看来甚是惹人怜爱。
戴天行一手一个,将二犬抱在胸前,向葛天森道:“兄弟,咱们这就走吧!”
葛天森笑了一笑,招呼着石承先,雷刚两人,起身向外行去。
关彪送出四人,却是并未离去,那两名青衣童子,站在门前,恭敬的垂手肃立,虽然没有说话,但石承先已然瞧见,他们眼中,饱含了一眶泪水。
这两名童子,似是用着极大的耐力,忍住了泪珠向下滴落。
戴天行自然早已瞧见,但他却昂首而行,装作没有看见。
显然,他心中也是十分痛苦,不忍离开他们!
走出大约二十丈左右,戴天行这才回头望了那柳林一眼,仰天长叹一声,道:“五年来,这是老朽第一次离开犬王庄二十丈以外!”
言下之意,充满了不忿的感慨!
葛天森闻言,忽然笑道:“戴兄,你五年之中,一步未离犬王之庄么?”
戴天行黯然一叹,接道:“可不是么?老朽想出来散散心也不可得啊!”
葛天森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那戴天行突然浑身一震,望着葛天森沉吟了一阵,摇头道:“兄弟,别问老朽为什么咱们以后再谈吧!”
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向前奔去。
葛天森低叹了一声,向石承先道:“兄弟,咱们也加点劲!”
三人也立即脚下用力,追了上去。
四人都是功力高强之士,一旦放步而行,当真是捷逾奔马,快若行云,顿饭之间,便已奔了二十余里。
一路行去,别无事故,因是沿着黄河官道,他们无法终日疾奔,是以,抵达嵩山,已是五天以后的黄昏。
虽然他们离开少林只不过半月,但少林寺中的情形,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石承先清楚的记得,上次他们前来少林,这座名刹之中,是一片宁静平和,但今日前来,却是大大的不同,只见那少林寺内内外外,都是灯光人影,戒备森严,彷佛如临大敌一般。
一行人由那宏宽知客接引入寺,立即前往方丈静室,见到了掌门大师宏法。
那犬王戴天行,在武林中班辈甚高,宏法掌门人一眼见到,立即趋前拜见,连长老的首座,伽因大师,也疾步上前合十为礼。
石承先冷眼旁观,觉出其中必有道理,只是,他当时亦未多问。
坐定以后,小沙弥立即送上香茗,犬王与宏法掌门人略一寒喧,便即笑道:“掌门人,那澄因大师的居住之处,可否容老朽前往一观?”
宏法大师合十道:“老前辈稍坐片刻,回头晚辈当亲自引导前去。”语音一顿,向石承先道:“小施主,你来得正好,倘是十日之内,小施主再不来此,贫僧只好亲自踏入江湖,寻找于你了!”
石承先闻言,吃了一惊,忙道:“掌门人有什么事要晚辈效劳么?”
宏法大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小施主,非是贫僧有事找你,而是……而是……”
他沉吟了一阵,方始接道:“武林之中,有四位难惹的老人家,在向贫僧索人啊!”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那与晚辈何干?”
宏法大师道:“太有关系了!那四位老人要找的人就是小施主!”
石承先只听得呆了一呆,尚未说话,那葛天森已淡淡一笑道:“掌门人,那四位老人,可是云天四皓么?”
宏法大师点了点头,道:“葛施主说的不错,那四位老人,正是云天四皓!”
忽然长叹一声,接道:“贫僧想不通,小施主怎会与云天四皓有了过节?瞧那女魔头的来势,似乎见不到小施主,大有毁我少林寺之心!”
石承先这时可就呆了!
他似乎想不出,云天四皓为了何故,竟然前来少林寻找自己!
迟疑了一阵,皱眉沉吟道:“这就怪了!”
宏法大师道:“小施主莫非不认识他们?”
就常情而论,石承先似是与那“云天四皓”之间,不应有什么过节,也不可能相识,是以,石承先沉吟称怪,宏法大师就认为石承先乃是与他们不识之故。
石承先失笑道:“掌门人,晚辈认识这四位老人家,只是……晚辈与他们并无恩怨啊!”
宏法大师一愣,道:“小施主认得他们么?”
石承先道:“认得!”
伽因大师忽然冷冷接道:“小施主,那四位老施主限令本寺在十日之内交人,否则……”
他忽地闭目不语,显然心中对石承先甚是不满。
石承先见他这等神情,不由得甚为不快,接道:“否则如何?大师为何不说?”
伽因大师长叹道:“否则么?那四位老人就要拆毁本寺的藏经楼!”
石承先听得几乎笑出声来。
心想:少林寺越来也越不像话了,怎会变得这般怕事,连藏经楼也要被人拆了?
但他口中却道:“大师,晚辈不信他们四位老人能拆得了贵寺的藏经楼!”
伽因大师道:“这个……换了别人,也许他们拆不了,但云天四皓的武功,老衲却是明白得很,除了天愚师伯出面,本寺只怕无人能够挡得了他们!”
这老和尚到也耿直得很,有什么话,也不怕损了少林颜面,当众就说了出来。
石承先闻言,心中不快之意,已减了八成,笑道:“大师不用动怒,区区已然来到少林,那四位老人家要找的只是区区,自然是不会再有拆楼的危机了!”语音一顿,却向葛天森道:
“葛兄,你可猜想得出那四位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么?”
葛天森微微一笑,摇头道:“这个么?兄弟一时却也想不出来,不过……”
他略一沉吟,接道:“依兄弟看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石承先暗道:“那是自然的了……”
但他口中却说:“葛兄,他们四位老人家若无恶意,却又怎能对少林寺说出那等话来?”
葛天森笑道:“兄弟,你莫要忘了,那四位老人家的用心,只是要少林寺的几位大师代他寻人,如是不严厉,只怕他们不肯尽心寻找啊!”
石承先道:“但愿葛兄说的不错!”
转头向宏法大师抱拳道:“掌门人,不知那四位老人家现在何处安身?”
宏法大师道:“这个,贫僧也不知晓!”
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道:“掌门人没有问过他们住在何处么?”
宏法大师道:“贫僧也曾问过,只是,那四位老施主不肯说明,贫僧也是无法的了!”
石承先道:“如此说来,只有等那四位老人家亲自来此的了!”
宏法大师道:“不错。”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十日之内,他们一定会来,贫僧尚望小施主能在本寺多留十天!”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在这儿等上十天么?”
宏法大师道:“除此之外,贫僧却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
石承先望了葛天森一眼,道:“葛兄,你看如何?”
葛天森笑道:“这个么,兄弟认为没有什么不妥!”
石承先又望了戴天行一眼,道:“戴老前辈呢?”
戴天行微微一笑道:“老弟,老朽既然来了,一切也就无所谓了!多上十天八天,那也没有关系啊!”
显然,寄住十天,已然成了定局。
宏法大师这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小施主惠然应允,实乃本寺之福……”
余音未绝,忽见那知客僧人大步走了过来。
宏法大师脸色一变,喝道:“宏觉师弟,为何这等慌慌、张张?”
宏觉合十喘息道:“启禀掌门师兄,本寺后山,忽然发生了一桩怪事!”
宏法皱眉道:“什么怪事?”
宏觉大师道:“十名巡山弟子,被人点了穴道!”
伽因大师脱口道:“什么人点了他们穴道?”
宏觉大师摇头道:“弟子不知……”
伽因大师怒道:“你为何不曾查明,便这等慌慌张张的来此惊动掌门人?无怪本寺声望,一日式微一日,都像你这等蠢材办事,焉有不被天下轻视之理?”
那宏觉大师被伽因骂得浑身发抖,显然觉得十分丢人,但又无法解说,只好低头不语!
宏法大师却长叹一声,道:“师叔莫要动怒,对方既能不声不响将本寺巡山弟子,一下制服了十名之多,想必也是武功高绝之士,宏觉师弟查探不出,那也是怪他不得的了!”
伽因大师冷冷的哼了一声,向宏觉喝道:“若非掌门讲情,就该罚入戒持堂候参……”
石承先在旁瞧得甚感奇怪,他想不出那伽因大师的权势,为何比那掌门人似是还要高出不少!
这时,只见戴天行忽然向伽因大师道:“大和尚,老朽有一句话,说将出来,首座可莫要见怪!”
休瞧那伽因大师神态,甚是倨傲,但对这位犬王戴天行,却是显得十分恭敬,闻言连忙合十道:“老施主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戴天行淡淡一笑道:“贵子弟被人点了穴道,生死未卜,大师思不及此,却竟然妄动嗔念,怒责知客,只怕有亏我佛慈悲之心吧!”
这两句话说重不重,说轻可就不轻了!
只见那伽因大师脸色一变,甚是难堪,但他终于忍了下去,合十道:“老施主责备的是,老衲正是错了!”
石承先听了大为佩服,暗道:“果然是少林高僧,有着容人责过之心……”
寻思之间,耳中听得宏法掌门人道:“老施主说的不错,宏觉师弟,那十名巡山弟子的生死如何?”
宏觉大师道:“小弟前去察看过了,他们只是穴道被制,尚无生命之危!”
宏法大师点了点头,道:“可将他们抬回寺中么?”
宏觉接道:“小弟已然派人处理,只是……”他忽然看了众人一眼,住口不语!
宏法掌门人淡淡一笑,道:“师弟有话尽管说出!”
第二十回 名山现魔灯
宏觉迟疑了一下,接道:“小弟特来请示,可要再派人手,前去搜查一番?”
宏法掉头向伽因大师看了一眼,道:“师叔,此事恐怕要劳动你老了!”
伽因大师合十道:“老衲敬领掌门人法谕!”
站起身来,向众人略一施礼,便自领着那知客宏觉大师,走出方丈静室。
戴天行目睹伽因已去,这时忽然冷冷一笑,道:“掌门人,你这位师叔前去,只怕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宏法掌门人苦笑了一声,道:“老施主有何高见?”
戴天行道:“掌门人,不是老朽看轻了贵寺,此事么,你们可能无法查出来的了!”
宏法大师长长一叹道:“这个,晚辈明白,但咱们总不能不查啊!”
戴天行哈哈一笑道:“掌门人,老朽去看看好吗?”
他能毛遂自荐,显然大出宏法意料,惊道:“老施主愿意亲去后山一看?”
戴天行道:“不错!”回头向葛天森道:“兄弟,你也去?”
葛天森笑道:“不但兄弟我要去,依我看,还是咱们大伙儿都去最好。”
石承先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觉得,此事也许和澄因大师失踪有关,前去看上一看,那也不错,当下笑道:“区区早有此心,只是不便说出。”
宏法大师显然甚是感动,合十道:“为了本寺之事,惊动了几位施主,实在叫人心中不安得很。”
戴天行道:“掌门人,咱们不用客套,你这就派人引路吧!”
宏法大师合十道:“贫僧亲自引导几位前去便是!”
只见那站立方丈门外的两名小沙弥正待传呼掌门人起驾,通知寺中弟子,却听得宏法大师道:“护法沙弥不用传呼了!本座就由后院前去……”语音一顿,引着四人打后院而去。
这一带的地势,石承先并不陌生,但此刻天色已暗,石承先先略一打量,却瞧不出宏法掌门人引着自己一行,去向何处?
雷刚久未说话,这时忽然低声向石承先道:“公子,这儿是不是到初祖庵的路径?”
石承先摇头道:“小侄尚未瞧出……”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宏法大师似已听见,接道:“老施主说的不错,由此正可去到初祖庵,不过,眼下咱们要去之处,却是二祖庵。”
石承先一怔道:“二祖庵?”
宏法掌门人道:“正是二祖庵,本寺弟子巡山,在后山一带,乃是以二祖庵为中心,方圆五里之内,都不放外人进入。”
石承先道:“这么说,那来犯之人胆子当真不小啊!”
宏法大师道:“贫僧也正是为此不安,想那二祖庵乃是天愚师叔祖禅修静地,此人竟敢在那儿动手,必然不是平凡之徒。”
戴天行、葛天森均不知宏法大师的师叔祖天愚大师尚在人间,闻言都不由得吃了一惊,戴天行脱口说:“掌门人,那天愚大和尚,还在尘世吗?”
宏法大师道:“此劫未尽,天愚师祖尚在人间受难!”
葛天森笑道:“这真是难得的很,想不到天愚大师,尚在人世……”
语音一顿,接道:“少林既有此老护寺,何方屑小之徒,尚敢妄启祸端?在下真是有些儿想不通!”
宏法大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施主有所不知,天愚师叔祖虽然仍在人间,但他老人家已然不再过问寺中的一切了!否则,那批人又怎会如此大胆?”
说话之间,已经来到一处山坡。
只见那知客宏觉大师赶了过来,向宏法大师合十道:“掌门师兄,那十名弟子的穴道,已然自行解开了。”
一面引着五人,踏上了山坡,却见那伽因大师,正在与十名少林僧侣说话。
宏法掌门缓步走了过去,那十名僧侣,一见掌门人驾到,顿时拜伏在地。
宏法挥手道:“罢了!”语音一顿,向伽因大师道:“师叔,他们是伤在何人手下,师叔问明了没有?”
伽因大师摇头道:“没有,他们根本不曾见到伤了他们之人何在!”
宏法大师一怔道:“如此说来,那是有人用隔空点穴之法,伤了他们的了?”
伽因接道:“可能如此……”
这时,戴天行忽然笑道:“掌门人,他们可就是在这里被人制住了穴道的么?”
宏法大师合十道:“不错……”
伽因大师接上道:“戴施主,他们未曾见到伤他之人,施主也有法子能查出是什么人伤的人么?”
戴天行笑道:“那人不会站的太远,就算隔空点穴的功力极高,也不会超过三丈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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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森道:“不错,此人既以隔空点穴的手法伤人,想必也曾在这附近停留过的了,戴兄那两头名犬,虽能嗅出各人气味,但若不知那人站在何处,也就没有用处了!”
宏法大师皱眉道:“听施主之言,依然是无法查出那伤人之人了?”
戴天行道:“那也不一定。”
葛天森笑道:“戴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样吞吞吐吐,真是叫人急煞啦!”
戴天行笑道:“如果他们能说出被暗算之时的面对方位,老朽也许可以查出那人立身何处……”
伽因大师闻言,向那垂手恭立的十名弟子喝道:“这位戴施主说的话,你们听到了?”
那十人中的为首一人,接道:“弟子听到了!”
伽因道:“当时你们是怎生被人暗算,还不快快说将出来?”
那名僧人想了一想,道:“当时弟子等十人,乃是由二祖庵前门下山而来,行至此处,忽然听得有人冷笑了一声,只觉后心一震,差不多同时被人制住了穴道!”
石承先只听得暗暗一惊,忖道:“十人几乎同时被制,这人好快的手法啊!”
寻思之间,却听得戴天行笑道:“你们面向何方?那冷笑之声,确实是从身后传来的么?”
那名僧侣道:“弟子等乃是面向山下而行,那冷笑之声,似是从右后方发出!”
戴天行点了点头,道:“你们十人可是鱼贯而行?”
那僧人道:“弟子一人在先,九位师弟乃是分作三列,跟在弟子身后。”
戴天行沉吟道:“所以一人之力,决不可能同时出手制住了十人穴道,何况,你们又分作三列而行呢。”
葛天森接道:“戴兄,照兄弟的想法,对方可能有三人以上!”
宏法掌门合十道:“两位施主所见,贫僧甚有同感,本寺巡山弟子武功不弱,若非武林顶尖高手,要想伤到他们确是不易……”
戴天行道:“掌门人,你要他们依样比划一次,老朽暂充那冷笑之人,让他们听听是否不错!”
宏法掌门人依言吩咐那几名弟子,按被人暗算之前的方位站好,只见戴天行身形一闪,掠去两丈之外,冷笑一声接道:“可是这里么?”
那名少林僧侣点头道:“好像是!”
石承先举目望去,却见戴天行立身之处,乃是一棵古松之下,心中暗道:“怪不得这几个和尚不声不响的被人制住穴道了,敢情那人乃是隐身在古松之中。”
寻思之间,那戴天行已然探手自怀中放出二犬,容它们在那古松附近兜了一转。
葛天森这时笑道:“戴兄,他们可是不只一个人么?”
戴天行笑道:“如是老朽料的不差,他们应是有着三人以上……”
说话之间,那小白小金二犬已一跃登上古松。
石承先只看的一呆,心中暗道:“狗能上树,倒是头一遭听说……”
那小白小金二犬,就虬枝中钻来钻去,忽然间狺狺作声,似是有了什么发现。
戴天行睹状,向枯枝上一招手,喝道:“下来吧,咱们去找他们!”
那小白小金二犬果然跃下树来,低着头,沿着斜刺里一条山径,边吠边走。
戴天行向宏法掌门人问道:“掌门人,你要不要去瞧瞧那批人存身何处?”
宏法掌门人笑道:“少林之事,劳动了老施主,贫僧心中甚是不安,既然发现了敌踪,贫僧自当亲自前去了!”
说话之间,举步随在戴天行身后行去。
葛天森、石承先、雷刚以及伽因大师、宏觉知客等人,也鱼贯跟在宏法身后。
那小白小金二犬,一路行去,约莫走了五里左右,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二犬东张西望了半晌,对着戴天行汪汪低吼。
戴天行眉头一皱,道:“这就怪了!那批敌人好似在这里伫身以后,便失去踪迹了!”
葛天森笑道:“那怎么可能?”
戴天行道:“是啊,照说这确是不大可能,但小白小金追踪至此,竟然再无气息可循,岂不是奇怪么?”
伽因大师怔了一怔,接道:“这真是叫人不解的很,他们怎会无故失去了踪影呢?”
宏法掌门人合十肃立,沉吟道:“师叔,这一带地形,本寺弟子应是十分熟悉,不知这儿可有什么筑于地下的通道,容人通行?”
伽因摇头道:“没有啊!除非……”他话音略略一顿,接道:“除非对方在这儿新掘了什么隧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戴兄,即令有了地道,你这两头名犬,也该闻得出他们的气味去了何处呀?”
戴天行道:“不错,怕的只是一桩,对方如携有什么药粉,可以化除留下的气味,老朽就无能为力了!”
宏法掌门人一怔,道:“老施主这怎么会?他们并不知道老施主来到了少林啊!”
戴天行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那可不一定,倘是他们耳目灵敏,老朽来此之事,他们必是已然知道了!”
葛天森沉吟道:“如今之计,戴兄认为应是怎么处理方好?”
戴天行苦笑了一声,道:“没有踪迹可寻,老朽只恐也无能为力的了!”
宏法掌门人呆了一呆,道:“老施主之意,可是那批凶人的行踪业已无从追查了么?”
戴天行道:“眼下的情景,确是不太乐观……”
伽因大师干咳了一声,接道:“掌门人,倘若戴老施主无法查出敌人行踪,咱们不如先行回寺,且命他们多多派人查巡……”
宏法掌门人沉吟道:“师叔说的是,咱们回去再作计较便了!”
合十肃容,向戴天行接道:“老施主请啊!”
戴天行皱了皱眉,摇头道:“掌门人,老朽暂时不想离去,掌门人如是有事,不妨请便!”
宏法掌门愣了一愣,道:“老施主还想寻找那批人的踪迹么?”
戴天行道:“不错,老朽不信他们能够飞上天去。”
宏法掌门人回顾了伽因大师一眼,道:“师叔,戴老施主尚待在此查勘敌踪,咱们就等上一会吧!”
伽因大师合十道:“掌门人佛谕,老朽自当遵守!”
这时只有石承先心中比较开朗,他负手站在山坡之上,举目四顾,忽然间,只见他剑眉一皱,脱口道:“葛兄,你看那是什么?”
葛天森闻言一震,顺着石承先手指之处望去,却见一排灯光,宛如萤火虫一般在数里之外的林木间闪动。
顿时,葛天森不禁脸色一变,低声道:“兄弟,这事不平凡啊!”
石承先皱眉道:“葛兄,这可是灯光么?”
葛天森道:“不错,正是一列使人丧魂失魄的勾魂灯火!”
两人说话之间,戴天行、宏法、伽因等人,也已瞧见了那一列游动不定的灯光,只听得戴天行失笑道:“怎么了?这勾魂灯阵,怎会在嵩山出现了呢?”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震,暗道:“难道这灯光还是什么阵么?”
宏法掌门人这时忽然附耳向伽因大师说了几句话,只见那伽因大师面容紧张的疾步向山下行去。
石承先越发瞧的不解,低声向葛天森道:“葛兄,这是,怎么回事?那灯光可是什么灯阵么?”
葛天森道:“不错,这灯阵在武林之中,素有勾魂夺魄之名,倘是真是那魔头的勾魂灯阵,今晚之事,可就十分麻烦的了!”
石承先对于这勾魂灯阵之名,乃是头一次听到,不禁沉吟道:“葛兄,这灯阵是什么人玩的花样呢?听葛兄言下之意,彷佛此人甚是难缠的了?”
葛天森道:“兄弟,这灯阵的主人是谁,武林中根本无人知晓,你问我,我可真是无从作答了!”
石承先闻言一怔,道:“怎么会?戴老不是一口就说出灯阵之名么?”
葛天森道:“灯阵之名,四十岁以上的人,可说无人不知,不过,武林同道,凡是见过灯阵主人之人,据说都已丧命对方手下,是以,武林中活着的人,可说没有一人知晓那灯阵主人是谁!”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葛天森长长一叹道:“兄弟,你可是不信么?”
石承先道:“不错,我果然有些不信!”
葛天森接道:“这乃是千真万确的事,这勾魂灯阵,二十年前忽然在武林之中出现,短短不足两年的时间,使中原武林道上的好手,损折了不下百名之多……”
石承先皱眉道:“葛兄,这灯阵可是很久未在武林之中出现了么?”
葛天森道:“不错,这勾魂灯阵只在武林中出现了两年,便忽然消失,算来已有十八年了!想不到今日竟在嵩山再度出现,真正叫人难以相信!”
石承先目注那游移的灯光,笑道:“葛兄,这事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啊!”
葛天森一怔道:“哪里可笑了?”
石承先道:“这么小小的几盏灯光,竟然两年之中,折损了武林上百名高手,而且还无人知晓那灯阵主人是谁,这事叫在下不但难以相信!而且好笑!”
葛天森苦笑道:“兄弟,这不是你信不信和笑不笑的问题,实情确是如此,武林中言之确凿,就算兄弟你认为可笑,那也无改于灯阵的威望啊!”
石承先道:“葛兄,如是照你所说,这位灯阵的主人,必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大魔头了!”
葛天森道:“这个么?未知主人是谁之前,兄弟可不愿妄作评断!”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葛兄,你这么说,可叫小弟十分不解了!那灯阵的主人,在两年之中,连伤武林百名高手,若非是一个魔头,又怎能如此心狠手辣呢?”
葛天森摇头道:“兄弟,那灯阵主人出手虽是狠毒,要人不犯他,他却未曾伤过一人!
是以兄弟的看法,认为此人并非如传说的那等可怕!”
石承先道:“如此说来,那百名武林高手,乃是死得不冤了!”
葛天森道:“烦恼皆因强出头,他们如是不去妄启战焰,那灯阵主人又怎会伤人。”语音一顿,接道:“兄弟,这灯阵忽然在消声敛迹了十八年之后,再度出现,只怕其中是有很大的原故了!”
石承先道:“什么原故?”
葛天森沉吟道:“只怕不是武林之福!”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葛兄可是认为这灯阵主人再度出山,必是别有所图么?”
葛天森道:“不错!兄弟觉着有些不妙!”
石承先道:“葛兄,小弟有句话说将出来,尚盼葛兄莫要见怪。”
葛天森道:“什么话?兄弟快说!”
石承先道:“以葛兄在武林中的声望,似乎不应对这座灯阵如此忌惮才是啊!”
葛天森皱眉道:“兄弟,你当真是瞧得起我!”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其实,我多少还有自知之明,那灯阵主人的武功,比我要强出多多!”
石承先道:“这个,小弟有些不信!”
葛天森道:“兄弟,你不信那也无法,不过,当年折损在灯阵主人手下的百名高手之中,至少有十名以上的人,武功比我高明,是以,我才不曾自寻没趣的与那灯阵主人为敌……”
这时,戴天行正和宏法掌门人低声耳语,听得葛天森之言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向石承先道:“小兄弟,有一桩事,你可千万不能冒险啊!”
石承先道:“什么事?”
戴天行道:“勿逞匹夫之勇,与那灯阵主人找事!”
石承先猜也猜得到,戴天行可能是这等意思,但闻言之后,却笑道:“戴老,晚辈认为,这事似乎应该有人出头去查明一下才对!”
戴天行摇头道:“我看不必……只要那灯阵主人仍像十八年前一般,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咱们又何须自找麻烦呢?”
葛天森笑道:“不错,这事当真不用自找麻烦的了!兄弟,咱们也不是怕事之人,只是眼下咱们还是不要多惹麻烦为妙!”
石承先听得甚是不以为然,暗道:“这事你们不查,我石承先可一定要管……”他心中有了决定,口中并未说出,只淡淡一笑,道:“你们都这么说,晚辈暂时不管便是……”
他们说话之间,只见那游移不定的灯火,忽然全都凝定不动,远远望去,那幽邃的林木,在灯光之下,宛如一个巨大的魔影。
葛天森忽然惊叹了一声,道:“戴兄,什么人这等大胆竟然闯入灯阵去了?”
戴天行沉吟道:“是啊!但愿不是少林门下……”
宏法掌门人这时合十接道:“老施主,伽因大师已然回寺传命,少林门下,一律不许出寺一步,连那巡山子弟,此时也都撤回到寺内,看来不会是少林子弟的了!”
戴天行道:“掌门人顾虑的对,只是,此人忽然在嵩山被灯阵主人所伤,恐怕将来与少林脸面,甚是难看呢!掌门人可曾想到这一点么?”
宏法闻言一怔,道:“这个……贫僧尚未思及……”
石承先微微一笑,接道:“戴老,晚辈倒有一个办法,可以除少林盛名之累!”
戴天行道:“什么办法?”
石承先道:“咱们一同前去,助那入阵之人一臂之力!”
戴天行摇头道:“使不得!”
雷刚一直在旁未作任何表示,此刻听得小主人想去斗那灯阵主人,不由得心中大急,脱口道:“公子,这事千万不可!”
石承先皱眉道:“大叔,见死不救,岂是武林人物所当为?倘若那误入灯阵之人,竟是我等相识之辈,难道我们也忍心看他在灯阵之中丧命么?”
雷刚道:“这个……如是相识之人,那自然又当别论的了!”
葛天森这时笑道:“兄弟,你为何对这灯阵主人,有着这大的兴趣呢?”
石承先笑道:“葛兄,小弟可并非是有什么兴趣,只是觉得,这灯阵主人如此作为,必有道理,咱们若能查明,未尝不是一桩极大的功德!”
葛天森道:“兄弟,不是我不去,实在……是这桩功德,不是咱们所力能担当啊!”
石承先冷笑道:“小弟不信……”
他余音未已,目光所及,只见那灯阵再度移动起来。
这一番情景,与先前所见,显然有着甚大的不同,先前那灯阵移动,只不过是像一溪流水,缓缓下泻。但此刻那灯光的转动,竟然如同千仞怒瀑下倾,旋转晃动的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宏法掌门人看得连连合十念佛不已!
戴天行则干咳了一声,道:“葛老弟,这入阵之人的武功不弱啊!”
葛天森脸上充满了一股奇异的神色,接道:“不错,这闯阵之人的武功,似是与那灯阵主人不相上下……”
石承先听得有些不解,接道:“葛兄,咱们瞧不见那灯阵中的动静,葛兄怎知这入阵之人的武功如何?”
葛天森笑道:“只瞧那灯光旋转的速度,便可知晓那入阵之人的武功造诣!”
石承先道:“为什么?”
葛天森道:“这事别人也许不知,但兄弟与我戴兄却是第五次目睹这些战阵了!”
戴天行道:“十八年前,老夫与葛兄弟也曾有过四次,遇到那灯阵主人与人相斗,其中三次,那灯光只是稍一流转,入阵之人,即已丧命,只有一次,那入阵之人与灯阵主人相持了不下三个时辰之久,方始败在灯阵主人手下……”
雷刚脱口道:“那入阵之人是谁?”
戴天行叹了一口气,道:“那人么?二十年前,在武林之中,也是响当当的汉子,长白双鹰之一,金鹰施天秉施大侠!”
雷刚呆了一呆,道:“施天秉原来是死在这座灯阵之中么?真是叫人想不到得很。”
戴天行道:“当时我与葛兄弟远在一处山头观战,那灯阵之中的灯光,旋转之速,似是不在今日之下,事后,我们前去查看,方知那被害之人,乃是金鹰施天秉。”
葛天森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咱们替施天秉收尸以后,便暗中决定,从此不再跟踪那灯阵主人了!”
石承先一怔道:“为什么?”
葛天森道:“咱们自知武功与施天秉相较,虽然高明一些,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如是咱们跟踪之事,一旦被灯阵主人察知,岂不是自找苦头来吃了么?”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戴兄,你看今日入阵之人,比那施天秉好像高明不少呢!”
戴天行目光一直注视着那远处的灯阵,闻言点头道:“这人果然厉害,当年咱们所见,那灯阵虽然转动得甚快,但仍然可以瞧的出那每盏灯光移动的方位,今日情景,似是比那年所见要快的多多……”
石承先耳中在听着他们说话,目光却也未曾离开那山下的灯阵,只见那旋舞的灯光,已然快速移动得成了一片光网,分不出每一盏灯光的方位何在了!
宏法掌门人忽然高喧了一声佛号,道:“勾魂灯阵,果然厉害,但贫僧却不能容他在嵩山地面上伤人……”
语音未已,人已向山下行去。
戴天行闻言吃了一惊,失声道:“掌门人你要去哪里?”
宏法掌门人略一停步,接道:“贫僧打算尽出少林高手,前去搭救那入阵之人。”
戴天行道:“掌门人,此事冒失不得!”
宏法掌门人长叹一声道:“少林威望,自从贫僧接掌门户以来,日趋式微,如今在我少林门前,居然有人逞威伤人,贫僧若再不管,少林子弟,休说无颜在武林立足,也无从安心,向佛祖交代啊!”
戴天行皱眉道:“掌门人最好三思而行……”
宏法合十一礼,道:“老施主,贫僧早已想过了!少林弟子,与其这等受辱,不如尽力一拼,倘是侥幸能获胜,岂不胜过千万功德么?”
戴天行摇头道:“掌门人,你可曾想到,如是贵寺一旦落败呢?”
宏法苦笑了一声,道:“少林虽然一脉尽覆,但至少也替中原武林同道伸张一口正气吧!”
语音悲壮,使人有着英雄一去不还之意。
戴天行沉吟了一阵,指道:“掌门人这番决心,叫人好生敬佩……”
他话音未落,石承先竟然大声接道:“掌门人,你不用回寺去了!”
宏法掌门人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晚辈陪你同去山下,那区区一座灯阵,谅也困不住区区石某!”
豪壮之气,令人由衷敬佩。
宏法掌门人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小施主勇气当真可嘉,但多去一些人手,总比你我两人前去更佳。”
雷刚眼见小主人决心要去,当下笑道:“公子说的不错,掌门人不用回寺,且容老朽参加一份。”
葛天森蓦地哈哈一笑道:“还有葛某掌门不要忘记了!”
宏法掌门人感激的合十施礼,道:“这怎么行……三位乃是局外之人,用不着掺入这场是非啊!”
葛天森微微一笑,接道:“武林中有了事,咱们都算不得是局外之人,掌门人这么说,未免太将葛某等人看外了!”
戴天行忽然笑道:“是啊,连老夫也算上吧!十八年来的疑团,也该在今日解结了……”
语音一顿竟然当先举步,向山下奔去。
宏法掌门人被眼下情景,感动得呆了一呆,眼见石承先等四人已然下山而去,当下长叹一声,招呼了宏觉知客,和四名沙弥,随在四人身后,向那灯阵所在之处,放步追去。
那宏觉知客边走,边向宏法道:“掌门师兄,小弟认为最好是再把几位师叔师伯请来,以防不测之机……”
宏法掌门人本来也有此意,只因石承先、葛天森等人业已要他不用回寺,是以未便再说,此刻经宏觉提起,当下笑道:“师弟,小兄原也有着这等想法,只因石小施主相阻在先,师弟既有此心,就烦师弟回寺禀告几位师叔,要他们率领罗汉十大高手,前来接应……”
宏觉大师应了一声是,掉头向另一面山下奔去。
宏法掌门人向身后四名沙弥低低交代了几句,目睹那四名小沙弥转身向二祖庵方向行去,宏法掌门人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向石承先等四人赶去。
几人奔行甚快,不消片刻时光,便已抵达那灯阵所在的松林。
他们远在山腰,可以明明白白的瞧见那灯光的旋转,但行至近前,却反倒看不见灯光何在了!
石承先皱眉道:“葛兄,那灯阵怎地不见了呢?”
葛天森略一打量眼前地势,笑道:“兄弟,不是灯阵不见了,而是这一处山岬,挡住了我们啦……”当先领路,沿着山脊走了过去。
几人随在他身后,转过了山脊,果然发现那灯阵,就在脚下不远之处旋舞。
戴天行略一打量,沉声道:“葛兄弟,你留心到了么?这入阵之人的武功,不在那灯阵主人之下?”
葛天森点头道:“不错,这等情景,果然是前所未见,只不知道这入阵之人,又会是谁?”
说话之间,只见那旋舞的灯阵,忽然缓慢了下来。
石承先仔细的瞧准了那灯阵所在之处,忽然笑道:“葛兄,兄弟且去瞧瞧那入阵之人是谁……”身形暴长,凌空向那片树林跃落下去。
葛天森大吃一惊,喝道:“兄弟且慢……”探手一把,便向石承先抓了过去。
但他却慢了一步,石承先身如巨鹰盘空,已然落入了树林之中。
雷刚睹状,大吼一声,道:“公子,等老奴一道啊……”独臂一振,也自扑入了阵中。
戴天行一见两人业已入了灯阵,不由顿足道:“葛兄弟,这石老弟怎地如此大胆……”
葛天森摇头道:“年轻人的脾性,好奇的很啊,戴兄,咱们也陪上老命,闯上一闯吧!”
戴天行道:“舍命陪君子,咱们走——”一闪身,便自向下跃去。
葛天森回头向宏法掌门人低声道:“掌门人,你可莫要入阵了,就在外面为咱们接应一下……”不等宏法回答,便自腾身而下。
却说石承先飞身一跃,横跨五丈,正自落入那片松林的右角之处,足心刚,自沾到地上,眼前忽然现出三名手持彩灯的少女,团团将自己围住。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怎么这持灯之人,竟然都是十五六岁少女……”
目光过处,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震,只因他这一仔细打量,方始发现那些少女身上的穿着,竟然都是薄如蝉翼的鲛纱罗衫,略一行动之间,那晶莹的肌肤,隐隐可见!
这时那三名少女,左手持着彩灯,右手却持着一柄宝剑,在石承先身前游走。
黑亮垂肩的长发,随着转动之势,不停飞动,使人瞧不出三女的容貌,但石承先业已觉出,这三名少女的眼神,冷得令人心颤。
石承先本就有见识之心而来,是以,尽管三女旋转游走不息,他却是屹立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暗中打定了主意,你们若不先行出剑,他就决不动手!
三名少女游走了约有十圈,只见其中手把红灯的少女低叫了一声,右手长剑,竟向石承先当胸刺了过来。
另外两名少女,这时正好一在石承先身后,一在石承先左侧,红灯少女长剑一出,另外两女的宝剑,也不约而同,迎向石承先刺去。
三支长剑,分刺三处,出手之快,几在同时,若非石承先武功高强,还真不容易对付得了!
他目睹三剑同时刺来,不禁在心中暗暗笑道:“倘是这就算得勾魂灯阵,那也未免太不值得自豪了……”
右手一挥,迅快的拍出两掌,将身前和左侧的两只长剑,震的斜飞数尺,左手向后一弹,将身后那支长剑,弹得脱开了那名少女掌握,跌在三丈之外。
他一招出手,竟将那三名少女的攻势完全破去,使得那三名少女全都愣了!
就在他们这一愣之间,石承先更是用那间不容发的时机,发出三指,点了三女的穴道。
石承先无暇多看那三女神情,侧身一闪,便向林中行去。
深入不及丈许,只见一排灯光,挡住了去路。
这一排灯光,约有七、八盏之多,但却无人把持,而是挂在松枝之上。
石承先心中暗觉诧异,当下停下步来,小心的打量了那几盏灯光半晌,忽然间,觉着两眼竟是有些晕眩,彷佛那些灯光飞快的旋转起来。
石承先大吃一惊,连忙闭上双目,镇摄心神,待得睁眼以后,发觉灯光依然挂在树上不动,这才缓步打那灯下走了过去。
转过一丛矮树,却也没有什么异状,石承先心中甚感奇怪,先前在山坡之上所见,那灯光也不过十多盏而已,但身入其中,却反而数不清这片树林之中,究竟有多少灯火了!
他小心翼翼的又深入了丈许,蓦然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奇景。
只见迎面之处,乃是一块占地纺有四丈方圆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摆着一盏高约五尺的白色巨大灯笼,在那白灯的周围,又摆着一圈为数约有十盏的浅红宫灯,两条淡淡的人影,正绕着那灯光追逐不已。
空地的四边,各自站立了五名抱剑少女。
石承先略一迟疑,正待举步向那空地之中行去,忽然耳中传来一声苍老的低喝道:“娃儿,不可冒失……”
话音入耳,石承先觉得甚为熟悉,但他明白,这决非戴葛等人,显然这片松林之中,还另有高人在侧。而且,这人似乎自己见过……
剑眉一扬,他不自觉得抬头向四周打量,心中暗道:“这说话之人,想必隐身在松林之上……”
寻思之间,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笑道:“娃儿,你不用寻找,老夫隐身之处,离你不远,但此刻不是见面之时,且等你那蓝姑姑和灯阵主人分出高低,咱们再聊不迟……”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大一震,敢情那与灯阵主人相斗之人,乃是云天四皓中的蓝仙姑,毋怪灯阵主人未曾占得了上风呢!
这时他也听出,这说话之人,乃是云天四皓中的白头翁。当下向空略一抱拳,道:“晚辈遵命……不过,晚辈甚想试试这座勾魂灯阵的威力,不知蓝姑姑会否见怪?”
白头翁沉吟了一会,方始接道:“娃儿,你是不是还有几位同伴?”
石承先道:“不错,他们现在何处?老前辈可是见到他们了?”
白头翁道:“娃儿,由你伫身之处,向左而行,十丈不到,就可见到他们了!”
石承先闻言一怔道:“他们也闯入阵中来了么?”
白头翁道:“可不?老夫本可助他们一臂之力,脱出那群妖女纠缠,但老夫要让他们真心的感激于你,是以未曾出手,娃儿,你可快快赶上前去,替他们解围!”
石承先闻言,忙道:“晚辈知道了……”转身便向左侧行去。
穿过了几处丛林,果然在十丈不到之处,发现了葛天森、戴天行和雷刚三人。
此刻,他们正被十二名一手持灯,一手仗剑的少女,围在三株松树之下,全力苦斗,从三人的额际汗珠不停滚滚,显然,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目睹此情,石承先多少觉得有些意外,在他想象之中,这批少女并不值得一击,但雷刚等三人居然难以脱围,未免使人大大不解。
他稍一注视三人神态,当下大喝一声道:“妖女们小心了,石某来也……”举掌一挥,挡在身前的那名少女,应手而倒!
石承先略为的怔了一怔,暗道:“怎么了,她们好像是不堪一击的很啊……”寻思间,又连发了两掌三指。
刹那之际,应手又摔倒了五名妖女,十二妖女顿时去了一半。
这时,那葛天森彷佛在大梦之中醒来,浑身一震,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由大喜道:“兄弟,你……没有事么?”
石承先心中想笑,忖道:“我如是出了什么事,还能来救你们么?”但他口中却道:
“我很好啊!葛兄受惊了么?”
葛天森目光一转,摇了摇头,道:“兄弟,这儿是怎么回事?小兄彷佛记得……”
他忽然一振手中宝剑,大喝一声道:“好妖女,竟敢用邪法迷人,葛某可是栽到家了……”刷的一声,向那持剑正向戴天行刺去的少女当胸就是一剑。
那少女噗哧一笑,左手的彩灯一舞,竟将葛天森的长剑挡向一边,灯剑相交之际,发出了一串金铁之声,显然那彩灯的骨架,俱是纯钢打就之物。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小小一盏彩灯,居然可以架开葛兄长剑,这女娃儿的武功不弱啊!”
他寻思之间,葛天森已与那女娃儿打在一起,石承先稍一注目,便知那少女以一对一,决非葛天森之敌,当下双臂一振,迎向那另外五名少女扑去。
戴天行、雷刚两人,这时被其他五名少女的灯剑围攻得有些心神恍惚,是以十成武功,竟是施展不出三成。
但石承先却是不然,似乎那灯阵的威力,对他毫无影响,那几名少女被他一轮抢攻之下,个个摔倒在地。
恰好,这时葛天森也将另外的一名少女点了穴道。
戴天行、雷刚在六女全都被制住之后,方始神智清醒了过来。
很明显的可以瞧出,他们三人并非是武功不如那些持灯少女,而是一入灯阵,心神就受了什么控制一般,无从发挥功力。
雷刚一旦清醒,眼见石承先就在身前,不由得大为开心,忙道:“公子,你太大胆了!
几乎把老奴急煞……”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大叔,我不是很好么?这勾魂灯阵也并不怎么高明呢!”
戴天行这时大笑道:“小兄弟,这句话么,只有你能说的了!”他看了雷刚、葛天森一眼接道:“咱们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上了这些丫头们的当,丢人之至!”
敢情,他们直到此刻,方始明白,自己上了大当。
葛天森目光在那批妖女身上一转,接道:“戴兄,咱们吃了她们不少苦头,少不得咱们也得让她们尝尝咱的手段……”一举手中宝剑,便向躺在身边不远的一名妖女身上刺去。
突然,“当”的一声,葛天森只感右手一震,宝剑一斜,竟是刺入了一棵松树的树身之上。
石承先呆了一呆,定睛望去,只见葛天森的长剑剑身之上,沾了一根细长的松针,想是他被这根松针震歪了宝剑,这发出松针之人的功力,当真是惊人得很了!
葛天森显然也被眼前之事所惊,拔出宝剑,取下那根砸穿在宝剑上的松针,直愣愣的半晌没有说话。
戴天行眉头一皱,低声道:“兄弟,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雷刚正好脱口呼道:“葛天森,那可是一根松针么?怎会沾在你宝剑之上呢?”
显然,他们的神情都有些反常。
葛天森目注松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忽然抬头向四下里打量了一眼,叫道:“哪位高人隐身在此?手下留情之处,葛某感激万分……”
原来那松针竟能贯穿自己宝剑,足见那人武功高出自己极多,倘若他不是打的宝剑,而是自己身上任何一处,只怕自己早已命丧当地了!
所以,他说出这等感激的话来。
石承先这时心中已然有些明白,猜想那发出松针之人,八成就是云天四皓中的那一位!
果然,葛天森话音甫落,丈许之外的一株古松之上,业已传来朱衣叟的笑声道:“葛老弟客气得很啊!老夫这点手法,可当不得高手两字了!”
葛天森闻言,顿时脸上有了笑意,连忙向那古松抱拳道:“可是朱衣叟前辈么?想不到你老也来了……”
戴天行这时忽然接道:“是了,戴某明白了!若非云天四皓在此,又有谁能逼得灯阵主人还手无力呢?”
只听得几人身后的一株古松之上有人笑道:“戴天行,你几时学会了拍马之术?世间两大奇能,如是被你一人独占,叫俺白头老儿好不眼红……”
宏亮的笑声,只震得几人耳中嗡嗡作响。原来这说话的人,乃是四皓中的白头翁。
石承先听得忍不住笑了,暗道:“这位白头翁老人,果然滑稽得很……”
戴天行闻言,皱了皱眉,道:“原来是白头老人么?取笑了……”他干笑了两声,显得甚为尴尬。
这时,朱衣叟沉声接道:“石贤侄,你不受灯阵妖女之惑,正是破坏灯阵的最好人选,四十八名灯娥,已有十五名被你所制,剩下的还有三十三位,贤侄可愿再为武林除一大害,将他们全数拿下么?”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震,忖道:“原来这灯阵妖女,竟有四十八名之多么?”但他口中却立即接道:“老前辈所命,晚辈敢不全力以赴,只是……晚辈却未见到如许之多妖女,老前辈可否指出她们隐身之处?”
朱衣叟道:“这座灯阵,分为明暗两层,二十四明,二十四暗,你可从立身之处右转,前行三丈,那里有一株大柏,便是二十四名不亮灯光的妖女隐身之所,不过……”
朱衣叟这一番话,乃是用传音之术说出,是以,除了石承先而外,别人均不曾听见,这时,朱衣叟话音顿了一顿,方始接道:“贤侄千万注意,这二十四不燃灯火的妖女,武功虽然不比那持灯的二十四名灯娥,但她们每人均有一方迷魂帕,其中藏有迷人神智的毒粉,贤侄与她们相遇之后,必须抢占上风,而且尽量减少呼吸才是!”
石承先听得暗暗吃惊,当下恭声道:“小侄记下了……”一振长剑,便向右侧行去。
雷刚目光一亮,举步便跟了过来。
石承先剑眉皱了一皱,转身道:“大叔,你莫要来,小侄去去就回。”
雷刚呆了一呆,道:“不要老奴伴同么?”
石承先道:“不要了!”沿着一丛矮树,迅快的向前奔去。
不足三丈远近,果然看到了一株古柏挡在身前,但他凝目望去,却是不见一人。顿时心中不解,忖道:“那朱衣叟明明说那二十四名妖女,隐身在此,怎地……”
他寻思未已,忽然听得一丝金刃劈风之声,打左侧传来,心头一凛,极快的一矮身形,侧退了五步。
但见一缕白光,从脸前划过,黑暗之中,约隐可见两个纤细的身形,一闪而过。
石承先不由得钢牙轻咬,暗道:“原来她们一身皆是黑衣,毋怪看她们不见了!”
心中念转,忽然身形暴起,直向那古柏树梢扑去。
他在觉出那批妖女均是身着黑色长衫,面罩黑纱,使人无法在夜色中瞧清她们位置以后,心中顿时有了警惕,由于对方既有二十四名之多,自己如是妄逞武功,不知趋避,必将难免她们暗算之危,是以,他决定先行隐身树上。慢慢察看清楚她们全部藏身所在,再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她们制服。
石承先的打算,本也不错,但他却未料到的是,那古柏之上,也藏有妖女在内。
他飞身而上,双足尚未沾到树枝,便陡然感到一股掌风,迎面劈到。
石承先大吃一惊,本能的一扭腰躯,向旁闪让。但他没有想到,此刻他身在半空,根本没有着力之处,这一扭腰躯不大要紧,腾起的身形,便立即摔了下去。
石承先暗叫不好,他知道下面必有妖女仰首以待,倘是一直跌落下去,定将逃不脱她们之手了!
绝地求生,石承先竟然想出了绝招,就在离地尚有七尺左右,他忽然右手拔出长剑,刷的一声,插入树身之内,却将下坠的身形吊在了半空。
这一手险中求生的手法,大大出乎那批妖女意料之外,一时之间,却是忘了出手攻击。
虽然这只是那么极快的一瞬,但对石承先而说,已是受用不尽,他迅快的贴身树上,拔出长剑,双手双足齐齐用力,猛然一弹,霍地飞向另外一株树上而去。
双足刚自立定,耳中传来朱衣叟传音之声,笑道:“贤侄,这二十四名妖女,可是不好对付?”
石承先也用传音接道:“老前辈,她暗我明,当真叫我无从下手了!”
朱衣叟道:“贤侄,老夫倒有一计在此,只不知你敢不敢冒险?”
石承先道:“老前辈快说,晚辈决不犹疑!”
朱衣叟笑道:“舞剑护身,劈断柏枝,她们岂不也就无法藏身了么?”
石承先听得心中连连失笑,暗道:“可不是么?我怎地就没有想到……”口中立即用传音接道:“老前辈之计,果然高明……”蓦然身形冲天而起,宝剑施出一招“金鹏展翅”,洒出万道晶芒,直往那株古柏飞去。
一串嗤嗤格格之声传来,枝叶纷飞之中,夹着数声尖叫,那株枝密叶茂的古柏,被他这一剑削光了一大半。
石承先一招得手,身形在那巨枝之上一伫,立即又腾空而起。
眨眼之间,那另一边的柏枝又全都被他削断,先前那浓荫占地盈丈的松枝,这会儿只剩下了三枝丫杈,矗立向天,好不干净。
一片呻吟之声,从那堆满地上的枝叶中不断传出。
显然石承先适才那两招威力无边的剑法,不但削断了柏枝,而且将那些藏身树上的妖女,也伤在剑下了。
朱衣叟忽然哈哈大笑道:“贤侄,好剑法啊!”
这回他可没有用那传音之术了。
石承先恰在此时,双足落地,闻言忙道:“老前辈,错非你老明示,晚辈只怕永远也想不出这么好法子来……”突然伸剑一点,只见一条黑影,应声倒了下去。
原来就在他说话之时,忽然有一名妖女逼了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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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叟大声接道:“贤侄,就老夫所见,二十四名妖女之中,已有十三人伤在你剑下了!
还有十一人藏在枝叶之下,你何不再将那等剑法再施展一次,也好叫她们明白,哈哈狂剑的传人,不是等闲之辈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怔,忖道:“他怎么将我师门出身也报出来了?难到还有什么特别用心不成?”
转念未已,尚未想及,是否自己应该照他吩咐去做,耳中忽然听得一个娇柔的声音道:
“你……这位公子真是甘大侠的弟子么?”
石承先听那声音果然来自树枝之内,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来朱衣叟前辈果然是别用有心的了!她们居然知道我师父名号,难道灯阵主人,与我师父相识?”但他口中却道:
“不错,你是什么人?可是那灯阵主人手下的妖女?”
那女人笑道:“公子,我们不是什么妖女,这名字好难听啊!”
石承先冷叱道:“不是妖女,为何不敢见人?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人?”
只见树枝晃动,一个苗条的黑影,站了起来,低声道:“公子,我们都是主人手下的丫鬟和灯娥,当然不是妖女了!”那少女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公子你贵姓啊?”
石承先想都没想,便接道:“区区石承先……”
话已说过,他才想起,自己既不想与她们攀亲叙旧,告诉她们什么姓名呢?
是以,只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
那少女忽然敛衽为礼,道:“原来是石公子!”
石承先皱眉道:“你们还有几位没有受伤?”
那少女略一迟疑,忽然挥了挥手,只见那树枝之中,迅快的站起了一群黑衣少女。
石承先略为一数,连说话的那一位,果然共有十一名之数,心中不由得对朱衣叟的目力之强,备极钦佩。
只是,他此刻口中却是冷哼了一声,喝道:“你们是自点穴道,还是要石某动手?”
他突出此言,只把那十一名少女听的大大一怔。
先前说话的少女道:“公子,你还要与我们为敌么?”
石承先道:“如果你们自己不动手,区区就只好代劳了!”话音一顿,刷刷两剑,封住了三名黑衣少女穴道。
那答话的少女一见,大为吃惊,忙道:“石公子,妾身有话要讲,公子可否等一等再出手?”
石承先怔了一怔,一垂手中宝剑,冷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诡计?好啊,石某就等你们等!”
那少女长叹了一声,接道:“公子,妾身纵有诡计,甚至有那害人之心,但对石公子,妾身等却是不敢。”
石承先瞧她说的颇似十分认真,当下一皱剑眉道:“为什么?”
那少女道:“这个……其中缘故,妾身也不太明白,反正主人交代过我们,举世之中,只有甘大侠的子弟,咱们绝对不可冒犯!”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暗道:“听她们之言,倒似不是假作,但那灯阵主人为什么要这般交代呢?难道她与我师父关系不同寻常么?”他心中隐然已经相信那黑衣女人所说,但口中却道:“石某不信!”
那少女道:“公子不信,妾身也没有办法了!不过……”
石承先见她迟疑不说,当下接道:“不过什么?”
那少女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公子如想证实,那也不难!”
石承先道:“很好,你说出来听听!”
那黑衣少女低声道:“只要公子当真的吩咐一声,妾身姊姊,立即自点穴道……”
石承先失笑道:“你们明知不敌,送这顺水人情给我,石某不想领情!”
黑衣少女呆了一呆,道:“依公子的想法,又该如何呢?”
石承先道:“很容易,你们一个一个上前,由石某封住你们一处穴道,然后……”
他顿了一顿话音,笑道:“由你带领在下,将那十二名尚未就逮的灯娥拿下!”
黑衣少女甚感意外的一愣,道:“公子……你要把我们怎么样?”
语气之中,充满惊骇。
石承先道:“不怎么样,只要查明尔等并非十恶不赦之人,石某也不会为难为尔等。”
黑衣少女沉吟了一下,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向身边数女道:“你们听到石公子的话了?”
那几名少女接道:“听到了!”
黑衣少女道:“你们可愿被石公子封闭一处穴道?”
那几名少女道:“一切但凭大姊作主。”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主人交代过的话,你们总不会忘记吧?”
几名少女全部恭声接道:“小妹等怎敢忘记!”
黑衣少女点了点头,道:“你们没有忘记最好……”语音略为一顿,立即又道:“依序上前,恭候石公子动手!”
石承先闻言暗道:“看来倒是真的了……”
只见那几名少女,果真排成了一行,缓缓向石承先面前行来。当先的那位,走到石承先身前两尺距离,方始站定,她慢慢的放下罩在脸上的黑纱,敛衽为礼道:“小婢如雪,叩见公子……”虽然有着三分笑意,但神态甚是楚楚可怜。
石承先趁着朦朦月色,打量子这叫如雪的丫鬟一眼,只见她生得十分清秀,眉目之间,丝毫没有妖娆之意,倘是换了个地方见到,只怕会拿她当作大家闺秀,达官贵人的家眷呢!
石承先心中一动,暗道:“瞧她们的神情,倒不似淫邪妖荡的一流,我如点了她们穴道,岂不显得对她们甚是戒惧了么?”他忽然有了这么想法,自然就没有及时出手,点那如雪的穴道了。
如雪似是等得有些奇怪,低声道:“石公子,你怎地还不动手?”
敢情,她说的毫无勉强,一派真诚。这表示那黑衣少女所言,并非诓人之语,灯阵的主人果真是交代过她们,不可与自己为敌了。
石承先剑眉一扬,忽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凝注了那如雪一眼,突然摆手道:“算了!
石某不用点你们的穴道了!”
如雪呆了一呆,道:“公子,这为了什么?”
石承先道:“不为什么,在下觉得不必,那就是不必的了!”
这是,那身为这批丫鬟大姊的黑衣少女,大步走上前来,取下面纱,向石承先盈盈拜了下去。
石承先几时受过他人的这等大礼?一时倒弄得脸上发窘,忙道:“姑娘快快起来,区区当不得你这般大礼参拜啊……”
黑衣少女依然拜了三拜,方始起身。
石承先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心中大大一怔,忖道:“这位姑娘怎地生的如此丑?”
原来这黑衣少女取下面纱以后,露出的脸蛋儿并非是什么吹弹得破的冰肌玉骨,而是一张红斑遍布,块垒重重,蒜鼻海口,细目浓眉的怪相。
石承先发呆之间,那黑衣少女已然笑道:“妾身如梅,多谢公子手下留情之德。”
石承先听她吐字出声,有如黄莺出谷,偏偏又长了这般丑怪的脸蛋,不禁为她大感不平,暗道:“造化弄人,只怕真是莫此为甚了!”心中惋惜不已,口中却道:“不用客气了!石某相信你们出自真心,所以,就不必再点你们穴道……至于那另外十二名灯娥,现在何处?”
如梅道:“她们分散在主人身外不远之处,公子可是要见见她们么?”
石承先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了!”语音一顿,接道:“姑娘,今日来此之人,都是石某的长辈,你快去告诉那些姊妹们,如是从此刻起,有人得罪他们,石某定将不会饶她!”
如梅笑道:“妾身记下了!”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犬齿外张,当真难看得很。
石承先皱了皱眉,掉头便向葛天森、戴天行、雷刚三人立身之处走去。
第廿一回 神勇闯灯阵
那批黑衣丫鬟迅快的隐去了身形,只有如梅一人,立在原地,目送石承先走去,这才转身向灯阵之人和蓝仙姑激斗的空地行了过去。
却说石承先刚自回到葛天森三人立身之处,耳中已听得朱衣叟笑道:“贤侄,你很有一手啊!”
石承先连忙向那树上抱拳道:“老前辈,晚辈一念之仁,未曾下手诛杀她们,你老可莫要见怪。”
朱衣叟大笑道:“怎么会?贤侄,你这一念之仁,不但是活了她们几条小命,其实,可说是暗中积了一桩极大的功德呢?”
石承先闻言一怔,道:“老前辈谬奖了……”
朱衣叟道:“贤侄,眼下你也许不大明白,但到日后,你终会发现,今日你不曾杀伤她们,对你和令师而言,不啻结下了十万善缘……”
石承先听得虽是甚为不解,但却没有再问,只因雷刚已然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拉住,问道:“公子,那些妖女怎么了?”
石承先笑道:“她们答应不再为难我等,所以小侄已然饶了她们一死之罪。”
雷刚呆了一呆,道:“怎的饶了她们?”
石承先笑道:“她们既非为首之人,杀之不武,大叔,小侄没有作错吧?”
雷刚本想说他不该随便饶了这批妖女,但因见石承先一脸笑意,使他把那要说之话,又咽了下去。
只叹了一声,道:“也许公子做的不错……”
葛天森、戴天行两人也走了过来,石承先连忙向二人抱拳道:“两位受惊了!”
葛天森、戴天行齐齐一笑道:“惭愧得很……”
葛天森语音一顿,接道:“兄弟,刚才白头老前辈曾经传音相告,要愚兄和戴兄同去为那蓝老前辈掠阵,兄弟,你去不去?”
石承先心中暗道:“那白头翁既然只要他们前去,那定然有什么道理,我如也去,只怕有什么不便了……”
他乃是个实心眼的人,白头翁未指明要他去,他竟然以为白头翁不让他去,是以接道:
“这个……白头前辈既是未曾要兄弟前去,那自然是不当去的了;葛兄和戴老快去便是。”
葛天森闻言皱眉道:“你不去么?”
石承先沉吟道:“小弟有心想去,但那白头翁前辈不曾言说,兄弟只怕有甚不便……”
葛天森笑道:“不会吧,愚兄猜想……”
他余音未已,忽然听得那白头翁在远处大声道:“石贤侄老夫果然另外有事要你去办,你可到老夫隐身的树上来一叙!”
石承先看了葛天森一眼,道:“白老相召,兄弟不奉陪葛兄和戴老了……”转身一跃,便向白头翁隐身之处跃去。
葛天森、戴天行和雷刚三人怔了一怔,望着石承先飞身而去的背影消失在枝叶之间,这才同时吐了一口大气。
敢情,石承先这飞跃的身法大不寻常,乃是用的轻功身法中的绝技“凌虚步”,别瞧他乃是一跃而去,实际上他们都已发现,石承先乃是如履实地一般,一步高似一步的走了过去。
只因他脚步移动的极快,错非像他们三人的功力,那就发现不了的了!
雷刚虽也知道小主人在四绝谷中的七年岁月,早已练就一身超凡的武功,但他并未敢期望到小主人能有这等惊世骇俗的成就,是故长叹一声之后,忍不住失声道:“这不是‘凌虚步’么?”
葛天森点头道:“不错,石兄弟武功之高,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雷刚这时只喜的两眼之中,沾满了泪光,大声道:“总算苍天有眼了,公子能有这等武功,老主人的大仇,不愁不能报了……”两颗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戴天行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雷兄,石老弟天纵奇才,又得名师指点,武功成就,将来更是未可限量,依老朽看来,石老弟那报仇之事,如就武功而言,那是不会有何力所难及之处,只怕……”他忽然沉吟住不往下说。
雷刚闻言不禁一呆,道:“只怕什么?”
戴天行皱眉接道:“只怕江湖经验不足,稍一不慎,便足以误事伤身!”
雷刚道:“不错,戴老说的是……但老奴痴长了如许年纪,只要老奴不离他左右,想必也无大害了!”
戴天行点了点头道:“雷兄如能不离他左右,那自然不妨事!”他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但雷兄莫要忘了,石老弟有着那一身功力,又是血气方刚的盛年,有许多事只怕不是你雷兄所可全般预料的了。”
雷刚闻言,顿时呆了一呆,道:“戴大侠之意,老奴有些不懂了!”
戴天行沉吟道:“武功者靠自己苦练,江湖经验,那也得全靠体验阅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石老弟增加阅历的机会……”
雷刚独臂一扬,啪的一声,拍在自己头上,大声道:“是啊,这等简单之事,老奴怎的不曾想到?”
葛天森忽然笑道:“雷兄,你且慢高兴,有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任何事的成败得失,都少不了三个因素,石贤弟的武功,那就是没得说的了,但这只是因素之一而已……”
雷刚见他侃侃而谈,心中甚是着急,忙道:“葛大侠,还有什么因素……”
葛天森笑道:“雷兄,石贤弟还少的这两样,其一是个人的声望……”
雷刚一怔道:“葛大侠,我家公子既无开山立派之心,要那江湖威望作甚?”
显然,雷刚不大同意葛天森这番意见了。
葛天森道:“当然有用!”
雷刚皱眉道:“老奴愿闻高明……”
葛天森微微一笑,说道:“雷兄,石贤弟的仇家是谁,到今天都还未曾查出来,是不是?”
雷刚道:“这个……老奴难过得很……”
葛天森道:“雷兄倒也用不着难过,因为,照葛某的看法,石贤弟的仇家,必是一批难缠的人物。”
雷刚道:“不错!”
葛天森道:“雷兄,要对付这等难缠的人物,只靠石贤弟和你老哥两人之力,只怕不易有成啊……”
雷刚沉吟了一会,接道:“老奴确也有些同感,只是……
这与公子有无威望,又有何干?”
葛天森道:“有关系!”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石贤弟如是能够在江湖上闯出仁侠之名,自是就可得道多助了!”
雷刚似乎仍然有些不懂,皱眉道:“葛大侠之意,是要我家公子先行立威么?”
葛天森笑道:“不是立威,雷兄,兄弟之意,是要石贤弟立名,只因石贤弟今后那报仇之举,必得众多武林人物相助方可!”
雷刚这才恍然道:“是这样么?老奴总算明白了!”
葛天森道:“雷兄,你虽然是明白了,但可知道,这事做起来,却是大不容易么?”
雷刚道:“是啊,老奴也想到了!”他语音顿了一顿抓头道:“葛大侠,戴大侠,老奴有一事相求,不知两位能答应否?”
葛天森道:“什么事?”
戴天行笑道:“雷兄,你有什么事,尽管请说,什么求不求,倒是显得生分了!”
雷刚道:“考奴知道自己的能耐有限,如何襄助公子立名之事,只怕老奴力所不逮,是以……”
他深深的望了两人一眼,接道:“老奴斗胆,敢求两位鼎力玉成我家公子,休说老奴终生感戴不尽,就连老主人在天之灵,亦必感激两位不浅……”
葛天森闻言笑道:“雷兄,你这么说,倒是好像葛某不愿相助石兄弟了,其实……”忽然脸色一沉,严容道:“葛某若不是早已存下相助石兄弟立名之心,也不会随他离开那神机堡了!”
雷刚怔了一怔,道:“葛大侠,你……应允了?”
葛天森道:“雷兄,这是葛某早就决定的事了,哪里还要雷兄相请呢?”
雷刚迅快的看了戴天行一眼,道:“戴大侠呢?”
戴天行道:“老夫心意,在那犬王庄中,已然言明,雷兄还想不透么?”
雷刚道:“戴大侠之意,也是应允了?”
戴天行道:“不错!”
雷刚忽然双膝一屈,竟然向两人拜倒在地,口中接道:“老奴先代老主人谢过两位……”
葛天森、戴天行似是未曾料到雷刚会行此大礼,一时间倒弄得甚为尴尬,连忙双双扶起雷刚,笑道:“雷兄,你也多礼了……”
雷刚被两人扶起,长叹了一声,道:“老奴只是望公子能够报得大仇,休说这膝屈一拜,就是粉身碎骨,老奴又何可惜……”
余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白头翁大声道:“你们三位罗嗦了半天,可已有了什么结果?”
葛天森忙道:“老前辈有何见教么?”
敢情葛天森心智过人,白头翁这么一问,他就猜想到这位老人家,必非无故出此一问。
白头翁笑道:“葛老弟果然不简单,老夫好似一张口,你就知道老夫的心事了!”
葛天森大笑道:“晚辈不敢当得老人家赞誉,你老有何指教,就请明说!”
白头翁道:“那少林和尚,好像来了不少,他们把这一带团团围住,用心必是对付灯阵之人,但他却不知那灯阵主人是何等难惹人物,少林已在多事之秋,千万不可再树这等强敌,老夫等人不用他们相助,你们可速速告知少林僧侣,撤回寺去,免得自找苦吃!”
葛天森道:“晚辈遵命……”举步就待离去。
白头翁忽然大声道:“你们三人一道去,而且,也不用回转此间,就陪着少林和尚回寺去吧!”
雷刚闻言,呆了一呆,道:“那怎么成?老奴还得侍候公子……”
白头翁道:“石贤侄在此,有老夫等数人照应,难道还不够么?雷刚,你不用担心了!”
雷刚苦笑一声,只得随同葛天森、戴天行两人,向山坡之上走去。
葛天森心中明白,白头翁忽然这么急的要催着他们离去,并非全是为了少林之故,而是不想让他们三人也卷入灯阵主人纠纷之中,是以,他们一走上山坡,便立即告诉掌门,率领了一干人众,迅速退回了寺中。
却说那石承先依照朱衣叟之言,跃上了他隐身的树上,只见朱衣叟盘膝坐在一根粗仅如姆指般的柏树枝之上,正咧着嘴对他微笑。
石承先遂提气腾身,站在柏枝之上,抱拳一揖,道:“小侄拜见朱老!”
朱衣叟笑道:“坐下来,老夫有话要告诉你!”
石承先学着朱衣叟的方式,也盘膝坐在一树枝上,恭敬的接道:“老前辈有何指示……”
朱衣叟忽然伸手一拨身前的柏枝,道:“贤侄,你可瞧见了?”
石承先遂伸头打朱衣叟拨开树枝之处向下望去,只见一圈灯光之中,那蓝仙姑和灯阵之人快速奔驰的身形,依然在那儿如同旋风一般疾转不休。
他不禁皱了皱眉道:“小侄瞧见了……但不知蓝姑姑是否已然占了上风?”
朱衣叟笑道:“你看呢?”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我怎么瞧得出来呢?”但他却在转念之间,又凝神瞧了一会,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小侄武功有限,瞧不出谁高谁低!”
朱衣叟笑道:“不错,你没看走眼,贤侄,就目下而言,你那蓝姑姑,和灯阵主人正打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石承先道:“朱老,那灯阵主人武功很高么?”
朱衣叟大笑道:“那还用说么?贤侄,这灯阵主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为人也十分古怪,尤精于布阵用毒,是以,武林之中,似乎她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
石承先听得一惊,脱口道:“朱老前辈,这么说——蓝姑姑也不一定是那灯阵主人的对手了?”
朱衣叟略一沉吟道:“那也不一定!”
他语音一顿,低叹了一声,接道:“如论本身武功,蓝四妹不会比她稍差,不过,那灯阵主人如是在武功之外,另耍手段,四妹就斗她不过了!”
石承先心中着急道:“朱老前辈,咱们要不要助那蓝姑姑一臂之力呢?”
朱衣叟笑道:“暂时还不用!”他眼见石承先对自己这句话有些茫然不解,连忙接道:
“贤侄,老夫是说,在那灯阵主人不曾另耍花样之前,咱们大可不必动手!”
石承先心中暗道:“这话倒不错,只怕那灯阵主人忽然弄诈,那就来不及了……”他心中虽然有了这等想法,口中却是没说,只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莫非咱们只袖手旁观么?”
朱衣叟笑道:“依你之见呢?”
石承先笑道:“由小侄下去替下蓝姑姑……”
朱衣叟噗嗤一笑,道:“你有这等豪气么?”
石承先慨然道:“小侄不才,倒有这等雄心!”
朱衣叟笑道:“很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很好之后,却又低头沉吟不语。
石承先怔了一怔,忖道:“他怎么沉吟不语了?”当下忍不住接道:“老前辈,小侄就前去好么?”
朱衣叟被他一问,这才恍如从梦中醒来一般,脱口道:“你说什么?”
石承先心中暗暗失笑,道:“他怎么心神忽然不定起来了?”
但他口中却道:“晚辈是说:这就由晚辈下去接替蓝姑姑与那灯阵主人一拼可好?”
朱衣叟忽然哈哈一笑道:“贤侄,你可知道,老夫要你跃上树来之意?”
石承先一怔道:“这个……小侄不知!”
朱衣叟道:“说来也很简单,老夫就是要你瞧明白,那灯阵主人的灯阵布置。”
语音一顿,指着那灯阵接道:“贤侄,那当中的一盏白灯,你可知晓它的作用么?”
石承先摇头道:“小侄不明白。”
朱衣叟道:“这灯阵的一切变幻,全由这盏主灯而起,你别瞧它此刻乃是白色,但如它发挥作用之时,就会自行旋转,变成了多种彩色了!”
石承先皱眉道:“为什么?”
朱衣叟笑道:“玄人耳目呀!同时,那外圈的十多盏浅红小灯,在主灯飞旋之际,也就会随它移动起来,据说任何武功高强之人,一旦陷身其中,就难以脱身而出……”
石承先有些不信,因为,他实在瞧不出这小小灯阵有何惊人之处,为什么会使人陷身其中,脱身不出!
是以,他摇了摇头道:“晚辈实在很难相信!”
朱衣叟道:“贤侄,你不信,那也是人情之常,只因这等事太过神奇,不是身历其境之人,无法知晓,只是……”他忽然顿了一顿话音,长叹了一声,接道:“只是,一旦有人身历其境,明白了其中厉害,那个人却也无法去告知任何人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那又为什么?”
朱衣叟微微一笑,接道:“贤侄,你没有听说过么?身入勾魂灯阵之人,有谁活着出来过?”
石承先道:“都死了?”
朱衣叟点头道:“都死了!”
石承先仍然有些不信,先前他也听那葛天森和戴天行说过,他不信,此刻虽然从朱衣叟口中说出来,他仍然还有些不信,皱了皱眉,道:“武林之中,数十年来,当真就没有一个人从灯阵之中逃过生么?”
朱衣叟道:“这个……”
石承先睹状,暗道:“他迟疑不语,那是表示武林之中,还有人生出过灯阵的了……”
心念一转,接道:“老前辈,可是有人生出过这座灯阵的么?”
朱衣叟在夜色之中,两眼光如灯炬一般的在石承先脸上闪来闪去,半晌方道:“没有过!”
石承先只道他虽然有些不肯说出那生出灯阵之人姓名,至少也会承认有人是真生出过灯阵才是,否则,他刚才就可以斩钉截铁的回答自己,不必那等犹豫不决了!
但他结果却是这般回答自己,不由得使那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没有?”
朱衣叟道:“不错……”
石承先忽然笑道:“有一件事,晚辈甚是不解。”
朱衣叟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既然这座灯阵有着如许之大的威力,而且蓝老前辈也知道任何武功高强之人,身入其中,便难以活着出来,蓝老前辈为何要甘冒大险,与那灯阵主人相拼?”
朱衣叟一时似是为之语塞,半晌没有答话。
石承先等了一阵,未见朱衣叟回答,不禁又道:“老前辈,你老可知其中道理何在么?”
朱衣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接道:“贤侄,这中间的道理,老夫并非不知,不过,老夫眼下却不便说出……”
石承先道:“为什么?”
朱衣叟道:“因为……这事与令师有关!”
石承先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事与师父有关,怪不得他们不愿说了!”但他口中却道:“老前辈,这事若与家师有关,晚辈当然不便多问,只是一桩!蓝老前辈冒此大险,如是胜不了那灯阵主人,晚辈可就不便坐视了!”
朱衣叟忽然一笑道:“那灯阵主人武功机智虽高,但如想胜过你那蓝姑姑,只怕还办不到!”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见识过灯阵主人的武功?”
朱衣叟道:“没有,但却有人知晓她的强弱!”
石承先道:“哪一位?”
朱衣叟笑道:“你师父……”话刚出口,便已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贤侄,老夫居然上了你的当了!”
石承先道:“老前辈,晚辈决无此意!”
朱衣叟笑道:“贤侄,看来老夫是不能不把这话告之于你了!”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自己要说,那晚辈总不能把两耳堵起啊!”
朱衣叟大笑道:“贤侄,你的确比老夫厉害,居然迫得老夫不能不向你说明了!”
石承先也笑道:“晚辈洗耳恭听便是!”
朱衣叟略一沉吟,道:“贤侄,这勾魂灯阵,武林中传言,从来无人能陷身其中,生还而出,其实,那话可并不是真!”
石承先道:“晚辈一直就不大相信。”
朱衣叟道:“贤侄,这勾魂灯阵之中,就是有人曾经进出自如过!”
石承先道:“可是家师?”
朱衣叟纵声笑道:“武林之中,除了尊师甘兄,又有什么人能有这等能耐!”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这事说来,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石承先心中有些不解,三十年前,灯阵主人不是尚未在中原武林露面么?
他一念及此,不禁脱口道:“老前辈,三十年前,那灯阵主人就来到中原了么?”
朱衣叟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石承先道:“据葛天森说,那灯阵主人是在二十年前方始进入中原的啊!”
朱衣叟道:“贤侄,葛天森说的也没有错,那灯阵主人果然是在二十年前进入中原的,不过,那已是她第二次来了!”
石承先道:“这么说,武林之中,可是无人知晓那灯阵主人早在三十年前就来过中原么?”
朱衣叟道:“不错,那灯阵主人第一次前来,武林中知晓之人不多,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都知晓,只因格于形势,无人敢说而已。”
石承先越听越觉有些迷糊,笑道:“老前辈,那可是上一代的各派掌门么?”
朱衣叟道:“正是上一代掌门人。”
石承先道:“他们既然知晓,为什么不敢说?”
朱衣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贤侄,这事说来,他们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可说是丢了很大的面,试想以他们的身份,栽倒在灯阵主人手中之事,又怎能向门下弟子说出去?是以,中原武林才无人传说此事!”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
朱衣叟道:“灯阵主人第一次进入中原,首先找的,是九大门派的掌门人,结果,他们九人太不争气,真给中原武林人物丢了大脸!”
石承先听出朱衣叟的口气,似是对九大门派的掌门人甚是看不起;否则,他不会一连说了两次丢人,当下接道:“老前辈,除九位掌门,这灯阵主人还找过什么人?”
朱衣叟道:“八荒魔剑,乾坤一剑,云天四皓以及令师哈哈狂剑,中原武林的顶尖人物,她几乎全都找遍了!”
石承先怔道:“先父她也找过?”
朱衣叟道:“找过,只是除了八荒魔剑和哈哈狂剑而外,别人她没有找到。”
石承先道:“为什么?可是先父和老前辈等当时不在中原?”
朱衣叟道:“那倒不是,因为灯阵主人找了八荒魔剑和令师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石承先有些发愣低声道:“老前辈,莫非是家师将她打败了?”
朱衣叟道:“大概是吧!”
石承先略略沉吟了一下,接道:“那八荒魔剑轩辕豪,不知跟灯阵主人交过手没有?”
敢情,他想知道八荒魔剑的武功,在当年与那灯阵主人相较,到底谁高谁低!
朱衣叟淡淡一笑道:“轩辕豪当年的武功,与那灯阵主人似在伯仲之间,他们很可能交过手,只因轩辕豪自己不愿谈论这件事,到底胜败如何,外人自然无从知晓了!”
石承先道:“倘若传闻属实,凡是陷身灯阵之人,决无生还可能,那轩辕豪如是不敌灯阵主人,那又怎能活到今天?照晚辈猜测,八成是轩辕豪并未败给灯阵主人!”
朱衣叟大笑道:“贤侄,老夫不会骗人,你这种想法,正跟老夫相同,不过,老夫直到今天仍然不明白,那轩辕豪为何不向人提起这桩事?”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接道:“老前辈,那轩辕豪不说,其中必有道理,据晚辈猜想,必是那灯阵主人与他有着什么协定。”
朱衣叟道:“那怎么会——”但他话音顿了一顿,接道:“贤侄你这么一猜,倒叫老夫想起一桩事来了。”
石承先一怔道:“什么事?”
朱衣叟道:“这轩辕豪与灯阵主人见过之后,便绝口不提灯阵主人之事,八成只怕正如你所说,他和那灯阵主人之间,有着什么默契……”
石承先道:“会是什么默契?”
朱衣叟道:“这个……老夫一直猜疑,这灯阵主人,会不会与那九大魔尊有关?”
石承先心中一震,脱口道:“与那九魔有关?”
朱衣叟道:“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原因,使那轩辕豪会绝口不谈此事!”
石承先一听,不由心中大急,暗道:“这灯阵主人如是与那九魔有关,我倒非见她一面不可了……”一念及此,接道:“老前辈,晚辈现在替下蓝姑姑可好么?”
朱衣叟呆了一呆,道:“你怎地忽然有了这等想法?老夫不是说过,蓝四妹如果不曾落败,咱们大可用不着出手么?”
石承先道:“晚辈是想……或许那灯阵主人,会知道八荒魔剑的下落!”
朱衣叟闻言,沉吟道:“这个,贤侄,你想查问轩辕豪下落,似乎也用不着这等急啊!
且等他们分出胜败,再行打听不迟!”
石承先见他不允,当下只好笑道:“老前辈,家师是什么时候与灯阵主人交手的?”
朱衣叟笑道:“就在灯阵主人与那轩辕豪动手以后不久,灯阵主人便去找了令师。”
石承先道:“那时家师可是在那祁连山中?”
朱衣叟道:“不在,那时你师父正与蓝四妹连袂行道江湖。”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师父是跟蓝姑姑在一起的么?”
朱衣叟道:“不错!”
石承先道:“这就不对了!”
朱衣叟笑道:“哪里不对了?”
石承先道:“老前辈不是说,云天四皓,并未与那灯阵主人碰过头么?倘是家师与蓝姑姑在一起行道,那灯阵主人自然是与她见过的了!”
朱衣叟道:“贤侄,天下有许多误会之事,都是十分凑巧的造成,蓝四妹与令师之间的多年不快,也正是这一次奇妙的遭遇造成。”
石承先闻言,心中有些恍然,但口中却道:“老前辈,可是那次正好蓝姑姑不在么?”
朱衣叟道:“不错!”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道:“说来也是造化弄人,灯阵主人找上令师之日,恰好蓝四妹因为追踪一名丐帮的逆徒,离开了令师……”
石承先道:“家师怎地没有跟蓝姑姑一道!”
朱衣叟道:“这事令师并不知晓,因为那名丐帮逆徒所做的坏事,只有蓝四妹一人目击,所以,蓝四妹想把那沽名钓誉的丐帮弟子擒到之后,再向武林公开他的罪恶,使他无以遁形。”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朱衣叟道:“当时令师和蓝四妹乃是在衡山的南岳庙中分手,令师打算游遍南岳,然后去衡阳等候蓝四妹见面,岂料就在令师攀上衡山绝顶之际,便遇上了这位灯阵主人。”
石承先道:“这么看来,灯阵主人似是存心要等家师独自一人之时,方始露面的了!”
朱衣叟道:“事后想起,倒果然有此可能……”语音顿了一顿,接道:“甘兄与那灯阵主人在衡山绝顶一战,据甘兄事后向黄大哥说起,相持了一日夜之久,直到那灯阵主人认败服输,已是第三天的黄昏时分,但甘兄却并未回到衡阳,与蓝四妹见面,结果,蓝四妹在衡阳等候令师长达一月之久,仍未见到令师踪影!”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家师可是出了什么岔事?不然,他老人家怎会失约?”
朱衣叟道:“这个……令师在一年之后,遇到黄大哥时,只说与那灯阵主人在衡山相斗,耽误了与蓝四妹约定见面,究竟为了何故,令师并未详说……”
石承先皱眉道:“奇怪……家师岂是失言背信之人?晚辈猜想,必是有了什么特别的缘故!”
朱衣叟道:“黄大哥说了当时看甘兄的神态,果真似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出,黄大哥心中虽然十分着急,但甘兄不说,黄大哥自也不便追问!”他忽然叹息了一声,接道:
“其实,黄大哥当日如是逼着甘兄说出其中原因,也许蓝四妹就不会对甘兄有着那等深深的误会了!”
石承先虽然对于男女间的感情,所知不多,但他也曾想到,一个女人,等了男人一个月都不来,彼此间有了误会,那自然是很深的了!
是以,朱衣叟话音一落,他立即皱眉道:“看来还是家师的过错了!”
朱衣叟道:“贤侄,真说起来,那倒不一定全是甘兄之错!”
石承先道:“蓝姑姑在衡阳等了家师一个月,家师没有去见她,于情于理,都似乎不对啊!”
朱衣叟:“甘兄若非有着特别原因,他也不会失约不去,坏就坏在黄大哥当一年后遇到甘兄之时,竟然不将此事查明,你说可惜不可惜!”
石承先此刻觉得这事果然是由许多误会造成,孰是孰非,倒是一时不易分辨了!
当下淡淡的笑了一笑,接道:“老前辈,眼下蓝姑姑对家师还有误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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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叟笑道:“人老了,自然就会心胸变得开阔起来,当年的事,应是不会记在心上了!”
但石承先却觉得不尽然,因为蓝姑姑如是真不再介意,她又何必与那灯阵主人,在这里以死相搏?
他一念及此,不由自主的向那仍在激斗中的两人看了一眼,接道:“老前辈,晚辈看来,似乎不一定呢!”
朱衣叟笑道:“贤侄是从哪一点着想?”
石承先道:“老前辈,倘若蓝姑姑真的不再记恨,她又怎会与这灯阵的主人拼斗不已?”
朱衣叟闻言,笑道:“造成误会,是由此人而起,要蓝姑姑不记令师之仇容易,要她忘记这灯阵主人,那可就困难了!”
石承先皱眉道:“晚辈虽也曾这么想……不过,晚辈甚怕蓝姑姑将来见到家师之时,仍然余怒难消……”
朱衣叟笑道:“那是不会的了!”话音顿了一顿,接道:“蓝四妹在知晓你是哈哈狂剑甘兄的弟子之后,不但未曾为难于你,反而暗中用那传音之术,求请黄大哥乘那比武的机会,传你武功,足见她对令师的误解,业已不再摆在心上了!”
石承先心中暗道:“姑不论蓝姑姑对我恩师的误解已否冰释,从她对我的盛情来看,朱衣叟的话,倒也似是可信的了!”当下长长一叹,道:“老前辈,蓝姑姑对我的关怀之德,晚辈不会一日或忘的了……”
朱衣叟听得失声笑道:“贤侄,云天四皓岂是要你报答盛恩之人?”
石承先道:“这个……晚辈只是略尽做晚辈的心意而已!”
朱衣叟暗中点了点头赞道:“贤侄,不愧是甘兄弟子,果然有着过人的心性……”语音微微一顿,低声接道:“贤侄,咱们在这树上谈了多久?”
石承先一怔道:“约有一个时辰了!”
朱衣叟一笑道:“没有那么久,顶多,只有三刻时光而已!”
石承先心中暗道:“他突然问到时刻,必是有着什么原因的了……”转念至此,不由得笑道:“老前辈,你老可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说么?”
朱衣叟笑道:“不是!老夫是想,黄大哥该回来此间了!”
石承先道:“黄老前辈也来了?”
他一直未听到黄公出声,只道他没有来此。
朱衣叟道:“黄大哥怎会不来呢?不过,他来到此间不久,便又离去了。”
石承先道:“黄老前辈去了何处?”
朱衣叟笑道:“黄大哥没有说明,只是他曾说过,一个时辰可以回来,想必不会很远的了!”
石承先道:“晚辈抵此,也将近一个时辰了!怎地黄老前辈还没有回来呢?”
朱衣叟道:“是啊!老夫也正为此感到奇怪?”余音未已,突然失声道:“不好,那灯阵主人怎地会使出这等下流手段……”
石承先听得大吃一惊,掉头望去,只见那小小的灯阵已然有了极大的变化!
那盏原是白色的主灯,这时已飞快的在中间空地上旋转起身来,四周的小灯,也在不停的转动,幻绘成了一幅十分庞杂的彩色画面。
那两条本是在追逐奔跃的人影,此刻反倒停了下来。石承先也才瞧出,背向自己而立的,是穿着一身天蓝罗衫的蓝姑姑,面向自己这个方向的,乃是一位身材十分纤细,体态甚是轻盈,身披杏黄罗衫,用一幅极大的金色丝巾裹住了头发的女人。石承先目力虽强,但却仍然瞧不清楚那女人的脸色,隐约之中,彷佛隔着一层水雾一般。
他打量之间,只听得朱衣叟接道:“贤侄,那灯阵主人的武功,不敌你蓝姑姑,眼下的情景,她好似要施展什么诡计,咱们可得留心一二……”
石承先道:“老前辈,晚辈下去为蓝姑姑助声威可好?”
朱衣叟沉吟了一阵,道:“这个……”
石承先道:“老前辈,这也有什么不妥么?晚辈只是在旁助阵,蓝姑姑如是不许,晚辈不插手。”
朱衣叟道:“贤侄,老夫原意,是想叫你过来,在那灯阵主人败机初现之际,便行出手抢先,伤那灯阵主人一剑,免得她被蓝四妹取了性命……”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道:“这又为什么?”
朱衣叟笑道:“贤侄,蓝四妹积了这么多年的怨恨,一旦发作出来,自足有如山洪爆发,不可收拾,试想,那灯阵主人如是落了下风,四妹焉能饶她不死……”他长叹一声,接道:
“是以,贤侄如能抢先伤了那灯阵主人,便可救下那灯阵主人的性命了!”
石承先听得仍然有些不解,他想不出,朱衣叟为什么要救那灯阵主人一命?
是以,他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这灯阵主人算不得什么好人啊!”
言下之意,是认为朱衣叟此举,未免多余,倒不如由那蓝仙姑取了灯阵主人性命,正好为武林除一大害!
朱衣叟摇头道:“贤侄,有一件事,你不应该忘记的啊!”
石承先道:“什么事?”
朱衣叟道:“那二十名灯娥,和二十四名丫鬟,对你说过的话,你难道不记得么?”
石承先一怔道:“什么话?”
敢情,他一时之间,只顾想到除去灯阵主人,别的事全部不曾考虑了!
朱衣叟笑道:“那灯阵主人交代过手下之人,举世之中,只有甘大侠的弟子,不可冒犯,言犹在耳,你怎么就忘了?”
石承先笑道:“这是真的么?晚辈原只当是那批妖女要想保身求命,哄骗晚辈呢!”
朱衣叟道“贤侄,这事说来并非是假,仅此一桩,只怕你就不能眼瞧那灯阵主人在你面前丧命吧!”
石承先心中吃了一惊,怔得一怔,道:“这……”
朱衣叟脸色一黯,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使老夫不愿四妹杀了灯阵主人。”
石承先惊上加惊,脱口道:“还有什么原因?”
朱衣叟道:“八荒魔剑轩辕豪!”
石承先心中蓦地一震,暗道:“是啊,如是留下灯阵主人不死,也可以打听得出轩辕豪下落……”动念至此,不禁接道:“老前辈,那灯阵主人想必会知晓轩辕豪的下落了!”
朱衣叟笑道:“也许会,不过,老夫倒不是为了打听轩辕豪的下落,才要你救那灯阵主人,老夫乃是不想四妹又树一强敌而已!”
石承先这时总算恍然大悟朱衣叟用心所在,当下接道:“老前辈,目下的情势,似已不同,咱们又当如何处置才好?”
朱衣叟道:“首先,咱们必将阻止那灯阵主人用什么诡计,伤了你那蓝姑姑!”
石承先道:“不错!但不知计将安出?”
朱衣叟道:“此事是十分为难,不过,老夫想了很久,觉得只有你我挺身而出了!”
石承先笑道:“是啊!晚辈正也有着这等打算。”
朱衣叟道:“贤侄,咱们两人现身之后,你可径向那灯阵主人挑战,蓝四妹由我来劝解便了!”
石承先觉得,也惟有这么办较好,当下笑道:“晚辈遵命……这就下去么?”他本已作势欲起,但却又忍不住问了一问。
朱衣叟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突然一振双臂,便向那灯阵之中扑了下去。
石承先张口发出一阵长啸,随在朱衣叟身后,宛如一阵轻烟般,飘向那灯阵主人身前。
那灯阵主人和蓝仙姑俱都呆了一呆,容得看清楚来人是谁,蓝仙姑顿时大为不快的喝道:
“朱兄,你这是何意?”
朱衣叟哈哈一笑,道:“四妹,别那么大火气,石贤侄一片好心,要相助于你,你又何必不快……”
蓝仙姑因是未曾除去脸上黑纱,无法瞧见她此刻的神色,但从她身躯的微微颤悸而言,显然是心中甚为激动!
这时,那灯阵主人已然和那石承先相对而立,互相注视了很久,石承先趁这机会,把那灯阵主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眼。
原来这位灯阵主人,脸上也罩了一块面纱,不过,这块面纱不像蓝仙姑那块那么黑,那么厚,是以,可以隐隐约约的瞧到那灯阵主人的脸色,彷佛是十分年青,不似武林中叱咤三数十年的人!
这一看,可把石承先看得呆了半晌,心中嘀咕道:“这有些不对啊,这灯阵主人在武林之中,三十年前就已能击败九大门派的掌门,如今算来,至少也有五十出头,怎地会这么年轻呢?”
他凝思之际,灯阵主人忽然冷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妄自乱闯灯阵?”
石承先闻言,淡淡一笑道:“小小灯阵,也不见得有何惊人之处,我为什么不能来?”
他语音一顿,接道:“区区也曾听说,几十年来中原武林,还无人活着逃过勾魂灯阵,区区今日倒要你这位主人证实一下,不知是真是假?”
灯阵主人冷笑了一声,道:“不假!”
这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听到石承先耳中,可是更使他心中犯疑,因为,那语音如此娇嫩,简直只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大丫头!
这也使他觉出,先前她喝问自己之时,是故意哑着嗓音之故!
石承先心中虽然在转动着念头,口中却是接道:“区区却是有些不信!”
那灯阵主人冷冷喝道:“你如不信,何不试试看再走出阵瞧瞧!”
石承先大笑道:“怎么,你是想我自动离去么?没有那等便宜事!”
那灯阵主人,似是未曾料到石承先会有这等想法,一时倒怔了一怔,道:“你不想出阵了?”
石承先笑道:“当然啊!”
灯阵主人忽然沉声道:“那你是想死了?”
石承先故意呆了一呆,道:“区区年岁尚轻,哪有想死的道理。”他语音一顿,立即接道:“咱们说了半天话,还未曾请教贵姓芳名,真是失礼得很了!”
那灯阵主人似乎又是怔了一怔,显然石承先这等相询,完全又出乎她意料之外,是以过了半晌,方始应道:“勾魂灯阵主人的姓名,你也敢动问么?你的胆子不小啊?”
石承先大笑道:“区区如是胆小,那也不会闯进这座灯阵了!”
灯阵主人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人的弟子?难道你的师长们没有告诉过你勾魂灯阵的故事吗?”
石承先越听,越觉得她的声音直如出谷黄莺一般好听,决不会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但此刻他觉得有些不解,乃是灯阵主人,又怎会有了冒充之人?
石承先心中不禁又生出了好奇之心,当下暗暗有了决定,今日非将她的身份弄明白不可。
转念之间,脱口道:“没有!区区的长辈,从来未曾说过勾魂灯阵之事!”
灯阵主人忽然噗嗤一笑,道:“你骗人!”
石承先被她笑得一呆,暗道:“这话岂会是灯阵主人的口气?”口中可反问道:“我几时骗人了?”
那灯阵主人似是也觉出自己说错了话,很快的哑着嗓音,喝道:“你刚才现身之时,便曾说过勾魂灯阵无人生离之言,这些话难道不是你的长辈告诉于你?”
石承先暗道:“你想掩饰,那也迟了……”他豪放的大声一笑,接道:“谁告诉你,那是长辈对我说的?”
灯阵主人过了一会儿,方道:“不是长辈,又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石承先道:“朋友!”
灯阵主人又沉吟了一阵,怒道:“你如不敢说出姓名和师门,怕我找你师父麻烦那就算了!不过,你今生也休想出阵了!”
石承先闻言,不由得激起了好胜之心,怒道:“谁说我不敢?”
灯阵主人道:“那你就说吧!”
石承先道:“区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中原豪剑大侠石承先是也!”
他居然给自己加上了一些零碎名号,不但把灯阵主人听得怔了一怔,连云天四皓中的三位,也为之呆了一呆。
显然,他们并未料到石承先会突然风趣起来。
灯阵主人犹豫了一下,道:“石承先么?你是哪一门派的弟子?”
石承先道:“石某身属九大门派之外,弟子不提师讳,传我武功之人,乃是哈哈狂剑……”
他余音未已,只见那灯阵主人竟然退了一步,发出了一阵惊呼!
石承先大为意外的愣了一愣,目光如电一般的盯在那灯阵主人身上,接道:“怎么?你可是害怕石某了?”
那灯阵主人哼了一声,道:“你是甘大侠的传人?”
石承先道:“不错!”
灯阵主人加了一句话道:“没有骗人么?”
石承先忽然仰天大笑道:“石某岂是说谎之人……”语音一顿,脸色一沉,接道:“你叫什么名字?石某不信堂堂勾魂灯阵主人,连个姓名都没有啊?”
灯阵主人对于石承先这等无礼的言词,并未动怒,反倒笑道:“石公子,妾身的姓名很重要么?”
石承先听得一怔,暗道:“这是什么称呼?如果她真是灯阵主人,怎会有着和丫鬟,灯娥一般的口气?显然,她不是真正的灯阵主人了!”转念之间,哼了一声,道:“你如是不说出姓名,石某又将怎样称呼于你?”
那灯阵主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石公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石承先道:“很好办,告诉我你的姓名,然后,是友是敌,只在你一念之间!”
那灯阵主人沉吟了一会儿,方始幽幽说道:“石公子,妾身姓萧,单名琼字。”
石承先拱了拱手道:“萧姑娘!”
萧琼尚未答话,只听得蓝仙姑忽然大声道:“勾魂灯阵的主人,明明是秦湘子,怎么忽然你又自称萧琼?莫非你是个冒充的么?”
站在蓝仙姑身边的朱衣叟也一连干咳了两声,接道:“不错,秦湘子的名号,老夫也记得一些不差,姑娘自称萧琼,其中必有原故的了?”
萧琼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这个……”
她似是有些打不定主意,该不该照实的答复蓝、朱二人之话,一连说了两个这个,却是仍未将要说之话,说了出来。
石承先闻得二老之言,心中暗暗一震,忖道:“看来云天四皓,是知道那灯阵主人一切的了!”但他口中却是很快的向那灯阵主人道:“姑娘,有一句话,在下不知当问不当问?”
萧琼道:“什么话?石公子请说便是。”
石承先道:“听姑娘的声音,好似年纪不大!”
萧琼笑道:“是么?”
石承先迟疑了一下,接道:“在下猜想,姑娘并非三十年前进入中原的那位灯阵主人!”
萧琼隔着薄纱,向石承先嫣然一笑道:“不错,妾身不过十八岁,三十年前自然不会进入中原了!”
石承先忽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了!”
这时,朱衣叟和蓝仙姑也走了过来。
那蓝仙姑冷哼一声,向那灯阵主人喝道:“萧姑娘,那秦湘子呢?”
萧琼闻言,忽然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衣叟在旁接道:“萧姑娘,三十年前进入中原的灯阵主人,是姑娘的什么人?”
石承先似是也想到了这一点,笑道:“是啊!那三十年前进入中原的灯阵主人,想必和姑娘有着极深的关系的了!”
萧琼缓缓的低下了头,幽幽答道:“那是我师父!”
显然,她这等回答,正在情理之中,听入朱衣叟等三人耳中,并未引起什么惊异的表情。
蓝仙姑冷冷的笑了一声,接道:“你是秦湘子的传人么?”
萧琼低声道:“不错!”
蓝仙姑微一沉吟,接道:“她可曾来中原?”
萧琼摇了摇头道:“没有!”
蓝仙姑忽然大声道:“秦湘子现在何处?”
萧琼忽地双肩一阵抽动,哑着声音接道:“先师已然仙去了。”
蓝仙姑闻言,大出意外,呆了一呆,道:“那秦湘子死了?”
萧琼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朱衣叟神情也甚是震动的接道:“萧姑娘,令师是几时死的?”
萧琼幽幽的看了眼前三人一眼,道:“先师仙去已有三年。”
蓝仙姑忽然顿足怒呼道:“秦湘子,你怎么会死……”
听她这言下之意,那是说秦湘子不该死了!而且,那种愤愤的语气,令人听来,十分难受。
朱衣叟皱了皱眉,回望了蓝仙姑一眼,长长一叹,道:“四妹,人总归是要死的啊!”
蓝仙姑咬牙道:“她怎么会死?我不信!”
萧琼彷佛对蓝仙姑这等言语,甚感意外,忽然向蓝仙姑福了一福道:“老前辈和先师很熟么?”
蓝仙姑冷哼了一声,道:“谁说的?老身与她素未谋面,怎会很熟?”
她这么回答,大大出乎萧琼的意外,她呆了一呆,道:“素不相识么?老前辈为何这等关心先师生死?”
蓝仙姑顿足道:“丫头,老身找她决一死战,她竟然先行死去,那不是叫我十分失望么?”
萧琼闻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等时刻,她忽然笑出声来,不禁大出三人意料。
石承先脱口道:“姑娘笑什么?”
萧琼道:“难怪这位老前辈进得灯阵之内,一言不发,就和妾身拼个不休,原来老前辈错把妾身当作先师,才会这等死拼了!”
蓝仙姑怒道:“是又如何?”
萧琼被她问得一呆,道:“不如何,妾身只不过说说罢了!”
朱衣叟接道:“萧姑娘,你可知道老夫是什么人?”
萧琼隔着面纱,目光在两位老人身上一转道:“两位老人家,可是与石公子一道的么?”
朱衣叟道:“可以算是,但也不是!”
萧琼道:“这是什么道理啊?”
朱衣叟道:“咱们本是从同一地方离开,分道来到嵩山,岂非是既是一道,也并非完全一道么?”
蓝仙姑忽然大声道:“萧琼,你师父去世之时,可曾有什么话告诉你?”
萧琼二怔,道:“什么话?老前辈如此相询,妾身真不知怎生回答了!”
蓝仙姑听得一愣,但旋即摇了摇头,道:“是啊,我怎么这般糊涂……”
敢情,她问的太过囫囵,休说萧琼不明白她在问什么,连她自己也觉的甚是可笑。
朱衣叟这时笑了一笑,道:“四妹,你不用太过激动,慢慢的说话,愚兄相信,萧姑娘不会不答复于你的!”
萧琼道:“老前辈有什么要问,何不说得明白些?”
蓝仙姑干咳了一声,道:“令师临终之时,可有什么重要遗言,嘱咐于你?”
萧琼道:“这个,先师遗言甚多,不知老前辈要问的是关于哪方面?”
蓝仙姑冷哼道:“关于中原武林,令师有什么话交代过你?”
萧琼沉思了一下道:“先师关于中原武林之事,交代过不少,只是,老前辈问的仍显笼统,妾身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第廿二回 怜卿蹈情关
蓝仙姑道:“云天四皓之名,你师父提过没有?”
萧琼似是吃了一惊般,浑身一震,她两只大眼,隔着薄纱,在蓝仙姑身上转来转去,半晌方道:“老前辈,妾身忽然明白了!”
蓝仙姑道:“你明白了什么?”
萧琼道:“两位这身衣着,想必是云天四皓中的两位高人了!”
蓝仙姑道:“不错,但老身只想知道,令师临终之时,对我们说了一些什么?”
萧琼在听得蓝仙姑话音之后,竟然又向蓝仙姑和朱衣叟两人深深一福,这才说道:“晚辈不知两位就是云天四皓中的前辈,刚才失礼之处,尚望两位莫要见怪!”
朱衣叟笑道:“姑娘不用多礼,老夫就是朱衣叟!”
蓝仙姑道:“老身蓝仙姑,你师父一定说过我了!”
萧琼虽然在知晓了这两位老人家便是云天四皓之后,就曾想到这老婆婆就是师父口中的蓝仙姑,但此刻闻言,仍然不禁全身一震。
她很想仔细的瞧瞧这位老婆婆的真面目,但因黑纱重重,使她无法透视,心中微觉失望,但口中可就很快的接道:“原来是朱、蓝两位前辈,失敬了!”
蓝仙姑对她这等一再客气的口气,大是不耐,冷冷的一笑,道:“你已知晓了老身是谁,你师父说过了些什么话,你也该说出来了!”
萧琼忽然低下头,沉吟道:“家师曾经交代过晚辈,在中原武林道上,如是遇着四位前辈,千万不可为敌!”
蓝仙姑道:“为什么?”
萧琼摇头道:“原因何在,家师并未说出。”她语音微微一顿,接道:“适才间,晚辈实是未曾料到会是蓝前辈,否则,晚辈纵有天大的斗胆,也不会跟你老动手相拼了。”
萧琼话音甫落,朱衣叟已然接道:“不知者不罪,姑娘不用记在心上!”
蓝仙姑却道:“令师只交代了这几句话么?”
萧琼道:“有关四位前辈之事,家师只说了这些!”
蓝仙姑似是意犹未尽,也似是心中甚为失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姑娘,令师对中原武林人物之中,还提到了什么人?”
萧琼薄纱后面的大眼,在石承先身上转动了一下,接道:“还有……就是这位石公子师父,甘大侠了。”
蓝仙姑忽地大声道:“她怎么说的?”
萧琼道:“家师说……晚辈如是遇到甘大侠,千万不可触怒于他,而且,家师要我记住,凡是甘大侠的子弟,朋友,都不许晚辈冒犯!”
蓝仙姑听得冷笑了一声,道:“不要脸!”
萧琼被她骂得一呆道:“老前辈骂我么?”
蓝仙姑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师父!”
萧琼越发的一呆,道:“为什么?老前辈莫非跟家师有仇?”她话音一落,立即又摇头道:“不对啊!”
朱衣叟笑道:“哪里不对了?”
萧琼道:“蓝前辈说过,她与家师从未见过一面,那又怎会有仇呢?”
蓝仙姑道:“没有见过面,难道就不能有仇么?”
萧琼道:“这个!晚辈又糊涂了!”
朱衣叟忽然向蓝仙姑道:“四妹,几十年都过去了,何必还要耿耿于怀?再说,秦湘子已经死了,人死了,也就不用记仇了!”
蓝仙姑哼了一声,道:“没有那么容易……”忽然向萧琼喝道:“你们一向住在东海?”
萧琼道:“不错,晚辈从两岁起,就随着家师住在东海。”
蓝仙姑道:“你师父葬在何处?”
萧琼道:“东海绿华山中……”
她话已出口,方知自己错了,因这蓝仙姑既是与师父有仇,她如此催问,可能就不曾安着什么好心。
朱衣叟白眉一扬,沉声道:“四妹,有件事,愚兄如不说出,实如骨梗在喉!”
蓝仙姑一怔道:“什么事?”
朱衣叟道:“东海绿华山四妹千万不能前去。”
蓝仙姑道:“为什么?”
朱衣叟道:“冤仇宜解,不宜结,你与秦湘子之间的误会,当秦湘子死去之后,应是早已消除了!”
蓝仙姑道:“二哥,本来消除了嘛,你这么慎重其事的提出来,莫非以为我要去绿华山毁那秦湘子的墓茔么?”
朱衣叟道:“但望四妹不是这等想法。”
蓝仙姑道:“本来就不是……”她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我心中虽然对那秦湘子有着万般恼恨,她如今既已死了,也就不会再在我心中留下什么了!我要问明她葬身所在,只不过是想……见到甘兄之后,好向他说明!”
朱衣叟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当真如此?”
蓝仙姑道:“二哥不信,日后自会明白!”
朱衣叟长叹了一声道:“愚兄相信了!”他目光一转,向萧琼叫道:“姑娘!”
萧琼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朱衣叟道:“你这次离开东海,前来中原,可是令师的遗命?”
萧琼点头道:“不错。”
朱衣叟沉吟了一下,接道:“令师过世三年了?”
萧琼道:“到今日为止,已是三年另一个月!”
朱衣叟道:“令师遗命,是要姑娘三年之后,方始进入中原么?”
萧琼忽然幽幽接道:“不是……”
蓝仙姑蓦地沉声道:“姑娘,你师父叫你几时进入中原?而且,她可有什么特别用意?”
萧琼道:“先师临终之日,告诉晚辈,叫晚辈习练一门武功,功成之后,方可离开东海。”
朱衣叟道:“姑娘可是花了三年时光,才把这门武功练就么?”
萧琼道:“晚辈甚是愚蠢,整整花了三年时光,方始勉强练成。”
蓝仙姑冷哼道:“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武功么?”
萧琼迟疑了一下,道:“不错!”
蓝仙姑道:“可是与勾魂灯阵有关?”
萧琼摇头道:“没有关联之处!”
蓝仙姑怔了一怔,道:“姑娘,令师可是不许你说出这套武功的来历么!”
萧琼道:“家师并未交代……但晚辈却不知是否可以向他人说出!”
朱衣叟笑道:“如有不便,姑娘也不用说出来了。”
蓝仙姑冷哼道:“化外之民,究竟不脱小家子气,老身不信秦湘子能创出什么惊人的武学……”
萧琼闻言,脸色大大一变,但她似是有着极好的耐性,大眼一阵眨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老前辈的武功,晚辈适才已经见识过了,果然高明得很!”
她不但不反唇相讥,反而称赞蓝仙姑的武功,这份耐性,确非常人能及。
朱衣叟大笑,道:“姑娘,有一桩事,恕老朽要向姑娘请教。”
萧琼笑道:“不敢,老前辈请说!”
朱衣叟道:“姑娘这次来到中原,必非无事,只不知是否像令师第二次前来中原一般,有心要给武林带来一场恐惧杀机?”
萧琼闻言,忽然低头不语。
朱衣叟道,“姑娘不语,莫非默认了么?”
萧琼飞快的看了石承先一眼,道:“不是,我师父不是好杀之人!”
蓝仙姑冷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很好听!只可惜三十年前的往事,尚在中原武林人物心头,抹煞不去!”
萧琼双眉一皱,似是想说什么,但却忍了回去。
朱衣叟道:“姑娘,你不会无故来的了?令师遗言之中,要你练就武功,再入中原,不会不曾说明原因吧!”
萧琼为难的看了三人一下,接道:“妾身来此,不过是为自己的一些私事,请恕我不能说出了!”
朱衣叟闻言,呆了一呆,道:“是姑娘私人之事?”
萧琼道:“不错。”
石承先忽然插口道:“萧姑娘,你如是为自己私人之事,为何跑来嵩山,摆下这勾魂灯阵?”
朱衣叟心中一动,暗道:“这孩子年纪虽轻,但心思倒也十分细密,他居然能想到这一点,真是叫人高兴得很!”
那萧琼被石承先问得怔了一怔,道:“公子,妾身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么?”
石承先道:“依在下之见,未免太过招摇!”
萧琼隔着薄纱,幽幽的看了石承先一眼,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道:“石公子,妾身原是为了要找一个人……”
蓝仙姑道:“那也用不着摆下灯阵呀!秦湘子的徒儿,总不能去走条正路么!”
言下之意,对秦湘子似是存有余恨。
萧琼低下头道:“妾身在中原人地生疏,茫茫人海想去找一个人,叫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呢?”
朱衣叟哈哈一笑,道:“姑娘这个方法,在老夫瞧来,并不高明!”
萧琼道:“晚辈很笨,所以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石承先接道:“姑娘,你找的人,与那少林寺可有关?”
他因眼见萧琼乃是在嵩山摆下这座灯阵,是以联想到萧琼要找之人,可能是与少林有着什么关系。
萧琼却是摇了摇头,道:“没有关系!”
石承先一怔道:“没有关系么?那你为何选择这嵩山来设下灯阵?”
萧琼噗嗤一笑道:“嵩山少林,乃是中原武学会聚之地,妾身如是惊动了寺中僧侣,打听起来,岂不是容易很多么?”
石承先暗暗忖道:“不错啊,真是亏她想得出来。”
朱衣叟笑道:“姑娘,你既是找人,为何不直截了当的去向少林僧侣请教?”
萧琼道:“老前辈说的本是不错,但晚辈乃是女流之辈,纵是入寺,只怕也见不到少林的掌门大师啊!”
朱衣叟道:“是了!想必是令师仙去之前,就曾教导过你了!”
萧琼道:“家师并未明言,晚辈揣摩之下,才想出这等下下之策。”
石承先笑了一笑,道“姑娘,你此刻可还要见那少林掌门么?”
萧琼沉吟了一阵,抬起头来,接道:“不用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心中暗道:“女人真是奇怪得很,怎么一转眼之间,就变了主意?”
但他口中却道:“为什么?姑娘惊动少林僧侣之心,不是要找那掌门人打听一个人下落么?”
萧琼道:“是啊!但妾身眼下,却觉得不必了!”
石承先忽然笑道:“莫非姑娘已经找到了那人么?”
他这等想法,只道必然不错,殊不料萧琼竟是摇了摇头道:“不是!妾身只是不想再找了!”
蓝仙姑重重的吁了一声,道:“连篇鬼话,老身就不相信你是来找人的!”
萧琼对蓝仙姑的讽骂,恍若未闻,竟是向三人深深一福,道:“两位前辈,石公子,我想告辞了!”
朱衣叟皱眉道:“你要走么?到哪儿去?”
萧琼突然幽幽一叹道:“不知道……”
这三个字出自她的口中,宛如空山回响,使人有着不胜孤寂之感。
石承先也不由得大为意外,道:“姑娘这是何意?”
敢情,他委实猜不出萧琼怎会忽然要走,更猜不出她怎会说出这等茫然无主的话来。
萧琼掩映在薄纱后面的脸上,升起一层黯然之色,幽幽的接道:“妾身也许会回转东海,但……也许不会,只因一时尚未决定,所以才会拿不定主意!”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
朱衣叟这时突然呵呵一笑,道:“姑娘,老夫如是猜得不错,你进入中原,要找的人可是甘大侠?”
朱衣叟语音甫落,蓝仙姑业已冷笑了一声,道:“她配?”
萧琼则脸上抹过一丝怒意,显然,对于蓝仙姑这等藐视她师徒的口气,心中大大的不受用!
不过,她却未曾发作,只冷冷接道:“蓝前辈,晚辈前来中原寻人,姑不论找的是谁,也不用前辈这等一再教训啊!何况,晚辈与前辈并无宿怨……”
蓝仙姑不等她说完,忽然怒道:“你心中不服么?咱们可要再拼一场?”
萧琼身上的衣衫,一阵颤动,很显然心中已然大为激动……
但朱衣叟未等萧琼说话,便大声道:“四妹,这萧姑娘乃是一个晚辈,你何必跟她计较!”
石承先他晓得蓝姑姑太以逼人,是以笑道:“是啊,蓝姑姑,你何必跟萧姑娘一般见识……”
蓝仙姑心中虽然不忿,但他两人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再藉词发挥,只好顿顿足道:“若不是看在你师父已死,老身就不会放过你!”
朱衣叟这时忽然笑道:“四妹,灯阵主人既已查明不是秦湘子,咱们还要在这儿耽搁下去吗?”
他忽然出此言,倒是甚出蓝仙姑意外,只见她沉吟了一下,道:“依二哥之见?”
朱衣叟道:“咱们本是要到少林有事,此刻何不先去少林?”
蓝仙姑道:“去少林作甚?这孩子不是已经在这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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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们赶来嵩山,乃是来找这石承先的。
石承先听得蓝仙姑之言,忙道:“蓝姑姑是找晚辈的么?”
蓝仙姑道:“不错!”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你老找我,有何见教?”
蓝仙姑道:“孩子,老身想送你一件兵刃,你喜欢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一件兵刃?”
蓝仙姑道:“不错!”
石承先心中暗道:“我本已有了一支宝剑,她怎地又忽然想起要送我一件兵刃呢?莫非那是一件神器么?”他一念及此,心中大感不安,忙道:“晚辈已经有了兵刃了……”
蓝仙姑忽地浑身一震,显然石承先这句话,使她有了极大的反应,如是她脸上没有罩着厚厚的黑纱,定然可以瞧出她的神色,变的甚为难看。
她迟疑了一下,冷冷说道:“你不喜欢老身之物?”
石承先听出她口气不快,忙道:“不是……晚辈已然有了兵刃可用,何况……”
蓝仙姑怒道:“何况什么?”
石承先道:“老前辈这么远巴巴跑来送我一件兵刃,那必是十分贵重之物,晚辈无福无德,怎敢承受?”
他话音一落,蓝仙姑却失声笑道:“就是为了这个,你才不要老身的兵刃么?”
石承先道:“晚辈正是此意!”
蓝仙姑笑道:“孩子,如是只为此故,那你倒不用挂在心上了!”
她的口气,大见和缓,只听得石承先松了一口大气。
朱衣叟这时在旁皱了皱眉头,道:“四妹,有什么话咱们何不等到了少林再讲?”
蓝仙姑忽然摇头道:“为什么?”
朱衣叟道:“这儿岂是说话的所在?四妹,咱们何不等会儿再讲?”
蓝仙姑沉吟了一下,接道:“不用等了!”她忽然向灯阵主人萧琼看了一看,道:“萧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忽地舍开了正题,问起那萧琼的家世,倒是大出朱衣叟和石承先的意料。
萧琼闻言,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晚辈的家人,据先师告诉我,都已死了!”
蓝仙姑道:“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么?”
萧琼哑着声音,道:“没有了……”但她忽然接道:“老前辈,你老问这个作什么?”
蓝仙姑笑道:“没有什么!”
萧琼似是呆了一呆,道:“不过,家师说我在世间上,还有一个亲人!”
蓝仙姑道:“是么?那是什么人?”
萧琼道:“家师说,晚辈还有一位远亲,活在人世!”
蓝仙姑笑了一笑,道:“姑娘,在中原地带,你是没有家的了!”
萧琼道:“可不!而且……那位远亲究竟住在哪里,家师也没有说过!”
蓝仙姑微微的笑道:“姑娘,你的身世很可怜啊?”
萧琼忽然低下头去,久久没有出声。
显然,蓝仙姑的这一番话,动了她的伤心之处。
蓝仙姑冷哼一声,接道:“姑娘,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过你的身世?”
萧琼道:“没有!不过……晚辈自己却是知道一些……”
蓝仙姑道:“你怎会知晓的呢?莫非在那绿华山中,还有别人么?”
萧琼点了点头,道:“有,那是晚辈的乳母。”
蓝仙姑啊了一声,道:“她还在绿华山?”
萧琼蓦地又低下头去,道:“也死了!”只见她双肩抽动,语音喑哑,显然是甚为伤心。
蓝仙姑沉吟了一阵,道:“姑娘的身世,可愿说出来么?”
萧琼浑身不由一震,半晌方道:“晚辈听那乳母说过,师父抱我去至东海之时,只有八个月大小,至于我父母,则是在生我之后不久,便被仇家杀害了……”
只见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蓝仙姑彷佛也被她的悲苦身世所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姑娘啊,你那父母的名号,你可知晓?”
萧琼摇了摇头,幽幽接道:“师父没有说,乳母也没有说……”
朱衣叟忽然大声道:“岂有此理!秦湘子这等做法,是何居心?”
蓝仙姑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二哥,你不明白么?”
朱衣叟道:“不明白。”
蓝仙姑道:“秦湘子不过是要这位萧姑娘忘却一切,心目中只有她一个师父而已!”
萧琼呆了一呆,道:“老前辈,家师为什么要这样呢?晚辈真是不懂的很……”
蓝仙姑道:“这个么!老身一时尚未想得出来,不过,老身不信举世之间,查不出你的身世……”
朱衣叟这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秦湘子为人,真是不可捉摸得很!”
蓝仙姑忽然哼了一声,向萧琼道:“姑娘,你那位尚在中原的远亲,是你的什么人?”
萧琼道:“乳母告诉晚辈,那是我的一位姑姑!”
蓝仙姑道:“她也是武林中人?”
萧琼摇头道:“乳母没有说过,晚辈不敢乱猜!”
蓝仙姑皱眉道:“姑娘,你可知道她的名姓?”
萧琼呆呆的道:“这……晚辈也不知道啊……”
她竟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倒叫蓝仙姑愣了一愣,道:“姑娘,你师父当真狠毒得很啊!”
萧琼幽幽地一叹道:“徒不言师过,老前辈,这事晚辈不便置评了……”
余音未已,只见眼前影子一闪,那白头翁竟然似是在树上等得不耐,也跃下地来。
朱衣叟睹状,微微一惊,喝道:“大哥回来了?”
白头翁被他问得一怔,道:“几时回来的?小弟怎的没有瞧见?”
敢情,他还不知道朱衣叟是在问他呢!
朱衣叟笑道:“三弟,你不是在树上等着么?”
白头翁一怔,道:“怎么?你是问小弟么?”
朱衣叟道:“不是问你,难道你要愚兄问谁?”
白头翁蓦地呵呵大笑道:“二哥啊,大哥来去,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要小弟在树上张望,那岂不是白费精神了么?”
朱衣叟道:“三弟,你很会偷懒啊?”
白头翁笑道:“二哥,咱们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如果偷一点懒,那也算不得什么啊!”
语音一顿,忽然向石承先道:“石贤侄,你可知道你那蓝姑姑要送你的兵刃,是什么东西么?”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不知道啊!”
白头翁道:“一支古剑!”
石承先皱眉道:“古剑么?其实,晚辈无福无德,怎敢妄取前古神剑?”
敢情,他依然不愿接受!
白头翁呵呵大笑道:“贤侄,这支古剑,只怕你非得收下不可呢!”
石承先道:“为什么?”
白头翁道:“因为……”他忽然摇了摇头,望着蓝仙姑一笑,住口不语!
蓝仙姑哼了一声,接道:“孩子,老身送你这支古剑,用意何在,日后你自然知晓!”
说话之间,只见她探手自肩后解下一支宝剑。
她缓缓的解开黄绫包裹,石承先借着那地上的灯光,凝目望去,只见那黄绫打开以后,露出了一支长约二尺八九的斑斓古剑。
蓝仙姑捧着那支古剑,向石承先道:“孩子,这剑是你的了!”
石承先目光触及那剑鞘以后,便知这支古剑,必是千年神物,这等贵重的兵刃,越发使他觉得不敢接下。
是以他并未伸手去接,反而抱拳向蓝仙姑一揖,道:“老前辈,这支古剑,晚辈不能收下!”
蓝仙姑似是大感意外的一怔,道:“孩子,你莫非嫌它不好么?老身……”
她忽然伸手握住剑把,一按卡簧,但闻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处,眼前忽然大放光明,那古剑的剑身之上,闪耀着一缕宽数寸的寒芒,刺入眼帘,使人无法瞧清楚那支古剑的剑身,到底多宽多厚。
萧琼站在一旁,隔着面纱的娇靥,似是有着一刹的震慑惊骇之容,但她却是未曾让别人发现。
这时蓝仙姑长叹了一声,道:“孩子,这支古剑,可算得稀世奇珍,你还看不上眼么?”
石承先被那剑上的寒芒,耀得双眼生花,心中也暗暗吃惊,想不到这支古剑,竟是出乎他意外的珍奇!
是以,蓝仙姑话音一落,他越发的感到,自己无德无能,不足以佩带这等千古神物!
他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晚辈自知才智不足,似这等千古神物,晚辈不敢接受!”
蓝仙姑闻言,大感意外,沉声道:“孩子,你可是害怕武功不足以保有此剑么?”
石承先口中本想应是,但忽然间想起自己师父在武林中的声望,不由得一时竟说不出口来!
朱衣叟在旁蓦地哈哈大笑道:“贤侄,你可是不敢承认武功不足保有此剑,堕了那甘兄的名望么?”
白头翁也仰天大笑道:“贤侄啊,依老夫看来,你只有收下这支古剑了!”
蓝仙姑缓缓的将古剑还鞘,接道:“孩子,这支神剑你是非收下不可,其中原因,见到你师父以后,他自然会告之于你了!”
石承先原本还要推谢,听得蓝仙姑这么一说,不禁心中大为惊讶,暗道:“莫非这支古剑,还牵扯了师父的什么恩怨在内么?”一念及此,连忙双手抱拳,长长一揖,这才从蓝仙姑手中接过古剑,恭敬的接道:“蓝姑姑,你老要不要去四绝谷啊?”
蓝仙姑浑身似是一震,久久没有答话!
朱衣叟一见蓝仙姑神态,神色微微一变,但立即纵声大笑道:“石贤侄,你师父隐居四绝谷以后,可是在修习上乘金丹大道么?”
显然,他这话乃是为蓝仙姑解除窘境,只因石承先刚才那一问,问的蓝仙姑根本无法回答!
她与甘布衣反目长达三十年之久,心中何尝不想去那四绝谷中探望于他?但却为了一口气,宁可隐姓埋名的借住在神机堡中,也不愿再在江湖走动,这时石承先单刀直入的这么一问,自然是叫她大为尴尬,无从作答了!
石承先听得朱衣叟这么反问,心中也大为感慨,暗道:“原来他们全不知晓师父中了别人暗算之事啊……”
当下长叹了一声,道:“老前辈,我师父他……”
忽然想到师父交代自己,千万不可将负伤之事说出,话到口边,连忙顿住。
蓝仙姑对那甘布衣自是十分关心,石承先的脸色,又怎瞒得过他?眼见他忽然止口不往下说,明明是那甘布衣必然有着什么不幸之事发生,一时大为焦急,脱口喝道:“你师父他怎样了?”
石承先被她喝问得大感为难,沉吟了半晌,双手抱剑,低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很好,你老不用担心了!”
倘是他不说要那蓝仙姑不用担心,也许蓝仙姑倒真的不会担心,但他这么一说,反倒引起了蓝仙姑的猜疑,冷哼了一声,道:“孩子,你想骗老身么?明明那甘布衣出了岔事,你还不肯说,究竟为了什么?”
石承先急道:“没有啊!你老不信,走到四绝谷就会明白了!”
他本是一时发急,顺口说出要她去四绝谷看看,用心无非是要那蓝仙姑相信他没有说谎而已!
但他怎地料到,他越发这么说,越使蓝仙姑相信甘布衣出了纰漏,只因她深知甘布衣为人,若非有什么极为重大之事,以他的个性,决不会要他的弟子在谈到他自己之时,吞吞吐吐!
是以,石承先话音一落,蓝仙姑竟然掉头向朱衣叟道:“二哥,大哥可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朱衣叟一怔道:“四妹忽然问到大哥,莫非你……”
他忽然长叹一声,不往下说!
蓝仙姑道:“甘兄一定出了事了……不然,他不会三十年不出四绝谷一步!何况这孩子武功已成,甘兄放心让他行走江湖,自己为什么不来终南山看我?”
到底她还是说出心中要说的话!即令是九十岁的女人,她依然还是个女人,在感情上,较男人脆弱得多多!
朱衣叟苦笑道:“四妹,你太过虑了……想那甘兄的武功,又有什么人能使他出事?”
白头翁大笑接道:“不错,甘兄是不会吃别人亏的,四妹,不要胡猜乱想了!”
但蓝仙姑却摇了摇头,幽幽说道:“二哥,三哥,我想这就去至祁连山四绝谷一行,大哥回来,代我向他告罪……”
朱衣叟怔了怔,道:“你这就要去?”
蓝仙姑道:“难道还要我再等三十年么?”
朱衣叟摇头道:“四妹,三十年都能淡然视之,为什么不能等大哥回来以后,再一道前去呢?”
白头翁干咳了一声,道:“二哥说的不错,四妹,我劝你最好等大哥回来以后再去,只怕那甘兄如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有咱们四人同去,可能对他有助益呢!”
蓝仙姑迟疑了一下,问石承先道:“你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孩子,对老身讲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石承先看了那萧琼一眼,道:“这个……家师隐居四绝谷不出,乃是想将失去的武功,重行修炼而已……”
他话音未已,蓝仙姑竟失声尖叫道:“他的武功怎会失去了?孩子,你……快说为了什么?”
石承先其实也不知师父究竟是怎样失去了武功,当下长吁了一口气,道:“他老人家也没说出是怎生失去武功,想必是受了别人的暗算!”
朱衣叟这时也神情大变,接道:“甘兄的身体,还结实么?”
石承先点头道:“很好!晚辈下山之时,师父曾说,他老人家的一身真气,也许最近即可重行凝炼复原!”
白头翁忽然大声道:“奇怪!什么人能破去甘兄那一身先天真气呢?”
蓝仙姑哼了一声,道:“孩子,你师父当真身体很结实吗?”
敢情,她有些不信石承先的话了!
石承先道:“晚辈不敢欺骗三位老人家,师父的身体,确是很好!而且,据晚辈所见,他老人家并没有说假话,晚辈在四绝谷住了七年,眼见他老人家一天比一天显得有精神啊!”
朱衣叟长叹了一声,道:“四妹,看来这孩子说的是真的了!”
蓝仙姑道:“二哥,一个练武的人,真气一旦被人破去,是否真能重行修练,老身却未曾眼见过呢!甘兄也许可以凭仗静坐之法,延年益寿,但要重聚先天真气,只怕……”
她忽然语言喑哑,说不下去!显然是心中甚为甘布衣难过。
白头翁忽地哈哈一笑,向石承先道:“贤侄,那四绝谷中的一切,你都记得么?”
石承先虽然不明白这位白头老人,为何在这等时刻有着心情大笑,也不懂他询问自己是否记得四绝谷中一切的用意何在,但他却在微微一怔之后,立即接道:“晚辈在四绝谷住了七年多,谷中一切,自然是记得的了!”
白头翁点了一点头,道:“贤侄,那四绝谷中,可有花圃?”
石承先道:“有!”
白头翁道:“那花圃之中,可是种植了多种奇花异草么?”
石承先接道:“不错!”
白头翁忽然抓了抓头,道:“那些花草的形状,贤侄可还记得?”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师父那花园之中,不下百种奇花,要晚辈一一说出,可真把晚辈难住了!”
白头翁笑道:“那也不用,老夫只想起两种花草,不知你见到过没有!”
石承先沉吟了一下,道:“你老先说出那花草形状,如是晚辈见过,大概还想得起来。”
白头翁道:“那是一种奇形的兰草,而又草叶甚少,每株只开一朵紫黑色环花的小草……”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没有啊!”
白头翁道:“当真没有么?”
石承先摇头道:“没有!”
他这等斩钉截铁的口气,使得白头翁呆了半晌方道:“还有一种叶如桑柘,单枝而生,高不逾尺,日生一叶,日落一叶,全枝不过聊聊十五片红叶的小草,贤侄可曾见过?”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所说,可是那朱果么?”
白头翁两眼大睁,喜道:“不错,正是那朱果,贤侄可曾看到它结果了?”
石承先摇头道:“师父花圃之中,共有三株这等朱果,但晚辈住在四绝谷的七年之中,却未见到它们开过花,结过果。”
白头翁的笑容,忽然敛去,长叹一声道:“难啊!甘兄只怕骗了你了!”
石承先一怔道:“怎么会?师父他……”
余音未落,朱衣叟已然接道:“三弟,你可是说那甘兄没有朱果和你先前所问的那种紫蓝玉实,就无法将先天真气重新凝炼么?”
白头翁道:“正是如此!”
朱衣叟道:“这等世间灵药,可遇而不可求,倘是重练真气,非此等灵药不可,甘兄的处境,确是令人扼腕了!”
白头翁道:“二哥,兄弟觉得,四妹如是要去四绝谷,咱们最好一同前去才好!”
朱衣叟道:“不错,兄弟也正有此意,只等大哥回来,咱们就陪同四妹前往……”
蓝仙姑在他们对答之时,一直是低头沉思,这时忽然大声道:“二哥,我要先走一步了!”语音一顿,未等朱衣叟说话,双臂一振,人已破空而去。容得他们想喝阻之时,蓝仙姑早已不见了踪影!
石承先呆了一呆,望着手中古剑,向朱衣叟道:“老前辈,那蓝姑姑既是要去四绝谷,他为什么不把这支古剑带去给家师呢?”
朱衣叟本是紧锁双眉,闻言之后,竟然失声大笑道:“贤侄,这支古剑本是要给你的,带给你师父作甚?”
石承先道:“蓝姑姑不是说要我带着这支古剑,给家师便可问明原因么?”
朱衣叟笑道:“蓝姑姑如是不这么说,你不是不肯收下这支古剑么?何况你若真想知道蓝姑姑为何将这支冰心古剑赠你,当真只有见到你师父才会知道呢!”
石承先只听的愣了半晌,捧着手中古剑,暗道:“原来这支古剑唤作冰心古剑,只是自己从未听人提过,似这等千古神物,居然在武林中不大为人所知,显然更是极为珍贵的神物利器了!”他心中不断的寻思,口中却道:“老前辈,蓝姑姑送了晚辈这等千古利器,为何还要如此费心呢?”
朱衣叟道:“贤侄,光费了一点心血那又算得什么?老夫兄弟,为了当时在神机堡忘了将此剑送你,不惜千里迢迢的赶来嵩山,岂不是比多用一点心思,更为麻烦很多么?”
石承先暗道:“是啊,他们就是为了送来这支冰心古剑,居然老远的赶来嵩山,看来其中含意,必然不止是光如他们所说的那等简单了……”
白头翁眼见石承先沉思不语,不禁笑道:“贤侄,你暂时最好莫要胡思乱想,那蓝姑姑送剑的用意何在,反正你未见你师父之前,那也谁都无法知道么?”
石承先皱眉道:“莫非两位老前辈也无法知道!”
白头翁摇头道:“其中因缘,举世之间,大概只有两个人知晓!”
石承先道:“哪两位知道?”
白头翁道:“令师甘兄和老夫的那位蓝四妹!”
石承先呆呆的看了手中宝剑一眼,苦笑了一声,道:“这真是意外得很……”
说话间,缓缓将那长剑包好,背在肩上。
朱衣叟抬头看了看天色,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贤侄,你眼下可是要去少林寺?”
石承先道:“晚辈正是要去少林……”
朱衣叟点了点头,道:“那你也该去了!”目光一转,向萧琼道:“姑娘,你也该叫她们把灯阵收去了!”
萧琼这一会儿一直在旁没说话,闻言却是迟疑了一会,才道:“晚辈遵命……”只见她素手一挥,身后的林中,迅快的奔来四名黑衣少女。
萧琼冷冷喝道:“撤去灯阵!”
那四名少女齐齐应了一声是,分向四面行去。
不多时,那尚未摘下的灯光,全都熄灭,阵阵脚步之声,在林中奔来奔去,显然那灯娥、丫鬟,正在将林中的各种埋伏撤去。
石承先本已转身,欲待离去,这时忽然干咳了一声,面向萧琼,道:“萧姑娘,尊师与那八荒魔剑轩辕豪想必很熟吧!”
萧琼被他问得一怔,道:“石公子认识轩辕豪么?”
石承先摇头道:“不认识!”他顿了一顿话音,接道:“不过,在下却想找他谈一桩事,不知姑娘可知那轩辕豪前辈,现在何处?”
石承先这等相询,乃是想到雷刚这些年来,踏遍三山五岳,均未发现八荒魔剑行迹,除非那轩辕豪离开了中原,否则,以雷刚的耐心毅力,应是不会连一点消息都不曾发现!
是以,他极快的就联想到,轩辕豪如是与那灯阵主人有着何种渊源,他避居东海,并非不可能之事。
但萧琼闻言,却是茫然摇头道:“妾身好久未曾见到轩辕伯伯了!”
她如此回答,使得石承先心中大为震动,虽然萧琼也可能如同自己一般,不知眼下轩辕豪寄身何方,但她见过轩辕豪,已是不争之实。石承先很快的想到,萧琼自幼前去东海,一直未曾离开,她既见过轩辕豪,而且口中称呼那轩辕豪做伯伯,显然是说,轩辕豪去过东海,甚至在东海还住了很久!
寻思至此,心中顿有了一线希望,脱口道:“姑娘,那轩辕前辈去过东海的了?”
萧琼道:“去过!而且……住了两年之久!”
果然不出石承先所料,那轩辕豪在东海住了甚久,当下沉声道:“姑娘,轩辕前辈是几时离开东海的?”
萧琼想了一想,道:“轩辕伯伯离去不久,家师便撒手人寰,算来已经有三年多了!”
石承先听她说出轩辕豪离开东海已有三年之久,不禁甚感意外,暗道:“这就糟了!那轩辕豪这几年又隐身在什么地方呢?雷刚找他不到,武林中也没有一点儿消息,难道还有个类似东海的地方,容他存身?”
他寻思未已,耳中听得朱衣叟道:“萧姑娘,你见那轩辕豪时,他的伤势如何了?”
萧琼呆了一呆,道:“老前辈怎地知道那轩辕伯伯受了伤呢?”
朱衣叟大笑道:“当然知道!”他目光一转向石承先看了一眼,道:“姑娘,那轩辕豪的武功,在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能够伤得了他的人,已不算多,你可知道,他是伤在何人的手下么?”
萧琼道:“这个……晚辈不知!”
朱衣叟道:“他就是伤在石承先的爹爹剑下!”
萧琼大为意外的怔了一怔,道:“石公子的爹爹么?”
石承先脸色一暗,长叹道:“不错!但是……先父却在伤了轩辕豪之后,被人暗算身亡了!”
萧琼听得又是一呆,心中暗暗忖道:“天下哪里有着这等巧合之事呢?”但她口中却道:
“公子,杀死令尊的凶手,可就是轩辕伯伯么?”
石承先沉吟了一下,道:“许多人都认为是轩辕豪,但在下的想法,可是稍稍有点不同。”
萧琼道:“真的?”
她的语气之中,尽是希企之情。
朱衣叟,白头翁两人,在旁看得暗暗皱了皱眉。
石承先接道:“是真是假,在下正在查证之中,只可惜在下未能找出轩辕豪何在,否则……”
他余音未已,萧琼已接口道:“石公子……”
石承先望了她一眼,道:“什么事?姑娘可知道那轩辕豪的下落么?”
萧琼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妾身不知道!”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暗道:“她明明有着什么话要说,怎地当我问她时,她又不说了呢?”一时间,他不禁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但又不便出口相询,沉吟了半晌,方道:“姑娘,那轩辕豪住在东海之时,可曾说过什么有关先父的话?”
萧琼隔着面纱,缓缓的转动了一下大眼睛,道:“没有,不过……”
石承先听她说没有,本是甚感失望,但萧琼不过两字刚刚出口,他立即接道:“不过什么?”
萧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公子,妾身认为,你如找不到轩辕伯伯,一样也可查得出那暗算令尊之人。”
石承先道:“姑娘说的不错,只是,在下却是踏遍了千山万水,尚未将暗算先父的疑凶找到……”
语音沉重,显然心情甚是痛苦。
萧琼微微的一笑,道:“公子,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不用愁苦,妾身相信,公子必能找出那杀害令尊的凶手是谁……”
石承先知道她乃是一片好意,当下慨然道:“多谢姑娘关注了……”
这时,忽然一阵微风过处,那黄鹤公忽地从天而降。
朱衣叟立即抱拳道:“大哥……”
黄鹤公身形落地以后,两眼打量了在场之人一眼,蓦地笑道:“石贤侄也来了么?”
石承先连忙趋前见礼,道:“晚辈叩见老前辈!”
黄鹤公挥了挥手,道:“罢了!”目光忽然射向那萧琼,皱了皱眉,道:“这位就是灯阵主人么?”
朱衣叟道:“正是!”
那白头翁却接道:“大哥,她可不是秦湘子呢!”
黄鹤公笑道:“愚兄已经知道了!这位灯阵主人,想必是秦湘子的传人,是么?”
那萧琼眼见朱衣叟等人对他那等恭敬,自是在礼貌上也不敢怠忽,福了一福,道:“晚辈萧琼,见过老前辈!”
黄鹤公笑了笑,道:“萧姑娘,令师秦湘子可是已然功成飞升了么?”
萧琼闻言,心中甚是感伤,幽幽接道:“先师在三年之前,业已过世了!”
黄鹤公点了点头,沉吟了一阵,忽地向石承先道:“贤侄,那澄因大师的下落,少林僧人打听出来没有?”
石承先道:“没有啊!”
黄鹤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适才老夫特地去找那天愚长老,谈了一会儿,老夫原以为他会知晓,怎知连他竟也是十分茫然,看来这澄因失踪之谜,却是十分玄妙的了!”
石承先听得心中甚是感激,忙道:“老前辈不用费心,晚辈只要抱定决心,锲而不舍,相信终有一日,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黄鹤公看了石承先一眼,呵呵笑道:“不错,贤侄此言,正是老夫要赠你的话……”语音一顿,向朱衣叟道:“四妹呢?她怎地不曾和你们在一起?莫非她会败在萧姑娘手下,负气而去了?”
朱衣叟摇头道:“不是……”
黄鹤公道:“她去了哪里?”
朱衣叟道:“四妹去找那甘兄去了!”
黄鹤公闻言,呆了一呆,道:“她……唉!四妹怎可这等任性,难道三十多年,还没有把火气消去么?”
朱衣叟笑道:“大哥,这回四妹可不是去找那甘兄生气,而是……而是……”
他似是有意卖个关子,不往下说!
黄鹤公白眉一扬,道:“那她去找甘兄作甚?”
朱衣叟道:“大哥,四妹听得石贤侄说出甘兄隐居在那祁连山四绝谷中,乃是因为受了人家暗算,将那一身先天真气破去,一时大为关心,便赶去照顾甘兄去了!”
黄鹤公脸色一变,道:“有这等事!”忽地扬头向石承先道:“你师父当真被人暗算了?”
石承先抱拳道:“师父确是受了他人暗算,全身真气,无法凝聚!”
黄鹤公听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怪不得甘兄竟然蛰居四绝谷中长达数十年不出,原来他是受了人的暗算……”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贤侄,那甘兄可曾将那真气重新修炼过?”
石承先心中讲道:“这位老前辈果然厉害,他别的不问,一眼就能猜出师父住在四绝谷中,乃是重炼失去的真气,足见他见识超人一等……”但口中却道:“还没有……”
白头翁这时接道:“大哥,那甘兄如要将真气重新凝炼,只怕不是容易的事了。”
黄鹤公道:“为什么?”
白头翁道:“没有紫蓝玉实,和那朱果之助,自是无法重聚体内真气……”
黄鹤公闻言,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三弟,愚兄认为,纵无紫蓝,朱果,甘兄还是可以重炼真气的!”
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暗道:“不知黄鹤公前辈说的是真是假……”口中却道:“老前辈……”
黄鹤公笑道:“贤侄可是猜不出老夫之言,是否是真的么?”
石承先道:“晚辈正是此意!”
黄鹤公道:“老夫说的是真话!”
白头翁接道:“那……怎么可能?大哥既是这么说,那必是有很大的道理了!”
黄鹤公接道:“那甘兄眼下的情形,愚兄尚未见到,不过,以他的才智,相信他必有自己治愈之方……”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待得他修复到已然可以功德圆满之时,只怕还得几名武功极高的高手相助,方可竣事!”
朱衣叟道:“大哥知道那等方法么?”
黄鹤公道:“稍曾涉猎……”
白头翁道:“大哥,你说要几位高手相助,不知你我如是前去,够不够了?”
黄鹤公道:“蓝四妹已然去了,咱们三人再去,那是应该够的了!”
朱衣叟道:“如是大哥应允,小弟认为咱们立即动身可好?”
黄鹤公道:“二弟,急也不在一时……”微微一笑,向石承先道:“贤侄,你师父的体魄,可是显得甚是康健,只有那一口真气提不起来么?”
石承先道:“正是如此!”
黄鹤公道:“他每日静坐的时刻,你可知道?”
石承先道:“知道!家师每日要静坐三个时辰!”
黄鹤公听石承先说,甘布衣每日静坐,多达三个时辰,忽然笑道:“三个时辰么?那不是比一般练武之人,多出了一个时辰么?”
石承先道:“家师曾说,他如不打坐三个时辰,浑身气机就不那么舒畅……”
黄鹤公道:“贤侄,老夫明白了!”语音一顿,接道:“关于你师父的事,咱们就谈到这儿为止,贤侄,你目下打算去哪里?”
石承先道:“这个……晚辈只怕不能陪三位前辈同去祁连了!”
黄鹤公道:“四绝谷虽然隐秘,老夫等想必尚能找得到,只是,你等找那澄因之事,老夫可就无法相助了!”
石承先道:“老前辈如此关心晚辈之事,甚叫晚辈不安!”
黄鹤公淡淡一笑,道:“贤侄,老夫等人此去四绝谷中,如是不能帮助令师将真气修复,咱们四人一时只怕也不会再离四绝谷了!这武林中的一切,老夫等四人可就无从劳心,贤侄,以你之才,你应是大可放手去创造一番功业了!”
石承先心中甚是感激,暗道:“这几位前辈真是不失长者风范……”他心中虽然在想,口中却道:“晚辈才弱智低,只怕难负前辈厚望……”
黄鹤公大笑道:“贤侄,不用自谦,以你眼下一身武功,在武林中虽不说无人可敌,但至少不会吃别人的什么亏了!”语音一落,忽然向那萧琼看了一眼,道:“萧姑娘,令师当年作为,在中原道上,口碑不好,姑娘可切莫再蹈你师父覆辙才好!”
萧琼闻言,呆了一呆,道:“晚辈知道……”
黄鹤公道:“很好!老夫望你莫要误入歧途!”
第廿三回 药王叩迷津
萧琼浑身一震,接道:“晚辈记下了!”
黄鹤公这才呵呵一笑,向朱衣叟、白头翁道:“咱们可以走了!”
三人略一向石承先、萧琼点头,长啸一声,破空而去。
石承先肃立抱拳,容得三人身形已杳,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萧琼这时却低声道:“石公子!”
石承先道:“姑娘有何指教?”
他此时忽然觉得甚是窘迫,只因自己这时面对的竟是数十名少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萧琼倒是落落大方,微微一笑道:“公子可是要去那少林么?”
石承先道:“不错!”
他口中如此回答,心中却是在想,她问我去不去少林,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琼却道:“公子,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石承先道:“姑娘有话请说便是!”
萧琼道:“公子,你最近可要回到祁连?”
石承先怔了一怔,忖道:“她为何问我回不回去?莫非她还衔有那秦湘子遗命,要与我师父为难么?”口中却道:“不去了!”
萧琼被他这等斩钉截铁的口气,弄得一呆,道:“公子不要回去探视甘大侠么?”
石承先摇头道:“不用了!家师有四皓前辈伴陪,那是十分安全的了!”
萧琼皱眉道:“公子,妾身前来中原,要寻之人,公子可知道是谁么?”
石承先暗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但他口中却道:“这个……区区不知道!”
萧琼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道:“先师是要我前来找那远亲的啊!”
石承先道:“姑娘好似已然说过了!不知姑娘再度提起,又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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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琼道:“公子有所不知,妾身的那位远亲何在,大概只有一人知道!”
石承先道:“哪一位?”
萧琼道:“先师说……要妾先得找到令师甘大侠才成!”
石承先闻言,吃了一惊,暗道:“她果然是要找我师父了……”但他口中却道:“姑娘,可是你那位远亲,跟我师父很熟么?”
萧琼道:“正是这样,不知公子可愿带妾身去见令师甘大侠?”
石承先沉吟道:“这个……”
萧琼见他沉吟,心中甚是着急,接道:“公子,你莫非不愿么?”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并非是愿与不愿的关系,而是在下身有要事,无法回到祁连!”
萧琼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在下杀父之仇未报,誓不回山!”
萧琼一怔道:“公子是要找那轩辕伯伯的了?”
石承先道:“在下果然有心要找他……不过,眼下人海茫茫,叫在下何处去找?”
忽然之间,他脸色十分黯淡!
萧琼道:“公子,妾身找那远亲之事,并不十分着急,如是公子愿意,妾身到甚愿……”
她蓦地低头不语!
石承先暗道:“她怎么了?难道……”他想了一想,接道:“姑娘,你可是知道那轩辕豪的下落么?”
萧琼道:“妾身并不完全知道,不过,妾身并没有什么把握……”
石承先心中一动,寻思道:“如是她知晓那轩辕豪的下落,我倒未尝不可跟她谈谈条件。”当下接道:“姑娘,你如是知道那轩辕豪的下落,容得在下把杀父之仇弄清楚以后,在下定然陪同姑娘回祁连一行!”
萧琼道:“公子答应了?”
石承先道:“只要姑娘能帮助在下找到那轩辕豪的下落,在下一定陪同姑娘去见家师!”
萧琼道:“妾身愿意效劳……”她略一沉吟,接道:“公子,你目下打算到哪里去?可还要去那少林一行么?”
石承先道:“这个……在下得去少林一行!”
萧琼迟疑了一下,接道:“公子,妾身是否要与你同去呢?”
石承先道:“这个么,姑娘去那少林寺,只怕不大方便啊!”
萧琼一怔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那少林有个规定,后殿等地,姑娘等可是不便入内啊!”
萧琼道:“那……妾身要在何处等候公子?”
石承先道:“就在此地如何?”
萧琼道:“公子,妾身如是随同公子去那少林,不入内殿,是否可行?”
石承先暗道:“只要她们不犯少林禁忌,想必也没有多大关系的了!”当下接道:“姑娘如不见怪,只要你们不到少林后殿,想是少林的大师们也不会见怪的了!”
萧琼那掩在面纱之后的粉脸,露出了一股喜悦之意,笑道:“公子可否稍候片刻?”
石承先知道她可能是要交代那一班丫鬟灯娥们几句话,立即接道:“姑娘自管方便,在下就在这林外相候便是!”双拳一抱,大步向林外行去。
他转出林木之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残月西沉,过了四更时候,少林早课的钟声业已当当响起。
石承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望那少室峰头的黑寂巨石,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无限的悲苦。
爹爹的血海深仇,师父的遭人暗算,这两桩大事,在他心中织成一片十分紊乱的画面,轩辕豪、澄因大师、云天四皓等人的名号,也不停在他的心中起落。
他呆呆的站了不知多少时候,直到那萧琼来到他的身后,都不知晓。萧琼见他这等失神,心中大吃了一惊,暗道:“倘若自己有着对他不利之心,此刻只要举手之劳,便可要了他的性命了!看来他的心中,必是隐藏了太多的痛苦之事!”
她迟疑了一下,方始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石公子!”
只见石承先浑身一震,蓦地掉过头来。
他目光之中,有着茫然之色,脸色有着戒备的神态,看在萧琼眼中,芳心又是一阵震悸。
敢情一个武功甚高之人,若非他真正的遇到烦心之事,决不会有着这等失常的表情。
当下她连忙低声道:“公子,妾身准备好了!”
石承先怔怔的瞧了她一会儿,这才长叹了一声,道:“姑娘,请恕在下,适才失礼……”
他语音顿了一顿,竟然指着那少室峰道:“姑娘,先父就是在那峰顶之上,遭了大劫……”
显然,他还有些心神不属!
萧琼暗暗的皱了一皱眉,忖道:“这等时刻,我可不能不顺着他说话了……否则,他郁积在心头的痛苦,会造成一场大病……”
她自从追随那灯阵主人秦湘子,虽然接触的事情不多,但对医药一道,却有着甚高的造诣,只因那秦湘子的医术之高,直可与葛天森比美。
是以,她眼见石承先这等情状,便有了一种感觉,他积压在胸中的不如意之事太多,必须容他向外宣泄一番,方可不伤精神。
一念及此,她微微一笑,道:“公子,那少室峰头,你去查勘过了么?”
石承先道:“去过了!”
萧琼道:“可有什么发现么?”
石承先道:“有!”他剑眉一扬,但突然间又锁在一起,道:“姑娘,在下虽是发现了可疑之处,但却无法把那最可能目睹一切之人找到,岂不枉然?”
萧琼道:“公子指的是不是轩辕伯伯?”
石承先道:“不是!”
萧琼不禁呆了一呆,忖道:“他怎地会说不是呢?”她口中却道:“那另外有人知晓一切了!”
石承先道:“不错,在下认为至少有两个人知晓当日一切!”
萧琼道:“他们是谁?”
石承先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和一位丐帮的长老!”
萧琼道:“妾身明白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姑娘明白了什么?”
萧琼道:“公子要去少林,想必就是找那澄因大师的了?”
石承先摇头苦笑道:“姑娘,澄因大师不在那少林寺中!”
萧琼听得甚是意外,道:“哪里去了?”
石承先道:“那澄因大师本是在少林的初祖庵中坐关,但在下赶去之日,却又出了岔事!”
萧琼道:“那位澄因大师逃走了么?”
石承先听她说澄因大师逃走了,不禁失笑道:“一派长老,怎会逃走呢?”
萧琼心中也暗暗好笑,暗道:“是啊,那澄因大师乃是一派长老,德高望重之人,自然不会逃走的了!”
粉脸一红,只因隔着面纱,所以石承先并未瞧到。
这时,石承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姑娘,那澄因大师,乃是被人绑架去了!”
萧琼顿时吃了一惊,脱口道:“有这么巧的事?”
石承先道:“可不是?否则……在下也不会在心中这等焦虑了!”
萧琼见他脸色渐渐回复正常,当下笑道:“公子,妾身有句话,说出来公子莫要见怪!”
石承先道:“姑娘有什么话,只管直说便了!”
萧琼道:“公子,你这等焦虑,不好啊!”
石承先道:“在下倒不觉得。”
萧琼道:“公子,如是到你自己发觉之时?就怕公子已然心神憔悴,神形俱毁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这个……”
萧琼道:“公子,妾身也许是有些交浅言深,你可莫要见怪!”
石承先道:“不敢,姑娘一言,倒叫在下如同醍醐灌顶,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见怪!”
萧琼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有许多事,你不用挂在心上,船到桥头自然直,妾身也许是多话了!”
石承先道:“姑娘,在下明白了!姑娘这等关切,实是叫在下感动得很……”
萧琼道:“公子,咱们可以去那少林了!”
石承先直到此刻,才彷佛心神已告回复,剑眉一扬,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似乎要把那胸头抑郁之气,一口吐得干干净净!他回顾了萧琼一眼,道:“不错,咱们应该去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姑娘,你当真没有别的事要办么?”
萧琼道:“公子,妾身真的没有别的事啊!”
石承先点了点头,道:“既然姑娘真的没有事,在下只有偏劳姑娘了!”
萧琼道:“公子,你这么说,却是叫妾身心中不安了,其实,我不过是跟公子交换一个彼此互相有利的条件,怎会谈到什么偏劳不偏劳啊!”
石承先隔着面纱,看了她良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走吧!”转身大步而去。
萧琼在心中暗暗一笑,很乖顺的随在他身后,向那少林寺走去。
盏茶时光不到,两人已然来到了少林山门之前。
石承先忽然回头一笑道:“姑娘,你那些丫鬟、灯娥可跟来了?”
萧琼道:“没有,她们就在那儿等我。”
石承先一怔道:“她们为什么不来?”
萧琼道:“公子,少林寺既然不许女人入内,妾身当然不想再给公子恁添麻烦啊!”
石承先道:“其实,要她们在山门以外等候,那岂不是很好么?”
萧琼道:“公子,你当真不认为麻烦么?”
石承先道:“当然!”
萧琼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接道:“那……妾身就告诉她们,要她们在这小桥的旁边,等着我们!”
只见她探手入怀,取出一根寸许长短竹筒,抖手向天空掷去,啪的一声轻响过处,一溜银色焰火,冲天而起。照得这少林山门,恍如白昼一般。
石承先看得皱眉道:“姑娘,这可是你召唤她们的讯号么?”
萧琼道:“不错,倒叫公子见笑了!”
石承先笑道:“她们看得见?”
萧琼道:“十里之内,皆可见到!公子,咱们可以进去了!”
石承先一怔道:“怎么?你不等她们前来?”
萧琼笑道:“不用了!”
石承先还待再说什么?忽然听得那少林山门呀然一声霍然大开。几名僧侣,大步走了出来。
那为首的一僧,正是长安院中首座,伽因大师。
他本来是含怒而来,但当伽因一眼瞧见站在寺外的竟是石承先时,立即合十笑道:“原来是小施主么?老衲只道这是又有什么强敌临境呢!”
敢情,萧琼那一支信火惹来了少林寺中僧侣的查询!
石承先连忙抱拳道:“惊动长老了!罪过得很。”
萧琼这时略为有些不安,低声道:“公子,这是妾身的错啊!”
伽因大师目光一转,向萧琼打量了半晌,道:“这位女施主是什么人?”
萧琼福了一福,道:“妾身萧琼!”
伽因大师道:“萧施主……”他怀疑的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石施主,你跟女施主一路而来的么?”
石承先道:“大师,这位女施主乃是第二代勾魂灯阵主人,晚辈约她同来拜见宏法掌门!”
伽因大师闻言,呆了一呆,道:“这位女施主便是灯阵主人么?”
石承先道:“大师莫非不信?”
伽因大师合十道:“不是老衲不信,只因……这位施主年轻得很啊!”
原来伽因大师被那灯阵主人四字所震,竟是未曾听明白石承先所说的第二代三字!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萧姑娘乃是第二代灯阵主人,那自然很年轻的了!”
伽因大师哦了一声道:“第二代主人么?这就难怪的了……”
石承先暗道:“这位大师,似是被灯阵主人四字吓坏了……”但他口中却是接道:“大师,掌门人可在寺中?”
伽因大师又看了萧琼一眼,这才说道:“掌门人和几位施主,正在寺中等候小施主呢!”
石承先笑道:“大师,萧姑娘可否入内拜见掌门人?”
伽因大师沉吟了一阵,道:“这个……”
显然,这等事使他大感为难了!
萧琼低声道:“公子,如是不便,妾身就在寺外相候口巴!”
石承先皱眉道:“那……不是委屈姑娘了么?”
萧琼道:“不要紧,公子入内也不会很久,妾身等上一刻,那也没有关系!”
伽因大师道:“石施主,本寺前殿,并不拒绝妇女入内,就请萧施主在前殿客堂侍茶可好?”
石承先看了萧琼一眼,道:“姑娘,咱们就在前殿等那少林掌门如何?”
萧琼皱眉道:“方便么?”
伽因大师连忙合十道:“方便得很……”
余音未已,只见一阵灯光闪动,那二十四名丫鬟,和二十四名灯娥,已然连袂而来。
伽因大师脸色一变,道:“石施主,她们是……”
萧琼微微一笑道:“这是妾身手下的灯娥!”
伽因皱眉道:“她们来此作甚?”
听他言下之意,这四十八名少女出现,竟然充满了不安与敌意。
石承先心中暗道:“这事看来必须解释清楚,否则就要引起误会了……”当下接道:
“萧姑娘的属下,本是要在那深谷之中等候于她,是晚辈要萧姑娘将她们召来,一则就近相候,有个照应,二则也可……”
他本是想说,可以相助少林,以防强敌侵犯,但因忽然想起以少林威望,自己这句话出口,八成又要引起伽因的不快,是以话音一顿,连忙改口道:“也免得少时离寺之时多走一段路程!”
伽因大师道:“原来如此!”
他目光扫视了那四十八名少女一眼,接道:“萧施主,她们可要入寺小坐一刻?”
萧琼摇头道:“不必了!”
伽因大师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道:“两位施主请!”
敢情,他在萧琼未说出不让那四十八名少女入寺之前,还有些不信这位第二代灯阵主人,真个对少林寺并无侵犯之意!
石承先这时略一抱拳,道:“不敢!大师请先走!”
伽因大师迟疑了一下,接道:“如此老衲就替两位施主领路……”转身向山门之内行去。
石承先、萧琼随在伽因身后而行,但那另外的四名僧人,却是守在山门之外,未曾入内。
石承先看得心中失笑,暗道:“他们倒真是死心眼得很,倘是这灯阵主人当真对少林有何不利之心,就凭这四个和尚,又能管什么用呢?”
他心中虽作如是之想,人却已然走进了山门之内。
三人进入了大殿,那萧琼竟然抢步上前,在佛祖神像之前,跪拜下去。
伽因大师睹状,呆了一呆,但立即双手合十,喃喃口宣佛号不已。
石承先也不禁随在萧琼的身后,拜了三拜。
萧琼在佛祖之前,默祷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
伽因大师在萧琼叩拜了佛祖之后,大概是对她的观感有了极大的改变,眼见萧琼站了起来,便迅快的走了过去,合十道:“女施主,快请随同老衲去至客堂……”
转身领着两人,向右侧的客堂行去。
知客的僧人,奉上了香茗,伽因大师陪着两人坐了一会,便起身入内去告知掌门。
这时,寺内早课的钟鼓,已然响起,大殿之上,传来一阵阵诵拜之声。
没有过了多久,只见客堂门口,人影闪动,伽因大师伴着戴天行,葛天森和雷刚三人,快步而来。
雷刚一眼看到石承先,立即抢先上前,大声道:“公子,你没有受惊吧!”
石承先感激的笑道:“大叔,我很好啊!”
雷刚似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真叫老奴担心死了!公子倘是再不回来,老奴可就要去找你了!”
石承先歉然抱拳道:“多谢大叔关心……”
伽因大师招呼了众人坐定,向萧琼合十一笑道:“女施主,掌门人因要领导全寺弟子早课,暂时不克分身,尚盼女施主见谅!”
萧琼忙道:“不敢,晚辈多等一会,也不要紧。”
犬王戴天行目光在萧琼身上转动,向石承先一笑道:“老弟,这位姑娘,可就是灯阵主人么?”
石承先道:“不错,萧姑娘正是第二代灯阵主人……”
说着,便与几人引见。
萧琼对于戴天行和雷刚似是不大注意,但对葛天森却多看了几眼,起身福了一福,道:
“晚辈久仰几位老人.家大名,今日有幸拜见,真是高兴得很……”
戴天行皱眉冷冷一笑道:“姑娘,在令师心目之中,只怕不会有老朽这号人物的了!”
他说的原是实话,但使人听在耳中,却有着一种赌气感觉。
萧琼顿时怔了一怔,道:“怎么会?犬王、药王大名,晚辈自幼就耳熟能详……”
戴天行的脸色,似是微微一变,却没有再说什么!
但葛天森可就笑了,他凝注着萧琼道:“姑娘,令师过世多久了?”
萧琼忽然低下了头去,幽然接道:“三年多了!”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道:“姑娘,有一句话,葛某本是不应相询,但望姑娘莫要见怪!”
萧琼道:“前辈有话,请说便是。”
葛天森道:“令师昔年两度进入中原,葛某均未有缘拜见,传闻令师除了武功过人一等之外,还极擅歧黄之术,不知是真是假?”
萧琼迟疑了一阵,暗暗地看了石承先一眼,这才接道:“不瞒前辈说,先师果然善于用药……”她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但先师也曾告诉过晚辈,举世之中,如论医人之术,她老人家比一位高人要稍逊一筹!”
葛天森闻言,显然吃了一惊,忙道:“真的么?不知那人是谁?”
萧琼道:“先师所指,就是你老!”
葛天森不禁呆了一呆,道:“是我么?”
萧琼道:“先师说,举世之中,行医用药之道,无人可与药王相比,她老人家两度进入中原,到处未曾碰上你老,似是在心中甚为抱憾……”
葛天森忽然长叹一声,道:“不错,葛某曾经听人说过,令师精于医道,未能面请教益,实属生平恨事,如今令师已然作古,葛某的心愿,只怕永远要藏在心底了!”
他话音甫落,犬王戴天行蓦地一笑道:“葛兄弟,你的心愿,似是不用永埋心底,眼下就有那擅于用药之人在座!”
葛天森闻言,愣了一愣!
但当他目光转向萧琼之时,顿时心中恍然,大笑道:“是啊!葛某怎地忘记了?”
他抱拳向萧琼一揖,接道:“姑娘,令师只有你一位传人么?”
萧琼道:“先师只收了晚辈一人。”
葛天森道:“那就是了!姑娘对那医道一门,想必也已尽得令师的传授了!”
萧琼摇头一笑道:“晚辈学是学了一些,但却不足以和前辈专家较论!”
葛天森大笑道:“姑娘很谦虚啊!”笑声一顿,接道:“姑娘,如论用药行医之道,葛某倒是自信,可与令师相将,说不上高低,但有一事令师却比葛某高明……”
石承先听他一直追问秦湘子的医术,心中本就有些不耐,这时闻言,不由得有些茫然,暗道:“原来葛兄是别有居心的了!”
萧琼在葛天森话音稍顿之际,笑道:“老前辈可是指的武功一道么?”
葛天森笑道:“令师武功高过葛某,那本是必然之事,葛某所说,乃是另有所指!”
石承先暗道:“但不知葛兄说的是什么?……”
这时,萧琼显然大感意外,笑道:“老前辈指的是哪一方面?”
葛天森道:“迷人心性之术!”
萧琼道:“这个么?先师……”
她忽地沉吟不往下说。
葛天森道:“葛某生平之中,对于用药迷人之方,虽是涉猎不多,但自问凡是可用之药,葛某都曾试过,但与令师相较,却是差得极远……”
他余音未已,戴天行忽然笑道:“葛兄弟,你这话有些欠通了!”
葛天森一怔道:“哪里欠通了?”
戴天行道:“灯阵之中,纵无生还之人,你说那灯阵主人善用迷人之物,定然是有所根据的了!”
葛天森道:“不错,兄弟自然有着根据!”
戴天行道:“这不是欠通了么?既是无人生出过那勾魂灯阵,兄弟又怎会发现灯阵主人善用迷药之事?”
葛天森笑道:“这也不见得就说欠通啊!戴兄,你当记得那廿年前,兄弟曾经搬运过三具武林人物尸体,前去终南之事吧!”
戴天行道:“记得!那与此事何关?”
葛天森道:“关系大了!”他语音一顿,沉吟了一下,接道:“戴兄,你可知道那三具尸体,是何人?”
戴天行道:“不知道!”
葛天森道:“他们三人,在武林之中,极有名望,而且均是一派宗主身份!”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一派宗主?那会是……”他忽地站起来,大声道:“兄弟,那三人莫非就是被人传说失踪的华山掌门人洪飞等一行么?”
葛天森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不错,正是他们三人!”
石承先这时听得不但有些不解,而且大感兴趣,心中暗道:“原来华山派的掌门人,也丧生在灯阵之中么?”
但他觉得不解的,却是那灯阵主人,第一次进入中原,曾和九大门派的上一代掌门人动过手,而洪飞也是亲自参与之人,为什么十年之后,竟又丧生在灯阵之中?
他疑思未解,耳中听得戴天行道:“兄弟,这事有些奇怪啊!愚兄有些不信!”
葛天森笑道:“哪里奇怪了?”
戴天行道:“那洪飞也曾在三十年前,吃过灯阵主人的苦头,十年之后,又怎会再次与那灯阵主人周旋?以他一派掌门之尊,总不会那等不识进退吧!”
葛天森道:“这中间的道理,兄弟也不明白,只是兄弟所运的三人,却实实在在的有着洪飞在内!”
戴天行皱眉道:“兄弟,你把他们的尸体弄到手中,又为了什么?”
葛天森道:“好查勘那灯阵主人用的何种武功,要了他们的性命!”
戴天行道:“查出来了?”
葛天森道:“既说查出来了也可,如说没有查明白也无不可!”
他这等回答,只使在座几人,全是一怔!
雷刚忍不住叫道:“葛大侠,这是怎么回事?据你所言,岂不是白费?”
葛天森笑道:“其实,兄弟虽然花了如许精力,正如雷兄所说,真是白费了!”
他笑声一敛,竟然长长一叹道:“想不到灯阵主人手法之妙,竟使兄弟百思不得其解!”
戴天行闻言一怔道:“兄弟,你难道一直未曾找出他们三人是怎生丧命的么?”
葛天森忽然摇头道:“没有!不过,戴兄,不瞒你说,他们三位并未真个死去!”
戴天行大大的一怔道:“他们未死?”
葛天森道:“不错,没有死!只是与那死人却也没有什么分别!”
石承先心中也大为惊讶,忖道:“世间哪有这等怪事?一个人怎会明明死去,却又不曾当真的死去呢?”一时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葛天森道:“这……因为他们昏迷不醒,除了胸前一口气在,长日沉睡,不是与那死人一般无二么?”
石承先道:“有这等事?他们不吃不喝么?”
葛天森道:“问的好!老弟,他们如非被愚兄运回终南,只怕早已饿死在那山野之中了!”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接道:“不过,他沉睡不醒,这吃喝之事,确实叫愚兄费了一番周折,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被愚兄想出了一个法子来了!”
戴天行道:“什么法子?”
葛天森道:“戴兄,他们昏迷不醒,吃喝之事,兄须撬开牙关,喂将下去,到也不难,但那拉撒之事,可就十分麻烦了!”
戴天行道:“不错!不只要人服侍,而且还无法知晓他们何时要拉撒,终不能有人钻到他们胸腹之中等着查看啊!”他话音一顿,接道:“兄弟,你用什么法子,解决了这等困难之事?”
葛天森道:“兄弟费了三个月时光,找出了一个甚是简便的方法,让他们既可长睡,又不用拉撒的妙方,将近二十年来,倒也除却不少困恼!”
他说得十分轻松,但石承先却在心中暗道:“这等人事,只说除却不少困恼,这位葛兄的心胸当真有着常人难及之处!”
戴天行可就应声道:“什么方法?一个人总不会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的不死吧!”
葛天森笑道:“不拉不撒,乃是真的,但如不吃不喝,却是不行……”他微微顿了一顿话音,接道:“只是,兄弟给他们服用之物,并非五谷杂粮,而是一种固本培元,维持体力性命的药物而已!”
戴天行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兄弟,也真亏你想得出来!”
葛天森道:“若无这等方法,兄弟真不敢想象,他们三人又怎能躺着长达二十年不死……”
显然,葛天森自己也觉着甚为此事骄傲!
石承先却极于想知道这三人之中的另外两人是谁,是以葛天森话音一落,他立即笑道:
“葛兄,除了华山掌门人之外,另外的两位是什么人?”
葛天森道:“另外的两位么?一个是武当第一高手,当时武当掌门人天聪道长的大师兄天静真人。”
戴天行忽然大笑道:“还有一位必是一心大师了?”
葛天森道:“不错,正是那昆仑长老一心!”
石承先对这三位高人之名,也曾听得师父说过,当下忍不住看了萧琼一眼,心中暗道:
“她那师父的一身武功,当真如此高明么?”
敢情,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九大门派的掌门,并非因为武功高过同门之人,才能充任,而是除了武功之外,才智心性,都有着过人之处,方会被师父选任,那武当派中,天静道长的功力,就高过他那掌门师弟不少,而昆仑长老一心大师,更是比他那掌门师侄通慧和尚高出数筹,结果,他们却依然陷身勾魂灯阵,落下个不生不死的局面,自然显示出灯阵主人的武功,确有不可思议之处了!
就在他寻思之间,耳中传来戴天行长叹之声,道:“兄弟,你适才一再和萧姑娘查询她师父歧黄之术,可是想明白他们三人是被何种药物所迷么?”
葛天森道:“兄弟正是此意!”他皱眉望向萧琼,接道:“姑娘,葛某想向你请教一事,不知姑娘愿否回答?”
萧琼笑道:“老前辈可是想知道,先师用的什么药物,迷倒了那三位老人家么?”
葛天森道:“正是!不知姑娘可愿相告?”
萧琼道:“老前辈这些年来,想必一直在试用各种药物,为那三位前辈治疗的了!”
葛天森道:“说来惭愧,葛某用了不下千种药物,却是没有一桩有效!”
萧琼格格一笑道:“当然不会有效的了!老前辈即令把天下药物用尽,只怕也救不醒他们三人!”
葛天森呆了一呆但瞬即长长一叹道:“姑娘说的不错,葛某似也有着这么想法,故而近五年来,业已不再浪费心力,寻配药方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萧琼,接道:
“姑娘,葛某也曾想过,他们昏迷不醒,莫非不是受了药物所伤么?”
萧琼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才智过人,他们三人,果然并非纯药物所制……”
葛天森双目忽然大亮,大笑道:“这就难怪了!原来他们真个不是被那药物所制……”
他素有圣手药王之名,如是在药物之上,被人难住,其心中痛苦,自是极深,这时听出那三人并不是全被药物所迷,那二十年来积在心中的闷气和疑团,一旦化解,纵是他涵养极深,也竟耐不住有些快活得忘形了!
萧琼隔着面纱,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不安,但她口中却平静的淡笑道:“老前辈,家师在他们身上,还用了别的方法,如是不知原因之人,永远是无法使他们清醒过来的了!”
葛天森笑道:“不错!不错!令师的手法,叫人钦佩得很……”他忽然眉头一皱,道:
“不过,姑娘可否告知,他们究竟是怎生被迷?而且,竟然在身上找不出一丝痕迹?”
萧琼迟疑了一阵,方道:“那是因为……除了药物之外,家师还用金针过穴的手法,制了他们身上的几处主要经脉!”
葛天森闻言,怔了一怔,道:“金针过穴?”
萧琼道:“不错!”
葛天森摇头道:“不对啊!”
萧琼道:“哪里不对了?”
葛天森道:“那金针过穴的手法,葛某也曾研习过很久,如是他们三位是伤在金针过穴手法之下,葛某应早已查出来了!”
萧琼道:“这个是因为家师的手法不同!”
葛天森仍然摇头,他扫视了戴天行一眼,接道:“戴兄,兄弟那金针过穴的手法,你是见过的了!”
戴天行道:“药王金针过穴,堪当宇内独步,兄弟自是相信的了!”
葛天森沉吟道:“这就是了!怎地他们三人……”他忽然话音一顿,两眼神光暴射,接道:“莫非金针过穴还有另外的一套手法么?”
萧琼点了点头,道:“前辈所想,差不多了!家师过穴的手法,似是与人不同!”
葛天森对她这句话,似是大感兴趣,笑道:“怎样的不同?”
萧琼道:“家师说,人身穴道,本是有着一定位置,倘是将它略为变易,然后再将金针刺入穴道之内,结果就大不相同,外人也解救不了啦!”
葛天森顿时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戴天行此刻忽然拍掌道:“是了!难怪把你这位药王兄弟给难倒了呢!”
葛天森道:“戴兄,那位灯阵主人能够想到,兄弟却怎地就没有想到呢?否则……”
他长叹了一声,住口不语,显然,心中甚是懊丧。
萧琼这时微微一笑,道:“前辈乃是正直之士,当然不会想到这等乖僻手法了!”
她竟然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得使在座之人,对她有了另眼相看的感觉!
只因她这句话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能说得出来。不啻是承认了自己的师父,走了旁门左道的路径!
葛天森本是甚为苦恼的愁容,刹那间为之一扫而尽,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可是一言点醒了梦中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葛某找不出原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笑声一顿,接道:“姑娘,令师那移宫换穴的下针手法,你可曾学过?”
萧琼沉思了一阵,偷偷的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学过了一点点!”
葛天森蓦地如释重负,深深的吐了一口大气,道:“那就好了!他们三位有救了……”
久久不曾说话的石承先,此刻忽然笑道:“葛兄,那三位老前辈现在何处?”
葛天森笑道:“终南山中!”
石承先道:“他们也在神机堡?”
葛天森摇头道:“不是!他们住在山下的一户农家之中!”
石承先暗道:“这葛兄行事果然甚是小心,他不把那三位高人运到神机堡,那必然是早已瞧出于堡主的为人,甚不可靠的了!”
思忖间,却听得戴天行笑道:“葛兄弟,你隐居终南这么多年,莫非就是为了他们三位?”
葛天森道:“并不全然是为了他们,戴兄似是不应忘却,那于逸的为人,也大有问题!”
戴天行沉吟道:“不错!兄弟早就知道那于逸乃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他语音微微一顿,不屑的冷冷一笑,接道:“但戴某相信,冲那于逸一人,他也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翻云覆雨的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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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森应声笑道:“如是在数日之前,戴兄这话,叫兄弟就有些不敢相信。”
戴天行双眉一扬道:“为什么?”
葛天森道:“数日之前,那于逸的神机堡中,乃是卧虎藏龙之地,但自从石兄弟一去,虽未必将那神机堡弄得冰销瓦解,至少,在实力之上,于逸已不是可畏!”
雷刚忽然插口道:“葛兄,那神机堡主手下,还有些什么有头脸的人物没有?”
葛天森道:“当然,不过像云天四皓,终南三叟这般顶尖人物一去,于逸的力量,不啻去了十之七八!”
戴天行闻言,似是吃了一惊,道:“怎会?那终南三叟,也在神机堡中么?”
葛天森道:“而今不在了!”语音一顿,向萧琼道:“姑娘,你眼下可要回转东海去么?”
萧琼看了石承先一眼,道:“晚辈一时不回东海。”
葛天森道:“那就好了!姑娘,葛某甚盼有暇时向姑娘请教一番。”
萧琼一怔道:“不敢当,前辈请教两字,言重了!”
葛天森笑道:“姑娘,葛某本是要向姑娘请领教益,姑娘何必再谦……”
他余音未已,只见那少林掌门宏法大师已然在四名小沙弥引路之下,进了客堂!
一干人立即起身相迎,那宏法掌门,连忙合十为礼,频声说道:“不敢……施主等快快请坐!”
他移身举步直趋石承先身前,合十为礼道:“小施主,那灯阵之事,施主多辛苦了!”
石承先抱拳道:“哪里,晚辈和那灯阵主人化敌为友了!”
宏法掌门闻言,先是呆了一呆,但瞬即哈哈一笑,目光转到石承先身旁的萧琼身上,接道:“兵不刃血,化敌为友,小施主这份功德不小啊!”
石承先笑道:“掌门人夸奖了!”语音一顿,指着萧琼道:“这位就是灯阵第二代主人萧姑娘了!”
那萧琼眼见石承先对宏法掌门甚是客气,闻言立即福了一福,道:“晚辈萧琼,见过掌门大师……”
宏法大师肃容合十还礼,接道:“不敢,女施主三入中原,乃是为尊师扬名来的?”
萧琼怔了一怔,想道:“这位掌门人怎地说话如此难听?”但她口中却道:“晚辈方来中原,乃是寻找一人!”
宏法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找人么?不知女施主可已找到了?”
萧琼道:“差不多了!”
宏法掌门沉吟了一下,道:“女施主,有一桩事,老衲甚是不解!”
萧琼冷冷接道:“什么事?”
敢情那宏法大师说话的神情,使她甚是不快,故而言语间,也显出了不忿之意!
宏法掌门接道:“姑娘要找之人,想必不是本寺的子弟了?”
萧琼道:“本来不是!”
宏法道:“如此说来,姑娘又为何远到嵩山地段摆下勾魂灯阵呢?”
萧琼呆了一呆,暗道:“原来这老和尚是怪我在他这少林寺前摆下灯阵么?未免太小气了……”她心中虽然是这么想,但口中却道:“晚辈未入中原之前,即知少林乃是中原武林荟萃之地,如是能够引得动贵寺僧侣注意,晚辈找人之事,岂不容易得很么?”
宏法掌门脸色微微一变,道:“姑娘找到人了?”
萧琼道:“找到了!”
宏法掌扪皱了皱眉,道:“姑娘人已找到,你几时回东海?”
萧琼摇头道:“晚辈暂时不回去了!”
宏法掌门似是怔了一怔,道:“不回转东海了?姑娘,中原武林正在多事之秋,你又何必再给武林同道增添麻烦啊?”
石承先直到此刻,才算听出了宏法大师的用意,暗道:“他原来是怕萧琼在中原武林再惹杀机么?这事如不说明,岂不要引起误会了么?”一念及此,连忙接道:“掌门人,晚辈想代那萧姑娘解说两句,不知可不可以?”
宏法掌门合十一笑道:“小施主有话请说便是!”
石承先道:“萧姑娘此番前来,并非如她师父昔日进中原一般,尚望大师莫要担心!”
宏法掌门看了萧琼一眼,合十向石承先一笑道:“小施主这么说,老衲自然是相信得过的了!”转身向那萧琼立掌笑道:“女施主,老衲适才如有失礼之处,尚望女施主莫记在心上!”
萧琼眼见那宏法掌门对石承先的每一句话,都是那等相信,不由芳心窃喜,是以把那对于宏法掌门的不快之意,已然忘在脑后,笑道:“掌门人好说……晚辈一时冒失,本是不对!”
宏法掌门人合十道:“女施主快快请坐,这些事说开了就不用再挂在心上了!”
适才因为宏法掌门人和那萧琼说话之时,两人的神情都有着火气,是以大伙儿都未曾坐下,这时经宏法掌门一说,顿时全都坐了下去。
宏法掌门也在主位之上,坐了下去。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叹了一口气,接道:“施主,那澄因师叔的下落,本寺迄今尚无消息,小施主可曾打听到什么眉目?”
石承先道:“没有啊!”
宏法掌门人沉吟了一下,道:“小施主眼下还有什么打算?”
石承先道:“晚辈请了戴天行前辈同来,就是想借重犬王的爱犬,试试可否找得出澄因大师下落!”
宏法掌门颔首一笑,道:“不错,戴施主潜踪蹑迹,老衲相信戴施主必可找得到澄因师叔!”
戴天行这时忽然冷冷接道:“掌门人过奖了!”语音一顿,向石承先道:“石老弟,咱们几时去那澄因大师坐关之处!”
石承先道:“但等戴老方便,咱们随时可去。”
戴天行笑道:“这就动身如何?”
石承先道:“但凭戴老……”说着便站起身来。
他一起身,萧琼便也跟着站起来。
宏法大师合十站起,沉声道:“老衲有晨课,不便奉陪了!”
石承先笑道:“不敢劳动掌门人,晚辈告辞了!”转身向外行去。
萧琼、雷刚、葛天森、戴天行,以及伽因大师,全都随在他身后,往外行去。
出得山门,天已大亮,只见那四十八名灯娥、丫鬟,正在寺外的石桥畔等候。
萧琼是在石承先身边,低声道:“公子,如是不方便,这些灯娥丫鬟,就让她们留在这儿可好?”
石承先皱了皱眉道:“咱们只怕不会再回少林了,还是要她们跟在我们后面吧!”
萧琼嫣然一笑,大步向那群灯娥走了过去。
只见她交代了那为首的少女几句话,便又走了回来,一行人便沿着后山,直往初祖庵赶去。
那四十八名少女,抬着大灯,随在他们身后里许之处,缓缓而行。
伽因大师将他们领入初祖庵中,戴天行打肩头的布袋之中,抓出那小白、小金二犬,向伽因大师道:“大师,那澄因坐关的所在,却是何处?”
伽因大师将戴天行引到那间石室之前,接道:“就是这间石室。”
戴天行打量了石室一眼,把小金,小白丢了进去。
却见二犬入内以后,立即东跑西窜,嗅来嗅去。
戴天行断眉一扬,嘬口嘘了一声,那小白、小金忽然电疾射向那蒲团之上,嗅了久久,然后各自摔了摔卷尾,呼啸而去。
戴天行目光一亮,向石承先道:“老弟,咱们快跟在它们身后……”
不等石承先回答,快步向小金、小白追去。
石承先等人,也毫不停留的跟了过去。
出得初祖庵来,只见戴天行和二犬,已然远在十丈开外。
萧琼看了看那二犬的去向,低声道:“公子,那不是去至少室峰顶的路径么?”
石承先这时也已觉出戴天行所去的方向,正是去那少室峰头,不禁接道:“是啊,那澄因大师莫非去了少室……”
他口中说话,人却并未停步,眨眼之间,已将戴天行赶上。
那小金、小白领着一行人上了少室峰后,竟是直奔那当年乾坤一剑和八荒魔剑较量武功之处。
石承先只觉得一股悲凉之意,袭上心头,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长叹。
萧琼眼见石承先这等神色,本是很想问问石承先,有关当年石啸风和轩辕豪比剑的故事,但话到口边,却是忍了回去。
雷刚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双目之中,已然隐隐的现出了泪光。
一行人上得峰头,最是紧张的,要数戴天行了。
只见他跟在二犬之后,一步一步的兜转,几乎将这少室峰顶,每一寸土地都踏得平平实实。
但到最后,那两只小狗却自动停在向北的悬岩之处,伏地不动。
戴天行这时站在二犬身后,愣愣的发呆道:“奇怪啊!这怎么会……”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震,暗道:“莫非他们将那澄因大师追丢了么?”
他心中虽是甚为着急,但口中却并未问出来,只因就在他启口欲问之际,葛天森业已抢先说道:“戴兄,什么事奇怪?”
戴天行目光凝视着悬岩之下,接道:“这怎么可能呢?那澄因大师总不会往这儿跳崖啊!”
葛天森道:“澄因大师自是不会跳崖自戕的了!戴兄,莫非那澄因大师的踪迹,就消失在这悬岩的旁边么?”
戴天行道:“不错。”语音一顿,接道:“由此下去,不知又是什么所在?”
伽因大师上前一步,道:“过了这些山谷,可以通往太室峰头。”
石承先忽然想起,那澄因大师本是被简大先生派人接去了太室峰头,然后才会被人冒名接走,如是这条路径可去太室峰,显然是自己等人跑错了方向!他一念及此,连忙走了过去,向戴天行道:“戴老,晚辈想起来了,澄因大师曾被铁胆简鹏接去太室峰头小住,结果就在那里失踪了!”
戴天行闻言,呆了一呆,道:“你怎不早说?咱们这不是多跑了许多冤枉路了么?”
石承先暗道:“谁说不是?只是你那小白、小金二犬太过自作主张了!”不过他口中却是并未这么说,讪讪一笑道:“这个……晚辈先前并未想到……”
戴天行皱眉道:“这事依然不对啊!”
石承先一怔道:“怎地不对了?”
戴天行道:“那澄因大师如是去了太室,为何小白小金竟然直趋少室峰而来?”
葛天森闻言,却是接道:“戴兄,兄弟倒是明白了!”
戴天行道:“你明白了什么?”
葛天森道:“那弄走澄因大师之人,心计过人,好似连戴兄出山之事,都已计算在内了!”
戴天行道:“这是什么人?他怎能料想得那么周到?真叫人难以相信!”
葛天森道:“倘若那人不将你戴兄可能出山之事,计算在内,澄因大师失踪之谜,可能有些叫人想不通了!”
石承先在旁听得怔了一怔,暗道:“这事果然有些叫人难以相信得很!如是真如葛天森所言,那冒名接走澄因大师之人,可真是十分难以对付的了!”
戴天行沉吟了一下,接道:“兄弟,咱们只好去那太室峰头试上一试了?”
第廿五回 循迹见高僧
轩辕琅摇了摇头,道:“兄弟未曾见到澄因大师!”他语音一顿,向岑小芳笑道:“你呢,可曾见到过那澄因大师?”
岑小芳凝思了一下,道:“妾身虽然未曾见到澄因大师,但师父好像提过他!”
石承先接道:“令师怎么说的?”
岑小芳道:“师父说,那澄因大师即将成为天香门总坛的镇坛法师,要我们对他不可无礼!”
葛天森在旁接道:“那是多久的事了?”
岑小芳道:“大约在五天前似!”
葛天森皱眉道:“姑娘那等昏迷不醒,想必是令师下手所为的了?”
岑小芳长叹了一声,道:“不错,只是……妾身并无怨恨师父之心。”
她说话之时,不自禁含情脉脉的看了轩辕琅一眼。
轩辕琅也向她报之以微笑,显然,他们俩对天香门掌门人,当真是并无怨忿之意。
葛天森点头道:“姑娘能够不忘根本,叫人好生敬佩!不过,在下还有一点不解!”
岑小芳道:“前辈有什么不解?”
葛天森道:“你师父忽然对你下手,那是已然不再顾念师徒之意了。”
岑小芳闻言,柳眉双皱,沉吟道:“不一定啊!家师的个性,十分奇怪,如果她当真不顾师徒之义,只怕早已将晚辈置之死地了!”
石承先暗道:“她说的不错,倘是真如葛天森所言,那她的师父又何必留她活在世上?”
葛天森却是淡淡一笑,道:“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他话音微微一顿,目光在岑小芳身上一转,接道:“姑娘也没有见到澄因大师了!”
岑小芳道:“没有看见,不过……”她忽然沉思了一阵,幽幽一叹,接道:“据晚辈猜想,那澄因大师,只怕已然去了本门总坛了!”
石承先闻言,双目一亮,脱口道:“真的么?”
葛天森也甚是欣慰的接道:“姑娘这等想法,必然是有着很大的道理了?但不知姑娘怎知澄因大师,已然去了贵门总坛?”
岑小芳略一犹豫,又看了轩辕琅一眼,却未立即回答葛天森所问。
轩辕琅微微一笑,低声道:“芳妹,有什么所见,你尽管直说了吧!”
岑小芳脸上展露了一丝安慰的笑意,点了点头,这才向葛天森道:“晚辈听大师姊说到了那澄因大师,已由本门中州分坛护法蓝羽,暗中差人接到总坛!”
她话音方落,雷刚已忍不住大声道:“姑娘,你们总坛设在何处?”
岑小芳道:“本门总坛,就在这河南境内!”
石承先听了呆了一呆,暗道:“原来那天香门总坛,竟然也在中原……”
葛天森也显然甚感意外,怔了一怔,道:“贵门的总坛,也在河南?”
岑小芳道:“就在伏牛山抱虹岩!”
石承先暗自心中一动,忖道:“抱虹岩这地名很雅致,看来这天香门中,不乏文学之士……”
寻思间,听得葛天森接道:“贵门总坛,竟然设在伏牛山中,当真是出人意料得很!”
轩辕琅微微一笑,道:“葛大侠,本门总坛设在伏牛山抱虹岩,已有多年,武林之中,只怕尚无人知晓吧!”
葛天森道:“不错,如是连那神机堡主于逸也不知晓,武林之中知道的人自然不会多的了!”
敢情,葛天森在神机堡得于逸推重,是以,他说出这等话来,那正是表示,天香门总坛何在,连野心勃勃,耳目遍布天下的于逸都不知道的了!
雷刚在葛天森话音一落之后,立即大声道:“葛兄,咱们既然知道了那天香门总坛所在,何不快快赶去!”
葛天森闻言,却看了戴天行一眼,笑道:“戴兄,那澄因大师想必真的去了伏牛山了?”
他这话问的使人甚感奇怪,但戴天行却是冷冷一笑,接道:“不一定!”
戴天行话音一落,石承先却是心中一动,暗道:“他怎么会不相信呢?难道岑小芳还会说谎么?”
雷刚这时脸色一变,大声道:“戴老哥,你说这话可有什么道理啊?”
戴天行哼了一声,道:“当然有道理!”目光一转,射向岑小芳接道:“姑娘,那澄因大师去到天香门总坛之事,你并未亲眼见到,是么?”
岑小芳一怔,道:“晚辈果然未亲眼见到!”
戴天行冷冷接道:“姑娘是听你同门姊妹说出,那澄因大师,业已抵达了伏牛山么?”
岑小芳迟疑了一下,道:“正是如此!”
戴天行道:“她叫什么名儿?是怎生对你说的?”
岑小芳道:“晚辈的大师姊,名唤庄玉冰,她对晚辈提及,那澄因大师已然在蓝羽差人接送之下,到了抱虹岩。”
戴天行道:“姑娘相信她的话?”
岑小芳呆了一呆,道:“晚辈为何不信?”
戴天行冷冷一笑道:“照老夫的猜想,你那庄师姊,只怕说的也不是真话。”
石承先只听得心中大为诧异,暗道:“他必是听出了什么破绽,否则,又怎么会这等问法?”
葛天森似觉得甚为意外,笑道:“戴兄你说那位庄姑娘说的不是真话,那必然是别有所见了!”
戴天行道:“不错,我果然觉得不对……”他目光一转,向岑小芳道:“姑娘,你那大师姊向你说出这话时,是否在令师用迷魂禁制伤你之后?”
岑小芳道:“不是!”
戴天行道:“那是什么时刻?”
岑小芳道:“晚辈被家师怒责的前一日。”
戴天行笑道:“这就是了……”他目光在轩辕琅身上一转,接道:“老弟,你和这位姑娘在那伏牛山中之时,可曾暗暗计划过离去的事?”
轩辕琅略一沉吟道:“有过!”
戴天行点头道:“只怕你们商讨离去之事,你那位掌门姊姊早就知道了!”
轩辕琅呆了一呆,道:“怎么会?我和她商讨这事之时,并无他人在场啊!”
戴天行笑道:“人家不能偷听么?”语音一顿,接道:“姑娘,老夫认为,你那大师姊是诚心在骗你了!”
岑小芳怔了一怔,道:“怎么会?”
戴天行笑道:“为什么不会?如果老夫猜想的不差,你师父大概早已就对你有了戒心了!”
岑小芳看了轩辕琅一眼,沉吟道:“师父也不会有先知之明,为什么早就对我们有了戒心呢?”
轩辕琅也有些惑然不解,摇头道:“这事连我也想不明白了!”
戴天行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难解?其实,令师大概业已知晓你们有了逃走之心,才故意安排了那等机会,否则,你们只怕很难逃出伏牛山吧!”
岑小芳皱眉道:“这个……”
轩辕琅闻言,却是怔了一怔,道:“芳妹,这位戴大侠说的果然有些道理!”
岑小芳微微一呆,道:“什么道理?”
轩辕琅道:“如是掌门人未曾有着放我们离去之心,我又怎能那等轻易的将你背了出来?”
岑小芳道:“琅兄,你是说这次救我出来,一路之上,并无什么阻拦么?”
轩辕琅道:“不错!”
他语音略略一顿,接道:“起先,我还以为是自己十分小心,趋避得宜,才不会被他们发现,但经戴大侠一说,我才觉出,其中正是有着原因!”
岑小芳茫然接道:“什么原因啊?”
轩辕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这原因十分简单,那就是掌门人并未下令拦阻你我离山。”
岑小芳摇头道:“不对啊!”
轩辕琅皱眉道:“哪里不对了?”
岑小芳道:“琅兄,师父对我下了迷魂禁制,她知道举世之中,无人解得了她的手法,所以……”
轩辕琅笑道:“你如今不是不再受制了么?”
岑小芳感激的看了萧琼一眼,道:“琅兄,那只是天降奇缘,让我们遇上了这位萧姑娘,不然,迟早你还是要背我回山,向掌门人求情哩!”
轩辕琅闻言呆了一呆,道:“不错!我倒是忘了这一点了……”
戴天行在旁听得冷笑了一声,道:“两位不相信老夫的猜想,那也没有关系,反正日后你们总会明白!”
葛天森一直在皱眉沉思,这时忽然向戴天行道:“戴兄,你怎会想到那澄因大师未去伏牛山呢?”
戴天行微微的笑了一笑,道:“贤弟,你一向遇事都机智过人,怎的今天连这等明显的事都想不出来呢?”
葛天森苦笑道:“兄弟适才已然想了很久,却是真的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
戴天行道:“这也难怪,愚兄如果不是在甬道之中,瞧出了一点端倪,那也不会联想到澄因大师未曾前去伏牛山了!”
葛天森怔了怔,道:“甬通之中,莫非有人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么?”
戴天行道:“不错!”
葛天森道:“什么痕迹,才会引起了戴兄异想?”
戴天行笑道:“贤弟应是记得,那澄因大师,与愚兄的交情不坏啊!”
葛天森笑道:“这个兄弟明白,举世之中,澄因大师可算得上是你老哥的一位知己之交!”
戴天行笑道:“贤弟,你明白的还不够多,虽然,武林之中,都知晓老夫与澄因乃是至交好友,但又有几人知道,愚兄与他还有过生死与共的经历呢?”
石承先这时听得暗暗诧异,忖道:“这戴天行怎会如此絮絮叨叨的谈起家常来了?”
虽然他知道戴天行乃是在说明,为何不信澄因大师已去伏牛山之事,他竟然提到自己和澄因大师交情,自是少不得叫石承先心中着急!
他寻思之间,却听得葛天森笑道:“戴兄与澄因大师,几时共过生死呢?”
戴天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那已是卅年前的事了!”
他脸上的神态,变的有些激动,显然是想起当年的事情,令他不禁神往!
雷刚瞪大着眼,一直在凝听着他们说话,这时却忍不住大声道:“戴大侠,你不要吞吞吐吐,快些说明那澄因大师去了何处,不就结了么?”
戴天行眉头一皱,看了雷刚一眼,接道:“三十年前,为了查访一个魔头的下落,澄因大师曾与兄弟远赴苗疆,深入瘴雨蛮烟之地!”
葛天森道:“是了!兄弟也记起来了,那一次你遇上了苗疆蛊王,险险回不了中原了!”
戴天行点了一点头道:“可不是!但愚兄与澄因大师却凭仗着暗中约定的许多记号,才脱了险境!”
石承先突然忍不住道:“为什么?老前辈怎会凭仗着暗号脱险呢?”
戴天行苦笑了一声,道:“那时我们已被苗疆蛊王分开陷在一处山腹之中啊!”他语音一顿,忽然沉吟不语!
石承先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不禁接道:“老前辈如何不往下说了?”
戴天行应声道:“不是老朽不说,只是想起当日的情境,老朽就有些不寒而栗!”
石承先道:“老前辈,那苗疆一带,可是有着很多的毒物么?”
戴天行道:“正是毒物太多!”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接道:“当时我们被苗疆蛊王诱入一处很大的山洞之内,为数千万的各种毒物所困,如非我们事先带有雄精在身,只怕早就没有命了!”
葛天森道:“雄黄之精,可除万毒,你和澄因大师只要能沉着行动,大概不会受那毒物之害的了。”
戴天行苦笑道:“贤弟说的不错,只是,咱们为了要向那苗疆蛊王要人,才跟他打赌,故入山洞之中,谁知那山洞之大,和洞内叉道又多,直是使人如入迷魂阵一般,错非我们有着事先约定的各种暗号,又都刻在石壁之上,那一回就真的回不了中原了!”
石承先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但不知老前辈向那苗疆蛊王要的什么人?”
戴天行道:“那人乃是三十年前横行江湖的一名淫贼,人称笑面潘生的常如钩!”
石承先对“笑面潘生”常如钩的名号,虽是陌生,闻言不禁呆了一呆,道:“这人可是很坏么?”
葛天森笑道:“兄弟,此人可谓坏透了顶了!武林之中,没有一个人不恨他入骨!”
石承先道:“原来是个大坏人,但不知戴老和澄因大师,那次苗疆之行,曾否将这人性命除去了!”
葛天森笑道:“当然除去了!”
戴天行长叹了一声,道:“姓常的虽然除去了,但老朽和澄因大师,却险险赔上了两条老命!”
雷刚皱了皱眉,道:“戴大侠,你说了这半天,到底你在这甬道之中,看到了什么?”
戴天行接道:“那自然是澄因大师留下的暗记了!”
岑小芳似是有些不信,问道:“什么记号?”
戴天行道:“说明处境安全,被人救走的暗记!”
岑小芳道:“被人救走了么?”
戴天行道:“不错。”
轩辕琅呆了一呆,道:“什么人把他救走了?”
其实,他这句话只是信口而出,并非真的要问明那是什么人救走了澄因大师,但听在戴天行的耳中,却使他大为不快,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老夫如是知道他是被何人救走,还用得着站在这儿与你们废话么?”语音一顿,向岑小芳道:“姑娘,那澄因大师显然不曾去伏牛山,而姑娘的那位大师姊却对你说出澄因大师已然去了伏牛山,这其中定然有着很大的原因了!”
岑小芳道:“老前辈说的如果属实,那想必是不会错的了!”
戴天行道:“姑娘,这中间的道理,老夫因为对天香门之事所知不多,无从臆测,但不知姑娘可曾想过,令师如此作为,究竟有着什么原因么?”
岑小芳怔了一怔,道:“这个……晚辈想它不出!”
戴天行目光转向轩辕琅道:“你老弟呢?可曾猜想过其中原因何在?”
轩辕琅沉吟了,一会儿,接道:“家姊行事,向来叫人难以捉摸,道理何在,在下一时也想他不出!不过……”他微微的一顿语音,接道:“如果那澄因大师果真被人救走,家姊如此作为,只怕还是为了想从在下和芳妹妹身上,找出澄因大师的下落!”
岑小芳愣愣的道:“那怎么会?妾身也不知道那澄因大师去了哪里了!”
戴天行冷冷一笑,道:“你当然不会知道!”
岑小芳道:“老前辈,既然晚辈并不知道那澄因大师下落,家师又怎的要从我们身上来查询呢?”
戴天行哼了一声,道:“这中间的道理,十分简单,你们如是叛离了天香门,少不得就会与九大门派的高手会合,那澄因大师若是真的被人救走,也不会脱出九大门派,是以,从你们身上,她就不难探得出那澄因大师的下落了!”
岑小芳这时才有些儿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但她摇了摇头,接道:“这该有多麻烦呢?
家师如是发动那埋伏在九大门派中的人去打听,岂不更容易么?”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震,失声道:“天香门在那九大门派之中,都埋伏有奸细么?”
岑小芳似是觉出自己说漏了嘴,把师门的隐秘泄给了外人,脸色一变,嗫嚅了半晌,方道:“石公子,妾身只是听得几位师姊这么说过,是不是真的派的有人,我并不知道……”
她这等推托之词,自是瞒不过在场之人,葛天森哈哈一笑道:“岑姑娘,你既然有着叛离天香门的胆量和决心,那也不必再怕泄露天香门中的隐秘之事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萧琼,忽然接道:“不错,岑姊姊不用担心,你师父如是对你有什么举动,小妹定会相助于你!”
岑小芳感激的看了萧琼一眼,道:“姑娘对婢子的大恩,婢子已是终身难报,家师一身武功,有着鬼神不测之能,姑娘用不着为了婢子,冒那等风险啊……”
萧琼闻言笑道:“岑姊姊,你不要再口口声声婢子婢子,叫我听来好生难过!”语音一顿,接道:“听姐姐之言,你师父的武功,当真是很高的了!”
岑小芳道:“我师父武功,确是高不可测,婢子听得师姊说过,当今武林之中,能和家师一较长短的高人,不会数得出五位……”她依然自称婢子,不肯改口。
萧琼格格一笑道:“小妹不信!令师武功纵然高强,在小妹看来,那只是因为未曾碰到过真正的高手!”
岑小芳呆了一呆,道:“姑娘,你……千万不要存下与家师比量武功之心啊!”
萧琼笑道:“为什么?”
岑小芳道:“姑娘千万不可为了婢子,自蹈险境!”
萧琼格格笑道:“岑姐姐,你不说,小妹倒并未真想与你师父较量,但听你说的如此严重,小妹倒是有心想试上一试了!”
岑小芳脸色大变,忙道:“姑娘,使不得……”
萧琼笑了一笑道:“为什么?”
岑小芳道:“我师父确是武功极高啊……”
这时,轩辕琅也抱拳向萧琼一揖道:“萧姑娘救了芳妹妹,乃是在下夫妇的恩人,在下夫妇自然不能眼看恩人冒险,萧姑娘尚请三思!”
萧琼微微的一笑,尚未答话,葛天森忽然接道:“贤伉俪可知这位萧姑娘是什么人?”
轩辕琅摇了摇头道:“萍水相逢,即蒙大恩,萧姑娘是什么人,那也没有关系!”
葛天森笑道:“当然有关系,她要找你们的掌门人动手,自然有着她的本领了!”
轩辕琅闻言,怔了一怔道:“听葛大侠之言,萧姑娘必是哪位绝代高人的子弟了!”
葛天森道:“不错!”
岑小芳一脸焦急的神色问道:“葛大侠,萧姑娘是什么人的子弟?”
葛天森道:“姑娘,你应该明白,令师那迷魂禁制的手法,岂是常人能够破解?萧姑娘既然有着这等能耐,自然是对于令师的武功,有着相当的了解了!”
岑小芳道:“不错啊!妾身倒是忘了这一点!”
葛天森笑了一笑,接道:“姑娘和这位轩辕老弟,年纪都不很大,不知对武林中的掌故,知道得多不多?昔日在中原武林,曾经掀起轩然大波的‘勾魂灯阵’,贤伉俪可曾听说过?”
轩辕琅怔了一怔,道:“勾魂灯阵?”
葛天森道:“不错!”
轩辕琅道:“此事晚辈好像听到家姊说过!”
葛天森笑道:“令姊是怎么讲的?”
轩辕琅道:“家姊对那灯阵主人,极为推崇,言下之意,十分钦仰!”
葛天森道:“这就是了!眼下贤伉俪的恩人,就是第二代的灯阵主人!”
轩辕琅、岑小芳同时呆了一呆。
他们似是有些不信,眼前的这位蒙面少女,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灯阵主人。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停在萧琼身上,一动不动,葛天森睹状,笑道:“贤伉俪莫非不信?”
轩辕琅忽然长长吁了口大气,道:“在下并非不信,只是……只是……意外得很!”
岑小芳却起身向萧琼福了一福道:“姑娘真的是灯阵主人?”
萧琼笑道:“小妹果然正是那灯阵主人!”
岑小芳突然上前,笑着把萧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很久,这才说道:“姑娘真是灯阵主人?”
萧琼道:“小妹怎会欺哄姊姊?不过,那往日进入中原的并非是小妹自己而已!”
岑小芳道:“我说呢,姑娘如是灯阵主人,又怎会这等年轻……”
轩辕琅也笑道:“原来昔日的灯阵主人不是姑娘么?这就难怪了!”
萧琼道:“当年进入中原,乃是家师!”
岑小芳嫣然一笑道:“姑娘,怪不得你能破解家师的迷魂禁制,婢子昔日听得家师说过,举世之中,只有那东海绿华山的灯阵主人,是唯一能够破解她各种禁制之人,姑娘既来自东海,我就不用怕了!”
萧琼笑道:“姊姊本来就不用怕啊!”
她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姊姊,倒是那位澄因大师的下落,不知是否真的在那伏牛山中?小妹尚望姊姊想个法儿,查探明白!”
岑小芳道:“姑娘乃是婢子恩人,既有吩咐,婢子怎敢不办……”她回顾了轩辕琅一眼,道:“琅兄,你……”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接道:“只怕琅兄不愿啊!”
她这等自言自语,只把轩辕琅听了呆了一呆,道:“芳妹有话,请说无妨!”
岑小芳迟疑了一下道:“琅兄,师父是你姊姊,你如回转伏牛山去,她大概不会对你下那毒手了!”
轩辕琅一怔道:“芳妹妹要我去见姊姊么?”
岑小芳道:“琅兄,这位恩人姑娘要查明澄因大师何在,琅兄如能回山一行,自然就可查探出眉目来了!”
轩辕琅沉吟了半晌,道:“芳妹妹这事只怕不妥啊!”
岑小芳道:“哪里不妥?”
轩辕琅道:“我和你私自逃出,即令是姐姐有意放行,此番再行回去,那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机密来了!”
岑小芳柳眉一皱,低声道:“琅兄,你又没有回去试试,怎么知道问不出来什么机密呢?”
轩辕琅道:“我那姐姐的脾气,芳妹妹不是不知,如是我回转伏牛山,她必然不会再让我下山来了!到那时候我再想见到妹妹一面,只怕也不能够了!”
岑小芳脸色一红,低声道:“琅兄!你……何必这般儿女情长啊……”
轩辕琅闻言,俊面发赧,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芳妹妹,不是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实是我如回去,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啊。”
岑小芳还待再说,只见戴天行呵呵一笑,道:“轩辕老弟说的不错,他如回去,反而坏事,岑姑娘,你不用再劝他了!”
岑小芳一怔道:“他如不回去,又怎能查出那澄因大师何在?”
戴天行道:“不用查了!那澄因大师不在伏牛山?已是不容置疑之事,姑娘不用多说了!”
岑小芳看了萧琼一眼,苦笑道:“恩人姑娘,婢子有心回山,只怕白白送了性命……”
萧琼格格一笑道:“谁要你回去呢?姊姊,戴老既是这么说,你也不用再挂在心上了!”
葛天森这时向戴天行抱拳道:“戴兄,那澄因大师留下的记号,不知可曾说明了去向?”
戴天行道:“当然说明了去向,不然,我又怎会知道他不曾去了伏牛山?”
雷刚显然已是大大不耐烦,闻言大声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戴天行淡淡一笑道:“去了哪里?雷兄问我,我又去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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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刚听了呆了一呆,道:“你不知道?”
戴天行道:“本来不知道!”
雷刚跺脚道:“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他不曾去了伏牛山?”
戴天行道:“澄因大师留下的暗记,指出的方向,不是伏牛山,他当然不会前往伏牛山了!”
雷刚一怔道:“那咱们如何去找他?”
戴天行笑道:“总会有办法!”他语音一顿,向葛天森道:“兄弟,咱们先下山到少林寺中准备一下,也好上路去找那澄因大师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昕他话中之意,那是早已胸有成竹的了!”
寻思间,只听得葛天森笑道:“戴兄想必早已有了安排的了!”
戴天行道:“这倒不是,不过,澄因大师既然留下了一处暗记,那就不会不留下第二处,咱们只要随着他留下的暗记,就会找出他的下落了!”
雷刚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大声道:“不错,咱们只要找得到澄因大师留下的暗记,那就不愁找不到他了!”
戴天行笑道:“雷兄,你大概不用再着急了吧!”话音一顿,人已站了起来,向外行去。
岑小芳看了轩辕琅一眼,道:“琅兄,咱们可要下山去么?”
轩辕琅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只怕不方便吧!”
戴天行目光一转,霍地回身,笑道:“两位还想留在这石府之中么?”
轩辕琅道:“除了此地,在下又能避向何处?”
戴天行笑道:“那可不一定,照老夫看来,除了此地以外,你们似乎无处不可停留!”
轩辕琅呆了一呆,道:“戴老前辈,可是认为此间并不安全么?”
戴天行道:“不错!”
葛天森接道:“戴兄说的不错,这嵩山石府,对贤伉俪而言,那是不大安全的了!”
岑小芳怔了一怔,道:“琅兄,我们怎么办?”
轩辕琅皱眉道:“咱们只好也下山了!”
葛天森笑道:“两位如是别无他事,何不先随我等同去少林一行?”
轩辕琅道:“方便么?”
葛天森微微一笑,看了伽因大师一眼,道:“大师认为如何?”
葛天森老于世故,是以他不愿越俎代疱,而先向伽因大师请教。
伽因大师合十道:“少林子弟,甚是欢迎两位施主同往……”
敢情,这等情况之下不欢迎那也不行。
葛天森哈哈一笑,道:“大师代为应允,两位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这时,雷刚和石承先均已起身步出大厅。
萧琼向岑小芳笑道:“岑姊姊,你要不要入内去收拾一下?”
岑小芳道:“不用了!”
萧琼一怔道:“不用么?那房中的许多用物,你都不要了?多可惜……”人已举步向外行去。
岑小芳摇摇头道:“那房中之物,不是婢子带来的!”
她眼见萧琼业已转身向外行去,也就不再多加解释,看了轩辕琅一眼,道:“琅兄,咱们也一道走吧……”
一行八人,出了那嵩山别府,便下山直奔少林。
顿饭时光,已然抵达。
显然,那少林掌门大师,对他们前去少室转赴太室之事,甚为关心,一行人甫回寺中,掌门人已然迎了出来。
伽因大师把那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并且为轩辕琅和岑小芳引见了掌门和慧因、灵因两位长老。
宏法掌门人倒没有多问什么,只告诉那知客僧人宏觉大师,在少林附近的农家,为轩辕琅夫妇准备一处居住之所。
戴天行等人在寺中用过了饭,并且准备了几桩应用之物,便陪同了石承先、雷刚、葛天森、萧琼四人,向东行去。
那四十八名灯娥,丫鬟,萧琼只带了四名,其余的四十四名少女,便也在少林寺的不远一处农村住了下来。
一行九人,在戴天行的引导之下,离了嵩山,竟是直奔郑县而去。
当晚他们便住在郑县县城之中。
次日一早,那戴天行天色未亮,就出了客栈,直到晌午时分方始回转。
雷刚似是被他这等行径弄得有些不解,但又不便向别人询问。
戴天行一回来,他便趋前急急问道:“戴兄,可是那澄因大师忘了留下记号了么?”
戴天行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他留下的暗记,十分奇怪……”
雷刚道:“怎的奇怪?”
戴天行道:“如是照他留下的暗记,咱们只怕要再走回头路了!”
雷刚一怔道:“怎么回事?为何要往回走?”
戴天行道:“那澄因大师从嵩山至此,每隔五里路均有暗记,多指向东方,但到此间之后,就忽然变了方位,反指向西了!”
雷刚道:“那是为了什么?莫非澄因大师弄错了?”
戴天行道:“兄弟今日一早,就是为了想查明是不是澄因大师把方向一时弄错了,才在这城外跑了不下五十余里……”
葛天森笑道:“结果如何?”
戴天行道:“澄因没有弄错,他们显然是从郑县又改变了行程的方向,折回西边了。”
葛天森沉吟了一阵,道:“如此看来,那澄因大师莫非仍是被天香门中的什么人诓走了么?”
戴天行摇头道:“不一定,如是天香门中有人将澄因大师诓去,澄因大师又怎能有着那等闲暇的时间,从容留下暗记呢?”
葛天森道:“这也有理……”他语音一顿,接道:“戴兄,咱们要不要分途打探一下?”
戴天行笑道:“那倒不必了!反正澄因大师既然留有暗记,咱们总得随后追上去看一看!”
雷刚道:“不错,好歹咱们总得先将他找到!”
戴天行笑道:“只要那澄因大师留有记号咱们就不愁找不到他……”
说话间,葛天森已然唤来了店家,结清了帐目。
戴天行领着几人,出了郑县,当真的折向西行,但这一回不同的,却是沿着黄河南岸,向汜水方向行去。
一路之上,澄因大师依然留着暗记,第二天正午时分已然抵达了洛阳府。
戴天行当先进了府城,竟然找到了一家客栈住下。
用过了饭,石承先终于忍不住心中疑虑,皱眉问道:“戴老,咱们今日可是不再往前赶路了?”
戴天行道:“不错!”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戴天行笑道:“那澄因大师留下的暗记,说出他就住在洛阳府!”
石承先道:“这事有些奇怪了!”
戴天行笑道:“哪里奇怪了?”
石承先话已出口,才觉得自己问的甚是可笑,那澄因大师,本是被人救走,自然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
是以,戴天行一反问,他倒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声,低头不语。
葛天森接道:“戴兄,你说那澄因大师就在这洛阳府歇下来了?”
戴天行道:“不错!”他语音一顿,接道:“澄因在城外留下的暗记,说明他与同行之人,抵达洛阳,便不再前行了!”
葛天森道:“咱们如何才能将他找到?”
戴天行笑道:“这个容易……”
他忽然向石承先一笑道:“老弟,你先陪我出去一趟如何?”
石承先道:“晚辈遵命!”
戴天行要那葛天森等人暂在店中相候,领了石承先,向外行去。
两人出了店家,便向南城而行,一直出了城门,来到一处两山对峙的河口。
石承先只觉这一带山势虽然不高,但形势却是壮丽雄伟,笑道:“戴老,这是什么所在?”
戴天行笑道:“老弟,这儿就是龙门!”
石承先怔了一怔,笑声道:“伊兰山么?”
戴天行笑道:“不错……”语音一顿,忽然身形电射,直向一处山坡奔去。
石承先随在他身后,只见戴天行来到一处石洞之前,沉吟不语。
石承先举目望去,却见这一带石洞林立,戴天行立身之处,乃是一处较大的石洞。
戴天行沉吟了一阵,忽然抓头道:“奇怪……”
石承先暗道:“他为何如此茫然?莫非那澄因大师忘了留下暗记么?”
思忖之间戴天行已然向内行去。
这间石洞,深约五丈,两壁刻了不下百余尊佛像,但当中之处,却仅仅只剩下一座石台,那台上的佛像,不知怎地失去了踪影。
戴天行入洞之后,不停的四处打量,最后,立身那石坛之前,仔细的摩挲。
石承先心中虽然不解,但却未曾多问。
容得戴天行几乎把石坛的每一寸地方已察看得丝毫不漏,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
“原来如此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脱口道:“戴老,那澄因大师可是就在此处?”
戴天行道:“不错,他就住在这里……”说话这间,已然伸手向那石坛之上扣去。
笃笃两声响过处,只听得一缕细如蚊蚋的声音,自那高约五尺的,宽达丈许的石坛之内传出道:“什么人?”
石承先心中一惊,忖道:“怎地这声音会从石坛之中传了出来?难道澄因大师竟会住在这块巨石之内?”
戴天行这时却大声道:“兄弟戴天行!”
话音一落,忽然听得一连串轧轧之声,不绝于耳,那巨大的石坛,竟然向旁缓缓移去。
石承先失声道:“原来这是一处暗门呀?”
戴天行笑道:“老弟,你可是觉得十分意外么?”
石承先道:“当真意外得很……”
石坛移动之际,两人的身前,已然露出一道宽有三尺左右的门户。
石承先睁眼向下望去,只见一条斜斜的阶梯,向下沿伸,尽他的目力,竟是看不出下面多深多远。
戴天行这时向石承先低声道:“老弟,八成他们是在这石洞之内了!”
石承先道:“咱们要不要下去瞧瞧?”
戴天行道:“咱们无法请他们出来,那自然只有入内探望一下了……”语音一顿,当先向下走去。
石承先紧紧随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跨入地下。
这一条斜斜的石梯,大约有三丈远近,行至尽头,乃是一间占地丈许左右的石室。
一颗极大的明珠,悬在那石室的当中。
石承先打量了一眼,只见这间石室之内,空无一人,但在两侧的墙上,却可看出各有一个门户。
心中不禁暗道:“莫非他们住在那墙后的室内么?”
寻思间,戴天行已然吐气开声道:“在下戴天行,特来奉访,不知哪位高人救了澄因大师……”
余音未已,右手的石门,忽然大开。
只见一位年纪约在七十开外,秃头无须,满面红光的胖老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行至戴天行身前,微微一笑道:“戴兄果然来了,真是可喜得很!”
戴天行脸上有着茫然神态,抱拳道:“澄因大师可在这石洞之中么?”
那老人笑道:“当然在!”他说话之间,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接道:“犬王戴兄追踪之术,果然是天下无双,老朽为澄因高兴,两位快请入内叙话。”横移一步,邀请两人进了那里间的石洞。
原来这一间乃是一处充满了禅堂气氛的书房。
石承先身入其中,首先是嗅到一股极为清雅的檀香气味,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目光所及,这室内的布设,却又十分高洁。
两壁各有一座很大的书架,入门的对面,却是一张宽大的禅床,一名清癯的老僧,正坐在禅床之上。
靠左面,则是一张书桌,案上摆了一幅织绢,绢上已然朱墨点点,勾画出几棵古松,显然他们未曾来此之前,那秃头老人,正在作画。
戴天行一进石洞,就大步向那禅床行去。
他看了那位老和尚一会儿,忽然回头向老人道:“澄因大师可是入定未醒么?”
那老人道:“快了!再有盏茶时分,就该醒来了!两位且请小坐,待老朽去沏上一盏茶。”
说罢,不等两人谦让,便转身出了这间书房。
戴天行招呼石承先在那书案前面的石凳之上坐下,自己却站在禅床之前,注视着澄因大师。
不一会,那老人已然提了一壶茶来。
戴天行笑道:“打扰老丈了!”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不敢,两位远道而来,没有什么招待,惭愧得很……”
他来了四碗清茶,这才又接道:“山居客来茶当酒,两位莫要见笑了!”
戴天行这时也走了过来,在一只石凳上坐下,笑道:“老丈救了澄因大师,定然是一位武林高人,不知怎么称呼?”
那老人已然坐到书桌之后,目光凝注在面前的书绢之上,闻言抬头笑道:“山野之人,早已忘了名姓,两位不弃,就叫老朽一声龙门山民可矣。”
戴天行闻言,怔了一怔,道:“原来是龙门老人……”
敢情,他对这位老人极是陌生。
龙门老人笑道:“山野草民,这等名号自是甚为恰当,至于老人二字,那是戴兄抬举了……”语音一顿,接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石承先眼见这老人一脸慈祥之容,而且又是救了澄因大师之人,是以心中对他十分敬仰,闻言连忙起身抱拳道:“晚辈石承先!”
老人笑道:“石公子老弟……”
口中说的甚是客气,但那一双神目,却是在石承先身上转来转去。
戴天行接道:“老丈不肯说出姓名,戴某不敢多问,只是有一件事,戴某却是不解。”
龙门老人笑道:“什么事?”
戴天行道:“老丈与澄因大师,可是故交?”
龙门老人笑道:“算得上是,但也可以说不是。”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暗道:“这是什么道理?”
戴天行也似是被他说得一愣,干笑道:“老丈此言,叫戴某越发的不解了!”
龙门老人大笑道:“老朽未曾埋名隐姓之前,与澄因大师有过一段交往,自从改名龙门山民之后,那就未曾打过交道的了!是以,老朽才说两者皆可。”
戴天行皱眉道:“原来如此……”语音一顿,接道:“如此说来,老丈在隐居之前,必是一位叱咤风云的高士了!”
龙门老丈人长叹了一声,道:“虚名已随水流,戴兄不用再想套问老朽了……”
显然他是极度的不愿触及过去的事。
戴天行淡淡一笑,道:“老丈,在下适才所说不解之事,尚未说完哩!”
龙门老人:“戴兄请讲无妨。”
戴天行道:“澄因大师,在少林初祖庵被人劫持之事,老丈想必早已知晓的了!”
石承先暗道:“这位戴老怎的这等问话?他如是不知道,又怎会救了澄因大师?”
思忖之际,只见老人呵呵一笑道:“不错,老朽果然是早就知道了。”
戴天行道:“老丈远居这龙门石窟之中,又怎知嵩山少林动静?”
石承先一听,这才恍然,忖道:“原来戴兄话中有话……”
龙门老人闻言,却是一笑道:“这个么?说出来戴兄莫要见笑,老朽隐居之后,唯一交往的一位老友,乃是澄因大师的至友,澄因大师出事之日,他恰巧适逢其会的遇上,所以,老朽才会知道。”
戴天行道:“那位澄因大师的至友,不知是谁?”
龙门老人忽然面现为难之色,摇头苦笑道:“戴兄,这个人是谁?老朽无法奉告了。”
戴天行一怔道:“为什么?”
龙门老人笑道:“彼此约定不许说出,尚祈戴兄见谅才好!!”
戴天行沉吟了一阵,接道:“可是那千毒公主?”
龙门老人摇头道:“戴兄,老朽无法答复,当凭戴兄猜想便了!”
戴天行暗道:“他这是明明在掩饰什么了!”
但却也不便再问,只好笑道:“老丈,去至太室峰见过天香门中弟子之人,可就是老丈自己么?”
龙门老人笑道:“不错!”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为了打救澄因大师,老朽不得不尔,戴兄可莫见笑啊!”
敢情,他对自己冒了齐逖之名,觉得甚是不安。
戴天行笑道:“事有权宜,那也不足为老丈的盛名之累……”
龙门老人摇了摇头,道:“虽然事属权宜,但……老朽总是心中不安的很,齐逖只怕为了这事,要挨上不少排头啊!”
戴天行笑道:“武林四大铁汉中的九环铁剑齐兄,老丈想必与他很熟的了!”
龙门老人笑道:“当然认识……”他忽然双目暴睁,石承先只见他那两眼之中,寒芒暴射,逼视着戴天行,呵呵笑道:“戴兄,你为何不放弃追查老朽来历之心呢?”
戴天行讪讪的笑了一笑,道:“老丈莫要见怪,戴某未能免俗,自是少不得想找出老丈的本来面目了!”
龙门老人笑道:“戴兄,不论老朽是谁,在眼下看来,那根本是无关紧要之事,戴兄大可不必再费心机了!”
戴天行笑道:“不错,戴某确定不再打算费心,查问老丈的昔日面目了!”他话音顿了一顿,接道:“有一件事,在澄因大师尚未醒转之前,戴某还想请教!”
龙门老人笑道:“什么事?”
戴天行道:“据那齐逖告知石老弟,他曾携有天香门掌门人轩辕姑娘的‘玉萍剑令’,却在登封城外,被人骗走,那人只怕不是老丈了!”
龙门老人笑道:“那骗走剑令之人,乃是一名侍女,老朽年逾七十,纵是易容改装,那也无法扮出一名天真少女,戴兄算是猜对了!”
戴天行笑道:“在下认为,那少女八成是老丈雇请来的,不知对不对?”
龙门老人笑道:“这个……你算猜对了一半!”
戴天行一怔道:“怎的只有一半!”
龙门老人道:“那位姑娘虽是为老朽骗来了‘玉萍剑令’,但她却不是老夫请来的人!”
石承先在旁听的呆了一呆,暗道:“莫非他还请了别人参与此事么?”
寻思间,戴天行也已愣愣的接道:“老丈,这事还有第三者介入么?”
龙门老人未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道:“为了打救澄因大师,多花上一些心思人力,那也是理所当然……”他话音稍为的顿了一顿,接道:“这位石老弟仪表非凡,不知是哪一位高人的子弟?”
石承先尚未答话,戴天行已然接道:“老丈,这位石老弟,可是一位武林大大有名的人物子弟呢!”
龙门老人微微一笑道:“但不知他是哪位朋友的门下弟子?”
戴天行接道:“哈哈狂剑甘老的传人!”
龙门老人怔了一怔,道:“甘布衣?”
戴天行笑道:“不错。”
龙门老人在石承先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儿,笑道:“甘兄有了这等传人,当真可喜可贺的很啊……”
石承先这时却不能不抢先接道:“老前辈过奖了!”
龙门老人大笑道:“甘大侠眼界之高,举世之中,似已没有可以被他看中的年轻人,你老弟居然蒙他看中,当真是造化不小的了!”语音顿了一顿,又道:“记得在多年以前,老朽曾代他物色过一名弟子……”
石承先道:“可是那位卞师兄?”
龙门老人摇头道:“卞雄飞么?那种人老朽闭了眼睛,也会嗅得出他身上那股邪气!”
戴天行笑道:“不知老丈替那甘老物色的是什么人?”
龙门老人笑道:“那小子如今可也有了不小的名头了!虽然他不曾被甘兄瞧中,改投了武当门下,但目下却已然接掌了武当门户了!”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玄风道长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戴兄只怕想不到吧?那玄风道长昔日不被甘大侠看中,居然也能独掌一大门派,可见甘大侠的眼界该有多高吧?”
戴天行笑道:“老丈,其实这位老弟不但是甘大侠的弟子,而且是武林名家之后哩!”
龙门老人脸色一变,接道:“武林名家之后?”
戴天行道:“老丈可能猜得出来么?”
龙门老人想了一想,道:“武林名家之中,姓石的朋友,并不多见,莫非这位老弟乃是石啸风的后人?”
戴天行笑道:“老丈果然一猜便着……”
余音未已,只听得那盘坐在禅床之上的澄因大师,忽然微微一笑,道:“戴施主累你久等了!”
澄因大师忽然醒转,使得石承先精神一振,戴天行也打住原来要说的话,抱拳向澄因大师道:“老和尚,这些年来,久疏探候,瞧你这等神态,佛法武功,想必又精进一层了!”
澄因大师竟是合十长叹了一声,道:“老施主好说,老衲魔障未消,若非龙老施主及时相救,只怕是老衲眼下已成妖人阶下之囚,罪孽深重,哪里还谈得上佛法武功又精进一层啊!”语音一顿,目光转向石承先,刹那间,只见他脸色微微一变,接道:“这位小施主怎的有些面熟?”
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暗道:“他怎会见过我?这不是奇怪么?”
凝思之间,龙门老人业已呵呵一笑道:“乾坤一剑的哲嗣,自是看来有些面熟了!”
澄因大师在龙门老人话音一落之间,陡然全身一震,双手合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
“终于来了啊……”
他似是自语,又似是感叹,但从他的话意之中,可以听得出,石承先之来找他,那已是他早已知晓之事。
戴天行皱眉道:“大师早就知道石老弟要来找你探听什么消息么?”
澄因大师闭目接道:“不错,老衲已然等他七八年之久了!”
石承先这时起身上前,抱拳深深一礼,道:“晚辈石承先,拜见老法师……”
澄因大师合十道:“不敢,小施主快快还坐,有话慢慢的讲……”
石承先依言回到自己的坐位,抱拳道:“晚辈前来少林,寻找大师之事,想必大师已然知晓了!”
澄因大师笑道:“老衲知道了!”他话音一顿,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小施主,当时老衲在太室峰头,本可现身与你相见,只是……龙门老施主执意不允,老衲也就不好坚持了!”
石承先闻言,暗道:“原来他当时仍然留在太室峰上么?”一念及此,忙道:“晚辈手中,存有一纸字条,那想必也是大师亲手所留的了!”
澄因大师道:“不错!”
戴天行皱眉道:“老和尚,你这样做,当真是有些不该,累得这垃老弟,奔波千里,去找那于逸,险险儿陷身在神机堡中呢!”
澄因大师苦笑了一声道:“这果然是老衲的不对……”
龙门老人忽然笑道:“大和尚不用自责,说起来都是老朽要他如此……不过,当时那天香门属下之人太多,若非这么做,岂不是要把简、齐二兄的投靠计划弄开了么?”
戴天行沉吟道:“不错,老丈设想的甚为周到!”
龙门老人长叹一声,道:“天香门耳目,已然遍布武林之中,咱们行事,若不步步留心,便要落入对方算计之中了!”
戴天行点头道:“老丈说的是……”
石承先这时忍不住向澄因大师道:“大师,晚辈特来拜候之意,大师想必已是知晓的了!”
澄因大师道:“老衲既然等了小施主多年,那自然是早知小施主的来意了!”
石承先甚是激动的接道:“大师真是有心之人了!晚辈感激得很!”
澄因大师道:“小施主想必去过那嵩山少室峰顶了!”
石承先道:“去过了!”
澄因大师沉吟道:“小施主有何发现?”
石承先道:“晚辈虽然默察了当日情势,但因雷刚大叔语焉不详,是以晚辈不敢妄自臆断。”
澄因大师道:“雷施主可曾将当日各人所坐的位置,对你说过?”
石承先道:“说过了!”
澄因大师笑道:“这么说,小施主应知老衲当日所坐之处,应是最能瞧出轩辕施主曾经暗下毒手,对付令尊的了?”
石承先道:“晚辈正是有了这等想法,才会赶去少林叩见大师!”
澄因大师点了点头,慈详的笑了一笑,接道:“小施主没有想错,老衲果然是目击当日惨剧发生的唯一活在世上之人了!”
戴天行闻言一怔,道:“大师之意,还有别人也知晓的了?”
澄因大师道:“不错。”
戴天行道:“那都是谁?”
澄因大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施主隐居不出,昔日嵩山的少室剑会,参与之人,你想必也不知晓的了?”
戴天行忽然大笑道:“那可不然!当日参与少室盛会的七位高手,戴某全都知道!”
澄因忽然一笑道:“是了!别人不说,石小施主也会对你说出的了!”
戴天行笑道:“大师想错了!老朽虽然隐居不出,但对武林之中的大事,可并未完全淡忘……”语音一顿,接道:“老朽那犬王庄少了别人的踪迹,但却少不了药王葛老弟的踪迹,有关武林的一切,葛老弟不论涓滴细事,都曾对我说过。”
澄因大师笑道:“不错,那葛施主!正是一位武林中手眼通天的豪侠之士,老衲倒几乎把他忘记了哩……”
忽然长眉一扬,接道:“戴施主,这一回你能离开犬王庄,重入江湖,只怕也是受葛施主之请吧?”
戴天行笑道:“不错!”
澄因大师略一沉吟,道:“葛施主现在何处?”
戴天行笑道:“洛阳城中等候消息!”
澄因大师道:“他不会来此的了?”
戴天行道:“眼下是不会来此的了。”
澄因大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施主既是知晓那与会的七人,不知可曾想出,还有什么人能够知道当日惨案的实情?”
戴天行摇了摇头,道:“老朽倘是知道,那也不用到处寻找大师了!”
澄因大师沉吟了一阵,接道:“当日在少室峰头,坐在老衲身侧之人,乃是形意门的掌门人荆长虹施主……”
他似是自语一般,低低的说出这几句话,但语音略略一顿,却又大声向戴天行问道:
“戴施主,那荆施主的下落,你可知晓?”
戴天行闻言,怔了一怔,道:“荆兄的下落么?他似乎很久不曾在武林中走动了!”
龙门老人本是闭目在房静坐,这时忽然双目暴睁,沉声道:“形意门的掌门,已由荆长虹独子荆天挺接替,据说那荆长虹已然物化了!”
龙门老人话音一落,澄因大师陡然脸色一变,低声道:“荆施主怎么死的?”
龙门老人道:“据那形意门发出的讣告,荆长虹乃是病死正寝……”
澄因大师道:“荆施主正值盛年,小小的病痛,只怕要不了他的性命!”
显然,澄因大师不信荆长虹会病死床榻之上。
龙门老人冷冷的接道:“不错,老夫也是不信!”
石承先这时忽然皱眉插口道:“大师,晚辈在少室峰头,也曾瞧出一点可疑之处……”
澄因大师道:“什么可疑之处?”
石承先道:“据雷大叔相告,那青城山的少山主姜弘,所坐的位置,似乎也……”他顿了顿话音,目光盯在澄因大师身上,接道:“大师乃是在场之人,不知晚辈的猜想,可有道理?”
澄因大师合十点头道:“小施主的眼力,甚是正确,那姜弘小施主,果然是位大有问题的人物!”
石承先闻言,心中咚的一震!
澄因大师居然指出那姜弘乃是大有问题的人物,只怕他当年就已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举动了2
是以,他脱口接道:“大师之意,可是那姜弘便是暗算先父之人?”
澄因大师尚来答话,龙门老人已冷冷接口道:“除了那小子还有谁?”
敢情,他一口如此咬定,倒叫石承先呆了一呆。
澄因大师回眼瞧了龙门老人一眼,道:“老施主不曾在场,岂可一口咬定姜少施主便是暗下毒手之人?”
龙门老人怔了一怔,失笑道:“是啊!老夫果然冲动了一些,不过……大师不是也曾说那姜弘乃是大有问题之人么?”
第廿六回 共研凶手谜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姜小施主纵然大有问题,但老衲并未指明下手之人是他啊!何况,事关石小施主杀父大仇,一语不慎,就会引起莫大的风波了!”
龙门老人讪讪的一笑道:“大师好说,老夫错了!”
究竟不失豪爽的个性,勇于认错的很。
石承先忽然站起身子,抱拳向澄因大师一礼,道:“大师,那姜弘如是涉有重嫌,尚望大师坦予明告……晚辈心切父仇,实有度日如年之感……”
澄因大师苦笑道:“小施主,这些年来,你都忍得过去,为什么不能再忍耐一些时日呢?”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老衲下得少室之后,即行闭关,小施主可知老衲的用意么?”
石承先道:“晚辈愚蠢,不敢妄测大师用心何在!”
澄因大师长叹了一声,道:“说出来只怕小施主要见笑,老衲闭关,却是有着两层用意!”
石承先道:“哪两层用心呢?”
澄因大师道:“一来借那闭关之名,以避杀身之祸,二来则是沉心静虑的思索一些重大的问题!”
石承先、戴天行听得同时一怔,澄因大师这句以避杀身之祸,显然有着极深的含意,是以,戴天行不由得大声问道:“什么人要对大师不利么?”
澄因大师道:“戴施主,那参与少室峰头剑会之人,又有几个不是身在危境?武当天虚道长,峨嵋元空师兄,丐帮葛施主,他们眼下可有信息传出过?”
戴天行皱眉道:“他们果然没有在武林中露过面,但老朽不信他们均已丧生!”
澄因大师道:“老衲也并未说他们俱已丧生啊!只是,他们不再露面,总不会没有道理。”
龙门老人道:“老夫猜想,他们只怕也是学的大师模样,回山之后,隐居不出的了!”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应是明白,他们隐居不出,这中间就有着很大的道理哩!”
龙门老人笑道:“明哲保身,这道理一定不错!”
澄因大师道:“他们多是一方之雄,如论武功,在武林中算得一流人物,结果全都不敢再在江湖行走,可见得那足以威胁他们性命之人,武功是高人一等的了!”
石承先听得暗中道:“这位老和尚说来说去,还没说到关键所在,真叫人好生着急!”
他虽然心中甚是着急,但表面之上,却是不曾表露出来。
龙门老人淡淡一笑道:“大师,你是身受之人,自然是知晓其中厉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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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因大师目光一闪,皱眉道:“老施主——”
龙门老人怔了一怔,接道:“大师有何见教么?怎地忽然变色不已?”
澄因大师道:“老衲忽然想起一桩怪事,尚望老施主给我明示!”
龙门老人道:“什么怪事?”
澄因大师道:“老衲陷身天香门徒众之手,老施主是从何知晓的?”
石承先闻言,心中吃了一惊,暗道:“怎地这澄因大师忽然问出这等话来了呢?莫非龙门老人救了他之后,并未将其中经过,告知于他么?”
龙门老人闻言,却是笑道:“大师,你问的好!这些天来,老夫几次想对你说明此事,但因大师伤势未愈,长日打坐调息,难得有个把清醒的时刻,是以也就一直隐忍未说,既是大师相询,老夫自是应该对你说明白的了!”
石承先暗道:“原来澄因大师也受了重伤……”
思忖之间,龙门老人已经接道:“大师应是记得,贵寺尚有一位长老,活在人间!”
澄因大师一怔,道:“可是老衲的长辈?”
龙门老人道:“不错!”
澄因大师忽然长长一叹道:“天愚师叔么?”
龙门老人道:“正是这位长老!”
澄因大师口宜佛号,合十道:“莫非老施主乃是受了天愚师叔之托,前去救了老衲!”
龙门老人笑道:“不全是……”他语音顿了一顿,瞧着澄因大师那疑虑的神态,摇了摇头,接道:“还有一位前辈,才是真正出面之人!”
戴天行插口道:“他是谁?”
龙门老人看了戴天行一眼,笑道:“这人是谁,大师想必心中明白。”
但澄因大师却是闭目合十,没有说话。
戴天行觉的甚是奇怪,目光停在澄因大师脸上,转来转去,皱眉道:“大师为何闭目不语?”
澄因大师闻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个……老衲实是未便启齿!”
石承先忽然心中一动,忖道:“大概龙门老人,乃是受千毒公主之托,澄因大师不肯说出,必是对他那位天愚师叔,依然有着不肯谅解之故……”一念及此,当下接道:“这人是谁,晚辈知道!”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老弟……你怎会知道!”
澄因大师也神色一变,道:“小施主,你……莫非见过老衲的天愚师叔了?”
石承先摇头道:“晚辈没有见到天愚大师!不过,贵寺中的慧因大师,却是在你出事之日,奉了掌门之命,前去二祖庵叩见过天愚长老。”
澄因大师似是有些不信的接道:“慧因师弟当真是奉了掌门之命前去的么?”
石承先道:“晚辈亲自耳闻目见,自然不假的了!”
戴天行不等澄因大师再说什么,却是大声道:“老弟,你说那另一位前辈你知道是谁?
怎地又不说出?”
石承先看了澄因大师一眼,只见并无拦阻之意,立即接道:“那位前辈,必然是千毒公主了!”
戴天行听得千毒公主四字,似是浑身一震,脱口道:“那位老魔头,尚在人世之间吗?”
龙门老人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千毒公主眼下已然不再是魔头了!”
澄因大师却是低声道:“孽障!善哉……”
显然,他依然有着不释之意。
戴天行沉吟道:“千毒公主……她如是健在,只怕已是九十开外的人了!”
龙门老人笑道:“本来是九十多岁嘛!不过,老夫见到她时,却见她依然风韵有如当年。”
戴天行失声道:“她……练就了驻颜之术?”
龙门老人道:“这个么?老夫却不好问!”
这时,澄因大师长长的一叹,道:“孽障!孽障……
天愚师叔本可早证罗汉果,只因千毒妖妇的一个情字,竟然误了他老人家证果之期……”
石承先只听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澄因大师愣了一愣,道:“小施主因何发笑?”
石承先依然笑道:“大师,你这等批评长者,若被天愚长老听到,定然是要不高兴了!”
他语音一顿,不等澄因大师说话,便自接道:“何况,大师之命,还是那千毒公主托人所救呢?”
澄因大师一时似是为之语塞,久久不曾答腔。
石承先沉吟了一下,接道:“大师出事之日,慧因大师去至二祖庵,曾经得蒙天愚长老指示……”
当下,石承先便把当日在初祖庵中所见所闻,向澄因大师说了一遍。
澄因大师这才宛如大梦初醒,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的么?”
他一连声的念了无数遍佛号,脸上也升起一派庄严宝相。
显然,他那嗔念已消,对天愚长老的宿怨也已化解。
戴天行这会儿却笑了一笑,道:“老弟,你的功德不小,澄因大师此刻已然心无杂念,有什么事,再向他请教,那可正是时候了!”
石承先知道,戴天行乃是暗暗点醒于他,要他快些问问当年剑会之事。
龙门老人也笑道:“不错,石老弟的事,也该有个结断才是!”
澄因大师双手合十,闭目接道:“两位施主不用相激,老衲若非为了等候石施主前来,当日一下少室峰头,也就不会宣布坐关了。”他语音一顿,霍然睁开双目,向石承先道:
“小施主,你先把心中所疑,逐件提出可好?”
石承先暗道:“他为何要我提出呢?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别情么?”心中虽然这么想,但他口中却道:“晚辈遵命!”
他略略的想了一想,接道:“大师,那姜弘当日所坐之处,离大师多远!”
澄因大师道:“不足一丈距离!”
石承先道:“他如暗中出手,大师定可瞧得见了!”
澄因大师道:“那是当然!”
石承先道:“晚辈以为姜弘可能做了什么手脚,却把大师瞒了过去。”
澄因大师摇头道:“不可能!那姜弘小施主距我不远,他的一举一动,老衲均可了如指掌般,他如是有什么举动,那是决不会瞒得过我的了!”
石承先道:“这么说,那姜弘并不是涉嫌最重的人了?”
澄因大师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当日在场之人,依老衲看来,似是都有嫌疑。”
石承先闻言不禁一怔,暗道:“这等说法,倒是出人意料得很。”
澄因大师道:“小施主,这也没有什么出人意料之处,老衲相信,那一天在少室峰头之人,除了轩辕豪施主以外,其余的人,都有下手的可能……”
戴天行闻言,呆了一呆,道:“大和尚,那轩辕豪乃是与石兄动手之人,为何反而不被列入呢?”
澄因大师道:“施主莫非不信老衲的眼力么?”
戴天行道:“不错!”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以当时的情形而言,老朽认为,第一个可疑之人,应是轩辕豪。”
龙门老人在旁冷哼了一声,道:“怎见得?”
戴天行笑道:“情急反噬之下,轩辕豪为了保命,如果暗下杀手,那也是理所当然。”
龙门老人沉声道:“戴大侠,看来你对轩辕豪的为人,知道的不多啊!”
戴天行笑道:“老丈认识他?”
龙门老人道:“当然。”
他忽然长长一叹,接道:“多年至交,焉有不知他的为人之理?”
言下之意,对戴天行似是甚为不忿。
戴天行却是微微一笑道:“原来老丈和他是多年故交,那就难怪了!”
澄因大师长叹了一声,道:“戴施主,轩辕豪虽有魔剑之名,但他为人,却无丝毫魔气,武林中的朋友,被人误解之深,举世之中,只怕没有比轩辕豪施主更甚了!”
石承先心中却在寻思,他们这般为轩辕豪解脱,必然是有着道理,只不知道这位龙门老人,又是什么出身,居然和轩辕豪相交甚深?
他思忖之间,不禁脱口道:“老禅师,家师也说过,那轩辕豪不会是暗中下手之人。”
澄因大师脸上有着一丝笑意,龙门老人却呵呵大笑道:“甘布衣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能有这等眼光,叫老夫好生敬佩!”
澄因大师接道:“甘施主乃是一世之雄,他如没有眼光,武林中还有何人?”他略为顿了一顿,又道:“小施主,令师还说过什么?”
石承先道:“家师只是认为轩辕豪决不会暗箭伤人,对于究竟是谁下手而为,家师没有提过。”
澄因大师道:“这事也难怪甘大侠无从置言,老衲乃是身在现场之人,眼下想来,也觉着有些茫然之感……”
石承先心中一惊,大为失望的接道:“老禅师莫非也无法指出何人最为可疑么?”
澄因大师道:“不瞒小施主说,老衲即令心中有所猜疑,那也不能凭空说出啊……”
石承先皱眉道:“晚辈千里跋涉,前来寻找老禅师,莫非此番又是空跑了……”
澄因大师眼见他焦急之情,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小施主不用愁急,老衲既是留在人间,总得相助小施主把这事查明!”
石承先稍稍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师了!”
戴天行这时低声道:“大师,那荆长虹之死,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师可曾派人打听过?”
澄因大师道:“查不出原因,如是老衲知晓他的死因,事情也就不会那等复杂的了!”
龙门老人忽然笑道:“老朽倒是听到一些有关荆长虹的传说,只怕说将出来,徒乱人意……”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他既是知道,为何不肯说将出来呢?这老人好似很怪啊……”
戴天行闻言,接道:“老丈既有传闻,说将出来也好作个参考啊?”
澄因大师目光在龙门老人身上一转,笑道:“老施主听到了一些什么?”
显然,他们都希望龙门老人能将他听到的一切,说出来了。
龙门老人白眉翕动,沉吟不语,似是在思量要不要把他所听到的事,说将出来。
石承先等了一会,不见龙门老人说话,心中大是着急,忍不住大声道:“老前辈,那些传闻不论是真是假,说出来也不要紧啊!”
龙门老人长吁了一口大气,道:“老夫不说出来,想必三位也不会放过老夫的了!”
戴天行笑道:“老丈正该说出来才是!”
龙门老人微微一笑,接道:“那荆长虹之死,武林中有些传说,但都是揣测之辞,老夫听来的,却是比较接近荆家之人传出……”
他话音未已,戴天行已然大声道:“老丈是听什么人说出来的?可是那隐居已久的荆老头儿?”
澄因大师呆了一呆,向戴天行道:“戴施主,你说的荆老头儿是谁?”
戴天行道:“荆侗啊!”
澄因大师道:“荆长虹的大伯么?”
戴天行道:“不是他还有谁?”
龙门老人笑道:“戴兄,老夫不是从荆侗那儿听来的传闻……”他不等戴天行再问,立即接道:“不过,那说出荆长虹死因的人,却是荆侗身边之人。”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这人可也是武林人物?”
龙门老人道:“当然是。”
澄因大师道:“老衲知道这人是谁了!”
龙门老人道:“大师想出来了吗?”
澄因大师道:“准是那紫电追魂黄施主了!”
龙门老人笑道:“不错,正是黄明申老弟!”
石承先道:“这位黄老前辈怎么说的?”
龙门老人道:“据他告诉老夫,那荆长虹并非病死在床榻之上!”
石承先暗道:“这还用你说么?”但他口中却道:“怎么死的呢?”
龙门老人道:“黄明申说,那荆长虹乃是死在一种极为歹毒的武功一击之下……”他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道:“这种武功,据说乃是九大魔功中的一种!”
石承先心中一惊,忖道:“怎么又沾上了九大魔功,看来眼前这一切的纷争、残杀,都是因那九大魔功而起了!”
寻思间,只听得澄因大师长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啊!荆施主竟然也是死在九大魔功之下……”
戴天行却道:“老丈,黄兄可曾说出那是九大魔功中的哪一种?”
龙门老人道:“黄明申说,就他和荆侗查看,那荆长虹乃是被‘七毒玄煞印’手法所伤!”
戴天行失声道:“玄风道长的七毒玄煞大手印,出手之后,必无生者,那荆长虹定是当场死去了!”
龙门老人摇头道:“不然!那下手之人的功力,似是有些不够,是以荆长虹可能并未立即丧生。”
戴天行道:“黄明申怎么说的?那荆长虹如是未曾当场死亡,应是知晓那对他下手之人是谁的了!”
龙门老人道:“黄明申没说,也许那荆长虹在临死之前,已然没有说话之能了!”
戴天行道:“老丈可是问过黄明申么?”
龙门老人道:“老夫果然问过,只是黄明申没有说明,那荆长虹曾否留下遗言。”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荆施主当真是伤在那七毒玄煞印的武功之下么?”
龙门老人道:“这是不会错的了,黄明申一直和荆侗住在一起,荆氏门中之事,黄明申知晓的比任何人都多,但他不肯说明荆长虹是否留下遗言,就老夫猜想,其中必有道理……”
澄因丈师道:“不错!关键只怕就在这里了!”
戴庆行道:“怎么讲?”
澄因大师道:“倘是那荆长虹死前留下有遗言,必是指出过下手之人是谁!”
戴天行道:“不错!”
澄因大师道:“荆长虹乃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他如被人害死,形意门应该为他复仇才是!”
戴天行道:“那是自然的了!”
澄因大师道:“但那形意门并无行动,而且,连掌门人的死因,都予以隐匿,施主可曾想过其中原因?”
戴天行道:“这个么?戴某尚未想出。”
澄因大师道:“施主,除非那伤了荆施主之人,武功高过形意门子弟太多,否则,形意门不会不敢作为啊!”
戴天行道:“有道理!只是这人定然不会是玄风道长自己了!”
澄因大师道:“当然不是他自己!不过,这事也可以证明一点。”
戴天行道:“哪一点?”
澄因大师道:“那石啸风施主之死,必与九大魔尊有关!”
石承先一怔道:“九大魔主多已不在人间,先父怎会与他们牵连在一起了?”
澄因大师道:“九大魔主虽然早已死去,但他们九大魔功,却留在人间啊!”
戴天行道:“九大魔功乃是由轩辕豪持有,这么看来,石兄正是死在轩辕豪手下的了!”
澄因大师道:“这个……”
龙门老人脸色一沉,道:“戴兄怎可如此妄自乱下评语?九大魔功虽由轩辕豪持有,但他并未习练,却是人人皆知之事……何况,那九大魔功也可能另有抄本,被别人得去哩!”
戴天行闻言怔了一怔道:“老丈可是替那轩辕豪作为说客而来的呢?”他冷笑了一声,接道:“据戴某所知,九大魔功应是在少室峰头被石啸风自轩辕豪手中取过毁去的了。”
龙门老人道:“本来已然毁去了。”
戴天行道:“既然九大魔功的秘笈已被毁去,武林之中,却又不断出现九大魔功,这是什么理由?”
龙门老人也冷笑了一声,接道:“戴兄怎知那九魔秘笈不是别有抄本呢?”
戴天行道:“戴某不曾眼见,就是有些不信了。”他语音一顿,接道:“就算老丈说的不错,那抄本也可能是轩辕豪从中弄的手法啊!”
龙门老人脸色一变,似是甚为恼怒!
但他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却将一脸怒意,化解的干干净净,微微一笑道:“戴兄,你这等看法,也不无道理,但老夫可认为失之武断!”
戴天行道:“戴某的想法也许有些武断,但戴某认为很有可能……”
澄因大师这时高喧了一声佛号,接道:“戴施主,这事究竟是部是轩辕施主所为,咱们眼下似是不必多加探讨,倒是那荆长虹之死,形意门并未替他报仇,确是一大关键,咱们必须找出原因!”
石承先在心中暗道:“他这是担心戴天行和龙门老人再行斗口,才会这么说的了……”
耳中听得戴天行接道:“怎生查法?莫非咱们要去那形意门总坛一行么?”
澄因大师沉吟道:“如是有此必要,咱们也只好走上一趟了!”
龙门老人忽然笑道:“大师,除了荆长虹这一条线索之外,你可曾也想到别的人了?”
澄因大师道:“想到过!”
龙门老人笑道:“照老夫的看法,如是找那活在世间之人,总比找那死去之人为好!”
石承先接道:“不错!老前辈说的有理,咱们如是先从活人身上去找,总比去那形意门要强。”
澄因大师道:“两位之意,是要先去别的门派打听一番么?”
龙门老人道:“大师认为不妥么?”
澄因大师道:“不是有何不妥,而是不容易找得到他们啊!”
石承先道:“怎么会?”
澄因大师道:“小施主,你应该知道,老衲只不过是宣布了坐关,结果小施主却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将老衲找到之事么?”
石承先一愣,道:“是啊!老禅师之意,是说不容易找到他们了!”
澄因大师道:“老衲正是有着这等顾虑。”
石承先摇头道:“晚辈的想法,却是有些不同。”
澄因大师道:“小施主怎么想?”
石承先道:“晚辈认为根本不用去再找别人!”
澄因大师一怔道:“小施主这是何意?”
石承先道:“晚辈知道,当日之事别人也许不明白,但老禅师却一定会知道!”
龙门老人皱了一皱眉,笑道:“原来老弟的用心,还是放在澄因大师身上么?”
石承先道:“晚辈一直相信,除非澄因老禅师不愿说出,那自然又另当别论的了!”
龙门老人看了澄因大师一眼,道:“大师,你怎么打算?如是知晓,倒不如说出吧!”
戴天行在旁冷笑道:“大师,戴某认为你不用担心,既然这么多年,对方都不能奈何于你,你又何必吞吞吐吐,不敢说出来呢?”
澄因大师摇头长叹道:“施主,兹事体大,可是随便玩笑不得啊!”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玩笑?谁说是玩笑?大师,你这等想法,实是叫戴某惊讶的很……”
澄因大师道:“施主,老衲如是不把这事看得十分重要,也就不会有着这等想法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号,接道:“小施主,老衲心中却是有着可疑之人,只是……”
他一连说了两三个只是,却未将要说之话讲出来。
石承先道:“老禅师,只是什么?”
澄因大师沉吟了一阵,方始低声道:“只是……老衲实在说不出口来。”
龙门老人忽然大笑道:“大师,老朽明白了!”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明白何来?”
龙门老人道:“那涉嫌最重之人,想必是你大和尚的知己之交吧!”
他话音一落,澄因大师的脸色当真为之一变,接道:“老施主说的是哪一位?”
龙门老人冷冷一笑,道:“大和尚,老朽如是猜出来了,你可得承认才是!”
澄因大师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龙门老人目光一转,道:“元空长老,是么?”
澄因大师只觉浑身一震,看着龙门老人呆了半晌,脱口道:“老施主,你莫非早就知道么?”
龙门老人听到他这句话,竟然也是脸色大变,叫道:“没有……大和尚,你说话可要当心些啊!老朽并不想牵入你们的恩怨之中……”
石承先睹状,心中甚感奇怪,暗道:“这是怎么了?龙门老人既然不怕麻烦的救了澄因大师,为何此刻却又说出这等置身事外的话来呢?”
一时之间,他也不禁有些呆了。
倒是戴天行的神情较为镇定,但他忍不住大声道:“大和尚,真是元空长老下的毒手,暗算了那乾坤一剑石兄么?”
澄因大师闭目合十,久久不肯说话!
石承先只瞧得心中大震,忖道:“看他如此神情,想是龙门老人没有猜错的了!”
戴天行轩眉笑道:“大师,有许多事,是决不可能两面保全的,大师还是说出来吧!”
澄因大师寻思一阵,接道:“施主,不是老衲不说,只因元空长老,他……”
忽然长叹一声,口宣佛号,喃喃不绝。
显然,龙门老人是真的猜对了。
石承先眼见澄因大师沉吟不语,不由得甚是着急,说道:“老禅师,这元空长老眼下住在何处?”
澄因大师皱眉道:“小施主,当年与会的七人,老衲曾说,人人都有涉嫌的可能,就算元空长老有什么问题,小施主似也不用这等着急啊!”
敢情,澄因大师仍然不愿作肯定的回答。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为不解,但他却不便多说什么难听和责难的话,沉吟了一下,接道:
“老禅师用心,叫晚辈好生不解啊!”
戴天行说话可就没有那么好听,哈哈的笑了一声道:“大师几年不见,却原来变得这么胆小如鼠,早知如,此,石老弟又何必那等费心,非要将你找到不可?”
龙门老人也冷哼道:“是啊!早知如此,老夫就用不着浪费心血,把你这老和尚从天香门手中救了出来!”
一片交相指责,只把澄因大师说的脸色惨惨。
他闭上双目,长叹一声道:“既然三位施主这等相逼,老衲只好承认,七人之中,涉嫌最重的,果然有着元空长老!”
戴天行一怔道:“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舍元空而外,还有一个什么涉嫌极重之人么?”
澄因大师道:“不错!”
石承先脱口道:“那是谁?”
澄因大师道:“姜小施主!”
戴天行道:“姜弘?”
澄因大师道:“他与元空,在石老施主击败轩辕施主之际,同时都移动过身躯,是以,老衲一直把他们两人列为同样的可疑之人。”
戴天行道:“大和尚既是这么说,那是不会错的了!
但不知他们已否发觉,有人猜疑到可能是他们下手之事?”
澄因大师道:“荆施主忽然暴毙,葛施主和天虚道长也都隐居不出,其中原因,施主应是想得出来,显然,他们已经有了部署!”
龙门老人接道:“这还用说么?否则,也不会石老弟一到嵩山,你这位老和尚马上就被人险险抓走的了!”他话音一顿,忽然顿足接道:“天香门!大师,这事莫非全是天香门所为?”
石承先一怔道:“老前辈……认为先父之死,乃是天香门下的手?”
龙门老人道:“下手之人,虽然不是天香门弟子,但这一切均由天香门所策划,大概是不会错了!”
戴天行点头道:“不错,咱们本该早就想到才是啊,这事已是十分明显,可见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
石承先剑眉深锁,沉声道:“咱们可要去向那天香门的掌门人问上一问?”
龙门老人闻言,一怔道:“老弟知道那天香门的掌门人是谁么?”
石承先道:“知道!”
龙门老人道:“是谁?老夫倒要见识见识这等心狠手辣之徒。”
敢情,他并不知晓天香门的掌门人是谁!
澄因大师也接道:“这天香门既然要对老纳下手,老纳也有着好奇之心,想见上他们一面……”语音一顿接道:“只是,老衲却有一桩不解之事,尚望小施主先行说明。”
石承先道:“什么事大师不明?”
澄因大师道:“那天香门有心为祸武林,设计害死了令尊,那必然也要对小施主存下不利之心了!”
石承先道:“理所当然,不过,晚辈尚未与他们有过正面冲突!”
澄因大师道:“这就是了!听小施主适才之言,似是认得天香门的掌门人是谁的了!”
石承先道:“未曾谋面,但她门下的弟子,却有晚辈相熟之人。”
澄因大师闻言,恍然道:“原采如此,老衲只道小施主跟那天香门掌门人甚是熟悉呢!”
石承先摇头道:“晚辈怎会认识那等妖妇?只因晚辈除了有两位父执世交,投身天香门卧底以外,日前又无意之中,救了一名被那妖妇自己狠心毒手所伤的弟子,才知道了那妖妇的名姓……”
龙门老人皱眉道:“天香门掌门人是个女的么?”
戴天行笑道:“怎么?女的就不能当掌门人吗?老丈须知那女人的心肠,比那男人更狠毒得多!”
澄因大师皱眉道:“施主,那天香门的掌门,在武林之中,可有名望?”
戴天行道:“戴某是第一次听说!”
澄因大师道:“那是没有什么名望的了!”
戴天行道:“虽然没有名望,但据她弟子所说,这妖女的武功,可高明得很……”
龙门老人沉吟道:“她叫什么名字?”
石承先道:“轩辕萍!”
他话音甫落,只见龙门老人几乎跳了起来。
但他却强自压制了激动的神色,闭上了双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澄因大师对轩辕萍的名号,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他眼见龙门老人那等神态之后,却是呆了一呆皱眉道:“小施主可知她的出身?”
石承先道:“不知道!”他顿了一顿话音,接道:“不过,她有一个弟弟,名叫轩辕琅,眼下尚在嵩山,咱们只消问他一问,想必就可查出这妖女的来历了!”
澄因大师道:“轩辕萍的兄弟,怎会留在嵩山?”
石承先当下把救了岑小芳的经过,略略的说了一遍,只听得澄因大师,口喧佛号不止!
龙门老人却是长叹道:“作孽啊!作孽!”
戴天行在旁接道:“大师,老夫一直在想,那天香门的掌门人,复姓轩辕,不知与那八荒魔剑轩辕豪是否有什么关联?”
澄因大师皱了皱眉,目光在龙门老人身上一转,接道:“这个……不大可能吧!”
戴天行笑道:“武林人物之中,复姓轩辕的不多,何况,那轩辕萍的手下,又有不少人都会九魔秘笈中的武功,若非轩辕豪家族,又怎能学得到九魔武功呢?”
澄因大师闻言,呆了一呆,道:“那天香门属下,学过九大魔功?”
龙门老人也变色道:“有这等事?他们可曾施展过九魔武功?”
石承先道:“这已是千真万确之事,晚辈曾与那天香门下的一位分坛护法谈过,那自然不会有假的了!”
龙门老人沉声道:“那人叫什么名儿?他眼下可也在嵩山么?”
石承先道:“那人乃是天香门中州分坛护法,名叫蓝羽!”
龙门老人道:“他不在嵩山的了?”
石承先道:“不在!”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这事你也不用着急,只是轩辕琅尚在嵩山,咱们总可问得出来。”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暗道:“这澄因大师怎知龙门老人甚是着急?而且,龙门老人又为何要急呢?”
一时之间,他倒是想不出来其中道理何在了!
戴天行看了龙门老人一眼,道:“老丈如此激忿,真叫戴某敬佩得很……”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老丈,咱们要不要尽快赶去嵩山一行呢?”
龙门老人略一沉吟,道:“当然要去,只是,咱们也不急在一时。”
他显然已看出石承先那疑虑的眼色,是以把那焦虑之色,完全收敛了起来。
澄因大师道:“不错,两位施主不妨先在这龙门石窟中的四周佛洞之中瞻仰一下,然后再去嵩山也不迟。”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为什么?咱们早些前去嵩山,岂不甚好么?”
戴天行也笑道:“石老弟说的不错,咱们何必多在此间耽搁呢?”
澄因大师合十道:“咱们在去那嵩山之前,老衲与龙门老施主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尚望两位施主见谅。”
戴天行道:“要多久的时光?”
龙门老人道:“半天时光就够了!”
戴天行道:“这么说,咱们酉时左右就可离此前去嵩山了?”
龙门老人道:“差不多了!有两个时辰时间,咱们应是可以安排一切的了!”
石承先心中只听的暗感奇怪,看了戴天行一眼,心中忖道:“他们有什么事非要两个时辰安排呢?”但他口中却是向戴天行道:“戴老,既是龙门老人和老禅师有事待办,咱们就出去看看也好!”
戴天行微微一笑,道:“不错,老朽正有此意。”说话之间,便已站了起来。
石承先向龙门老人和澄因大师略一抱拳,跟在戴天行身后,举步向外行去。
就在两人走到那地下石室的门口,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之声,由上面传了下来。
戴天行怔得一怔,顿时止步不前。
他回顾了龙门老人一眼,低声道:“老丈,这里还有别人居住么?”
龙门老人的脸色,显得甚是诧异,摇头道:“没有啊!”
戴天行双眉一皱,道:“老丈,这儿既无别人居住,上面传来的脚步之声,必然别有蹊跷了!”
龙门老人道:“戴大侠,你来此之时可曾觉出有人跟踪你们?”
戴天行摇头道:“没有!”他忽然一愣,接道:“老丈之意莫非指的天香门有人踹上兄弟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沉吟了一下,接道:“如是他们想找出澄因大师下落,蹑住你们,应是最为直截的一条线索了!”
戴天行脸色一变,沉声道:“谅他们不敢……”
余音未已,那上面的脚步声,已然渐渐消失。
龙门老人淡淡一笑,道:“戴大侠,这恐怕不是他们敢不敢,而是要看他们是否真的有心寻找澄因大师了!”
言下之意,不啻是说天香门子弟,已然跟定了戴天行。
戴天行心中也有些不悦,他知道龙门老人没有说错,天香门定是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寻来此处了!
不过,石承先心中却在暗想,这上面传来的脚步之声又何尝不可能是那来此游山的旅客呢?
是以,他忍不住接道:“老前辈,那些来此之人,咱们不曾目睹之前,焉知他们不是前来游山之人?”
龙门老人忽然摇头道:“老弟,适才那些脚步之声,你是听到的了!如是游山之人,又怎会那等匆忙?”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是啊!这倒是真的……”
这时,澄因大师忽然长长的念了一声佛,接道:“戴施主,老衲认为,你和石施主不用出去了!”
戴天行沉吟道:“为什么?”
澄因大师道:“老衲和龙门老施主这就收拾一切,尽早离去,岂不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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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天行摇了摇头道:“大和尚,老朽认为你这会儿是想错了!”
澄因大师道:“哪里错了?”
戴天行道:“就算老朽和石老弟不出去,他们只怕也不会远去,是以咱们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他们发现了!”
澄因大师皱眉道:“依施主之见呢?”
戴天行道:“尽歼来此之人,以绝后患!”
澄因大师听得连连口念佛号道:“施主怎可为此大开杀戒?老衲不同意……”
龙门老人冷冷一笑,接道:“和尚,对某些人,可用不得慈悲二字,老夫赞成戴兄之言!”
澄因大师摇头道:“不妥当!佛说众生皆是命,即令是罗刹鬼魅,老衲也想以一己之心,渡化于他啊……”
石承先听的暗道:“这和尚迂的很!”
龙门老人闻言,却道:“和尚,渡化世人,那是你的事,此时此地,老夫可由不得你了!”语音一顿,向戴天行道:“戴兄,有劳你和石老弟辛苦一趟,如能只将他们制服,那就算了!”
戴天行点头道:“戴某也正是这么想!”
身形一闪,便向室外奔去。
石承先略一迟疑,也没再说什么,随在戴天行身后,出了石室。
两人顺着石梯,走到那石座之下,这才想起,忘了问那龙门老人,如何开启这道暗门方法。
戴天行苦笑了一声,正待回身入内询问,耳中却听得龙门老人在下面笑道:“戴兄,这通往外间门户的开关,就是你身旁的那颗明珠,只须按下便可,至于关闭之法,老夫在室内自可控制,戴兄不用再烦心了!”
石承先闻言,暗道:“这老儿很奇怪,明明下面有着总掣,何必不先替我们打开呢?”
他转念之间,戴天行已然依照龙门老人所说,向嵌在身侧的那颗明珠按了一按。
只听得一阵轧轧之声,那石座果然向旁移去,露出了往外的洞口。
两人腾身而上,落在石座之前,刚自站稳身形,那石座又已迅快的移回了原位。
戴天行皱了皱眉,道:“老弟,咱们又忘了一事了!”
石承先一怔道:“什么事……”
戴天行道:“那龙门老人不曾告知你我入内之法,少时回来,岂不又要多费唇舌么?”
石承先刚才也曾想到过这桩事,只是那龙门老人既然不愿自动说出,必然有着他的原因,故而他并未多问,这时听得戴天行提起,不由得失声道:“戴老,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戴天行道:“什么话?老弟只管说出便是!”
石承先道:“那龙门老人如是有心将咱们诓出,不再容咱们入内,那岂不是糟了么?”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怎么会?那龙门老人岂是那等人?”
石承先:“不然!晚辈觉得此老来历,甚是可疑……”
戴天行笑道:“老弟,倘是如你所说那龙门老人又何必先前容许咱们入内?何况,他救了澄因大师之事总是真的,老弟不用疑虑了!”
石承先想了一想,觉得戴天行所说,不无道理,当下笑道:“晚辈也许是多虑了……”
两人缓步出了这间石窟,只见洞外阳光耀眼,已是未末申初时分。
戴天行举目向四周看了一眼,低声道:“老弟,咱们最好快些离开这间石窟!”
石承先明白,戴天行用心,乃是不想被天香门的属下,知晓自己两人适才藏身何处,免得惊动了龙门老人和澄因大师。
当下笑道:“是啊,咱们不如先去找他们……”语音一顿,大步向左侧的山间行去。
戴天行本来举步要随在石承先身后而去,但他忽然心中灵机一动,却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同时口中接道:“老弟,咱们分途而行,发现了他们,便以长啸之声召唤……不过,如是那些人不是天香门下的子弟,那就不用打扰他们了!”
石承先并未回头,却是应声道:“就这么办!”
他答话之间,已然来到另一间石窟之前。
石承先略一犹豫,大步进了这间石窟。
举目望去,只见这石窟之中,端坐了五尊高大的佛像,两壁之上则刻满了文字,与先前所见的石窟,大不相同。
石承先觉得好奇,不由得走近石壁,凝目望去,这才瞧出,那壁上的文字,原来是些治病的药方!
他随意看了几个,觉得并无惊人的秘方,也就不再多瞧,转过身来,正待离去,忽然眼前人影一花,一名劲装的大汉,闯进了洞来。
那人入洞之先,似是未曾料到这石窟之内,会有他人,是以,一旦发现了石承先,不禁吃了一惊,脸上的神色,呆了一呆。
石承先艺高人胆大,眼见那壮汉手中提了一把锯齿钢刀,心中就已有了七分明白,此人只怕也是天香门的属下之人,当下却是装作平常游山之人,只是望那大汉笑了一笑,移步向另一面石壁走去。
那劲装大汉浓眉扬了一扬,突然大喝一声道:“嘿,你是干什么的?”
石承先心中好笑,但表面上却是作出一点失惊之色,道:“在下乃是游山之人,壮士动问,为了什么?”
那大汉目光灼灼,在石承先身上转来转去,喝道:“你是几时来的?为何咱们先前没有见到你?”
石承先笑道:“在下在这洞中,已然逛了半个时辰,壮士这等行色匆匆,可是要找人么?”
那人愣了,一扬手中的锯齿钢刀,道:“不错!你可曾发现这儿还有什么人?”
石承先摇头道:“没有人,在下虽然还有一个同伴,但他却在另一处石窟中玩耍……”
那人闻言,怔了一怔,道:“你还有一个朋友?”
石承先道:“不错……”他话音一顿,抱了抱拳,接道:“壮士要找的是什么人?”
那人摆了摆手,不耐烦的接道:“我要找的人,说出来你也不知道……”身子一转,就待离去。
石承先本想出手,将这大汉制服,但转念之间,忖道:“我如偷偷的跟在他身后,岂不比将他擒住更好么?”
一念及此,便举目对着石壁,装作全心看那石上刻下的各种药方。
那名大汉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喝道:“朋友,这龙门一带,不是善地,你最好快些离去!”
石承先故意呆了一呆,大声道:“为什么?在下常来这里,也没有遇到过强人,壮士这话只怕不是当真吧!”
那名大汉冷哼了一声,道:“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不然遇上了什么怪事,可别怨我不曾先行奉告!”话音一落,人已出了石窟。
石承先身形一晃,便已到了洞口,只见那名大汉,正向右手的几处山洞内张望。
石承先打定了主意,自然也不着急,更不曾发出长啸之声,只是贴在门外的石壁之上,静静的瞧着那人举动。
这时,那名大汉已然进了另一间石窟。
石承先正在寻思自己要不要也跟过去,却见远处的半山之际,忽然现出了几条人影。
这几人来势甚快,眨眼之间,已是跑到那大汉存身的石窟之前。
那名大汉,正好从石窟之中,走了出来。
石承先定睛望去,只见那后来的人,共有五名之多,他们跟那执刀大汉说了几句话,便一同转身离去。
石承先剑眉一扬,借着那沿山石刻的小洞,遮掩着身形远远的盯住了他们。
那六人这时正往山顶之上奔去,石承先觉的有些奇怪,但却想不出他们为何不再在石窟之中寻找,而要奔向山顶而去。
伊阙山山势不高,盏茶不到,那群人已然到了山上。
石承先远在十丈之外的一处山头,找了一块大石,遮住了身体,探头窥望。
敢情那六人爬上山来,乃是为了去见他们的首脑人物!只见在那山顶之上,有两名老人坐在一块方石之前,手中还拿着杯盏之物,似是正在那里饮酒。
石承先不由得暗暗自忖道:“这两名老人既来找寻澄因大师,为何自己却跑到山顶饮酒来了?”
这时,那两名老人似是正在向那六名大汉指说什么,只见那六名大汉,个个弯着腰,不住的点头。
像这样足是过了顿饭时光,那两名老人才向六名大汉挥了挥手,那六名大汉立即转身,向山下跑去。
石承先可就有些迟疑不决了,倒底是上去跟那两名老人打交道呢?还是再跟在那六名大汉身后查探?
他觉得如果想明白这些人来此目的,自然是去跟那两名老人打交道最好,是以,他略一思量之后,便缓缓站起身来,打算向那两名老人坐处行去。
蓦然,一阵长啸之声,打自己的身后山腰传来。
石承先剑眉一皱,也顾不得再去找那两位老人,双臂一振,拔起身形,掉头便向山下扑去。
就在他腾身下扑之际,那两名老人也脸色大变,双双起身,向那啸声之处奔去。
石承先下扑之势极快,那阵长啸之声未落,他已然抵达了戴天行发出啸声之处。
石承先略一打量,原来戴天行存身所在,乃是一处极大的石窟,这石窟之中,除了戴天行而外,还有十名石承先不识之人在内。
石承先冷哼了一声,举步便向石窟之内行去。
只见那十名各种奇装异服之人,正把戴天行围住,当中每人脸上神色都十分凝重,看来他们已然知道了戴天行不是好惹之人。
第廿七回 贼踪纷纷现
石承先突然现身而来,使得那十名怪人,更是紧张,只见站在靠近石窑门口方位的一位又瘦又矮的老人,一挥那枯瘦的如鸟爪的右手,向石承先大喝道:“小娃儿,你是什么人?
跟这姓戴的可是一路来的么?”
石承先在心中暗暗失笑,但口中却接道:“阁下又是什么人?你们把犬王戴老围在中间,可是想打架么?”
那瘦老人闻言,似是呆了一呆,大声道:“娃儿,你也是武林中人物么?”
石承先笑道:“是又如何?”
那瘦老人冷笑道:“那很好,只要你小子也是武林人物,咱们就好办了!”语音一顿,突然向身旁的一名黄衫中年人点了点头,那黄衫中年人冷冷的笑了一声,一闪身,便向石承先行了过来。
石承先眼见他走来,却是抱拳一笑,道:“兄台怎么称呼?”
那黄衫人面孔死板板的没有一点表情,在鼻孔中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举手一掌,便向石承先拍去。
石承先睹状,心中大怒,暗道:“你这人如此不讲理,我少不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念头一转,右手一抬,食中二指一扬,轻巧的向下一压,恰恰将那黄衫人的手腕扣牢。
那黄衫人蓦然脸色惨变,他没有料到,自己甫一出手就被对方制住,一急之下,暗运真力,挣了两挣!
但石承先指上力道之强,使得他想再晃动一下,都不可能!
石承先这才冷冷一笑,道:“如此脓包,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轩辕萍真是瞎了眼啦!”
忽然真力直贯指尖,只听得那黄衣人闷叫了一声,一跤摔倒在地。
石承先看也不看一眼,举步直往戴天行身前走去。
此刻那瘦小的老人忽地大叫道:“小娃儿,你把那黄衫老弟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那老人身旁的两名身着短打,赤着双足的大汉,业已奔向了那黄衫中年人。
石承先这时正好走到那瘦老人身前,闻言笑道:“死不了,阁下不必如此着急!”话音一落之间,人已到了戴天行身后。
戴天行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好快的手法,那位黄衫剑手,想必吃了不少苦头的了!”
石承先笑道:“那人太不讲理,晚辈只不过略予惩戒而已——”他语音一顿,接道:
“戴老,他们可都是天香门中的子弟?”
戴天行道:“不错!”他看了那批人一眼,道:“他们自称是天香二十四剑手,那当然是天香门中的子弟了!”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戴老,此间只有十人啊!”
戴天行笑道:“老朽问过他们,据那瘦老儿说,他们只来了十人……”
话音未已,只听的那瘦老人冷冷一笑,道:“姓戴的,咱们虽然只有十人,但已足够打发你们了!”
只听得一阵兵刃出鞘之声,围在左右的七人,全都拔出了宝剑。
石承先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戴老,他们要动手了!”
戴天行笑道:“老弟代我掠阵,老朽也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探手自腰间解下一根软鞭,随手一抖,竟是有着一丈二尺多长。
石承先这时也已执剑在手,笑道:“戴老,咱们还是一起出手吧!”话音一落,转身便向那瘦老人逼去。
那瘦老人目光灼灼,注视着石承先,容他走到身前五尺左右,瘦老人忽地大喝一声,举剑刺了过去。
他剑势一出,只见一左一右,又有两支长剑,随着那瘦老人的动作,同时向石承先刺来。
石承先微微一笑,手中宝剑一挥,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除了那瘦老人被他强劲的剑上真力,震的倒退了三步,一左一右递来的两支长剑,却是同时被他震的脱手飞向丈许之外。
当当两声,全都插入了石壁之内。
石承先冷哼了一声,只见戴天行那支蛟皮软鞭,乌光电闪,一卷之下,也有两人长剑脱手。
石承先心中暗暗称许,原来犬王这根软鞭,竟有着这等威力,当下宽心大放,忽地长啸一声,一振长剑,直向那瘦老人刺去。
瘦老人显然是这十人的首脑,是以,石承先对他一点也不放松。
那瘦老人眼见石承先一招之下,就将自己同伴的长剑振落,心中吃惊不小,此刻眼见石承先攻向自己,却也不敢丝毫大意,暗暗吸了一口大气,全力运剑,迎了上来。
这时,那长剑脱手的四人,已然迅快的拾回兵刃,分别攻向石承先和戴天行,连那照顾黄衫剑手的两名赤足剑手,也拔出宝剑,直奔石承先攻来。
石承先心中暗道:“那龙门老人曾要我等不可放走他们一人,如此打法,只怕耽误时间事小,让他们溜走了一两人,那就事大了……何况,那山顶之上,还有八人……”
一念及此,他陡然大喝一声道:“戴老,晚辈适才发现山顶还有八人,咱们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话音一落,只见他怪招迭出,一支长剑有如神龙出水,但觉一阵寒光电闪,围住他的五人,已有四人重伤倒地!
那瘦老人呆了一呆之间,也被石承先随手一指,点中了期门穴,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这时,戴天行也大发神威,软鞭飞舞,不再卷打长剑,啪啪发声,点中了三人穴道。
那仅剩的一名剑手,狂叫一声,掉头便向洞外跑去。
但他跑的虽是很快,石承先却比他早了一步!
长剑斜斜一伸,正好撞向那人腰际,嗤的一声,那名剑手业已拦腰断成两截。
戴天行看看那躺满地上的十名剑手,五死五伤,不禁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好犀利的剑法啊!”
石承先长叹道:“晚辈想不到竟然杀死了五名之多,罪过的很!”
戴天行收起了长鞭,笑道:“他们既是天香门下弟子,想必也做过不少坏事,杀之并不为过。”
石承先叹了一口气,接道:“只是太多了些……”
戴天行笑道:“不多,至少咱们还留下了一半……”语音一顿,大步向那瘦老人走了过去,一把将那老人提了起来,先点了他另外的两处穴道,这才拍开他被石承先所点的期门穴,冷冷喝道:“阁下可有名姓?”
那瘦老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瞪着两眼,在戴天行身上转动,半晌,方始哼了一声,道:
“犬王的名头,在武林中算是不错的了!只是,老夫为你可惜!”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阁下这是何意?你似乎不怕死么?”
瘦老人冷笑道:“老夫纵然难逃一死,只怕你姓戴的也活不了多久!”
戴天行蓦地哈哈大笑道:“怎么?你想威胁老夫?”
瘦老人冷冷接道:“用不着!”他目光忽然掉向石承先,道:“你可是石承先?”
石承先对于他因何知晓自己名号,倒也不以为怪,当下淡淡一笑道:“不错,阁下在天香门也是剑士之一?”
那老人打量了石承先一眼,道:“你真是石公子?”
这话问得有些奇兀,石承先不禁心中一动,忖道:“他为何忽然变了口气?而且一定要知晓我是不是石承先呢?”
但他口中却笑道:“区区正是石承先,阁下不信,适才石某的剑法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么?”
那瘦老人点了点头道:“是啊!除了哈哈狂剑甘大侠,别人也教不出这等神奇的剑法了!”
戴天行这时大感不耐,怒道:“阁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个姓名没有?”
那瘦老人略一沉吟,道:“老夫周化雨!”
戴天行闻言呆了一呆,道:“是周兄么?怎的变得戴某不认识了?”
那周化雨长叹一声道:“沧海桑田,面目全非,周某的形貌改变,那也不足为奇,寄人篱下求生,落得这般下场,倒叫戴兄好笑了!”
石承先听得两人对答之言,方知他们乃是旧识之人!当下笑道:“戴老,这位周老原是跟你旧识的朋友么?”
戴天行笑道:“这位周兄乃是点苍山高手,在武林中有个雅号,名唤‘五云捧日’,想不到竟会变成这等模样,当真是出人意外得很!”话音顿了一顿,接道:“周兄,你既然一见面就已瞧出了兄弟是谁,为何一直不肯叫破自己身份呢?”
周化雨苦笑了一声,道:“戴兄,咱们如是易地而处,不知戴兄又将如何?兄弟为了保命,不得不尔,戴兄想,必也不会深责兄弟啊!”
戴天行忽然冷冷一笑道:“周兄说的不错,但兄弟也有一句话要奉告,周兄若不被石老弟一剑点中穴道,那兄弟今日一人在此,倘是不敌落败,结果又将如何?”
周化雨淡淡一笑道:“兄弟不会伤及戴兄性命!”
戴天行忽然大笑道:“周兄好说了!”举手一掌,拍开了他的穴道,这才接道:“周兄,你如要走,那就可以走了!”
石承先睹状一怔道:“戴老,你……放他走么?”
戴天行笑道:“周兄乃是故交,老朽岂可为难于他?老弟倘是还有什么话要问,老朽相信,周兄定然会照实回答于你!”
周化雨这时活动了一下筋骨,长叹了一声,道:“戴兄,你这是何必呢?兄弟眼下明明已是骑虎难下之局,纵然离去,只怕也难逃大劫了啊!”
戴天行道:“周兄,你似是不想离去了么?”
周化雨道:“戴兄,兄弟已然生不如死,莽莽神州,何处能容兄弟立足呢?”他话音微微一顿,接道:“即令我同门不见怪于我,只怕天香门也不容我活在世上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暗道:“他这话倒是不假,那天香门当真是不会再信得过他了!”
戴天行想是早已看破了周化雨的处境,当下笑道:“不错,周兄率领了这么多剑士前来龙门,结果却是全军尽墨,那轩辕萍自然是不会放过于你的了!不过,周兄倒也不必难过,兄弟倒可以代你安排一个去处。”
周化雨皱眉道:“安排什么去处?”
戴天行道:“寄身少林,你看如何?”
周化雨一怔道:“戴兄要我削发为僧,背叛点苍?”
戴天行笑道:“错了!纵然周兄愿意落发为僧,只怕少林也不敢收容你这等和尚,兄弟之意,乃是要你暂时隐居少林避祸!”
周化雨沉吟道:“这个有些不妥!”
戴天行皱眉道:“为什么?”
周化雨道:“原因十分简单,那天香门一旦公然在武林露面,少林只怕难逃覆灭之危!”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大一震,暗道:“他这话必有根据,天香门果真有了独霸武林之心,少林自然是他们的第一个打击的对象了……”
寻思间,只听得戴天行笑道:“周兄,你可是听到轩辕萍说过这等话么?”
周化雨道:“兄弟虽然没有听到,但从掌门人的行为中,多少看出了一些苗头。”
戴天行笑道:“照你这么说,天下当真是无你立足之处的了!”
周化雨道:“正是如此!除非……”
戴天行道:“除非什么?”
周化雨道:“除非戴兄愿意帮忙!”
戴天行道:“兄弟怎生帮忙?”
周化雨道:“兄弟带来的九名剑士,已然死去一半,剩下的四名,戴兄何不也将他们一齐解决呢?”
戴天行一怔道:“杀死他们么?”
周化雨道:“除此之外,还要戴兄断我一臂。”
戴天行只听得呆了一呆,道:“这是为何?”
周化雨道:“兄弟为了保命,只好出此苦肉计的下策了!”
石承先在旁听得剑眉一扬,接道:“使不得!”
周化雨愣愣的看了石承先一眼,道:“老弟台认为此计不妥么?”
石承先道:“不错,为了你自己一条性命,却要多杀四人,那岂不太过么?”
周化雨道:“依老弟之见呢?”
石承先道:“那轩辕萍虽有独霸武林之心,但在下却认为她决无成功可能!”
周化雨道:“老弟,你太小看轩辕萍了!”
石承先冷冷接道:“在下没有小看了她,但她如想独霸武林,此生却是休想!”
戴天行笑道:“是啊!那轩辕萍如想独霸武林,这一辈子也休想了!”
周化雨长叹一声道:“戴兄,不是兄弟危言耸听,那轩辕萍的一身武功,可真是有着鬼神莫测之机……即令甘大侠亲自出面,恐怕也不定能够将他制服!”
言下的用意,已然暗示,石承先不过是甘布衣的传人,如想对抗轩辕萍,那可是尚嫌功力不足!
石承先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敢情,他并非是那争强好胜之人,周化雨说他功力不足,在他而言,那也算不了一回事!
但戴天行却不然,他冷哼了一声,道:“周兄,如是如你所说,那轩辕萍已是无人可以抵敌的了!”
周化雨道:“无人可敌,那倒也不至于,只是,可以胜得了她的人,只怕已无三两人仍在世间!”
戴天行忽然大笑道:“周兄,那轩辕萍痴心妄想之事,咱们大可不必操心,倒是你去留之心,可曾有了决定?”
周化雨道:“这个……兄弟只盼戴兄相助,断我一臂!”
戴天行道:“你还是打算回转天香门么?”
周化雨点了点头道:“不错!舍此而外,兄弟想不出两全之策!”
显然,他似是已然下定了决心。
戴天行怔了一怔,道:“周兄似是有些执迷不悟啊?”
周化雨道:“戴兄如是不忍断我一臂,那就请戴兄补上一指,也让我落个全尸而亡!”
他竟是不惜一死,只把石承先听的呆了半晌!
戴天行也大感意外,皱眉沉吟道:“周兄,你怎地如此固执?难道你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却没有面对轩辕萍一拼的胆量么?”
周化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戴兄,你有所不知,兄弟已然是点苍叛徒,却再也不愿作那毁去点苍基业的罪人了!”
戴天行道:“你几时毁了点苍派的基业了?”
周化雨道:“兄弟如是不回天香门,而又没有尸体被他们运回,点苍子弟,必将无人再能活在世上了……”
戴天行道:“兄弟不信!”
周化雨道:“戴兄,兄弟说的乃是实言,否则,兄弟也不会不惜一死了!”
瞧他说的如此真切,戴天行和石承先也不由得不相信!
石承先略一转念,接道:“戴老,这位周大侠既有这等苦衷,晚辈认为倒不如成全了他才是!”
戴天行道: “不错,老朽说不得只好狠一狠心了……”语音一顿,向石承先苦笑了一声,道:“老弟,借你的宝剑一用!”
石承先一言未发,探手递过了宝剑!
戴天行接剑在手,沉吟了一阵,低声道:“周兄,兄弟遵命,断你一臂,并将那四名剑士杀死,但老弟却还有两件事想向周兄请教,尚望周兄能够回答!”
周化雨道:“兄弟知道的事,定然据实相告!”
戴天行道:“周兄为何率领了九名剑士前来龙门?”
周化雨道:“寻找澄因大师!”
戴天行心中一惊,脱口道:“天香门怎知澄因大师隐居在龙门?”
周化雨苦笑道:“这个么?只怕戴兄和石老弟的行踪太不隐秘了!”
石承先一怔道:“莫非你们是跟在我的身后,找来这龙门石窟么?”
周化雨道:“周某并未跟踪老弟,今日一早,兄弟在孟津渡口另有公干,忽然接获掌门飞鸽传讯,要我领了九名剑士,前来龙门寻找你等和澄因大师!”
石承先道:“这么说,那是另外有人在跟踪我们了?”
周化雨道:“不错!”
石承先道:“那是什么人?”
周化雨道:“老弟可把周某给问住了!究竟是什么人跟踪你等,周某真的不知了!”
戴天行道:“周兄,贵门除你之外,不知还派了什么人前来?”
周化雨道:“据飞鸽传讯相告,要兄弟先行来此,随后再派别人前来相助,至于派的何人,却是未曾言明!”
戴天行道:“周兄,倘若兄弟要你猜上一猜呢?”
周化雨呆了一呆,道:“戴兄是想知道再来的可能是什么人吗?”
戴天行笑道:“不错啊!所谓知己知彼,方可克敌致胜啊!”
周化雨想了一想,道:“兄弟本是不该胡乱猜想,但戴兄这么说,兄弟只好试着猜上一猜了……”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据兄弟所知,澄因大师与掌门人似是有着极大的恩怨,因此,掌门人对他已是志在必得!”
戴天行笑道:“这事兄弟早就想出来了!周兄,只不知贵门掌门人,会不会亲自赶来?”
周化雨怔了一怔道:“掌门人自己么?”
戴天行道:“会不会自己来?”
周化雨摇头道:“不会!”
石承先脱口道:“怎见得?”
周化雨道:“天香门中的高手如云,随便来上个三五人,就已足够了!”
石承先不禁失笑道:“轩辕萍似是狂得很!”
周化雨道:“老弟没有错,掌门人果真是十分自大狂傲!”
戴天行接道:“轩辕萍如是自己不来,周兄认为,可能来的又是哪些人?”
周化雨道:“可能是三大堂主中的一位,加上几位总坛护法!”
戴天行道:“他们都是谁?”
周化雨道:“兄弟在天香门中,虽然是七大使者之一,并且兼管外堂剑士,但却没有见过总坛护法和三大堂主之面,是以,他们是谁,兄弟一点也不明白!”
石承先被他说的一愣,暗道:“这怎么可能?堂主的一位剑士首领,怎会连总坛的护法和三大堂主俱都不知是谁呢?”
戴天行也有些不信,接道:“周兄,你如是不愿说,兄弟也不勉强,只是……你这等说法,未免叫人难以相信,兄弟不知你在天香门中,又是承受什么人指挥?”
周化雨道:“兄弟在天香门中,直接承命于掌门人的第三位弟子赵玉芬姑娘!”
戴天行道:“天香门的组织,倒是十分严密啊!”
周化雨道:“不错,天香门组织之严,兄弟可谓是头一遭见到,咱们除了奉命行事之外,别的根本不敢过问!”
石承先道:“看来那轩辕萍倒是能干得很啊!”
周化雨道:“周某虽未见过掌门人面目,但就平日奉命行事所见,她果然是位精明能干的女子……”
戴天行沉吟道:“周兄,他们赶来接应,大约要多少时间?”
周化雨道:“本门行事,十分迅速,兄弟料想,大概再有半个时辰,他们一定可以抵达!”
石承先听得心中一震,脱口道:“戴老,咱们似乎要快一些才好……”
他话音一顿,忽然想起在峰顶见到的两位老人,和六名劲装大汉,忙又接道:“晚辈适才曾在峰顶之上见到两位老人和六名劲装大汉,不知他们是不是天香门中的人物?”
周化雨似是甚为紧张,忙道:“老弟,那两位老人是什么样的衣着?”
石承先道:“那两名老人一穿红袍,一穿蓝衣短袄,看上去有些土里土气……”
周化雨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道:“他们不是天香门中人物!”
石承先见他说的甚是肯定,不禁有些奇怪,笑道:“周大侠怎知他们不是天香门中人物?”
周化雨道:“天香门中的规矩,男人一律不许穿着红色衣衫,既是其中有人穿着红衫,那定然不是天香门中的人物了!”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
他话音未已,戴天行已然一抖手中长剑,向那四名被他点中穴道,尚未死去的剑士走了过去。
石承先虽然心中觉的有些不忍,但却未曾出口拦阻,只见戴天行迅快的刺出四剑,结果了他们性命,这才长叹一声,转身向周化雨道:“周兄,兄弟要得罪了!”
举手一剑,向周化雨左臂斩去。
周化雨双目一闭,竟是扬起左臂,迎了上去。
石承先忽然觉着,如是戴天行这一剑当真斩断了周化雨的左臂,未免太过残忍,是以,就在剑锋触及周化雨左臂之际,他不禁大喝一声道:“且慢!”
戴天行略一迟疑,长剑去势一缓,本是斩向周化雨左臂的剑锋,却向后一扬,正好碰上周化雨的左手,嗤的一声,血光进现,周化雨五根手指,顿时断了三根。
戴天行呆的一呆,皱眉道:“老弟,你……”
石承先叹息了一声,道:“戴老,晚辈觉得,断臂之举,似无必要,如今周大侠左手已失三指,回转天香门,想必已然交代得过去了!”
戴天行道:“老弟说的也是,但不知周兄意下如何?”
周化雨此刻正强自运功止痛止血,闻言却是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丝苦笑,没有说话。
石承先道:“戴老,你身边可有金创药物?”
戴天行递还宝剑给石承先,伸手取出一包金创药粉,替那周化雨敷上,笑道:“周兄,有一句话,兄弟甚盼周兄能够记住……”
周化雨苦笑道:“戴兄请讲!”
戴天行道:“天香门虽然势力不小,但它终究必将溃灭,周兄此番回去以后,尚望稍作打算!”
周化雨撕下一片衣襟,裹住了左手,点头道:“多谢戴兄关照,兄弟记下了!”
戴天行感慨的笑了一笑,道:“周兄,咱们后会有期了!周兄多多保重……”
周化雨看了地上九具尸体一眼,接道:“戴兄,你和石老弟可是就要离开龙门了?”
戴天行道:“不错,在你们天香门赶来的援手抵此之前,兄弟最好能够离去……”他点首顿了一顿,接道:“不过,如是咱们走得迟了,尚盼周兄莫要逞强露面才好!”
周化雨道:“兄弟知道!只是,戴兄和石老弟最好别跟他们碰上!”
戴天行笑道:“周兄,这事兄弟一时却无法决定,只有尽量赶了——”双手抱拳,向周化雨拱拱手,便自出了洞门。
石承先收起宝剑,低叹了一声,道:“周大侠,善恶之辨,只在一念之间,咱们后会有期了!”转身大步向外行去。
石承先出得洞来,只见戴天行已然向右侧的一处石窟之中奔去。他心中一动,暗道:
“莫非戴老发现了什么人——”
动念间,人已飞赶了过去。
石承先刚自走到洞口,耳中已经听得戴天行喝叫之声:“阁下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石承先怔了一怔,忖道: “戴老果然发现了敌人……”一侧身子,便向洞内走去。
目光到处,石窟之内,除了戴天行,竟然不见他人!
石承先呆了一呆,皱眉道:“戴老,这儿还有什么人躲在石窟之中么?”
戴天行冷冷一笑道:“不错,这石窟之中,还有别人在内……”
石承先目光闪动,扫视石窟之内的佛像一周之后,不禁失声道:“戴老,这石窟之内,除了佛像之外,晚辈并未发现有人啊!”
戴天行道:“老弟,石窟如是无人,老朽又怎会赶入洞来?”
石承先道:“人呢?”
戴天行道:“就在这石洞之中……”他语音一顿,忽然闪身向迎面的一座巨大的佛像奔了过去。
石承先心中一动,暗道:“这石像如此高大,倘是有人躲在石像之后,那是不容易发现的了!”心中念头一转,也转身向那巨大的石像行去。
这时,戴天行已然飞身跃上了石坛。
忽然一股劲风,迎面击来,戴天行大喝一声,飘身退后五尺。
石承先奔去的方位,是另一尊石像,就在他抵达石像丈许,只见一条人影,打石像之后窜出。
石承先念头未转,举手便向那人影发出一掌,大喝道:“哪里走……”
强劲的掌力,那石像后的人影,逼得立足不牢,翻身跃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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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
敢情这落地之人,正是那两名在山顶之上饮酒中的一位,身着红袍的老人。
那红袍老人闻言,怔了一怔,道:“你认识老夫?”
石承先道:“不认识!但在下曾见你和另一位老人在那山顶之上饮酒。”
红袍老人道:“你在哪里瞧到老夫了?奇怪……”
石承先道:“片刻之前,区区曾由山上经过,见到了尊驾……”
忽然听得一声砰的大震传来,只见戴天行正和那另一位蓝衫短袄的老人互对了一掌。
显然,那老人的功力不弱,戴天行的掌力,也只将他震的退了,晃了一晃而已。
石承先眉头一皱,大声道:“戴老,这两位就是晚辈所说的那两位老人,咱们要不要先问明白再行动手呢?”
戴天行第二掌本已凝功待发,闻言向后退了一步,道:“也好!反正他们不是天香门中的人物,老夫倒也不想多费气力……”
那蓝衣老人吃戴天行一掌,震得几乎立足不牢,心中也是暗暗吃惊,此刻听得戴天行说不愿再打,那自然正合心意,当下跃下石台,接道:“听两位口气,似是要与天香门作对,是不是?”
戴天行道:“是又如何?”
那老人笑道:“不知尊驾怎么称呼?与那天香门又怎的结下了仇?”
戴天行道:“老夫戴天行!你们是谁?”
那蓝衣老人呆了一呆,道:“犬王戴大侠么?”
戴天行听他这等称呼,不由得笑道:“不敢当,那只是武林道上的朋友客气!”
蓝衣老人哈哈一笑道:“戴大侠忒谦了!区区邱振武,形意门中的兄弟……”
戴天行忽然呵呵笑道:“原来是绵掌邱兄,久仰了!”
语音顿了一顿,向那红袍老人抱拳道:“这位兄台莫非也是形意门中的长老么?”
那红袍老人笑道:“戴兄,区区乃是商场之中牟取蝇头小利之人,怎敢高攀邱兄名门大派?”
戴天行怔了一怔,道:“这位兄台口称在商场牟利,莫非是‘石城商隐’葛兄么?”
红袍老人大笑道:“不敢当,区区正是葛文清!”
戴天行这时连忙替石承先引见了两人,石承先这才明白,这位石城商隐葛文清,却是那位参加少室大会的丐帮长老醉乞葛文松的大哥。
那两位老人在听到石承先乃是甘布衣的弟子之后,也顿时另眼看待于他,神色之间,更是透出无比的敬意!尤其是在戴天行说明石承先乃是石啸风的哲嗣之后,他们更是显出了一种亲切之意!
敢情,这两位老人,几乎是与石承先此刻的目的,大致相同,那形意门乃是想查出上一任掌门人荆长虹的仇家,葛文清则是想寻找他那位失踪多年的兄弟葛文松。
他们两人一死一失踪,原因都是由于嵩山之会而起,是以,略一交谈之下,他们竟是志趣相同,目的一致了!
戴天行在彼此讲明了此行所为之后,忽然想起周化雨之言,说那天香门的援兵,就要赶来,如是不向他们两人说出,只怕他们决非天香门援兵之敌。
一念及此,不由得急急说道:“葛兄,有一件事,兄弟不得不说,尚望葛兄和邱兄相信!”
葛文清一怔道:“什么事这般严重?”
戴天行道:“适才石老弟和兄弟曾在那另一处石洞.之中,曾经将天香门的九名剑士诛杀,并且伤了他们的首领人物……”
葛文清笑道:“这事兄弟和邱兄已在那洞外瞧到了一些!”
戴天行道:“葛兄听到的,大概只是前面的一半,那天香门有援兵赶来之事,葛兄是否知道?”
葛文清脸色一变,接道:“他们还有援兵赶来这龙门来了么?”
戴天行道:“不错,一个时辰之内就可抵达了!”
邱振武呆了一呆,道:“一个时辰之内么?”
戴天行道:“从此刻算起,只怕不须一个时辰了!”
邱振武皱眉道:“那……咱们怎么办?”
戴天行笑道:“依兄弟之见,邱兄和葛兄大可不必与他们照面了!”
葛文清道:“戴兄之意,那是要兄弟等人避他一避,是么!”
戴天行道:“不错!”语音略略一顿,叹息了一声,道:“葛兄,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似是犯不着呕一口气了!”
葛文清道:“戴兄,你这关照之情,兄弟记下了!其实对天香门的人物,兄弟也自知惹他们不起,戴兄不必为兄弟掩饰,在他们来此之前,兄弟和邱兄一定会离开龙门!”
戴天行道:“葛兄快人快语,倒叫戴某觉得有些迂腐了……”语音一顿,向他们拱了拱手,接道:“兄弟和石老弟尚有点要事待办,就此告辞!”
葛文清笑道:“戴兄和石老弟请便,咱们今后分头行事,倘是兄弟获知什么消息,不知应该知会何人?”
戴天行和石承先已走到了石窟门口,闻言立即停了下来,戴天行略一沉吟道:“事由嵩山而起,葛兄如是有什么消息,不妨通知少林掌门人便是!”
葛文清笑道:“如此甚好……两位慢走了!”
戴天行和石承先向他们拱了拱手,大步走出这间石窟,两人略一打量天色,只见已是申初时分,戴天行低声道:“老弟,咱们得催那龙门老人快些才好!”
石承先道:“晚辈也是这么想……”
说话之间,两人已向那龙门老人和澄因大师居住的石窟放步行去。
刚刚抵达石窟门前却见那龙门老人已和一位布帕包头,身着黑衫,脸色焦黄的老人,正向洞外走来。
石承先呆了一呆,不禁脱口道:“老前辈,那澄因大师呢?”
龙门老人大笑道:“老弟,澄因大师已然还俗了!”
石承先一时还未会意过来,怔怔的道:“他……怎么会还了俗……”
这时,那位青布包头的老人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小施主,老衲在此啊!”
石承先不觉的一愣,但瞬即恍然失笑道:“原来大师改了衣着了……”
澄因大师合十念佛道:“罪孽得很!小施主,为了避开那天香门的追查,老衲不得不听从龙门施主之劝,暂时从权,佛门弟子,做下这等有辱心性之事,只有等到一切查明白之后,老衲再去祖师爷面前,重坐十年生死关谢罪了!”
痛苦之情,溢于言表,显然,这等改装之事,费了龙门老人不少唇舌!
石承先只觉心中大为不安,忙道:“大师为了晚辈,这等牺牲,真是叫人感动……”
澄因大师道:“小施主,你这么说,可就错了!令尊出面与那轩辕施主比划,本是由少林发起,倘是当时老衲等不一再强迫令尊,令尊又怎会被人暗算,而致丧生在少室峰顶呢?
因果循环,丝毫不爽,既有昔日之因,也就早已种下了今日之果,小施主可千万莫再多说,免得老衲又蹈一因,永远难以安心悟性了……”
石承先悚然一惊,暗道:“这倒是真的……”当下叹了口气道:“大师教训的是,晚辈心领盛情便是!”
戴天行这时忍不住接道:“和尚,天香门的高手,即将赶来,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龙门老人听的一怔,道:“哦!天香门的高手?他们怎会来此?”
戴天行道:“这……”
当下略略把适才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龙门老人脸色一变,道:“那很好啊,老夫倒要瞧瞧他们是什么人物!”
言下之意,却是想等那天香门援兵来此再走了。
戴天行眉头一皱,暗道:“这老儿倒是激动得很……”但他口中却道:“老丈,这有些不妥吧?”
龙门老人道:“什么不妥?戴兄莫非是怕他们么?”
戴天行摇头苦笑道:“区区倒不是怕他们,只不过,眼下咱们纵然是把那些赶来的天香门中高手杀尽,那也没有多大用处……”
龙门老人哈哈一笑道:“戴兄,依你之见,咱们不必跟他们胡斗了?”
戴天行道:“眼下似是无此必要!”
龙门老人道:“不然,老夫却认为有此必要!”
戴天行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看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岂不甚好?”
戴天行一怔道:“老丈,区区总觉得咱们此刻大可不必为此耽误时间!”
龙门老人笑道:“戴兄,你可是害怕么?”
戴天行道:“戴某倒不是害怕,只是担心因此之故,使天香门有了警觉,对我们此后的行动,大有影响!”
龙门老人道:“你是怕天香门的属下,跟踪我们么?”
戴夫黉道:“一旦照面,那是必然的了!”
龙门老人道:“戴兄,老夫的想法与你却是有些不同!”
戴天行道:“怎样的不同?”
龙门老人道:“你和石老弟的形踪,按理本是十分隐秘,但天香门手下的人,竟然能够跟来,足见他们早已知晓了你们的形貌,纵然不再与他们照面,那也是没有办法避过他们的了!”
戴天行沉吟道:“不错……”
龙门老人接道:“是以老夫认为倘是咱们能够有机会遇得他们,那就不妨痛下杀手,除掉几个,也好减少一些他们的力量!”
澄因大师这时忽然合十道:“老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岂可动辄伤人呢?老衲倒是赞成戴施主,不必和他们见面了!”
龙门老人微微一笑道:“大师忘了一件事了!”
澄因大师道:“什么事?”
龙门老人道:“佛祖也有那以杀止杀之谕啊!”
澄因大师呆了一呆,道:“老施主,这可不能同日而语吧!佛祖卫道降魔,杀的乃是首脑人物呀!”
龙门老人道:“大师之意,咱们只能找那天香门的掌门人了!”
澄因大师口喧佛号道:“老衲正有此心!”
龙门老人道:“大师,天香门子弟,眼下究竟有着多少,大师想必不会知道的了!”
澄因大师一愣道:“老施主知道么?”
龙门老人道:“不知道!不过,就老夫猜想,那必然是不在少数,而且,遍布了武林各色人等之中!”
这话不用解说,龙门老人之意,自是说那天香门子弟,已然多得随处都有了!
戴天行皱眉道:“依兄台之意,是认定那天香门的属下之人,已然到处皆有,是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几位应该明白,像天香门这等组织,如是想一下子找到那掌门人,必然是十分不容易的事,咱们能够灭他们一些力量,又有何不可?何况,据戴兄所说,他们来此之人,只怕也是天香门中的一流高手哩?”
戴天行迟疑了一阵,道:“老丈是决心留下来等他们么?”
龙门老人道:“正是如此!”
戴天行想了一想,道:“既是老丈如此坚持,那咱们就等他们前来,亦无不可!”
他似是已然明白,眼下澄因大师纵是和自己一般,反对留在龙门,只怕也拗不过龙门老人的意见,所以,终于他赞同龙门老人的意见,留了下来。
石承先一直在旁没有表示意见,这时眼见留在龙门等候天香门中赶宋之人,已成定案!
这才笑道:“戴老,咱们不知要在这儿等上多久?”
戴天行道:“这个……大概不会很久呢!”
石承先道:“要不要去那洛阳城中,告诉葛兄他们一声?”
戴天行道:“不用了!咱们顶多也不过耽搁一两个时辰,又何必多费周章呢?”
石承先沉吟道:“晚辈只怕雷大叔心中着急!”
戴天行皱眉道,“依老弟之见,似是应该差人去通知他们一声了。”
石承先道:“晚辈倒是想自己去上一次。”
戴天行摇头道:“那不行……”他忽然哈哈一笑,接道:“老弟,老朽有了计较,可以找到人代你传信了!”语音一落,只见他迅快的出了洞门。
不一瞬,便也走了回来。
龙门老人见他如此快速的转来,心中大为奇怪,脱口道:“戴兄,你……找的什么人送信到那洛阳?”
戴天行笑道:“这送信之人,只怕要大出老丈意料之外了!”
第廿八回 挫敌鼠窜逃
龙门老人道:“戴兄还有随行人员在此么?”
戴天行摇头道:“没有!不过,他们倒是愿意替兄弟送信前去洛阳。”
石承先原也有些奇怪,戴天行怎能在转眼之间,找到前往洛阳送信之人,这时,听得戴天行说得如此肯定,不禁想起适才遇到的葛文青和邱振武,顿时失声道:“戴老,你可是请那葛大侠代为送个口信么?”
戴天行笑道:“不错!”
龙门老人闻言,怔了一怔,道:“那葛大侠,可是和你齐名的二王中的药王葛天森么?”
戴天行笑道:“葛天森现在洛阳城中,兄弟要通知的人,就是他们!”
龙门老人道:“除了葛天森,又有谁个姓葛的大侠?”
戴天行道:“兄弟是请石城商隐葛文青和形意门的长老绵掌邱振武两人带的口信!”
龙门老人皱起了眉头,接道:“他们……怎会来到了龙门?”
戴天行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老丈,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嵩山少室峰头之会引起的啊!”
龙门老人脸色微微一变,道:“那与他们何干?”
戴天行道:“老丈不是知晓那形意门的掌门人荆长虹,已然暴毙了么?”
龙门老人道:“当然知道!”
戴天行道:“这就是了!形意门表面之上,是按兵不动,实则,他们一直在暗中查访……”
龙门老人道:“敢情那形意门并非是想象中那等怕事么?难得的很!”他语音一顿,又道:“那葛文青呢?又为的是谁?”
戴天行道:“葛兄为的是他兄弟葛文松!”
龙门老人道:“葛文松怎么了?他并未丧命啊!”
戴天行道:“葛文松虽然未曾丧命,但他却已失踪很久了!”
龙门老人道:“这么看来,他们是知晓了澄因大师在此的了?”
戴天行道:“据兄弟所知,他们似是知道此事!不过,他们能够进来此间,却是因为发现了天香门手下之人,在这龙门一带盘桓之故!”
龙门老人忽然朗声一笑道:“妙啊!老夫原以为将澄因大师救来此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料不但天香门属下跟踪而来,甚至连形意和丐帮也都派人赶来,看上去他们倒真是不可小视呢!”
澄因大师合十道:“老施主,贫僧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龙门老人道:“什么话?”
澄因大师道:“他们既能跟踪老施主至此,只怕咱们走到任何地方,也脱不开他们的眼线了!”
龙门老人道:“是又如何?他们还敢把老夫如何?”
澄因大师皱眉道:“老施主,贫僧不是惧怕他们,你可莫要错会了贫僧之意!”
龙门老人道:“大师究竟想说什么?难道你是要老夫放手不管么?”
澄因大师摇头道:“错了,贫僧之意,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不必在此等那天香门属下,先去嵩山找那轩辕施主,问明天香门掌门人住在何处,再行与他理论多好!”
龙门老人道:“大师的想法,果然不错,只是,老夫依然不愿苟同。”
澄因大师道:“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大师!你别忘了,戴兄和石老弟都见过那轩辕琅了!但他们为何却不去直找轩辕萍,而要跑得远远的来找你呢?”
澄因大师呆了一呆,道:“这……贫僧正要向戴施主请教了!”
戴天行闻言,笑道:“大师,请教不敢,只因那轩辕琅说过,天香门掌门人的行踪,飘忽无定,而且武功极高,所以,他要兄弟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他语音一顿,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何况石老弟那杀父的仇家是谁,眼下尚未查明,咱们如是去找天香门,岂不是有些师出无名么?”
澄因大师道:“施主之意,倒叫老衲不懂了!”
戴天行道:“大师,为了确定石啸风到底是否死在天香门的阴谋之下,咱们最好先将那参与嵩山剑会之人找到,然后查明一切,再与天香门周旋,也不迟啊!”
澄因大师道:“施主说的也有道理!”
但龙门老人却道:“办法不错,但眼下却不大合适的了!”
石承先道:“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那天香门援手即将前来,咱们一切要等遇到他们以后再讲了!”
戴天行似是依旧不同意龙门老人之见,闻言笑道:“老丈,这事不能略为改变一下么?”
龙门老人大笑道:“戴兄,只怕来不及了!”语音一顿,指着门外,接道:“他们已然来了!”
石承先这时耳中也听得有人行近之声,脱口道:“不错,有人来了!”
戴天行伸首向外看去,只见远处的河岸之上,如飞般奔来一群武林人物。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当真的来了!”
澄因大师双掌合十,口喧佛号不已!
龙门老人笑道:“大师,你眼下这身装束,如是老喜欢合十念佛,那可有些不合身份啊!”
澄因大师一怔道:“是啊,贫僧忘怀了……”
说话之间,那六七条人影,已然奔上了西山。
石承先皱眉定睛望去,只见那来人共有七位,他们踏上西山,便直奔周化雨藏身的那间石窟而去。
他不禁心中一动,暗道:“那周化雨已然负伤,其余的九人,皆已丧命,他们赶来此间,又怎会如同事先约定了一般,直奔那间石洞呢?”一念好奇,不由得举步向外行去。
石承先这等行动,本来就是没有事先经过思索,是以,戴天行欲待喝阻,已然来不及了!
他走出洞门口,向右侧望去,只见一股淡淡的红色烟火,正打那周化雨存身的石窟之内,向外飘飞。
顿时,石承先恍然大悟,敢情,周化雨已然燃起了标明地方的信号!
明白了缘故,不由得失笑道:“原来如此……”
这时,龙门老人也踱到门前,接道:“老弟,什么事使你失笑了?”
石承先脸上讪讪的把自己所疑之事说出,龙门老人不禁也笑了起来,接道:“老弟,老夫也是这么想呢!”
澄因大师和戴天行两人,眼见他们已然现身,便也跟了出来。
此刻,只见那进入周化雨藏身石窟的七人,忽然又退了出来。
他们在洞口一路张望,便迅快的向四人奔来。
龙门老人笑道:“老弟,他们发现咱们了……”
语音未已,那七人已自赶到面前。
石承先打量了这一字排开的七人一眼,却发现其中有着一位旧识,正是自称天香门中州分坛护法的蓝羽。
那蓝羽看到了石承先,也不由得脸上神色一变,惊哦了一声。
石承先未等那天香门的高手说话,便先自向蓝羽抱拳笑道:“原来是蓝兄么?久违了!”
蓝羽只是苦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此刻,站在七人当中的一位秃顶老人,忽然冷哼了一声,向蓝羽道:“蓝兄弟认识他?”
蓝羽这才恭敬的应道:“晚辈见过这位石兄一面。”
那矮老人双眉一剔道:“他姓石?”
蓝羽道:“是啊!他便是石承先了!”
矮老人忽然哈哈大笑道:“石承先么?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笑声一敛,冷冷的向石承先道:“你就是石啸风的儿子,甘布衣的传人石承先?”
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呢!
石承先道:“不错,正是区区,不知老人家又是什么人?”
那矮老人忽地向身旁那位道长笑了一笑,道:“道兄,这小子怎地连老夫都不认识?看来那是孤陋寡闻得很!”
那白发道人稽首笑道:“老檀樾成名太久,像他这等后生晚辈,自是不知的了!”
矮老人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他话音未已,龙门老人已冷哼了一声,道:“罗放,想不到你这老儿也投入天香门,作人走狗,倒叫老夫好生好笑啊……”龙门老人语音一顿,果真仰天大笑不已!
那矮老人被他笑得呆了一呆,忽地两眼一翻,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知晓老夫是谁?”
石承先听得心中暗笑,忖道:“这老儿奇怪得很,人家不知他是谁不行,知道他是谁又不行,果真不讲理得很呢!……”
寻思间,戴天行也笑道:“天山四友中的掌绝罗放,自然是名闻天下,无人不知的了!”
那矮老人原来是天山四友之一,却把石承先听得愣了一愣!
他似乎记得,师父曾对自己提起过这四位老人,他们行事虽然怪异,但却也不是那为非作歹之徒,眼下他们居然也被天香门罗织在门下,自是使他大感惊讶了!
罗放听得戴天行之言,不由得皱眉道:“你又是哪一位?老夫真被你们弄糊涂了!”
敢情,人家只晓他的身份,他却不知人家是谁,是以心中老大不高兴!
戴天行却是微微一笑道:“老夫戴天行,罗兄可曾听人说过?”
罗放闻言一怔,道:“阁下就是那位武林二王之中的犬王么?”
戴天行大笑道:“不错,正是老夫!”
那罗放两眼一翻道:“戴天行在老夫面前,你也敢倚老卖老么?”
戴天行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戴某回敬你几句,那也没有什么不可!”
罗放双眉一扬,仰天大笑道:“戴天行,你好大的胆子!”
戴天行也不甘示弱,呵呵笑道:“戴某胆子大小,罗兄似是不用费心了!”
罗放冷冷的笑了声,接道:“老夫不想与你斗口,戴天行,周化雨等人,可是伤在你们手中?”
戴天行笑道:“是又如何?”
罗放道:“要你偿命!”
戴天行大笑道:“就凭天山四友的名头,阁下这话倒也不算为过!只是,有一桩事,阁下可莫要忘记了!”
罗放道:“什么事?”
戴天行道:“阁下看错了对象了!”
罗放怔一怔道:“你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么?”
戴天行道:“戴某在武林之中,也是薄有名气之人,天山四友却也吓我不倒!”
罗放脸色一沉,向身旁的那位道人道:“道兄,你先将这姓戴的拿下!”
那道人稽首道:“贫道遵命!”
转身向戴天行道:“施主,贫道天宁稽首了!”
他报出了名号,石承先不禁一呆,暗道:“原来这老道竟是武当的长老么?看来这道人身旁的和尚,也必是武林六大门派中的子弟了!”
戴天行闻言似也是有些意外,笑道:“原来是武当长老天宁道友么?戴某失敬了!”
天宁道长苦笑道:“施主好说……”语音一顿,拔出身后长剑,接道:“贫道奉命拿下施主,恕贫道得罪了!”
平平举剑,直向戴天行刺来。
戴天行哈哈一笑,抬手挥掌,便向天宁道长的长剑之上拍去。
天宁道长见他竟然赤手空拳,对抗自己手中长剑,不由得脸色一变,撤回剑势,冷冷一笑,道:“施主,你很狂傲啊!为什么不亮出你的宝剑?”
戴天行知道以他武当长老的身份,慨然亮出了宝剑,而对手竟是赤手空拳,他当然是无法下得了台,只有撤回宝剑的了!
当下淡淡一笑道:“道长乃是武当使剑的第一高手,戴某如是也用宝剑那才真叫狂傲呢……”
语音一顿,接道:“不过,道长不用心中不安,戴某不亮兵刃,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了!”
天宁道长怔了一怔,尚未答话,那罗放已然怒道:“道兄,老夫要你将他拿下,并非是要你与他讲的什么江湖礼节,他即是束手不战,你也可以刺他十剑!”
言下之意,甚至不惜群攻了!
天宁道长迟疑了一下,道:“罗护法……”
罗放挥了挥手,道:“你不用多说了!老夫限你十招之内,将他拿下!”
天宁道长面色一整,连忙稽首道:“贫道遵命!”
长剑一挥,直取戴天行咽喉部位。
戴天行心申明白,天宁道长在武当素有第一高手之誉,自己与他相搏,如是取用兵刃,倒也不会落败,但如真个赤手空拳相对,胜负之机,就十分明显的了!
但他话已说溜,此时再将长鞭取出,却是有些难堪,当下只好双掌一错,交互的拍出了两掌。
天宁道长皱了皱眉,长剑去势未变,迅快的手腕一压,剑锋从戴天行掌力之中穿出,削向左胯之下。
这一招变化极快,戴天行一惊之下,被迫得倒退三步,方始让开。
龙门老人看得双眉一扬,大声道:“戴兄,你不必谦让了,赤手空拳,岂是武当第一高手之敌……”
他话音未已,石承先已然伸手拔出长剑,闪身挡向戴天行身前,接道:“戴老,让晚辈来试试他的剑法!”刷的一声,宝剑飞舞而出。
天宁道长在迫退了戴天行之后,并未跟进,眼见石承先横身挺剑刺来,他右手长剑斜斜向上一掠,封向石承先的来剑,口中却道:“小施主,你快快退下,贫道向来不与后生晚辈动手……”
余音未已,耳中已然传来当的一声脆响。
天宁道长正觉右臂一震,虎口发麻,一念轻敌,长剑几乎被石承先震的脱手飞去!
天宁道长呆了一呆,脱口道:“施主好腕力!”
石承先冷冷一笑道:“区区虽然是后生晚辈,但道长只怕尚无击败区区之能!”
剑锋一转,寒光乍现,刷的一声,第二剑直刺天宁道长右胸。
天宁道长这回可再也不敢大意,一招“丹凤朝阳”,剑尖直夺石承先右肘而来。
他这一招剑法,用的正是攻敌必救之招,石承先如想伤那天宁道长,则自己的右手,也必然报废在天宁道长的长剑之下。
是以,天宁道长的脸上,现出了得意之色,心想那石承先究竟是经验不足,自己凭着这招两败俱伤的打法,必可将他迫退了!
但他却没有料到,石承先一身武功,已得甘布衣九成真传,天宁道长这一招剑法,虽然狠毒,但对他而言,却是不值一笑!
石承先剑势未变,依然向前刺去,只是右肘一沉,避过了天宁道长的来剑,身子向左一旋,人已转到天宁道长的左侧。
天宁道长睹状大吃一惊,摇身向后便退。
饶令他应变极快,但觉左胸一凉,石承先长剑的剑锋,已然将他的左胸,划了一条长达三寸的裂口!
一缕鲜血,顺着道袍汩汩滴落。
石承先并无杀人之心,是以剑锋也不过点到为止,眼见天宁道长已然负伤,立即收手后退,抱拳一笑道:“承让了!”
他出手只是两招,就将武当第一剑手伤在剑下,只把那掌绝罗放看得呆了半天!
天宁道长脸如死灰,仰天长叹一声,缓缓抬起了右手,回剑便向自己咽喉刺去。
他这等举动,如是很快,也许就会引起罗放等人的注意,只因他抬手执剑的姿势,很像把长剑还入剑鞘之中,是以,站在他身后的同来之人,并未料到,他会有了自戕之心!
容得他横剑抹向咽喉,他们想救,却也来不及了!
但石承先却因站在天宁道长的对面,瞧的比较真确,就在天宁道长剑锋离那咽喉不及两寸距离,石承先大喝一声道:“道长不可轻生……”
身形一闪,右手一招,迅快无比的点中了天宁道长的曲池穴。
只听当的一声,天宁道长的宝剑,已然脱手掉落在石地之上。
天宁道长双目一闭,两颗晶莹的泪珠,滚了出来。
他右手横在胸前,痛苦的长叹了一声,道:“小施主,你这是何苦啊……”
石承先闻言,愣了一愣,道:“道长,你才是何苦来哉呢?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倘是一个人落一次败,就自杀一次,那武林人物,岂不要死光了么?”
他这话虽然有些不尽其然,但听在天宁道长的耳中,倒宛如醍醐灌顶,将他从悲苦的深渊,救了回来!
他看了石承先一眼,低声道:“小施主,活命之恩,贫道终身记下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伸手拍开了天宁道长的穴道,说道:“道长好说!”目光一转,向罗放接道:“尊驾是天香门的护法么?”
罗放大概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弄得心情大为紧张,一直在旁发呆,这时听得石承先喝问,方始定了定神,大声道:“不错!”
石承先指着他同来的另外四人道:“他们呢?”
罗放道:“你是想知道他们的名姓么?”
石承先道:“区区正要请教!”
罗放目光闪动,沉吟了一下,道:“看在你老弟两招便将天宁道长击败的份上,老夫应允了你!”
他话音一顿,指着身旁的和尚道:“这是本门七大使者之一,峨嵋派元化大师!”
那元化大师合十向石承先见礼道:“老衲见过石施主!”
石承先略一抱拳,道了声:“不敢!”
罗放这时又指着元化大师身侧的那位黑衣老人,道:“这是本门卅分坛坛主,白骨神锤庄和明!”
庄和明拱手为礼,脸上的神情,甚为冷淡。
罗放看了看最后的那一位银衫老人,笑道:“这一位也是本门七大使者之一,点苍第一高手,人称百子剑程景修!”
石承先一一跟他们见过了礼,心中却是暗道:“果然不错,武林六大门派的高手,全都投入了他们手下,天香门的实力,当真是不可轻侮……”
寻思之间,只听得罗放朗声笑道:“石老弟,你们这同行的两位朋友,可否也报个名号上来?”
石承先闻言,却是怔了一怔,道:“区区的这位同伴么?”
罗放道:“不错!他们也总该有个名姓吧!”
石承先笑了一笑,道:“这位老前辈自称龙门老人……”
龙门老人在石承先张口之际,便已放声大笑,石承先话音一顿,他立即接道:“老夫龙门,至于老夫身旁这位兄弟,他叫陈隐!”
敢情,龙门老人早就替那澄因大师想好了一个假姓名,只因他怕石承先说漏了嘴,故而赶快代他报了出来。
罗放听得呆了一呆,道:“耳生得很,两位必不大在武林中走动的!”
龙门老人道:“正是,正是!”但他语音微微一顿,却又接道:“老夫虽然不大与武林同道交往,但对武林中的大小事故,知道的可不算少!”
罗放想起,龙门老人能够知晓自己的名号,足见他这句对武林事故知晓不少之言,并非骗人,当下笑道:“老夫相信,尊驾没有说假,不过……”他沉吟了一下,接道:“不过,老夫觉出尊驾似是不曾报出真姓实名!”
龙门老人道:“名姓如同钱财,俱是身外之物,尊驾又何必斤斤计较?”
罗放被他说得先是一愣,继而却仰天大笑道:“是啊!老夫多此一问了!”
龙门老人脸色一寒,接道:“老夫隐居龙门,已有多年,天香门忽然派人来此,不知为了什么?”
罗放双眉一扬,笑道:“阁下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龙门老人道:“老夫问你,你再问我,岂不是笑话么?老夫若是知道,又何必多费唇舌?”
罗放见他这等说法,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沉声道:“本门有人来此,乃是寻找一个和尚!”
龙门老人道:“什么和尚?”
罗放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
龙门老人大笑道:“老夫瞧你们八成晕了头啦!那澄因大师乃是少林长老,你们就该去少林寻找,跑到这龙门来,又是为何?”
罗放冷冷地看着龙门老人一瞬,沉声道:“尊驾隐居龙门多久了?”
龙门老人道:“三年左右!”
罗放目光一转道:“没有见过澄因大师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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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老人道:“没有!”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倒叫罗放怔了一怔。
这时,那位百子剑程景修忽然在旁笑道:“罗护法,这位龙门兄台之言,不可尽信!”
罗放道:“程兄有何高见?”
程景修道:“此人既然不肯以真名相见,可见其中有诈!”
罗放道:“不错!老夫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龙门老人白眉耸动,大笑道:“程景修,你心里在搞什么鬼?就你猜想,老夫是谁?”
程景修怔了一怔道:“这个……程某尚未想出!”
龙门老人道:“你既然没有想出来,最好呆在一旁,莫要胡思乱想!”语音一顿,向罗放冷冷喝道:“罗放,老夫为人,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有人找到老夫头上,老夫可也不是怕事之人!”
语气严厉,大有罗放一语不慎,即可掀起了一场杀机之势。
罗放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闻言冷笑道:“尊驾那是要动手么?”
龙门老人道:“动手与否,此刻言之过早,不过,你们既然胆敢闯入老夫隐居之处,少不得要受到一些教训!”
罗放脸色一变,喝道:“什么教训?”
龙门老人道:“周化雨有例在先,阁下应该明白!”
罗放顿时明白了龙门老人言下之意,冷哼了一声道:“果然是你伤了他们!”
龙门老人大笑道:“你才明白么?”
罗放此刻气得须发戟指,大声道:“姓龙的,老夫要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显然,他已然气得有些言语不清了。
龙门老人见他如此暴躁,反倒哈哈大笑道:“那很好啊!老夫很久没有跟人动手了,难得有你天山四友这等高手陪老夫活动筋骨,却也是难得的很……”
罗放这时正是怒火头上,听得龙门老人之言,竟是忘了自己是一行人的首脑,大吼一声,挥手便向龙门老人拍出一掌!
他号称掌绝,掌上的功夫,自然是过人一等,掌力一发,只觉一股强劲的掌风,狂啸而起。
龙门老人双眉耸动,喝道:“好掌力,不愧掌绝之名,只是,却难不倒老夫!”
只见他随手一挥,轻描淡写的扬了扬手,却也不见丝毫掌风,但罗放的那等强劲的掌力,却被他封得倒向自己卷去。
罗放脸色一变,暴喝道:“你们快快闪开……”双掌同时向旁一推!
敢情,他已觉出龙门老人的掌力不大对劲了!
罗放虽然发现得快,但他身旁的六人之中,却苦了那功力较低的蓝羽了!
只见他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仰面栽倒在地!
天宁道长等人则是在罗放惊喝之时,连忙闪身纷纷向旁跃去,虽然都被掌风的边缘扫及,但却是并未受伤。
罗放则因双掌齐出,总算将那龙门老人的掌力逼向了一边,不曾波及自己。
即令如此,罗放也吃惊不小,呆了一呆,大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掌力啊?”
龙门老人淡淡一笑道:“罗放,你妄自号称掌绝了!老夫只道你对天下名家的掌法都是了如指掌呢!原来你也浅陋的很啊!”
罗放被他说得脸色一变,大怒道:“你敢小看老夫么?”
突然欺身上前当胸一掌拍出。
这一掌挟怒而发,威力较之先前,何止增加一倍!
龙门老人皱了皱眉,道:“罗放,你这一掌用了几成真力?”说话间,大袖一扬,迎向罗放的掌心。
只听砰的一声,罗放的掌心,如同击在铁板之上,只震的手心生痛。
他呆了一呆,失声道:“铁袖神功……”
龙门老人道:“不错,你能知道,总算有点眼力!”
罗放退了一步,沉声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不报出真名实姓?”
龙门老人哈哈一笑道:“罗放,老夫就是老夫,名姓对老夫根本不重要!”语音一顿,接道:“老夫在未曾将你们一一击败之前,老夫有句话要先问你们!”
百子剑程景修冷哼了一声,道:“尊驾好大的口气!”
龙门老人大笑道:“怎么?你可是不大相信老夫有击败你们之能?”
程景修道:“不错!如是单打独斗,也许尊驾有此能耐……”
言下之意,如是他们一人不敌,那就要群殴了!
龙门老人道:“你们一起上么?”
程景修道:“尊驾明白就好!”
龙门老人道:“老夫早就明白了,只怕你们六位出手,也不堪老夫一击哩!”
罗放双目不停转动,似是在想着什么主意,龙门老人话音一落,他竟是哈哈一笑,接道:
“好啊!老夫少不得要试上一试了!阁下有什么话,不妨实说!”
龙门老人道:“尔等可是奉轩辕萍之命而来?”
罗放道:“阁下说话最好当心些!”
龙门老人道:“当心什么?”
罗放道:“轩辕掌门人的名号,向来不许他人直呼,你这等放肆,若被掌门人知晓,阁下可就有的好受了!”
龙门老人哈哈大笑道:“是么?只怕老夫是唯一例外的了。”
罗放道:“果然阁下很狂!”
龙门老人道:“是又如何?罗放,你先答老夫的话!”
罗放道:“不错,老夫等人正是奉了掌门人之命,前来此地!”
龙门老人道:“作什么?”
罗放道:“老夫似乎已经告诉过尊驾了!”
龙门老人道:“澄因和尚?”
罗放道:“尊驾想必知道他在何处了?”
龙门老人目光转动,大笑道:“老夫即使知道,那也不会告诉你的了!”
罗放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龙门老人道:“老夫说过了,你最好别问下去了!”
程景修突然冷哼道:“尊驾可是有什么条件?”
龙门老人掉头向程景修道:“有啊,你可想知道?”
程景修忽然笑向罗放道:“罗护法,他只要有条件可谈,大概咱们不会空手而回了!”
罗放皱眉道:“老弟认为他真的要与我们谈什么条件么?”
程景修笑道:“兄弟倒相信他会!”
罗放冷冷一笑道:“程兄只怕你错了!”
程景修一愣道:“兄弟错了么?”他转面向龙门老人道:“尊驾的条件是什么?”
罗放闻言,皱起双眉,似是对程景修甚是不快!
龙门老人则微微一笑,道:“老夫的条件很简单,但只怕你们付不起那等价钱。”
程景修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龙门老人道:“你们七位的颈上人头!”
罗放则大喝一声道:“放屁!”
龙门老人道:“罗放,你这是对老夫大大不敬,少时老夫要毁掉你一颗门牙!”他语音一顿,接道:“那轩辕萍住在何处?”
罗放冷笑道:“不知道!”
龙门老人道:“你们真的不知道么?”
罗放道:“老夫如是知道那也不会告诉你了!”
敢情,这掌绝罗放也来上一手还击!
龙门老人呆了一呆失笑道:“好啊!你居然跟老夫也来这一套!”
罗放道:“尊驾可以不说出那澄因何在,老夫自然也能不说出掌门人何在的了!”
龙门老人气得脸上变色,但他却回顾了石承先一眼,道:“老弟,咱们联手将他们拿下好不好?”
石承先并未想到龙门老人忽然说出这等话来,怔了一怔,道:“老前辈要动手么?”
龙门老人道:“当然!”
石承先道:“晚辈遵命……”他一亮长剑,向前跨了一步。
罗放一笑道:“尊驾口口声声要将老夫等人拿下,老夫真是觉着可笑……”
龙门老人道:“什么可笑?”
罗放道:“就凭你们四位,只怕不要说将我们拿下,恐怕……你们想脱身也不容易呢……”
他这话出口,戴天行不由得心中一动,掌绝罗放和同来的几人,虽然也是武功高强之士,但适才双方动手几招,已可瞧出,罗放等人想要获胜,几乎已不可能,但他此刻却又说得很有把握一般,显然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是以,他不由得大声接道:“龙门兄,这罗老儿话中有话!”
龙门老人道:“戴兄听出什么来?”
戴天行道:“他们……恐怕别有用心!”
龙门老人大笑道:“别有用心又怎么样?老夫岂会不知!”他语音一顿,冷冷向罗放道:
“罗放,你有什么鬼蜮伎俩,不妨施展出来。”
罗放目光向身旁几人一转,喝道:“程兄和元化大师对付那戴天行和黑衣汉子,这姓石的交给元通大师,庄兄天宁道兄和老夫三人,联手围攻这狂老儿便了!”
他这一分派人手,石承先方始知晓,那另一位和尚也是峨嵋长老元通大师!
那程景修应了声是,举步便向戴天行走来。
元化大师则合十向身穿黑衣的澄因一礼,道:“施主,恕老衲得罪了!”挥手一掌,便向澄因大师击出。
澄因大师皱起双眉,闪身退了一步,沉声道:“师兄莫要逼人……”
他话已出,方觉口气不对,连忙改口道,“大师乃是出家之人,何必也卷入这等打杀是非……”
他话音未已,元化大师已然连连攻出三掌,只把澄因大师迫得退到石洞门口的山壁之上。
龙门老人睹状大叫道:“陈隐兄,你如再退,可就没有路了!”
他这声喝叫,真是恰到好处,澄因大师果真已然退到后退无路境地,当下长叹一声,双目神光暴射,举手向元化大师还攻了两掌一拳。
这时,程景修和戴天行已然打在一起。
石承先和元通大师则尚未动手,只因石承先不曾抢先出手,那元通大师也就不敢贸然发动了!
至于罗放、天宁道长和庄和明三人,已将龙门老人围在当中,全神贯注,连一瞬也不敢大意。
反观龙门老人,他却神色显得甚是从容,彷佛眼前三人的围攻,根本不放心上。
就这等对耗了约有半盏热茶时光,那庄和明忽然大声一喝,探手拍出一掌。
他身形一动,顿时牵动了四人对立之势,天宁道长和罗放也同时发出掌力,向龙门老人攻去。
龙门老人看上去虽十分从容,但实际上也是全神贯注,三人掌力一发,他立即旋转身躯,双手分劈而出。
庄和明发出一掌,便自身形向后一退,反手自肩后一拉,拿出一对小巧的银锤。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他这对银锤,只有茶碗般大小,锤下拖着长长的银链,银锤的一端,乃是两根白森的人骨,正好用来握在手中。
他两根银锤入手,顿时翻身向那龙门老人发出。
一阵呛唧之声,两锤宛如一阵银波,直向龙门老人兜头盖脸劈去。
龙门老人双眉一扬,横手拍出,身形电疾向后跃退三步。
罗放似是料准他必然后撤,举手一推,一阵掌风,正好扫向龙门老人的身子。
石承先看得心中大吃一惊,脱口道:“龙老小心……”
他话音甫自出口,却见龙门老人已然被那罗放的掌力,打得平飞而起,落在七尺之外。
石承先脸色大变,双肩一摇,人已抢了出去。
但那元通大师忽然哼一声,挥手一掌,直向石承先身前击来。
石承先不曾想到这个和尚如此刁猾,却是在这等时机,蓦然出手,大怒之下,猛然掉转身来,双掌并出,卷起一阵狂飙般的劲气,劈向元通大师。
元通大师的用意,本就是诱使石承先动怒,不让他前去接应龙门老人,石承先这一含怒出手,自然正中下怀,身子一转,向侧横移了五尺。
石承先激怒之下,哪里肯容他退走,踏前一步,又是两掌连环发出。
元通大师却是闪身一连退出丈五,就这等顷刻之间的耽搁,已然使得石承先无法再去接应龙门老人了。
但那龙门老人的武功之高,却是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那罗放一掌击出,龙门老人刚自下落的身形,倏地凌空而起,竟是随着罗放的掌力,再度向外飞去。
瞧他身法的利落,他们那强劲的掌力,并未将他击伤,显然这老人练过借力卸力的武功!
石承先一面和元通大师动手,一面却在留心龙门老人和戴天行、澄因大师的战况,眼见龙门老人身形飘忽,毫无狼狈之像,不由得宽心大放,心中落下了一块巨石。
这时,龙门老人的身子,已然落在罗放立身之外的丈许开外。
罗放脸上神色甚是难看,他怒吼一声,向庄和明喝道:“庄坛主,今日之事,已是敌我不能并存之局,你不用再顾忌了!”
语音未已,只见庄和明陡然飞身直取龙门老人。
他那左手银锤一发,银链哗啦哗啦响,足足就有一丈三四。
同时,右手的银锤,却是往回一抡,反将手中当作把手的那白骨,向龙门老人敲去。
龙门老人眼见庄和明不用银锤而用白骨,便知其中定是有着什么怪异,是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掌当胸的一抱,蓦地向外一翻,全力劈了出去。
他这一掌力道之强,可谓骇人听闻。
只见嘶嘶锐啸之声入耳,那庄和明的左手银锤,离那龙门老人尚有四尺距离,便立被龙门老人的掌风,震的向回倒卷而去。
庄和明右手的白骨则在左手银锤倒飞之际,被银锤碰了个正着。
但闻“波”的一声轻爆,那根白骨突然炸裂。
一大蓬轻烟,飞洒而出,庄和明大叫一声,双手将那银锤一抛,转身拔足便跑。
站的离那庄和明不足五尺的天宁道长,在轻烟冒出之际,脸色大大一变,也自转身后退。
但他似是迟了一步,鼻孔之中,已然嗅到一缕淡淡的清香,虽然立即闭气,却已立身不牢,一跤摔倒地上。
原来那庄和明银锤的两根白骨拴手,乃是暗藏了极为歹毒的迷魂药物在内!
龙门老人蓄力一掌,不但震脱了庄和明的银锤,并且将庄和明的诡计也告击破。
此刻那飘飞的轻烟,被龙门老人掌力的余波,一骨脑送上了九霄云外。
罗放蓦然厉啸一声,掉头便向来路奔去。
敢情,他业已看出今日之局,凭自己的武功,已然无法胜得了龙门老人,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龙门老人虽然精明,但他千算万算却不曾料到掌绝罗放也会抱头鼠窜,是以罗放拔足遁去,他却呆了一呆,未曾追赶。
那庄和明眼见罗放窜逃,自然也不会再等在那儿送死,一闪身,便藉着山石的遮掩,向伊阙跳了下去。
龙门老人只气得怪笑不已,大叫道:“什么天山四友,原来也不过是怕死的鼠辈……”
就在他怒吼之时,石承先业已奋起神威,一掌将那元通大师震得连退八步,摔倒在石地之上。
石承先看也不看那元通大师一眼,转身便向戴天行奔了过去。
一言未发,抬手发出一指,直取程景修后脑。
程景修眼见石承先赶来,已然有了警觉,但他未曾料到,石承先乃是隔空出指,袭向自己脑后。
闷哼一声,玉枕穴结结实实的挨了个正着,连转身都未来得及,便栽了出去。
恰好戴天行左手一掌递出,无巧不巧的击上程景修的天灵部位,血光迸现,这位点苍的高手立即倒地死去。
戴天行怔了一怔,长叹一声道:“老弟,你……怎么不交代一声,便自出手呢?”
石承先讪讪一笑:“戴老,晚辈怎知他这等不济事呢?”
说话间,龙门老人已然走了过来,低声道:“他们都有可死之处,你们不用心中不安了!”语音一顿,向石承先道:“那澄因和尚可能不会对那元化大师痛下杀手,老弟,还是你去助他一指吧!”
石承先笑了一笑道:“晚辈遵命!”大步向那澄因大师激斗之处行去。
澄因大师果如龙门老人所言,他对那元化大师下不了杀手!
以他的武功,那元化大师早就应该落败了!只因他处处仁慈,是以,两人打得不但轩轾难分,而且,澄因大师还弄得有些蹩手蹩脚。
石承先看了两人一眼,这回可不像对付那程景修那等卤莽,他大声喝道:“陈老快请退下,这位大师交给晚辈了!”
澄因大师本是正感为难,不知是否应该全力一击,将那元化大师点倒,这时听得石承先之言,顿时大喜,笑道:“如此老……夫退下……”他拍出一掌,将那元化大师击退一步,闪身退下。
石承先双掌一错,大喝一声,当胸一掌捣去。
元化大师嘿嘿一笑,回手攻出两招。
石承先有着速战速决之心,眼见元化大师掌力击来,他不闪不让,右手五指一张,拍向元化大师的左腕,左手却是一拳,擂向元化大师的右胸。
元化大师脸色一变,左肩一沉,避开了石承先那擒拿之势。
但他却小视了石承先左拳的快捷,也不过眨眼之间,只听得咚的一声,元化大师左胸,已被撞个正着。
石承先这一拳力道不小,元化大师身形晃了晃,终于拿桩不稳,向后仰面倒了下去。
七名天香门的高手一死四伤二逃,一场看来甚是风云险恶的剧战,居然如此之快的结束,对澄因大师而言,实是甚为意外。
实因他并未想到,龙门老人的武功,比他所能想象的要高出很多,而石承先的武功,竟也不在龙门老人之下。
眼见元化大师摔倒地上,他不禁长叹一声,合十念佛道:“他们一世英名,不想竟断送在伊阙之畔,真正是可惜,可叹……”
这时,龙门老人业已将蓝羽、天宁道长两人移到石洞之内,戴天行则将元通、元化两人弄醒,也请到了石洞的里面。
石承先打量了四周一眼,发觉再无天香门下之人,这才和澄因大师走进洞内。
龙门老人看着天宁道长,直在那儿发呆。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龙老,这位道长怎么了?救不醒么?”
龙门老人皱眉道:“老弟,你……有没有什么解毒的药物?”
石承先摇头道:“没有啊!”
戴天行这时走了过来,看了那天宁道长一眼,道:“龙老丈,他中了那庄和明白骨神锤中的毒粉?”
龙门老人道:“可不?老夫未将那庄和明拿下,没有解药,只怕一时难以将他弄醒了!”
戴天行目光一转,向那业已恢复的元通大师看了一眼,冷冷说道:“大和尚,你们身上可有解毒之药?”
元通大师长叹一声,道:“解毒之药,老衲倒是有着几种,只是不知能不能解的了那白骨之毒!”
说着已然取出一颗墨黑的解药递了过来。
戴天行接过解药,便待喂给天宁道长食用。
龙门老人忽然大喝一声道:“且慢!”人影一花,劈手自戴天行手中抢过解药,转身向那元通大师行去,冷哼道:“和尚,你好毒辣的心肠……”
突然出手一指,将那元通大师点倒,并且迅快的将那颗药丸塞进元通大师的口中。
戴天行只瞧得呆了一呆道:“龙老丈,你是作什么?”
龙门老人目光盯在元通大师的脸上,一瞬不瞬,口中接道:“戴老弟,你怎的信得过这和尚?如是他这颗药丸乃是毒药怎么办?”
戴天行一怔道:“他……为何要用毒药?”
龙门老人道:“戴老弟,你莫要忘了这几位口中?如是咱们想问出一点有关天香门中之事,只有问那天宁道人!”
戴天行道:“不错!天宁道长乃是武当名宿,为人也极是正派,他寄身天香门中,必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了!”
龙门老人道:“你明白就好!”语音一顿,接道:“是以天宁道长如是一死,咱们可就得再花费一些精神了!”
戴天行道:“是啊!除了天宁道长,咱们果是不容易找到合作之人!”
龙门老人道:“这就是了!所以咱们不能让那天宁道长被人害死!”
戴天行道:“被人害死?咱们不是在救他……”忽然他似是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道:
“戴某明白了!敢情这元通和尚心肠如此歹毒么?”说话间,目光也转向了那元通大师。
只见那元通大师的脸上,这时表露出无比的痛苦之色,显然龙门老人的疑心,果然有着几分道理!
石承先对于龙门老人将那药丸喂给了元通大师,先前也是甚为不解,但这时听得他们之言,又见那元通大师一脸痛苦之色,不觉明白了过来,原来那元通大师竟是想用毒药当作解药,毒死那天宁道长,以免他泄漏出天香门中的隐秘!
只是他有些不解,为何这位出身峨嵋的大和尚,对天香门竟会那等忠心耿耿?
此刻那蓝羽也已醒转了过来,接着元化大师也睁开了两眼。
石承先略一沉吟,走到元化身前,低声道:“大师,你真是峨嵋高僧么?”
那元化大师愣了一愣,道:“老衲乃是峨嵋伏虎寺中的长老,自是出身峨嵋了!小施主,这等事又焉有假冒之理。”
石承先道:“大师既是峨嵋长老,又怎地投入了天香门中呢?”
那元化大师脸色大变,沉吟了一阵,道:“小施主,这是老衲自己的事,恕老衲不便奉告!”
石承先似是知道,他决然不会说出原因,当下笑道:“那元通大师也是贵派中长老么?”
元化大师道:“他乃老衲师兄,自然也是峨嵋子弟。”
石承先道:“不像啊!”
元化大师一呆,道:“不像?为什么?”
石承先道:“想那武当与峨嵋同是武林一脉,你这位师兄竟然有暗算天宁道长之心,岂是峨嵋长老所当为?”
元化大师沉吟道:“小施主,这……中间有着原因啊!”
石承先道:“什么原因?”
元化大师苦笑了一声,道:“小施主,这中间的原因老衲不便说出,不过,小施主不用费心,此事与峨嵋武当两派,决无关连就是。”
石承先瞧他说的甚是含糊,心知其中必有特别的因果,当下冷冷的接道:“大师不说,区区也可猜得出一点眉目。
你这位师兄,八成是不想让天香门中的秘密外泄,才会有着杀人灭口之心……”
元化抬目看了石承先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他忽然长长一叹,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石承先在心中暗暗失笑,忖道:“这和尚显然心中甚是想说,但却不曾把要说之话,说将出来,那必然是有着什么顾忌了……”
他一念及此,也不再问,目光却转到那元通大师的脸上,此刻,只见那元通大师已然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龙门老人适时一伸手,拍开了元通大师的穴道,冷冷喝道:“和尚,你这解药很有效啊!”
元通大师穴道一解,立即发出不断的痛苦呻吟,对于龙门老人的讥讽,根本不曾理会。
澄因大师对元通大师的遭受,似是甚表关切,他趋前一步,向龙门老人合十道:“老施主,如是那解药乃是毒药,元通师兄只怕要一命难保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
澄因大师道:“施主慈悲……”
龙门老人一怔道:“你……这是何意?”
澄因大师道,“施主,老衲最恨杀人,施主,问问他是否尚可解救!”
龙门老人道:“救他?和尚,你可知道,他本是要这颗药丸毒死天宁道长啊!”
澄因大师道:“施主,天宁道兄眼下至少未死……”
他语音未已,只见那元通大师忽然睁开双目,强忍着痛苦,向澄因大师看了一眼,低声道:“你……莫非是澄因师兄么?”
澄因道:“不错……”
元通大师道:“师兄换了俗家衣着,我们给瞒住了……”
澄因大师叹了一口气,口喧佛号道:“罪过……”
元通大师接道:“师兄可知道,天香门正在到处找你啊……”
他那毒药的力道,显然已经发作,只说了这几句话功夫,他便无力再支持了!
澄因大师匆忙的上前一步,就待运用自己的内力,助他抵抗毒力,身子刚刚弯了下去,只听得石承先大叫道:“大师小心……”
澄因大师武功在少林寺中列为第一高手,虽然遇到什么突然发生的危险,也有着应付的本能,何况石承先又已发出了一声大叫!
只见他陡然扬手,向下一压,身形一闪而起。
一声蓬然大震传来,那元通大师咕咚倒在地上。
口中狂喷鲜血,伸得几下手脚,便已死去。
龙门老人却忽地大笑道:“和尚!你大概不上一次当,也不会死心的了!”
敢情,适才那澄因大师俯身下去,正待好心地为那元通大师察看毒伤,不料那元通大师竟然下起了歹毒之意,要趁着澄因大师不曾当心之际,伤他的性命!
但因他体内毒力已经发作,真气不纯,是以刚自有所行动,便被石承先瞧出破绽,出声大叫。
这一来,澄因大师立即出手,方始躲过了一次死劫,也让他明白,天香门网罗之人,多是死心塌地的向着轩辕萍,外人难以离间!
龙门老人语音一顿,戴天行忽地笑道:“龙老丈,元通已死,天宁道长昏迷不醒,看来咱们只好把他们全都杀掉算了!反正,想探问天香门的一切,也用不着在他们身上打主意啊!”
龙门老人笑道:“不错,留下他们,果然没有什么用处……”举手一掌,便向蓝羽拍去。
石承先飞身一掠,奔了过来,抬手止住了龙门老人,笑道:“老前辈,不用下此毒手了!”
龙门老人呆了一呆,道:“老弟,你干吗啊?他们已然死心塌地的成了天香门奴才,留着他们,岂不是祸害么?”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咱们就算杀了他们,不也是没有用么?倒不如放了他们算了!”
龙门老人一怔道:“放了他们?”
石承先道:“不错。”
龙门老人道:“为什么要放他们?”
石承先笑了一笑,接道:“杀之不武!”
龙门老人先是一怔,继而忍不住大笑失声道:“好理由,老夫同意了!”他目光一转,向蓝羽喝道:“你和元化和尚的命,算是拣回来了!请吧!”
蓝羽大是意外的看了石承先一眼,但他却不曾说话,只缓缓的站起身子,走到元化大师身前,低声交谈了两句,便直向那天宁道长行去。
石承先忽然脸色一沉,向蓝羽道:“蓝兄,你想做什么?”
蓝羽迟疑了一下,抱拳道:“多谢石兄两次救了蓝某,只要蓝某不死,日后自当有以报答!”
话音顿了一顿,接道:“这天宁道长,中了庄坛主的白骨毒粉,留在石兄手边,只怕他活不过三天了……”
石承先道:“咱们如是解去了他所中之毒,难道他也活不过三天么?”
蓝羽摇头道:“庄坛主的毒粉,他人无药可解!”
石承先笑道:“区区不信!”
他笑容一敛,接道:“其实,兄弟留下天宁道长,正是为了要找出什么药物,可解庄和明的毒粉!”
蓝羽呆了一呆,回头看了看元化大师。
元化大师向他点了点头,道:“咱们走吧,天宁道长之事,咱们只好不管了!”当先转身,向外行去。
蓝羽听得元化大师这么说,当然不会反对,当即向石承先一抱拳,道:“石兄,那白骨神锤如能找到,只怕对天宁道长的解药,大有帮助……”飞身一跃,出了石洞。
戴天行这时忽然闪身,竟是抢在两人之前,向石洞之外奔去。
过不了一瞬,只见他摇着头,走了回来。
龙门老人脸色一变,道:“戴老弟,那庄和明的白骨神锤,莫非不在了?”
戴天行道:“不在了!”
石承先这才明白,原来戴天行走出去找那白骨神锤。
澄因大师也是甚是不解的接道:“怎么会?那庄和明逃走之时,并未取去啊!”
石承先也道:“区区在入得此洞之前,还瞧见那双锤留在地上……”
戴天行道:“但此刻却是不在了!”
龙门老人略一沉吟,道:“这儿看来还有别人!”
石承先忽然想起那邱振武和葛文青,忙道:“会不会是石城商隐葛老他们拿走了?”
戴天行微微摇头道:“不会,他们早已在罗放抵此之前,便自后山离去了!”
龙门老人沉声道:“不管他们是否离去,咱们也得找上一找!”他语音一落,便向石洞之外奔去。
石承先心想,如是这附近还有别人,倒真是应该把他找出来才是……
当下他疾步出洞,要去找那取走双锤之人。
但他一步跨出洞来,不禁顿时一怔!
只见在身前丈许之外,那萧琼正手提双锤,和龙门老人说着什么。
石承先一见是她,顿时大喜过望,笑着叫道:“萧姑娘,你怎么也来了……”一连三步,赶到两人身前。
萧琼嫣然一笑道:“石兄,小妹因为……不放心你们安危,便跟了下来,石兄可莫要见怪啊!”
石承先笑道:“我怎会见怪……”
这时龙门老人的脸色,稍见缓和,回头向石承先道:“这位姑娘是跟你老弟一道的么?”
石承先笑道:“是啊!”
龙门老人这才笑道:“老夫倒是白着急了!”
敢情,石承先若是再迟片刻现身,他必然要和萧琼动起手来了。
萧琼这时格格一笑,向龙门老人道:“老前辈,刚才晚辈冒犯你老,千万别要挂在心上……”
龙门老人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会的了!”
石承先缓步上前,打那萧琼手中,取过白骨双锤,低声道:“救人要紧,咱们待会儿再谈……”
几人回转洞内,戴天行立即把白骨双锤,取过一只,仔细的看了半晌,只见他突然一扭白骨的前端,咔嚓一声,应手而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圆洞。
戴天行将那白骨向掌心轻轻敲了三下,只见打那圆孔之内,倒出了一个小小油纸包卷。
戴天行打开那纸包,只见其中却是包了十多粒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药丸。
龙门老人笑道:“这可是解药么?”
戴天行道:“应该是……”他用手拈起两颗,塞到天宁道长口中。
澄因大师皱眉道:“施主,如是这不是解药,那岂不糟了么?”
戴天行目光盯在天宁道长脸上,一动也不曾动。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光,只见天宁道长身子颤动了一下,长长的吐出一口大气。
戴天行伸手擦了擦额际冷汗,道:“总算误打误撞,不曾撞错!”说话间,便将那一包药丸,收入了怀中。
这时,龙门老人迅快地把另一根白骨锤的白骨敲开,只见其中竟然不是药丸,而是一根铜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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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天行一眼瞧见那根铜管,脸色一变,大声道:“龙门老丈,那铜管之中,只怕是什么绝毒之物,你可得小心些才好……”
龙门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弟,这根铜管如若装的真是毒物,老夫倒是要把它留起来了。”他摇动了一下,当真揣入了怀中。
天宁道长目光转动,发现石洞之内,竟然没有一个天香门的属下,不禁皱眉道:“他们呢?可是都走了?”
戴天行道:“走了!”
天宁道长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戴施主,贫道所中之毒,是怎么解去的?”
戴天行笑道:“那庄和明的双锤未曾取走,自是留下有解药在内了!”
天宁道长苦笑了一声,道:“施主,你救醒了贫道,贫道自是十分感激,只是,天下之大,依然没有贫道存身之地啊!”
戴天行笑道:“老道长,你莫非是被那天香门吓怕了?咱们既然救了你,那当然不会再容你被他们抓去的了!”
澄因大师忽然长叹一声道:“天宁道兄,武当长老除你之外,还有别人投入天香门没有?”
天宁道长目光在澄因大师脸上一转,皱眉道:“施主说话的声音,贫道听来十分耳熟,不知施主可是用了易容之药,掩去了本来面目?”
澄因大师合十道:“老衲澄因,道兄还能记得老衲的声音,当真是不容易得很……”
天宁道长怔了一怔,道:“原来是澄因师兄么?看来天香门的信息,果然正确得很,贫道等奉命赶来此间,那罗放曾说大师隐身龙门石窟,但是,贫道抵此之后,未见有那僧侣现身,还只道大师不在此处哩……”
澄因大师道:“道兄,天香门可知那搭救老衲之人是谁么?”
天宁道长摇摇头道:“那还不曾查出,不过,据贫道听那罗放言下之意,彷佛与少林的一位长老有关!”
澄因大师道:“天香门果然十分厉害,老衲若非遇到龙门施主,只怕真要陷身他们手中,永远不得翻身了。”
龙门老人忽然笑道:“老道长,你们来此之时,贵门的掌门呢?”
天宁道长摇头道:“不知道!”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天香门掌门人行踪飘忽不定,休说贫道无法知晓,就是罗放等人,只怕也不知掌门人究竟住在哪里!”
龙门老人怔了一怔,道:“这丫头怎会这么鬼?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这时,石承先忍不住接道:“老前辈,咱们是否还要等在这儿,候那天香门的掌门?”
龙门老人听得哈哈一笑道:“不用了!那丫头必然是不会自己赶来的了!”
目光在天宁道长身上一转,接道:“道长,你行动方便么?”
天宁道长缓缓站了起来,接道:“贫道已然痊愈了!”
敢情那剑伤也只是皮肉之痛,故而此刻看上去,天宁道长果是业已复原了!
龙门老人点了点头,向戴天行道:“戴老弟,天宁道长既已痊愈,咱们何不便去和葛老弟等会合?”
戴天行道:“不错!”但他转头看了萧琼一眼,又道:“萧姑娘,葛兄等人,可是还在那洛阳城中么?”
萧琼道:“晚辈来此之前,葛老和雷大叔曾和晚辈约定,天黑之后,再在店中碰面,看来他们暂时是不会离去的了!”
戴天行沉吟道:“葛兄不在店中么?”
第廿九回 惊虹惊鬼母
萧琼道:“晚辈那四名丫鬟,一直守在店中,戴老可是担心找他们不到么?”
戴天行摇头道:“那倒不是,老朽担心的,却是他们如被天香门弟子发现,那就要惹事上身了!”
石承先闻言,接道:“戴老,咱们此间已然没有事了,何不赶去洛阳城中呢?”
戴天行看了龙门老人一眼,道:“老丈意下如何?”
龙门老人道:“咱们眼下要紧的是找到那轩辕萍的存身之处,反正要去少林,走一趟洛阳,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戴天行笑道:“既是老丈同意前去,咱们这就动身!”
一行人便直奔洛阳而去。
就在他们抵达那洛阳城中的客栈门前,只见萧琼的四名丫鬟,竟是围成一圈,堵在门外。
石承先脸色一变,闪身抢了过去,却见在那四名花奴的身前,竟然摆了一张软榻,四名劲装大汉,站在软榻的两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瞧着四名丫鬟。
萧琼这时也走了过来,睹状不禁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挡在门口作甚?”
那四名丫鬟一见萧琼回来,脸上顿露喜色,那站在最左手的丫鬟,连忙笑道:“小姐,他们要找你啊!”
萧琼怔了一怔,道:“找我?我也不认识他们,他们找我作甚?”
她话音甫落,只见那软榻厚厚的黑布下,忽然传出来一阵笑声。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原来这软榻不是空的……”
敢情那软榻之上,覆了一层黑布,是以他们一眼望去,却是分辨不出其中是否有人。
萧琼在听得笑声之后,脸上的神情大变,喝道:“什么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那哈哈笑声一敛,一条枯瘦有如鸟爪般怪手,忽然打那黑布之下,伸了出来。
萧琼吃惊地退了一步,只见那黑布慢慢的拉开,一个鸠形鹄面老婆婆,探出了半个身子,向萧琼裂嘴瞪眼。
石承先附耳向萧琼道:“姑娘,你认得她么?”
萧琼摇了摇头,道:“从未见过啊!”
这时,龙门老人、戴天行和澄因大师、天宁道长也都走了过来,那天宁道长一眼瞧见那老婆婆以后,竟然是脸色惨变,失声道:“鬼母金枫……”
龙门老人一怔道:“道长,这鬼母金枫是什么人?”
天宁道长低声道:“她……是掌门人的两大身外化身之一啊……”说话之间,天宁道长已然躲向龙门老人身后。
鬼母金枫尖锐的目光,在萧琼身上转了一转,忽然大声道:“你……不是秦湘子?”
萧琼怔了一怔,道:“你不是找我么?”
鬼母金枫怒道:“找你作甚?”语音略顿,忽然怒容一敛,竟是笑道:“小姑娘,你是那灯阵主人秦湘子的什么人?这四名丫鬟,可是你带来的吗?”
萧琼道:“不错,她们都是我带来的!老婆婆,你是什么人?找我师父干吗?”
她一派天真,明明瞧得出这鬼母脸色不善,但却不知用假话应付敷衍,脱口便把自己底细说了出来。
鬼母闻言,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接道:“原来你是秦湘子的徒儿么?倒是生得十分标致,跟你那位师父差不多。”
这时,那客栈的门前,已然围聚了上百的闲人观看,龙门老人眉目一皱,向身旁的戴天行道:“老弟,这门前不是说话的所在,这金婆子既然找到此地,只怕一时之间,还打发她不了,何不将她请入店内说话?”
戴天行道:“老丈说的不错,倘是三言两语就翻了脸,动起手来,当真不免惊世骇俗,还是入内说话的好!”当下干咳了一声,向萧琼道:“姑娘,这位老婆子既是来此找寻姑娘,何不请她入内说话?”
萧琼笑道:“是啊!老前辈不说,晚辈真是失礼了!”语音一顿,向那鬼母嫣然一福,道:“老婆婆,咱们到里面讲话可好?”
鬼母金枫转眼打量了四周人群一眼,道:“入内说话也好!”
那四名壮汉在鬼母话音一落之间,立即抬起软榻,向客栈之内行去。
一伙人进了跨院,天宁道长却留在外面,未曾入内。只见鬼母的四名轿夫,竟是不等萧琼讲话,便将那软榻在跨院的大厅当中放下。
龙门老人只看得眉头一皱,似是想说什么,但却张了张嘴,并未说将出来。
那鬼母容得众人坐定以后,忽然嘿嘿怪笑两声,向那萧琼道:“姑娘,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么?”
萧琼笑道:“是呀!他们都是我的长辈……”
鬼母冷冷的横扫了众人一眼,道:“他们都是来自东海么?”
萧琼摇头道:“不是……”
鬼母呆了一呆,道:“怎么?他们不是来自绿华山么?”
萧琼道:“当然不是啊!”当下她一一请龙门老人等报出了名号。
鬼母金枫对眼前诸人,除了犬王戴天行而外,几乎是一个也不曾听说过,不由得冷笑道:
“老身久已不在外面走动,想不到武林中又出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龙门老人听了鬼母金枫狂傲之言,似已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哼了一声,道:“金姑娘,你说话莫要太狂,须知老夫不是听任别人冷嘲热讽之人!”
鬼母金枫被他骂得怔了一怔,道:“尊驾这龙门老人四字,可是本来的名号?”
龙门老人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鬼母冷冷一笑道:“尊驾的口气,似乎比老身年纪还大,自是叫老身大感奇怪的了!”
龙门老人冷冷一笑道:“你心中明白就好!”
鬼母嘿嘿一笑道:“老身此来不是找尊驾吵嘴,你如果想找事,且等老身事完,尊驾不妨划下道来,老身随时奉陪便是!”
龙门老人大笑道:“那很好,老夫就等上一刻,也无所谓!”
鬼母哼了一声,掉头向萧琼道:“萧姑娘,你师父没有来么?”
萧琼摇头道:“没有!”她黯然的叹了一口气,接道:“金婆婆,我师父已经死啦!”
鬼母听得呆了半晌,道:“秦湘子死了么?”
萧琼道:“几年了!”
鬼母突然恨恨的大叫一声,道:“她怎么会死?老身这口怨气……不是没有地方出了么?”
萧琼怔了一怔,道:“金婆婆,你跟我师父有仇么?”
鬼母大声道:“三江四海之恨,那自然有仇的了!”
石承先听到那鬼母金枫说出与萧琼的师父秦湘子有仇,心中大大一震,脱口接道:“那秦湘子前辈已然亡故,金婆婆似乎也不用再记仇了!”
鬼母闻言,忽然大笑道:“你是秦湘子的什么人?要你代她向老身求饶,莫非……那秦湘子是你的老娘么?”
石承先就算是个最有涵养的人,似乎也要被她这番话激怒,何况石承先并非到了火气全消的年纪。
鬼母话音一落,石承先猛地站了起来冷冷喝道:“金婆婆,区区与你素不相识,你竟然出口伤人,那是为了什么?”
鬼母不知石承先来历,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中,闻言不屑的接道:“老身骂了你,你又敢怎么样?”
石承先双目寒光暴射,大怒道:“赶你滚出客栈!”话音未已,大步向那鬼母走去。
鬼母嘿嘿一笑,道:“你敢?小娃儿,瞧你如此发怒,莫非想跟老身动手么?”
石承先站在鬼母身前三尺,冷冷接道:“不错,你最好是站起来,区区不愿和坐着的人动手!”
鬼母忽地敞声大笑道:“凭你这等乳臭未干的娃儿,也要向老身叫阵,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石承先见她不肯站起,心中不由得大为踌躇,忖道:“她如是不肯动手,难道我还能欺她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子么?”一念及此,盛气忽然平息了不少,冷冷的哼了一声,道:
“天下除了区区的师尊,在下没有不敢叫阵之人,金婆婆,你如是再不站起来,在下可要逼你这四位手下,将你抬出这家客栈!”
鬼母听得一怔道:“你要逼老身的属下么?”
石承先道:“不错!”
鬼母失声笑道:“你自信有这等能耐么?”
石承先目光在那四名大汉身上一转,笑道:“他们可都是身俱武功之人?”
鬼母笑道:“老身这四名轿夫,在武林中并无名号,但他们每人的武功,只怕也不输给当代一流高手!”
石承先大笑道:“他们武功很强的了?”
鬼母道:“娃儿,你如不信,何不试试?”
石承先道:“区区正想试上一试,金婆婆,你叫他们同时出手,免得区区多费手脚!”
鬼母先是一怔,继而仰天大笑道:“好小子,你胆子很大啊!凭你一个人,也想跟他们四个人动手么?”
石承先冷笑道:“为何不敢?”
鬼母冷冷的看着石承先,半晌方道:“小娃儿,一对一,你能胜得了他们,那已不错了!”
石承先目光在那四名轿夫身上一转,接道:“在下不出十招,定可将他们击败,如果出了十招,在下就不再过问你和萧姑娘的事,如何?”
他越说越狂,只把鬼母听得呆了一呆,道:“小娃儿,你是什么高人的弟子?”
她业已觉出石承先的神色,不似信口雌黄之态,心中也不禁有些儿嘀咕,是以就想到要问问他的师门了。
石承先一向对人都说实话,但此刻他却有了警觉,不肯将师门对那金枫说出,微微一笑,接道:“在下是何人子弟,倒不劳尊驾烦心,倘是我不幸伤在你们手下,那也不会有人找你们报仇,你大可放心,要他们放手施为便是了!”
鬼母沉吟了一阵,道:“小娃儿,你既然不知好歹,可怪不得老身了!”
她目光在四名轿夫身上转动,喝道:“你们不必留情,打出祸事来了,由我负责。”
那四名轿夫一直没有说话,这时闻言,依然不作任何表示,瞧他们脸上的神情,就如木偶一般。
石承先略略向后退了一步,向那四人喝道:“你们小心了!”他话音一落,举手一掌,向前面的两人击去。
那两名轿夫直到此刻才目光闪动,同时抬手挥拳回击过来。
就在那前面的两名挥拳的同时,后面的两名竟然不约而同的双肩晃动,直向石承先攻了过去。
石承先心中吃了一惊,暗道:“他们莫非练就了一种合击之术么?……”
寻思间,不再犹豫,陡然顿足而起,让开了四人拳势,大喝一声,掉头由上向下,双掌一分,拍向四人。
他这两掌的力道之强,不下千斤,那四名轿夫脸色大变,闷叫一声,向四周奔了开去。
石承先双脚落地,立即飘身向一名轿夫追去,那名轿夫尚未站隐身形,便被石承先一掌击倒在地。
石承先左手一指,一缕劲风过处,另一名轿夫也应声向前栽倒。
举手之间,四名轿夫,已然放倒两人。
鬼母只瞧得脸色一沉,大喝道:“住手!”
敢情,石承先在点倒两人之后,闪身便又待向另外的两名大汉奔去。
鬼母忽然暴声喝阻,石承先倒也不为己甚,当下立即止住了身形,转向鬼母,冷笑问道:
“你可是认输了?”
鬼母沉吟了一阵,方始接道:“你年纪很轻,居然有着这等武功,那当真是足以自豪的了!”
她竟是答非所问,不禁使得石承先呆了一呆。
这时,那另外两名轿夫,已将被石承先点倒的两人抱起,走到鬼母身前。只见鬼母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那两人身上一阵推拿,拍活了他们穴道,冷冷的道:“你们不用害怕,本座亲眼所见,这小子武功高出你们甚多,纵然落败,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那两名轿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向鬼母深深一礼,这才向后退去。
鬼母双目寒光电射,掉头向石承先道:“小娃儿,老身要与你较量较量了!”
石承先淡淡的应道:“区区候教!”
鬼母又是一阵沉吟,过了半晌,才道:“小娃儿,老身觉得有些不解,看你的武功,显然是大有来历之人的子弟,为什么你却不肯说出来。”
石承先道,“区区不愿说出,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鬼母道:“老身问你,乃是一番好意,如果你是老身相识之人的子弟,只要你肯说出,那岂不是免得彼此伤了和气么?”
石承先忽然一笑道:“不用了!区区并不想和尊驾攀什么故旧之交,除非你能胜得了在下,否则,你最好立即退去,在下也不拦阻便是!”
鬼母脸色一变,道:“小娃儿,你当真不识抬举!”
石承先笑道:“尊驾如想动手,最好莫再废话!”
听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显然已无缓和余地。
鬼母蓦地嘿嘿一笑,道:“好啊!你这等自负,莫非以为老身怕你么?老身如是再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以为老身怕了你啦……”
石承先不等她再往下说,冷冷接道:“不错,如果你不怕,最好起身一战!”
鬼母笑声一顿,仍然坐在软榻之上,接道:“对付你这等后生晚辈,老身还用不着起身!”
石承先似是早已料到,这鬼母不会起身应敌,闻言想了一想,笑道:“你如不肯起身应对,在下岂能动手?”
鬼母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在下岂可打那不肯还手之人?”
鬼母陡然大笑道:“你是晚辈后生,老身先让你连攻五招,只要你能将老身逼得起身,那就算你胜了!”
石承先暗道:“她如此托大,那是自取其辱的了……”
寻思间,正待出手,忽然耳中传来戴天行传音道:“老弟,那天宁道长曾说,这鬼母乃是天香掌门的二大化身之一,如能将她拿下,也许可以问出不少机密。”
石承先心中一震,当下剑眉一扬,向鬼母喝道:“金婆子,你可是天香门的属下?”
鬼母被他问得大感意外,皱眉道:“你知道天香门?”
石承先道:“当然知道!你为何不回答在下所问?”
鬼母目光在石承先身上转动,缓缓说道:“不错,老身也算得上是天香门中之人。”
石承先道:“你这算得两字何意?”
鬼母道:“老身虽然寄身天香门中,但却不是天香门的属下!”
石承先暗道:“戴天行没有说错,看来她在天香门中是地位很高的了……”寻思之间,口中却道:“那是说你金婆子在天香门中的地位很高了!”
鬼母笑道:“不错啊!就是那天香门的掌门人要老身做事,也得加上一个请字!”
石承先道:“如此说来,天香门中的一切,你是十分明白的了!”
鬼母道:“也不错!老身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了!”
石承先忽然冷笑道:“有一桩事,只怕你并不知晓!”
鬼母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那天香门掌门人的来历。”
鬼母忽然笑道:“小娃儿,老身如是不知那天香门掌门人的来历,又怎肯寄身在她们之中?”
石承先道:“你知晓那轩辕萍的出身?”
鬼母闻言一呆,道:“你小子怎知天香门的掌门人就是轩辕萍?”
石承先大笑道:“你们天香门自以为行事甚是隐秘,但在下对贵门中事,却是知道的不少!”
鬼母眉头一皱,接道:“小娃儿,你究竟是谁?你想问那天香门中的事,又为了什么?”
石承先道:“这个不劳费心!倒是那轩辕萍的出身来历,你说你知晓,为何不肯说出?”
鬼母嘿嘿一笑道:“你可是想知道么?”
石承先道:“在下是想听上一听!”
他这等口气,倒是甚为机智,彷佛自己只是事外之人,并非急于想打听天香门中隐秘之人。
鬼母略一沉吟道:“老身说出,本是张口之劳,但你娃儿可得付出代价才成。”
石承先一怔道:“什么代价?”
鬼母道:“五招之内,逼得老身站起来!”
石承先道:“真的?”
鬼母道:“老身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哪还有什么真假?”
石承先看龙门老人一眼,见他没有作声,当下接道:“好!在下答应了!”
鬼母稍稍动了一下身子,笑道:“小娃儿,你可以动手了!”
石承先跨前一步,正待动手,那鬼母忽然接道:“小娃儿,你用什么兵刃?”
石承先皱眉道:“用剑!”
鬼母道:“拔出你的宝剑,尽力施为!”
石承先暗道:“这老婆子当真狂傲得很,如是不给她一些厉害,谅也不知我石某人的本领了……”
他一念及此,果然拔出身边宝剑,微微一笑,道:“小心了!”起身一剑,便向鬼母左肩刺去。
鬼母瘦瘦的身躯一侧,轻易的便将石承先一剑让开,口中笑道:“小娃儿,如果你用这等剑招,纵然一百招,只怕也没有用处!”
石承先这一剑本是诱敌之用,眼见鬼母那等镇静,临到自己宝剑离那肩头只得寸许,方始侧身避开,便知此人武功,确是不弱,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敢情那哈哈狂剑甘布衣的一套剑法,在武林中被人称为“惊虹快剑”,素以快捷犀利著称,这鬼母如此托大,那自然要注定必败了!
石承先当下暗中决定,在剩下的四招之中,就以“惊虹快剑”的十招中的三式快剑出手,必可逼得那鬼母坐身不牢。
心念一定,立即哈哈一笑道:“不错啊!在下正想换一种剑法……”语音一顿,突地一式“电掣雷鸣”,长剑一闪,由上向下,一削而出。
森森剑气,宛如长江大河,弥漫了五尺方圆。
鬼母脸色大变,怒喝道:“惊虹快剑……”
那瘦小的身子,突然平空飞起,直上丈许,容得落下地来,人已坐在大厅上方的一只木椅之中。
石承先剑光忽敛,还剑入鞘,笑道:“承让了!”
鬼母脸上一片怒意,喝道:“小娃儿,你是那甘布衣的弟子?”
石承先道:“是又如何?”
鬼母道:“老身想不到竟会上了你的当,想那惊虹快剑何等快捷,老身端坐不动,那自然是躲不开的了!”
石承先道:“金婆子,你可是不肯认输!”
鬼母道:“如是你先说明用的是惊虹快剑,老身只怕就不会跟你打赌了!”
石承先笑道:“金婆子,你似是不曾说过不许在下施展惊虹快剑啊!”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是你金婆子不服,咱们重新打过,那也未尝不可!”
鬼母冷冷一笑道:“老身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石承先道:“尊驾认输了?”
鬼母冷冷一笑道:“老身有言在先,你在五招之内,逼得老身起身避让,就算你胜了,眼下不过两招,老身迫得离开软榻,那自然是你赢了!”
石承先道:“那轩辕萍的出身,你该说出来啦!”
鬼母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她忽然沉吟不语,目光尽在石承先身上转动不已。
石承先怕她变卦,顿时冷冷接道:“不过什么?你想抵赖么?”
鬼母摇头道:“老身岂是那等人?”她此刻那股凶焰,已自敛去不少,语音甚为平和,接道:“小兄弟,老身只不过想先问你几句话!”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你要先问我?”
鬼母道:“不错,尚望小兄弟照实回答!”
石承先想了一想,未见有人传声阻止,立即接道:“好,只要在下可以回答,你不妨发问!”
鬼母道:“甘大侠还在人世么?”
石承先怒道:“你想咒我师父?”
鬼母摇头道:“老身听说令师曾经受人暗算,这么问你,那也不算咒他啊!”
石承先这是第一次听到别人指出师父受人暗算之事,顿时心中大大震动,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鬼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这个……恕老身不便说出!小兄弟,你师父能够传了你这一身武功,想必是这些年来,他的武功更有精进了。”
石承先此刻心中甚是紊乱,刹那间,他已觉得这位鬼母金枫成了十分关键的人物,她不但知道天香门中的各种隐秘,而且对师父受人暗算之事,也竟然知晓,显然自己所要知道的一切,似乎都可从她身上查明,顿时心中对她消除了极多敌意。
有了这等观念,石承先立即笑道:“家师身体极好,武功精进,那自然是意料中的事了!”
鬼母忽然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声道:“不见甘大侠,转瞬已数十年,老身只道他业已物化,想不到他竟能渡过这等厄运,真是天助斯人……”她语音一顿,忽地向石承先道:“小兄弟,你要问那轩辕萍的出身,可是你师父要你打听的么?”
石承先笑道:“不是!”他话音出口,自觉有些不对,连忙接道:“老前辈,你跟家师很熟么?”
互相改了称呼,很明显,两人心中,已化去了敌意。
石承先话音一落,鬼母竟是微微一笑,道:“当然很熟啊!”
她那皱纹满布的脸上,忽地显露出很大的感伤之情,使得她那笑容看上去宛如悲泣一般难看。
石承先暗道:“瞧她这等难过,那必是她对师父的受人暗算甚是痛心的了……”心中有了这等想法,口中不禁接道:“老前辈,你可知道什么人暗算家师的么?”
鬼母摇头道:“老身如是知晓,那也不会再在武林中奔走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大大的一震。
鬼母不等他张口,业已接道:“但老身花了将近二十年时光,却也未曾查出那人是谁……”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老前辈也未查出来么?”
鬼母道:“可不?”
这时那萧琼忽然笑道:“老婆婆,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鬼母对石承先虽然已无敌意,但对萧琼却没有好脸色,冷哼了一声,道:“什么话?”
萧琼倒不以为意,笑道:“你老听人家提过甘大侠被人暗算,那提起这话之人,岂不就是线索么?”
鬼母冷冷接道:“你很聪明啊!有什么样的师父,倒也有着什么样的徒弟!”
萧琼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她竟然不曾听出鬼母话中讥讽之意,还认为那鬼母在夸奖于她呢!
鬼母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不错,老身果然可以向那说出甘大侠遭人暗算之人听,只可惜,他也是听到别人所说,又当如何?”
萧琼笑道:“找到那人再问啊!”
鬼母道:“如是他死了呢?”
萧琼仍然笑道:“不妨再问这位告诉前辈之人!”
鬼母道:“为什么?”
萧琼道:“倘是那目睹之人真的死了,则他在临死之前,必会将什么人害了甘大侠之事说给了告知你老的人听过了!”
鬼母道:“不错,老身跟你的想的全是一样,只可惜,那人告诉老身,那目睹甘大侠被人暗算之人,在死去之前,并未说出何人暗算甘大侠。”
萧琼道:“老前辈相信了?”
鬼母道:“当然相信了!”
萧琼直到这时,才皱眉道:“老前辈可是见到了什么凭据?”
鬼母道:“姑娘,你确实是比得上你那师父,不但细心,而且机警得很!”她语音顿一顿,接道:“老身倘是没有见到真实的凭据,那自然是不会放松于他的了!”
萧琼道:“什么凭据?”
鬼母道:“那目睹甘大侠遭人暗算的朋友,乃是在一棵松干之上,仅凭一口残余的气力,刻下了几个字迹,想必,是油尽灯熄,字未刻完,人便死去了!”
萧琼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那是真的死无对证的了!”
鬼母道:“如非死无对证,老身又怎会查不出来?”
萧琼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但她看了石承先一眼,却是忍了要说之话,未曾说出口来。
鬼母吁了口气,向石承先道:“小兄弟,你师父当真很好么?”
石承先心中微微一震,忖道:“她这般关心我师父,看来不似坏意,但此时对她,我却不好说得太露骨的了……”心中有了这等想法,当下接道:“老前辈,我师父确是很好啊!”
鬼母似是大为安心的笑了一笑,道:“说来也是,老身就不信,像甘大侠那等英雄,会被人害死。”
这时,龙门老人忽然微微一笑,道:“金婆子,你跟石老弟的约定,还算不算?”
鬼母笑道:“哪有不算之理?”
龙门老人道:“既是算数,你就应该说出来了!”
鬼母略沉吟,道:“那轩辕掌门人,对老身敬礼有加,老身本意,委实不愿说出她的来历……”
龙门老人脸色微微一变,道:“你要赖帐?”
鬼母摇头道:“老身岂是那等人?”她目光在石承先身土打了个转,接道:“但因老身乃是输在你小兄弟手中,纵然说将出来,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石承先听得怔了怔,暗道:“她这是自我解嘲,还是有心说给别人听呢?”
萧琼却道:“不错啊!你老是打赌输给别人,说将出来,自然不是你老的过失了!”
鬼母那干枯的脸上,似是闪起了一丝笑意,自从她见到萧琼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对萧琼不曾怀有敌意,点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有理,老身自忖,这也不是我的什么过失……”
萧琼格格一笑道:“武林中人,讲究一个信字,像老前辈这等身份,自是不能失信于人的了!”
鬼母微微的笑了一笑,道:“武林之中,复姓轩辕的世家不多,其实老身纵然不说,小兄弟也应想得出来才是,据老身所知,那轩辕萍乃是八荒魔剑轩辕豪的侄女!”
她话音一落,戴天行、石承先,以及萧琼,全都惊哦出声!
但澄因大师和那位龙门老人却是互望了一眼,长长的发出一声长叹!
戴天行不禁皱眉失声道:“果然是八荒魔剑的后人,怪不得她的属下,都会九魔武功了!”
言下之意,即是说八荒魔剑轩辕豪已然把九魔秘笈传授了别人。
石承先也剑眉一挑,冷冷接道:“戴老,晚辈觉得有一桩事,甚是奇怪!”
戴天行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那九魔秘笈早在嵩山被毁去了,轩辕萍又怎会……”
他话音未已,只听得龙门老人仰天大笑道:“老弟,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石承先道:“哪里错了?”
龙门老人遭,“那毁去的一本,难道不能是假的么?老弟可曾想过这一点?”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那是假的?”
龙门老人道:“老夫认为,那本毁在嵩山的秘笈,八成就是假的!”
石承先道:“这么说……是那八荒魔剑骗了先父和武林九大门派了?”
龙门老人笑道:“那也不一定,倘是轩辕豪自己也不知道真假呢?金婆子,你见过轩辕萍施展过魔功么?”
鬼母点头接道:“轩辕萍看过九魔秘笈,并且练成了其中几种武功,老身乃是亲眼所见,是错不了的了……至于她是怎样学来这些魔功,老身却是不曾问过!”
显然,鬼母是真的不知轩辕萍怎样学到了魔功,否则,她也不用先行说将出来了。
石承先剑眉连轩,心中甚是激动的大声道:“龙门前辈,就晚辈猜想,那八荒魔剑只怕脱不了关系!”
一直未曾说话的澄因大师,突地接道:“小施主,那轩辕豪的为人,甘老施主必然对你说过不少吧!”
石承先道:“不错,家师对他甚是钦佩!”
澄因大师道:“这就是了!所以,老衲想请小施主在未曾查明真相以前,莫把轩辕豪牵涉入内!”
石承先道:“为什么?天下人尽知那九魔秘笈,乃是在轩辕豪手中,魔功外泄,有人练成,这不是轩辕豪教他们的,又能有谁?”
澄因大师合十道:“小施主,有一桩事,老衲不说,只怕小施主还不知道!”
石承先道:“什么事?”
澄因大师道:“关于那九魔秘笈之事!”
石承先沉吟道:“大师请讲!”
澄因大师道:“那九魔秘笈如何被武林人物知晓,甘老施主可曾对小施主提过?”
石承先道:“家师约略说过一些!”
澄因大师道:“令师倘是说过,老衲相信,小施主应是明白,轩辕豪施主如有不良之心,他尽可不必许下那等誓言,而凭仗这套宝典上的武功,就可独霸武林的了!”
石承先道:“大师何不再说明白一些?”
澄因大师道:“轩辕豪扬言天下有人能够胜他,便将九魔秘笈相赠,这事小施主知道的了!”
石承先道:“晚辈听说过了!”
澄因大师道:“小施主,那轩辕豪如是真有独占这九魔秘笈之心,他又何必向天下人作出这谎言?”
石承先道:“也许……他是心存伪善,故意想沽名钓誉呢!”
澄因大师道:“轩辕施主岂是那等人?小施主,你可以不信老衲之言,但你可别忘了令师之言啊!”
石承先闻言,低头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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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老人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大师,这事果然如同石老弟所言,轩辕豪有着极大的过失!”
澄因大师呆了一呆,口中喃喃念佛,合十道:“老施主,你……唉,那轩辕施主又有着什么过失呢?”
龙门老人道:“九魔秘笈本是在他手中,如是有人偷练了那本秘笈上的武功,过错自然是在他的身上了!”
澄因大师道:“这个……老施主有何高见?”
龙门老人道:“老夫什么事都可以不问,但那轩辕萍怎样弄得到了九魔秘笈,老夫却一定要查将出来!”
石承先道:“不错,这事不但龙门前辈要查明,晚辈也是义不容辞,必须将此事查明……”
龙门老人看了石承先一眼,接道:“老弟,你与老夫同去伏牛山一行如何?”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老前辈,咱们还得先去少林一行才成啊!”
戴天行笑了一笑,接道:“龙门老人,石老弟说的不错,咱们一定得先去少林一趟……”
话音未已,只见葛天森和雷刚,大步由外面走了进来。
那雷刚想是极为担心石承先的安危,是以一进跨院,便直奔石承先身前,大声道:“公子,你好么?”
石承先起身笑道:“大叔,小侄很好,有劳大叔惦记了!”
雷刚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一转,脸上一派迷惑之色!
葛天森则在看到了鬼母之后,脸色大变,沉声道:“老婆子,你可是鬼母金枫?”
鬼母闻言笑道:“不错,老身正是金婆子,瞧你老弟这等形状,到颇似药王葛天森,老身猜错了没有?”
葛天森哈哈一笑道:“难得啊!鬼母出世,莫非天下又将大乱了么?”
鬼母两眼一翻,怒道:“葛老弟,你说话可得当心些,老身的耐性有限!”
葛天森笑道:“金婆子,葛某说的本是老实话啊!”
鬼母笑哼了一声,道:“老弟,你隐居了多年,为什么又重出了江湖,难道你倒可以出山,老身就不能出山么?”
葛天森笑道:“那怎么会?只是……只是……葛某认为你金婆子忽然现身,那必是有着非常的原因了!”
鬼母冷笑道:“不错,老身若无非常原因,那也不会再到江湖上走动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葛老弟,有一桩事,不知老弟是否愿意帮忙?”
葛天森一怔,道:“什么事?”
鬼母道:“你老弟素有药王之名,对于武林之中的各种用毒之方,应是十分熟悉的了!”
葛天森笑道:“这个……在下倒是略知皮毛!”
鬼母道:“如是你查出一个人身中别人毒物暗算,是否可从药物之上,找出那下毒之人是谁?”
葛天森略一沉吟道:“这事可要看那中毒之人,所中的是什么毒了!倘是他中的乃是奇绝之毒,葛某也许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但如中的乃是平常所见之毒,则区区也就无从猜测了!”
鬼母皱眉道:“自然是奇毒之物的了!否则,那甘布衣又如何将一身武功失去?”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金婆子,你是要葛某查明什么人暗算了甘大侠么?”
鬼母道:“不错!”
葛天森忽然大笑道:“那……不必了!”
鬼母呆了一会,道:“为什么?”
葛天森道:“甘大侠的事,已有云天四皓赶去那里,还用得着在下效劳?金婆子,你也不必担心啦!”
鬼母看了石承先一眼,道:“石公子,葛天森说的可是真的?”
石承先道:“葛兄说的不假,那云天四皓四位前辈,已前去了四绝谷了!”
鬼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倘是他们四人真的去了,老身倒是安心了!”
葛天森见她这等关心甘布衣之事,顿时不再讥讽于她,朗声一笑,道:“金婆子,眼看武林之中,暗涛汹涌,正有一股邪恶的势力在逐渐伸展,你老可曾预闻其事?”
鬼母道:“老弟你指的可是天香门?”
葛天森道:“是啊!”
鬼母失笑道:“老弟可算问对了人啦!老身正是那天香门中的上宾。”
葛天森精神一振,目光在戴天行身上一转,笑道:“戴兄,咱们似乎越走越近啦!”
戴天行笑道:“是啊!葛老弟,快来见过澄因大师和龙门老人。”
葛天森双眉一扬,道:“澄因大师在哪里?”
说话之间,人已向着龙门老人和那身着俗装的澄因大师走了过去。
戴天行笑道:“这位便是……”
澄因大师合十道:“葛施主,老衲罪过……”
葛天森吃了惊,但立即笑道:“葛某明白了!这乃是权宜之策,老禅师也不用心中不安的了!”
雷刚一听那位头戴毡帽之人,乃是澄因大师,即时走了过去,抱拳道:“大师,还识得老奴么?”
澄因大师道:“义仆雷施主,老衲焉有不识之理?雷施主,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雷刚恨恨的顿足道:“老奴奔走了七年,却依然未将主人的仇家找出,真是叫人急死了!”
澄因大师合十道:“老施主,不用难过,石小施主武功已成,施主的义胆忠心,已可告慰石啸风施主在天之灵,这报仇之事,老衲相信已是为期不远了!”
雷刚叹息了一声,缓缓的退到石承先身后。
葛天森这时已然见过了龙门老人,他心中虽然有着极多的疑虑,对于龙门老人的来历,甚感奇怪,但他却并未说将出来。
戴天行看了龙门老人一眼,道:“老丈,咱们几时动身前去少林?”
龙门老人看了鬼母一眼,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只是,这位金婆子去不去?”
鬼母大声道:“老身不去!”
龙门老人冷冷一笑道:“老夫已然知晓你不敢去!”
戴天行却是一怔道:“老丈,金婆子不去,那也是人情之常啊!”
龙门老人道:“什么人情之常,据老夫所知,她乃是不敢去啊!”
戴天行一怔道:“老丈,你这么说,那必然是有着什么特别的见解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老夫正是知晓其中道理!”
鬼母忽然冷冷接道:“什么道理?尊驾说话似乎有些不假思索啊!”
龙门老人冷冷接道:“老夫纵然说话不假思索,那也不会看走了眼,你明明是包藏祸心而来,只因石承先老弟的武功高过于你,你才故意装出有心相助石老弟的姿态,别人不知,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么?”
鬼母脸色微微一变,道:“尊驾怎么称呼?看你这么大年纪,应该也是一位武林中成名甚久的人物了!”
龙门老人冷笑道:“老夫是什么人,你不必多问,眼下咱们即将前往少林,你如想不去,只怕由你不得了!”
鬼母沉吟了一会,忽然笑道:“尊驾是要老身同去少林一行?”
龙门老人道:“不错!”
鬼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道:“老身如是不去,只怕你们都会见疑于我的了……”
龙门老人道:“老夫早就疑心你了!”
鬼母忽然吊眉一扬,道:“好啊!老身为了取信于你们,陪你们去一趟少林便是!”
龙门老人闻言,怔了一怔,道:“你敢去?”
鬼母大笑道:“当然敢去!老身知道,你不过是以为老身乃是替那轩辕萍作为说客而来,方始不敢去至少林,其实,老身不是,你们全都想错了!”
葛天森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先叫店家弄些吃食之物,然后也好赶路,前去少林。”
雷刚大声道:“不错,老奴这就前去吩咐店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过不了一会,那店家已然张罗了一席酒菜送来。
一伙人吃过了饭,便结算了店钱,启程前往少林。
他们的脚程甚快,当夜四更左右,便已抵达了少林山门之前。
值更子弟,连忙报与掌门,那宏法大师,立即率领了几位长老迎了出来。
萧琼要那四名灯娥,守在寺外,自己方自陪着石承先等人进得寺去。
葛天森甫自坐定,便问宏法大师道:“掌门人,那轩辕琅和岑小芳可在寺中?”
宏法掌门摇头道:“这两位施主在葛施主离寺不久,便相率离去,老衲接报之后,已然派了三名弟子,追踪而去,直到此刻,尚无回信传来。”
葛天森闻言,怔了一怔道:“他们走了?”
宏法掌门道:“老衲正是有些不解,他们既已脱出天香门虎口,为何竟又自行离去?倘是被那天香门中的人物查觉,只怕他们的性命就有些难保了!”
葛天森道:“掌门人,葛某等离去之后,此间可有什么生人到此?”
宏法掌门道:“这三两日中,并无生人前来!”
葛天森沉吟道:“这就怪了……”
这时,澄因大师已然拿去毡笠,大步上前,向宏法大师合十道:“老衲澄因,见过掌门人!”
那宏法大师一见,不禁连忙起身,合十还礼道:“不敢,原来是师叔回来了,快快请来上坐!”
澄因大师道:“掌门人不用客气,老衲一时不察,替本寺弟子招来诸多祸害,尚望掌门人见谅!”
宏法掌门长叹一声道:“师叔,这不是你的过错啊!”目光一转,向葛天森道:“葛施主,这几位老衲甚是面生,尚望施主引见!”
葛天森当下将几人一一介绍,接道:“掌门人,那轩辕琅一走,咱们岂不是无法找到轩辕萍何在了么?”
萧琼不等宏法大师回答,已然笑道:“葛老,要找轩辕萍并不难啊!”
葛天森道:“你知道她在何处?”
萧琼道:“晚辈不知,但……这位金婆子却是应该知道啊!”
葛天森笑道:“是啊,葛某怎地会忘记了呢!”
鬼母冷冷接道:“萧姑娘,你错了!”
萧琼一怔道:“哪里错了?”
鬼母道:“那轩辕萍的为人,机智过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出现,任何人也无法知晓她究竟住在哪里!”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道:“金婆婆,你也不知道么?”
鬼母道:“不错,老身平日也只是奉命约见,自然是不知她隐身何处的了!”
石承先双眉深深锁起,忖道:“这真是难以想象得很,轩辕萍如此谨慎神秘,那必然有着很大的原故,如照鬼母所说,那是很难找得到她了!”
他寻思之间,只听得鬼母长叹一声,接道:“轩辕萍的下落,你们不用找了!”
葛天森一呆道:“不找她?为什么?”
鬼母道:“因为你们找她不到啊!”
雷刚脸色一变道:“老奴不信!”
鬼母道:“你是雷刚?”
雷刚道:“不错!”
鬼母看了石承先一眼笑道:“石公子,你是那乾坤一剑的儿子?”
石承先起身道:“老婆婆可是与先父相识么?”
鬼母道:“当然认识……”她忽然顿了一顿话音,接道:“老身年过八十,叫你一声贤侄可好?”
石承先道:“但凭老前辈怎么称呼!”
鬼母道:“石贤侄,你介入此事,可是为了要找出石大侠当年在少室峰头被人暗算的原因么?”
石承先道:“晚辈正是想查明仇家是谁?”
鬼母点了点头,道:“这是一件大事,不知贤侄可已查出什么头绪了?”
石承先道:“澄因大师乃是当年目击之人,晚辈就是想找他相助查寻仇家!”
鬼母道:“不知澄因大师可曾说出是什么人所为?”
石承先道:“澄因大师尚未明言……”
澄因大师接道:“女施主,老衲不是不说,只因此事关系到很多武林人物,老衲不得不慎重其事……”
鬼母冷冷一笑道:“大师,石大侠之死,算不算一桩武林大事?”
澄因大师道:“自然算得上一桩武林大事了!”
鬼母道:“大师既然明白,武林中还有什么事可以比得上查明石大侠仇家更为重要呢?”
龙门老人目光一扬,大声道:“金婆子,眼下不是抬杠子的时候,咱们先得寻找到轩辕萍,然后才能查得出石老弟的仇家!”
鬼母闻言呆了一呆道:“这与轩辕萍何干?”
龙门老人道:“怎会无关?据老夫猜想,那轩辕萍就是幕后策划之人!”
鬼母道:“怎地那轩辕萍竟然牵入此事之中了?”
龙门老人道:“石大侠乃是为了九魔秘笈之事丧身,轩辕萍身具九魔秘笈武功,那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了!”
鬼母沉吟道:“这么说,那是一定要把轩辕萍找到的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
葛天森这时插口道:“金婆婆,你……总有什么法子见得到轩辕萍吧!”
鬼母道:“老身倒是可以见得到她,只是,咱们又怎知那现身之人,便是轩辕萍自身?”
葛天森听得一怔,道:“她有很多的化身?”
鬼母道:“是否有很多的化身,老身倒不知道,但老身和石玉香俱是她身外化身之一,确是不假!”
葛天森皱眉道:“这么说来她果真是有着很多的替身了?”
鬼母道:“据老身所知,她从来不以真面目见人,就算老身已是她身外化身之一,也恐怕看不出她那面目,是否便是本人。”
龙门老人道:“她长相如何?”
鬼母道:“老身瞧她似是戴了人皮面罩,是以显得有些阴森冷酷,真正的长相如何,老身却是不曾见过!”
龙门老人沉吟道:“老夫不信此间竟会无人见过她的本来面目啊!”
鬼母道:“这个……轩辕琅乃是她的兄弟,按理应是知晓她长相怎样!”
龙门老人道:“可惜这孩子眼下已然离去,否则,倒真是可以问出不少关键来了!”
宏法掌门人沉吟了一下,道:“本寺派出的弟子,今日应是有着消息回来,几位只消在本寺等上一日,想那轩辕琅的下落,就可知晓了!”
葛天森笑道:“掌门人说的有理,咱们就等上一两日,那也没有关系……”
龙门老人道:“看来只好如此的了!”
宏法掌门向鬼母和萧琼看了一眼,道:“两位女施主……老衲有一句话,实是未便启齿!”
鬼母冷冷一笑道:“掌门人,少林寺的规矩,老身明白得很,你放心,老身不会在你这和尚庙里住下来。”
萧琼也嫣然一笑道:“掌门人,晚辈还要和随来的丫鬟娥商量一点事,就烦大师派人引导晚辈前去见见她们便是。”
敢情那宏法掌门人乃是因为少林历代相传,堂客不得在寺中住宿,是以甚感为难,此时听得两人之言,心中大为舒畅,忙道:“金老施主的住处,老衲已然代为安排,就在里许之外的一处农家,萧施主的属下虽然住得稍远,但也不过五里不到,老衲这就派人恭送两位前去!”
只见他轻击一掌,顿时有两名僧人,大步走了进来。
宏法掌门吩咐两人几句,两僧立即分别引了萧琼和鬼母出寺而去。
客堂中余下的几位,也由知客宏觉大师分别引到禅房歇息。
那龙门老人在去到禅房以后,并未当真歇息,却是等到寺中早课钟声响起,他立即闪身出了禅房,向五乳山半山奔去。
这时,石承先正和雷刚在房中喁喁低语,只因龙门老人所在禅房,与石承先本是相连的一间,他开门出去,自然瞒不过石承先的耳朵。
石承先心中暗觉奇怪,当下向雷刚告了个便,竟然蹑踪龙门老人而去。
原来石承先自从在龙门石窟之中,见到那龙门老人以后,便一直对这位不肯道出自己姓名的老人,有着十分的好奇,这时见他独自一人出寺,自是不肯放过盯梢的机会了。
那龙门老人出得少林,竟是直向初祖庵方向行去。石承先知道此老武功极高,不敢跟得太近,远在十丈之外,藉着林木山石的遮掩,紧盯不放。
只见他过了初祖庵,却又斜向左侧奔行。
石承先顿时心中一动,暗道:“这不是去那二祖庵的山路么……”
他忽然想起,龙门老人曾向澄因大师说过,他在那嵩山别府中救走澄因大师,乃是受了天愚大师和千毒公主之托,照这样看来,龙门老人似是要去二祖庵,见那天愚大师和千毒公主了!
石承先略一犹豫,本是不想再行跟踪,但却又禁不住满腔好奇之念,终于还是跟了下去。
转过了两重山岩,只见一处甚是荒凉的石墙,呈现在百步之外。
石承先眼见龙门老人行至那石屋之外丈许,便自停下步来,神态似是甚为恭谨,心中暗道:“他果然是来见那天愚长老的了!”
他迅快的移动身形,闪到石屋外七八丈处一棵古柏之下,凝视着龙门老人的举动。
此刻,那龙门老人忽然双手抱拳,大声向二祖庵中叫道:“葛姑娘,轩辕豪特来求见!”
轩辕豪三字入耳,石承先只如春雷贯顶,震的浑身大大一震。
自己天天寻找八荒魔剑,想不到,八荒魔剑轩辕豪,竟然天天跟自己在一起同行同止!
刹那之间,他几乎飞身冲了出来。
但他对于轩辕豪究竟敌意不深,甘布衣的言语,一直在他心中存着莫大的力量,使他不把八荒魔剑轩辕豪当作杀父的仇人。
这一会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气,把胸中激动之情,压了下去,暗道:“我且看看这轩辕豪究竟安什么心思,倘若他真是杀我爹爹的仇人,只怕他终有露出马脚之日,我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了……”
石承先心念转动之间,同时也发现许多龙门老人可怪之处!
比如他在听到天香门掌门人乃是轩辕萍之后的表情,就令人奇怪,再如一旦有人提到八荒魔剑乃是暗算自己爹爹之人,他必然要设词反驳,那也是不同寻常之处!
不过,石承先有些不解的是,轩辕豪既然明知自身有着凶手之嫌,他却为何不肯远遁深山,反倒易容改名,介入此事之中?
思念未已,只听得那石屋的双门,缓缓开启,一位身材修长的垂发少女,当门而立龙门老人一见那黑衣少女,竟是深深一礼道:“葛姑娘,老朽幸不辱命,已将澄因大师救下了。”
那少女正是千毒公主葛玉蓉,依她成名之久,算来至少已是九十出头之人,但石承先此刻所见,虽然朝雾迷蒙,看得不甚真切,而那葛玉蓉的脸色,却一如三十许人一般,显然这位千毒公主已然武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方始有着常保青春之术。
千毒公主淡淡一笑,道:“有劳轩辕大侠了!天愚师兄正在入定,你……可要入内相候?”
龙门老人道:“老朽正有一事,想向长老请教,如是方便,老朽就在这儿等上一等也好!”
千毒公主转身引着龙门老人向内行去。
石承先略一沉吟,双眉一扬,飞身而起,疾快无比的向那二祖庵奔去。
他知道眼前庵内的三人,都是当代的绝世高手,是以行动之间,不但快捷,而且十分小心。
二祖庵石门刚自掩上,石承先已然打后面的石墙翻进了庵内。
他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二祖庵共只两进石屋,每进大约有着三间,他轻轻的走到后面那一进房舍下,却原来是一间厨房,一间膳堂,当下一侧身沿着墙根,穿到第一进房舍的窗下。
第三十回 奇人传绝学
他不敢站起身子,但如不站起来,却又瞧不见室内一切,石承先皱眉想了半晌,抬头看了看植在院中的两株古柏,咬了咬牙,一横心便向那左侧的一株古柏树之上跃去。
幸好他举动轻捷,不曾被屋内之人发现。
借着那树叶的遮挡,隐好了身子,这才举目向那室内望去。
原来那前面的一进,乃是一开三间,正中是个佛堂,西厢的两间,则似是两间的禅房,想必是那天愚长老与千毒公主各自歇息之处。
这时那龙门老人与千毒公主正在佛堂之中默默静坐,一言未发。
石承先暗暗觉得奇怪,这两人怎会都不说话呢?难道这轩辕豪非得等到天愚大师出来,才愿说话么?他心中念头转动不停,目光却是未曾离开那间佛堂。
约莫过了足足顿饭之久,只见那千毒公主缓缓的站了起来,向左侧的禅房中行去。
龙门老人依然坐在原地未动,又过了盏茶之久,石承先耳中听得一声宏亮的佛号传来,那千毒公主伴着一位白发垂肩的老僧,走了出来。
龙门老人一见老和尚走了出来,立即闪身而起,神态恭敬地抱拳一礼道:“轩辕豪叩见大师!”
白发老僧合十一笑道:“好说,施主辛苦了!”
三人在蒲团之上坐定,白发老僧长肩一扬,笑道:“施主,澄因师侄可已回到了少林?”
龙门老人道:“澄因已回少林,只是,他却被一件大事所困扰。”
白发老僧道:“什么大事?”
龙门老人道:“石啸风兄台的哲嗣,已然出师,眼下正在少林寺中。”
千毒公主笑道:“此事天愚师兄业已知道了!”
这位白发老僧,正是天愚大师。
龙门老人长叹了一声道:“葛姑娘,石兄的儿子,乃是甘布衣的弟子,你们知道么?”
天愚大师笑道:“老衲知道了!”语音一顿,接道:“施主,那石小施主可是叫做石承先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
天愚大师向着千毒公主一笑,道:“师妹,你是见过他的了?”
千毒公主笑道:“小妹果是见过了!”
天愚大师道:“此子武功如何?”
千毒公主笑道:“已得甘布衣八成真传。”
天愚大师略一沉吟道:“那已经不错了!甘施主天纵奇材,他那一身武功,老衲早已见识过,这位石小施主既已得了他八成真传,也是可睥睨天下了!”
千毒公主道:“师兄说的是,那石承先当真武功不弱,倘若再能练一些江湖道上的经验,日后不难成为武林的领袖人物。”
天愚大师微微一笑,道:“领袖人物,谈何容易?他年纪还轻,这等名利之心,还是看得淡薄一些才好。”语音一顿,向着龙门老人道:“施主,那澄因师侄,为何被此事所困扰呢?”
龙门老人道:“石承先追问昔年之事,澄因无法证明暗中下手之人是谁,是以十分烦恼。”
天愚大师道:“澄因亲眼目睹,又怎会证明不了?”
龙门老人道:“涉嫌之人不止一个,叫他无法抉择,究竟是谁啊!”
天愚大师道:“共有几人涉嫌?”
龙门老人道:“据澄因大师说,与会之人,似乎都有嫌疑啊!”
千毒公主失声笑道:“这么说,轩辕兄岂不涉嫌最大了么?”
龙门老人笑道:“可不?但澄因和甘兄都认为老朽不会是那等人!”
天愚大师道:“甘施主几时说的?”
龙门老人道:“这是那石承先老弟亲口所说,想必是不会假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此事又怎会那等困扰澄因师侄呢?老衲看来并不麻烦啊!”
龙门老人道:“还望大师指示迷津!”
天愚大师道:“澄因师侄必是在心中认定了某些人最为可疑,只须在那人身上查勘一番,不就结了?”
龙门老人道:“如果事情这等简单,那也不会使得澄因大师这等困扰了!”
千毒公主道:“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那涉嫌最重的人,多已不见下落!”
千毒公主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他们可是被人谋害了么?”
龙门老人道:“这个……还不曾查明白。”
天愚大师忽然合十道:“轩辕施主,那涉嫌最重的一共是哪几位?”
龙门老人道:“峨嵋元空大师,青城山主姜浩之子姜弘,似是最有可能!”
天愚大师似是吃了一惊,道:“元空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
天愚大师皱眉道:“当日与会之人,还有哪几位活在世上?”
龙门老人道:“除了形意门荆长虹而外,别的几位,都还未曾传出死讯!”
千毒公主讶道:“荆长虹死了!怎么死的?”
龙门老人道:“这……人言人殊,老朽和澄因大师也只知道这一点大概,而且,老朽乃是听到黄明申所述,荆长虹死于九大魔功中一种武功之下。”
千毒公主道:“这荆长虹之死,怎的也沾到九大魔功之内呢?”
龙门老人长长一叹道:“那是老朽当年不好,如是在收到九大魔功之后,立即将它毁去,那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悲剧来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这事怪不得你啊!”
龙门老人摇头道:“其错依然在我……”他略略一顿话音,接道:“大师,在下一念之差,种下诸多因果,真是罪孽不轻啊!”
天愚大师沉吟了一会,合十道:“施主,如是荆施主真死在魔功之下,那是说施主的那本九魔秘笈,不曾在嵩山被石大侠毁去了?”
龙门老人道:“石兄确已对那本秘笈毁去了!不过……
大师这么一提,在下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天愚大师道:“什么事?”
龙门老人道:“当日在少室峰头,石兄胜我之际,我立即履行诺言,将那本秘笈交给了石兄,但他打开秘笈之时,在下却曾见他脸上变色,只因那暗下毒手之人,适时出手,才会使得石兄只好先毁手中之书……”
天愚大师道:“施主之言,可是石施主当时发现了什么不对?”
龙门老人道:“在下正是这等想法!只可惜石兄毁去秘笈之后,只向雷刚说了几句交代身后事务的话语,便已撒手而去,否则,在下必能明白其中因由何在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猜想的似是有理……”
千毒公主道:“师兄,那石啸风所发现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天愚大师道:“此事除了雷刚,大概别人是无法知道的了!”
石承先在外面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就奇怪了!先父如有什么交代,雷大叔想必不会不对我讲啊!”
千毒公主似是叹了一口气,接道:“师兄,不知石啸风的儿子知不知道?”
天愚大师道:“按理说那石小施主应该知道!”
石承先暗道:“我如知道,那就好了……”
寻思间,听得龙门老人道:“大师,在下的看法,只怕有些不同!”
天愚大师道:“施主的看法怎样?”
龙门老人道:“在下认为那石承先并不知晓当年石兄对雷刚说了一些什么!”
千毒公主笑道:“怎见得?”
龙门老人道:“不但雷刚未曾说过什么,那石老弟也未提过此事……”
天愚大师道:“他们不曾说过,并不足以证明,那石施主遗嘱,不曾涉及九魔秘笈之事!”
龙门老人道:“在下与那石老弟相处过一段时光,他似是把知晓的事,都曾说过,唯独关于这事,从未提及,其中必有原故的了!”
千毒公主问道:“就是这点理由么?”
龙门老人道:“姑娘认为不对?”
千毒公主笑道:“可不?妾身正是认为不对。”
天愚大师道:“师妹有何高见?”
千毒公主道:“那石承先不说,不见得便是不知啊!”
天愚大师道:“他如是不说出来,其中必是有了极大的原因,也许石施主临终遗言,便是此事关键了!”
千毒公主道:“其实,只消问那石承先一声,便可明白了!”
石承先在树上听得连连摇头,忖道:“他们以为我知道,这真是莫大的误会了!”
龙门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在下相信,此事如问石承先老弟,他八成是不会知道的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这等说法,那是有着把握的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在下曾想,倘是石兄当年曾经知晓那九魔秘笈是假,他必已告知雷刚,照说那雷刚也不会不对石承先说明!”
天愚大师道:“有道理!”
龙门老人道:“那雷刚一直认为在下可能是暗算石兄的凶手,便可证明,石兄并未发现秘笈真假,否则,石兄必会告知雷刚,在下也是被人利用了!”
千毒公主笑道:“你本来就被人利用了啊!”
龙门老人一怔道:“在下几时被人利用了?”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好似不相信,是么?”
龙门老人道:“在下确是有些不信!”
千毒公主道:“那石啸风之死,就是你已被人利用的最好明证!倘若不是有你所宣称的话,石啸风又怎会与你斗剑?石啸风如不在少室与你斗剑,又怎会被人暗算?”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追根究底,轩辕兄还是有那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之憾!”
龙门老人呆了一呆:道:“不错,在下果然上了他们大当了……”
千毒公主道,“不过,轩辕兄也不必心中难过,这是任何人也无从事先了解的事,换了任何人,接到武林九大门派的请柬,也不会不去应约,而那些有心暗算石大侠之人,正好碰上这等机会,那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了!轩辕兄不幸遇上,可谓适逢其会了!”
龙门老人长叹道:“罪过!在下有生之年,必将查出那主持此事之人,要问明他为何单单选上在下在场之时才伤害了石兄……”
天愚大师口宣佛号,道:“施主,因果循环,必有报应,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施主也不用那等气恼,澄因师侄既是已回转少林,你们正好仔细的研究一番,一面助那石少施主报仇,一面也好为武林主持公道,消除那为害武林的魔头……”
龙门老人道:“但愿如此……”
千毒公主这时忽然笑道:“轩辕兄,那石承先可瞧出你的身份?”
龙门老人道:“没有!”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如是那石承先瞧破了你的来历,你又将如何说明改名易容的理由呢?”
龙门老人道:“在下相信,那石老弟不会看破在下的来历!”
千毒公主道:“兄弟,你别这么有把握了!”
天愚大师也微微一笑,接道:“施主,如是石小施主当真知晓你便是八荒魔剑,你又将如何应对?”
龙门老人沉吟了一阵,道:“如果石老弟当真瞧破,那在下自是只有亲口承认了!”
千毒公主道:“只有承认么?”
龙门老人道:“在下自然要对他说明化名龙门老人的原因了!”
千毒公主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
显然,她甚是放心,轩辕豪如能坦诚相对,那石承先自是不会再有什么误会了。
但天愚大师忽然接道:“施主,老衲想听听施主怎生解释,施主可愿相告?”
龙门老人一呆道:“为什么?”
天愚大师笑道:“施主不必多问,只消说将出来,老衲也好代你推想一下,那石小施主听了以后,会不会对你引起误会!”
他这等说法,只把石承先在树上听得呆了一呆,心中暗道:“这位长老怎地有了这等想法呢?奇怪啊!”
他转念未已,那千毒公主也是怔了一怔道:“师兄,你怎地如此关心此事来了?这与你平日的性格不是有些不同?”
天愚大师笑道:“师妹,此事关系轩辕施主极大,我怎可不特别加以留心呢?”
千毒公主皱了皱眉,忽然咯咯的一笑,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却摇了摇头,又忍了回去。
龙门老人却是略一沉吟,道:“大师,在下要对那石老弟说明,当日在少室峰头,石兄一剑,使我负伤不轻,一直躺在床上养伤将近一年,方始好转!”
天愚大师道:“不错,这一点应当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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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老人接道:“在下认为,有关易容化名之事,只消对他说出,乃是为了避祸便可!”
天愚大师道:“避祸?施主,只怕石小施主还要追问下去哩!”
龙门老人道:“大师之意,是要在下说得更为明白清楚么?”
天愚大师道:“那是自然!如果老衲便是那石小施主,是会查问施主避的是什么祸了!”
龙门老人沉吟道:“在下可以告知他,怕的是石兄朋友错将自己当作凶手追杀!”
天愚大师道:“不够啊!”
龙门老人一怔道:“大师,在下易容就是为了避免误解之人寻仇啊!”
天愚大师道:“施主,只怕你忘了一件事吧!”
龙门老人道:“什么事?”
天愚大师道:“你决心要代石施主查明仇家之事,为何不也向他们讲明白?”
龙门老人摇头道:“善欲人知不是真善,在下在未曾找到真正凶手之前,还不想向他人言明此事!”
天愚大师忽然合十道:“施主好说!这等用心,果然是叫人敬佩得很……”
石承先这时只听得心中大为感动,暗道:“想不到轩辕豪的为人,果然如同师父所说,义气得很!”
转念及此,竟然有着现身下去一见的心意!
但那千毒公主忽然笑道:“轩辕兄,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龙门老人道:“姑娘有话,请说无妨!”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妾身认为,你此番回转少林,不妨就对石承先把自己是谁说明!”
龙门老人道:“姑娘觉得有此必要么?”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这不是有没有必要五字所可解释的啊!”她看了天愚大师一眼,接道:“幸好那石承先乃是甘布衣的弟子,甘布衣又深知你的为人,如是他换成别人的弟子,只怕就要给你带来不少困扰了!早一天说明,总比较不说更好!”
龙门老人沉思了一会,接道:“这个……但不知大师尊意如何?”
天愚大师笑道:“能够说明,那自然是极好的了!”
龙门老人道:“两位都是这么说在下遵命便是!”他站了起来,抱拳道:“大师可还有什么吩咐?”
天愚大师道:“施主回到少林,叫那澄因来此见我一次!”
龙门老人道:“姑娘有事么?”
千毒公主笑道:“轩辕兄,妾身听说,那灯阵主人已在嵩山,是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
千毒公主长叹道:“多少年不曾见过秦湘子,她还是那个样子么?”
龙门老人摇头道:“姑娘,灯阵主人已然不是那秦湘子了?”
千毒公主道:“不是秦湘子?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那秦湘子已然死了!”
千毒公主愣了一愣道:“死了?”
龙门老人道:“在下只是听那葛天森说了一个大概,详细情形却是不知!”
千毒公主道:“而今那位灯阵主人是谁?”
龙门老人道:“她叫萧琼,乃是秦湘子的弟子!”
千毒公主道:“武功如何?比她师父怎么样?”
龙门老人道:“这就不大明白了!”
天愚大师笑道:“名师出高徒,那定然是不会差到哪里的了!”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那萧姑娘长的如何?”
龙门老人笑道:“我见犹怜,容貌不比她师父稍稍逊色!”
千毒公主叹了口气,道:“那是很美的了!”
龙门老人道:“在下从未见过有那么高雅气质的少女,说句姑娘莫要见怪的话,就算姑娘在她那等年纪,只怕在清秀上还要逊她三分!”
千毒公主笑道:“妾身听你口气,已然可以想得出来了!”她笑容一敛,低声接道:
“轩辕兄,这位萧姑娘与那石承先很要好么?”
龙门老人道:“就老夫冷眼旁观,那萧姑娘对石老弟果然甚有情意!”
天愚大师忽合十念佛道:“善哉!善哉!”
石承先在树上又是一怔,暗道:“这位长老为何忽然念佛呢?莫非……”
他念头尚未来得及转,只听得千毒公主已然笑道:“师兄,上一代的恩怨、孽缘,但望不要在下一代身上重现才好啊!”
石承先心中一震,忖道:“上一代的恩怨?难道我爹会与那秦湘子有什么关联么?”
天愚大师双目忽地一睁,咄道:“缘是缘,孽是孽,师妹不用替他们担心了!”
千毒公主道:“师兄,甘大侠情天含恨,只因有着双美在前,小妹希望那石承先别要也遇上这等尴尬之事才好!否则……唉,小妹真要为他们难过了!”
石承先这才恍然道:“原来是师父和那秦湘子很好……”
他想到这里,不禁记起“云天四皓”中的蓝姑姑在与萧琼激斗时的心情,无怪她是那等恼怒的了!敢情乃是其间有着儿女私情在内……
寻思间,他不觉的心中暗生警惕,自己千万不可重蹈师父的覆辙!
天愚大师叹息了一声道:“不会了!像蓝小翠那等清丽,秦湘子那等美艳的少女,集天地间钟灵之气于一身,造物者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时容她出现两人了!石小施主,那是不会再蹈情劫的了!”
千毒公主笑道:“但愿如此!”
龙门老人道:“姑娘还有事么?”
千毒公主道:“有劳轩辕兄代告那箫姑娘,要她陪同澄因来此一行!”
她话音甫落,天愚大师便忍不住接道:“师妹,你又动了童心么?”
千毒公主微微一笑,道:“师兄,小妹不想再见情天种恨之事,要她前来,也不过是告诉她一些相夫教子之术而已!”
天愚大师看了她一眼,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妹怎知那秦施主不曾指教过她?”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如是说那秦湘子也曾教过她什么女儿家才能,小妹猜想,除了媚术而外,那也不会再有其他了!”
龙门老人笑道:“不错,在下十分同意葛姑娘之言,想那秦湘子的为人,当真除了媚字以外,别也寻不出更好的解说了!倘是那萧姑娘能得葛姑娘一番指教,可是千载难逢的奇遇呢!”
天愚大师闭目一叹道:“师妹啊!你又何必卷入他们之间?须知男女情愫,不是勉强得来的……”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放心,小妹说一不二,纵然是卷入是非!小妹也在所不惜!”
天愚大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龙门老人抱拳向两人一礼,转身便向庵外行去。
千毒公主起身送他到了门前。
龙门老人略一犹豫,忽然问道:“葛姑娘,大师怎地不曾找那石承先老弟一晤?”
原来龙门老人心中一直以为天愚大师定会要他叫那石承先来此一见,怎料自己已然辞出,他都未曾提及,显然大出乎常情之外,且与天愚大师那爱奖掖后进的素行甚为不合,是以龙门老人还是忍不住向千毒公主请教!
千毒公主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事师兄业已有安排,不劳轩辕兄挂怀!”
龙门老人怔了一怔,似是想问什么,但他刚一张口,便又忍下,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而去。
千毒公主才掩上庵门,回转佛堂。
石承先眼见龙门老人已走,当下正待缓缓的下树来,忽然见那天愚大师双眼一睁,望着自己隐身的巨柏,微微道:“小施主可是石承先么?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
石承先闻言,心中大吃一惊,暗道:“他莫非早已知晓我在树梢上吗?”
转念间,人已飘身而下。他知道这天愚大师乃是当代少林掌门的师祖,自然不敢怠慢,人未入内,已然先抱拳一礼,朗声道:“晚辈石承先,冒昧而来,尚望长老恕罪……”话音未已,人已走入佛堂之内。
天愚大师目光有如冷电凝注在石承先身上,过了半晌,忽然双目一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武林精英,集于一身,真是天纵奇才……”
千毒公主也不瞬的盯着他,闻言格格一笑,道:“小兄弟,请坐啊!”
石承先恭恭敬敬的向两人一揖,连声道谢,这才在一只蒲团上坐下。
天愚大师目光再度停在石承先身上,笑道:“小施主,那轩辕豪的话,你是听到的了!”
石承先抱拳道:“晚辈听到了!”
天愚大师道:“小施主可曾觉得他有何不实之处?”
石承先摇头道:“晚辈不曾发现他有何不实之处!”
天愚大师点了点头,道:“很好,小施主的个性,倒与令尊有着九分相同之处!”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是当然的啊!”
石承先心中却在寻思,天愚大师既是早知自己来此躲在树上,只怕适才那一番话,乃是有意逼那龙门老人说将出来,好让自己明白,轩辕豪当真不是伤害自己先父的仇家!他转念至此,不由得甚为感激这长老的用心,可谓化误会于谈笑之间,深得佛祖慈悲心肠的要旨!
他转动着念头,自是不曾说话,天愚大师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老衲有一句话奉告,尚望小施主记在心头。”
石承先悚然一震,接道:“长老有何教谕,晚辈自是洗耳恭听。”
天愚大师道:“少年男女,最是情关难勘,就拿老衲作比,小施主想必也略知一二的了!”
石承先点了点头,道:“晚辈果然听说了一些……”
敢情有关天愚大师和千毒公主的一段孽缘,他确曾在葛天森口中听到了一鳞半爪,只是,此刻却也不便说将出来。
天愚大师接道:“是以,老衲要劝小施主,对于情之一字,应是看的真切,不可儿戏!”
千毒公主也嫣然一笑,道:“是啊!小兄弟,一旦情火焚身,那就要万劫不复的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我与萧琼并无私情,他们这般谆谆告诫,只怕有着什么特殊原故的了!”
动念之间,笑道:“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哪有闲情涉及儿女之私?两位前辈但放宽心,晚辈定然不会在大仇未报,武林太平之前,做出那些傻事!”
天愚大师淡淡一笑,道:“但愿小施主智珠在握,莫让人间再种长恨……”
千毒公主却是摇摇头道:“小兄弟!你这般说法,本是由衷之言,但你年岁尚轻,自是不知其中奥秘了!情关有如死关,非具大智慧,大定力之人,那是决难躲脱,小兄弟倘是只抱了大仇未报,武林未见太平之心,那是毫无用处的了!”
石承先见她说的甚为慎重,心中虽然觉得过份,但口中可不便反驳,只微微一笑,道:
“老前辈金言,晚辈定会记下……”
千毒公主一双大眼盯在石承先身上,笑道:“小兄弟,你不信么?”
石承先讪讪笑道:“晚辈相信!”
千毒公主道:“也许小兄弟口中说相信,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但你最好记住,一个人的成败得失,伤心魔者,占十之八九,但能不动此心,那就先行立于不败之地,而后自可无往不利的了!”
石承先忽然觉得,这位千毒公主,远不如武林传说的那么凶狠阴毒,显然是这些年来,只因一个情字,才使她气质变化,自愿长伴空门高僧,终日礼佛吟经,而将煞气敛尽!
他思忖间,天愚大师忽地笑道:“小施主,令师的武功,可曾恢复?”
他突然发问,只把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脱口道:“家师武功尽失之事,长老早已知道?”
天愚大师笑道:“甘布衣突然隐居四绝谷,若非武功已失,他又岂甘寂寞?”
石承先道:“长老是猜想出来的么?”
天愚大师道:“不错!老衲与甘施主的交情不浅,他的个性,老衲知道甚详,纵能猜出他隐居的原因,实则也并不为奇!”语音略略一顿,接道:“小施主,令师武功,这些年来,是否已然回复?”
石承先叹息了一声道:“晚辈下山之时,家师武功尚未回复……”
天愚大师道:“数十年苦修,怎会还未复原呢?小施主,令师曾否对你说过他那一身武功,尚有回复之望?”
石承先道:“家师也曾提到,真气已然凝练得差不多了,但恢复武功,或许尚要一段时光!”他忽然想起那云天四皓赶去之事,当下话音一停,立即又接道:“不过,晚辈在返回此处之前,那云天四皓四位老前辈,已然去了四绝谷,也许,他们有什么高明办法,相助家师……”
千毒公主忽地笑道:“四皓去了四绝谷么?”
石承先道:“此刻想是已然抵达谷中了!”
千毒公主看了天愚大师一眼,道:“师兄,蓝小翠一去,甘兄定然可以重新出山了!”
天愚大师口宣佛号,道:“但愿如此!不过,老衲担心的,却是那甘施主一见蓝小翠,或许他就不肯下山,那就麻烦了!”
千毒公主道:“怎么会?蓝小翠去了,只怕甘兄下山更快呢!”
石承先在旁听得甚为不解,忖道:“天愚长老怎会认为我师父见到蓝姑姑,却又不肯下山呢?”他心中虽然疑虑不解,但口中却道:“家师如是武功能复,那自然是会下山的了!”
天愚大师合十道:“小施主,这中间有着许多原因,只怕一时也讲不明白,且等甘施主武功恢复以后再看他的行止,便知老衲担心的是否多余了!”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谅解?”
天愚大师失笑道:“师妹啊!你已多大年纪了?怎地还是这等不知涵养平和之气?”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这是我的心事,一日不能如愿,那我是一日也不会忘记!除非……”
天愚大师道:“除非什么?”
千毒公主道:“除非让我再与甘兄比试一回!”
天愚大师道:“那怎么可能?甘施主眼下武功未复,即令你找上门去,他也不会应允的了!”
千毒公主笑道:“这个……小妹也明白!”
天愚大师道:“你既然明白,又提他作甚?”
千毒公主道:“师兄,小妹忽然想起,那惊虹快剑已然有了后起之秀……”
石承先耳听两人对答之言,先前还是有些不耐,容得千毒公主这句“惊虹快剑”已然有了传人之言出口,他顿时明白了大半,暗道:“莫非这位前辈是想找我来比剑一番……”
他虽然有着这等想法,但却不曾说将出来。
天愚大师这时也是愣愣的看着千毒公主,皱起白眉,摇头道:“荒唐!荒唐!”
千毒公主道:“师兄明白小妹之意了?”
天愚大师道:“明白了,只是这事不可!”
千毒公主道:“为何不可?这些年来,小妹一直在构思破解甘兄那招‘石光电火’,自信已有此能,小妹想与石承先比剑一下,那也没有什么不妥啊!”
天愚大师道:“师妹,石小施主才多大年纪?他即令已得甘施主十成真传,只怕也无法在内力上与你一较长短,你找他比剑,本就不妥啊!”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小妹的看法,与你不同。”
天愚大师道:“师妹又有什么歪理?”
千愚公主道:“这些年来,甘兄在四绝谷中,必然又创了不少新招新式,只怕那招石光电火,已然更具威力,小妹想试上一试,无非要知道,甘兄究竟有多大长进!”
天愚大师总觉得她这番话有些讲不通,当下沉声道:“师妹,你不可如此!”
但此刻石承先心中却是甚为不乐,忖道:“听她之言,倒似我师父的剑法,早已被她摸透一般,我纵然打她不过,那也不能弱了师门名望……”动念至此,竟然接道:“长老不必劝阻,晚辈愿意向葛前辈手下领教!”
天愚大师一怔,道:“小施主……”
千毒公主哪里还容他多说,立即笑道:“是啊,这样才像甘布衣的弟子。”语音一顿,缓缓起身,接道:“小兄弟,你我点到为止,就以百招为限如何?”
石承先心中暗道:“不论谁胜谁败,只怕也不用打到百招吧……”不过,他口中却道:
“就依前辈!”他闪身一跃而起,竟然解下紧系在肩头的“冰心古剑”,接道:“晚辈敬候指教!”
古剑尚未出鞘,天愚大师已然看到了那斑斓剑柄和剑鞘,不禁脸色一变,道:“小施主,这是一支宝剑么?”
石承先笑道:“这支剑乃是蓝姑姑所赠……”
天愚大师道:“可是叫做冰心古剑?”
石承先一怔道:“长老知晓此剑来历?”
天愚大师蓦地合十道:“阿弥陀佛,看来老衲没有料错,小施主果然有了麻烦了!”
石承先被他说的一愣,道:“什么麻烦?这支古剑莫非有什么名堂吗?”
天愚大师道:“可不?”他忽然掉头向千毒公主道:“师妹,蓝小翠似乎已然代石小施主作了决定哩!”
千毒公主看了石承先手上的宝剑一眼,道:“小兄弟,那蓝小翠在赠剑之时,对你说过什么?”
石承先耳听两人之言,便已知晓这支宝剑有什么古怪,当下摇头道:“蓝姑姑说,见到师父,自然明白!”
天愚大师道:“这就是了!”他忽然向千毒公主道:“师妹,看来你也不用与那萧姑娘见面了!”
千毒公主柳眉一皱,道:“师兄,你是知道小妹性情的,这事小妹既然说过,那就不会更改的了!”
天愚大师白眉闪动,似是要说什么,但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合十道:“师妹,你这是何苦啊!”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你就依我这一回好么?”
天愚大师道:“师妹,愚兄不依你也不行啊!”
显然,天愚大师是应允了!
石承先这时却是听得甚是茫然,心中暗道:“他们为何这等慎重其事,莫非其中有着什么特别缘由么?”
他寻思未已,千毒公主业已转身,打那壁上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缓缓走到石承先身前。
石承先十分恭敬的抱剑一礼,道:“老前辈请!”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冰心古剑,乃是唐代神物利器,我不得不用我这支毒剑,小兄弟可得当心一些,别让剑尖划破皮肉才好!”
石承先心中一怔,暗道:“这就怪了!她为什么反倒叫我当心呢?”一时之间,他确是想不出千毒公主这番交代用心何在,当下笑道:“晚辈知道了!”
千毒公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稍时动手之时,你可得看得真切些啊!”
石承先闻言,又是一怔,暗道:“她为何要我看得真切些呢?”心中尽管不解,口中却道:“晚辈遵命。”抖手将那剑鞘抛向自己所坐的蒲团,一挥古剑,道:“老前辈请!”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我年纪比你大了几倍,当然是你先出手了!”
石承先略一沉吟,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举手一剑,平刺了过去。
他虽是无心和千毒公主为敌,但因关系到师门名誉,是以剑招出手,依然不敢玩忽。
千毒公主笑道:“这招剑法,你使得不错,只是显得没有斗志……”话音一落,手中的宝剑已然脱鞘而出。
一片蓝汪汪的光彩流动,使人觉得她手中长剑,有如毒蛇一般可畏。
石承先心中暗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拚命,剑势发出没有斗志,那也不足为奇啊!”
双剑相交,发出了阵龙吟!
石承先只感右臂一麻,疾快的闪退了一步。
千毒公主虽是女流,但她内力之强,却是超过了石承先多多,是以硬接一剑之下,石承先难免不遭她震退。
但经此一试,却也激起了石承先好胜之心。
大喝一声道:“老前辈好强的内力!”陡然欺身而上,长剑闪起了朵朵剑花,直向千毒公主袭去。
千毒公主挥剑封架,双方顿时展开一场猛斗。
千毒公主内力强劲,剑势凌厉,着着进迫,直有如泰山压顶一般。
石承先却也不甘示弱,冰心古剑宛似匹练横空,见招拆招,一丝一毫不曾退让。
眨眼之间,两人已各自抢攻了十招。
这时,石承先无意之中,使出了那招“石光电火”。
千毒公主格格一笑,道:“小兄弟,当年甘兄就是用的这一招击败了我……”
说话之间,却见她宝剑不向上扬,反倒斜刺里一伸,恍如白蛇吐信,在那石承先长剑压近肩头之际,仅是快了一线之微,剑身已然平贴在石承先右肘之上。
如是她这一剑乃是削出,石承先的一条右臂,必将断送了!
石承先骇然一震,飞身跃退了三步,长叹一声,道:“晚辈输了!”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你算不得输,因为老身早知你的剑招变化,我抢先一步,自然是迫得你无法挥洒自如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这次不算,咱们再打一会!”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晚辈不是老前辈对手,不用再打了!”
千毒公主刚自笑了一笑,只听得天愚大师道:“小施主,你就再打一次也好!”
他先前反对两人动手,这时石承先落败之后,他反倒又劝他再打,只听得石承先心中纳闷不已!
沉思了一会,接道:“长老,晚辈觉着已无再战的必要了!”
天愚大师笑道:“小施主,适才之战,老衲并不同意,但此刻再战,老衲却是甚望小施主莫要推辞!”
石承先见他这么说,一时倒感到十分好奇,忖道:“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位长老别有用心么?”转念之间,接道:“既然长老这么说,晚辈就只好再献一次丑了!”
缓缓的一顺长剑,向千毒公主一揖道:“老前辈多多指教!”刷的一剑,刺将过去。
这回千毒公主的剑招,却与方才大不相同。
只见她忽然一吐长剑,挽起一个斗大的剑花,那剑上的真力弥漫,迫的石承先那刺出的剑势,寸步难进。
石承先心中大大一震,暗道:“这千毒公主的武功,当真是惊人得很!”猛的一咬牙,运尽全身的力道,挺剑向上一招!
千毒公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何不改用‘千鹤振羽’那一招试试?”
石承先闻言,脑际灵光一现,当真身形一沉,长剑剑尖上倾,左手划了个剑诀,右臂一提,嗤的一声,冰心古剑已自千毒公主的剑幕中穿出。
他退了一步,吁了口气,道:“老前辈,你……用的什么剑法,竟然如此凝重博大?”
千毒公主笑道:“天龙三剑,你听说过么?”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可是与达摩三剑齐名的天龙三剑么?”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天龙三剑何止是与达摩三剑齐名?老实说,它本来就是达摩三剑的另一个名称。”
石承先越发的呆了一呆,道:“两者原是一种剑法么?怎地武林中却无人提及过?”
千毒公主笑道:“那是因为少林僧侣从未使用达摩三剑,武林中既是无人见过,自然分辨不出了!”
天愚大师忽然笑道:“小施主,达摩三剑乃是我佛门弟子的称谓,少林以外之人,如是学过这套剑法,他们都是称为‘天龙三剑’了!”
石承先心中有些不解,据说这达摩三剑,乃是少林武功的精华,除非掌门和监院长老,从来不许习练,怎的听这天愚大师之言,好似连外人也可学习呢?
他心中有了这等疑念,不觉的脱口说出道:“长老,想那达摩三剑,传闻在少林寺中,向不许随便传授,怎的长老竟还可容那外人习练?”
天愚大师笑道:“小施主,我佛讲的普渡众生,卫道降魔,又怎会有那不许他人习练武功之意?只怕小施主是被那世俗的门户之见所愚了!”
石承先暗道:“这倒是更奇了……”
天愚大师话音只是顿了一顿,立即接道:“其实,我少林武功,乃是承自佛祖亲传,既是用来降魔卫道,自然是不会限制别人学习,不过……”
他沉吟了一下,住口不语。
石承先道:“长老啊!不过什么呢?”
天愚大师长叹一声,道:“所学非人,自是要贻害无穷,根资不够,学之又足以害之,千百年来,我少林子弟何止千万?但能练就这三招剑法之人,迄今也不出十位,小施主,你可知为了什么?”
石承先想了一想,道:“莫非正是长老所说,他们资质不够么?”
天愚大师道:“不错,资质好坏,只是其中因素之一,另外还有几种因素!”
石承先道:“什么因素?”
天愚大师道:“心术和毅力!”
石承先恍然道:“是了!无怪千百年来,很少有人能够练成这套剑法了,敢情这三者不可缺一么?”
天愚大师道:“正是如此!不瞒小施主说,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像这等资质之人,已然难以找到,如果真如外间所传,达摩剑法,只传少林掌门,那又要多少年代,才能有一个人够得上这等资格呢?”
石承先怔怔的道:“是啊!晚辈倒是未曾想及……”
天愚大师接道:“是以少林达摩三剑,在本寺而言,根本从未有过若非继任掌门之人不传的限制,无非是因为美质难求,才形成这三招剑法几乎失传之憾。”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你明白了没有?”
石承先道:“晚辈是明白了,但却不知两位前辈说明此点的用意何在?”
千毒公主格格一笑道:“你当真不知道么?”
石承先道:“晚辈自然是不知晓的了!”
千毒公主忽然正色道:“老身师兄,怕这三招亘古少见的剑法失传,想请小兄弟承他三剑衣钵,懂么?”
石承先不由得呆了半晌。
天愚大师合十道:“小施主莫非不愿么?”
石承先沉吟了好一会儿,方始答道:“长老,晚辈果是不敢承领这等盛情。”
千毒公主道:“为什么?”
石承先苦笑了一声,道:“晚辈已有师承,自是不便转投少林的了!”
千毒公主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天愚大师则白头连点,道:“小施主这等想法,老衲十分敬佩,但小施主不必担心,老衲并无要小施主背师他投啊!”
石承先尚未说话,千毒公主已然接道:“小兄弟,你不用挂怀,少林也不敢收你这位杀劫满身的俗家弟子呢!”
石承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栽培之心,晚辈心领了!”
敢情,他仍旧拒绝了!
天愚大师凝目在他身上看了一会儿,合十道:“小施主,这事本也勉强你不得,如是你决心不学,老衲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千毒公主道:“师兄,你难道愿意眼看这达摩三剑,从你我身上失传么?”
天愚大师长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千毒公主微微一笑,向着石承先道:“小兄弟,达摩三剑,乃是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至高剑道,像这等武林绝学,一般人休说想学,只怕想看上一眼,也不容易啊!”
石承先道:“晚辈同意前辈的看法!”
千毒公主道:“绝学如是失传,不但是武林同道的一大憾事,对手创这三招剑法的祖师爷,那也是大大的不幸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老前辈的心意,无非是要晚辈将这三招剑法学会,是么?”
千毒公主笑道:“不错!小兄弟,老身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明,到那时你学与不学,老身和师兄决不再勉强于你便了!”
石承先道:“晚辈洗耳恭听。”
千毒公主点头道:“老身与师兄之意不过是不愿让这三招剑法失传,小兄弟学会之后,用与不用,老身与师兄决不过问,只望你能把这三招剑法不使之打师兄和老身这一代腰斩失传……”
石承先一怔道:“老前辈……可是要晚辈将来寻个可以习练此剑法之人,代传这三招剑法么?”
千毒公主道:“老身正有此意,小兄弟,你还愿不愿学呢?”
石承先心申明白,这达摩三剑果然是武林中至高武学,倘若说自已真的不曾动心想学,那也是欺人之谈,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贞婚好色,接之以礼,千毒公主这么一说,他当然也不好再所推辞了。
略一沉吟,深深一礼,道:“老前辈这么一说,晚辈如再推却,那是不近人情了。”
天愚大师激动的笑了一笑,大声道:“小施主,你接受了?”
石承先道:“晚辈决心学习这三招剑法,有生之年,亦必找到一位足以传授此剑法之人,不使这三招剑法失传于武林之中。”
千毒公主娇容微现红晕,敢情,她也是甚为激动。
石承先不明他们为何如此高兴,但他已然隐隐觉出,这中间定然有着相当的道理。
天愚大师看了千毒公主一眼,合十道:“师妹,这桩心事一了,咱们也可以暂时解脱一下了。”
果不其然,石承先听出了他们语中含意了!
千毒公主笑道:“是啊!这些年来,师兄一直有着重游天下名山大川之心,却因祖师爷绝学未能寻到传人,拖延了数十余载,如今么……师兄啊,你也可以卸下一肩千斤重担了!”
天愚大师凄凉的笑了一笑,道:“师妹说的是,愚兄总算等到了石小施主,否则,真不知后果如何……”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师妹,你把那三招剑法传给小施主吧!”
千毒公主笑道:“小妹遵命!”转身向石承先道:“小兄弟,这三招剑法的变化,博大精深,每一招之中,看似只有一式,但出手之后,却又可以随着对方的不同剑法和招术,随心应变,小兄弟只消把这三招要诀记住,一旦施展,便可从中领悟了!”
石承先神色恭谨,双手抱剑道:“晚辈记下了!”
千毒公主抖了一抖手中宝剑,又道:“小兄弟,你学会此剑之后,将来有人间起,千万莫说达摩三剑啊!”
石承先一呆道:“那……晚辈如何称谓这三招剑法才是呢?”
千毒公主道:“天龙三剑!”语音一顿,接道:“除非小兄弟将来发现可以承受传此剑法之人,是那少林寺中的子弟,否则,小施主不必说出达摩三剑之名!”
石承先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口中却也未曾再问,只是淡淡的笑道:“老前辈放心,晚辈不会乱说。”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记下就好!”右手一扬,左手捏了个剑诀,接道:“这第一招叫做‘慈光普渡’,有着大开大阖的心胸,亦可将这招剑法施展得发挥极致,小兄弟,你仔细地瞧着……”
石承先双目一瞬也不瞬,注视着千毒公主的剑势。
只见她长剑平伸,缓缓地向前刺去,剑尖略略上扬,颇似那掌法中的“五岳朝天”架式,但剑出一半,立即手腕一沉,长剑由右向左,划成一个八尺大小的圆圈,剑身精光暴射,尾芒长达丈许!
石承先几乎连千毒公主出剑时的丝毫末节,都未曾放过,这一招“慈光普渡”,确是博大得很,觉得与师傅的快剑,几乎是完全相反的路子。
石承先纵然是才智过人,但依然练了半个时辰,方将这招剑法的出手方位学好。
千毒公主看了看天色,笑道:“小兄弟,时刻已经不早了,天龙三剑,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得纯熟,不如以十天为期,每日二更之后,来此练剑如何?”
石承先略一迟疑,知道千毒公主所说不假,这三招剑法的深奥,大大出人意表,十天之内,是否能够学全,却也没有把握,当下恭恭敬敬的应道:“晚辈遵命!”又向天愚大师一礼,转身出庵而去。
石承先回到寺内,已是四更敲过。
他只不过略略打了个盹,天色便已大亮了。
寺中僧侣早课已毕,石承先梳洗过后,只见那龙门老人,忽地独自踱进自己居住之所。
恰好雷刚不在,石承先心中大为放心,迎了上去,笑道:“轩辕前辈,你老好啊!”
龙门老人脸色大变,呆了一呆,几乎把跨进门内的那只腿,收了回去。
石承先话音一顿,立即接道:“老前辈请进啊!”
龙门老人摇了摇头,缓缓的走了进来,目光在石承先身上转动,笑道:“老弟,你已然知晓老朽是谁了!”
石承先笑道:“不错,老前辈可是觉得有些意外么?”
龙门老人道:“老朽不解,你老弟怎会知晓了老朽的身份?”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去了二祖庵,晚辈也去了一趟二祖庵,知晓你老的身份,那也不足为奇了!”
龙门老人恍然道:“原来如此!”他语音一顿,接道:“小施主,你当时可是隐身在庵外,听到老朽与千毒公主的说话么?”
石承先笑道:“不是……不过,晚辈在你老走后方始发觉,那天愚长老和千毒公主早巳发现晚辈隐身一旁了!”
龙门老人沉吟了一会,道:“老弟,老朽在庵内说的一切,你都听到了?”
石承先道:“听到了!”
龙门老人道:“老弟可相信老朽之言?”
石承先笑道:“我如不信,那也不会这般心平气和跟前辈讲话了!”
龙门老人长长一叹,道:“老弟,你果然是个明白事理之人!”
石承先和龙门老人进得禅室坐定,龙门老人目光一转,道:“老弟,那义仆雷刚何处去了?”
石承先笑道:“他八成是找那澄因大师去了。”
龙门老人吁了一口气道:“雷兄对老夫可是有着极深的成见,如是他知晓老夫身份,只怕他就要向老夫理论不休了。”
石承先道:“雷大叔的性情刚烈,老前辈眼下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便是轩辕前辈!”
龙门老人道:“老弟……”
石承先忽然肃容而起,接道:“老前辈与先父的交情很深,是么?”
龙门老人闻言一怔,道:“不错啊!不知令师甘兄可曾对你说过?”
石承先道:“师父说过了!”他语音一顿,抱拳一礼道:“老前辈既与先父论交在先,那是我的长辈,你老这老弟的称呼,晚辈不敢承受,尚望老前辈改过。”
龙门老人沉吟了一阵:道:“也好,往后无人之时,老夫托大,就叫你一声贤侄便是。”
石承先道:“为何要在无人之时?莫非……”他语音未已,已然想到了原因,连忙住口,笑了一笑,接道:“晚辈明白了!”
龙门老人道:“贤侄明白就好!老夫身世未曾公开之前,在人前人后,还是忌讳一些才是。”
石承先道:“老前辈,即令如此,这老弟二字,总觉不大适合啊!”
龙门老人想了一想,道:“这么办,在那人多之时,老夫叫你一声石娃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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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先一想,这称谓虽然是有些玩笑口气,但倒也不会被人识破龙门老人身份,当下笑道:“但凭前辈吩咐便是!”
龙门老人道:“贤侄,老夫有一件事,心中甚是不解,不知贤侄可否助我想上一想?”
石承先道:“什么事?前辈请说便是!”
龙门老人道:“那九魔秘笈本已被令尊在嵩山毁去,但眼下却是有人一再使用这种武功,岂不很怪么?”
石承先道:“这事确是十分费解,但如能够确定那魔功是真是假以后,就比较容易寻找线索了!”
龙门老人道:“魔功自然是真的了!除了那施展魔功的人功力不足以外,别的都不曾有假!”
石承先道:“那天香门是真的获得了九魔秘笈了?”
龙门老人道:“可不?老夫奇怪的便是……”他沉吟了一下,接道:“老夫保管了九魔秘笈,从未离身,又怎会被人做了手脚呢?”
石承先道:“这个……小侄倒想到了一种可能!”
龙门老人道:“什么可能?”
石承先道:“那天香门的掌门人,若是你老的晚辈,他就有可能做上手脚了!”
龙门老人长叹了一声,道:“贤侄,不知你可曾想到,那轩辕萍正是老夫的一位侄女!”
第卅一回 群雄探虎穴
石承先早就想到了!因此闻言并不十分惊讶,接道:“如此说来,轩辕琅也是老前辈的侄儿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道:“贤侄,老夫有一位兄弟,在廿多年以前,被仇家所害,夫妇同时遇难,遗下的一女一子,乏人照料,老夫身为大伯,自然是不能推卸责任的了!但老夫怎会想到,结果却是恁生地糟糕,种下如此诸多的事端!”
石承先皱眉道:“人无先知之明,老前辈,这事又怎能怪你呢?”
龙门老人道:“老夫监察不周之过,总不能卸脱啊!何况,这事又将令尊牵涉入内呢?
想老夫与石兄弟交往三十年来,结果石兄却因我失察而死,老夫纵粉身碎骨,那也无法偿报的了!”
石承先心中甚是凄然,接道:“老前辈,若是那九魔秘笈真本确是落入了轩辕萍手中,她的武功一定是十分厉害的了!”
龙门老人道:“九魔武功,确是十分厉害,不是老夫危言耸听,倘是那丫头把这九种魔功习成了四种以上,只怕连令师武功尽复,也奈何不了啦!”
石承先沉吟道:“不对啊!”
龙门老人道:“哪里不对了?莫非令师已然有了克制魔功之道?”
石承先摇头道:“不是,晚辈是听得师父说过,那九大魔功,乃是武功中的极致,任何一个人,决不能同时练成五种,否则,那习练魔功的本人,就会玩火自焚,白白的送掉了自己的生命了。”
龙门老人道:“这是甘大侠说的!”
石承先道:“正是师父说的!”
龙门老人忽然笑道:“你师父没有见过九魔秘笈,他怎会知晓那九魔秘笈不能练到五种以上呢?”语音一顿,又道:“这事只怕乃是传闻啊!”
石承先道:“不是!”
龙门老人道:“贤侄怎知不是?”
石承先道:“师父说,这是师祖告之于他,他转告晚辈,自然是不会假了!”
龙门老人呆了一呆,道:“是你师祖说的么?”
石承先道:“不错啊!师父曾说,师祖当年收服九大魔尊之时就是有过一种想法,看看各种魔功如是在同一个人身上修练,结果能够练成几种……”
龙门老人道:“贤侄的师祖查明了没有?”
按理,他这句话根本不消去问,石承先既说一个人不可能练成五种,自然是他师祖已然查明白了。
但是,他却是问出口来,而石承先竟是微微一笑,出人意外的接道:“老前辈,我师祖当日并未查明……”
显然,他这等回答,也是十分的出奇。
龙门老人道:“贤侄,如是你师祖白老前辈并未查明,甘大侠又怎会知一个人不能练成五种以上?而且,贤侄曾说,如是你师祖告知甘大侠的,这不是有些矛盾么?”
石承先道:“其中详情,晚辈并不了解,但师父这么告诉晚辈,晚辈自是只有相信了!”
龙门老人道:“老夫倒是被你说得糊涂了!老夫当年幸遇天山老人商洛之时,商老人只是告诫我,如是定力不够,最好别要妄练这本秘笈中的武功,老夫后来也曾把这本秘笈看过,果然发觉商老人没有骗我,这九种魔功当真是习练不得……”
石承先道:“老前辈,那商老人可也是九大魔尊中的一位?”
龙门老人道:“不错,九大魔尊之中,应以这位天山老人商洛功力最高,而且,他那一身武功已是由魔生慧,根本算不得是魔功了!”
石承先想了想,笑道:“是了,师父也曾说过,如是把一种魔功练到极限,常会使那练功之人心性改变,而达到功魔人不魔的境界,看来那天山老人商老前辈,已然到了这种天地了!”
龙门老人道:“贤侄,商老人只怕不止功魔人不魔,老夫曾特别留心过他的那套武功,发觉他不但是本人没有半丝魔气,就是武功也没有一点一滴的魔味了!”
石承先道:“夺天魔手么?”
龙门老人道:“其实,老夫真想替他更名为‘夺天佛手’!”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佛手?”
龙门老人道:“可不?这种武功,已然与那少林的空门绝学‘佛光手’不相上下,贤侄,你说他怎能称为魔功呢?”
石承先道:“这可真想不到!”他沉吟了一下,接道:“老前辈,倘是真的如你之言,那先师祖为何又要将那九大天魔等一一格杀?”
龙门老人道:“这也是老夫久思不解之处,不过……
白老前辈乃是武林中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异能长者,他这么做,那必然是有原因的了!”
石承先道:“会不会他们这几种魔功并非全如师父所说,每一种都能使人到达心不染魔之地,所以先师祖才迫得将他们一一格杀?”
龙门老人道:“有此可能……”但他略一迟疑,又道:“贤侄,老夫与甘大侠也是多年之交,有关令师祖的事,也曾听到过不少……”
石承先道:“不知师父可说过其中道理?师祖一一格杀他们,必有不得以的苦衷了!”
龙门老人道:“甘大侠透露过一些……”
石承先道:“怎么说的?”
龙门老人道:“甘大侠说,你师祖默察他们九人的武功,倘是容他们再练下去,你师祖就再无控制他们之能了!”
石承先道:“那……是了!师父好像也对我说过这句话!”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
“只是,师祖乃是怕他们联手合攻,如是单独比量,师父说师祖定可胜了他们!”
龙门老人道:“白老前辈的用心,乃是怕他们一旦魔功大成,为了要脱出四绝谷,说不定就会联手将他杀死,如此一来,九魔休说同时出现武林,只消有三两人脱出四绝谷,那就要天下大乱了!”
石承先道:“老前辈说的不错,不过……”
龙门老人笑道:“不过什么?”
石承先道:“商老人怎会未死?”
龙门老人道:“这个么,老夫倒是知晓一二!”
石承先道:“什么原因?”
龙门老人道:“你师祖力杀八魔之后,再与九大魔尊中武功最好的天山老人相斗,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石承先道:“是啊!这倒甚是可能!”
龙门老人道:“那天山老人的‘夺天魔手’甚是威猛,若非你师祖那等武功,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别人能够伤得了他……”
石承先道:“师父也是这么说过!”
龙门老人道:“你师祖和那天山老人力搏之后,天山老人中了白老前辈一剑,但白老前辈也被天山老人的‘夺天魔手’所伤,不过,据那天山老人告诉老夫,当时的情形,是你那师祖白老前辈的伤势较重,倘是天山老人商洛狠得下心来,只怕白老前辈等不到甘大侠回转,便要先行死在商老人的手下了!”
石承先一怔道:“那商洛没有再下辣手么?”
龙门老人道:“没有!”
石承先道:“这么说来,那商老人并非十分恶毒之人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否则白大侠或许第一个就先将他除去了!”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那是说晚辈的师祖,早就知道了商洛的为人了!”
龙门老人道:“据那商老人相告,白大侠对他,一向十分尊重,而且相处得极为融洽!”
石承先道:“那就怪了!”
龙门老人道:“怎样的怪了?”
石承先道:“既然师祖与他相处得极为融洽,为何他们又会拼得两败俱伤?”
龙门老人道:“此事老夫也曾问过商老人,但他却不曾言明,不过,听他的口气,似是仍然不脱武林人物争名好胜之故……”忽然长长一叹,道:“贤侄,纵然武功高到像你师祖那等人物,这争名好胜之心,依旧是脱不了的啊!”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这真是意外得很……”
龙门老人道:“贤侄,你师祖若无争名之心,当日又怎会将那九大魔尊找到四绝谷中呢?”语音一顿,吁了口气,接道:“这些事而今说来,无非陡乱人意,倒是萍儿那丫头的下落,老夫甚感奇怪,为何连鬼母金婆子也找她不到!”
石承先道:“老前辈,这事恐怕要等到少林派出追蹑令侄之人回寺,才能知晓结果了!”
龙门老人道:“贤侄,咱们先去找那少林和尚问问如何?”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龙门老人道:“什么想法?”
石承先道:“咱们与其在这少林寺中坐等,何不先去伏牛山中找上一找?”
龙门老人道:“贤侄之意,可就是咱们两人前去?”
石承先道:“晚辈想请鬼母一道!”
龙门老人道:“老夫也有此心,只是……”
石承先道:“老前辈可是恐怕那鬼母不肯前去么?”
龙门老人道:“那也不是,老夫是在想,如若鬼母说的真是实情,只怕咱们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石承先沉思道:“那是为了什么?”
龙门老人道:“究竟谁是那萍丫头,她都不知道,你我前去,岂不枉然?”
石承先道:“老前辈难道也瞧不出真假么?”
龙门老人道:“不见她本来面目,老夫当然是无法分别是否萍儿本人了!”
石承先皱眉道:“这么说,此计仍然行不通了?”
龙门老人道:“老夫担心劳而无功!”
石承先心中暗道:“如若连轩辕豪也无从分辨真假,这倒真是有些辣手了!”
龙门老人目睹石承先沉吟不语,忽然笑道:“贤侄,倘是你决心前去一探,老夫伴你一行便是!”
石承先道:“老前辈,晚辈心中寻思,果真你老也无从判明轩辕萍的真身,伏牛山之行,去了果然是没有用处的了!”
龙门老人笑道:“那也不一定,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那掌门人是否那萍丫头,咱们若能将他拿下,岂不简单的很么?”
石承先想了一想,道:“这倒使得!”
说话之间,只见那雷刚由外疾步而来。
他一眼见到龙门老人,不由得怔了一怔,道:“原来老丈也在此处么?”
龙门老人笑道:“雷兄有何见教?”
雷刚道:“少林掌门已和鬼母等人齐集在方丈之内,正等老丈和公子前去议事!”
石承先道:“多谢大叔,咱们这就前去……”
三人立即向那方丈赶去。
果然,鬼母和萧琼等人,均已在座。
宏法大师目睹石承先和龙门老人已到,当下笑道:“石施主,本寺追踪轩辕琅的弟子,已然有回信到来了!”
石承先大喜道:“他们落脚何处?”
宏法大师道:“说来令人难信,他们竟是回转了伏牛山。”
石承先道:“回转了伏牛山?”
显然,他有些儿不信!
宏法大师道:“本寺弟子现时还留有三名,守在那伏牛山中,自然是不错的了!”
石承先看了龙门老人一眼,沉吟不语。
龙门老人忽地大声道:“既是他们去了伏牛山,咱们何不也前去一探?”
澄因大师合十道:“老施主,此事不可轻举妄动!”
龙门老人道:“为什么?老夫不信那轩辕萍当真有着三头六臂之能……”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话可不是这么说!那伏牛山抱虹岩乃是天香门总坛要地,咱们倘是不计定而动,贸然前去,岂不是有些打草惊蛇之害?”
龙门老人道:“依大师之见呢?”
澄因大师道:“老衲认为,不如先请鬼母金施主带领一人前往,查明轩辕琅和那岑小芳既是已脱虎口,为何又要自投魔窟,然后再行定夺。”
龙门老人道:“办法未尝不好,只是太过耽误时光了!”
澄因大师道:“耽搁一点时光,总比徒劳无功要好,老施主,你要三思而行!”
龙门老人道:“大师,伏牛山之行,是一定要去,老夫虽然同意大师之见,只怕在场的朋友,人人都想前去,不知大师又将如何决断?”
澄因大师尚未说话,葛天森已然淡淡一笑,接道:“两位不用争执,区区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龙门老人道:“什么办法?”
葛天森笑道:“咱们不妨全去伏牛山一趟,但那前往抱虹岩之人,则依澄因大师所说,由金婆婆率领两三人先行探路。”
这方法不失折衷之策,倒也使得龙门老人和澄因大师双双点头。
当下略一计议,决定去到伏牛山以后,由那鬼母率领萧琼和石承先两人径上抱虹岩,其余诸人,暂时留在山中等候消息。
龙门老人当时也无异议,一行加上萧琼的手下,共达数十名多,浩浩荡荡,向那伏牛山奔去。
第三天辰时甫过,已然抵达伏牛山下。
萧琼将手下四十八名少女,交给了葛天森管带,自己便打算随那鬼母前去抱虹岩。
龙门老人打量了眼前的山势半晌,向那鬼母笑道:“金婆子,抱虹岩在什么地方?”
鬼母指着层叠的千山万壑,笑道:“远的很,还要越过四座主峰……”
龙门老人道:“既是很远,咱们何不到了抱虹岩下再行分手?”
雷刚忽然插口道:“金婆婆,那抱虹岩附近,可有什么寺庙之类的客人借居之所?”
鬼母道:“抱虹岩附近,多是天香门的势力,纵有寺庙,咱们也无法借用的了!”
雷刚沉吟道:“这么说,咱们是不能接近那抱虹岩十里之内了?”
鬼母道:“不错!”
葛天森笑道:“这伏牛山葛某也曾来过数次,抱虹岩之名,往日倒也未曾听说过,不知金婆婆可知,这一带原来怎么称谓?”
鬼母道:“抱虹岩原是伏牛山的主峰……”
葛天森笑道:“可是天柱峰么?”
鬼母道:“正是天柱峰,葛大侠去过那里?”
葛天森道:“区区在十年前,去过几次,天柱峰的下面,果然是有着一处断岩,原是叫做舍身崖,这抱虹岩之名,想必是天香门新取的了!”
鬼母道:“葛大侠见多识广,那抱虹岩正是原来的舍身崖……”
葛天森目光一转,向雷刚笑道:“雷兄,咱们不愁无处隐身了!”
雷刚道:“葛兄知道那里地形,自然最好不过!”
葛天森向鬼母抱拳道:“金婆婆,那天柱峰的侧面,有着一处小峰,不知那里可曾住有天香门中之人?”
鬼母道:“你说的那处侧峰,乃是天香门的禁地,等闲之人,根本不许踏入峰下,葛大侠如想借用那处所在,老身认为不妥。”
葛天森笑道:“金婆婆,在下不是要借用那个侧峰,在下昔年在那里采药,曾经发现了一处秘道,不知金婆婆可知那秘道的一切?”
鬼母怔了一怔,道:“秘道?老身不曾听说过啊!”
葛天森道:“这么看来,天香门也许尚未发觉那条秘径的了!”
鬼母沉吟道:“那也不一定,瞧那轩辕萍对该处的戒备情形,彷佛已知那里有着秘道的了!”
龙门老人大笑道:“金婆子,由此前去抱虹岩,还要翻越那么多山峦,老夫认为,咱们倘是留在此处等候你的消息,未免是太远了些!”
鬼母道:“依你之见,应在何处相候?”
龙门老人道:“最好是在抱虹岩下,不出五里的周围最好。”
鬼母看了葛天森一眼,道:“葛大侠,老身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葛天森笑道:“金婆婆,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
鬼母道:“那侧峰秘径,当年你可曾入内看过?”
葛天森道:“在下如非入内查看过,那也不会知晓这条秘径通往天柱峰了!”
鬼母又迟疑了一阵,方道:“既是葛大侠入内看过,老身倒觉得咱们不妨冒上一次险!”
葛天森道:“怎生冒险?”
鬼母道:“老身和石公子、萧姑娘直接回转抱虹岩,葛大侠可率领他们,探查那秘径……”
龙门老人忽然大笑道:“不错,一明一暗,正可使那天香门无法防范!”
葛天森笑道:“金婆婆,咱们可是打此分手么?”
鬼母摇头道:“还早……”她指了远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峦,接道:“到了那座山头,再行分手不迟。”
当下领头向前行去。
一伙人疾步赶程,不消一个时辰,便已到了那座山峰半山。
鬼母在一处柏林之外,停了下来,向葛天森道:“穿过这片柏树森林,往左便是天柱峰,往右则是那座侧峰,葛大侠来过伏牛,详细的走法,那是不用老身细说了。”
葛天森笑道:“金婆婆放心,在下识得路径……”
鬼母点了点头,接道:“葛大侠,据老身所知,那侧峰一带,甚为轩辕萍重视,只怕她不但派有武功高强之人守卫,说不定还设下诸多机关埋伏,葛大侠千万要谨慎小心,莫要大意涉险。”
葛天森感激的笑了一笑,道:“区区记下了!”
鬼母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道:“石公子,老身前头领路……”
正待转身行去,石承先忽然低声道:“且慢!”
鬼母一怔,刹住身形,道:“公子,尚有何事?”
石承先道:“晚辈觉得该把去抱虹岩之人另换一位!”
鬼母呆了一呆,道:“公子,你是说萧姑娘前去,不大适合么?”
石承先摇头道:“不是萧姑娘,晚辈指的是我自己!”
鬼母说道:“公子怎的不想去了?”
石承先道:“这个……晚辈怕那天香门之中,有着识得晚辈之人,一旦揭穿了岂不坏事?
是以……晚辈想与葛兄改走秘径!”
鬼母沉吟道:“石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但换什么人前去呢?”
这时,葛天森笑了,他知道石承先口中所说,乃是句遁词,他所以不愿同鬼母前去,乃是在听到鬼母说那秘径十分凶险之故,他存心忠厚,自是不愿别人为了他的事涉险,故而自己想留了下来,与葛天森等人共进共退,纵然有什么危险,他也可以身当其冲……
葛天森想出了石承先用心,自是十分感佩,当下接道:“金婆婆,在下认为,如能由犬王戴兄伴你同去,比石老弟前去更好。”
鬼母道:“葛大侠同意石公子之见?”
葛天森笑道:“石老弟前去,并无多大作用,若由戴兄前去,那就不同了!”
鬼母道:“哪里不同了?”
葛天森道:“戴兄身有名犬一对,如是那抱虹岩有什么可资查探的地方,由他暗中进行,那是最好不过!”
戴天行笑道:“兄弟,你如此大力推荐,只怕有着什么用心了!”
葛天森道:“不错,兄弟正是想到了一些事……”
其实他在此之先,并未想到什么,戴天行一讲,却使他灵机一动,想起一桩事来。
戴天行道:“什么事要兄弟效劳?”
葛天森道:“那轩辕琅和岑小芳已然返回了抱虹岩,他们的下落,尚望戴兄能找得出来。”
戴天行想了一想,道:“是了!兄弟明白了!”
鬼母皱了皱眉,道:“葛大侠,那岑姑娘回到抱虹岩以后,只怕不会在大庭广众之间现身啊!”
葛天森笑道:“正因如此,在下才会想到要戴兄前去寻找。”
鬼母道:“戴兄找得到么?”
葛天森道:“除了他,自是无人能够找到的了!”
鬼母望着戴天行道:“葛大侠说的话戴兄你当真听得明白了么?”
戴天行笑道:“听明白了!”
鬼母道:“你找得到他们?”
戴天行道:“找得到,只要知道那岑小芳和轩辕琅昔日住过的卧室何在,兄弟便可找得出眼下他们藏身何处。”
鬼母恍然道:“原来如此!老身也明白了!”语音一顿,向那正在和石承先低声讲话的萧琼道:“姑娘,咱们可以动身啦!”当下转身,直向林中奔去。
萧琼只好匆匆的向石承先一笑,和戴天行并肩追在鬼母身后,穿林而过。
葛天森道:“大师,少林派出的弟子,不知眼下藏身哪里?”
敢情那少林一派,除了澄因大师以外,还有慧因、灵因两位长老同来。
慧因大师道:“据掌门人告知,他们仍是留在伏牛山中,究竟在哪里落脚,掌门人并未言明。”
葛天森道:“大师也不知晓么?”
慧因大师讪讪的接道:“老衲委实疏忽了一点……”
葛天森笑道:“这也不算大师疏忽,区区相信,大师一定知晓那少林连络之法了!”
慧因大师道:“老衲身为长老,焉有不知之理?不过,一路行来,都是未曾发现任何表记。”
葛天森道:“大师留心瞧过?”
慧因大师道:“老衲确是留心查看过。”
葛天森忽然指着那柏林入口之处,笑道:“大师,那树根以上的尺许方位,彷佛刻了什么,不知是不是贵寺子弟,留下的表记?”
慧因大师闻言,迅快的向那棵柏树行去,仔细的看了一会,忽然摇头道:“不是本寺子弟所留!”
葛天森怔了一怔,道:“不是?”他忽然走上前去,凝目盯向那脱去的树皮,久久失声一叹道:“是了!这是武当的表记……”
澄因大师只听得浑身一震,脱口道:“莫非那武当也有子弟来了此间?”
葛天森道:“既是留有木剑表记,当然是有人来到伏牛山的了!”
石承先、雷刚也走了过来,雷刚沉声道:“葛兄,老奴心中有一桩事,说出来葛兄莫要见笑。”
葛天森笑道:“雷兄请讲!”
雷刚道:“老奴认为,如是武当也有人来此,可能这伏牛山中,已然聚集了不少武林高手!”
葛天森道:“有此可能!”
雷刚一怔道:“葛兄也想到了么?”
葛天森笑道:“想到了!不过,还有一事,叫人甚是不解!”
雷刚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这伏牛山既是天香门的总坛,为何咱们深入一半,尚未见到天香门下之人?”
雷刚道:“是啊!这真是有些奇怪了。”
石承先沉吟道:“葛兄,小弟的看法,那是他们不曾站在明处!”
葛天森笑道:“不然!天香门崛起武林,为时虽然不久,但气焰却是惊人,如果他们有人看到你我,决不会不声不响的了!”
石承先道:“依葛兄之见,那是咱们一路而来尚未遇到天香门的人物了?”
葛天森道:“不错,只不过……”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过了这片柏林,也许就要小心一二了!”
石承先不知葛天森为何断定过了这片柏林,便得小心一二,当下接道:“葛兄,你怎知过了树林,便得小心才对?”
葛天森道:“说来十分简单,如是过了此林,依然没有天香门子弟,那金婆子也就不用跟咱们分手了!”
石承先仍是不信!笑道:“葛兄,金婆婆不是说,那通往侧峰的道路,要由此处分道么?”
葛天森道:“虽要分道,但仍然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可以同路,但那金婆子却是不肯同行,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了!”
龙门老人忽然笑道:“葛老弟,有一件事只怕你未曾料到啊!”
葛天森道:“什么事?”
龙门老人道:“依老夫猜想,这一片树林之中,便有天香门下之人!”
葛天森吃了一惊道:“真的么?可是老丈已然有了发现?”
龙门老人道:“正是有了发现……”说话之间,突然闪身而起,直向一棵巨柏飞去。
只见他冷笑了一声,右手向那枝叶丛中一拍,接着是一声闷哼传来,打那树上摔落一个人来。
葛天森一跃上前,将那人拖了出来。
耳中听得慧因大师惊哦了一声道:“怎么?这不是本寺派出的子弟么?”
龙门老人这时业已落下地来,闻言一怔,道:“是少林寺的和尚?”
慧因大师道:“不错,这是本寺派来留在山中的三名元字辈弟子之一。”
龙门老人道:“这就奇了,他们如是你们派来,怎会不肯出面招呼?”
慧因大师道:“是啊!老衲也是有些不解。”
葛天森这时缓缓拍活了这名灰衣僧人的穴道,突然一伸手,打那僧人脸上,揭下一层面具来。
慧因大师脸色一变,双手合十,连连念佛不止。
灵因大师则一跃而来,抓住那人,喝道:“你不是少林子弟,为何冒充僧侣?”
敢情,这人乃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黄脸汉子。
那人两眼一翻,看了灵因大师一眼,却是不发半言半语。
灵因大师皱眉道:“施主穴道已解,为何不肯说话?什么人要你冒充我少林元非……”
忽然语音一顿,失声道:“你这人皮面具,装作如此精巧,莫非这元非已然死在你们手中?”
那黄脸汉子冷哼了一声,依然不曾说话。
澄因大师合十念佛,道:“师弟,元非只怕已遭非命,少林留在此间的三人,八成已被发现了!”
灵因大师在少林五老之中,年岁最轻,未过六十,是以火性较大,听得澄因大师之言,顿时脸色大变,右手一抬,便将那黄脸汉子抓住,喝道:“施主,我少林三名子弟,是否业已遭了毒手?”
那黄脸汉子皱了皱眉,痛苦的点了点头。
石承先看得有些不解,向龙门老人道:“老丈,这人怎的不肯说话?”
龙门老人微微一笑,道:“娃儿,这人不肯说话,必然有着原因,何不打开他的嘴巴瞧瞧呢?”
石承先一怔道:“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或许他的舌根已断——”
他话音未已,那灵因大师已然失声道:“天香门怎的如此恶毒啊——”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那灵因大师正呆呆的望着那黄脸大汉的嘴巴,摇头不止。
敢情真如龙门老人之言,那黄脸大汉的嘴内,不见了半截舌头。
澄因大师长叹了一声,道:“师弟,不要伤他的性命,点他穴道,放在林内算了!”
灵因大师道:“小弟遵命!”
点了那人穴道,就待顺手将他放到柏树之上。
葛天森忽然大声道:“且慢!”
灵因大师回头道:“施主有何见教?”
葛天森道:“在下想问他几句话!”
灵因大师怔怔的道:“他已断去半截舌头,只怕施主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啊!”
葛天森笑道:“他口虽不能言,但至少双耳未聋,只消听了在下之言,点头或是摇头即可……”目光一转,向那黄脸汉子喝道:“这座深林之中,是否还有天香门埋伏之人?”
那黄脸汉子神情木讷,久久没有动静。
葛天森瞧得有些不解,还待再问一遍,那龙门老人已然笑道:“他穴道受制,又怎能行动?”闪身上前,一掌拍开那黄脸汉子穴道,接道:“你如想活命,最好照实回答!”
这时,那黄脸汉子凄凉的点了点头。
葛天森长眉闪动,喝道:“你可是回答区区的么?”
那黄脸汉子摇了摇头,显然,他适才点头,乃是回答龙门老人。
葛天森道:“林中没有埋伏?”
黄脸汉子这才点了点头。
但葛天森却沉吟道:“这就怪了!天香门怎会如此托大,而且……”他忽地冷冷一笑,道:“你冒充元非和尚,不会没有原因,偌大的一处深林,如若别无埋伏,未免大出常情之外了!”
龙门老人笑道:“不错,若以一般情理而言,自是不对,但老夫相信,天香门行事,必有出人意表之处,此事也许另有原由……”
葛天森想了一想,尚未想出头绪,只见那黄脸汉子,忽然伸手在地上扫平一处黄土,写道:“在下奉命在此等候少林前来接应之人,准备将他们引入歧途!”
澄因大师看得连连念佛。
灵因则双目精光暴射,喝道:“老衲等抵此以后,你为何不肯现身?”
那黄脸汉子写道:“金婆婆同来,在下不知各位是友是敌,自是不便现身的了!”
少林寺的三个长老互望了一眼,长长的吁了口气。
葛天森则是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否则,真叫葛某糊涂了!”语音一顿,看着那黄脸大汉,接道:“你在天香门中,是何职司?”
那黄脸汉子写道:“在下乃是内堂侍卫!”
葛天森道:“内堂侍卫?那是天香门掌门的亲信之人了!”
黄脸汉子写道:“内堂侍卫并非亲信,不过——”
他写了不过两字以后,竟是久久不曾再写。
雷刚忍不住喝道:“不过什么?”
那黄脸汉子忽然双目之中,滴落了两颗泪光,颤抖着写道:“内堂侍卫,多是武林成名人物!”
龙门老人目光一亮,大声道:“你是谁?”
那汉子写道:“在下华山范隐!”
葛天森道:“阁下是‘寒梅七剑’范兄么?”
那黄脸汉子点了点头,写道:“范某师兄弟五人,除掌门大师兄而外,余下四人,都被天香门所掳,为了华山全派,范某等只好贪生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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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因大师道:“范施主,除了华山之外,其他各大门派,可也有人被掳?”
范隐写道:“各派皆有,只是作为内堂侍卫,都已经过易容断舌,他们是谁,范某也不知晓!”
澄因大师道:“如此说来,少林弟子,也有被他们掳去的了?”
范隐写道:“依区区猜想,那是一定!”
龙门老人长叹了一声,道:“葛兄弟!这位范老弟乃是华山长老辈人物,居然作了天香门内堂侍卫,事情看来是越发的棘手了!”
葛天森道:“不错!老丈可有什么高见?”
龙门老人道:“高见没有,却有最最笨拙的浅见一个,不知葛兄弟同不同意?”
葛天森笑道:“葛某恭候指教!”
龙门老人道:“擒贼擒王,咱们不如直捣抱虹岩,抓住那轩辕萍,岂不就结了?”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老丈说的好轻易啊!抱虹岩若是那等方便侵入,咱们也不用如此慎重其事了!”
龙门老人脸色一沉,道:“老夫不信!”
澄因大师道:“老施主,此时此地,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葛施主说的不错,咱们还是小心一些好。”
龙门老人白眉翕动,心中气盛,彷佛未停,但因葛天森这时已然抢先说话,他只好摇了一摇头,不再开口。
原来葛天森乃是向那范隐笑道:“范兄,那内堂侍卫,共有几人?”
范隐想了一想,写道:“共有三队,每队六人,共为十八人。”
葛天森沉吟道:“多谢范兄——”
范隐忽然哼了一声,迅快的写道:“诸位遇到内堂侍卫,尚望手下留情,他们多因保全一派,方使腆颜事敌,决不会真和各位拼命……”
葛天森笑道:“范兄放心,此事葛某知晓!”当下向龙门老人一笑道:“老丈,这位范兄的身份,既被我们发现,兄弟想请他作个内应,不知老丈意下如何?”
龙门老人道:“倒无不可,但是那轩辕萍会不会发觉?”
葛天森道:“既然要请范兄打点内堂侍卫诸人,自然先得让那轩辕萍相信于他了!”
雷刚接道:“葛兄打算怎么做?莫非要这位范大侠假装负伤么?”
葛天森笑道:“不是假装,兄弟想委屈范兄一次,容兄弟用特殊的手法,点他三处大穴!”
澄因大师一怔道:“这个不妥!如果他们发现的太迟,岂不白白的断送了范施主一条性命?”
葛天森笑道:“大师,在下有一种点穴手法,外表看来极重,但实际上不伤被点之人丝毫,发现迟早,那也没有关系!”
范隐听得他们对答之言,竟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葛天森的做法。
龙门老人沉吟了一阵,道:“葛兄弟,如是你那点穴手法伤不了人,只怕难以瞒过轩辕萍那丫头!”
范隐目光转动,忽然写道:“各位,只消点我穴道,其余之事,在下自有应对之方!”
龙门老人见他这等写法,也就不再多说,当即由葛天森下手,点了范隐三处大穴。
石承先目睹葛天森的点穴手法,果然十分奥妙,不由得笑道:“葛兄,你这是什么手法?
怎的如此恶毒,却又不会伤人呢?”
葛天森笑道:“兄弟,葛某这套点穴手法,乃是得自一本古书之上,本是用来治病的,兄弟发现它具有骗人的功用,所以,便稍加改变,使其外表上看去十分恶毒,骨子里却是甚为和缓……”
说话之间,葛天森已将范隐抱起,飞身跃上一棵大树,将那范隐放在树上,这才笑道:
“范兄,委屈你一段时光了……”
跳下树来,雷刚已是等得有些不耐,一迭连声的催促葛天森带路,前去寻找那通往抱虹岩的秘径。
葛天森笑了一笑,道:“雷兄莫急,兄弟还有一桩事情未曾办的了,再等上半刻时光,也无关紧要!”只见他身形一闪,迅快的向林中奔去。
龙门老人脸上疑思重重,沉吟道:“他如此神秘,不知又为了什么?”
雷刚道:“葛天森纵然鬼鬼崇崇,那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利我等之事,只是耽误时光,叫人好生着急!”
龙门老人看了雷刚一眼,似是知道他对自己有着芥蒂。
虽然知道他故意拿话顶撞自己,却是不曾和他再行争辩下去。
石承行目光在雷刚身上转动,接道:“雷大叔,这位龙门老人救过澄因大师,乃是对咱们有恩之人,尚望大叔莫要在言语上得罪于他……”
雷刚心中固是不快,但却不曾反驳,只是一笑道:“老奴记下了!”
这时,那葛天森又已匆匆的打那林中走了出来,葛天森道:“咱们可以走了!”当先领路,向那林中走了过去。
众人不再犹疑,随在葛天森身后,进了那占地大达数十亩的柏树古林。
林中果然不曾再有埋伏,但石承先却隐隐的觉得,葛天森适才入内,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穿出古林,前面便是一处山角,葛天森领着他们转过左侧的山角,直往山下的一处深谷行去。
几人的脚程十分快速,那消半刻时光,便已到了一处深谷之中。
葛夭森指着谷中的一处峭壁,向龙门老人道:“老丈,此处有一条秘径,通达主峰,咱们由此前去,可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龙门老人笑道:“葛兄放心,老朽一向胆大包天,谅那天香门的一切,还吓不倒老朽!”
葛天森笑了一笑,直朝那峭壁走去。
石承先抢先一步,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葛天森行近峭壁之前,忽然俯下身去,在那丛丛的莽林之中,搬开了一块巨石,顿时露出一个黑黝黝、看不清内中景象的五尺大小洞口来。
石承先失声道:“这等所在,倒真是当得秘径二字了!葛兄竟能发现,真正不容易!”
葛天森笑道:“这也是机缘凑巧,当年兄弟为了寻找那桩药物,因是十分难找,兄弟在这草莽之中找了三天,无意之中,搬动石块,方始发现了这等所在!”
石承先长叹道:“天下事也真是奇巧的很,若非葛兄知晓这条秘径,咱们少不得还要多费不少工夫,才能打入那抱虹岩了!”
葛天森不再说话,举步便向洞内行去。
石承先招呼了一伙人,也跟在他身后,向内走去。
葛天森身上本是带有火折,但他却未点燃,只因几人目力皆好,是以为了不要暴露目标,便摸索着向内而行。
石承先只觉这山径斜斜向上,越走越陡,心中不由吃惊道:“这等所在,如是真有什么埋伏,那可就真的相当麻烦了!”
心中在想,口中却未说出。
但龙门老人却忍不住问道,“葛兄,这条山径之中如是有着埋伏,那可就十分麻烦了。”
葛天森笑道:“前面的一半,兄弟相信决不会有什么埋伏,只是那后半段就不敢保险了!”
龙门老人道:“依老夫看来,这条秘径很长啊!”
葛天森道:“长达十里出头。”
说话之间,已然上到一处断岩,只见一缕天光,打上方射入。
雷刚脱口道:“奇怪,这里怎有天光?”
葛天森笑道:“山径一半之处,乃是一处断崖,由那断崖再向上行去,则是十分凶险了!”
龙门老人道:“葛兄,后半段山路,可是不在山腹之中么?”
葛天森道:“不会是,只因那一带山势时有峭壁,遇到峭壁之处,才是穿山而行。”
龙门老人道:“原来如此!”
这时葛天森已然出了洞口,到了断崖之上。
不多时,澄因大师等人也上了断崖。
石承先举目望去,只见这儿乃是一块占地十丈左右的平崖,崖上一面靠山,三面悬空,形势十分险要。不禁脱口道:“好一个险要的所在……”
话音未已,忽然一声冷笑,传入众人耳中。
龙门老人脸色一变,目光射向那发出笑声之处,喝道:“什么人?”
葛天森却是身形一晃,便向那面峭壁奔了过去。
就在他们奔动的同时,只见打那峭壁之上,飞身跃落了一人。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这人身材甚是瘦小,穿了一件黄色旧布长衫,神态从容不迫,秃顶稀眉,看那年纪,约在七十出头,身后背了一柄宝剑,正在望着几人冷笑。
葛天森本已举手,指力尚未发出,忽然失声道:“你是凌兄么?”
那黄衫老人闻言,不由得一怔,看了葛天森一眼,忽然脸上泛起了笑意,大声道:“药王葛兄弟么?你怎的来了伏牛山?真是想不到得很啊!”
葛天森笑道:“凌兄,兄弟真是不曾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了凌兄……”
黄衫老人道:“葛兄弟,你可是来此寻找什么旷世难求的灵药么?”
葛天森摇头道:“不是……”
黄衫老人未等葛天森的话讲完,便自哈哈笑道:“老夫适才在总坛之十,接获属下之人报称,有人侵入本门禁地,老夫匆匆赶来,不想竟是葛兄弟……”
直到此刻,黄衫老人目光才转向澄因大师等人,当他见到了澄因之后,立即顿住了话音,双眉锁向一起,摇头沉吟不语了。
葛天森一怔,暗道:“他莫非不认识少林僧侣么?”心中虽作如是之想,口中却道:
“凌兄,这几位乃是少林寺中的长老,不知凌兄可曾见过?”
黄衫老人蓦地长长一叹道:“少林五老,兄弟自然是知道的了!”
澄因大师大步上前,双手合十一礼,道:“凌施主,天山一别,已达二十载,凌兄进入中原,贫僧竟是不知,失礼得很!”
敢情,他们俱是旧日相识之人。
黄衫老人道:“不敢,大师好说了!”
葛天森这时忙向那黄衫老人引见了石承先和龙门老人,石承先这才知道,这位黄衫老人,乃是“天山四友”中为首之人“剑怪”凌涛。
“天山四友”中的“掌绝”罗放,石承先已然见过,这时又见到了凌涛,心中明白,天香门的五大护法,除了“九环铁拐”齐逖,余下的四人,必是“天山四友”了!
这时,凌涛在听得石承先的姓名之后,不禁特别的打量他一会,笑道:“果然是个奇才!
老夫不曾眼见之,当真是不敢相信!”
石承先闻言一怔,忖道:“他怎的彷佛知道我呢?”但他口中却道:“凌老前辈知晓晚辈么?”
凌涛笑道:“当然知道啊!”语音一顿,同葛天森道:“葛兄弟,既然你和石老弟向来、只怕还是为了石啸风的事了?”
葛天森道:“不错,正是如此。”
凌涛道:“葛兄弟,有一件事,兄弟不得不事先向你说明!”
葛天森道:“什么事?”
凌涛道:“兄弟寄身天香门中,有许多事,却是不便站在葛兄弟的一边!”
葛天森笑道:“这一点兄弟知道!”
凌涛长长的叹了一声道:“葛兄弟,纵然你心中有些见怪,兄弟也无法相助啊!”
葛夭森道:“凌兄,那轩辕萍此刻可在总坛之内?”
凌涛道:“这个,兄弟也不大明白!不过,你们既然来了,那自然是不妨前去碰碰运气了。”语音一顿,接道:“兄弟职责所在,葛兄弟,咱们只怕还得比划一番才好!”
葛天森笑道:“凌兄,这么说岂不要委屈你了?”
凌涛笑道:“没有关系,只望葛兄弟出手不要太重便好!”
石承先闻言,暗道:“难道这位剑怪也要用那苦肉之计么?”
寻思间,只见葛天森已然出手一指,点了那剑怪凌涛的一处穴道,并且伸手将他扛在肩上,大声道:“凌兄,委屈你了!”
凌涛没有说话,只苦笑了一下。
这时,雷刚忽然上前道:“葛兄,请把凌兄交给老奴携带。”
葛天森欲待推辞,雷刚已然接道:“葛兄,这儿的路径,只有你知晓,扛了一个大人,那多不方便呢?”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当下将凌涛交给雷刚,雷刚独臂一举,便将凌涛扛在肩上。
葛天森目光一转,举步向一块突出的巨石走去。
石承先等人跟在他身后,走到那巨石之旁,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推,只听得一阵轧轧之声传来,巨石忽然缩向山壁之内,露出了一道门户来。
葛天森回头看了石承先一眼,道:“兄弟,这条秘径甚是凶险,咱们可得小心一些啊!”
当先举步向内行去。
石承先本想抢在前头,但因自己不知路径,不敢冒失,只好紧紧跟在葛天森身后,小心戒备,只消一旦遇到什么变故,自己也好出手相助。
几人进了那道门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秘径中走了约有三里,忽然眼前现出一片天光。
这时,那被扛在雷刚肩头的凌涛忽然低声道:“葛兄弟,前面有人,你们莫要冒失冲了出去。”
葛天森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凌涛道:“两边山崖之上,均有埋伏之人,你们如是冒失的冲了出去,只怕要吃大亏了!”
澄因大师忽然合十道:“凌施主,老衲有一句话,不知说了出来,施主会不会见怪?”
凌涛道:“什么话?大师请说便是。”
澄因大师道:“眼下那天香门埋伏之人,必是比施主身份要低的了!”
凌涛道:“不错!”
澄因大师道:“倘是施主说话,他们只怕也不敢不遵从的了?”
凌涛道:“那是自然!”
澄因大师道:“既是如此,施主何不相助我等喝退这一路埋伏之人呢?”
凌涛沉吟未语,龙门老人已然笑道:“不错,咱们早该想到才是。”
但凌涛却叹了口气,接道:“大师,这事不是凌某不允,只因……”
他忽然不说下去,显然其中有着极大的隐情。
葛天森这时站在那洞口之处,闻言笑道:“凌兄,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凌涛道:“正是如此……”
石承先忽然接道:“雷大叔,放下凌老前辈……”他走上前去,拍开了凌涛的穴道,抱拳一揖道:“凌老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尚望前辈莫怪!”
雷刚已然放下凌涛,退向一侧。
凌涛伸了伸双臂,苦笑道:“老弟有何见教?”
石承先道:“天香门可是用什么方法将凌老前辈的举动控制在掌握之中,才使你老为他们所用么?”
凌涛道:“不错!”
石承先道:“晚辈想向你老请教,那轩辕萍究竟握有你老什么把柄?”
凌涛想了一想,道:“老弟,这事说将出来,只怕叫人难以相信?”
葛天森转头笑道:“凌兄,只要不是生命大事,说出又有何关?”
凌涛长叹道,“葛兄弟,这事正是生死大事啊!”
葛天森一呆道:“那轩辕萍在你们身上做了手脚么?”
凌涛道:“可不?”但他稀疏的眉头忽然一扬,接道:“那轩辕萍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在老夫兄弟四人身上封了一处怪脉,如果不依她之言行事,兄弟等人就只有一个月好活了!”
石承先一怔道:“为什么?”
凌涛道:“没有她的药丸,老朽等四人的全身经脉即将萎缩而亡!”
第卅二回 天香门总坛
石承先摇头道:“天下哪有这等事?晚辈不信!”
凌涛道:“老弟不信,那也没有法子,不过,老朽却是亲自目睹过……”
葛天森笑道:“凌兄,你这话有些玄啊!”
凌涛道:“怎的玄了?这本是事实啊!”
葛天森道:“凌兄,有一件事,你可莫要忘了,兄弟对别的不在行,但对行医用药之道,却是内行得很。”
凌涛忽然笑道:“不错,兄弟倒几乎忘了……”语音一顿,接道:“葛兄弟,这事说来果真有些儿玄,一个人的经脉上怎会要靠药物来维持正常呢?”
葛天森道:“凌兄,兄弟的看法,那是轩辕萍骗人的话!”
凌涛道:“骗人的话么?葛兄之意是兄弟四人根本不曾被那轩辕萍做过手脚?”
葛天森道:“也许是!不过……”
凌涛道:“不过什么?”
葛天森道:“也许她不是伤了你们的经脉!”
凌涛道:“不对,老夫曾亲眼见到她伤了一个属下的经脉,然后在一个月之后,不曾给他药物,那人果然在六个时辰之内,全身经脉萎缩而亡。”
葛天森笑道:“不可能,凌兄,你们四位果然是上了那轩辕萍的当了!”
凌涛道:“葛兄,你认为兄弟等经脉并未受害么?”
葛天森道:“自然是不曾受害的了!否则,只怕凌兄等四位的武功,要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凌兄你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武功,可曾受损退步?”
凌涛道:“没有!”
葛天森道:“这就是了……”
他语音未已,龙门老人忽然大声道:“是了!那轩辕萍用的乃是商老人的一种截脉手法,凌兄身上,果然被那丫头做了手脚!”
龙门老人忽出此言,只把葛天森听得呆了一呆。
石承先、澄因大师则显得甚是不安,只因他们全都知晓龙门老人便是八荒魔剑之故!
此刻龙门老人忽地这么说话,只怕少不得要引起葛天森怀疑了!
果然,葛天森闻言,立即皱眉道:“老丈,你………知道那轩辕萍的底细么?”
龙门老人似是也知自己失言,连忙摇头道:“那倒不知晓,不过,老夫对那九大魔尊之首的‘夺天魔手’商老前辈的武功,知道得甚多!”
葛天森沉吟道:“老丈,你自从现身,从未提起过去之事,区区对老丈的身份,甚是存疑!”
龙门老人皱眉道:“你疑心老丈什么?”
葛天森道:“区区听得尊驾适才之言,疑心尊驾是那九大魔尊的弟子!”
龙门老人失笑道:“怎么会?老弟,你错了!”
葛天森道:“如是区区猜错了,尊驾又怎会对商洛的武功,知之甚详呢?”
龙门老人迟疑了一下,笑道:“其中原因,老夫不愿说出,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此事别人不知,但石娃儿和澄因大师却是明白!”
葛天森道:“真的么?”
龙门老人道:“老夫岂是骗人之徒?”
澄因大师闻言一惊,看了石承先一眼,石承先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顿时,澄因大师接道:“葛施主,龙门老施主说的不错,他是说的实话,施主不用挂在心上了!”
葛天森看了看龙门老人和石承先,终于笑道:“在下自是信得过大师之言!”话音一顿,接道:“老丈,如是那轩辕萍真的是在他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知老丈可知解救之法?”
龙门老人笑道:“老夫既是知道那丫头用的何等手法,当然也会知晓解救的方法了!”
剑怪凌涛脱口道:“兄台知晓解救方法,不知可愿为凌某兄弟费心解脱……”
龙门老人不等他说完,便自笑道:“老夫要试上一试的了!不过,老夫还不敢说一定有把握,倘若解除不了她的手法,你可莫要见怪啊!”
凌涛道:“兄台尽管试上一试,解得了,固然是好,若是解不了,那也是兄弟等的命运不好而已,兄弟等又怎敢见怪呢?”
龙门老人移步到了凌涛身前,缓缓伸出右手,按向凌涛的颈后玉枕穴部位,不曾使劲,却是沉声道:“凌兄,有一桩事,老夫可得先行说明白。”
凌涛道:“有什么话,兄台只管说明。”
龙门老人道:“老夫如是能够解除那轩辕萍在你们兄弟身上所施下的禁制,老夫甚望四位不要助纣为虐,帮那天香门作出坏事!”
他并未提出要天山四友相助,倒是大出葛天森意料之外,当下忍不住笑道:“老丈,只要你真能解除他们的禁制,兄弟相信,天山四友必会倒戈相向,帮助我等!”
凌涛长叹了一声,道:“不错,凌某确有此心,就算兄台和葛兄弟不说,凌某也要自告奋勇的了!”
龙门老人笑了笑,道:“能够借重四位,那自然是更好的了!但如四位有什么不便之处,那也没有关系,老夫等人的力量,已然足够对付轩辕萍的了!”
凌涛听他似有拒绝自己兄弟相助之意,心中甚是不解,但又不好反问,只好苦笑道:
“兄台若是不愿凌某等插手,凌某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葛天森忽然接道:“凌兄,龙老丈不是拒绝四位,你不要多心了!”
龙门老人这时两指捏在五枕穴两旁的经脉之上,暗暗的用力一按,笑道:“葛兄弟说的不差,老夫并无拒绝之心,老夫只是不知自己有无把握,故而未便多作承诺,凌兄确是不消多心了!”
他指力渐渐加重,接道:“如何?左臂的阳脉之中可有什么感觉么?”
凌涛只觉那左手阳脉如同火烧一般,听得龙门老人之言,当下接道:“如同火炙一般,甚是难受!”
龙门老人笑道:“这就不错了,你们果然中了那丫头的暗算了!”他松开了手,向葛天森道:“葛兄弟,这种手法在商洛的记载中称为‘断脉截经手’,一旦被制,果真是要按时服药,方可保住经脉不受其害,否则,全身经脉必将萎缩而亡!”
葛天森呆呆的道:“这可是兄弟头一遭听到呢……”
凌涛转身道:“老丈,你当真解得了么?”
他见龙门老人说的头头是道,心中甚是佩服,竟然连称呼也改变了。
龙门老人道:“老夫已然说过了,试上一试,自然没有什么关系,至于是否真能完全治好,老夫也无绝对把握,但老夫绝不藏私便是!”
葛天森沉吟道:“老丈,这解救之方,可是要凭药物么?”
龙门老人道:“那也不全是,除了药物之外,还得用推宫过穴的手法相辅。”
葛天森道:“老丈,倘是要双方齐头并进,眼下是无法先将凌兄治愈了?”
龙门老人道:“正是如此!”目光转向凌涛,接道:“但等此间事了,老丈尽力而为!”
凌涛闻言,沉吟了一下,忽然笑道:“富贵在天,死生由命,老丈这等心意,凌某已是感激不尽。”
他笑声一顿,向葛天森接道:“葛兄弟,天山四友在武林中向来被人目为正邪不分的人物,老朽拼着只余一月可活,也得做出几桩令人大快心胸之事,好叫江湖子弟明白,凌某并非听人传言的那等可耻之辈!”
葛天森道:“凌兄好说,别人不知四位,但兄弟却是明白得很,凌兄忽出此言,叫人听来真是不安得很,老实说,你也不用这等悲愤自责,龙门老丈只要知晓商洛老人的手法,兄弟又精通药理,似这等病痛,只要找出根源,兄弟自信可以治疗的了!”
凌涛迟疑了一阵,笑道:“葛兄弟盛情,凌某先行谢了!”
他慨然一叹,接道:“由此前去抱虹岩,尚有五处关卡,除了最后一道关卡,兄弟无力指挥之外,其余的四处,大概用不着诸位费心了!”
言下之意,那是这前面四处的阻力都可以由他一人出面喝退了。
葛天森道:“凌兄,你……这么做不怕那轩辕萍疑心你背判了她么!”
凌涛大笑道:“生死已不在我心下,轩辕萍的疑心与否,对我又有何害?”语音一顿,当先举步,出了那窄窄的石洞门。
葛天森感激的一笑道:“如此真是委屈了凌兄了!”
几人随在凌涛的身后,向外行去。
走出石洞,迎面便是一处天堑般深谷,两侧横生各种杂树,低目下望,深不见底,对面山崖却在五丈之外,如是有人暗袭,那实在是无法逃躲。
五丈距离,对石承先这些高手而言,也并不足以难倒他们,只是,倘若在跃身半途,对岩有人出手相阻,那就十分危险了。
是以,当他们发觉出洞之后,竟是这等所在时,不禁全都大吃一惊。
龙门老人更是暗叫侥幸,因为若非凌涛决心相助,就是渡此一关,已是太不简单的了。
凌涛身形一闪,便站在那吊挢之上,敞声向对崖喝道:“当值弟子何在?”
只见那对崖石丛之中,迅快的闪出一入,大声道:“弟子在此!”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劲装,虽是赤手空拳,但却十分威猛不凡。
凌涛一见那人现身,立即喝道:“来此之人,乃是本座的朋友,尔等不可惊吓了他们。”
那人恭敬的应了一声是,接道:“既是凌护法的朋友,属下遵命退开。”
只见他向后打了一个手势,顿时隐入巨石之后,再也不曾露面。
一行人顺利的过了吊桥,沿着山脊,前行了约有两里左右,却见来到一处峭壁之下,山径到此,竟是没有了去路,除了攀登峭壁,根本就无法通行了。
澄因大师失声道:“凌施主,怎的这儿又没有了去路?莫非咱们还得翻上这座峭壁不成?”
葛天森笑道:“那倒不用,只是此处原来有一处石洞,不知怎的忽然被人堵死,大概除了凌兄,真个无法找得出来那所门户了!”
凌涛笑道:“门户还在,不过被天香门略略改装了一个机关而已!”
说话之间,他已大步上前,举手向山壁上一处按去,只听得一阵滑轮滚动之声,石壁上应手启开了丈许石门。
石承先留心到凌涛手按之处,石色似乎有些不同,这石门一开,他立即觉出,那块手按之处,乃是一个大小约有五寸,色泛淡青的玉石,显然,这块玉石,便是这道门户的枢钮了。
凌涛当先向那石壁之内行去,众人也就鱼贯跟在他的身后。
这条秘径,没有先前经过的山中暗径高大,但比之先前却是亮了甚多。
约莫走了盏茶之久,几人方始出得洞来,一路之上,倒是没有丝毫阻拦。
雷刚出了洞门,便忍不住笑道:“葛兄,这条山洞并无把守之人,若是有人找到了开启的机关,那岂非是轻而易举,便可闯了过来么?”
葛天森笑道:“雷兄,事情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呢!照葛某的看法,其中必有原因。”
雷刚道:“什么原因?”
葛天森笑道:“这个,想必凌兄一定知晓了。”
凌涛此刻正站在洞门之外,打量着不远处的一片深林,闻言笑道:“葛兄说的不错,这条洞中秘径,实是十分凶险,若非凌某领路,各位想要闯过,少不得要费上不少心血了。”
雷刚兀自有些不信,笑道:“阁下好像并未打过什么招呼啊!”
凌涛笑道:“那开启洞门的枢钮,虽然十分明显,但却要用天星掌暗劲方可,若非用那暗劲开启,门户虽开,但却要触动了洞中的守卫之人,那时各种埋伏,均将发动,几位虽然不怕,但也少不得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雷刚一怔道:“原来这样么……真是想不到得很。”
凌涛接道:“守在洞中的子弟,如是发现门户已开,却未触动机关,那就表示入内之人,必是天香门中之人,他们也就不用发动机关的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然走到密林之前。
凌涛略略向众人摆手,要他们莫要抢先入内,自己却吐气开声,双手同出,向迎面的一棵古松拍去。
耳闻一声巨震传来,那棵古松只震得枝叶纷飞,颤动不已,但可并未折断。
霎时,一条人影,如飞打林中飞出。
凌涛双手抱拳,向那人笑道:“姑娘,这几位乃是本座的朋友,尚望姑娘惠允放行。”
敢情这奔来的人影,乃是一名年约廿出头,长的甚是清秀的青衣少女。
那少女闻言,柳眉一皱,道:“可有掌门人的令谕?”
凌涛笑道:“姑娘莫非不信老夫么?”
少女沉吟道:“凌护法,按理这是不合本门规定,妾身本难放他们过去,如果凌护法愿意留下一桩信物作凭,妾身自是要卖护法的金面了!”
凌涛淡淡一笑,打怀中取出一支竹制的小剑,接道:“姑娘,老夫就留下表记作凭如何?”
那少女微微一笑,接过了竹剑,转身便向深林中走去。
刹那之间,只听得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凌涛叹了口气,道:“这片深林,共有五十多名本门属下,而且每人均携有一筒毒箭,倘若这丫头不卖交情,咱们还真不容易过去。”
葛天森道:“真是不行,咱们也可以绕道而去啊!”
凌涛摇头道:“无路可绕,舍此深林,两侧山上,更是凶险得多多……”
石承先心中虽是觉得奇怪,但口中却是未说,只因此刻凌涛已然领着他们走进了深林之中。
这片深林,与一般的林木大不相同,其中的林木,似是经过刻意的经营,每一株树木都培植得十分小心,距离虽然不是相等,但却参差有致,石承先一面走,一面留意打量,渐渐的方始发觉,这中间隐藏着一种阵图,如是一步不慎,就将踏入危机了。
穿出树林,迎面乃是一条两峰夹峙谷径,一行人入得谷中,只见远远的十丈之外,一块巨石,当路而立。凌涛走到那形如大碑的巨石之前,摇手叫他们停下,朗声向石后说道:
“秦兄,是你守在这里么?”
语音甫落,那石后已转出一人。
众人望去,只见这人生得身高八尺开外,年约六旬,穿了一身大红团花锦袍,腰际悬了一把阔背金刀,头戴一顶英雄盔,面如枣,目如巨环,看上去真是威猛无比。
红袍老人一旦现身,立即抱拳向凌涛道:“凌兄,这几位是什么人?”
凌涛笑道:“愚兄的朋友……”当下为他们一一引见。
石承先这才知道,这位红袍老人,乃是天山四友中的“刀圣”秦三玄。
秦三玄听得几人名号,神态大大不同,朗声笑道:“原来是药王和少林长老,秦某眼拙,失礼了!”说着,竟是深深一礼。
葛天森等人连忙还礼,笑道:“秦兄好说,兄弟久闻刀圣大名,却是未得识荆,今日相遇,幸会得很。”
秦三玄扬了扬眉,似是甚为高兴,正待说话,凌涛已轻轻的向他打了一个手式,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秦三玄愣了一愣,道:“真的么?”
凌涛笑道:“愚兄岂会哄骗于你?自然是真的了?”
秦三玄忽然仰天长长吁了口大气,道:“果真如此,兄弟也算出了一口怨气……”
石承先心中明白,那凌涛定然将那龙门老人可以治愈他们隐疾之事,对他说了,否则,像秦三玄这豪迈之人,也不会如此长吁吐气了!
秦三玄手按刀把,目光一垂,接道:“凌兄,你先陪几位兄台过去,兄弟交待一下,便自后赶来。”
凌涛摇头道:“秦兄,你不用赶来了,抱虹岩有我几个人,足可应付的了,如是轩辕萍不在,最好咱们莫先暴露了叛离之意!”
秦三玄想了一想道:“也好……兄弟遵命便是。”他双手抱拳,目送几人向那谷中走去。
这条山谷,长达四五里路,两侧俱是陡峭的高山,倘若有人在谷中行走,两侧山上有人埋伏袭击,则谷中之人,确是难以躲避。
过了山谷,面前是一条白石铺成的山径,一层一层的向上升去,一眼所及,不下千百级之多。
凌涛看了那层层石级一眼,道:“这条石级之上,便是抱虹岩了!”
石承先道:“凌老,这里可还有人把守?”
凌涛道:“有!而且……”他忽然压低声音,接道:“只有这一关把守之人,老朽无能为力相助,老弟,恐怕要上那抱虹岩,免不了还得打上一场呢!”
石承先笑道:“但不知把守此处之人是谁?”
凌涛道:“轩辕萍的大弟子,庄玉冰姑娘!”
石承先道:“她的武功很强么?”
凌涛道:“据老夫所知,她已然得了轩辕掌门人的七成传真,武功自是高强得很了。”
石承先看了龙门老人一眼,道:“老丈,咱们可是要硬闯么?”
龙门老人笑道:“娃儿,你认为如何?只要你有心一闯,老朽自当作为前驱!”
石承先笑道:“如是那姓庄的姑娘不让咱们过去,咱们只好一拼了!”
龙门老人道:“好!咱们就这么决定!待会儿那丫头出现以后,就由老朽出手对付便了!”
凌涛在旁皱了一皱眉,但他想不到这位不见经传的龙门老人,竟是知晓商洛的武功根底,很可能武功也不差,是以本想劝他们最好莫要硬闯,却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
龙门老人这时已大步向石级上走去。
凌涛睹状一惊,连忙喝道:“老丈且慢!”
龙门老人已然踏上第一道石级,闻言立即退了回来,沉声道:“怎么了,凌兄有何见教?”
凌涛道:“老丈,这石阶之上,设有机关啊!”
龙门老人道:“设有机关,莫非就不能踏上去么?”
凌涛道:“正是不能踏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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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老人一怔,道:“倘若不能踏上去,咱们又怎能上得了那抱虹岩?”
凌涛笑道:“老丈,机关埋伏,如是不由人来操纵,自是应有趋避之法的了!”
龙门老人道:“凌兄,怎生趋避,你为何不快快说出来呢?”
凌涛道:“老丈,这条石道,上下共有一千级,第一个百级,必须逢双而走,第二个百级,则要逢单而行……”
葛天森闻言笑道:“凌兄,那第三个百级可是又换成了双数么?”
凌涛摇头道:“不是!第三个百级,乃是逢三而行,每隔两级,方可走上一步!”
龙门老人道:“麻烦得很!”
凌涛道:“那第四个百级,更要麻烦,必须先走单级,再走双级,错了一步,就要触动了机关了!”
龙门老人道:“这些老夫都记下了!只不知五百级又该怎生走法?”
凌涛道:“第五百级没有埋伏。”
龙门老人呆了一呆道:“没有埋伏么?难道这一千级之中,只有前四百级有机关?”
凌涛笑道:“那也不是,第六百级到八百九十九级,和前四百级完全一样,不过……”
龙门老人道:“不过什么?”
凌涛道:“第五百级之处有一处石坪,那庄姑娘就守在那里,如是过不了她那石坪,后五百级石阶,只怕咱们也不用想走了。”
龙门老人道:“老夫不信那姓庄的丫头挡得了咱们,凌兄,看上去还是要你带路了。”
凌涛道:“兄弟正该为诸位引路。”当先跨过一级石阶向上走去。
众人自是跟在他身后而行。
到了第二个百级,便换成了单数,第三个百级石阶则每隔两层方始落脚。
虽然这一路甚是难行,但他们几人都是武功非凡之士,是以也不觉得困难,不消半个时辰,便已到了那半路上的石坪。
几人刚自在石坪上立稳,只见一名总角小厮,大步走了过来。
石承先目光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只见这块石坪占地约有十亩左右,除了靠左手有一块丈许高、七八尺宽的青石外,别无一物,但其上却除了一名小厮,又别无一人,莫非他们是躲在青石之后么?
他转念之间,只见那小厮已然向凌涛见过了礼。
凌涛笑道:“小兄弟,姑娘在么?”
小厮道:“姑娘正在等候凌护法,你可要小心一些才好。”
凌涛笑道:“有劳小兄弟告诉姑娘,就说老朽来了。”
那小厮看了凌涛身后众人一眼,这才转身向那块巨石走了过去。
只见他转身走到青石的后方,过不了一会,打石后便转出三人。
这三人均是少女,当先的一位,身穿杏黄长衫,黑发披肩,清秀的脸上,有着几分冷酷的滋味。
跟在她身后的两人则是丫环打扮,年纪都在十三四岁之间,每人手中抱了一支宝剑,天真的面孔之上,也露着些好奇和惊讶。
黄衫少女走到凌涛身前五尺,停下步来,柳眉一扬,浅笑道:“妾身参见凌护法。”
凌涛连忙还礼道:“不敢,姑娘好说了!”
黄衫少女妙目在凌涛身后诸位人脸上一转,冷笑道:“凌护法,他们是做什么的?”
凌涛微微一笑道:“老朽的朋友,欲待前往抱虹岩拜见掌门人。”
黄衫少女皱眉道:“既是凌护法的朋友,为何不从前山上岩?”
凌涛笑道:“老朽的这几位朋友,都是喜爱山水之人,这伏牛山中的景色,以这抱虹岩下的深谷为最,是以老朽领了他们游耍一番,顺便就从此处上山了。”
黄衫少女格格一笑道:“这可是出人意料得很,凌护法你可要给妾身引见一番?”
凌涛道:“老朽正要为姑娘引见……”当下一一为他们介绍,石承先却在心中暗道:
“这庄玉冰似是十分友善,怎的凌涛把她说的甚是凶狠呢?”
寻思之际,只见那庄玉冰忽然冷冷一笑道:“原来少林澄因大师也在这儿么?真正是难得的很啊!”
澄因大师白眉一皱,合十道:“女施主可识得老衲么?”
庄玉冰笑道:“妾身闻名久矣……”
她抬手一掠鬓角,接道:“家师为了大师,曾经调动了本门数十名高手四下寻找,想邀请大师前来抱虹岩一晤,想不到大师竟是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不曾将大师请到,家师为此,心中甚是难过,却不料今日大师居然自行前来,那真是再巧不过的了……”
石承先见她说话时,脸上神色充满了喜悦,不禁又暗道:“她果然是客气的很啊!”
澄因大师闻言,竟是沉声道:“女施主,令师相邀老衲之情,老衲心领了!”
庄玉冰笑道:“大师,听你言下之意,那是不大相信妾身所说的了?”
澄因大师道:“老衲正是有些不信!”
庄玉冰笑道:“为什么?妾身说的乃是实话,家师想见大师,那可是千真万确之事哩!”
澄因大师哼了一声,道:“施主的师尊,眼下可在抱虹岩上?”
庄玉冰道:“这个……妾身倒是不知道了!”语音略略一顿,接道:“不过,大师只消到达了抱虹岩上,家师在与不在,大师自然便可知晓了!”
凌涛接道:“姑娘之意,可是允许老朽领着他们上岩拜见掌门人么?”
庄玉冰笑道:“不错!只是除了澄因大师一人,另外的几位,妾身却不敢擅专,放他们过去!”
此言一出,龙门老人心中老大的不快,顿时怒道:“谁说老夫等不能过去?丫头,你胆子不小啊!”
庄玉冰眉头一皱道:“尊驾是什么人?胆敢对妾身这等说话?”
龙门老人喝道:“老夫是你的爷爷,自然是不用对你客气的了!”
他本是说老实话,但听在庄玉冰耳中,却成了骂人之言,试想她又怎能忍受?只见她眉一扬,冷冷接道:“老不死的匹夫,你敢占姑娘的便宜,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龙门老人大笑道:“老夫活得不耐烦么?丫头,你可是想给老夫披麻带孝?”
庄玉冰只气得两眼之中,寒光暴现,娇叱道:“老贼,你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姑娘狠心……”纤手一扬,便向龙门老人面上抓去。
石承先只看得眉一皱,暗道:“这是什么武功?怎会抓人家面庞?”
寻思之间,那雪白的五指,业已离那龙门老人不足五寸距离!
龙门老人似是胸有成竹,眼见庄玉冰抓来,却是一步不让不退,只是抬手向那庄玉冰纤手上一弹!
石承先看龙门老人出手一弹,不禁心中暗道:“庄玉冰如不收手,只怕这条胳膊便要报废了!”
庄玉冰似是也知龙门老人的这一招利害,顾不得伤人,便撤招后退五尺。
龙门老人并未追去,只是冷冷一笑道:“小丫头,老夫与你动手,总得有一个条件,咱们定上一个赌注如何?”
庄玉冰怔了一怔,道:“什么赌注?”
龙门老人道:“老夫若是输了,自然是上不了那抱虹岩,若老夫胜了呢,咱们也该有个条件,是不是?”
庄玉冰道:“依你之见,那应是什么条件?”
龙门老人道:“老夫若是胜了,你丫头就得领着老夫等人上那抱虹岩,并且将你师父轩辕萍请了出来,让老夫瞧瞧她是个什么样子!”
庄玉冰道:“你自信胜得过姑娘么?”
龙门老人冷笑道:“老夫说一句狂话,让你三招,谅你也沾不到老夫身上一衣一发!”
庄玉冰冷笑道:“老贼,你狂得很啊!”
龙门老人冷冷接道:“老夫狂与不狂,不用你费心,你倒是答不答应老夫的赌约?”
庄玉冰格格一笑道:“赌了!”话音一落,纤手一抬,拔出了一支长剑,目光盯在龙门老人脸上,接道:“你真敢让我三招?”
龙门老人笑道:“有何不敢?老夫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丫头,你就攻我三招试试!”
庄玉冰柳眉一扬,冷冷一笑道:“姑娘正要试试你的武功……”宝剑一扬,平平刺了过去。
龙门老人恍如未见,直等庄玉冰的长剑离自己胸前不足五寸,方始一闪身后退了一丈。
庄玉冰一剑落空,迅快的向前踏出两步,横剑一扫,削向龙门老人腰部。
龙门老人略一旋身,又将第二剑避开。
庄玉冰似是吃了一惊,柳眉一扬,极其快速的一扬宝剑,挽起一片丈许的剑花,向龙门老人攻来。
龙门老人眉头一皱,冷哼道:“你想弄鬼么?老夫岂是那等容易上当之人?”
双肩一摇,竟是打那庄玉冰的头上倒跃而出,落在庄玉冰的身后。
庄玉冰三剑全告落空,心中暗暗吃一惊,眼见龙门老人落在自己身后,顿时迅速转过身来,一挥长剑,第四剑连续刺出。
龙门老人哈哈一笑道:“丫头,你已攻了三剑,老夫只好还手了!”
突然右手五指一伸,疾快的穿透庄玉冰重重剑影,食中二指一夹,便将庄玉冰的宝剑夹住。
庄玉冰呆了一呆,用力向后一拉,却是未曾将宝剑抽回,不禁尖叫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知道姑娘师傅的剑法奥妙?”
敢情,这等空手夺剑之举,如是不知对方的剑招变化,那是绝对不敢冒险下手,龙门老人竟能一出手便将庄玉冰的宝剑夹住,那正是说明他对庄玉冰的剑法奥秘,了如指掌一般。
龙门老人闻言,冷冷一笑道:“天下武功,老夫晓十之八九,你师父这点的微末剑法,老夫岂有不知之理?”语音一顿,突地左手立掌如刀,向那剑身削去,口中接道:“姑娘,你服不服输?”
当的一声,庄玉冰长剑,已被龙门老人砍成两段,一段夹在老人手中,一段仍然捏在庄玉冰玉手之内。
庄玉冰粉脸上连变了几次色,终于,她看了看手中断剑,叹了口气,道:“你们过去吧!”
摔出了那半截断剑,就待移身退向石后。
龙门老人冷冷一笑道:“丫头,你莫要忘了,你还得为老夫领路哩!”
庄玉冰皱了皱眉,道:“晚辈要在这儿当值,恕我不便去至总坛!”
龙门老人道:“你敢不去?”
庄玉冰道:“晚辈职责在身,自是不便前去的了!”
她口气虽变得甚为客气,但话中的含意,却是十分肯定。
龙门老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去?”
庄玉冰道:“晚辈可以另派别人引路,恕我自己不便前去!”
龙门老人正待发作,葛天森忽然一笑道:“老丈,她如不去,那就算了!”
龙门老人一怔道:“算了?为什么?老夫和她订下的赌约,她怎可不履行呢?”
葛天森笑道:“咱们有了凌兄引路,自是错不了的,又何必非她不可呢?”
龙门老人冷冷接道:“葛兄弟,今日此事,老朽非得坚持不可了!”
葛天森见他说的甚是斩钉截铁,心中甚是不解,不由得沉思忖道:“看他这等神情,只怕其中必有原因了……”
寻思未已,石承先业已笑道:“老丈,你老一定要这庄姑娘前去,定然有着什么原因了?”
龙门老人大笑道:“娃儿,你算是猜对了!不过,即令没有什么原因,老夫今儿也得要她亲自引路前去!”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却是为何?”
龙门老人道:“老夫不信那天香掌门人的弟子,竟会是食言背信之人!”
这句话听在庄玉冰耳中,不禁吃了一惊,暗道:“这老儿果然厉害得很……”心念未已,连忙接道:“不错,妾身几乎忘了,我如不领你们去那总坛,那果然是有辱师门!”
当下向身后的一名少女交代了两句,转身向龙门老人冷冷说道:“妾身为各位带路……”
当先举步,顺着石阶向山上走去。
龙门老人招呼了大伙,随在那庄玉冰的身后,踏着石阶,直上抱虹岩。
走过后五百级石阶,石承先原以为便到了抱虹岩上,孰料举,目望去,却只是一处三面,临空的山峰,远望山崖,至少也有十丈距离。
石承先呆了一呆,向葛天森道:“葛兄,这儿不像抱虹岩啊!”
葛天森道:“本来就不是!”他一指对面的山崖,接道:“兄弟,那对面的才是抱虹岩哩!”
石承先皱眉道:“还在对面么?只不知这十丈断谷怎生飞渡?”
葛天森道:“当年兄弟乃是下至岩下攀拔过去的,眼下天香门已在这儿设置了总坛,只怕已然别有飞渡之法,咱们且瞧那姑娘怎样区处……”
话音未已,只听得庄玉冰娇声道:“对面便是抱虹岩了!
妾身送到这里,恕我不便再行过去了!”
敢情,她又抽腿了。
龙门老人脸色一沉,道:“庄玉冰,你这等没有出息之人,老夫不知那轩辕丫头怎会将你收在门下了?告诉你,今天你领得老夫见到了轩辕萍便罢,否则,哼!老夫要你一辈子也下不了这百级石阶!”
显然,龙门老人真正的光火了。
庄玉冰听得怔了怔,道:“你是一定要晚辈去至抱虹岩么?”
龙门老人道:“丫头,老夫老实告诉你,在没有见到轩辕萍之前,你休想离开老夫一步。”
庄玉冰脸色一变,怒道:“你……要绑架姑娘么?”
龙门老人笑道:“老夫要绑架人,那也不会是你,丫头,你趁早领路,否则惹得老夫火起,可有得你好受的……”
庄玉冰还真是有些怕他,闻言恨的跺了跺莲足,探手入怀,取出一支响箭,直向对崖抛去。
一阵吹竹之声响起,对岸的石后,立即露出了三名大汉的脑袋。
庄玉冰冷冷的向那三人大喝道:“本座领了三位贵客上岩,你们莫要发动埋伏……”娇躯一拧,竟是沿着立足之处的悬崖,侧身向内,缓缓的往下降去。
石承先睁大双目,瞧着庄玉冰向下攀去,只见她降下了约有丈许,在一堆矮松的树根中,拉出一条长藤,然后双手抓牢了长藤,往下直落。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天香门虽然划出了这片禁地,但两崖之间,却依然未曾搭起桥梁,真是大出意料……”
石承先道:“葛兄,你昔日来此之时,可也是攀着藤萝,渡了过去?”
葛天森摇摇头道:“当日没有现成的藤萝,兄弟乃是自己编了一根坠将下去……”
说话之间,庄玉冰已然在岩下叫道:“你们可以下来了!”一行人依次接着长藤,向下降去。
长藤尽处,已是在岩下五十余丈,由此向上望去,宛如井中看天,对崖相距,也只有三丈不足,云雾缭绕之中,却见两棵虬龙盘结一般的古松,相对而生,拱立在两崖之间,宛似一座天然的拱桥。
葛天森看得怔了一怔,道:“这两棵老松,是几时长出来的?”
庄玉冰这时正站在这松根之旁,闻言笑道:“不是长出来,乃是本门移植而生!”
葛天森笑道:“这就难怪了!当年葛某来此之日,并未见到,短短一二十年间,纵然生了这等奇松,那也长不了这么大,既是移植而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庄玉冰这时已由古松直向对崖行去。
龙门老人看了石承先一眼,笑道:“娃儿,咱们到了抱虹岩,未见轩辕萍之前,最好不要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吓得轩辕萍不敢出面,那就麻烦了!”
石承先笑道:“晚辈知道了!”
一行几人,随在庄玉冰身后,打那两棵矮松之上,飞越了山谷,到了对崖。
庄玉冰领着他们,转过一处山角,石承先忽然眼前一亮,触目所及,竟然全是奇花异草,古树参天,打立足之处向前,约有百亩大小的范围,均是平地,三面环山,一面下临深渊,景色之美,比那四绝谷不稍逊色!
在那花木石树之间,稀稀疏疏的点缀几间竹篱茅舍,倘若不是已知晓这儿便是那“天香门”总坛重地,只怕任何人看到,也只当什么大户人家的山野别墅。
庄玉冰指着眼前一带,向龙门老人道:“这儿就是抱虹岩了!”
龙门老人道:“姑娘,你可知道你师父住在哪里么?”
庄玉冰道:“知道!”
龙门老人道:“那你就快快引路吧!”
庄玉冰略一迟疑,终于低叹了一声,轻移莲步,向那一片花园走去。
这抱虹岩,似是没有丝毫戒备,庄玉冰领着一行人,穿行在花木草石之间,也未见一人盘查,这等情景,只看得石承先心中甚为不解。葛天森一面走,一面却在游目四顾,显然,他也与石承先有着相同的想法,觉得这儿的情景,不应如此平静无备。
那庄玉冰一直将众人引到一处茅舍前,依然未见有人出面,使得葛天森和石承先不得不相信,那轩辕萍果真是大胆之人。
这时,庄玉冰站在这茅舍之前,既不叫门,也不移动,仿佛一尊石像,愣愣的发呆。
龙门老人白眉一扬,沉声道:“那轩辕萍可就是住在这茅舍之中么?”
庄玉冰摇了摇头,却是不曾说话。
龙门老人怒道:“既不是轩辕萍居住之地,你站在这里作甚?”
庄玉冰微微的叹了口气,道:“要见掌门人,也不是那等容易,不经此关,各位休想再深入一步!”
龙门老人一怔道:“这屋内住的什么人?”
庄玉冰道:“地绝堂堂主方叔叔!”
龙门老人道:“方什么?他是什么人?”
庄玉冰道:“武林中称为‘搜魂手’,老人家可听说过么?”
龙门老人怔了一怔,道:“方岳?”
庄玉冰道:“不错!”
龙门老人失声道:“真是想不到的很,南海双奇的搜魂手方兄,也成了天香门的堂主……”
澄因大师高喧佛号道:“老施主,‘南海双奇’二施主,向来是同行同止,方施主既然在此,只怕那位梅施主也投入了天香门中了!”
庄玉冰道:“不错,梅姑姑果然也在本门之中!”
龙门老人皱眉道:“那‘迷心仙子’梅芸姑也在天香门中么?”
庄玉冰道:“可不是!梅姑姑乃是天香门的‘流星堂’堂主。”
龙门老人摇摇头道:“难得很,轩辕萍这丫头果真是有点门道……”话音一顿,向庄玉冰道:“姑娘,那方岳此刻可就在这茅舍之中?”
庄玉冰道:“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
雷刚见她此刻竟说不知,心中大怒,喝道:“你既然不知道方岳是否在此,为何引着我们前来?”
庄玉冰冷冷一笑道:“不论方叔叔在与不在,你们不见到他,就无法再行入内。妾身领你们来此,难道会错了么?”
雷刚哼了一声,道:“丫头,你不问上一问,又怎知方岳在是不在?”
龙门老人接道:“不错,你为何不赶快的问上一问?老夫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在这儿干等!”
庄玉冰道:“方叔叔如是在内,只怕早已出来查问我们了!”
雷刚道:“方岳莫非不在屋内?”
庄玉冰道:“正是如此!”
雷刚只气得两眼冒火,大喝道:“老夫不问他在是不在,如是你再不前行,老夫就放火烧了他这三间茅屋!”
他说干就干,伸手掏出一根火折子,就待点燃放火。
石承先心中一震,忙道:“雷大叔,这放火之事,不是我等所当为——”
雷刚闻言一愣,赶紧收起火折,笑道:“公子说的是,老奴错了!”
庄玉冰先前对石承先并未怎样注意,这时听得雷刚如此称呼于他,而且神色间那么恭谨,不由得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个年轻人才是正主么?”
寻思间,不由得向石承先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却使得庄玉冰那少女的芳心,大大为之震悸,想不到武林之中,竟然有了这等俊俏的少年郎君,怎的自己就毫不知情?
她把石承先和轩辕琅略作比较,只觉得轩辕琅比这石承先要少了三分豪迈,七分忠厚。
刹那间,庄玉冰为他倾心不已!
是以,她那一双秋波,竟是在石承先脸上溜来溜去,收不回来。
石承先恰好也正向那庄玉冰望来,眼见她一派柔情的望着自己,不禁俊面微红,沉声道:
“姑娘,咱们要往前走,是否必经过这三间茅舍么?”
庄玉冰嫣然一笑道:“是啊!”
话音柔媚,神态撩人。
石承先看得心头有些起火,大声道:“既要穿过此屋,姑娘为何不上前叫门?”
敢情,这三间茅舍的两侧,全是一片红白相间的花畦,不曾留下丝毫小径,石承先隐隐觉得这两侧花圃,必有着什么古怪,否则,葛天森只怕早就领先向后闯了去!
庄玉冰又是低鬟一笑,道:“石公子,妾身虽是掌门人的弟子,但却仍然不敢惊动方叔叔,但公子要妾身叫门,拚受方叔叔之责,妾身也要听命了!”
龙门老人闻言大笑道:“妙啊!早知如此,老夫也可少费不少唇舌了!”
庄玉冰没有理会龙门老人讪笑,却是上前一步,伸手向那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笃……笃……两声轻响过处,那木门竟是应手而开,一名青衣童子,当门而立。
庄玉冰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堂主可在?”
那童子扬了扬眉,道:“堂主正在入定,姑娘如要见堂主,还得等上一刻!”转身便将门掩上,不理屋外诸人。
龙门老人看得心中大大不快,怒声喝道:“小子,叫那方岳出来见我!”
青衣童子已然转身,木门也已掩了一半,闻言忽然旋身,两眼盯在龙门老人身上,冷冷叫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对堂主这么不敬?”
龙门老人道:“你管老夫是谁?反正快快叫醒方岳,他自然就会明白!”
青衣童子冷冷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之色,竟是变得甚是客气的抱拳道:“老人家,你认得堂主?”
龙门老人道:“不错!”
青衣童子道:“堂主入定未醒,老人家既是堂主的朋友,何不在外面稍候一刻……”
话音未已,雷刚已然大大不耐,独臂一挥,抢上前去喝道:“开门!”
当胸一拳,向那青衣童子击去。
雷刚忽然出手,似是大出那青衣童子意料,匆忙之间,迫得向后退开三步。
木门顿时大开,雷刚一脚已然跨了进去。
那青衣童子略略一退,眼见雷刚进了木门,蓦地大吼一声,打肩后拔出宝剑,刷的一声,直向雷刚刺来。
雷刚不料这青衣童子出手如此之快,吃了一惊,反手一掌拍去。
休看那青衣童子年纪甚小,但剑上的功夫,却是十分了得,雷刚一掌不但未曾将他长剑震歪,反倒自己露出了空门,被那青衣童子的剑尖逼得抽身后退。
即令雷刚退得甚快,但自己的灰衫的左肩,却被那青衣童子划破了一道裂缝。
“呼”的一声,木门已然关上。
雷刚想不到自己竟然吃了大亏,暴怒之下,大喝一声,举,手一掌,便向那木门拍去。
轰然大震声中,木门破碎成八块!
那青衣童子脆喝一声,剑光有如匹练一般,打那木屑纷飞的门户中卷了出来。
雷刚又没想到青衣童子出来得如此之快,大惊之下,眼看就要吃亏,陡然眼前人影一闪,耳中听得石承先大喝道:“小兄弟,不许伤人!”
当的一阵脆响入耳,那青衣童子呆如木鸡一般,空着双手站在木门一旁。
那支长剑正跌落在三尺之外。
石承先出手一招,便将那青衣童子的长剑震得脱手飞去,休说那青衣童子惊得面无人色,连庄玉冰脸上也为之变色不已。
别人不知那青衣童子底细,对石承先震脱他手中长剑,并不觉得什么,但庄玉冰却甚是明白,这青衣童子乃是方岳手中四大弟子之一,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石承先能够在举手之间,将他长剑击落,武功之强,岂非高出自己等人多多么?
庄玉冰寻思之间,石承先已然冷冷向那青衣童子喝道:“方堂主何在,你最好快快将他唤醒……”
那童子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向内行去。
石承先凝目望去,却见这木门之内,乃是一间佛堂,除了正面一座神龛之外,室内别无一物。
青衣童子这时正推开右手的一道门户,闪身入内。
龙门老人哈哈一笑,越过石承先,进了这间佛堂。
石承先略一迟疑,便自举步走了过去。两人刚自进得佛堂,只见打那左手的门内,迅快的出来了四名青衣童子。
先前那名青衣童子,走在最前,一眼看到石承先,便向身后三人道:“就是他!”
那三名青衣童子忽然刷刷拔出长剑,唿哨一声,连同先前的那名,四人同时疾快的移步,将石承先和龙门老人围在当中,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两人身上。
龙门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们这等剑拔弩张,可是要跟老夫动手么?”
那四名童子哼了一声,忽然长剑并举,分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攻向两人。
龙门老人向石承先道:“娃儿,这四人似是练的合搏之术,咱们可得小心一些……”
说话之间,举手拍出两掌,将那攻向自己的两个童子震退一步。
石承先却是双手并出,嗤嗤两响过处,分别将那两支攻向身前的长剑,弹开三尺。
那四名童子脸色同是一变,由先前那名童子打了个手势,四人齐齐举剑,互相掉换了一个位置,眨眼之间,迅快的刺出三剑之多。
龙门老人笑道:“这是方岳的四方搜魂剑阵,娃儿,你最好拔出剑来。”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不用,谅他们的剑法,不会比萧姑娘更强……”
说话之间,迅快的发出三掌,将那两名由自己左方攻来的青衣童子击退!
龙门老人指点掌拍,眨眼之间,已发出了五招三式。
那四名青衣童子,似是未曾想到两人武功如此高强,四方搜魂剑阵的联手合击,竟是对他们发生不了作用。
十招一过,四名青衣童子越发的感到心惊,只因石承先和龙门老人的出手,一招比一招更为犀利,四人虽然仗恃着剑阵的连手之力,迅快的补位,使得自己未曾落败,但情势上却已显得十分危险。
石承先眼见这四名童子居然不肯退下,心中着实有些恼怒,突然大喝一声道:“老丈,咱们若不痛下杀手,只怕他们还不肯退下呢!”
龙门老人道:“不错,似这等游斗,果然是可恼得很!”
陡然双掌并出,一口气攻了八招。
这八招俱是极重的手法,只把那四名青衣童子,迫的一连退了五步。
石承先适时连出三掌,将左手的一名青衣童子,打得长剑脱落,口吐鲜血。
四人联手之势,顿时大乱!
龙门老人暴喝一声,人已穿出剑阵,举步向佛堂后面走去。
石承先双掌一分,又将一名青衣童子击倒,就在他准备飞身上前之际,耳中忽然听得有人大喝道:“什么人在此喧哗?”
一名青衣老人,打右手木门内大步走了出来。
他一眼见到青衣童子已有两人负伤在地,脸色蓦地大变,沉声道:“他们是谁所伤?尔等胆子不小啊!”
龙门老人本已向后行去,闻言竟是回过身子,冷冷一笑道:“你可是搜魂手方岳?”
青衣老人阴沉的脸上抹过一丝诧异之色,哼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龙门老人道:“老夫么?要命的!”竟然举手一掌,拍了过来。
方岳大为震怒,抬手一挥,喝道:“你可是没有姓名的野种么?”
两人掌力接实,龙门老人身子一震,退了半步!
搜魂手方岳却是一连退了五尺,方始站稳!
显然,在内力上方岳比龙门老人要差一筹!
方岳似是怔了一怔,道:“阁下好强的掌力!”
龙门老人想不到自己也被震退了半步,心中对方岳的武功也甚为欣赏,当下微笑道:
“你也不差啊!”
话音一顿,接道:“方岳,老夫等人要见那轩辕萍,你可愿为老夫带路?”
方岳冷冷一笑道:“阁下是谁?要见掌门人又为了什么?”
龙门老人道:“老夫称龙门老人!至于要见轩辕萍,那是因为老夫为她找来澄因大师……”
方岳闻言,插口道:“澄因么?他现在何处?”
他话音甫落,一声佛号已然入耳。
那澄因大师,正从门外走了进来,口中接道:“老衲在此!”
方岳双眉一扬,大笑道:“大师,久违了!”
敢情,他们也曾经见过面了!
澄因大师合十道:“方施主,别来无恙啊!”
语音一顿,又为方岳引见了众人。
庄玉冰十分恭谨的上前,福了一福,道:“方大叔,侄女阻拦他们不了,尚望大叔见谅。”
方岳点了点头道:“不用放在心上,他们的武功比你强出甚多,自是怪不你了!”
凌涛此刻也上前笑道:“方兄,掌门人可在岩上?”
方岳皱盾道:“凌兄,掌门人在与不在,兄弟也是不知!”
石承先闻言,忍不住接道:“什么人知道?”
方岳见他出口问得甚不客气,不由得怒道:“你小小年纪,怎的这般不懂礼貌?”
石承先一怔道:“区区哪里失礼了?”
方岳道:“老夫这么一把年纪,你说话之前,难道连个称呼都没有么?”
石承先仰天大笑道:“原来尊驾是要我称呼你一声么?那个容易!”双手一拱,接道:
“方堂主,区区想请教那轩辕萍的下落,何人知晓?”
方岳皱眉道:“娃儿,这里既有药王葛兄,哪里还有你说话的地方?老夫不愿回答!”
方岳现身以后,那四名青衣童子已然退下,但另外却有八名白衣少女,分别在佛堂的四角出现。
她们每人都是手抱长剑,全神贯注的在监视着龙门老人等一行人。
方岳话音一落,那八名白衣少女,竟是同时向前迈进了一步。
石承先闻言笑道:“什么人问你,方可回答?”
方岳道:“你退开一些!”随手一挥,向石承先拍了过来。
石承先冷冷一笑道:“方堂主,你架子不小啊!”目光一寒,竟也抬手发出一掌!
方岳陡感心头一震,石承先的掌力,把他震的立足不牢,倒退了三步。
方岳竟是吃了暗亏,心中怒意,可就大了!
但见他暴喝一声,双手同出,便向石承先攻来。
石承先笑道:“阁下想要动武么?”说话间,回敬了三掌两指!
方岳脸色忽地一变,喝道:“且慢!”
石承先果然收手,笑道:“什么事?”
方岳道:“你是甘布衣的什么人?”
一出手便能将石承先师门看出,石承先也不得不深为佩服,笑道:“正是家师!”
方岳呆了一呆道:“那……你是石啸风的儿子了?”
石承先道:“不错!”
方岳沉吟了一阵,道:“如此说来,你是为了令尊之死,前来抱虹岩的了!”
石承先道:“也不错!”
方岳蓦地哈哈大笑道:“掌门人也曾有过找你之意,想不到你竟来了,那真是巧的很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你们的掌门人找我么?那是为了什么?”
方岳道:“老夫如是知道为什么,岂不早就请你上了抱虹岩?”语音一顿,向庄玉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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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可以回去了!”
庄玉冰恭敬的福了一福,这才缓缓的退了下去。
第卅三回 祖孙喜相逢
方岳目睹庄玉冰去远,竟是向旁闪身,伸手肃客道:“请啊!”
石承先觉得事情改变得有些意外,方岳忽然改变态度,其中不无令人可疑之处,当下看葛天森一眼,道:“葛兄,咱们可要入内!”
葛天森笑道:“当然要入内的!”说着,竟然当先举步,向佛堂的后面走去。
既是有领头之人,石承先等一行人,就也不曾犹豫,鱼贯的随葛天森身后而行。
过了佛堂,入目乃是一块占地甚大的花园,花园的尽头,则是一片竹林,只因竹荫甚密,无法看到竹林后面,是什么景象。
葛天森略略的打量了一下眼前景物,笑向凌涛道:“凌兄,那竹林深处,是什么所在?”
凌涛接道:“掌门人居住之所。”
葛天森点了点头,道:“好一个幽静所在,天香门掌门人,倒是懂得享福!”
龙门老人却是向方岳喝道:“方岳你不先行领路,难道要老夫等乱闯么?”
方岳皱了皱眉,道:“老夫岂是替人领路之人?”
龙门老人怒道:“你不引路,又要什么人领路?方岳,你莫要惹得老夫火起,那可就有得你们瞧的了!”
方岳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凌涛已然抢先笑道:“方堂主,石公子等人,远来是客,何况,澄因大师又是掌门人极欲寻找的贵宾,堂主就算委曲一些,那也不算吃亏啊!”
他这一番话只把方岳听得心中一震!稍一沉吟,慨然道:“不错,凌兄说的有理——”
只见他闪身向前,领着众人向那花园中走去。
穿过这里许花径,便已到了竹林之前。
方岳指了指竹林道:“这片竹林,向来是禁地,老夫不得传唤,都不便闯入……”
石承先心想,这就奇了,身为三大堂主之一的方岳,竟也得不到轩辕萍的信任么?心中有了这般想法,口中也就忍不住问道:“什么人可以随便入内呢?”
方岳道:“这个么?本门之中,也不过只有三五个人有此权限!”
石承先道:“他们都是谁?”
方岳道:“你——不嫌问得太多么?”
石承先笑道:“在下来都来了,阁下还怕多说点么,抱虹岩虽然是天香门的总坛重地,但在区区之眼中,却也算不得什么?”
方岳冷冷的哼了一声,接道:“老弟,你莫要太过份了,须知老夫和你爹乃是同辈之人,你在尊长之前,不嫌说话有失礼貌么?”
石承先剑眉一扬,冷笑道:“阁下的年纪确是不小,但如作为长者,却未免有些为长不尊之嫌,在下即使有心尊敬阁下,但阁下也该有得使人可以尊敬之处才行。”
方岳怒道:“老夫哪里不被人尊敬了?”
石承先道:“阁下连区区询问的话,都不肯回答,又岂为作为长者所当为?”
方岳目光突然显出一股逼人的寒气,但他却又迅快的忍住怒意,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石承先,你若非掌门人要见之人,老夫就不容你再说半句话出口!”
石承先笑道:“阁下口气很大!”
方岳道:“老夫也许不比你师父强,但对你,却是不须怎生费力……”
石承先被他说得激起了好胜之心,冷冷接道:“阁下可要试试么?”
方岳道:“你真是不识抬举得很……”举手一掌,拍了过来。
石承先剑眉耸动,喝了声:“区区正要领教……”右手一挥,接了方岳一掌。
两人这一掌依然是个秋色平分之势,谁也未曾沾光。
方岳大喝一声道:“再接老夫一掌!”立掌下劈,势若江河下泻,劲力之强,隐现风雷之声。
石承先笑道:“十掌何妨?”竟是抬手上格,全是硬拼招数!
葛天森只看得眉头一皱,脱口道:“石兄弟,这等意气之事,智者不取,你又何必……”
他说话之间,两人已接连硬拼了三掌。
这三掌在方岳乃是含怒而发,存心想给石承先一点教训,是以出手之重,任何人也能瞧得出来。
但石承先却是毫不含糊的接了下来,一时之间,使得搜魂手方岳不但是心中吃惊,而且还有些儿下不了台。
石承先在接了方岳三掌以后,竟然不理会葛天森之言,反冷冷向方岳道:“你也接我三掌如何?”
方岳脸色一沉道:“老夫莫非怕你不成?”
石承先道:“很好,你仔细了!”呼的一掌,平推而来。
他这等出掌方式,看来十分文静,不像是怎么狠毒的招式,但看在方岳眼中,可就吃惊不小。
换在平时,他定然不会举手硬接这等出招的掌力,但此时此刻,他却别无选择,只有硬撑着头皮举手相接!
双掌接实的刹那,方岳陡然脸色一变,左手一扬,居然便向石承先胸前拍来。
凌涛失声喝道:“方岳,你怎可下此毒手?”
龙门老人和雷刚在听得凌涛的喝叫,竟是同时抢上前来,一左一右,向方岳攻出一掌。
方岳纵然狠的下心,接上石承先的掌力,但他却不见得能承受得了龙门老人和雷刚的两掌。
是以,匆忙中连忙飞身后退。
为了自保,当然也就无法伤人了!
石承先却是神色镇定的一笑道:“方岳,即令你那搜魂手拍在石某身上,石某也不会如你那等不堪一击啊!”
雷刚这时可不像龙门老人,龙门老人在方岳退开之后,便未追击,但雷刚却暴喝一声,施展了甘布衣传他的过山拳,一连三拳,把那方岳打得连退一丈六尺。
雷刚更是得理不饶人,一招快似一招,虎虎拳风,逼得方岳没有还手的机会。
葛天森只看得皱眉道:“石兄弟,你可否要那雷兄快些住手?”
石承先心中气那方岳不过,闻言道:“为什么?让他尝尝过山拳的味道,岂不甚好么?”
葛天森道:“兄弟,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办,何必在此多耽误时光呢?”
石承先闻言忖道:“不错,还是先见轩辕萍要紧!”
当下大声道:“雷大叔,放过他吧,咱们见了轩辕萍之后,再跟方岳较量那也不迟!”
雷刚听得石承先喝叫,只好收手,但冷冷的向方岳道:“方岳,你那搜魂手也不见得比老夫的过山拳凶猛,若非公子喝阻,老夫就叫你尝尝惨死的滋味!”
方岳只气得脸色发白,只是他却并未发作,皆因这过山拳三字,将他镇住了!
石承先也不再问方岳什么人可以随便进到轩辕萍居留之处了,他竟是举步昂首,向那竹林内行去。
他们在竹林外打得十分热闹,但那竹林之内,却无半人出外探望,这情景自是甚为不寻常,别人不觉得怎样,葛天森就早已留上了心了。
这时石承先忽然举步入内,他顿时大喝道:“石兄弟,且慢入林!”
石承先本已向内走去,闻言立即止步,回头笑道:“葛兄有何指教?”
葛天森道:“这竹林之中,必有埋伏,你怎可以轻易涉险?”
回头瞧了凌涛一眼,接道:“凌兄,这竹林之中的埋伏凌兄可知晓么?”
凌涛摇头道:“兄弟每次入林,都是走的前山,这后山竹林埋伏,兄弟不知!”
葛天森皱眉道:“凌兄适才不是由此下山的么?”
凌涛摇头道:“兄弟是自右侧山道,绕过竹林而来。”
葛天森点头道:“这就是了!”当下目光又转到方岳身上,冷笑道:“方兄,你可否为咱们引路?”
方岳冷冷的看了葛天森一眼,竟是不发一语。
显然,他是拒绝了!
葛天森大感不快,怒道:“方兄,兄弟乃是敬重你们总坛重地,才会想到请你引路,否则,区区千百根青竹,又能奈何得了兄弟么?”
方岳道:“可不?千竿青竹,正是难不了药王葛兄,葛兄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便是!”
言下之意,正是葛天森不妨动手硬闯了!
葛天森淡淡的一笑道:“方兄,既然你们如此相激,葛某如有得罪,尚望你们担待一些——”突然举手一掌,向身前一排青竹劈去。
掌力一发,立即喝了声:“各位快退!”身形倒拔而起,向后跃出五丈。
石承先,雷刚,龙门老人也同时向后飞退。
只听得一阵裂断之声传来,那一排三十余根青竹,全被葛天森一掌震断。
但那断竹之中,竟是冒出了阵阵青烟,随风而散。
若非几人退的甚快,那股毒烟吸入鼻中,必将当场中毒晕倒了。
葛天森睹状,摇头道:“这等埋伏,也算不得什么,如是葛某不将青竹震断,这些毒粉又有何用?”
方岳忽然冷笑道:“竹林空地,步步危机,你葛兄即令不断青竹,那也无法入内的了!”
葛天森笑道:“葛某不信!”
方岳道:“你何不再试上一试?”
葛天森道:“葛某正有此心——”说着,大步向前行去。
但他到了先前断竹之处忽地打怀中取出一个磁瓶,倒出了几颗青色药丸,给了每人一颗,笑道:“这是葛某的祛毒灵丹,各位不妨含在口中,天香门的毒粉,就伤不了咱们了。”
各人依言将丹丸纳入口中,连凌涛也不例外。
但葛天森却没有给那方岳。
葛天森眼见众人含了丹丸之后,向那方岳道:“方兄,你自然是不怕中毒的了!”
方岳哼了一声道:“不错,老夫正是不怕——”
只见他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绿色草卷,塞在鼻孔。
葛天森笑了一笑,向龙门老人和石承先道:“咱们不要分开,也好有个照应!”
石承先道:“葛兄,在下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葛天森道:“什么主意?”
石承先道:“打那竹梢之上行走,不知是否可行?”
葛天森道:“不成!”
石承先道:“为什么?”
葛天森道:“那竹梢之上,只怕别有机关,一旦遇险,就不易退身了!”
石承先一怔道:“这深林之中,如遇突袭,岂不更要危险么?”
葛天森笑道:“兄弟的想法,乃是扫平这千株青竹入内啊!”
石承先想了一想,觉得葛天森的意见,倒是唯一可行之道,当下笑道:“就依葛兄——”
呛啷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葛天森则自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抢先出手,随手一挥,青竹已然断了十根。
石承先也不后人,手中长剑舞动,只见青烟阵阵冒起,竹枝披拂,眨眼之间,已有数十根青竹折断。
龙门老人空着两手,但他一掌劈出,力道之强,几乎比石承先长剑削断的青竹还多。
也不过刹那之间,眼前的青竹,已然断了一大片。
方岳看的眉头直皱,心中惊讶不已,他从龙门老人的掌力,隐隐觉出,这位老人似是大有来历之士。
这时,雷刚也加入他们一同行动,独臂过处,那青竹在哔啪啪声中,越断越多。
凌涛和少林的三位大师,没有动手,但他脸上的神色,显得甚为不安,彷佛对葛天森等人这番劈断青竹之举,不甚赞同。
葛天森,石承先两人,此时已然深入五丈。
但举目望去,前面仍旧是竹影婆娑,瞧不出一房一舍,似是这竹林没有尽头一般。
石承先觉得有些不对,既然这竹林便是天香门总坛,怎的自己等人砍了不上数百竿青竹,仍然未见天香门中半个人影?
一念及此,不禁向葛天森道:“葛兄,咱们莫非在白费力气么?”
葛天森大概也瞧出其中有什么可疑之处,闻言停下手宋:“不错,这中间必有蹊跷——”
他话音甫落,只听得凌涛大声道:“葛兄,咱们绕道前山去至总坛吧!”
凌涛忽然有了这等想法,不由得引起了石承先好奇之心,他原先倒也不曾有着非打后山入内之意,但此刻竟是不等葛天森回答,便已抢先接道:“为什么?”
凌涛目光在方岳身上一转,笑道:“石老弟,这片竹林,占地极广,似是这等走法,要耽搁多少时光——”
石承先道:“耽误一点时间,那倒没有关系,倘是那轩辕萍的手下,只是一些缩头缩脑之人,区区千里来此,就未免有些划不来了!”
言下已无意之中,将天香门的属下,全都骂了!
凌涛呆了一呆,顿时只好住口!
方岳听得脸色一寒,喝道:“石承先,你怎可这等出语犯众?”
石承先本就有着找事之心,闻言冷笑道:“区区就算犯众,谅你们天香门也奈何不了在下!”
越说越难听,方岳几乎气炸了。
但他却只有在心中干发怒的份,因为眼前之人,几乎没有一个好惹。
葛天森这时目光凝注在身前不远的一丛矮竹之上,沉声道:“凌兄,这片竹林,你可是真的没有来过么?”
凌涛道:“没有,葛兄可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
葛天森道,“不错,这儿一丛紫竹,甚为惹眼,只不知是否别有机关!”
凌涛看了方岳一眼,道:“方兄,这丛紫竹,可是什么埋伏么?”
方岳冷冷的看了凌涛一眼,道:“凌兄,你——可是有了背叛之心?”
凌涛冷笑道:“方兄说话最好小心一些,凌某不是那等好欺之人!”
方岳忽然大声笑道:“果然不错了!你们四怪当真是有着背叛之心了!”
凌涛脸色一变道:“方兄,凌某乃是看在昔日相识的份上,才这等尊敬于你,倘你不知自重,可就莫怪兄弟失礼了!”
方岳冷冷笑道:“你要怎么样?”
凌涛大怒道:“不怎么样,方兄如是认为凌某领了他们前来不对,凌某在此敬候阁下指教!”
方岳脸色一沉,道:“你想跟老夫动手?”
凌涛道:“教训你一番,那也没有值得大惊小怪的啊!”
听他口中之意,那是不惜与方岳反目一战了。
方岳几曾想到凌涛竟敢这等大胆,当时怔了一怔,道:“凌涛,你吃了什么药?竟敢这般大胆——”
凌涛道:“老夫什么也没吃,只是看不惯阁下那等盛气凌人的态度而已!”
方岳大怒道:“好啊!你当真是不怕死了——”突然欺身而来,右手曲指便向凌涛抓来。
凌涛冷冷接道:“方岳,你要小心了!”食中二指一并,却是以指代剑,划出一招。
方岳抓来之势未发,左手却迅快的补上一掌。
凌涛对他武功似是知之甚详,不等他右手拍实,便已拧身转到方岳身侧,屈肘撞了过去。
两人动手三招,却是全是致命的打法!
只要有一人不慎,必将横尸当地,血溅五步。
龙门老人看得皱眉道:“葛兄弟,把他们分开!”
葛天森一怔道:“分开他们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
葛天森一抖手中匕首,疾步上前,大喝道:“两位不用打了!”
寒光乍现,迫得两人同时后退。
龙门老人走了过来,向方岳喝道:“你的威风不小,只可惜用得不是时候!”
方岳一呆道:“尊驾认为老夫该在何时使用?”
龙门老人道:“见到轩辕萍之后!”
方岳大笑道:“你们见不到掌门人了!”
龙门老人道:“为什么?”
方岳道:“道理十分简单,只因尔等已然被困本门高手环攻之下了!”
龙门老人道:“老夫不信!”
方岳道:“尊驾不信么?你何不仔细瞧瞧?”
龙门老人扬眉凝目,向四周看了一眼,笑道:“他们可是隐身在什么地方么?”
方岳道:“不错,自从你们踏入竹林之时,就已陷身在天香生死大阵之中了!”
龙门老人沉吟道:“天香生死大阵?”
方岳道:“依老夫之劝,你们还是放下兵刃,束手就缚,也许……掌门人还会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
龙门老人一听,勃然大怒道:“那丫头竟敢对老夫说这等话,这不是反了?”
石承先几乎要大声失笑,敢情龙门老人大怒之下,险险泄了底儿!
不过,龙门老人自己也倒甚是机警,话声刚自出口,便连忙顿住,冷冷一笑道:“方岳,我看你最好还是快快叫他们现身,否则,老夫当真着恼,那时可就有他们好受的了!”
方岳大笑道:“阁下口气不小……”
语音未已,石承先已然冷冷接道:“老丈,不用多费唇舌,咱们放上一把火,不怕烧不出他们!”
此时此地,这等话倒是相当动人。
雷刚大笑道:“公子说的有理,老奴身上还有一包硫磺,可巧派得上用场……”说着,当真打衣襟之下,取出一个革囊来。
方岳只看得脸色大变,怒喝道:“你们……”
他喝声未已,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夹着一声怒叱,雷刚手中的革囊,竟已脱手飞去。
丈许之外,站了一位白发老妪,左手拄着一根木拐,右手正拿着雷刚的那个革囊。
老妪的脸上,满布寒霜,冷冷的看着众人。
石承先心中吃了一惊,忖道:“这个老太婆好利落的身手……”
寻思间,只听得那老妪冷笑道:“什么人胆敢乱闯抱虹岩,方岳,你们为何不将他们阻在岩下?”
方岳大步上前,深深一礼,道:“姥姥,在下也曾一再相劝,只因他们仗恃人多,便冲了上来!”
那老妪脸色一沉道:“你打不过他们?”
方岳道:“合手联攻,属下不是他等之敌!”
老妪道:“那不是你的过错了?”
方岳抱拳道:“属下无能,当盼姥姥见恕!”
老妪挥了挥木拐道:“他们人多,那也不能怪你了,站开些!”
方岳脸上发出喜色,依言退开丈许。
白发老妪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可有为首的?出来一个答话。”
葛天森朗声一笑,上前接道:“区区葛天森,见过石姥姥!”
那白发老妪闻言,怔了一怔,道:“你!是药王?”
葛天森笑道:“不错!”
白发老妪皱眉道:“怪不得你们如此大胆,而且不怕竹心奇毒,原来都是你这位药王作怪!”
葛天森道:“不敢!石姥姥过奖了。”
白发老妪冷冷一笑道:“葛老弟,你莫以为这药王之名,便可吓倒老身——”
葛天森笑道:“葛某并无这等想法——而且,葛某如知那位天香姥姥竟是石前辈,葛某也不会这等放肆了!”
白发姥姥脸上的神色,略为解冻,笑道:“葛老弟,你很会说话啊!”
葛天森笑道:“姥姥过奖了。”
他语音一顿,忽然向石承先道:“兄弟,快快过来叩见这位姥姥!”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暗道:“葛兄怎地单独要我上前叩见这个老婆婆呢?”
他心中虽然诧异,但人却走了过去,抱拳向白发老妪一礼,朗声道:“晚辈石承先,拜见姥姥!”
那天香姥姥听他报出姓名,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不大要紧,只见天香姥姥脸上的神色大变,失声道:“你是啸风……”话甫出口,老婆子忽然连连摇头:道:“不对啊!啸风那孩子怎会这般年轻?老身大概眼睛看花了!”
石承先可听得愣了半晌,心中暗道:“难道这个老婆子竟是我的长辈……”
葛天森忽然笑道:“石姥姥,这位老弟不是石啸风石大侠,他也是你老的晚辈。”
天香姥姥道:“他是老身的什么人?”
葛天森笑道:“你的孙侄儿!”
天香姥姥睁大了眼,把石承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忽然大笑道:“是了,你是啸风的儿子,是么?”
石承先忙道:“老前辈!认得先父么?”
他未曾知晓这天香姥姥真实身份之前,不知究竟应该怎么称呼,自是只好用老前辈三字了。
天香姥姥忽地仰天叹了口气,移步走到石承先身前,低声道:“孩子,你爹可曾对你说过他有个姑姑么?”
石承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位老婆婆,八成就是自己姑姥姥,人称“飞瀑魔女”
的石玉香了!
原来石玉香自从行走江湖之后,便因心狠手辣出名,只为了杀劫太重,被自己曾祖“雁荡逸叟”石冲将他逼回雁荡,禁居在石果飞瀑下的一间石屋之中,足足有三年之久,这“飞瀑魔女”的绰号,也就那个时候被叫了出来!
敢情是当年石玉香长的极美,武林中少年侠士,追逐裙下者,大有人在,石玉香禁居飞瀑石屋的这段时光,先后有过不少慕名之士前往,有的是想救她出困,然后挟恩求偶,也有那存心不良之辈,只道石玉香囚居石室,必是不能再施展武功,馋涎她的美色,便想暗中沾污于她,怎料石玉香虽然困居石屋,那也不过是个名义,石冲不但未曾伤她,而且,更是假借囚禁之名,暗中逼她修练更为精深的剑法,石玉香虽然是杀人如麻,但却不是任性之人,父亲的令谕,她还是奉行唯谨,是以,去到石屋之人,十有八九,都丧生飞瀑之下,终于,石玉香三字反倒不如“飞瀑魔女”来的吓人了。
至于石玉香几时离开石屋,却是无人知晓,连石承先的父亲石啸风,只怕也不甚明白,皆因那时石啸风也不过只有十五六岁而已!
对于这位祖姑奶奶,石承先所知固然不多,但他确是听到自己的爹爹提过,想不到的,只是这位祖姑奶奶居然还活在世上!
天香姥姥话音一落,石承先顿时拜倒在地,口中激动的叫道:“孙儿叩见姑婆婆……”
石玉香伸手拉起石承先,一把搂在怀中,笑道:“小孙儿,老身不想在行将就木之年,还能看到我石家骨肉,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笑声一顿,接道:“孩子,你来到伏牛山为了什么?莫非是为了你爹爹的报仇事么?”
石承先脸上泛起了红晕,在天香姥姥面前,他自然只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但当着这么多人,却免不了有些叫人羞涩不安,微微的挣扎一下,低声道:“孙儿正是为了爹爹被害之事,前来抱虹岩!”
天香姥姥皱眉道:“孩子,这与天香门有关么?”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道:“姑婆婆,我爹爹怎么死的,你老人家不晓得么?”
天香姥姥道:“老身知道,若非为了啸风这孩子死的不明不白,老身又怎会应那轩辕掌门人之请,下山相助天香门呢?”
石承先道:“姑婆婆,那轩辕萍对你老说了一些什么没有?”
天香姥姥道:“轩辕掌门人告诉老身,那嵩山少室峰头之会,你爹乃是死在他人暗算之下。”
石承先道:“不错,孙儿知道的也是如此!”
天香姥姥道:“孩子,那仇家可查出来了?”
石承先道:“查出了一些头绪,还要姑婆相助孙儿才成!”
天香姥姥道:“那还用说么?孩子,你只消说出那仇家是谁?老身就陪你去找他!”
石承先暗然道:“姑婆,只怕孙儿说出来了,姑婆不肯相信!”
天香姥姥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石承先退开一步接道:“姑婆,据孙儿查探所知,涉嫌最大之人,就是天香门的掌门人。”
天香姥姥顿时怔了半晌,方道:“是轩辕姑娘么?”
石承先道:“可不?姑婆,你老可是不信么?”
天香姥姥道:“孩子,老身确是难以有些相信!不过,这话从你口中说了出来,那自然又有些不同了!”
石承先黯然道:“姑婆,那轩辕萍现时可在这抱虹岩上?”
天香姥姥道:“不知道,但咱们可以去找她……”
显然,天香姥姥还是很相信石承先。
这时,雷刚走了过来,屈膝跪倒在地上道:“奴才叩见姑婆!”
天音姥姥皱皱眉,顿了顿拐杖,道:“你是什么人?”
雷刚道:“小的是侍候少爷的书僮雷刚啊!”
天香姥姥想了一会儿,方道:“你是雷福的儿子么?”
雷刚道:“姑婆想起小的来了,小的给你老叩头!”说着就拜了三拜。
天香姥姥道:“起来,想不到你也头发白了,唉!说来也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啦!”
雷刚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独臂下垂,肃立一旁。
天香姥姥语音顿了一顿,忽然笑道:“雷刚,你那左臂怎么断了?”
雷刚道:“这……小的是不小心,自己……”
他敢情不愿说出带领石承先前往祈连求师,因自己断去一臂,始蒙甘布衣答允授艺之事,是以想藉词掩饰过去。
但石承先这时已抢先将雷刚当日之事,说了一遍……
天香姥姥只听得连连长叹,容得石承先说完,她始终忍不住长叹道:“想不到雷福父子居然皆是有恩于我们石氏一门,雷刚啊,你受老身一拜……”柱着木拐,便要下拜。
雷刚一听,脸都吓得变色,连忙大声道:“姑婆婆,你老人家怎可如此……”说着人已跪了下去。
天香姥姥被雷刚独臂撑住,只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雷刚,我石家有了这等义仆,真是家门的大幸……你不容老身拜谢,老身只好谢谢苍天了!”颤抖着向天拜了三拜。
这时,方岳移步上前,低声道:“姥姥,这小子会不会是冒充……”
天香姥姥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老身虽然上了几岁年纪,难道当真会眼花了么?小孙儿老身没有见过,这个雷刚可自小就是我家的小厮,老身怎会不识?何况,甘布衣老弟,也不会糊涂到乱收我石家后代啊!”
这一番话只把方岳说得呆了一呆,不敢作声。
葛天森抱拳深深一礼,笑道:“老前辈,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天香姥姥道:“有什么话,请说无妨。”
葛天森道:“老前辈来到天香门多久了?”
天香姥姥道:“大约已六年出头了。”
葛天森道:“那是石啸风死后不久啊!”
天香姥姥道,“不错!”
葛天森道:“老前辈已久不在江湖走动,这次加入天香门,必是有着重大的原因了。”
天香姥姥道:“不错!老身正是有着极大的原因!”
葛天森道:“老前辈可是想借天香门之力,查出什么人杀害了石兄?”
天香姥姥道:“正是如此!”
葛天森道:“只不知道可有眉目了?”
天香姥姥道:“倒是查到了不少蛛丝马迹……只是,老身却仍然未能明白,那真正的杀人者,又是什么人!”
葛天森道:“老前辈,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老找不出真正杀人之人,那也难怪了。”
天香姥姥沉吟了一下,接道:“葛兄弟,你也相信那轩辕萍大有问题么?”
葛天森道:“老前辈,以目下情景而言,轩辕萍确是有着诸多可疑之处!”
天香姥姥又忍不住沉吟道:“葛兄弟,这事倒是透着有些奇怪了!”
葛天森道:“哪里不对么?”
天香姥姥道:“是啊!那轩辕姑娘说,当日……”她忽然住口不言,看了石承先一眼,改口道:“孩子,这中间只怕还有不少曲折之事,此间也不是说话的所在,你且随老身入内如何?”
石承道:“婆婆之命,孙儿自当遵守……”
天香姥姥点了点头,向方岳道:“方堂主,这儿没有你的事了!”
方岳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他张了张口,却又忍了回去,双手抱拳,长长一揖道:“属下遵命!”很快的转过身子,向园处那一排茅屋行去。
天香姥姥却是带着几人,向内行去。
石承先打量着眼前,只见深入竹林不过里许,忽然前面露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之上,依然是搭着几间竹篱茅舍。
天香姥姥领着他们进了屋内,倒也是窗明几净,整洁得很。
几人停身之处,乃是一处小厅,天香姥姥招呼众人坐定之后,便有两名少女,送上香茗。
天香姥姥等众人用过了茶,这才笑道:“葛兄弟,这位澄因大师可是嵩山剑会,代表少林的那位高僧?”
澄因大师不等葛天森代为回答,便已抢先合十道:“老施主,贫僧昔年正是代表少林与会之人。”
天香姥姥道:“那很好啊!大师应是知晓舍侄当年是丧生在何人手中了!”
澄因大师怔了一怔,暗道:“这事岂非又要缠夹不清了么?”
但他口中却道:“老前辈,这事贫僧却是无法指明当日下手之人是谁?”
天香姥姥脸色一沉,道:“为什么?”
澄因大师长叹道:“涉及之人太多,贫僧无法指出何人是伤人之人!”
天香姥姥冷笑道:“老身不信的很!”
澄因大师道:“贫僧说的乃是实话,老前辈不信,那……
也是无法的了!”
天香姥姥看了石承先一眼,道:“孩子,这位大师之言,你莫非相信了么?”
石承先道:“姥姥,澄因大师说的确是实话,孙儿已然查证很久了。”
天香姥姥皱眉道:“孩子,这么说来,轩辕萍当真是可疑的凶手么?”
石承先道:“孙儿找来找去,似乎关键就在这位轩辕萍身上了!”
葛天森笑道:“老前辈,这中间的曲折,如果你老不曾听到,不相信那也是难怪的了!”
天香姥姥道:“这中间有着什么曲折呢?葛兄弟你可知道?”
葛天森笑道:“晚辈略知一二……”当下便把一切的经过说了一遍!
天香姥姥听得呆了半晌,道:“这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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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承道:“葛兄说的都是实情!”
天香姥姥道:“轩辕萍的武功,果然有几种很似九魔路数,照这等说来,她果然真是涉嫌不小了!”
石承先道:“孙儿也是这么想……”
葛天森道:“姥姥,那轩辕萍眼下可在此处?”
天香姥姥摇头道:“只怕不在……”
显然,天香姥姥也不知道轩辕萍是否留在岩上。
龙门老人一直不曾说话,这时却笑道:“石姥姥,那轩辕萍可是神秘的很么?”
天香姥姥点头道:“一个弱质女子,竟能手创这等令人侧目的门帮,那自然是要靠着些人所不知的原因了!轩辕萍故作神秘,也正是原因之一!”
龙门老人道:“难道这天香门中,就没有一个人能随时随地知晓她的下落么?”
天香姥姥道:“不错,几乎是无人知晓!”语音一顿,接道:“不过,老身和金枫却是能够查出她的去向!”
葛天森笑道:“老前辈,那金婆子已然回来了!只不知你老何曾见到?”
天香姥姥道:“没有啊!她是几时回来的?”
葛天森道:“金婆子是与晚辈同时回来,不过,她是从前山上山!”
天香姥姥道:“那可好,金婆子既然回来了,也许她已查明轩辕萍的下落了……”
葛天森笑道:“犬王戴兄,伴在婆子身边,如是金婆子能够开诚相待,由戴兄领路,必可找出轩辕萍的下落何在!”
天香姥姥道:“戴天行也来了?”
石承先道:“是啊!他们……为了孙儿的杀父大仇,不停奔波,真叫孙儿心中过意不去。”
天香姥姥笑道:“孩子,咱们石家的事情,劳了这么多朋友,你将来可要好好报答他们!”
石承先道:“孙儿记下了!”
澄因大师合十道:“老施主,咱们此刻可就是在抱虹岩上么?”
天香姥姥道:“不错!”
澄因大师道:“但不知天香门总坛,可就是贫僧等人存身之所?”
天香姥姥道:“也算是也算不是!”
澄因大师一怔道:“这是为何?”
天香姥姥道:“这几间茅屋,也属总坛重地,不过,轩辕萍却并不在此间停留!”
澄因大师道:“但不知她在何处安身?”
敢情,澄因大师的目的,还是要问出轩辕萍何在?
天香姥姥笑道:“和尚,你莫非只是要查明那轩辕萍落脚之处么?”
澄因大师道:“贫僧正是想早些查明此事,也好回山重坐生死关!”
天香姥姥道:“大师好说了,老身正该引你们去至本门的议事大厅……”顿了一顿,接着道:“不过,在你们去到大厅之前,最好先在老身这居住之处,用些食物,只怕那轩辕萍,如果正在,各位就没有用饭的时光了。”
说话之间,几名丫头,已然送上了酒菜,并且另外还端来三碗素面,以便少林的三位长老食用。
几人用毕了酒饭,便由天香姥姥引路,向那天香门的议事大厅行去。
石承先这才发现,天香门的议事处,却是在那片竹林之后的山腹之中。
他们是打一道石洞的秘径入内,走了约莫三里远近,方始抵达。
这间大厅虽然建在山腹之中,只因另一面正是出口,如从前山上来,则看上去乃是一间特大的石洞而已!
一行人由后山而来,转入这石洞,却已发现鬼母金枫、萧琼、戴天行等人,赫然坐在当中。
陪着他们的,乃是铁胆简鹏,九环铁拐齐逖和一位身躯高大的红衫佩刀老人。
石承先上前见过了简鹏和齐逖,在座诸人,也起身恭请天香姥姥在上座坐落。
天香姥姥看了鬼母一眼,笑道:“金妹子,掌门人可在总坛?”
金枫笑道:“老身回来后,尚未见到掌门人……”语音顿了一顿,接道:“简堂主已然派人前去问候,如是掌门人在此,也许就会出来了。”
天香姥姥点了点头,道:“大妹子,石承先是老身的孙儿,他前来天香门,乃是查询舍侄啸风惨死嵩山之事,尚望大妹子莫要阻拦。”
鬼母笑道:“石大姐,老身若非要相助于他,那也不会陪同戴大侠和萧姑娘一道回山了!
大姐放心,老身即令不看你的面子,也得看在甘布衣的面子上啊!”
天香姥姥笑道:“不错,老身倒几乎忘了,你与甘布衣有着同门之谊……”
说话之间,只见一名青衣小婢,疾步行了过来。
简鹏目光一闪,笑道:“姑娘,掌门人在不在?”
那青衣小婢施了一礼,道:“掌门人已然离山他去,梅堂主命小婢转告简堂主,有什么事,可请石姥姥作主便是!”
简鹏笑道:“知道了!”
那青衣小婢看了众人一眼,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她口齿略一启动,却是未曾说出,转身而去。
天香姥姥眼见那小婢离去,不禁皱眉道:“掌门人不在总坛,诸位只好屈驾在此等上一些日子了!”
简鹏沉吟道:“石姥姥,简某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天香姥姥道:“什么话?”
简鹏道:“掌门人行踪隐秘,她是否真的不在总坛,你我似是都无法知道的了!”
天香姥姥道:“不错,除了梅堂主和林姑娘而外,咱们确是无法知晓,简堂主提出此言,必是有什么高见了?”
简鹏道:“简某认为……”他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石姥姥,今日之事,似乎已到了要抓破了脸的时光了,是以……简某认为,石姥姥大可亲自去至掌门人的静室查看一下!”
鬼母笑道:“简堂主说的不错,石大姐,老身陪你一同前去如何?”
天香姥姥似是甚为持重,闻言沉吟道:“按理说,果应前去查看一番,只是倘若掌门人不曾离山,咱们见到了她,又当如何措词?”
鬼母笑道:“只要她在,那就好办了!咱门姐妹俩就问问她昔年在那嵩山之上,暗算石啸风之人,可是她派的人所下手便了!”
天香姥姥道:“金妹子,掌门人的武功,你见识过么?”
鬼母道:“见过!”
天香姥姥道:“大妹子可是以为她无力和你我两人一拼?”
鬼母笑道:“合你我之力,应是胜得了她!”
天香姥姥摇头道:“大妹子,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我和堂主,齐护法等四人,真要与那掌门人动手,结果依然是我们要落败呢!”
鬼母怔了一怔道:“大姐此话当真?”
天香姥姥道:“自然是真的了!否则,老身又怎会要如此慎重呢?”
龙门老人蓦地大声道:“石姥姥,咱们人手不少,怕她何来?”
石承先也微微一笑道:“婆婆,孙儿认为,轩辕萍武功再好,也不足以胜得了我们联手,何况……”
他话音未已,葛天森忽地插口道:“兄弟,石姥姥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咱们谨慎从事,总比贸然而行好,眼下如作孤注一掷,那未免太不划算了!”
龙门老人呆了一呆道:“葛兄弟,你这是什么高明的见解啊?”
葛天森笑道:“兄弟本来就没有说高明!不过,兄弟决不主张孤注一掷便是!”
石姥姥沉吟道:“葛大侠之意,与老身相同的了?”
葛天森道:“晚辈的想法,与你老也许有着甚多的相同,但只怕不完全一样!”
鬼母道:“葛兄弟!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葛天森道:“晚辈打算分头行事!”
鬼母道:“怎样的分头行事?”
葛天森道:“差人到形意门和青城峨嵋一行!”
龙门老人脱口道:“为什么?”
葛天森笑道:“这叫做一劳永逸之策,几人一旦对面,那轩辕萍就赖不掉了!”
澄因大师忽然合十道:“不错,施主此言,倒也中肯的很!如是能将他们找来,当真是可以减去不少唇舌!”
鬼母道:“葛大侠打算派什么人前去?”
葛天森道:“这个么,只有晚辈自己了!”
天香姥姥道:“你要自己去么?”
葛天森道:“形意门的长老黄明申,与晚辈有过数面之雅,由我前去,自是适合的了!”
天香姥姥一怔道:“黄明申?他还活着?”
葛天森道:“可不是?荆长虹参与了嵩山大会,转回了形意门,被人害死之事,只有他最是明白,如果将他找来,应是对我等最为有利……”
鬼母笑道:“这么说,由你前去,果然适合!”
石承先忽地问道:“葛兄,咱们可是要等在此间?”
葛天森道:“最好是等在此处!不过!倘是老弟有事,也不妨先行离去,咱们约定一个时日,重回抱虹岩,也不会误事的了!”
龙门老人笑道:“葛兄弟,你不担心轩辕萍丫头溜了么?”
葛天森道:“天涯海角,她也逃不出戴兄追踪,何况,兄弟认为她决不会放弃天香门的基业和独霸武林之心,老丈放心吧!”
澄因大师道:“是啊!葛施主说的不错,轩辕掌门人既已练就九魔武功,那自然是不会死心于独霸武林的大业了!咱们是不用担心她不回来了!”
天香姥姥沉吟了一会,道:“既然葛大侠这等有把握,那就依你之计行事便是!”
石承先这时接道:“姑婆,孩儿也想下山一行!”
天香姥姥闻言呆了呆,道:“孩儿,你要去哪里?”
石承先道:“回转祁连,瞧瞧师父的伤病!”
天香姥姥皱眉道:“那不是很远么?如果轩辕萍回来了,你又怎生赶得及回来?”
雷刚也道:“公子,你此时不宜离去啊!”
石承先黯然道:“姑婆和大叔说的并无不是,怎奈眼下局势的演变,似是使得孙儿也没多大的把握了,是以,孙儿想回山一行,一面探望师父,再则,也好把云天四皓四位前辈请来相助!”
天香姥姥怔了怔,道:“黄鹤公,朱衣叟他们都和甘布衣在一起么?”
石承先道:“是啊!而且,家师如已痊愈,他老人家必然有着对付九魔武功的方法!”
天香姥姥道:“这倒不错,九魔本是你师祖手下败将,甘布衣能够克制他们,也是合理的事……”
语音未了,只见一名又矮又胖的白发老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双目神光充足,横扫厅中诸人一眼,大笑道:“这倒是群雄毕至,少长咸集的盛会了!
老朽一步迟来,恕罪,恕罪!”双手抱拳,团团一揖。
剑怪凌涛白眉一扬,喝道:“古贤弟,你怎可如此失礼?二老在此,还不收敛一些么?”
原来这白发矮老人,乃是天山四友中的“拳痴”古不化。
古不化闻言,依然不大在意的笑道:“凌兄,古不化天性如此,见了皇帝老子也不过如是,谅必两位姥姥也不会怪我的啦!”
石承先看得暗暗失笑,忖道:“此人果然是有些儿痴,但却也痴得可爱!”
天香姥姥笑道:“凌护法,古护法一向随意惯了,你也不用苛责他了!”
鬼母道:“大姐姐,看这古不化的神态,他忽然闯了进来,只怕有着什么大事呢?”
天香姥姥一怔道:“是么?他为何没有说出来?”
古不化这时已在剑怪身旁坐下,闻言笑道:“石姥姥不问,属下当然是不便乱说的了!”
天香姥姥失笑道:“非得等到老身问你吗?”
古不化道:“长者不言,属下本当不语啊!”
鬼母皱了皱眉道:“古护法,到底你是为何而来?快快说出来吧!”
古不化忽地脸色一正道:“两位姥姥,可知出了什么大事么?”
天香姥姥一怔道:“怎么?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当的事么?”
古不化道:“属下在山腰碰到了赵姑娘,只见她神色匆忙的率了不少门人离去,这可是石姥姥差遣他们去作什么公干去了?”
天香姥姥皱眉道:“赵姑娘?”
古不化道:“是啊!属下知道,赵姑娘和林姑娘在四名弟子之中,最得掌门人喜爱,若非出了什么大事,姥姥也不会差她下山的了!”
天香姥姥道:“古护法,那赵姑娘下山而去,老身并不知晓啊!”
古不化呆了一呆道:“不是你老所差么?”
天香姥姥道:“不是!”
古不化抓头道:“这就奇了!她们那等急速的下山,而且携刀带剑,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鬼母冷冷一笑道:“你问过她要去哪里没有?”
古不化道:“属下即使想问她,只怕她也不会说,是以属下没有问她,只跟她招呼了一下就上山来了!”
简鹏沉吟道:“这么说,那是梅堂主差遣她们了?只不知又有什么花样……”语音一顿,向天香姥姥和鬼母一揖,接道:“简某去看看梅堂主,试试能否问出一点头绪!”说着,便它转身向外厅行去。
天香姥姥忽然喝道:“简堂主且慢!”
简鹏回身道:“姥姥有何指教?”
天香姥姥道:“你去不太适合,换—个人吧!”
目光转向鬼母一笑,道:“大妹子,偏劳你去看看,也许梅芸姑娘不敢弄什么花样了!”
鬼母笑道:“大姐之命老身自是应当听从的了!”
颤巍巍的立身起来,拄着木拐而去。
古不化摇了摇头,茫然不解的瞧着殿中诸人,向剑怪凌涛低声道:“他们都是谁啊?”
凌涛道:“古兄,这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他们于你我无害便是。”
古不化笑道:“他们……莫非是与掌门人有什么过节么?”
凌涛道:“古兄,天香门也许就有了大变,你我所中之毒,或可有望化解,古兄此后行止,尚望小心一二才好?”
古不化道:“真的么?兄弟记下了!”
凌涛道:“古兄,那罗放回来了么?”
古不化摇头道:“没有,凌兄此问……”
凌涛沉吟了一下道:“罗放的性格,最近变的很多,只怕他中毒已深,积重难返了。”
古不化道:“凌兄说的也是,罗兄行事,彷佛日渐偏激,真叫兄弟奇怪……”
他话音未已,天香姥姥已然接道:“古护法,罗放为人本性阴险,自从受到掌门人罗致以后,掌门人大概也摸清了他的性格,正所谓同恶相济,罗放能被掌门人所信任,那也是意料中事。”
古不化闻言,呆了一呆,道:“姥姥可是说……罗放他已经真心投向掌门人了?”
天香姥姥道:“不错,否则,他身中之毒,又怎会被掌门人提前化解呢?”
古不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罗放果然比我们聪明得多了!”
说话间,只见鬼母已走了回来。
跟在她身后,是一位身着黑衣,面目姣好,长发垂肩,举止端庄的少女。
凌涛,古不化见了这位黑衣少女,竟是立即起身,恭声道:“见过梅姑娘!”
黑衣少女正是天香门中执掌实际权责的“流星堂堂主”梅芸姑。
梅芸姑略一欠身道:“两位护法请坐!”
第卅四回 神犬索魔踪
黑衣少女缓缓上前,拜见了天香姥姥,天香姥姥摆摆手,笑道:“姑娘就这儿坐下吧!”
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要梅芸姑坐下。
梅芸姑倒也很大方的坐下,目光一转,笑道:“石姥姥,这些人可都是前来拜望掌门人的么?”
天香姥姥心中暗道:“你这是明知故问,装的很像那么回事啊!”但她口中却道:“是啊!老身请姑娘前来,就是为了他们各位!”
梅芸姑道:“姥姥,这几位都是些什么人?”
天香姥姥道:“他们么?那几位大和尚,中间就有一位是澄因大师!”
梅芸姑笑道:“原来少林长老了,妾身未曾早一步出迎,真是罪过得很!”
天香姥姥微微一笑,接道:“姑娘,那两位乃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二王,犬王戴大侠和药王葛大侠!”
梅芸姑淡淡一笑,道:“妾身见过两位……”
戴天行、葛天森笑了一笑,还了一礼。
天香姥姥指着龙门老人道:“这位老弟,自称龙门老人,似是大有来头,姑娘快快上前见过!”
梅芸姑怔了怔,依言上前见过。
龙门老人冷冷一笑,道:“罢了!轩辕萍现在何处?”
他这等口气,只把梅芸姑听得一愣,柳眉耸动,接道:“掌门人不在抱虹岩,尊驾这一趟,只怕白跑了!”
龙门老人脸色一沉,正待发作,天香姥姥已然干咳了一声,道:“梅姑娘,这位年轻的孩子,乃是老身的侄孙石承先!”
梅芸姑的脸色,一直都很镇定,但耳中听到石承先三字,却是脸上神色一变,道:“石公子?”
天香姥姥道:“怎么?梅姑娘认得老身这小孙儿?”
梅芸姑道:“晚辈不识石公子,但石公子之名,妾身在掌门人口中听到过!”
天香姥姥道:“轩辕姑娘跟你提过这孩子么?”
梅芸姑道:“提过。”
天香姥姥道:“她怎么说的?”
梅芸姑沉吟了一阵,道:“掌门人说,石公子乃是哈哈狂剑的弟子,他的武功,足可克制九大魔功,要我们见到他,千万不可与他动手。”
天香姥姥笑道:“说得好,有道理……”语音一顿,向石承先道:“孩子,这位萧姑娘是什么出身,你给介绍一下可好?”
石承先道:“孙儿遵命!”
他目光向梅芸姑一转,接道:“梅堂主,武林中昔日有位极美的少女,武功极高,每次进入中原,都必轰动一时,而且以迷魂灯阵,胜过了无数高手,这位少女的来历,堂主可知道么?”
梅芸姑呆了一呆,道:“灯阵主人么?这位萧姑娘莫非便是……”
石承先道:“不错,萧姑娘正是第二代灯阵主人!”
梅芸姑似乎有些不信,但却又不得不信!
她盈盈上前一礼,道:“妾身见过萧姑娘!”
萧琼嫣然一笑,还了一礼,道:“梅姐姐不必多礼,小妹初履中原,今后还望多多指教。”
梅芸姑笑道:“姑娘好说……”她语音一顿,回到座位之中,向天香姥姥道:“石姥姥,石公子等人前来,不知道有何贵干?”
天香姥姥道:“自然是要见掌门人了!”
梅芸姑道:“掌门人不在啊!”
天香姥姥笑道:“掌门人在与不在,只是姑娘一句话,所以,他们不信!”
梅芸姑微微一笑道:“姥姥,晚辈虽然敢欺骗别人,只怕也不敢欺骗你老和金婆婆啊!”
鬼母笑道:“姑娘好说了!老身算得什么?不过,老身却有一句话,要你明白!”
梅芸姑道:“婆婆有何见教?”
鬼母道:“石家孩子前来抱虹岩,乃是找那掌门人相询一桩大事,如是掌门人在,姑娘最好是转告一声!”
梅芸姑道:“婆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掌门人不在,晚辈又有什么法子?”
鬼母冷笑道:“老身不信!”
梅芸姑道:“金婆婆,晚辈说的是实话啊!”
天香姥姥忽然笑道:“梅姑娘,那赵玉芬带了人下山而去,可是奉你之命?”
梅芸姑的脸色一变,但瞬即笑道:“不是!”
天香姥姥目光一寒,道:“姑娘,你不说实话,只道老身问不出来么?”
梅芸姑道:“姥姥,那赵大妹子,实在不是晚辈所差令下山的!”
天香姥姥道:“什么人叫她下山的!”
梅芸姑道:“掌门人自己!”
天香姥姥道:“掌门人几时差遣的?”
梅芸姑怔了一怔道:“这个晚辈不明白了!”
天香姥姥脸色一沉道:“你不知道?”
梅芸姑道:“晚辈确是不知道,不过,姥姥不必怀疑,掌门人差遣她们何去,晚辈却是约略的知道一些。”
天香姥姥道:“那很好,她们去了哪里?”
梅芸姑道:“掌门人要她们去至祁连!”
天香姥姥一怔道:“西去祁连山?”
梅芸姑道:“不错。”
石承先闻言却是吃了一惊,脱口道:“梅堂主,她们前往祁连作甚?”
梅芸姑道:“这个么?妾身却是不明白了。”
鬼母眉头一皱道:“不对啊!石大姊,掌门人如是要派人去祁连,那也不会……”
石姥姥沉吟道:“大妹子,你可是认为那赵姑娘等人,怎会在今日方始离去,而不与掌门人同时离去?”
鬼母道:“正是如此!”
天香姥姥道:“大妹子,梅姑娘这句话,说漏了,不知大妹子可曾听出其中道理了?”
鬼母道:“哪里漏了?”
天香姥姥道:“轩辕萍八成尚在伏牛山中,而且,她差赵姑娘下山,不过是今日临时所决定的。”
鬼母道:“真的如此么?”
天香姥姥道:“大概错不了!”
葛天森这时笑道:“不错,姥姥所见,晚辈甚有同感,那轩辕掌门人,八成尚在山上。”
梅芸姑脸色,显得不安,但却摇头道:“姥姥,掌门人不在山中,乃是晚辈亲自见到她离去……”
葛天森笑道:“梅堂主,轩辕掌门人莫非不可去而复返么?”
梅芸姑呆了一呆道:“葛大侠怎说的这等肯定?难道……”
她忽然住口不语,显然是怕自己再说漏了口。
鬼母忽地脸色一沉道:“梅姑娘,掌门人如是在伏牛山中,你最好明白说出!”
梅芸姑道:“金婆婆,掌门人的行踪,属下确是不知,你何必动怒?”
鬼母道:“老身不是动怒,乃是不愿被人所欺!”
梅芸姑苦笑道:“金婆婆,属下纵然有天大的胆子,那也不敢欺骗你老啊!”
天香姥姥不等鬼母再说,却是笑道:“大妹子,瞧梅姑娘这等神色,只怕她真的不知掌门人何在了。”
鬼母道:“大姐,赵姑娘下山而去,明明是奉掌门人之命,这怎能说掌门人不在山上呢?”
葛天森忽然笑道:“金婆婆,晚辈有一句话,说将出来,金婆婆莫要见怪!”
鬼母道:“什么话?”
葛天森道:“轩辕掌门人就算此刻仍在伏牛山中,她如是不肯露面,只怕咱们也没有法子,你老纵然生气,那也是枉然了。”
鬼母道:“你相信梅姑娘之言?”
葛天森道:“不相信又将如何?”他语音一顿,接道:“依晚辈之见,不如不问,想那轩辕萍迟早总会现身。”
鬼母道:“那是说咱们不如静以观变了么?”
葛天森道:“正是如此!”
鬼母叹了口气,心中似是甚为不愿,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住口不语。
石承先心中,却想着那赵玉芬为何前去祁连之事,当下接道:“葛兄,那轩辕萍派人前去祁连,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葛天森笑道:“这事可信,也可不信,祁连山很大,除了四绝谷,她们也可能另到别的地方,贤弟不必担心他们胆敢不利甘大侠了。”
石承先道:“葛兄,兄弟并不是担心他们胆敢不利于家师,只因兄弟在想,那轩辕萍这般行止,总不会没有目的!”
葛天森道:“不错,事情少不得要有目的,但贤弟大可放心令师安全!”
石承先道:“葛兄,兄弟对家师安全,并未担心,只不明白,这轩辕萍如此作为,又是为了什么?”
葛天森笑道:“也许乃是疑兵之计!”。
雷刚忍不住大声道:“什么疑兵之计?”
葛天森道:“调虎离山,想把我等引往祁连!”
天香姥姥失笑道:“葛大侠,轩辕萍想把我们引离伏牛山么?”
葛天森道:“不错!”
天香姥姥道:“那又为了什么?”
葛天森道:“从容布置,不使我等发现什么痕迹!”
天香姥姥道:“不对啊!”
葛天森道:“哪里不对了?老前辈,咱们这一次前来,事先未曾漏过风声,是以那轩辕萍并不知晓,只怕这伏牛山中,定然留有许多不能让我等发现的物证……”
鬼母大笑道:“是啊!老身先前怎的未曾想到!”
天香姥姥也笑道:“大妹子,事情当真如同葛大侠所说,咱们可就千万不能离开伏牛山一步了。”
鬼母道:“可不是?”
葛天森接道:“不过,晚辈还有下情未说呢!”
天香姥姥道:“葛大侠还有什么话未讲?”
葛天森道:“咱们纵然不走,只怕轩辕萍也不会露出破绽,是以,依晚辈之见,倒不如将计就计!”
天香姥姥一怔道:“将计就计么?这……”
葛天森笑道:“是啊!”
石承先却诧声道:“葛兄,咱们这等事怎可当着许多人说出来呢?”
葛天森忽然神色一整道:“兄弟,不是你提起来,我倒真的忘记了。”
石承先甚为不解,心中暗道:“葛兄为人,甚是谨慎,为何今日行事,竟是这等荒唐呢?”
寻思未已,澄因大师已然合十道:“葛施主,法不传二耳,你的将计就计之计,只怕已然行不通了。”
葛天森道:“大师说的是,在下一时不慎,竟是思虑不周,看来这等将计就计之计是行不通了。”
龙门老人也有些意外,脱口道:“葛老弟,你今日行事,不嫌有点失常么?”
葛天森道:“老丈,一个人难免不有失常之时,晚辈但愿只出这一次错误……”语音一顿,向戴天行笑道:“戴兄,兄弟有一桩事想向你请教了。”
戴天行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那赵姑娘的去向,如是要去追查,不知是否可以查得出来?”
戴天行道:“天下哪有戴某查不出去向之人!”
葛天森笑道:“戴兄,你真能追踪到她的去向?”
戴天行道:“当然了!”
葛天森道:“那很好啊,兄弟想请戴兄辛苦一趟了!只要戴兄找得到那赵姑娘行踪,许多事都可迎刃而解了。”
戴天行道:“兄弟一人去么?”
葛天森道:“那当然不会!”目光转向石承先道:“石贤弟,你得去一趟!”
石承先一怔道:“要兄弟去么?”
葛天森道:“贤弟不去,戴兄就算找到了他们,恐怕也得不到结果,如果葛某料的不错,那赵姑娘的武功,戴兄不一定赢得了他们!”
石承先道:“既是有了这等顾虑,兄弟随同戴老走上一遭便是。”
龙门老人皱眉道:“葛老弟这事妥当么?”
葛天森道:“怎会不妥呢?那赵姑娘前去祁连,如是另出疑兵,咱们只去两人,与眼下大局也无损害,何况,石兄弟去上一趟,说不定会将甘大侠请出来……”
天香姥姥道:“这倒可能!”
萧琼忽地嫣然一笑道:“葛大哥,我也去行么?”
葛天森笑一笑,道:“姑娘要去,未尝不可,只是,你如一走,咱们岂不少了一位绝大的帮手?”
萧琼笑道:“此间高手如云,多我少我,没有关系,倒是石兄和戴老只两人,岂不是力量十分单薄么?”
葛天森笑道:“使得,你陪着戴兄前去,也无不可,石贤弟,你认为如何?”
石承先本想拒绝,但他看到萧琼那股等待的脸色以后,却是说不出口了!
当下苦笑了一声,点头道:“这等劳动萧姑娘,却是叫兄弟不安得很!”
萧琼笑道:“石兄,你不用这等客气,小妹陪你同去,另外也有目的啊!”
石承先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她进入中原,乃是要寻找一名远亲长辈,而此事必须见到自己的师父甘布衣才能知晓。是以笑道:“是了,在下明白了!”
戴天行目光一转道:“葛兄,老朽几时启程?”
葛天森道:“当然越快越好了!”忽然向拳痴古不化道:“古兄,那赵姑娘从什么路径下的山?”
古不化道:“打前山而去!”
葛天森道:“前山共有几条下山的路径?”
古不化道:“一条。”
戴天行道:“如是只有一条路,那就简单了!”语音一顿,向天香姥姥道:“石姥姥,那赵姑娘日常用过衣物,可否借上一件给戴某瞧瞧?”
石姥姥一呆道:“要那个作甚?”
戴天行笑道:“戴某的两只爱犬,嗅觉十分灵敏,如是能有赵姑娘用过之物让它们闻上一闻,一路赶去,也许少费不少手脚。”
天香姥姥道:“原来如此!”她掉头看了梅芸姑一眼,道:“梅堂主,你意下如何?可否派人前去赵姑娘住处,取两件衣物前来?”
梅芸姑道:“属下遵命!”转身便要离去。
鬼母忽然喝道:“梅堂主,你自己去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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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芸姑道:“赵姑娘的卧室,别人也难以入内,自然只有晚辈自己前往了。”
鬼母道:“老身看来,姑娘不用去了。”
梅芸姑道:“金婆婆,你不要属下去取,又怎生拿得到赵姑娘的衣物?”
鬼母道:“老身前去便是!”
梅芸姑皱了一皱眉,但却并未反对。
鬼母向戴天行道:“戴大侠,你最好是随同老身同去,也免得多跑一趟。”
戴天行道:“在下遵命。”
两人起身,便向厅外行去。
天香姥姥望着梅芸姑笑道:“姑娘,掌门人可是刚刚离去不久么?”
梅芸姑没有料到,天香姥姥竟然又会问到掌门人的去向,不禁呆了一呆,道:“姥姥,掌门人去向,属下委实不知,多问也是无益啊!”
天香姥姥道:“姑娘,老身只是问你她是几时离去!”
梅芸姑道:“这……掌门人大约是今日方始离去。”
天香姥姥笑道:“这就是了!老身猜得到,她是不会早走的!”
石承先这时正和萧琼交首低语,葛天森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向龙门老人道:“老丈,他们追踪那赵姑娘,也许不是三数日可以回来,在下想和老丈商量一件事,不知老丈可肯……”
话音未已,龙门老人已然笑道:“什么事?可是也想下山一行?”
葛天森道:“不错!”
龙门老人道:“老弟要去何处?”
葛天森笑道:“这个……且等他们走后,咱们再研究研究吧!”
龙门老人笑了一笑,不再追问!
这时,鬼母已和戴天行走了回来。
天香姥姥笑道:“找到了么?”
鬼母道:“找到了!戴大侠并且拿了一方绢帕儿,想必很有用处。”
戴天行笑道:“女儿家的东西,脂粉气太重,只怕不容易分辨,带上一条绢帕方便些……”话音一顿,向石承先道:“老弟,咱们该走了。”
石承先拜别了天香姥姥和一干人众,便和戴天行、萧琼两人,起身而去。
他们顺着前山,下了抱虹岩。
戴天行打怀中放出二犬,由他们领路,出了伏牛山。
第二天黄昏,三人已然出了潼关。
敢情,他们没有错,那赵姑娘当真是向着祁连山的方向行去。
第四天,他们已然踏入了甘肃境内。
一路没有变故,戴天行的两只名犬,也十分顺利,嗅着赵玉芬的行踪,跟了下来。
但是他们过了凉州,事情却是大大的起了变化。
戴天行的二犬,竟然不再前进,只在凉州城外的一处寺宇之前,团团转个不停。
石承先看得心中大感奇怪,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但萧琼却不然了,她柳眉一扬,笑道:“戴老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
戴天行皱眉道:“这两个家伙,把人追丢了!”
萧琼道:“怎么会?咱们一路行来,不都是很顺利么?怎的到了祁连山,却会把人给追丢了呢?”
戴天行笑道:“这也正是老朽不解之处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绢帕取了出来,凑在二犬鼻前,嗅了又嗅,拍了拍两只狗,笑道:
“小乖乖,你们给老夫加点油啊!”
那一白一金二犬,闻了绢帕以后,伏在地上闻了好久,忽然叫了一声,直向那喇嘛寺内奔去。
戴天行脸色一变道:“快来……”当先飞步跟了过去。
石承先萧琼互望了一眼,一言未发,随在戴天行身后,直奔喇嘛寺内。
这座寺院不大,但却修建得十分富丽,金瓦红墙,甚是肃穆。
山门紧闭,那两只灵犬奔到山门之前,便狺狺不休,举起前爪在山门上抓个不停。
萧琼一怔道:“戴老前辈,那赵……姑娘莫非躲在这寺院之中么?”
戴天行道:“可能!”当下举手便向山门叩去。
呀的一声,山门应手而开。一名中年黄衣僧侣,当门而立。
戴天行尚未说话,那小白小金二犬,已然窜入了山门之内。
那中年僧人脸色一变,回身扬手,便向二犬拍去。
戴天行冷冷一笑道:“大和尚,你少白费气力了!”话音一落,人已跨入门内。
这黄衣僧人大喝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还不与我出去?”当胸一拳捣去。
戴天行举手一格,笑道:“老夫进庙烧香,大和尚怎可这等对待施主?”
那黄衣僧人武功不弱,戴天行挡开了他的拳势,黄衣僧人略一转身,竟是连环劈出三招。
戴天行向石承先道:“老弟,你接住,老朽要入内去了。”
石承先应了一声是,连出二指,将那僧人迫退。
戴天行一闪身,抢入了山门天井之中。
但是,只听得一声铜罄入耳,十丈之外,突然一字排开十名僧人。
当中的一人,年约五十上下,手中抱了一根降魔杵,冷冷的望着戴天行,喝道:“施主是什么人,竟敢前来本寺滋事?”
戴天行道:“老朽前来寻人,大师怎么称呼?”
那僧人道:“贫僧法雨,乃是本寺知客。”
戴天行道:“贵寺住持,可在寺内?”
法雨道:“住持大师,向例不见外客,有什么事,施主向贫僧说明,亦无不可。”
戴天行道:“老朽前来寻找天香门中的赵姑娘,她可是落脚贵寺之中?”
法雨道:“没有!”语音一顿,忽然大喝道:“不许伤人,否则……你们就后悔不及了。”
敢情石承先这时已将那位中年僧人制住,法雨怕他要了中年僧人性命,是以连忙出声喝阻。
石承先大笑道:“在下如是杀了他,岂非污了在下双手?”
说话间,已和萧琼走了过来。
戴天行脸色一沉,道:“法雨,你说赵姑娘不在寺中,老夫却是不信。”
法雨道:“出家人的寺院,怎会有那堂客在内?施主此言,不怕辱没了佛门弟子么?”
戴天行道:“老夫爱犬已然入内,赵姑娘藏身之处,立即可以查出,和尚,你不肯承认,那是枉费心机了!”
法雨一怔道:“你……施主是何方高人?”
戴天行道:“犬王戴天行!”
法雨呆了一呆道:“原来是戴施主,贫僧失敬了!”双手合十,向戴天行深深一礼。
戴天行笑道:“不敢,那赵姑娘现在何处?贵寺住持,不知又是哪位长老?大师可否代为引见?”
法雨笑道:“敞寺住持,乃是出身少林的宏德大师!”
戴天行一怔道:“宏德大师?他……几时当了这凉州相国寺的住持了?”
法雨笑道:“算来已有五六年了!施主可是与本寺住持很熟么?”
戴天行笑道:“见过面,算不得挺熟……”
语音未已,只见那两只灵犬已飞奔出来。
戴天行一伸手,将二犬抱起,回顾石承先一眼道:“老弟,找到了!”
石承先道:“找到了么?”
戴天行笑道:“她们大概还未离去,只消入内,必可将她们找出来了。”
石承先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就入内瞧瞧……”身子一侧,便向大殿行去。
法雨身后的一列僧人,忽然刀剑并举,阻住去路。
石承先剑眉一扬,喝道:“闪开!”双手一分,迎面的三名僧人,已然倒了两个。
法雨心中一震,道:“小施主好强的掌力!贫僧奉命在此守候,未得贫僧应允,小施主是莫想闯得过去了!”
石承先道:“在下不信!”右手一挥,又有一名僧人摔倒。
萧琼格格一笑,纤手连挥,那九名僧人,又倒了三位。
法雨大吃一惊,喝道:“两位施主怎可伤人……”
石承先冷笑道:“你们挡住我们去路,在下只不过点了他们穴道,那又有什么不可?”
说话之间,萧琼已然将剩下的三名僧人,一一点倒。
法雨脸色大变,怒道:“你们是诚心前来生事的了?”
萧琼冷笑道:“是又如何?”
法雨怒道:“凉州相国寺,在西北道上,也是大有名望,你们如此大胆,那是不把本寺放在眼中了。”
石承先道:“大师,贵寺的住持如是在内,你最好是领我们前去相见,否则,只怕你也无法担的了关系!”
法雨怔了怔道:“什么事贫僧脱不了关系呢?”
石承先道:“大师真的不明白么?”
法雨道:“贫僧正是一点内情不知!”
戴天行道:“你只消引我们去见住持,别的事,你都可以不必过问了!”
法雨沉吟了一下,道:“贫僧必须先去请示……”身子一转,便向后殿大门行去。
戴天行、石承先和萧琼竟是随在他身后,也进了大殿,那法雨并未阻止,自行先向后殿行去。
石承先自然也要跟入内里去了。
但戴天行却摇手道:“且慢,老弟,咱们先在这里等一等,如是法雨不出来,咱们再入内找他便了。”
石承先自是不好多说,当下与萧琼两人将先前被自己点倒的僧人,一一拍活穴道,那九名僧人倒也奇怪,醒来之后,不但凶态全无,而且个个都是一脸恭敬之色,向二人合十顶礼,从容退去。
石承先倒也未曾觉出其中有什么不对,但萧琼却在九名僧人退去以后,笑道:“这些和尚好生古怪,怎的忽然间变得这么客气来了?”
经她一说,石承先也觉得可疑,皱眉道:“可不?若非姑娘提起,在下倒真是忽略了!”
戴天行笑道:“老弟,这事不难明白,只消咱们见到那位住持之后,自然就可分晓。”
石承先正想问明其中原故,忽然间,那法雨大师已从殿后走了出来。
他双手合十一礼道:“住持大师,有请三位入内一叙!”
戴天行道:“有劳领路……”
四人鱼贯转入后殿。
穿过了两重院落,来到一处静院。
花木丛中,露出一角红墙,法雨大师当先走过去。
石承先略一打量,这才发现,那角红墙竟是一处精舍,法雨大师已然走了进去。
戴天行招呼了石承先等二人,紧随着法雨身后,跨上台阶,只见那小小的佛堂之中,坐的一位红衣僧人,正是宏德和尚。
戴天行一步踏入佛堂,宏德已欠身而起,低声道:“老施主,小僧不知你老大驾光临,未曾出迎,尚乞恕罪!”
戴天行见他面带重忧,心中甚是吃惊,但口中却道:“大师好说,少林一别,已有三十多年,大师已不似当年那等年轻了!”
敢情昔年戴天行在少林作客之时,宏德只不过二十来岁,如今已然年近六十,自然是苍老了许多。
宏德大师合十道:“老前辈好说……请坐!”
戴天行招呼了两人在蒲团中落坐,这才笑道:“大师,老夫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却是有事请教。”
宏德大师道:“老前辈请讲便是!”
戴天行道:“天香门有位赵姑娘,可在此地?”
宏德大师脸色一变,道:“没有啊!”
戴天行大笑道:“老夫别的功夫不行,但对这寻人踪迹,却是有着过人之能,老夫既然认定他们在此,那是必然不会错的了!”
宏德大师道:“老前辈只怕看错了吧!佛门寺院,怎会藏有少女呢?”
戴天行忽然冷笑道:“大师,你不承认,老朽可少不得要搜查了!”
宏德大师合十道:“老前辈,贫僧说的乃是实情,老前辈要搜查,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戴天行大笑道:“大师,老夫远从河南追来,自然不会轻易放手的了!”语音一顿,接道:“何况,老夫那两只灵犬,已然在贵寺找到了她们!”
宏德大师看了法雨一眼,沉吟道:“法雨你到外面去看看!”
法雨闻言,应了一声是,大步向外行去。
宏德大师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前辈,那天香门害得小僧好苦啊!”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暗道:“莫非这位大师是被天香门所挟制,在这西北道上为虎作伥么?”
寻思间,只听得戴天行道:“你何出此言?”
宏德大师低眉合十道:“贫僧于二十年前,奉了师父之命,前来接掌相国寺方丈,十五年中,安然无事,但五年前的佛诞之期,本寺却出了大事!”
戴天行道:“什么大事,莫非那天香门找来此寺了?”
宏德大师道:“不错!”他长叹了一声,接道:“这也怪贫僧武功不济,才会将佛祖的基业,容那凶人霸占……”
戴天行道:“目下这相国寺中,可有天香门的手下驻扎?”
宏德大师道:“有!不过,他们不常露面!”
他语音刚歇,只见法雨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慌张的低声道:“启禀方丈,那……秦施主来了。”
宏德大师变色道:“法雨,快将三位施主领入里间静室躲藏一刻……”
法雨刚刚应得一声是,门外已然出现一位白衫佩剑的中年文士,只见他大声道:“不必了!秦某人已然到此,你们想隐瞒秦某,那已迟了。”
宏德大师脸色一变,失声道:“秦施主……”
这白衣文士叫秦无非,乃是西北道上有名的人物,武林中称他“寒梅剑客”,一身武功,确是不俗。
他进了佛堂,却是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不住打量。
戴天行却是淡淡一笑道:“老夫只道是谁,原来是‘寒梅剑客’秦兄,真是幸会了!”
秦无非修眉一扬,笑道:“可是戴兄么?犬王大名,兄弟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是幸会得很。”语音一顿,指着石承先道:“这位老弟英华内蕴,不同凡响,不知又是何人?”
戴天行笑道:“石啸风的哲嗣,秦兄可曾听人说过?”
秦无非道:“石承先?”
戴天行道:“不错!”
秦无非笑道:“将门虎子,确是不凡!”
石承先略一抱拳道:“石某见过秦大侠!”
秦无非笑道:“不敢!”目光一转,盯在萧琼身上,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戴天行道:“迷魂灯阵主人,萧姑娘!”
秦无非脸色蓦地一变,失声道:“灯阵主人?”
萧琼也敛衽为礼道:“晚辈萧琼!”
秦无非在神色上显得有些不安,但他却强自按捺住心中惊凛,掉转话头,向那宏德大师道:“大和尚,他们几位可是你派人请来的么?”
宏德对他似是又厌又怕,闻言道:“不是啊!”
秦无非道:“不是你大和尚相邀,他们怎会来了呢?”
宏德道:“这个……贫僧不知!”
他竟是推说不知,自也出人意料。
秦无非脸色一沉,正想再问,犬王戴天行已然大笑道:“秦兄,这事你倒不用责备宏德,老夫来此,乃是为了找人!”
秦无非道:“找什么人?”
宏德道:“戴老施主乃是要找赵施主!”
他如此接口,乃是暗示那赵玉芬果然在这寺中了。
戴天行笑道:“不错,老夫正是追踪赵玉芬而来。”
秦无非冷冷一笑道:“犬王追踪之能,冠绝天下,兄弟自是不能不信了!”
戴天行道:“秦兄,你何不把他们请出来一见?”
秦无非摇头道:“办不到!”
萧琼忽然接口道:“为什么?”
秦无非道:“赵姑娘除了总坛而外别人怎能召唤差遣?”
萧琼道:“这也不是召唤差遣,只不过是要你把她请出来而已!”
秦无非摇头道:“请也不行!”
戴天行道:“这么说,那是要老夫自己把她们从隐藏之处找出来了?”
秦无非道:“戴兄追踪之术,天下驰名,要找出她们,那当然不难的了!”
戴天行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秦兄,你以为老夫找不到她们么?”
秦无非道:“兄弟不是此意……”
石承先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却忍不住大声道:“秦大侠,你在天香门中,担任的什么职位?”
泰无非怔了怔,道:“你……老弟怎的想到这个了?”
石承先道:“在下就是想请教一番,也好决定你是否真的不敢去请那赵玉芬。”
秦无非笑道:“在下在天香门中,只不过是一名分堂的堂主而已。”
石承先道:“什么分堂?”
秦无非道:“陕甘分堂。”
石承先道:“那是说你没有骗人了!一个陕甘分堂堂主,自然是不敢得罪掌门人心爱的弟子了!”
秦无非道:“老弟说的不错,秦某正是不敢随便惊动赵姑娘!”
石承先笑向戴天行道:“戴老,看来咱们只有自己去找才行啦!”
戴天行笑道:“老朽也是这么想!”说话之间,伸手拉出二犬。
秦无非脸色一变,道:“戴兄,你……真要找出赵姑娘的下落么?”
戴天行大笑道:“老夫难道还会假的么?”
秦无非道:“戴兄,有一句话,兄弟少不得要先行说将出来。”
戴天行道:“什么话?”
秦无非道:“兄弟想劝戴兄,最好不要找那赵姑娘!”
戴天行道:“为什么?”
秦无非道:“这个戴兄只怕惹她不起!”
戴天行道:“老夫果然有此顾虑,但你莫要忘记,戴某同行之人,却是个个都比她强!”
秦无非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戴兄这么说,兄弟又复何言?”
显然,他不好再说什么了。
戴天行放出二犬,向石承先和萧琼道:“两位请同去吧!”
其实,不但石承先,萧琼两人起身,随在戴天行身后行去,连秦无非、宏德和法雨,也都跟了过来。
戴天行一马当先,跟着那二犬,出了方丈室。
穿过了花圃,那二犬竟是向着左侧的一处塔楼奔去。
秦无非眉头暗皱,但却没有说话。
一行人,到了那高仅三丈的骨塔之前,戴天行忽然回头向秦无非笑道:“秦兄,你还想说什么吗?”
秦无非道:“兄弟无言可说。”
戴天行笑道:“秦兄既然不肯把那赵姑娘唤出,老夫少不得只好冒失了!”
敢情,此刻那二犬已然向骨塔之内钻去。
戴天行却也跟了进去。石承先,萧琼也俯身要想入内。
宏德大师忽然合十道:“施主,这塔乃是本寺历代方丈存骨之所,里面空地不多,两位倒是不用入内了。”
宏德话音甫落,戴天行已然疾射而出。
随在戴天行身后,却出现了三名白头老妪。
石承先大为意外,怔了一怔道:“戴老,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戴天行这时双眉耸动,盯着三名老妪,喝道:“你们怎么不打招呼就动手伤人?”
原来戴天行在进得骨塔,尚未瞧清楚塔内是什么光景,就被三股极为强劲的掌风,逼的退了出来。
那三名老妪闻言,却是未发一言,只冷冷的瞧着戴天行,挡在那骨塔的门前。
戴天行见她们不答自己之言,心中大是恼怒,大喝一声道:“你们可是哑吧么?”
三名老妪依然不闻不语。
戴天行似是十分气恼,呼的一拳,擂了过去,口中骂道:“老夫也还你三拳……”
眨眼之间,当真攻出了三招,虎虎拳风,只震的三名老妪的白发,四下飞扬。
但那三名老妪却是不曾还手,也不曾退开。
戴天行的三拳,到了她们身前,竟是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戴天行脸色一变道:“你们……莫非全都练就了护身罡气了么?”
那三名老妪依然一言不发,彷佛泥人、塑木雕一般。
秦无非忽然哈哈大笑道:“戴兄,兄弟曾经要你莫前来,你却不听劝告,这不是自找难看了么?”
戴天行道:“她们是什么人?”
秦无非道:“她们么?天香门中的护法三鬼!”
戴天行怔了一怔道:“难道她们就没有一个名姓?”
秦无非道:“没有!不过,她们昔年在武林道上,也大有名头!”
戴天行沉吟道:“三个没有名姓的老妪,那又是什么人?……”寻思之间,忽然失声叫道:“老夫想起来了!她们莫非是桃花三妖?”
秦无非道:“不错,犬王戴兄,果然眼皮子不浅,天香门护法三鬼,却正是昔年桃花三艳!”
敢情她们昔年自称三艳,但在白道人眼中,却是叫她们三妖,其人行径,不难想得出来了。
石承先低声道:“戴老,这三个老婆子武功不弱么?”
戴天行道:“她们武功也不比老朽高明,但因她们练过一种别出心裁的护身真气,是以一般的掌力,当真是伤她们不了!”
石承先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要用什么掌力,才能击破她们护身真气?”
戴天行道:“正道中天心五雷掌,和九大魔尊的武功,都是她们的克星!”
石承先笑道:“是了!天香门能够收服她们,那必然是因为轩辕萍正好克制了她们之故!”
戴天行道:“可能正是这样!只是,眼下对咱们而言,这三个老妖,倒也甚为讨厌……”
石承先笑道:“戴老莫非认为咱们破不了她们三人的护身真气吗?”
戴天行苦笑道:“不错!”
石承先淡淡一笑,尚未说话,萧琼已然接道:“老前辈,我有法子可以克制她们。”
戴天行道:“姑娘有何妙策?快快说出来。”
当着敌人面前,要自己人说出破敌之策,如就常理而言,那岂不是大出常轨了么?
不过,倘如稍一深思,就不难体会得出来,戴天行这番用心,乃在想用言语惊退这三名老妪,免得一旦动起手来,如若破不了她们的真气,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萧琼一派天真,闻言笑道:“戴老,我师父的武功之中,有套指法,专破各种护身真气,且由晚辈试上一试可好?”
她不曾说出指法的名称,使得戴天行心中不觉大感踌躇!
沉吟了一下,接道:“姑娘要试,亦无不可,只是,千万得知机而行……”
言下之意,是要萧琼特别当心。
萧琼嫣然一笑道:“晚辈知道……”莲步轻移,缓缓上前,向那三名老妪笑道:“你们小心了!”纤手一指,疾快的发出一指。
乍一看去,这指力并不怎么犀利,但那三名老妪在指力即将沾身之际,竟是脸色大变,同时失声惊叫,飞快的向后退去。
秦无非看得吃了一惊,脱口道:“勾魂打穴指,这位姑娘真是灯阵主人么?”
犬王戴天行一见萧琼刚自出手,便将三妖吓退,不由得大笑道:“谁说不是!”
萧琼这时移步上前,向那三位仍在发呆的老妪喝道:“你们还不让开么?”
原来那三妖虽然吓的退了一步,但仍挡在通往那骨塔的入口之处。
桃花三妖互看了一眼,由当中的那位一挥手,竟是同时飞身而起,直向寺外跃去!
眨眼之间,失去了踪影。
三妖不言不语的撤走,自是大出秦无非意料,顿足喝道:“你们怎可不战而退?掌门人知道了,不怕责怪下来么?”
但三妖早已远去里许之外,秦无非喝叫之声,空自在林木间回应。
戴天行举步上前,直向那塔内行去。
秦无非一脸焦虑之色,意待阻止,却又不敢造次。
石承先、萧琼,却是随在戴天行身后,走进塔内。
这座小塔,内里的空间不大,三人入内,竟是再无转身之地。
塔内的四周,摆满了瓦罐,其中装的多是历代高僧的。
骨灰,迎面之处,则摆了三只上下合起的缸。
戴天行略一打量,皱眉道:“奇怪,这塔内如是只有这么大地方,那岂非是极不合乎常情了么?”
石承先道:“戴老,晚辈认为,这中间必有什么隐秘的通路……”
萧琼道:“不错,戴老,你瞧那正面的那个大缸,显得比左右两个要光滑不少。”
戴天行笑道:“是啊!它似是光滑得多多……”说话之间,人已走了过去。
他双手端起上层那口缸,轻轻向上一提,竟然随手而开,阵阵寒风,打那缸中透出。
石承先伸头向下望去,果然正是一条秘道的入口。
他向萧琼招了招手,容得戴天行将那巨缸放在一旁,三人便鱼贯向那地下的秘道入口跳了进去。
这时,宏德大师和秦无非也走了进来。
秦无非目光向宏德大师电射,冷冷笑道:“大方丈,你这个祸事,可闯的不小啊!”
宏德合十道:“施主,他们自己寻来此处,又与老衲何关?施主此言,叫老衲好生奇怪!”
秦无非冷笑道:“你不用推诿,掌门人知晓之后,你定然要负责任了!不过,眼下你尚有赎罪的机会……”
宏德道:“什么机会?”
秦无非道:“动令全寺僧人,抬土堵住此处入口!”
宏德一怔道:“你……要将他们闷死地道之中?”
秦无非道:“不错!”
宏德道:“那赵姑娘呢?她不是也在其中么?”
秦无非道:“为了整个天香门存亡,区区也管不得她们了!”
宏德大师摇头道:“老衲不敢遵命!赵姑娘乃是掌门人心爱弟子,如若伤了她的性命,老衲岂非罪加一等?这事万万不可!”
秦无非道:“大师不允么?”
宏德道:“老衲万难从命!”
秦无非道:“既然你不应允,区区只好自己动手了!”
宏德一怔道:“施主一人之力,怎能堵得了这座地道呢?”
秦无非冷笑道:“容易得很,在下只消将这骨塔推倒,就可堵住这条秘径了!”
宏德大师失声道:“那怎么行?”
秦无非道:“为何不行?”
宏德大师道:“这座骨塔,乃是本寺历代主持藏骨所在,而且还有开山二祖肉身!施主毁了此塔,岂不是毁了他们法身么?”
秦无非冷笑道:“那是你们的事与区区何关?”说话之间,突然便向塔外行去。
宏德脸色一变,大声道:“施主不可冒失……”转身随后跟了出来。
秦无非冷笑了一声道:“大师,在下决定的事,任何人也更改不了……”右手一抬,便向塔身按去。
宏德大师忽然沉声喝道:“住手!”双掌一错,当胸便向秦无非拍去。
秦无非眼见宏德大师竟然对自己动起手,倒是有些意外,收回右手,怒道:“你胆子不小啊!”
左手一挥,接下了宏德大师的掌力。
宏德大师冷冷接道:“施主迫得老衲动手,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呼的一声,又是一拳捣了过来。
秦无非知道宏德大师乃是少林第二代宏字辈中的第一高手,见他这一拳发出,却也不敢大意,左手一切,右手还击了两掌!
顿时,两人打在一起。
那法雨这时领了寺中十多名僧侣,远远站在丈许之外掠阵,脸色甚是沉重,只要宏德稍存不支,他很可能要上前相助。
秦无非武功不错,但要想三招两式便将宏德大师击败,却也不能。
是以,两人倒也打得一个旗鼓相当。
却说戴天行等三人进了地道之后,顺着石级,向下走去,约莫深入十丈左右,眼前忽然有了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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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天行老成持重,一见灯光,顿时不再向前。
他向两个人打了一个手势,十分小心的向前走去。
只见那灯光乃是在地道尽头的一间石室中传出。
丈许之外,虽然瞧不真切那石室中的一切,但却已听到隐约的笑声。
敢情,那正是几名少女的巧笑。
戴天行略一止步,用传音之术向石承先道:“石老弟,如是那室中便是赵姑娘,一旦动起手来,你可要狠得下心肠才好!”
石承先道:“晚辈明白……”
萧琼却是用那传音笑道:“戴老,晚辈呢?可要出手对付别人?”
戴天行道:“那……要看看情势再说!”
说话之间,三人已然行近那间石室了。
原来这地道的尽头,便是一道石门,通往那石室,这时室门只开了一条缝,故而只见灯光,看不见内中情景如何,也不知室中有多少敌人?
戴天行等三人在门前略一调息,当下由戴天行伸手,向那石门之上拍去。
呼的一声,石门忽告大开。
凝目望去,只见门内坐了五六名少女,个个都似被突闯进来之人,而吃了一惊。
戴天行进了门来,冷冷一笑道:“哪位是赵姑娘?”
那六名少女霍然立起,其中一人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人?”
戴天行沉声道:“老夫是谁,你们不必过问,如果你是赵姑娘,老夫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那少女道:“你这老头儿好不讲理啊!”
戴天行道:“老夫哪里不讲理了?”
那少女道:“你既然是找人,总不能不说出自己是谁吧!”
戴天行还未说话,石承先已大声道:“这位老人家,乃是武林二王之一的犬王戴老前辈!”
那少女怔了一怔,道:“犬王戴天行么?”
戴天行冷哼道:“不错!你们之中哪位是赵姑娘?”
这时,一位身穿黑色罗裳,长发不髻,脸形甚为清瘦的少女,低声一笑道:“妾身便是姓赵,不知尊驾找的赵姑娘叫什么名字?”
戴天行道:“她是天香门掌门的弟子,似是唤作赵玉芬吧!”
姓赵的少女,嫣然一笑道:“那就是妾身了!尊驾既不相识,不知找我作甚?”
戴天行冷笑道:“轩辕萍现在何处?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那赵玉芬冷冷一笑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如是打抱虹岩而来,家师现在何处,又何必问我?”
戴天行道:“你不知道么?”
赵玉芬道:“妾身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是不知道家师现在何处的了。”
戴天行道:“姑娘说的甚是有理,但老夫却是不信!”
赵玉芬冷笑道:“你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妾身离开抱虹岩时,家师就已出去了。”
石承先暗道:“她这句话,也许可信……”当下向戴天行道:“戴老,如是她不知轩辕萍的下落,咱们何不问问她来此目的何在?”
戴天行道:“不错,咱们先问问她们此行目的也好!”
那赵玉芬不等戴天行说话,却接道:“妾身的行止,难道你们也要管么?”
戴天行道:“姑娘最好说将出来,免得多费唇舌!”
赵玉芬道:“妾身如是不说呢?”
戴天行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不说!”
赵玉芬道:“犬王之名,妾身甚是敬仰,但如尊驾这么咄咄逼人,妾身就不见得会答允!”
石承先忽然接道:“姑娘,这儿接近祁连,姑娘来此,必然有原因的了!”
赵玉芬道:“不错,妾身正是有事而来!不过这与你们无关,妾身所以不必告诉你等为了什么。”
石承先笑道:“为了不伤和气,在下尚盼姑娘莫要过分固执。”
赵玉芬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何这等关心呢?”
石承先道:“在下石承先,家师就住在祁连山中,你们来意不明,在下当然是过问的了!”
赵玉芬忽然笑道:“你就是石公子么?意外得很!”
石承先道:“你知道在下?”
赵玉芬道:“石公子大名,妾身早就知晓了,今日幸会,很高兴啊!”
石承先道:“姑娘既知在下之名,尚望姑娘能够坦诚相告,姑娘等此行,用心何在?”
赵玉芬道:“这个……如是换了别人,妾身倒是不便说出,不过,既是因石公子相询,妾身如果不说,那就不合情理了!”
石承先道:“姑娘好说了,在下恭候指教!”
赵玉芬道:“石公子,妾身来此,乃是为了想寻找一桩事物。”
石承先道:“什么事物?”
赵玉芬道:“妾身寻找之物,乃是九大魔尊留下的一只兵刃。”
石承先道:“什么兵刃?”
显然,石承先大感意外之下,语音就有些焦急了。
赵玉芬道:“石公子,那九大魔尊中的‘天残玉女’凌九姑遗下了一只瑶琴,她那一身‘天残追命魔音’功夫,若无此琴,威力就要减低一半。”
石承先暗道:“这事倒也听得师父说过,但那凌九姑的‘追命琴’据说已被自己师祖毁去,她们想找,那岂不是水中捞月一般么?”但他口中却道:“追命琴尚在祁连么?”
赵玉芬道:“不错!据家师告知,那只瑶琴,尚在祁连山中!”
石承先听赵玉芬说,她此行目的是为了寻找“追命魔琴”而来,不由怔了怔,道:“姑娘找到了没有?”
赵玉芬道:“没有,妾身尚未去祁连,便被你们寻到,又哪里能找到那瑶琴呢?”
戴天行道:“姑娘,你还要不要去找?”
赵玉芬道:“师父之命,妾身怎能不去找?不过,妾身明白,眼下既被三位找上门来,妾身只怕无法将那瑶琴取到手中了!”
戴天行道:“姑娘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石承先却道:“姑娘你打算几时动身?”
赵玉芬道:“若非被三位找到,妾身预备明日便即动身了!”
石承先笑道:“姑娘,在下有一句话,说将出来,尚望姑娘莫要见怪!”
赵玉芬笑道:“什么话?公子请说无妨!”
石承先道:“姑娘似是不用去祁连了。”
赵玉芬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据在下所知,那只‘追命魔琴’早已被在下师祖毁去了!”
赵玉芬笑道:“谁说的?”
石承先道:“家师说的。”
赵玉芬道:“错了!那只瑶琴并未被毁。”
石承先道:“先师祖亲手毁去,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赵玉芬道:“石公子,令师祖毁去的乃是凌九姑仿造之物,此琴真品却是尚在人间!”
石承先道:“有这等事?”
赵玉芬道:“公子莫非不信么?”
石承先道:“在下果然是不信!”
赵玉芬道:“这也难怪公子不信,家师说,若非她已然获得可靠的线索,却也像公子一般的不信哩!”
石承先道:“令师自己来了没有?”
赵玉芬道:“没有!”
石承先道:“这样的大事,令师怎可不亲自前来呢?姑娘,这话叫人好生难以相信了!”
赵玉芬道:“公子说的不错,只是,家师却另有比这更为重要之事,自己不来,自属应该了!”
石承先沉吟道:“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呢?赵姑娘,你……为何吞吞吐吐,不愿说出?”
赵玉芬道:“石公子,家师行事,向来神出鬼没,妾身等又是晚辈,自然不好过问了。”
戴天行忽然冷笑道:“石老弟,别信她一派胡言,此事衡情度理,都有些不通!”
赵玉芬道:“你们不信,那也没关系,妾身乃是看在石公子的面上,才愿说出哩!”
戴天行道:“姑娘,你们如是真的为了寻取那等珍贵的魔琴,不嫌人手太单薄了一些么?”
赵玉芬忽然冷冷的看了戴天行一眼,道:“你是不信姑娘这些话了!”
戴天行道:“不错。”
赵玉芬道:“不是妾身瞧不起这位犬王,追踪之术,也许妾身不如你,但如是动起手来,只怕你不会比我强到哪里!”
戴天行失笑道:“姑娘可是要向老夫挑战?”
赵玉芬道:“不敢,倘是尊驾有心赐教,妾身定当奉陪!”
戴天行哈哈一笑道:“那很好……”当下向石承先道:“老弟,老夫有些不信她们之言,如若不考验一下她们的武功,心中疑念委实难以破除。”
石承先道:“前辈要与赵姑娘一战么?”
戴天行道:“不错。”
石承先道:“此地甚是窄小,如要动手,最好是上去再打!”
赵玉芬道:“石公子说的对,咱们不妨上去,到那寺院的空地上,一决雌雄!”双目一转,向身旁一女道:“收拾一切,咱们上去之后,就不用再下来了。”
那几名少女应了声是,便侧身进了左侧的一道门户。
石承先暗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容人藏身之地……”
寻思间,赵玉芬已领先由那石级中向外行去。
石承先等人随在身后,走了出来。
穿出骨塔,只见塔门之外,一场极为惨烈的打斗,仍在继续。
宏德大师和秦无非仍然未曾分出胜负。
赵玉芬柳眉一扬,看了看激斗中的两人一眼,忽然娇叱道:“你们给我住手……”只见她纤手一扬,发出了一股指风。
宏德大师和秦无非倒是十分听话,未等指风袭到,便已各自劈出一掌,飞身后退五步。
秦无非身形落地,立即抱拳道:“姑娘怎么出来了,属下防范不周,致令惊动了姑娘,真是罪过得很……”
赵玉芬摇头道:“秦堂主,这不是你的错,他们的武功甚高,你挡不住他们,乃是在常理之中……”语音一顿,向宏德大师道:“大师因何与秦堂主动起手来了?”
宏德大师道:“这个……秦施主心狠手辣,意欲推倒此塔,将姑娘一行活埋地窖之内,老衲执意不允,方始与他动起手来。”
赵玉芬闻言,双眉一聚,向着秦无非沉声道:“秦堂主,宏德大师所说,可是真的?”
秦无非脸色微变,接道:“属下决无加害姑娘之心,这事纯系出于误会!”
赵玉芬道:“秦堂主,你……唉,我明白了,你莫非是怕我被他们擒去么?”
秦无非道:“属下不敢这么想,只是本门隐秘,向来不容外人探悉,掌门人令谕,属下时时记在心中,故而他们一旦入内,属下就不得不作那宁为玉碎的打算!”
他果然说得甚是冠冕堂皇,振振有辞!
但赵玉芬却听得心中一寒,暗叫了一声好险!
不过,她表面上却未露出什么,只淡淡一笑道:“秦堂主忠耿可嘉,妾身见到师父之时,定然代你说明……”
说话之间,忽然飘身而起,右于一抬,业已在那秦无非的双肘关节之上,各自拍了一掌。
秦无非大吃一惊,失声道:“姑娘,你这是为何……”
赵玉芬缓缓退了一步,笑道:“秦堂主,今日如非宏德大师出手阻拦,妾身此刻只怕已埋在地窖之中了!”
秦无非穴道被制,全身无法行动,只急得满脸通红,大声道,“姑娘,属下并无加害姑娘之心啊!”
赵玉芬道:“这个么,妾身倒是知道,只是,你这人心地太过歹毒,连我都能狠得下心来杀害,焉知你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害到掌门人身上呢?是以妾身只好先将你拿下问罪了!”
秦无非哭丧着脸,叫道:“姑娘,这是天大的冤枉,这宏德明明私通外敌,姑娘怎的不向他问罪哩?秦某忠心为主,却是落得这等下场,岂不叫人寒心么?”
赵玉芬笑道:“宏德之罪,我并没说过不问啊!”语音一顿,回头向那业已收拾完毕,排列在塔门之外的五女道:“秦堂主叛迹昭彰,立即废去武功,擒去总坛发落。”
五女中走出两女,大步去到秦无非身前,一左一右,将秦无非挟起,向前殿而去。
赵玉芬看了宏德一眼,道:“大师,你的功过,容后再谈!”
宏德大师淡淡一笑道:“老衲乃是出家之人,功过二字,根本不在心上,施主爱怎样发落,都没关系!”
赵玉芬笑了一笑,转身向戴天行道:“尊驾准备怎生动手?”
戴天行大笑道:“但凭姑娘吩咐,老夫听命便是!”
赵玉芬道:“妾身用剑,我就用剑和尊驾较量一番!”
戴天行道:“老夫用宝剑与你较量便是!”
戴天行向石承先借过长剑,赵玉芬已然走到院中相候。
赵玉芬抖了抖手中长剑,道:“戴大侠,咱们是否不到生死不分胜败,还是限制一个招数,点到即止?”
戴天行笑道:“老夫与姑娘虽然处于敌对位置,但你我并无深仇大恨,自然是不用分出生死的了!”
赵玉芬道:“如此说,咱们只消点到即可了!”
戴天行道:“不错,咱们可以百招为限,如果仍未分出胜负,那就算了!”
赵玉芬笑道:“你们三个人,如若尊驾与我不分胜负,不妨换一个再打也成。”
石承先笑道:“姑娘口气不小,既是姑娘有意与我们三人一搏,那戴老之战,大可不用举行了,就由在下与姑娘走上五十招如何?”
赵玉芬哈哈一笑道:“当然好!只不知戴大侠同不同意?”
戴天行闻言笑道:“老夫没有意见,只要石老弟这么作,老夫夫复何言?”语音一顿,便把长剑还了石承先,接道:“老弟,老夫这一场让贤了!”
石承先接剑一笑道:“多谢老前辈……”他大步走到赵玉芬身前三尺站定,微微笑道:
“姑娘,在下想跟姑娘商量一件事!”
赵玉芬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五十招之内,在下若是胜得了姑娘,在下却希望姑娘答应一件事?”
赵玉芬笑道:“好啊!但不知要妾身应允什么?”
石承先道:“说出魔琴所在,在下等和姑娘一道去取来。”
赵玉芬笑道:“你想夺取那魔琴么?”
石承先笑道:“不错,在下正有此意!不知姑娘应不应允?”
赵玉芬笑道:“公子既是有了决定,妾身不同意也不成的了!”
石承先道:“姑娘答应了?”
赵玉芬道:“但愿石公子莫要落败,否则要妾身下手杀你,只怕十分为难的了!”
石承先道:“姑娘好说了!”右手长剑一挥,退了一步,接道:“姑娘请!”
赵玉芬嫣然一笑道:“妾身有僭了!”刷的一剑,直向石承先刺来。
石承先从容举剑,向上一挡。但那赵玉芬的剑势,却在石承先举剑之时,忽然一沉,斜斜的削向石承先左肩。
这一招变招,十分之快,充分表现出赵玉芬的剑法,快捷招式,不在甘布衣的“惊虹快剑”之下。
石承先身形一闪,避开了赵玉芬下削的剑势,脱口道:“好剑法,在下要好好讨教一番了!”说话间,回手攻出了三招。
这三招剑势之快,比那赵玉芬有过之无不及,赵玉芬一连用七招三式,方始避开了石承先的剑招。
石承先从容出剑,一招快似一招,十招下来,赵玉芬已无还手之力。但赵玉芬并非弱者,只见她剑势一变,突然间光华大盛,宝剑有如游龙般悬空而来。
石承先脸色一变,失声道:“雷音鬼剑么?”
阵阵雷鸣之声,打那赵玉芬剑上传出。
赵玉芬冷冷一笑道:“不错,石公子,你最好小心一些,否则,五十招不到,你就活不下去了。”
石承先闻言,忽然豪情大发,笑道:“姑娘,在下并非夭折之相,雷音鬼剑却吓不倒我……”顿时长剑一转,直向赵玉芬剑芒中刺去。
两人这一各抢机先,只看得宏德大师连连念佛不已!
敢情,这两种剑法招式之狠,当真是世间仅见!
戴天行失声道:“老夫幸而未曾首先抢着出手,否则百招不到,老夫必将伤在这丫头手中了!”
萧琼笑道:“戴老,这赵姑娘的剑法虽然狠毒犀利,但却也有弱点!”
戴天行道:“什么弱点?”
萧琼道:“每招变化俱是三式,是以显得有些呆板,倘若遇到出剑更快之人,就要招招受制了!”
戴天行道:“姑娘一言,倒叫老朽如同醍醐灌顶,这赵姑娘的剑法,果然呆板了一点……”
萧琼笑道:“雷音鬼剑在九大魔功之中名列第四,也不过如此,看来这九大魔功也无甚么惊人之处了!”
戴天行道:“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雷音鬼剑只因遇上了石老弟的剑法,才会显得这等束手束脚,如是换了别人,只怕情景就不同了。”
萧琼道:“不错,不错,若非石大哥的剑法正好克制于她,只怕结果就不同了!”
两人说话之间,石承先和赵玉芬已然动手三十余招。
石承先虽然占了上风,但如想一举将那赵玉芬击败,却也不易。石承先似是也已瞧出这等情况,只见他剑眉一扬,大喝一声道:“姑娘,还有十招了!”
赵玉芬笑道:“不错,十招之内,公子如是仍胜不了妾身,那可就要听任妾身处置了!”
石承先大笑道:“丈夫一言,如白染皂,姑娘,你可要小心了……”话音一落,忽然剑招又是一变,寒光电掠而起,三丈之内,但觉剑气制人。
赵玉芬粉脸一变,手中长剑连变七式,却是无法挡得开石承先凌空下击的剑招。
只听得尖叫一声,一片黑衫已然飞飘而落,几点鲜血,洒向半空。
赵玉芬的身子,宛如风中杨柳,一阵摇动,终于一跤跌落在地。
石承先剑光一敛!从容的一笑道:“姑娘承让了!”
这等变化,似是大出在场观战之人意料之外,本是一个胜算不在百招可分的局面,石承先竟然化腐朽为神奇,剑势一变,就将对方伤在剑下,这等剑招,可真是人间少见了!
戴天行忍不住大笑道:“石老弟,这一招剑法可真是妙到极点,旷古绝今了!”
萧琼也咯咯笑道:“石大哥,这招剑法可真是那‘无尘九剑’中的一招么?”
石承先闻言一怔道:“姑娘,你怎知无尘九剑?”
敢情,石承先适才这招剑法乃是他祖师白无尘,为了制服九大魔主所创的九招剑法之一!
萧琼一笑道:“师父对我说的啊!”
石承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暗道:“是了!这必是恩师向她说的了!”当下笑道:“姑娘,这一招剑法果然是无尘九剑之中的一招!”
这时赵玉芬已缓缓的站了起来,她花容惨淡,长剑跌在一旁,右手握着左臂伤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石承先身上转动不已!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赵姑娘,在下未到五十招,伤了姑娘,尚望姑娘莫要反悔!”
赵玉芬皱眉道:“妾身自是不会反悔的了!不过,那魔琴所在之处,十分险恶,谁能先到手,那就是谁的了!”
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道:“姑娘这话叫人好生不解了!”
赵玉芬道:“哪里不解?”
石承先道:“姑娘,你是知晓那魔琴所在,如是凶险,自是知道怎生趋避的了!”
赵玉芬道:“公子之意,那是妾身占了便宜了?”
石承先道:“不错。”
赵玉芬道:“倘是妾身愿意先让公子下手去取呢?”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暗道:“谁先动手,显然更是危险,她故作大方,那是越发的叫人疑心了……”寻思之间,不禁失笑:“姑娘大方得很啊!”
赵玉芬道:“公子武功高过妾身,妾身如是不放得大方些,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石承先明知她必然是在弄鬼,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言词,可以驳倒对方,是以迟疑了一下。
但犬王戴天行却是笑道:“石老弟,赵姑娘既然这等客气,咱们如是不答应,那岂不是太过矫情了么?”言下之意,正是要石承先应允于她。
石承先猜想戴天行这么讲,中间必有原因,当下接道:“戴老既然同意,晚辈自无异词了。”
赵玉芬笑道:“公子答应了?”
石承先道:“在下似是别无选择余地了!姑娘但请说出那魔琴所在吧!”
赵玉芬道:“公子,咱们还要一道前去啊!到了那里,妾身自会告知公子!”
石承先道:“几时动身?”
赵玉芬道:“但随公子方便就好!”听她这等口气,真是柔顺得很,哪里像是武林中的人物?
石承先道:“这就动身如何?”
赵玉芬道:“好啊!”当下向身后的几名少女交代了两句,转向石承先接道:“公子,请上路!”
石承先笑道:“这……有劳姑娘引路才成!”
赵玉芬格格一笑道:“是啊,妾身却是忘了未曾告诉公子,那魔琴的所在,公子并不知晓……”笑声未已,人已向寺外行去。
那几名少女,只有二人随在她身后跟去。当下,石承先、戴天行和萧琼,便也向那宏德方丈告辞,随在赵玉芬身后而去。
几人出了相国寺,只见赵玉芬果真是向祁连方向而行。
第卅五回 断剑缔良缘
一路之上,赵玉芬倒也未曾使诈,彼此六人之间,倒是宛如好友一般,熟络得很。
尤其是赵玉芬对于萧琼,十分亲切,乍一看去,真如一双姐妹般和善亲密。
打凉州前往祁连,一般得走上六七天,但他们都是武林中高手,是以,三天时光,便已抵达。
中午时分,他们越过祁连主峰,赵玉芬领着五人,竟是朝向四绝谷方向走去。
石承先心中一动,暗道:“莫非那魔琴仍在四绝谷的石洞之中么?”心念及此,忍不住大声道:“赵姑娘,你可是要去四绝谷中!”
赵玉芬嫣然一笑道:“不错!不过,那魔琴并非放在四绝谷中!”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姑娘,你……可是说那魔琴藏在四绝谷附近?”
赵玉芬道:“正是如此!否则,家师又怎会放心由妾身前来拿取?”她语昔一顿,接道:
“公子的师尊甘大侠隐居四绝谷之事,家师自然不会不知的了!”
石承先失声笑道:“原来你们也不敢妄闯四绝谷?”
他这句话说的似乎有些儿奇兀,只把萧琼听得笑起来了!
赵玉芬笑道:“是啊!哈哈狂剑甘大侠的隐居之处,自然是不容外人乱闯的了!”
石承先这才觉察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未免有些儿幼稚,当下讪讪一笑道:“姑娘好说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然来到离那四绝谷只隔着一座山峰的半山之际。
赵玉芬忽然停下步来,突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处悬岩,道:“那儿便是魔琴藏放之处了!”
石承先一怔道:“悬岩之下?”
赵玉芬道:“不错!”
石承先道:“姑娘,那悬岩之下,可是一处山谷?”
赵玉芬摇头道:“这个,妾身却是不知,不过,家师说,那里有一处石洞。”
石承先道:“魔琴放在石洞之中是么?”
赵玉芬道:“不错!”
石承先沉吟了一下,举步便向悬岩走了过去。
戴天行忽然喝道:“且慢!石老弟,这丫头的用心,必是不善,你如贸然下岩,只怕要吃大亏!”
石承先此刻已站在悬岩的旁边,闻言笑道:“这……晚辈总不便示弱于妇人女子啊!”
戴天行笑道:“老弟,生死关头,用不着赌气,你还是小心一些好。”
赵玉芬笑道:“是啊,你……不用冒险啦!”
石承先何尝不知道赵玉芬此言,乃是有心激将,但他却明知故犯,微微一笑道:“姑娘,这悬岩之下,纵然是刀山油锅,在下也不畏惧,但山洞何在,姑娘总得说出来,否则,在下却是不愿下去的了!”
赵玉芬道:“石公子,那山洞就在悬岩之下十丈之处,公子只消沿着悬岩下降,自会发现那山洞的了!”
石承先道:“山洞就在悬岩上么?”
赵玉芬道:“不错!”
石承先笑道:“很好,在下这就下去了!”身形一侧,便待向下溜去。
萧琼忽然尖声道:“慢着!”
石承先一怔,道:“为什么?”
萧琼道:“石兄,你不要问问她,那石洞之中,到底藏有什么古怪呢?”
石承先笑道:“不用了!”
萧琼道:“石兄,这事可不是儿戏啊!”
石承先道:“你放心,这是祁连山,任何凶险也难不倒我……”
萧琼柳眉一扬,接道:“石兄,我陪你一道下去好么?”
石承先身形已然向下滑去,闻言欲待阻止,萧琼却已跟了下来。
石承先皱了眉道:“姑娘,你用不着冒险,这事还是由我下去的好。”
萧琼笑道:“石兄,你既然说祁连山一带没有什么凶险可以难得倒你,我跟你一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话之间,两人已下到悬岩下面的一半。
石承先攀住一根古树,伸直了身子,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回头笑道:“姑娘,你等在这里吧!”
萧琼这时已然发现在那右侧三丈之处,有着一处石洞,闻言笑道:“石兄,咱们下都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我守在这儿呢?”娇躯一侧,竟然抢先向那石洞行去。
石承先剑眉一扬,大声道:“姑娘不可冒失……”双手一按,便自飞扑那石洞而去。
两人几在同时抵达石洞之前。
不过,石承先却伸手拉了萧琼一把,自己的右脚,业已站在洞口伸出的石坪之上。
萧琼看了那洞口一眼,道:“这……里面好深啊!”
石承先道:“不错,咱们似是要小心一些才好。”他口中说着小心,人却大步向那石洞之内行去。
萧琼哪敢怠慢,紧紧随在他的身后进了石洞。
两人走了约莫丈许远近,只见石洞忽然开朗,形成一间大厅模样,沿着那两侧的石壁,却开凿了四五道门户。
石承先沉吟了一下,道:“姑娘,这几道门户之中,不知是否住的有人?”
他忽然有了这等想法,倒是大出萧琼意外。
她怔了怔,道:“石兄,这儿怎会住的有人呢?”
石承先道:“不一定,否则那赵玉芬又何必要我们先行入内?定然是这石洞之中,住有什么难缠的人物,她料定我们胜不了这批人,方会如此大方的了。”
萧琼笑道:“石兄这话也有道理……”突然她一侧娇躯,竟向右手的第一道门户走去,举起纤手,便向那石门上扣去。
石承先吃了一惊,脱口喝道:“姑娘小心!”
但那石门已然应手而启,萧琼却惊叫了一声,向后直退五步。
石承先剑眉一扬,喝道:“屋内可是有人?”
萧琼柳眉双锁,低声道:“石兄,那屋里是是……一个死人!”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死人么?”语音未已,人已逼近门口。
凝目望去,只见那间石屋大约有四丈见方大小,内里除了一张石榻,别无他物,石榻之上,当真有着一具盘膝打坐的尸体。
那人脸上的皮肉,俱已蜕尽,只剩一个骷髅,但身上的衣衫,却是甚为完整,瞧他那身装束,彷佛是一位出家的人。
萧琼惊魂已定,这时挨了过来,低声道:“石兄,这人可是个僧侣么?”
石承先道:“瞧他这身衣着,应是一名僧侣!”
两人走到那尸体面前,石承先肃容一礼,道:“打扰大师遗蜕,晚生心中甚是不安,尚望大师在天之灵,莫要恼怒……”拉着萧琼便退出室外,顺手将那石门掩起。
萧琼怔了怔道:“石兄,这是为何?”
石承先道:“魔琴不会放在此室,咱们不用打扰死去的前辈……”语音一顿,向另外几间看看,接道:“只不知这另外的几间屋内,又有什么人遗尸在内?”
萧琼笑道:“咱们不会打开看看么?”
说话之间,已然将左手那一间石屋打开。
顿时萧琼呆了!
敢情这间石屋,乃是一间少女的闺房,石门一开,竟是香气扑鼻而来。
石承先移身上前,举目望去,不由得眉头一皱,失声道:“这……怎会是女人的卧室?”
萧琼格格一笑道:“石兄,咱们入内瞧瞧好么?”
石承先略一沉吟,道:“那是自然……”当先举步,向内行去。
这一间闺房的陈设,极为华丽,四周石壁,全用锦毡遮起,连那石顶,也用毛毡隔起,是以入得屋来,完全不知身在石洞之中。
萧琼到底是个女孩儿家,一旦入内,却是什么也不忙,只是忙着察看那牙床之前的一张雕镂的极为细致的梳妆台。
她站在铜镜之前顾盼不已,粉靥之上,浮现着甚为得意的笑容。
石承先却并未走到床前,只因他目睹这间石屋乃是少女的闺房之后,就有一层顾忌,不便放肆。
萧琼在铜镜前站了足足有盏茶之久,这才向石承先道:“石兄,这牙床之上,不知可也有人?”
敢情,那张楠木牙床之上,罩了一层丝绒红幔,所以床上的光景,两人瞧它不见。
石承先道:“依在下猜想,只怕有人!”
萧琼一怔道:“真的么?”
皓腕一抬,便向绒幔抓去。
石承先脸色一变,喝道:“且慢!”身形有如电射一般而来。只见他右手一扬,将那萧琼皓腕捏住,接道:“姑娘,这床上恐怕有什么埋伏……”
萧琼道:“怎么会?这里没有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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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却随石承先后退了一步!
石承先拔出佩剑,刷的一声,剑锋过处,那深红绒幔,应手而落。
牙床之上的景色,进入两人眼中,只把萧琼和石承先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原来那牙床之上,竟是一双赤身露体的男女,紧紧拥在一起。
萧琼嘤咛一声,侧转身子,向后便退,但她却一时退错了方向,却是无巧不巧,撞向石承先的怀中。
石承先心神一荡,不由自主的将她抱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承先只觉得胸前那软绵绵的娇躯,彷佛像火一般的炙热,陡然一惊,灵知恢复,大喝一声,抱起萧琼,退至门外。
也许是他这声大喝,惊觉了萧琼,她娇躯一阵扭动,迅快的脱出石承先双臂。
石承先心中大感不安,窘迫至极,颤声道:“姑娘……
我失礼得很……”
萧琼浑身都不自在,红着脸,低声道:“……怪不得你……”突然间,她探手抓肩头的宝剑,接道:“石兄,那一双狗男女,龌龊得很,妾身将他们碎尸万段可好?”
她口中虽在问那石承先,但人却飞身而去,直奔那石屋之内。
石承先欲待阻挡,却已不及,只见萧琼进了石屋,不旋踵之间,竟又退了出来。
她呆呆的向石承先道:“石兄,那一双狗男女,怎地忽然不见了呢?”
石承先一怔道:“不在床上了?”
萧琼道:“正是不在了!”
石承先道:“怎么会?……”
答话之间,人已向那屋内奔去。
萧琼没有说错,那牙床之上,果然空无一人了。
石承先脸色一变,道:“姑娘,这屋子有些奇怪。”
萧琼道:“是啊!咱们要瞧得仔细些。”
石承先道:“当然要弄个明白!”
话音未落,人已走到那牙床之前。
两人把这间石屋,搜查了一遍,终于找出了其中原故。
敢情那床后的石壁,乃是一处暗门,只因有了布幔挡住,是以不容发现。
这么一来,倒使得两人越发的小心起来,石承先低声向萧琼道:“姑娘,这石洞之中,必有不少活着之人,咱们可得仔细一些。”
萧琼笑道:“一切听大哥吩咐便是。”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沿着床后的门户向内走去。
这是一条长达十丈的甬道,甬道的尽头,却是另外的一间石屋。
室内摆了两张蒲团,蒲团之上,各自坐了一人。
石承先定晴望去,这两人乃是一僧一尼,年纪大约在六十开外,神色显得极为憔悴,睁着两眼,打量着石承先和萧琼。
石承先怔了一怔,抱拳道:“两位请了!”
那一僧一尼,本是十分惊骇,容得瞧清楚进来的人,并非自己相识,顿时各自吁了口大气。
那白发僧人道:“小施主是什么人?怎会来到此处?”
石承先暗道:“他们想必是在这里住了很久的了,瞧他们这等神色,只怕乃是被人囚居在这里!”
当下接道:“在下石承先,这位是萧琼萧姑娘!”
老僧叹了一口气,道:“两位来此作甚?”
石承先道:“在下获悉凌九姑的追命瑶琴留在此处,特地来此寻找,不知大师可知那只魔琴何在?”
老僧脸色微变,看了那尼姑一眼,道:“小施主,什么人告诉你魔琴在此?”
那老尼姑也道:“小施主,你是天香门下之人么?”
石承先道:“不是!”
老僧指萧琼道:“这位姑娘呢?”
萧琼道:“我也不是!”
老尼姑叹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那天香门可把贫尼害苦了!”
言下之意,果然他们是被天香门所害了。
石承先道,“两位在这里住了很久么?”
老僧道:“贫僧尊法,本是峨嵋伏虎寺中的僧侣,这位太师,乃是青城相庵主持慧性,不幸被天香门所迫,弄得守在这石洞之中七年之久,不许出洞一步……”
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萧琼却道:“这又为了什么呢?天香门要你们在此作甚?”
慧性师太长叹道:“小施主,那天香门要老尼和尊法大师为她们守在此洞,不许外人侵入啊!”
萧琼道:“那怎么可能呢?两位如是不愿,他们又怎生阻止得了你?”
慧性老尼道:“小施主,那天香门在贫尼等身上做了手脚,如要不听她们之言,就无法活过七天,贫尼等为了保全性命,只好长困此间了。”
石承先道:“原来如此……”
他心中已然猜到,他们的遭遇,必是和那天山四异一般了。
萧琼接道:“师太,他们要你俩守在此洞,可曾说过为了什么?”
慧性师太道:“两位施主不是来此找那魔琴的么?”
萧琼道:“不错!”
慧性师太道:“贫尼和尊法大师,就是为了这魔琴,才困居此处七年。”
石承先道:“原采她们要两位替她们看守魔琴了!”
慧性师太道:“那也不全是。”
尊法大师道:“这座洞府之中,除了贫僧等两人之外,还有不少人在内……”
石承先忽然想起,适才那牙床之上,一双赤身露体的男女,想必也是守洞之人,当下沉吟道:“大师,方才在下和萧姑娘曾在外面那间闺房中发现了一双男女,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尊法大师道:“那是天香门弟子,他们乃是监视我等之人。”
萧琼道:“大师,怎的一眨眼之间,他们就不见了呢?可是那房中还有别的暗门么?”
尊法大师道:“没有,他们是回到后面去了。”他指了指身后的石壁。
敢情,这石壁的后方,还有一道门户。
萧琼一怔,道:“这石洞很大么?”
尊法大师道:“不小,贫僧等不曾全部去过,但就贫僧所知,这石洞占地不下十亩!”
石承先道:“那魔琴放在何处?”
尊法大师道:“后洞之内。”
石承先道:“由这儿入内么?”
尊法道:“不是,两位想入内,必须绕回那外面的大厅,由另一间石室中进去。”
萧琼道:“为什么?”
尊法大师道:“这儿的门户,开启的枢钮,是安装在里面,一旦由里面关上,外间就无法开启了。”
石承先道:“这么说两位守在这里,又有何用?”
尊法大师道:“小施主问的好,贫僧和慧性师太先前也曾这么想过,但后来方始明白,老衲和师太在此打坐,乃是为了防备有人由内向外遁走。”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这又怎么会?”
尊法大师道:“那石洞的里面,似是还囚禁了一些武林人物,天香门大概怕他们脱困而出吧。”
萧琼道:“那囚禁中的人是谁,大师知道么?”
尊法大师道:“不知道。”语音一顿,接道:“不过,这些人可能并非各大门派子弟……”
慧性师太道:“贫尼倒是知晓一些,据说那被困禁的罪徒,大多是天香门下的子弟。”
萧琼道:“是么?这么说来,这处石洞不是成了天香门自己的石牢了?”
慧性师太道:“正是如此。”
石承先道:“除了两位之外,这儿还有别的担任守卫之人没有?”
尊法大师道:“有!小施主如是入内,还得小心一些儿才好。”
石承先道:“为什么?”
尊法大师道:“那些人都是武功卓绝的凶人,不似我等乃是被逼……”
石承先笑道:“在下明白了!另外的那些人,必是与天香门一鼻孔出气的武林败类了。”
尊法大师道:“正是这等人,所以……你们要小心……”
石承先道:“在下记住了。”
萧琼微微一笑道:“石大哥,咱们真要退出去,再由那边入内么?”
石承先道,“当然是真的了。”
萧琼道:“妾身认为,何不由两位老人家叫他们从内把门打开呢?”
尊法大师道:“不可能啊!”
萧琼道:“大师试过么?”
尊法大师道:“试过?那根本用不着了!他们不会打开的!”
语音未已,只听得咯吱一声,那石门忽然大开。
萧琼脸色一变,道:“大师,这是怎么了?”
尊法大师也呆了一呆,却见一名黄衫少女,缓步而出。
慧性、尊法两人一见这名少女,连忙双手合十,低首见礼。
那黄衫少女漫不经心的摆了摆玉手,冷冷说道:“不用多礼了!”她目光一转,在石承先身上闪动,接道:“你就是石承先么?”
石承先道:“不错,区区就是石某,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黄衫少女道:“我姓林。”
石承先笑道:“林秀秀?”
林秀秀道:“你知道就好。”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姑娘,那凌九姑的魔琴可在这里?”
林秀秀冷冷笑道:“石公子,你们上当了!那凌九姑的魔琴,早在三十年前,就毁去了。”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毁去了?”
林秀秀道:“不错。”
萧琼冷冷接道:“那赵玉芬说的话都是假的么?”
林秀秀道:“当然是假的了!”
石承先道:“在下有些不懂,赵玉芬这等作为,那又是为了什么?”
林秀秀道:“石公子,这座山洞,便是家师修练九大魔功的重地,骗你们前来,道理不是十分简单么?”
石承先道:“可是令师要暗中加害于我?”
林秀秀道:“原来如此,不过……”她语音一顿,接道:“眼下的情况,却是有些改变!”
石承先道:“怎生的改变了?”
林秀秀道:“家师本要在这石洞之内,将你拿下,现时却因有他事,去了另外的地方……”
石承先道:“姑娘令师去了何处?”
林秀秀道:“四绝谷!”
石承先听得一怔,萧琼却道:“可是这祁连山中的四绝谷么?”
林秀秀道:“不错。”
石承先忽然大笑道:“那可好,她是去找家师了!看来却可省去不少麻烦了!”
林秀秀道:“你们本来入了此洞,就永无脱身的机会,只因我掌门恩师变了心意,直接去那四绝谷寻找甘布衣,总算便宜你们,多活几天了。”
石承先闻言冷笑道:“姑娘口气不小啊!”
林秀秀道:“你若不信,妾身可以给你一个证明。”
石承先道:“什么证明?”
林秀秀道:“拔出你的佩剑,跟我走上十招!”
石承先沉吟了一阵,接道:“不用了!在下既知轩辕萍的下落,这就要赶去‘四绝谷’了。”
林秀秀道:“公子既然不愿动手,妾身自是不便勉强,咱们改日在‘四绝谷’中再见也不迟……”
石承先冷冷的一笑,拉着萧琼便向外退出。
两人回到山岩之上,只见戴天行一人呆呆的坐在古松之下,满脸俱是不安之色。
但他见到两人平安上来,不由得长长的吁了口气。
石承先不等戴天行动问,便将洞中经过说了一遍。
戴天行道:“老弟,这么说,咱们要去四绝谷了?”
石承先道:“不错,戴老,那赵姑娘哪里去了?”
戴天行道:“她们走了!也是一位自称林秀秀的少女,把她们叫走的!”
石承先一呆道:“林秀秀?怎的又出来了一个林秀秀?”
戴天行道:“老弟,那洞中的少女,不是林秀秀,她就是那天香门掌门人啊!”
石承先顿时一愣,顿足道:“我们上当了!”
戴天行道:“不错,咱们果然入了她人圈套……不过,老朽已然知晓,那四绝谷中,眼下可是风云乍起,热闹得很呢。”
萧琼道:“你老听到她们说过什么?”
戴天行道:“那赵玉芬要老朽在此等候你们同去四绝谷,据她所说,只怕一干武林好手,都要前去……”
石承先皱眉道:“为什么?”
戴天行道:“赵玉芬说,轩辕萍想一战击败令师,自然要让天下人眼见为凭的了。”
石承先一惊道:“轩辕萍胆子不小啊!”
戴天行道:“如非胆子很大,怎敢向你师父叫阵?”
石承先道:“戴老,咱们可要赶去四绝谷么?”
戴天行道:“当然要去,不过,那留在伏牛山中的群雄呢?咱们是否要通知他们一下?”
石承先道:“这个……来不及了。”
戴天行道:“如是由老朽前去,也许还不要紧……”
石承先尚未答话,只见那随同赵玉芬一道前来的一名少女,忽然快步由远处奔来。
戴天行眉头一皱,冷冷向那少女道:“赵姑娘呢?”
那少女匆匆而来,竟是不答戴天行所问,向石承先福了福道:“石公子,留在抱虹岩的群雄,已经到了四绝谷,我家姑娘要我前来告诉公子,最好早些前去……”
不等石承先说话,娇躯一拧,便又飞身疾驰而去。
石承先怔怔的看着她背影消失,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戴老,伏牛山之行,不用去了。”
戴天行道:“果然是不用去了,看来这一切都已在他们算计之中。”
石承先道:“戴老,咱们也该赶去四绝谷了!”当先领路,引着萧琼和戴天行直向四绝断瑰谷奔去。
石承先此刻的心情,十分激动,除了马上可以见到恩师而外,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杀父之仇,即可知晓,多年含辛茹苦的寻求,不久便可了去心愿,是以他那俊脸之上,充满了奇怪的神采。
四绝谷离那石洞不过三座山峰之隔,三人一阵疾奔,半个时辰左右,便已抵达。
沿着山岩,下到谷中,一切风光,依然如旧。
但不同的却是,昔年他居住的茅舍,眼下却增建了一大片。
石承先想得出来,这必是云天四皓来了以后,特别雇工新构的了。
三人离那房舍尚有百丈左右,只见一条人影,如飞般赶了过来。
行至近处,赫然是那药王葛天森。
石承先连忙抱拳道:“葛兄,你们怎的来了四绝谷中?”
葛天森笑道:“轩辕萍差人接我们,一路不曾有过半天耽搁,自然是比你们要快了。”
石承先道:“家师可在屋内?”
葛天森道:“除了甘大侠和云天四皓而外,抱虹岩上的一干人等,也都来了。”
戴天行道:“那轩辕萍呢?”
葛天森道:“尚未抵达,不过也快了,她差了赵玉芬和林秀秀二女前来,约定今晚二更,在这四绝谷中,了断一切。”
戴天行道:“葛老弟,那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可也有人来此?”
葛天森道:“除了少林武当两位代表而外,其他的门派并未有人来。”
戴天行道:“这么说来,天香门并未惊动各大门派了?”
葛天森道:“不然,他们早将各大门派控制了,要不要他们来,并无什么关系。”
石承先这时急于拜见恩师,当下接道:“戴老,咱们且先入内再谈好么?”
戴天行笑道:“有何不好?”
几人随即向那茅舍行去。
进得屋来,那大厅之上,果真坐满了人,除了甘布衣和云天四皓以外,那天香姥姥和鬼母金枫,龙门老人以及凌涛、古不化、雷刚等人全在。
石承先急步上前,对着甘布衣拜倒。
甘布衣呵呵一笑道:“孩子,你起来。”
石承先又一一拜见了四皓和天香姥姥,鬼母等人,这才退在一旁,垂手肃立。
萧琼这时也上前拜见四皓和甘布衣,蓝仙姑伸手拉起了萧琼,笑道:“孩子,你在老身旁边坐下。”
萧琼乖顺的坐在蓝仙姑身旁。
甘布衣这时目光在龙门老人身上闪动,笑道:“阁下真是龙门隐士么?”
敢情,他们一行也刚到不久,甘布衣正在怀疑那龙门老人的身份。
龙门老人笑道:“甘兄可是不相信老朽么?”
甘布衣道:“可不?如是甘某猜的不错,阁下只怕与甘某乃是故交相识!”
龙门老人道:“甘兄认为在下是谁?”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八荒魔剑轩辕兄是么?”
此言一出,全座除了石承先以外,俱是一惊。
尤其是雷刚,他几乎跳了起来。
轩辕豪却是神色泰然,微微一笑道:“不错,兄弟正是轩辕豪!”
雷刚突然大喝一声道:“轩辕豪,老夫找你找的好苦,原来你却改名换姓,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轩辕豪笑道:“雷刚,老夫并未换姓,也未改名,你这句话可是不对了!”
雷刚脸色一沉,道:“轩辕豪你是凶手么?”
轩辕豪道:“不是!”
甘布衣笑道:“雷刚,石啸风不是死在他的手中,你莫要胡思乱想了。”
雷刚听得甘布衣如此口气,他倒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拿双眼看着石承先,巴望着他说话。
但石承先却是镇静的不出一言。
甘布衣这时目光却又转向轩辕豪道:“轩辕兄,那天香门的掌门人,可是你的侄女么?”
轩辕豪道:“想必是……兄弟并未见过她!”
甘布衣道:“少时她们就要来了,轩辕兄,倘若她便是你那侄女儿,你又将怎么办?”
轩辕豪冷冷接道:“兄弟自会秉公处理……”他忽然长叹一声道:“兄弟一直不明白那九大魔功怎会在武林之中出现,看来这事已经有了答案了!”
甘布衣道:“什么答案?”
轩辕豪道:“必是那丫头偷抄了一份去了!”
甘布衣大笑道:“轩辕兄早该明白才是!”
轩辕豪摇头道:“甘兄,不瞒你说,兄弟到今天为止,还不知道那丫头是怎生偷了那魔功呢!”
甘布衣笑道:“好办,等她到此以后,问她一声也就是了!”
轩辕豪沉吟道:“甘兄,那丫头来到,如若真是兄弟的侄女,尚望甘兄先莫将兄弟身份揭穿!”
甘布衣笑道:“为什么?轩辕兄莫非还怕你这位侄女儿不认长辈么?”
轩辕豪道:“兄弟不是此意,不过是想借着这等机会,看看那丫头的凶恶嘴脸而已!”
甘布衣道:“轩辕兄这般心意兄弟明白了!”语音一顿,却是向石承先道:“徒儿,你对八荒魔剑轩辕豪的身份,可是早就知晓了?”
石承先道:“弟子早就明白了。”
雷刚呆了呆道:“公子,你?怎地一直不曾向老奴说过?”
石承先抱歉的笑道:“大叔,小侄是怕你脾气太躁,一旦知道了龙门老人的真实身份,定会吵闹开来,如是传到了轩辕萍耳中,岂不是更糟么?”
雷刚独臂一伸,抓头道:“公子说的是!老奴果然是不能藏的住话!……”
石承先笑道:“大叔,小侄也是情非得已,大叔可莫要见怪才好。”
说话之间,只见葛天森忽然在门前大声道:“甘大侠,千毒公主葛老前辈驾到!”
甘布衣闻言,忙道:“有请……”人已站了起来,向外迎去。
这时,只见那位千毒公主已然疾步走了进来。
她虽然年纪很大,但是看上去,仍然有如四十许人,眼瞧到甘布衣迎了出来,竟是微微一笑道:“甘兄久违了!”
甘布衣抱拳道:“甘布衣不知公主竟也亲自赶来,未曾远迎,罪过得很。”
甘布衣对她如此客气,倒大出石承先意料。
千毒公主笑道:“甘兄好说……”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甘某贱恙,承蒙公主慨赠灵药,再造之恩,当真是没齿难忘……”
千毒公主笑道:“甘兄,些许小事,又何足挂齿,那轩辕萍来了么?”
石承先这时方才明白,恩师毒伤已愈,乃是千毒公主相助,心中不觉对千毒公主大为感激。
甘布衣接道:“天香门之人,尚未全到,眼下来此的人,多是站在我们一面的……”说话间,千毒公主便挨在天香姥姥身旁坐定。
她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笑道:“石公子,老身那几招剑法,你练得怎样了?”
石承先连忙笑道:“晚辈已然练得差不多了,只是……
还不够运用自如!”
千毒公主笑道:“不妨事,只消你能记下,遇到可用的时机,自然便可发挥威力!”
甘布衣接口笑道:“公主,你如此施恩,叫甘某师徒怎生报答呢?”
千毒公主笑道:“老身并未希望两位报答,只要石公子能将天香门一举歼灭,使那天愚师兄早成正果,老身就感激不尽了!”
甘布衣笑道:“甘某一定遵命……”
余音未已,只见葛天森大喝一声道:“天香门的人来了!”
甘布衣大笑道:“很好,咱们等她很久了!”语音一顿,接道:“这大厅太小,不如出外去和他们一会!”
千毒公主道:“不错,就在外面与他们说话最好。”
顿时,室内之人,全都向外行去。
出得屋来,只见远在十丈之外,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
那身着灰色长衫的猿大叔,将她们拦住,正在说话,显然甘布衣的这位猿仆,很叫天香门的少女吃惊。
千毒公主似也不知道甘布衣豢养了这么一头灵猿,不禁笑道:“甘大侠,你几时找到这等千年灵猿,作了你绝谷中的佳仆?”
甘布衣道:“家师所留啊,甘某哪有这等能耐呢?”
说话之间,那灵猿眼见甘布衣等人已经出来,便自长啸一声,向左侧峰峦奔去。
天香门的一伙人,也自移步而来。
甘布衣身为主人,自是越众而出,迎向那群少女。
石承先举目望去,兄见那为首的少女,正是在石洞之中,自称林秀秀的那一位。
顿时他相信戴天行没有说错,这女人便是轩辕萍。
此刻,双方均已到了那大片草坪的当中。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姑娘可是天香门的掌门人么?”
那黄衣少女正是轩辕萍,听得甘布衣之言,嫣然一笑道:“不错,在下正是天香门掌门人,尊驾想必就是‘哈哈狂剑’甘布衣甘大侠了!”
甘布衣大笑道:“姑娘……掌门人!老夫正是甘布衣,至于大侠二字,那可不敢当得很了!”
轩辕萍目光在甘布衣身上一转,接道:“甘大侠,妾身传闻你身体违和,这么多年来,未知已否痊愈了?”
甘布衣笑道:“有劳掌门人存问,甘某人的微恙,总算好了。”
一身武功几乎失去,竟然说是微恙,这等开阔的胸襟!
却也是人间少见。
轩辕萍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啊!武林中朋友,莫不关心甘大侠的贵恙!既然已愈,那真是武林之福了!”
甘布衣呵呵大笑道:“姑娘好说了!”
语音一顿,接道:“姑娘率领天香门手下之人前来四绝谷,不知为了什么?”
轩辕萍笑道:“甘大侠是真的不知?还是明知故问?”
甘布衣笑道:“甘某人是真的不知道的了!”
轩辕萍道:“妾身前来,有两件大事!”
甘布衣道:“哪两件大事?”
轩辕萍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道:“其一,是来领教甘大侠的九招剑法!”
甘布衣道:“其二呢?”
轩辕萍道:“与你那弟子了却一桩恩怨。”
甘布衣道:“老夫的弟子?可是石承先那孩子?”
轩辕萍道:“不错!”
甘布衣看了石承先一眼,道:“孩子,人家亲自找上门来了,咱们要怎么办呢?”
石承先道:“师父,这天香门的两件大事,不劳师父费心,弟子全可应付的了!”
他可是大方得很,一口气就承担下来了。
甘布衣大笑道:“好得很,不愧是老夫的传人,当真豪爽得很……”
笑声一敛,向那轩辕萍道:“姑娘你听到了?”
轩辕萍道:“听到了!”
甘布衣道:“老夫那九招剑法,均已传授了石承先,姑娘如是要试试它的威力,不妨画下道来!”
轩辕萍道:“甘大侠,你这等口气,那是认为妾身胜不过你那九招剑法子!”
甘布衣笑道:“按理应是如此!”
轩辕萍忽然格格一笑道:“甘大侠自负得很啊!”她忽然娇容一变,沉声接道:“甘布衣,妾身还想和你外加一点彩头。”
甘布衣道:“好哇!什么彩头?”
轩辕萍道:“武林黑白两道,对你甘大侠一向敬为天人,今日四绝谷中,如果你甘大侠占不了先机,妾身要你从此以后退隐林下,不许再问武林道上之事。”
甘布衣一怔道:“这么严重吗?真是大出老夫的意料之外!”
轩辕萍冷笑道:“若不如此严重,妾身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的赶来四绝谷呢?甘大侠,你敢不敢答应?”
甘布衣大笑道:“天下哪有老夫不敢之事?”他笑声一顿,忽然沉下脸来,接道:“姑娘,老夫也有两件事请教!”
轩辕萍道:“什么事?”
甘布衣道:“老夫曾经被人在暗中做了手脚,才会被迫隐居四绝谷中疗伤,那下手之人,可是姑娘指使的?”
轩辕萍道:“甘大侠,你隐居多久了?”
甘布衣道:“三十多年!”
轩辕萍笑道:“妾身今年四十不到,但如是妾身下手,那不是只有几岁的年纪么?”
甘布衣怔了一怔,道:“不错,那不是姑娘了!”
轩辕萍道:“当然不是妾身了!不过……”她微微顿住语音,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那下手之人是谁,妾身却是知晓一些!”
甘布衣道:“姑娘知道么?她是谁?”
轩辕萍道:“甘大侠,武林中有一位雷音魔叟凌醉翁,你可知晓?”
甘布衣笑道:“他是九魔之一凌玉坤后人,老夫当然知道了!姑娘提起他作甚?”
轩辕萍道:“甘大侠遭人暗算,就和凌醉翁有关!”
甘布衣道:“会是他?老夫不信!”
轩辕萍笑道:“甘大侠为何不信?”
甘布衣笑道:“那下手之人,明明是个少女……”
他似是想起昔年自己被人暗算之事,心中甚为恼怒,是以脸色十分激动,说了一半,就不愿再说下去。
轩辕萍却是接道:“甘大侠说的不错,那下手之人,乃是一个女人,但她便是凌醉翁的妹妹,甘大侠只怕不知道吧!”
甘布衣深深的吁了一口大气,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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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萍格格一笑,道:“甘大侠,认真说起来,这一切纠纷恩怨,都种因在那白无尘的身上,倘是他不将九大魔主弄到四绝谷来,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的了!”
甘布衣冷冷的看着轩辕萍,接道:“先师为武林除害,又有什么不对?姑娘,老夫受人暗算之事,既是凌醉翁兄妹所为,自是不用再找姑娘了!但我那徒儿的父亲,可是伤在你的安排之下?”
轩辕萍笑道:“如是妾身回答不是,只怕甘大侠不会相信的了!”
甘布衣道:“不错,老夫正是不信得很。”
轩辕萍嫣然一笑道:“甘大侠,这桩事少时妾身自会向石公子说明白,到时甘大侠自然就会相信了!”
她语音略顿,接道:“甘大侠还有什么话要问么?”
甘布衣道:“没有了!”
轩辕萍双目流波四顾,一副得意的神色!
不过当她看到龙门老人以后,不禁怔了一怔。
但她此刻并未料到轩辕豪竟也会在此处,是以她心中虽然有点儿吃惊,可也不曾放在心上,却向石承先道:“石公子,你找我很久了,是么?”
石承先道:“不错!在下希望姑娘开诚相见,说明那杀害先父的凶手是谁!”
轩辕萍笑道:“这个妾身自然要说啊!不过,那要在公子能够胜了妾身之后!”
石承先道:“为什么?”
轩辕萍道:“逮就是妾身的条件,公子必得应允!”
石承先看了龙门老人一眼,道:“老前辈,这事……晚辈有些为难啊!”
他忽然向龙门老人说出这等话来,使得轩辕萍呆了一呆,心中大为惑然。
龙门老人却是大笑道:“老弟台,事情虽然为难,但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你不妨先用无尘九剑将她击败,剩下来的事由老夫出面处理便是!”
石承先抱拳道:“晚辈遵命……”大步越众而出,向那轩辕萍行去。
轩辕萍这时却是心中暗觉奇怪,她想不出龙门老人是什么身份,怎的石承先竟然要向他来请教行止!
她寻思未已,石承先业已亮出冰心古剑,沉声道:“轩辕姑娘,请啊!”
轩辕萍皱了皱眉,又看了龙门老人一眼,这才拔出佩剑,冷笑道:“石公子,请出手吧!”
石承先微微一笑,弹了弹手中古剑,道:“姑娘小心了!”
刷的一剑,平平刺了出去。
轩辕萍随手一挥,化解了石承先的剑势,回手又抢攻了三招。
石承先从容不迫的挡过轩辕萍三招攻势,笑道:“姑娘用的可是八荒魔剑?”
轩辕萍笑道:“你只用惊虹快剑,妾身当然只要用家传剑法了。”
石承先哈哈大笑道:“好啊,在下听说姑娘已然得了九魔秘笈,姑娘为何不肯施展?”
突然剑招一变,锐利的剑气,有如雷霆万钧一般,直向轩辕萍射去。
轩辕萍柳眉一扬,回手连发七招,始将石承先这招剑势挡开。
她脸上忽然现出了笑意,虽然适才自己已是险象环生,但却反倒使她高兴,若非了解内情之人,自然是不会明白的了!
轩辕萍这时剑招也是大变,只见她疾快的发出两剑,每一剑都带有风雷之声。
石承先喝道:“雷音鬼剑!”
但他手中的剑势可没有放松,当的一声,两人长剑已然碰在一起,发出一阵龙吟之声……
石承先身形如同山亭岳峙,一动未动。
但轩辕萍却是娇躯晃动,右臂低垂,宝剑跌落地上。
石承先冷冷一笑,道:“掌门人,雷音鬼剑也不过如此,你还练了哪几种魔功,何不索性施展出来?”
轩辕萍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忽然纤纤十指一弹,跌在地上的宝剑,顿时断为了两截。
她忽然将宝剑震断,倒是大出石承先意料,一怔道:“掌门人你这是作甚?”
轩辕萍道:“剑法比不上你,此生誓不用剑了!”
石承先暗道:“这位姑娘倒也还有骨气……”当下接道:“掌门人,你既有断剑决心,足见姑娘的为人尚有骨气,不知那嵩山之会,杀害先父之人谁,姑娘可否见告?”
轩辕萍道:“这个还用问么?自然是妾身指使的!”
石承先突然钢牙一咬,喝道:“先父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派人对他暗下杀手?”
轩辕萍冷冷接道:“妾身为了不使世人发现九魔秘笈真本已被我取得之事,自然要杀害令尊了!”
龙门老人忽然大喝道:“少室峰头,毁在石兄手下的秘笈,不是真本么?”
轩辕萍点了点头,道:“不错!”
龙门老人道:“真本何在?”
轩辕萍道:“在我身上!”
龙门老人大喝道:“萍丫头,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轩辕萍呆一呆,道:“你是什么人?”
龙门老人忽然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顿时手中多了一副精巧的人皮面具,只听得他怒道:
“你可认识老夫?”
轩辕萍失声道:“叔叔?”
龙门老人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位红面断眉老叟。
轩辕豪冷冷喝道:“丫头,快把秘笈还给我……”
轩辕萍忽然低声道:“叔叔,那秘笈已然毁去了!”
轩辕豪道:“老夫不信!”
轩辕萍道:“叔叔,侄女说的乃是真话!只因侄女眼见叔叔因石啸风身受之苦,便将那秘笈默记胸头,然后将它焚去。以免侄女也踏覆辙,不过……”她忽然双泪滚落,长叹一声接道:“不想白无尘早有预见,留下了一套剑法,正好克制九魔武功,侄女已然明白,纵然是那商洛老人再世,也无法胜得过石承先!”
轩辕豪道:“你没有说谎?”
轩辕萍道:“当然没有!”她语音一顿,忽然望着萧琼道:“萧姑娘,你可是那迷魂灯阵主人的弟子?”
萧琼道:“不错!”
轩辕萍道:“五年之前,妾身曾见过令师一面!”
萧琼道:“师父没有对我说过!”
轩辕萍道:“她不会对你说的,只因她知道姑娘一旦进入中原,必然会见得到我!”
萧琼道:“要我见你作甚?”
轩辕萍道:“告诉你谁是你的那位亲人!”
萧琼一怔道:“真的么?”
轩辕萍道:“当然是真的了!”她忽然指着蓝仙姑道:“姑娘,你的那位亲人,便是云天四皓中的蓝仙姑!”
萧琼呆了一呆,蓝仙姑已越众而出,走到萧琼身边,问道:“姑娘,你……是那萧远的女儿?”
萧琼道:“是啊!”
蓝仙姑忽然失声道:“果然是你,孩子,你……让姑姑找你找的好苦啊!”
敢情,那萧远乃是蓝小翠的表弟。
萧琼迟疑了一下,不由得热泪盈眶,道:“我那姑姑……
真是你老……”
蓝仙姑一把将萧琼搂在怀中,喜极而泣。
石承先这时却向轩辕萍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石某今日却要与你一拼了!”
轩辕萍道:“石公子,当日那桩事,设计之人,乃是天璇学士于逸,下手之人,乃是峨嵋元空和青城姜弘,论起罪魁祸首,并不是我……不过,那于逸一家,已在月前被我差人将他们全部毒死,元空,姜弘,更已尸骨无存,你要报仇,找我拼命,也无不可!”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道:“掌门人之意,那主使之人乃是于逸了?”
轩辕萍道:“可不?他……鼓动说辞,要我同意这等做法,当时妾身不知他与令尊在二十年前有过一段恩怨,自然就答应了他!”
石承先道:“什么恩怨?”
轩辕萍道:“于逸寻仇武当,被令尊适逢其会的将他断去一指!”语音一顿,接道:
“直到数月之前,妾身方始查出此段原因,明白了他那借刀杀人之计,顿时大怒,便将他满门毒死!”
石承先只听得心中大为激动,如果轩辕萍此言当真,则自己又怎能向她寻仇?
一时倒弄得十分为难了。
但轩辕萍却笑道:“石公子,你不必为难,这报仇的对象,你还是找我吧!不过,妾身已然决心不再言武,你可以下手了!”
石承先闻言,不禁又是一呆。
轩辕萍见他犹疑不决,忽然笑道:“石公子,你不用考虑太多,妾身这天香门的子弟虽遍及江湖,但妾身已然有了安排,我死之后,萧姑娘即将被她们奉为掌门人之职,此事在五年之前,已由萧姑娘的师父应允了我!”
石承先越听越糊涂,不禁问道:“你为何早就作了安排?”
轩辕萍道:“公子,那九魔武功,一个人如果想全部学会,固所不能,但只消练到五种以上,就会发生相克!妾身先前不知,竟每种皆练,直到五年之前,方始发觉体内有异,但是,妾身已然回天乏术了……”
石承先这才恍然大悟,轩辕萍为何不再动手之故。
甘布衣这时突然大声道:“轩辕萍,你……怎的早不说出这些?”
轩辕萍道:“我如早说,武林定必大乱!”
甘布衣道:“为什么?”
轩辕萍道:“于逸未除妾身心中不安!”
甘布衣长叹一声道:“很好,姑娘有此一点善心,老夫相信,必得上天报应……”
石承先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轩辕萍,那于逸既死,咱们的过节、恩仇,就此一笔勾消了……”只见他竟双手用力,将那冰心古剑,一折两段!
众人呆得一呆之间,兄见那古剑的剑身之中,跌落一块沉香木刻成的薄薄木片,石承先一怔之下,将那木片拣起来,他匆匆的看了一眼,竟是呆了!
大伙儿怔了一愣,齐齐围了过来,只见那沉香木上写着:“能以指力断我古剑者,即为我婿,浪人萧远谨记。”
顿时,雷刚失声大笑起来。
但那萧琼也羞的躲在蓝仙姑怀中不敢抬头。
石承先只听到甘布衣大笑说道:“蓝仙子,那萧兄指剑为媒,固然得一佳婿,但老夫却将从此失去弟子,宁不可惜么?……”
笑声荡漾,谷外的夕阳,竟也似萧琼的粉脸一般,羞得通红。
——全书完·秋草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