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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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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剑仙列传》

第一回 锋芒初试
日正当中。
离南阳庄白家大院十余里外的圆觉寺前官道上,正奔驰着一匹火红的骏马。
马上是位剑眉星目、英姿焕发,身着宝蓝劲装,腰横长剑的少年。
那少年似是怀着极大的心事,脸上不时绽现着兴奋中而又带着急促不安的复杂表情。
他——正是被海外七仙之一的极乐真人收为人室弟子的李金贵,他已随乃师极乐真人在长虹岛习艺四年。
本来,极乐真人希望他六年艺满之后再行离岛下山,但因他思念家中父母和白家的三小姐白玉凤,只好让他提前返家一行。
此刻,他离家已近,虽然归心似箭,却难免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涌向心头。
首先,他想起年迈的双亲,他清晰的记得,当四年前随师远赴长虹岛的前一天,极乐真人曾命大师伯抱玉真人的大弟子六丁神斧丁中齐带他回家向父母辞行,当时有南海无相神尼随行。
南海无相神尼曾赠送两位老人家每人一粒延年益寿、活血强身的凝碧丸服下。两位老人家目前都是六十左右的年纪,如无意外发生,想来必都健康如昔。
其次,最使他朝思暮想,日夜萦念的,该是白家的三小姐白玉凤了。
可惜他四年前回家向父母辞行的那天,虽然也曾随六丁神斧丁中齐和南海无相神尼等人到过白家大院,并日见到了白家主人白仪方和白嫦娥,却不曾见到白玉凤,这是他四年来一直引为最大的憾事。
他记得那次随丁中齐和南海无相神尼到白家去,丁中齐另持有抱玉真人的手书,希望将白玉凤也一并收归清虚门下,而南海无相神尼也要认领二小姐白银凤为徒,却因事出不测,受到修罗大帝金浩的大弟子郑永明的突袭,而不得不把事情暂缓下来。
郑永明的那次突袭,不但使得白家的老奶妈金花女侠金琼华受到狙击惨死,更把假山旁白仪方闭关的那间地下秘室炸毁,连相隔不远的那幢白家大楼,也受到波及,震塌了一半。
那次突如其来的爆炸事件,李金贵至今思之,仍感惊心动魄,当时白仪方因中途破关,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不幸身受重伤。白嫦娥也受到轻伤,连南海无相神尼因事发突然,来不及运功护身,肩头也被飞石撞击。
丁中齐、白银凤、李金贵、罗小鹤因站得较远,总算躲过一难。
所幸白金风和白玉风因临时有事外出,并不在场。
在这种情形下,有关南海无相神尼想收白银风为徒以及抱玉真人要再将白玉风列入门墙之事,就只好暂停下来。
而李金贵回到隐仙谷后,第二天即随极乐真人启程前往长虹岛。
因之,白银凤和白玉凤姐妹目前身在何处以及情形如何,这四年来他是毫无所知,只有这次回来才能揭开真相。
另外,他难免也记挂着罗小鹤,这位曾在玄妙观原名清海的小道士,不但和自己一见如故,而且有过救命之恩。
他记得当时罗小鹤曾要求丁中齐,希望他能转报抱玉真人,把自己留在隐仙谷,而丁中齐未予理会。如今罗小鹤究竟到哪里去了呢?万一他落在玄妙观道人的手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李金贵的那匹火红骏马,本来一直是奔驰着的,直至来到圆觉寺前,才开始放辔缓行,因为他想顺便观察一下,圆觉寺目前的情形。
四年前,他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经历了无数次的劫难,曾险些被修罗门所掳,而修罗门正隐藏在圆觉寺的地下宫阙内。
如今,圆觉寺从外表看来,依然是断垣残瓦,破落不堪,借火的一座庙宇,竟犹如废墟,和四年前并无什么两样。
他停马多时,看不到任何动静,心想:“还是先回家去,过两天再来这里以及玄妙观会会修罗门的人和玄妙观的道士们。”
谁想就在这时,竟从圆觉寺的破旧大门里走出一个白发白眉,身材瘦小的老人。
这老人本是穿着灰布长袍,却因下摆掖在束腰的红色丝条上,看起来像是短打扮。
他身后背着个红漆酒葫芦,另有一柄暗青色长剑,脸上满布皱纹,那神情严肃中又带着一副滑稽像,虽然有些土里土气,却显得极不平凡。
李金贵只觉这老人好生面热,脑际闪电般一转,终于想起了他是北崆峒人称朱老怪的白眉怪叟朱云。
他想起当日在玄妙观落难时,朱云曾从太白双妖郑霞和刘翠娥手里救过自己,而后来自己又被修罗门二剑主赵恨地所扮的凌三以及葛仙童,耿武扬等人所愚弄,继而曾听说朱云败在太白双妖的姹女天魔无邪术下已返回北崆峒。
总之,从那时起,他就没再见过他,但内心却总难免有些许思念之情。
此刻无意间邂逅,他岂能错过机会,当下高声叫道:“朱老前辈,违别四年有余,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了……”
朱老怪本是低着头走路,骤闻人声,见是一位雄姿焕发的少年骑在骏马之上,不由怔了一怔道:“请恕老夫眼拙,小兄弟是……”
其实并非朱云招子不亮,因他上次和李金贵见面时是在夜间,而且当时李金贵只是个甚少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脸上又搽过三姑娘白玉风的易容药粉,肤色黑了一些,和目前锦衣骏马的神态,令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一起。
难怪他虽觉有些眼熟,却不敢贸然相认。
李金贵绽颜一笑道:“朱老前辈可曾记得四年前你曾在玄妙观从太白双妖手里救过一个叫阿贵的孩子?”
朱云两眼一直,啊了一声道:“你是阿贵?好啊,你现在好像抖起来啦!”
李金贵翻身下马,将马拴在路边树上,重新和朱云见礼道:“朱老前辈怎么会到了这里来?莫非是要找修罗门的人?”
朱云噘噘嘴道:“你先告诉我,这四年多都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随即把那晚由玄妙观逃到铁笔峰隐仙谷为极乐真人带往长虹岛习艺四年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
朱云听后不住啧啧称奇的道:“小兄弟,你这一块璞玉浑金,终于得琢成器了,老夫为你庆幸,但在本门来说,却未尝不是一桩难以补偿的损失!”
李金贵讶然问道:“为什么?”
朱云叹口气道:“你当然并不清楚,老夫的北崆峒一门,最近几十年来,一直人才凋零,即将沦入没落之境。掌门门主曾一再交代老夫,设想寻觅人才,以便光大门楣。四年前,趁着到玄妙观参加七派秘会之便,好不容易发现小兄弟头有仙骨,是块千载难逢的好料子,所以才想把你从太白双妖手中教出,以便带回北崆峒,想不到你却又半路被人劫走。”
他话声稍顿,接道:“还好,小兄弟不曾被太白双妖和修罗门掳走,而奇迹般的为极乐真人老前辈列入门墙。否则,若为太白门和修罗门所用,至少对本门将造成空前大害。”
李金贵笑道:“老前辈放心,您对晚辈也是有恩之人,将来只要用得着,晚辈只要能力所及,无不效劳。”
朱云默了一默,忽然脸肉接连抽搐了儿下道:“真想不到,海外七仙这些传说中的前辈奇人,竟然都被你遇上了。老夫在江湖中行走了将及四十年,却连一个都没见到,我还以为他们早已脱壳飞升,归登仙籍了呢。”
李金贵道:“他们这些前辈奇人,据说每隔十年聚会一次,上次是为庆贺抱玉真人的八五华诞,才在铁笔峰隐仙谷聚会。”
朱云不胜羡慕的道:“老夫真希望能有幸见见他们,也不枉活了这大半辈子,可惜还要再等六年,而且更不知他们下次相会的地点在什么地方。”
李金贵想了想道:“老前辈不必发愁,明年就是抱玉真人的九秩华诞了,说不定海外七仙仍在隐仙谷相会,那时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朱云皱起白眉道:“可是没人引见,也是白搭。”
李金贵道:“抱玉真人是晚辈的大师伯,到时候晚辈也必定前去祝嘏,你只要跟着晚辈一起去就成了。”
朱云喜上眉梢道:“老夫先谢谢小兄弟了!”
李金贵道:“老前辈还没说明到圆觉寺是做什么来的?”
朱云霎时面色凝肃,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也许并不清楚,我们北崆峒一支所以能在武林中混得少有名气,主要是仗着一套青冥剑法,可惜青冥剑诀的秘笈,早在五十年前已经遗失,连老夫所学,也只是师父的口授,难免挂一漏万,无法得到全部诀窍,若想光大本门在武林中的地位,首先必须找到那册秘笈。”
李金贵不解的道:“这与老前辈到圆觉寺来又有什么关系?”
朱云继续说道:“小兄弟听我讲,据本派得到的确切消息,那册秘笈,已为修罗门的修罗大帝金浩所得,是以掌门师兄亲笔写下笔书,派老夫特地前来修罗门讨回那册秘笈。”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修罗门自金浩以下,十大天魔、十大剑主,虽然二十年前夜袭白氏家族,死亡不少。但这二十年来的苦心经营,据说势力较前更加壮大,老前辈单身进入他们的地下宫阙,岂不等于投身龙潭虎穴,何况,那青冥剑法秘笈既然是贵派镇山之宅,他们又岂肯轻易归还?”
朱云似乎不以为意,漠然一笑道:“老夫此来,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而且本派掌门师兄,和修罗门也是有条件的。”
李金贵心中一动道;“有什么条件?”
朱云道:“本门和修罗门虽无深仇大怨,说起来在江湖上总是对立的,修罗大帝金浩一直担心他们将来向白氏家族和其他门派发动攻势时,本门会成为他们的阻力。因之,本派掌门师兄在手书上言明,只要修罗门能归还青冥剑法秘笈,本门将来虽不助纣为虐,却情愿保持中立立场,这对修罗门未始不是一种诱惑力量。”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老前辈是已把青冥剑秘笈讨到手了?”
朱云摇头道:“惭愧得很,老夫连修罗门的门都没找到。”
李金贵道:“修罗门的人都深藏在地下宫室,听说入口在大雄宝殿的莲座底下。”
李金贵四年前并未进入修罗门的地下宫阙,这些事他都是在隐仙谷听葛仙童说的。
朱云颔首道:“老夫知道,可是那佛像不下千余斤重,老夫实在摇撼不动。”
李金贵道:“当然,千余斤重不是一个人可以摇撼动的。依晚辈看,莲座上必定有开启的机关,老前辈应当先找到那机纽才成。”
朱云道,“老夫岂不知道必有机纽,但找了半天,并未找到。”
这一来引起了李金贵的好奇,他早就希望能进入修罗门的地下宫阙看看,因为修罗门是白氏家族的唯一大敌。一旦双方展开拼斗,他为了白玉凤,必定要帮助白氏家族的,能起现在了解一下修罗门的状况,实在大有必要。
朱云见李金贵沉吟不语,问道:“小兄弟在想什么?”
李金贵道:“我想随老前辈再去看看,如果能设法打开洞门,咱们不妨一起进洞看看修罗大帝金浩。”
朱云脸肉抽动了一了道:“小兄弟,你好大胆子,修罗门四年前就要掳你,你反而要自动送上门去,这才真正叫做自投罗网呢!”
李金贵笑道:“老前辈可曾想到晚辈和四年前已经完全不同了,而且他们也不见得会认得出我是谁。”
朱云点点头道:“老夫明白,小兄弟随极乐真人习艺四年,一定成就非凡,不过进入地下宫室,凭你一人之力,总是孤掌难鸣。我看这样吧,就委屈小兄弟一下,待会儿和他们见面后,老夫就说你是我的徒儿阿富,也许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李金贵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进入大雄宝殿,但见那佛像虽已斑剥不堪,却确有千余斤重,他们细心的观察莲座上机纽何在。
但找了半天,竟毫无所获。
后来连佛身上以及附近墙壁都仔细搜寻过,依然并无发现。
朱云皱起白眉道:“这倒奇怪了,莫非机关是由地下操纵的?”
李金贵端详了那佛像一阵道:“老前辈,咱们不妨试试,合二人之力,看能否把佛像移动开?”
朱云自信双臂有五百斤以上的力量,若李金贵也有同样气力,的确未尝不可把佛像移开,便颔首道:“好吧,你我来试试看!”
于是他们一人在佛像前,一人在佛像后,四只手各抓住一角,齐齐喊了一声“起”。
那佛像果然被两人移开了。
但就在同时,朱云却惊叫了一声。
李金贵急急问道:“老前辈可是发现了什么?”
朱云往莲座下一指道:“你看,这下面的洞门,已经被填平了。”
李金贵依言看去,莲座下确有一个大约两尺见方的洞口,但却被石块填平,此刻只能看出那洞口原先留有的痕迹而已。
他望了朱云一眼道:“老前辈,莫非修罗门已经搬走了?”
朱云茫然摇了摇头。
李金贵再道:“也许在晚辈离家这四年里,修罗门已被白氏家族或其他门派所消灭,不然绝不可能把洞口填平。”
朱云紧皱白眉道:“不可能,若修罗门被白氏家族或其他门派所消灭,武林中发生如此的大事,老夫岂能一点耳风都没有……”
他语气稍顿,再道:“若说他们已经搬走,也不太可能。”
李金贵道:“老前辈何以断定修罗门不曾搬走?”
朱云道:“修罗门徒众不下数百人之多,他们如果搬走,总要有个地方落脚,即便重回塞外老巢,在江湖中也必传出消息,但老夫照样也不曾听到任何风声,何况,修罗门费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建好这座地下宫室,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对付白氏家族,他们岂肯轻易放弃,又岂肯远离白氏家族而退回塞外。”
李金贵道:“老前辈,咱们不妨把这些石块搬出来,仔细查个究竟。”
朱云摇头一笑道:“这办法等于愚公移山,据说由莲座通到地下宫室,至少有十几丈远,若想把这些石头都搬出来,只怕连整座大雄宝殿都容纳不下,而且你我又哪有这么多的时间。”
朱云这话说得不错,李金贵此刻正归心似箭的急于回家,实在不能久耽,他默了一默道:“要想打探修罗门的下落不难,晚辈回家见过父母之后,立刻就到白家大院去,只要问一问白家的人,便知分晓。”
朱云道:“这倒是个办法,小兄弟,现在咱们再把佛像移正。”
谁知两人刚要动手,便听到寺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急急向外望去,只见寺外的草坪上,正有一男一女,向寺门方向而来。
走在前面是个女的,白嫩的瓜子脸,小巧的樱唇,衬着玲珑的琼鼻,两泓有如秋水般的大眼睛,显得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弯弯的柳眉,穿着榴红的紧身衣裤,手里捧着一只尺许长的玉尺。
那男的则僧家打扮,浓眉大眼,双颊绕满络腮胡子,身材微胖,小腹凸出,看来壮得像一头牛。
腰里束着一圈满是口袋的百宝囊,里面东西装得鼓鼓的,但却看不清是何物件。
这一男一女来到寺外大门口,便停步不前,但视线却紧紧盯向朱云和李金贵。
李金贵和朱云早已认出这两人,男的是祁连一派的烈火尊者秦炎,女的则是太白双妖之一的二姑娘刘翠娥。
现在的情势,算得上是冤家路窄了。
朱云和李金贵虽与烈火尊者秦炎扯不上什么恩怨,但对二姑娘刘翠娥却是深恶痛绝。尤其朱云,四年前他本来已把李金贵带走,偏偏事情败在太白双妖手里。
而李金贵也因遭到刘翠娥的冷煞手使得他痛苦难当,如今狭路相逢,彼此当然要了结一下这笔旧帐。
朱云和李金贵把佛像移正后,故意背着脸不使对方发现面目。
朱云低声道:“小兄弟,咱们先逗逗她,然后再算帐,不过,仍要委屈你一下,暂时做老夫的徒弟。”
李金贵一向敬老尊贤,点点头道:“晚辈一切听您的吩咐。”
朱云道:“上次在玄妙观参与七派秘会,老夫就看出秦炎这小头陀和刘翠娥那妖女经常眉来眼去,想不到两个狗东西果然走在一起了。”
李金贵回想起四年前随丁中齐回家路经玄妙观,正碰上修罗门追杀太白双妖和秦炎之事。
他不觉淡然笑道:“其实这两人走在一起,在晚辈也并不感到意外,四年前老前辈返回北崆峒后,修罗门曾追杀过太白双妖,当时秦炎就做了护花使者。他为了施放火器阻止追兵,竟把玄妙观也烧毁好几间,当时若不是遇上晚辈的大师兄丁中齐,只怕太白双妖和秦炎都会被修罗门生擒活捉。”
朱云道:“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如此,他们还敢再到圆觉寺来!”
李金贵叫道:“老前辈噤声,他们好象来了!”
两人转过身来,果然,秦炎和刘翠娥已登上大雄宝殿的台阶。
刘翠娥依然走在前面,她边走边响起银铃般的声音道:“用不着转过脸去藏藏躲躲,朱老怪,我早看出是你了!”
来云一摸山羊胡子,呵呵笑道:“莫非刘姑娘又是找碴来的?”
刘翠娥冷哼了一声道:“找碴不敢当,山不转路转,只能说是冤家路窄,无意中碰上了!”
朱云不动声色的道:“是否要跟老夫算一算四年前的旧帐?”
刘翠娥道:“见不着倒还罢了,既然遇上了,本姑娘当然不想放过你!”
朱云道:“那很好,如果老夫此刻能倒退四十年,还是个年轻小白脸,你照样放不过我?”
刘翠娥霎时双颊泛红,像熟透了的红柿子般,叱道:“朱老怪,你说什么?”
朱云依然嘻皮笑脸的道;“老夫说你喜欢的就是小白脸,四年前在玄妙观,你一眼就看上了那个叫阿贵的小伙子,拉着人家就走,这话对是不对?”
刘翠娥还没来得及答话,站在一旁的烈火尊者秦炎就哼了一声,抢着说道:“你说的当然不对,洒家并非小白脸,为什么二姑娘也看上了?”
刘翠娥一口唾沫啐到秦炎脸上,喝道:“闭上你的狗嘴,想的倒不错,我什么时候看上你了?”
别看秦炎一向性如烈火,平常三句话说不来就要打架,但在刘翠娥面前,却驯顺得像头绵羊,不但不敢吭声,连被吐在脸上的唾沫似乎也不敢擦拭。
许久,他才咧嘴一笑道:“洒家不过随便说说,其实是洒家看上了你,至于你看不看得上洒家,那只有等慢慢再说了。真金不怕火炼,日后你会知道,只有洒家这颗心,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些小白脸,都是中看不中吃,没一个靠得住的。”
刘翠娥白了秦炎一眼,厉声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看你是既不中看又不中吃!”
秦炎嘿嘿笑道:“你从来没吃过,怎知洒家不中吃?”
刘翠娥撇了撇嘴,不再理会秦炎,视线掠向来云道:“朱老怪,我刚才看到你们在移动佛像,莫非是从修罗门的地下宫室里出来?”
朱云道:“不错,老夫刚才已见过修罗大帝金浩,你来做什么呢?”
刘翠娥道:“姑娘我自然也是要见修罗大帝。”
朱云—皱眉道:“听说四年前修罗门曾追杀过你们太白双妖,你去见他,不是找死么?”
刘翠娥鼻翅儿一掀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在这四年里,难道我们两家不能修好么?”
朱云道:“原来太白山无极老魔褚朴竟跟修罗门勾搭上了,正好现在修罗大帝金浩在地下宫室里闷得无聊,老夫不再打扰,你们就进去吧!”
刘翠娥瞥了秦炎一眼道:“黑驴,你老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打开洞门!”
秦炎居然被称作黑驴,倒是恰如其分,也足证他不够资格当小白脸,难怪他一听到小白脸三字就心里有气。
他闻言愣愣道:“姑奶奶,这洞门该怎样打开,洒家可不清楚。”
刘翠娥骂道:“你要眼喘气么!打开洞门,必定有机关,只要找到机关,轻轻一按,便可移开佛像,洞门就在佛像下面。”
秦炎摸了摸脑袋,随即在佛身和莲座各处找寻机关。
半响,毫无所获,只好硬起头皮涎脸笑道:“姑奶奶,井非洒家的眼睛不管用,实在找它不着。”
刘翠娥冷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还说什么中吃不中看,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别的还能提么?”
秦炎尴尬一笑道:“除了这件事,其余的洒家什么都能办,姑奶奶,不信您自己找找看!”
刘翠娥只得自己开始找寻,结果当然也是白费一番精神。
她一向性子倔强,凡事不愿求人,此刻也只好望向来云道:“朱老怪,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朱云嘿嘿笑道:“老夫没长翅膀,又不会七十二变,当然是一步一步走进去的。”
刘翠娥脸色一变,叱道:“少讲废话,姑娘我是问你怎样打开洞门的?”
朱云道:“老夫是用手打开的。”
刘翠娥柳眉一耸,喝道:“朱老怪,你到底讲不讲人话?”
朱云算是沉住了气,缓缓说道:“老夫是人,怎会不讲人话,不用手难道还用脚打开不成?”
秦炎有些听不过去,怒冲冲的大声道:“朱老怪,我们姑奶奶不是你逗着玩的,快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进去的?”
朱云的两道白眉,无风自动,咧嘴笑道:“小头陀,你果然是道道地地的护花使者,老夫就是不讲,你想怎么样?”
秦炎霎时双颊青筋直冒,像有一条条的蚯蚓要破肤面出,右手扣上了藏有各种火器的百宝囊,沉着嗓门道:“老小子,你想找死!”
朱云面不改色,近前一步道:“小头陀,有本事你就使吧,老夫是刚爬过火焰山的,你那几把鸟火又算得了什么!”
秦炎哪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动手。被刘翠娥瞪了一眼道:“黑驴,也不想想,这里是修罗门的宝地,若放火惊动了金大帝,不知你有几个脑袋?”
秦炎哼了一声道:“难道就白白放过这老小子?”
刘翠娥道:“咱们当然放不过他,他若有胆子,就在庙外候着,等咱们出来以后再算帐!”
秦炎听刘翠娥说话时一口一个咱们,不由有些心花怒放,气也消了大半,恭恭敬敬的说道:“姑奶奶说的是,等咱们出来后再收拾这老小子。”
刘翠娥忽然脸色一灿,斜睨了一眼道:“朱老怪,说真的,只要你告诉我打开洞门的方法,彼此的旧帐可以一笔勾消。”
朱云笑眯眯的道:“小妖女,看在你跟老夫飞眼的份上,只有告诉你了,那开动的机关是在里面的人控制的。”
刘翠娥眨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不可能,如果修罗门的人出去后回来,他们是怎样进去的?”
朱云道:“那只有自行移动佛身才能进入。”
刘翠娥摇头道:“胡说,这样重的佛身,谁能移得动?”
朱云道:“老夫刚才就和小徒弟合力移开过,你一定也看见了。”
刘翠娥不再犹豫,侧脸道:“黑驴,你一向自称力大无穷,给我把佛像移开!”
秦炎摸着脑袋道:“这佛像足有千来斤重。洒家力量再大,只怕也难以移开。不过,酒家倒有一个简便的办法。”
刘翠娥道:“你有什么办法?”
秦炎道:“你们都躲得远远的,洒家用电火弹把它爆开,岂不省事。”
刘翠娥骂道:“混帐东西,亏你还是皈依三宝的佛门子弟,损毁佛像,就该天打雷劈,何况这又是修罗门的机密所在,闹出事来,你有几个脑袋!”
秦炎眦牙干笑道:“洒家的确没顾虑到这一层,依姑奶奶之见呢?”
刘翠娥冷哼道:“告诉你把佛像搬开你就搬开,还罗嗦什么?”
朱云在一旁趁机说道:“小头陀,别发愁,那佛像里面是空的。”
秦炎帧时精神一振道:“老家伙,何不早说,也是洒家太笨,凭你老小子都能移开,洒家不信力气没有你大。”
他边说边走过去,身躯微蹲,双手合抱,猛一用力,脸色由黑变赤,两眼鼓得像牛蛋,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那佛像却半点不曾移动。
他接连用力三次,竟是越来越用不上力,只好松开手来,气喘如牛的道:“好啊!老小子,你骗人!”
朱云道:“老夫刚才移动时,你明明看到,怎说骗人?老夫偌大年纪,何苦骗你一个孙子辈的小头陀。”
秦炎鼓着牛眼道:“那么洒家为什么移不开?”
朱云道:“你这小子还在吃奶,连牙口都没长齐,哪里来的力气,而且老夫刚才也是和小徒弟两个合力才移开的。”
秦炎顾不得对方在口头上讨他的便宜,大声叫道:“姑奶奶,好歹你也过来帮忙一下!”
刘翠娥可不像秦炎那么傻,她自知自己只是仗着一招妖法邪术在外面刨名立万,若论蛮力,实在有限。
她端详了一下佛像道:“朱老怪,何不叫你那小徒弟来帮帮忙!”
朱云捻着山羊胡子道:“我那小徒弟只帮老夫,为什么要帮你们。”
刘翠娥道:“如果我跟他讲呢?”
朱云道:“你只管跟他讲,他若答应,老夫绝没意见。”
刘翠娥冷冷一笑道:“朱老怪,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徒弟,看你一身破衣烂衫,小徒弟穿得倒蛮漂亮。小兄弟,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原来李金贵自刘翠娥和秦炎进入大殴后,—直是背对他们的,否则以妖女刘翠娥的眼力,哪能看不出疑点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道:“姑娘,你要看什么?”
刘翠娥道:“当然是看你……”
她本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模佯,此刻触目所及,不觉啊了一声道:“你……你好像一个人……”
李金贵淡淡一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干吗竟说像一个人?姑娘一见面就骂人,未免太过份了吧!”
刘翠娥怔怔地道:“你的确像一个人,这人叫阿贵,四年前就是为了阿贵,姑娘我才和你师父朱老怪打起来的。”
李金贵道:“什么阿金阿贵的,我不懂姑娘的话。”
在这刹那,刘翠娥也实在不敢确认,原因是事隔四年有余,李金贵当时只是个带着土气的乡下孩子,而目前却是英姿焕发,器宇轩昂,又加已见过不少世面,连举止神态也有极大改变。
但她依然越看越像李金贵,两只大眼睛急速的贬动了一阵,回过头来道:“好哇,朱老怪,原来阿贵还是被你弄到北崆峒去了,难怪这四年里,我曾又去过几次玄妙观,一直打听不出阿贵的下落。”
朱云不屑地一笑道:“你这妖女也真是,只要遇到小白脸,见一个爱一个,老夫这徒儿,怎么会是阿贵。”
刘翠娥并不理会朱云的话,竟然抬起她那白如玉软如绵的纤纤玉手,拂上了李金贵的面颊。
她柔声说道:“小兄弟,不管你是不是阿贵,像你这样的一表人才,为什么要跟着朱老怪?听姐姐的话,随我到太白山长春宫去,荣华富贵,不但有无数的美女相伴,连姐姐我也可以随时服侍你,只要你高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她这几句话不打紧,在一旁却气恼了烈火尊者秦炎。
他两眼鼓得像牛蛋,心里骂道:“他奶奶的,洒家跟了她这几个月,跑东跑西,做牛做马,在她面前,乖得像孙子。她不但没摸过我的脸,连洒家的汗毛,她都不肯摸上一摸,这小子一见面她就那么亲热,好在是白天,若在晚上,他奶奶的,那还得了!”
谁知刘翠娥神色间一片春情荡漾,那只手久久不肯放下。
李金贵整了整脸色道:“姑娘最好放尊重些,除非你那只手没地方放了!”
朱云也跟着笑道:“刘姑娘,这里是佛殿,并非长春宫,最好别弄错啦!”
烈火尊者秦炎越发气炸了肺,暗自骂道:“他奶奶的,人家不要,她偏自动送过去,洒家想要,她却从不理睬。这像什么话,真他妈的人比人气死人,酒家究竟哪点不好?”
刘翠娥终于不得不放下手来,但却在放下手来的同时,趁势在李金贵肩头拍了一把。
明眼人一看心里就有数,她拍这一把,是施出了冷煞手。
四年前她在玄妙观就曾施袭过李金贵,当时李金贵像跌进冰窖里,全身上下,几乎连内腑都被冻僵。
朱云虽已看出,却不便一语道破。
因为他若故作大惊小怪,反而显得自己沉不住气。
刘翠娥深情款款地妩媚一笑道:“小兄弟,这个忙你到底帮是不帮?”
李金贵道:“彼此不认不识,我为什么要帮你!”
刘翠娥道:“我跟那位姓秦的和尚,从前也是不认不识,他为什么一切的事都肯做,连端洗脚水和尿盆都干,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推辞?何况姑娘我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李金贵冷笑道:“那姓秦的头陀是个贱骨头,他凭什么跟我比!”
秦炎早就看着李金贵不顺眼,方才若不是碍着刘翠娥的面,他恨不得早就出手教训面前这小于一顿。
如今见对方竟然出言伤到自己,这简直等于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立刻面色红得像猪肝。
他暴声喝道:“好小子,洒家早就想教训你,你竟敢先来招惹洒家,八成活得不耐烦了,没关系,洒家来超渡超渡你!”
李金贵昂然笑道:“那很好,是否现在就动手?”
秦炎满身都是火器,要动手难免火攻,他不能不但心烧毁大殿。当下,大步走出殿外道:“洒家教训的是你,不能让佛祖跟着遭殃,更不能惊动了修罗大帝的圣驾,不怕死的就跟我到寺外草坪上去!”
他边走边嚷,很快就走到寺外广场草坪,双手扣住火器百宝囊,两眼虎视眈眈地盯住李金贵,像要冒出火来。
李金贵早已在他身前丈余外站好。
面对如此情势,他竟连剑也不拔,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似是根本没事的一般。
朱云和刘翠娥都站得远远的,因为他们都知道秦炎的火药暗器厉害,若离得太近了,难免会被波及。
只听朱云叫道:“徒儿,你要小心了!”
刘翠娥也叫道:“黑驴,你教训他可以,但不准把他烧死!”
其实,刘翠娥是早打好了主意的,她的目的不外是先使李金贵失去战力,然后再和秦炎合力除去朱云,剩下的便是将受伤的李金贵带回太白山长春宫,那时便不愁李金贵会飞上天去。
但秦炎却并不这么想,他是希望当场把李金贵烧死,既拔去眼中钉,又免除后患,纵然受到刘罩娥的责骂,事情已经做了,又岂奈我何。
他脸上泛着狞笑,瞥了李金贵一眼道:“小子,你怎么不拔剑?”
李金贵道:“有本事只管使出来,对付尊驾这种卖零碎的,何须使用兵器。”
秦炎右手一抖,一只蓝汪汪的磷火棱,电射般飞了过来。
这种磷火梭是落地开花,爆开之后,数丈方圆内,一片火海,纵然身形有雀鸟之快,也难以躲过。
他似是仍不放心,右手掷出磷火校之后,左手又甩出一蓬赤炼飞星。
赤炼飞星体积十分微小,一手可发十数个,出手之后,一蓬点点红光,有如星罗棋布,只要被打中一粒,便可深入肉内一寸有余,而且飞星尖部淬有剧毒,肌肉立刻溃烂,若不及时用独门药物治疗,三日内必死。
秦炎一出手就双管齐下,显然是存心非制李金贵于死地不可。
这时朱云和刘翠娥都神色大变,他们没想到秦炎下手如此歹毒,尤其刘翠娥,和秦炎相处多日,深知他各种火器的特性和厉害,但想阻止已来之不及,李金贵一死,在她来说,等于毁灭了一次希望。
但见李金贵右手往空一探,竟把那枚电射而至的“磷火梭”接住,然后迅快地再向秦炎掷去。
接着身形直冲而起,飞起三丈多高,那一蓬“赤炼飞星”,全从他脚下掠过。
原来他方才接“磷火梭”,是用的道家无上玄功“大吸收法”。
这种方法近似“虚空接引术”,可将飞行物吸近过来,所以并不曾见他如何作势,便毫不费力的凌空接了过来。
而“磷火梭”必须触及地面硬物才能爆炸,因之,这一反掷,等于以敌之器,克敌之身。
秦炎大惊之下,已经来不及闪避,情急间只好抓出一把灭火药粉,撒在脚下四周。
灭火药粉刚一撒出,那枚“磷火梭”便轰然一声,爆了开来,顿时火光冲天,烟气四起,把秦炎包夹在一片火海之中。
等火光熄灭,烟尘散尽后,数丈方圆的一片草坪,已变成一片焦土,只有秦炎周近的数尺范围内,草坪仍能保持原样,可见灭火药粉的确有效力。
饶是如此,秦炎也被熏成一个道地的黑人,连满脸虬须,也烤焦将近一半,蹲在地上,狂咳不已,那模样实在狼狈至极。
当他抬起头来,不知什么时候,李金贵已好整以暇的站在面前。
秦炎哪里还讲得出话,只是鼓着一对牛眼僵在当场。
李金贵笑道:“原来祁连派的火器,是留着打自己人用的,还有什么花样,只管亮出来!”
秦炎的火器,自然种类繁多,但此刻双方近在咫尺,为免再伤到自己,已无法施袭。
他骇异面前这个最多二十左右的小伙子,竟有如此诡奇莫测的身手,简直像是神人下界。
这是他有生以来,连做梦也没想到过的遭遇。
站在远处的朱云和刘翠娥,也都惊得呆了。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二 回 故里巨变
朱云在震惊中又大感安慰。
因为他想到若四年前真把李金贵收为弟子,根本无法在短短四年内,把这孩子调教出如此身手,那岂不等于糟蹋了一块浑金璞玉。
而刘翠娥则又是一种想法,此刻她似乎已不再认为这孩子会是李金贵,因为在想象中,一个乡下孩子绝不可能四年后培养成这等一身奇幻莫测的功夫。
另外,她也怀疑这少年绝不可能是朱老怪的徒儿,朱老怪在武林中已算是顶尖高手了,刚刚出道的徒儿,岂能青出于蓝。
她担心李金贵趁机出手伤到秦炎,心里虽在不住盘算,人已来到跟前。
朱云照样也担心刘翠蛾对李金贵暗算,也随后跟了过来。
其实刘翠娥虽不喜欢秦炎,却又不愿他被人伤害。
这几个月来有他在身边,什么事都不需自己做,连洗衣服端尿盆打洗脚水,都是他—人包办。
世上哪里找这种不花钱而又绝对忠实的人,何况秦炎又干得心甘情愿,似乎服侍得越周到他越引以为荣。
她本来在大殿里对李金贵暗中施下了“冷煞手”,这种“冷煞手”是可以按下手的部位和轻重自定发作时间的。
她在大殿下手时定的时候是半盏热茶以后发作,而现在是足顿饭的工夫过去了,李金贵却依然毫无异状。
不过她已明白,凭李金贵刚才的功力,他一定有办法在休内自行化解侵入的寒气。因之,此刻她对是否能设法把对方掳回太白山长春宫,实在已经不敢再存多大希望。
朱云轻咳了一声道:“小头陀,现在你该明白是自找苦吃了,老夫这小徒弟岂是你们这批江湖混混随便惹的!”
刘翠娥撇了撇樱唇道:“朱老怪,别装腔作势了,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徒弟。”
朱云呵呵笑道:“难道徒弟还会有假的,不信你问问他去。”
刘翠娥果然扯了李金贵一下衣袖,浅笑盈盈地道:“小兄弟,你师父可是朱老怪?”
李金贵摇了摇头。
这一来朱云难免吃了一惊,刚要开口,刘翠娥已冷哼一声抢着说道:“好一个朱老怪,怎么样,这回你的骗局终于拆穿了!”
朱云心里一急道:“徒儿,你怎么连师父也不认了?”
刘翠娥紧跟着问道:“小兄弟,告诉姐姐,令师究竟是谁?”
李金贵指着朱云道:“就是他!”
刘翠娥神色一愕道:“你刚才不是摇头么?”
李金贵道:“我师父姓朱讳云,是北崆峒掌门大宗师的师弟,你把他老人家称作朱老怪,我当然不承认,现在应当找你算帐才对!”
刘翠娥霎时尴尬无比地道:“小兄弟,对不起,其实姐姐是一番好意,称他老人家一声朱老怪,才显得亲切些。”
说着再向朱云陪笑道:“朱老前辈,您也别生气,您若肯再收徒,晚辈也情愿拜您为师。”
朱云虽然心里大乐,表面还是扳着脸孔,摆摆手道:“算啦,算啦,老夫看到你们太白双妖就不舒服。”
刘翠娥娇靥像红怖子,侧脸又柔声道:“小兄弟,令师虽然对我不好,但姐姐对你却好得很,以后有空到大白山长春宫去,姐姐一定好好招待你。”
李金贵看也不看一眼,冷冷说道:“姑娘最好少亲近,在下哪里来的你这种姐姐!”
刘翠娥是死缠不舍,忝着脸道:“难道论年龄我不配做你的姐姐?”
李金贵道:“我的姐姐是好人,不是妖女!”
刘翠娥格格笑道:“小兄弟,你错了,姐姐和另外一个姐姐合称太白双仙,神仙哪有不是好人的?”
李金贵道:“你既然是神仙,在下越发应该敬而远之了。”
刘翠娥气得一跺脚道:“气死人,人长得蛮漂亮,就是不通人情,更不解风情。”
朱云道:“刘姑娘,你还是请吧,老夫这徒儿只知习练武功,没时间跟你谈情说爱。你如果等不及,姓秦的小头陀是个现成的,我看他倒是真心喜欢你。”
刘翠婊啐了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金贵喝道:“你敢骂我师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刘翠娥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秦炎道:“黑驴,咱们别在这里惹人嫌,走!”
秦炎呲牙咧嘴地道:“姑奶奶要到哪里去?”
刘翠娥道:“自然还是要去见修罗大帝。”
秦炎道:“打不开门怎么见他?”
刘翠娥道:“死人,打不开门可以慢慢想办法,我不相信修罗门就永远没人出来。”
秦炎不敢再说什么,随在刘翠娥身后,趑趑趄趄地又进入圆觉寺的大门。
李金贵望着他们的背影,转过头来道:“老前辈,咱们也该走了!”
朱云道:“咱们走到哪里去呢?”
李金贵道:“晚辈还没回家,老前辈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到舍下小聚几天如何?”
朱云本来是要到修罗门讨回青冥剑法秘笈的,虽然见不到修罗门的人,也不便即刻返回北崆蛔,总要耽在附近慢慢打听才成,于是颔首道:“也好,老夫就不客气的打扰了!”
来到大路旁,那匹马仍拴在树上。
李金贵解下缰来道:“老前辈请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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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道:“马是你的,老夫怎好让你步行赶路,小兄弟只管骑上,我一向走惯了,就给你做个老跟班吧!”
为了敬老尊贤,李金贵当然不便迳自上马,彼此客气了老半天,最后只好两人合乘一马。
朱云坐在后面,拍了拍李金贵的肩膀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小兄弟,看来今后武林之中,该是你的天下了。”
李金贵歉然笑道:“老前辈过奖,晚辈随家师习艺四年,不过是学了一点皮毛,雕虫小技,实在不足挂齿。”
朱云道:“仅仅刚才那两下子,在老夫来说,就算开下眼界了。当然,你现在和海外七仙那些前辈奇人比起来,还不能相提并论。但那些人今后已不可能再在武林出现,而你假以时日,大约不出十年,必可傲视群雄,唯我独尊。”
李金贵摇头道:“晚辈从来不存那样大的野心,只求在家好好事奉父母,做个与世无争的平凡之人,使余愿已足。”
这在李金贵来说,的确是实话。
不过还有一件心事,他不便直接说出来,那便是和白玉凤共结连理,比翼双飞,享受那不羡鸳鸯只羡仙的美好时光。
一想到白玉凤,他就兴起一阵美好的莫名憧憬,在长虹岛的四年里,虽然和她远隔天涯,内心里却永远萦绕着她那美得像仙女般的情影。
每当他练功练得疲惫不堪时,只要一想到她,立刻就精神焕发,似是她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支持着他,在鼓励着他。
因此才能使他武功进步神速,连极乐真人都夸赞不已。
如今,家门就在眼前,白家大院也已在望,在这即将到家的前一刻,他反面不敢想象彼此乍见时该是一番怎样的情景。
不过,最值得他安慰的是,自己在身份上已不像从前那样尴尬。四年前,自己只是一个佃农之子,而白玉凤却贵为豪门千金,纵然白家主人白仪方不予嫌弃,但双方门不当,户不对,难免有自惭形秽之感。
如今他已是海外七仙之一的极乐真人的入室弟子,论武学造诣,也非吴下阿蒙,今后和白玉凤交往,自不算是过份高攀。
只听身后的朱云道:“李老弟,老哥哥有个不情之求,但愿你肯答应!”
李金贵茫然同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只管直言,晚辈做得到的,无不尽力。”
朱云干咳了一声道:“其实这事很简单,老夫想跟你结成金兰之好,从今后兄弟相称。”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这怎么可以,论年纪您可能比我父亲还要大些,晚辈怎敢和老前辈平辈称呼。”
朱云带点失望的道:“那你是不愿意了?”
李金贵道:“并非晚辈不愿意,而是不敢当。”
朱云顿了一顿道:“老弟,你错了,人的辈份,不在年龄大小,有三岁之翁,有百岁之童。何况你又是极乐真人的高足,若极乐真人肯收我为徒,我磕三个响头都来不及,今后你就称我一声朱大哥,或者干脆跟那小妖女一样,叫我一声朱老怪,至于结不结金兰,那只是一种形式,并不重要。”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刚才刘翠娥叫您朱老怪,您一定也很高兴了?”
朱云哼了一声道:“朱老怪这三个字看由哪个叫,那小妖女她够什么资格!如果令师极乐真人肯叫我一声朱老怪,我马上趴下去给他碴三个响头,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列名海外八仙了。”
李金贵笑道:“神仙本来就该成双成对的,晚辈倒很希望您也能凑上一仙,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朱云也忍不住笑道:“人家七仙的确都有神通,老哥哪里来的神通可言。”
李金贵道:“老前辈上次在我四周插了五面小旗,太白双妖竟然冲不进去,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朱云道:“那叫‘五行旗阵’,为我们北崆峒独门所有,老弟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话音稍顿,再道:“老弟,老哥哥要求的事,你究竟答不答应?”
李金贵见他诚意可感,犹豫了一下,只好答道:“如果您非要如此不可,小弟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云喜出望外道:“这才叫老哥哥高兴!”
这时,离南阳庄已只有里许光景,李金贵顾不得再多说话,但心情却像绷紧了弦,离家越近,反而越有紧张之感。
一路景色,在他来说,是多么熟悉。
当经过他家的农田时,他多么希望能看到父亲在那里工作,母亲提着饭篮也在一旁含笑相陪……
南阳庄有七八十户人家,此刻整个村庄已看得很清晰了,尤其白家大院那一周长长的粉白的围墙,更勾起他无尽的回忆。
来到村头,离家四年,一切景象,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的家就在村西头,再向西三十丈,便是白家大院。
此时午刻刚过,村子里看不到什么人来往。李金贵马鞭一指道:“朱大哥,那边就是小弟的家了。”
朱云看了一眼,目光却转向白家大院道:“这一户必是富贵人家,怎么看起来反而冷冷清清,连大门和围墙外的杂草都不清除。”
李金贵道:“那就是南阳庄有名的白家大院,目前人丁败落,几乎变成一座废宅了。”
朱云两眼一眨道:“原来这就是白家大院?老弟可曾进去过?是否见过白居士白仪方和白女侠白嫦娥?”
李金贵道:“这些事等以后再告诉大哥,现在小弟是回家要紧。”
来到自家门首,李金贵禁不住一阵喜悦,因为大门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这证明双亲一定无病无灾,而且还是那样勤快。
两人下了马,李金贵上前敲门。
他兴奋中那只手却又有些颤抖,心想出来应门的该是父亲还是母亲呢?
他们的面容究竟改变了多少?脸上的皱纹一定又加多了,见面后四目相对的刹那,又该是如何的情景?
他实在不能多想,反正这一幕感人的场面,马上就要出现,四年来的思亲之情,终于由幻想变为真实。
不大一会儿,悉索的脚步声,果然在门内由远而近,来到跟前。
两扇木门呀然而开。
李金贵呆了一呆,顿时愣在当场。
应门的竟是位红衣红裙,细皮嫩肉的少妇。
那少妇看来只有二十左右,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打扮得虽然娇艳了些,也颇有几分姿色,但仍不脱乡下人的神情。
她怔怔地打量着李金贵道:“你找谁?”
在这瞬间,李金贵真以为是找错了门,但房子明明是自己家的。如果说这少妇是邻居来串门的,南阳庄七八十户人家他都认识,却从没见过这少妇。如果说是亲戚,似乎在记忆里也想不起她该是谁?
那少妇见李金贵眨着眼答不上话,忙道:“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可能找错门下。”
李金贵由门内向里望去,一点不错是自己的家,定了定神道:“我找一位李老先生。”
那少妇道:“我们南阳庄,多半是姓李的,不知你找的是哪位李老先生?”
“李进财老先生。”
那少妇霎时脸色一变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
那少妇啊了一声道:“这怎么可能,莫非你父亲和这里的李大叔同名同姓?”
这使李金贵越感茫然!
他语气一顿道:“大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少妇道:“李大叔只有一个儿子叫金贵,四年前已经死了。”
李金贵这才记起自己四年前已经假做死去,而且连丧事都办过,难怪这少妇也要吃惊。
“大嫂子可认识我是谁?”
那少妇摇摇头。
“我就是李金贵,四年前并非真死。”
那少妇脸色惨变,但瞬即恢复了镇定,因为她知道这少年是在骗她,人死哪有能复活的,何况是大白天,也不可能是遇上了鬼。
她不愿再搭理李金贵,正欲关上门去,却被李金贵一把推开。
那少妇胀红着脸道:“你要做什么?大白天无缘无故的就往别人家里闯,我丈夫不是好惹的!”
李金贵剑眉一耸道:“这是我自己的家,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我倒要问问你,凭什么住在我家里?”
他起初还并不觉得什么,方才听少妇说她丈夫也住在这里,难免有些丈二金身摸不着头脑,莫非父母亲在自己走后,又收养了一个干儿子?
那少妇见关不上门,刚要喊叫,忽地望向门外远处,尖声道:“铁牛快来,有人在咱们家里闹事!”
李金贵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壮汉,牵着一头牛,肩荷锄头,正朝向那边而来。
他本来走得很慢,听那少妇一叫,连牛都顾不得牵了,双手握着锄头,飞也似的奔了过来,边跑边吆喝着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狗娘养的,敢跑到我家门口来找麻烦!”
他话音未落,人已到跟前,差一点就把锄头抢到李金贵脑袋上。
那少妇指着李金贵道:“就是他,非要往咱们家里硬闯不可,还不准我关门。”
那壮汉两眼鼓得像茶叶蛋,喝道:“奶奶的,瞎了狗跟,我李铁牛的老婆可是让人随便欺侮的?快滚!再不滚开,老子一锄头给你脑袋开花!”
李金贵立时认出这壮汉正是小时候的玩伴李铁牛。
李铁牛比他大三岁,自小就身高体壮,力气大得惊人,但心地却十分淳厚,非常讲义气,对自己处处照顾。
有时候自己受了别家孩子欺负,只要告诉他,他必定会代为出气,因之,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李金贵对他也很是敬重,连李进财夫妇也很喜欢他。
当下,李金贵叫道:“铁牛哥,你难道不认识小弟了?”
李铁牛只听得一怔,两眼急速的眨动了一阵道:“你……你是……”
“小弟是金贵,你怎会连小弟都不认识?”
李铁牛缓缓放下锄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确像金贵,金贵不是已经死了么?”
李金贵道:“一言难尽,待会儿小弟再跟你细讲,现在进去见我爹我娘要紧!”
李铁牛脸肉抽动了下,吩咐那少妇道:“金莲,你先带金贵兄弟进去,等我把牛牵回,随后就到。”
那少妇愣愣地看了李金贵一眼,转身向里走去。
李金贵回过头去道:“朱大哥,咱们进去吧!”
朱云牵着马,脸色也是一片茫然,他实在思解不透,李金贵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竟然还会发生这多波节。
把马在后面菜园拴好,那少妇再把两人引到小客厅,然后沏上茶来。
李金贵一直看不见父母的影子,却又不便往内室闯,坐下后道:“嫂子,我爹我娘呢?”
那少妇似乎有些左右为难的模样道:“兄弟,你先喝杯茶,等铁牛回来,他自会告诉你。”
说话间李铁牛已进入小客厅。
李金贵首先为李铁牛和朱云相互介绍,接着又把自己四年前假死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急急问道:“铁牛哥,怎么不见我爹和我娘?”
李铁牛脸色开始凝重,许久,才长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说实话了。金贵,大叔和大婶都失踪了,至今一直打听不到下落!”
李金贵如闻晴天霹雳,僵在当场很久,才失声问道:“有这种事?两位老人家是怎么失踪的?”
李铁牛喝下口茶道:“自你走后,大叔因为家里农事太忙,便常常要我来帮忙,并特别整理好一个房间,让我有时住在这里。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年,有一天我早上起床后,竟然听不到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动静,起初还以为他们头天下田太累了,早上可能要多睡一会。谁知到吃饭的时候也看不到人,我只好到他们房里察看,不料屋里也没有人,我又跑到田里各处去找,依旧并无发现,这才知道是出了事情。”
李金贵迫不及待的道:“后来呢?”
李铁牛道:“后来大叔和大婶就永远没再回来,也始终查不出下落,从发生事情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了!”
李金贵内心有如刀绞,再问道:“这事村子里的人可都知道?”
李铁牛道:“这样的大事,村子里哪会不知道,我在事后还报了官,官府里也是查不出头绪,时间一久,也就没人再过问了。”
李金贵情不自禁,热泪夺眶而出,这是他四年来做梦也想不到的天降奇祸,满怀希望,竟然霎时成空。
上天实在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将这样不幸的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默了一默,再道:“那么现在舍下就是铁牛哥在照料了?”
李铁牛道:“大叔和大婶失踪后,我不能眼看你家里没人管,而且田地也不能荒芜,在邻居和我爹我娘的同意下,便索性搬了过来,起初实在忙得没法应付,好在两年前我爹我娘为我娶了媳妇,她很能干,有她帮着,轻松多了。金贵,你嫂子姓牛,小名金莲,是城西牛家庄人。真是巧得很,我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牛,不过她的牛在上面,我的牛在下面。”
李金贵道:“多谢铁牛哥和嫂子这三年来对舍下的照料,小弟感激不尽!”
李铁牛道:“这三年里,田里的收成和家里的开支,我都留有帐目,由于老天帮忙,风调雨顺,总算也存了不少钱,待会儿我就把帐目拿给你过目。”
李金贵忙道:“铁牛哥千万别这么说,小弟对你感激还来不及,如果还有什么节余,那也应该是你自己的,小弟怎敢坐享其成。”
李铁牛顿了一顿道:“你回来了正好,我总算有个交代了,从明天起,我跟你嫂子就搬回自己家去,不过,你如果用得着,我一定还回来帮忙。”
李金贵连忙姑起身来,深深一揖道:“铁牛哥,你这样做就太见外了。小弟这次回来,本不是打算在家种田的,所以我必须请你和嫂子仍旧留下来帮忙。”
李铁牛愣愣地问道:“莫非兄弟外面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李金贵道:“本来事情很多,不过现在第一件大事,便是设法找寻我爹我娘,父母下落不明,小弟岂能坐视不管。”
李铁牛皱了皱眉头,叹口气道:“三年了,要想查出大叔和大婶的下落,只怕不是件容易事。说句实在话,大叔和大婶失踪的那晚,我正住在这里,出了事我当时竟完全不知道,又怎能说没有责任。因之,这三年来,我一直感到惭愧,如果你能把他们两位老人家找回来,在我来说,也等于减少了一份内疚。”
李金贵也长长吁了口气道:“从明天起,小弟就要开始采取行动,不过,小弟对你和嫂子另有一个要求。”
李铁牛眨着眼道:“兄弟有什么要求?”
李金贵道:“那就是小弟这次回来,不可让村子里任何人知道,因为他们都认为小弟在四年前已经死了,若传出又活着回来的消息,在附近地方上必定掀起一次大新闻,这样对找寻我爹我娘的行动,反而大大不利。”
李铁牛点点头道:“这个我跟你嫂子一定办得到。只是你难免要在家里进进出出,村子里的人看到你,总会疑心的。”
李金贵道:“小弟自有办法应付,铁牛哥不必担心,若有人问起,你只说家里住着客人就成了。”
李铁牛道:“我知道你们学武的人连模样都可以改,说真的,金贵,你这四年,武功一定很高了。说不定你的力气比我大了,我记得小时候你常受人欺负,都是我来保护你,现在大概用不着了?”
李金贵淡淡一笑道:“铁牛哥的力气是天生的,小弟怎敢相比,我能赶上你一半,就心满意足下。”
李铁牛哈哈笑道:“若我再去习武,那就更不得了啦!”
李金贵想起白家大院之事,问道:“白家大院这几年可有什么动静?”
李铁牛摇摇头道:“怪就怪在这里,在你没离家前,白家大院好像曾有个什么道士去过。但你走了以后,四年来,一直大门紧闭,夜间连灯火也看不到,只是大家虽然奇怪,却没有一个敢进去的。”
李金贵心里一动道:“果真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铁牛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四年前白家大院有一次大爆炸,连那座大楼都倒了一半。当时村子里的人还以为是地震呢,但地震哪会来的那大声音,后来看到白家大院冒出火光,才知道事情出在白家。自那以后,白家便再也没有动静了,是否白家的人都被炸死了呢?”
这事李金贵最清楚,因为当时他就在现场,否则他真会担心白家的人已全被炸死。
他顿了一顿,问道:“白家被炸的大楼修好了没有?”
李铁牛道:“四年来原样未动,如果修好了,我又怎会认为白家的人已被全部炸死。”
说到这里,他望了牛金莲一眼道:“金贵兄弟既然回来了,以后你服侍他的机会很多,别在这里站着,赶紧到厨房准备准备,杀几只鸡鸭,今晚咱们和金贵还有朱大叔好好大吃大喝一顿。”
牛金莲应声而去。
李金贵望着她那苗条的背影道:“小弟该恭喜铁牛哥,讨了这么一房好嫂子。”
李铁牛眉飞色舞的道:“金莲的确不错,不但能干,人也长得蛮漂亮,配我这个粗人庄稼汉,足足有余!”
他说着笑呵呵的望向李金贵道:“兄弟,你今年也二十岁了吧?该说房媳妇了,没关系,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嫂子娘家有很多堂姐妹,说不定会找到像金莲一样俊的,待会儿我就交待她下次回娘家给你提提。”
李金贵尴尬一笑道:“小弟多谢了,只是现在还不急,找不回爹娘,还讨的什么媳妇。”
李铁牛看了看天色,道:“二位请坐会儿,我到里面把二位住的地方收拾好再说。”
李铁牛走后,李金贵并未多坐,一个人到前后院各处走了一遍,尤其后园里、柴房、菜窖以及猪囤,都是老样子,而且整理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使他对李铁牛夫妇,越发感激,若不是他们接下了这付担子,这个家此刻真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堂屋里的一桌酒席也已摆好,虽非燕窝鱼翅、山珍海味,但却鸡鸭鱼肉,全是大块文章,满满摆了一桌。
乡下人宴客,讲究的是经济实惠,虽不中看,却很中吃,不过,酒倒是陈年的桂花酿。
吃得最津津有味的,该是白眉怪叟朱云。
他一向在外浪荡惯了,这种乡下风味,倒是很少领略过,是以宴罢之后,真个是酒醉饭饱。
李金贵因为牵挂着父母,难免难以下咽,勉强喝了几杯酒,也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不过,为了不辜负李铁牛夫妇的热情款待,他尽量不使愁苦的情绪形之于外。
当晚,李金贵仍住在自己以前所住的那间厢房,把李进财夫妇的正屋让给了朱云。
朱云可能酒喝得太多,进房之后,没多久便倒上床进入梦乡。
这一来正中李金贵下怀,因为他决定在入夜后到白家大院一趟,若朱云没睡,说不定他会随同行动,那样反而碍事。
这倒并非他妨碍了他和白家玉凤二小姐的幽会,而是未经白家同意带着一个外人进去,说不定会惹起白家的不快。
这时已是一更过后,不但朱云烂醉如泥,李铁牛两口子也都睡去。
他担心开门发出声音会把人惊醒,便施展轻功,从后园越墙而过。
出了墙便是白家大院东侧的那片空地,也算是村头的街外。
乡下人习惯早睡,一更过后,街上绝少人踪,连窗户内的灯火也多半熄灭。
举目望向白家大院,也是一片沉寂。
又因白家的围墙太高,根本看不到里面去,最多只能看到那幢大楼的顶屋,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站立的角度所致。
所幸今夜是十五,又无云雾,一轮明月,分外皎洁,照得地面像檄下一层银光。
他缓步走到白家围墙边,猛一吸气,纵身直落而入。
他的轻功已有八九成火候,落地之后,不发半点声息。
脚下是一处花圃,再过去就是迥廊。
白家的迥廊他走过,几乎前后数进的上百间房舍皆可通达,不过那次他来时也是夜间,而且走过的只是一部分,所以记忆不深。
他此刻的心情,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白家除了三姐妹外,更有白仪方和白嫦娥,何况很多地方说不定还有不少禁制,岂可随便乱闯。
四下望去,各处厅房内,看不到一丝灯火,不过他能看到的,只是厅房的一部分。
他当然希望能最先看到白玉凤,这是他四年来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倾诉日夜萦怀的思慕之意。
心里想着,脚下也在不停的走着。
蓦地,他心神一动,眼前不正是白玉凤的闺房么?
他记得四年前第一次冲进白家大院时,只看到了白玉凤一个人,而且自己也曾被请到这间绣房里小坐了一会。
房门是紧闭的,室内也无光亮。
如果白玉凤仍在里面,那一定是睡着了。
他屏息在窗外倾听厂一会儿,终于猛着胆子贴近窗隙低声叫道:“凤妹,你在里面么?我……我来了!”
他一连叫了三次,都听不到丝毫反应。
于是他稍稍提高了声音道:“凤妹,我是阿贵,来看你了。”
由于不见动静,他硬着头皮推了推门。
原来房门竟是虚掩着的,他惊喜中而又开始失望,因为里面如果有人,尤其是位闺阁少女,哪有夜间不关上门的。
进入室内,燃亮火柄子,果然,室内虽然布置依旧,却满是蛛网尘封,连他坐过的那座锦墩,也变成了灰色。
看样子已不知有多少时日,不曾有人住过。
他熄去火摺,再把门带上,依旧向前走去,心里暗忖着白玉凤究竟到哪里去了呢?莫非真已被抱玉真人收归门墙而去了隐仙谷?
果真如此,但白家另外总还有人……
他内心充满着一片怅然若失的感觉,来时的热情火花,似乎已全被烧熄。
沿着迥廊漫无目的的行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走过多少屋宇厅房。
因为夜间的白家大院,简直就像铁笔峰内的“九九归元大阵”,说不定来来回回只在同一个范围内兜圈子。
好在不久之后,眼前一亮,那座白家大楼,已矗立在面前。
月色下,照见那大楼半边倾塌,那正是四年前修罗门的郑永明所毁的,果然至今并未修复。
过了大楼,不远处就是假山水榭。
在假山荷池西边有座石屋,假山半腰另有一处小山洞,他记得白玉凤曾告诉过他,这两处地方千万不能进去。
他在事后已经明白,这两处地方正是白仪方和白嫦娥等经常在内闭关修炼的所在,而上次白仪方等就是在石屋内被炸的。
他更明白,在石屋和山洞附近,已设下重重禁制,不识路径的人进去,必难全身而退,所以白玉凤才郑重交代不可靠近。而上次南海无相神尼,也是设法把三道禁制暂时压住失效,才能顺利通过的。
李金贵自然没有南海无相神尼那般修为功力,岂能贸然涉险。
他远远的站在水榭边,月华映照下,池内满是假山亭榭的倒影,越发增添了眼前的寂寥与荒凉,内心也越发充满一片空虚怅惘。想起白玉凤,竟熊情不自禁的吟咏起古人的一阙词来。
“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
叶声寒,飞透纱窗。
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
寂寞古豪华,鸟衣日又斜。
说兴亡,燕入谁家?
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
他拿这阙词来比喻此刻自己的心境,虽然有些小题大作,却也并非没有几分相似。
吟咏已毕,心绪越发空荡荡的毫无凭恢,正要迈步离去,突然跟前起了变化。
只见池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那雾气愈来愈浓,连颜色也渐渐变成了暗红,而且逐步扩散。
不大一阵工夫,整个池面,像罩上一层红絮,假山也被遮蔽,红絮之中,又似乎冒着点点金星。
那些金星,每增大到一定体积,就会爆裂开来,再涌出更多微小的金星,连爆裂时发出的轻响,也清晰可闻。
每当雾气逼近,李金贵便有着砭骨刺肌的感觉,似乎像中了太白双妖的“寒冰气”一般。
不过,太白双妖的“寒冰气”范围只能罩住数尺方圆,而眼前的奇寒雾气却像波涛汹涌,无边无际。
更奇怪的是,那雾气中的金星却又炙热无比,李金贵仅仅触到一粒,便把衣服烧了个大洞,连肌肤都灼热难当。
李金贵不敢再行停留,向后躲出了几步,却又想看个究竟,他要知道这道禁制究竟有多大效力。
其实,只要这一道禁制,已足以使人无法接近那间石室或假山腰里的洞口,一般武功较差的,说不定会当场丧命。
何况更有其他禁制,尚不知设在何处。
就在这时,荷池对面响起一个苍老中而又带些尖锐的声音道:“那边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夜晚之间擅闯白家大院!”
这声音显然是个女的,但绝不可能是白嫦娥或白氏三姐妹,因为她们的声音都是娇滴滴的有如银钤一般,哪会如此苍老。
但在他听来,却似乎又有一些熟悉。
这时雾气正浓,荷池对面以及假山方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知发话之人身在何处。
白氏家族对李金贵来说,自然是友非敌,因之自己被对方发现,他不但并未惊惧,反而有着不虚此行之感。
因为他终于找到白氏家族的人了。
对面又传来那苍老而又尖锐的声音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快走开,是不是要逼我老婆子现身动身!”
李金贵悚然一震,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分明是白家三姐妹的奶妈金花女侠金琼华。
而金琼华又分明已在四年前被修罗门的郑永明突袭面死,连死后的惨状,他都曾亲眼看到,人哪有死而复活之理?
不管如何,李金贵还是硬着头皮应道:“在下并非坏人,我是住在东邻的李金贵!”
那苍老的声音道:“你敢骗我,阿贵,四年前已经离家了。”
李金责道:“可是我在今天已经回来了。”
那苍老的声音道:“你确实有点像阿贵,不过老身还要考问考问你。”
李金贵道:“你有话只管问吧!”
“你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长虹岛,也叫离火岛。”
“令师是谁?”
“海外七仙之一的极乐真人。”
“你今年几岁了?”
“晚辈正好二十整岁。”
“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好像金姥,不过金姥她老人家早已在四年前死了。”
对面不再有声音发出,但那浓密的雾气却开始清淡,范围也愈来愈小,大约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后,便完全消逝下去。
李金贵疑神向对面望去,一切静寂如昔,并不见那发话之人。
他搭讪着叫道:“请前辈现身出来,也好让晚辈瞻仰拜见!”
许久,那声音才重新响起道:“想看看老身可以,但不许过来,否则陷身禁制之内,那是自寻死路。”
李金贵睁大双眼,向对面望去,却始终看不到人影。
他只得再叫道:“前辈究竟身在何处?”
耳际传来那声音道:“阿贵,随极乐真人习艺四年,眼力怎么还是如此之差!”
这声音分明是发自荷池里,他循声搜视,顿时呆在当场。
但见荷池中距自己大约三丈外处,冒出来一个老妪的上半身。
她白发莲乱,一目射光,那面廓分明就是金花女侠金琼华。
“金姥!我看到你了,可是你不是已经……”
“可是老身已经死了是不是?人是可以轮回的,难道死了就不能复活?”
“莫非你已脱壳飞升,成了神仙之体?”
“你太夸奖老身了,连海外七仙,也不一定能修炼到脱壳飞升的一天。”
李金贵不难想到对方必定是站在水中,而那荷池的水,又正好深可及腰,但夜色已深,难道她不怕寒冷?
她即便要故弄玄虚,又何必非站在水中不可,这代价付出的未免太大了。
他顿了一顿,再问道:“前辈真是金姥?”
那老妪道:“以你目前的眼力,应该看得清楚。阿贵,在玄妙观我还做过你的老奶奶,不相信你连老奶奶都认不出。”
李金贵真情激荡的道:“我自然希望你是金姥,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那老妪道:“你想问什么?”
李金贵道:“白家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老妪道:“他们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李金贵大吃一惊道:“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了?”
那老妪冷哼一声道:“可恶,连你也诅咒白家的人,实对你说,白家的人,都已修成了神仙之体,他们三年前在白剑青大宗师的神灵引导之下,都已脱壳飞升,归登仙籍了!”
李金贵心神震动了一下,呆了半响,才像自言自语般的道:“我不信,世上即便真有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老妪阴恻恻地笑道:“信不信由你,就以老身来讲,死了以后又能复活,老身就在面前,难道你还敢不信?”
李金贵用力甩了甩头,藉以使神智清醒些。
其实他的神智本来极为清明,只是被跟前的景象和老妪的话弄迷糊了。
那老妪轻咳了一声道:“老身的时间有限,白家的事,不可再问,还有另外的事没有?”
李金贵道:“晚辈今天回来,才知道父母已经失踪了三年多,前辈和舍下是近邻,可知道家父母的生死下落?”
那老妪沉吟了一阵道:“令尊令堂都没死,他们只是被人掳走罢了。”
李金贵急急再问道:“前辈可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下落?”
那老妪道:“老身自上次你和南海无相神尼等人来过后,一直未离开白家大院,怎知令尊令堂下落。不过,如果我预料不差,他们一定被藏匿在周近三十里的范围以内。”
李金贵道:“前辈可否再说得清楚一点?”
那老妪道:“老身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你是否要去找他们?”
李金贵道:“晚辈身为人子,舍下发生如此不幸,当然必须尽速设法找回两位老人家,即便龙潭虎穴,也要闯它一闯!”
那老妪冷哼一声道:“孺子豪气可嘉,只是老身必须提醒你,令尊令堂目前一定还安然无恙,如果你强自出头寻找,说不定反而会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到那时候只怕追悔莫及!”
李金贵心头如受重击,愣了一愣道:“前辈这话……”
那老妪道:“老身的话到此为止,阿贵,快些回去,以后千万不可再来,否则,只怕会惹下杀身大祸!”
“前辈……”
李金贵刚叫出两个字,突见那老妪身子一沉,霎时便没入水底。
这情景简直令他像陷入梦境,因为水面上除了就地泛起一圈粼粼漩波,那漩波又渐渐扩散趋于平静外,再也不见任何动静。
在这刹那,他真要怀疑方才那酷似金花女侠金琼华的老妪,究竟是人是鬼?
他为了察看仔细,曾在荷池边站立甚久。
最后,他只有满腹狐疑怔怔地离开了。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三 回 玄观逢会
李金贵回到家里,已近二更。
朱云和李铁牛夫妇自然一直毫无察觉。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使他一夜无法成眠。
那老妪是否真是金姥?
实在不可思议,人死岂有复活之理?
那只有在传说的故事中才可以听到,但她的面貌和声音又的确酷似金姥,绝非另外有人可以伪装得出来的。
尤其,她能没入水中,再无声息,那又简直是传闻中的水底精灵了,莫非是她的鬼魂出现?
另外,白家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自己的父母又究竟被人藏匿在何处?
那老妪似乎都语带玄机,令人莫测高深。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刚刚回家,家中又有朱云作客,不能晚起,只得天一亮就爬起床。
乡下人起来得都很早,当他披衣下床,牛金莲已在做饭,并抽空为他送来盥洗用水。
这使他十分过意不去。
“嫂子起身这样早,铁牛哥也起来了吧?”
“他五更一过就下田去了,我马上要给他送饭去呢。”
牛金莲说完话,迳自又回厨房去了。
李金贵盥洗过后,来到朱云房间,床上是空的,但被褥却摺得整整齐齐。
他看到墙上挂着朱云的青冥宝剑,知道他可能到外面散步去了。
匆匆来到后园,果然,朱云正站在猪圈边逗着猪玩。
这老头儿当真有些返老还童呢。
朱云听到身后脚步声,回过头来道:“李老弟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金贵道:“大哥起来得不是比我更早么?”
朱云道:“我是上了年纪的人,早起成了习惯,你们年轻人当然不同。”
“昨夜睡得还好吧?”
朱云吁了口气道:“老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老哥哥真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老百姓,过过这种平静无波的乡下生活。”
他语气稍歇,接道:“老弟今天可有什么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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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贵道:“小弟打算到玄妙观一趟。”
朱云茫然道:“到玄妙现有什么事,难道是找玄真玄月他们报仇?”
李金贵摇头道:“那倒不是,玄妙观当初虽然陷害过我,但原因是为了小弟是第一个进入白家大院,小弟只是代罪羔羊面已。”
朱云两眼眨了几眨道:“那你是为什么?”
李金贵道:“玄妙观既然当初曾掳过小弟,家父母的失踪,说不定和他们也有关系,很可能在玄妙观能得到一些消息。”
朱云略一沉忖,颔首道:“有道理,不过你不能就这样去。”
李金贵一怔道:“小弟该怎样去呢?”
朱云道:“最好能易容一下,让他们看不出你是四年前的阿贵。”
李金贵道:“小弟也是这样想,但却不懂易容术,也没有易容药物,若能像修罗门的巧手神魔郑君武那就好了。”
朱云道:“不妨事,我行囊里有副人皮面具,因为和自己脸形不相配,所以一直很少使用,你戴上倒差不多,也是个年轻人模样。”
李金贵大喜道:“如此说来,小弟倒要试试。”
这时牛金莲已来招呼两人吃饭。
饭后,李金贵交代牛金莲要出去一下,便和朱云一同往玄妙观而来。
李金贵在半路便把人皮面具戴上,在水面照了一下,果然改换了一个模样,而且看起来依然英俊潇洒。
这次他们并未乘马。
来到玄妙观前,只见上次烧毁的庙舍,都已整修得焕然一新,善男信女,往来络绎于途,香火较前似乎更为鼎盛。
刚踏进大门,左首月亮洞门内刚好走出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额下一部黑色长髯,看来颇有气派的道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小道童。
这道人正是三观主玄月,也是龙门院的住持。
李金贵四年前在玄妙观的那段日子里,在玄真、玄法、玄月三人中,对玄月较熟,因为他所主持的龙门院,离厨房最近,故而见面的时间也较多。
玄月道人猛见白眉怪叟朱云,不觉吃了一惊,连忙打个稽首道:“无量寿佛,一别四年,贫道有幸今天又能见到朱二掌门!”
朱云呵呵笑道:“三观主,用不着客气,朱某是有事路过南阳庄,顺便到贵观来拜访一下。”
玄月道人道:“那正好是适逢其会,敝观今日已先来了几位客人,而且朱大侠多半都认识。”
朱云道:“贵观都来下哪些客人?”
玄月道人道:“有阴山麻衣客邵北冲、太白派的二姑娘刘翠娥、祁连派的烈火尊者秦炎,还有……”
朱云一皱眉头,暗道:“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个混帐东西也来了。”
他本不想与刘翠娥、秦炎见面,但既然来了,又不便半途离去。
玄月道人继续说道:“贫道的天吴太师伯和太虚师叔昨晚也从茅山三清观来了,不过他们都在丹室里打坐,暂时不能见客。”
朱云又是一惊,不由心下盘算着道:“莫非玄妙观又有什么盛会?不然这两个老不死怎会也从茅山老远赶来……”
玄月道人发现朱云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忙道:“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
朱云道:“他是老夫的徒儿,姓张。”
说着吩咐李金贵道:“玉富,快快见过三观主玄月道长!”
李金贵随即向玄月道人施了一礼道:“晚辈拜见三观主!”
玄月道人愣了一下道:“这位小兄弟听口音好像是本地人,朱大侠什么时候在本地收了一位弟子?”
朱云笑道:“他是本地人不错,可是自小就随父母住在北崆峒,老夫因为和他父亲是好友,所以才收了这个徒弟。”
玄月道人道:“名师出高徒,这位小兄弟一定身手不错了!”
朱云咧嘴笑道:“三观主过奖,不过是学了几手三脚猫把式,老夫这次出来,正是带他在外面历练历练,多长点见识。”
说话间已进入一所跨院,左首便是一座大厅,只见大厅内早已坐了六七个人,果然有刘翠娥和秦炎在座。
紧靠着秦炎的,是一个头戴高帽子,身穿麻衣、足登多耳麻鞋的中年人,背后斜插着一支丧门剑。
这人不但穿着打扮怪异,长相也十分特别,全身枯瘦如柴,一张马脸,刮不下来四两肉,两眼半睁半闭,像死了三天没埋。
尤其这两嘴角下垂,笑起来似乎也像在哭,两排森森白牙,突出唇外一半,下巴却是光秃秃的一毛不出。
这正是阴山麻衣客邵北冲,若在夜晚碰上,不认识的,任谁也会认为是吊死鬼或白无常现形。
好在朱云倒是和他见过几次,只因他一向沉默寡言,所以甚少交淡。
左首另有两人,一个青衫儒巾,虽然已在中年,却仍眉清目秀,显得风度翩翩,超然出尘。
另一个穿戴颇为显眼,头戴竹笠,身披黑袍,胸前绣着个比碗口还大的火红太阳,一对死羊眼,唇边留着两擞八字胡,背后斜挂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
这两人对朱云来说,却是十分陌生。
下首相陪的,则是大观主玄真道人和二观主玄法道人。
玄真和玄法,一见玄月陪着朱云和另一年轻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打个稽首。
“是什么风把朱大侠也吹了来,贫道有失远迎,当面恕罪!”玄真忙不迭地说。
朱云拱手呵呵笑道:“八成是太白仙的西北风把老夫吹下来的,牛鼻子是多此一问!”
入座后,玄真却并不介绍左首两人,迳自向玄月道:“三师弟还是到观外迎驾去,朱了后马上通知我出去迎接。”
朱云暗自内心嘀咕道:“今天果然是适逢其会了,不知又有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看来还大不寻常呢!”
坐在右侧的刘翠娥和秦炎,在朱云和李金贵进来后,毫不理睬。
但听到来云回答玄真的话,语中带刺,刘翠娥才冷冷一笑道:“朱老怪,你老跟着本姑娘做什么?”
朱云两眼一眨,哼了一声道:“笑话,老夫倒认为是你这妖女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要碰上!”
刘翠娥睨了李金贵一眼道:“这一个又是什么人?”
朱云撇了撇嘴道:“当然是老夫的徒儿。”
刘翠娥不屑地道:“你的徒儿还不少嘛!”
朱云道:“老夫别的没有,就是徒儿多,一天换一个。”
刘翠娥忽然双眸冷芒电射,沉声喝道:“朱老怪,你跟姑娘说实话,昨天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李金贵?”
朱云道:“刘姑娘,你既然对李金贵一见钟情,怎会不认识,何必再问老夫?”
却见玄真道人脸色一变,急急问道:“刘姑娘,你刚才说的是哪个李金贵?”
刘翠娥道:“就是四年前在贵观倒茶的那个小道士,当时本姑娘曾希望把他带回太白山去,却因朱老怪从中作梗,后来又半路杀出修罗门,把那孩子弄得至今下落不明。”
玄真脸色依然显得阴晴不定,再问道:“听刘姑娘的语气,好像昨天又见过那孩子?”
刘翠娥道:“不错,昨天朱老怪带着一个年轻人,很像阿贵。”
玄真视线转向朱云道:“朱大侠,刘姑娘刚才的话可是真的?那年轻人究竟是谁?”
朱云淡淡一笑道:“她说的不假,老夫昨天带在身边的那个徒儿,的确有点像阿贵,难怪太白妖女会疑假成真。”
玄真拂须颔首道:“那自然是刘姑娘认错了,据天昊太师伯说,阿贵那孩子,四年前被修罗门追到铁笔峰,进入子一座什么九九归元大阵,后来又发觉里面有一面晶壁,对面有个隐仙谷,而阿贵就是进了隐仙谷。”
此语一出,刘翠娥大感震惊,忙道:“大观主,隐仙谷里可是真有神仙?”
玄真道:“据说那天海外七仙都在隐仙谷。”
刘翠娥像着了魔似的啊了一声道:“真的?不可能吧,海外七仙都是传说中的前辈人物,可能早就死了,怎会同时聚集在一处山谷里,那可能是修罗门别具用心,故意编造出来吓人。”
玄真沉吟了一下道:“其实贫道也不相信,不过天昊太师伯却说是千真万确的,就因为阿贵那孩子进入隐仙谷,所以修罗门当时也不敢再追。”
刘翠蛾想了想道:“不管那座什么隐仙谷是否故弄玄虚,贵观总该设法探个究竟。大观主,那铁笔峰离这里有多远?”
玄真道:“只有二十几里路,铁笔峰又名铁笔山,峰腰以上,几乎寸草不生,直得就像刀削一般,若不是前面另有一山档着,由本观就可以看得见。”
刘翠娥道:“大观主又怎能断定昨天朱老怪带的那年轻人不是李金贵呢?”
玄真道:“理由很简单,若阿贵进入了隐仙谷,又怎会列入朱大侠门墙。”
刘翠娥默了一默道:“大观主,你还没说明,为什么隐仙谷近在咫尺,贵观不前去探查一下究竟?”
玄真干咳一声道:“刘姑娘,海外七仙那些前辈奇人,一个个都是仙术通天,而且最不喜别人打扰清静,本观又岂可自不量力,前去冒犯,何况……”
刘翠娥不屑地道:“还有什么何不何况的?”
玄真凝着脸色道:“传闻中要进入隐仙谷,必将在山腰洞穴里经过一座‘九九归元大阵’,里面设下不少禁制,万一不慎,必将困死在阵式中,那岂不是白白送上性命。”
刘翠娥冷声道:“想不到贵观也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如果换了我,拼着一死也要闯它一闯!”
玄真尴尬一笑道:“刘姑娘的豪气,贫道甚为佩服,不过这次本观邀集各路高人前来,正是要会商前往隐仙谷探险之事。”
他边说边指着左上首那位头戴竹笠、身披黑袍、胸前绣有太阳标志、死羊眼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人道:“你看,这位山本大力先生,还是由东洋礼聘来的,山本大力先生在东洋是人所共仰的大剑客,尤其精通土木工程机关设计之学,请他来正是要设计勘破那座‘九九归元大阵’的,只要破了那座大阵,来者有份,大家就可以共享荣华富贵了。”
刘翠娥看了山本大力一眼道:“大观主这话怎讲?”
玄真高诵了一声无量寿佛道:“因为那山腹是一座广大的宝矿,只要开采到一部分,便足以富甲天下。”
刘翠娥转着眼珠道:“你们出家人也贪财么?”
玄真轻咳了一声道:“有了金银财宝,修庙宇、塑金身,总是方便多了,而且本现有弟子两三百人,生活费也是一笔庞大开支。”
刘翠娥道:“大观主,咱们别扯得太远,我问你,自李金贵失踪后,你可曾派人到他家里去看过?”
玄真道:“阿贵的家,就在十里外的南阳庄,对面就是白家大院。他的父母已在三年前就搬走了,目前有个邻居叫李铁牛的在那里照料,据村里的人说,阿贵已经死了。”
刘翠娥不觉娇躯一颤,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他已经死了?你刚才不是说在隐仙谷么?”
玄真笑道:“他确实是假死过—次,那是白家大院有人出的鬼主意,难怪南阳庄的人都被瞒过,上次你见到他时,那是他死过以后的事了。”
刘翠娥紧蹙柳眉,吁了口气道:“想不到一个乡下孩子,竟然遭遇如此离奇,还和白家大院搭上了关系!”
玄真道:“他们本是相隔最近的邻居,和白家大院搭上关系不足为奇,不过四年前他是第一个闯进白家大院的。可见他必有过人的胆量,所以贫道才想把他留在本观,不想刘姑娘慧眼识人,非要强自把他带走不可。”
刘翠娥冷哼一声道:“可惜朱老怪当时又兴风作浪,使得煮熟的鸭又让他飞了!”
朱云没好气的道:“像阿贵那样难得的奇才,你们太白门想要,老夫当然也想要,老夫在得不到阿贵之后,只好想尽办法找了个和他身材面貌相似的带回北崆峒。你昨天见到的就是他,也难怪你这小妖女——见他就认为是阿贵。”
玄真耸了耸肩道:“这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倒好,谁也不知阿贵落到哪里去了。”
刘翠娥道:“你不是说他遇到隐仙谷里去了么?”
玄真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了,谁能担保他不会再到别的地方去。”
刘翠娥咬了咬牙道:“本姑娘将来一定要闯进隐仙谷去看看,如果阿贵还在那里,就想办法把他骗出来。”
玄真讪讪笑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听说上次修罗门到铁笔峰去追阿贵,不但徒劳往返,还把个剑主葛仙童被隐仙谷的人带走。若是那么容易,贫道早就去了,哪会留给刘姑娘。”
玄真说到这里,语气稍顿,问道:“刘姑娘,昨天你遇到那个很像阿贵的年轻人,他的身手如何?”
刘翠娥一撇嘴道:“我总怀疑那是否真是朱老怪的徒儿,他当场亮了几下身手,逼得我们这位烈火尊者连火器都发不出。你没见他自己烧到自己,连满脸胡子都快烧光了。”
秦炎顿时两眼鼓得像牛蛋,却强忍着不曾吭声。
玄真也听得大感惊愕,呆了一呆,视线转向朱云道:“朱大侠,难得你调教出这样一位高才,今天为什么不把那位令徒带来,也让贫道等开开眼界!”
朱云随口应道:“老夫本想带他一起前来,因临时有件要紧事情,已吩咐他连夜赶刚回崆峒去了。”
忽见烈火尊者秦炎从座位上霍然而起,暴声喝道:“朱老怪,原来昨天那小子已经走了,现在洒家就跟你算算这笔帐!”
秦炎此时此地发作起来,显然是因为威胁已经解除,所以才又敢使出性子。
朱云不慌不忙,笑了笑道:“小头陀既然要算帐,为什么昨天不当场算?”
秦炎干咳了两声道:“昨天洒家没那大闲工夫,今天算帐也不迟!”
朱云道:“你准备怎样算法?”
秦炎冷笑道:“洒家要烧死你这老小子,把你烧成人干,泡烧酒喝。”
朱云摸了摸山羊胡子道:“好大的狗胆,连老夫的小徒弟都打不过,还敢来招惹老夫!”
秦炎双手扣上火器百宝囊,沉声道:“老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在洒家面前卖弄口舌之能!”
这时最着慌的该是玄真和玄法,四年前玄妙观的一场火灾,就是秦炎为护卫刘翠娥,阻止修罗门的追袭而引起的。
如今若在大厅内施放火器,那还了得。
玄真急急起身拦住道:“秦尊者请暂患雷霆之怒,凡是来到敝观的都是贵客,目前彼此正图共商大事,怎可妄动干戈。”
秦炎哪里肯听,吼道:“你这牛鼻子闪开,洒家今天若不烧死这老小子,誓不为人!”
玄真脸色一沉道:“贫道尊你远来是客,若想在敝观撒野,最好请你到外边去!”
秦炎浓眉一耸道:“把洒家惹火了,连你们这玄妙观一起烧!”
这头陀来了火性,似乎不把大庭内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其实,这时只有妖女刘翠娥可以制止他撒野,偏偏刘翠娥却袖手旁观,似乎她很想看这场热闹。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大厅外响起一声咳嗽,接着走进一个头戴半月僧冠,身穿黄色袈裟,面貌清癯,双颊微带暗红的老僧来。
大厅内所有的人,一时之间,似平都不认识这位神态不凡的老僧是谁。
却见烈火尊者秦炎呆了一呆,“扑通” 一声,双膝跪倒在地,谨声叫道:“弟子拜见师父!”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老僧竟是四十年前便名噪武林的圣火天尊巫公明。
提起巫公明,称得上是近百午来擅施各种火药火器的第一高人,当年他曾在一夜之间,连烧南海十八座大寨。
不论黑白两道,都对他的火攻闻名丧胆,但因他隐居祁连山,已有二十余年不现于江湖,是以目前认识他的人不多。
玄真和玄法此刻虽然已知道了他是谁,却万想不到连他也会不请自来,更奇怪为什么玄月守在门外,也不事先通知一声,以便赶往门外迎接,实在失礼之至。
秦炎跪在地上,也是直感纳闷!
他再也想不到,师父竟然离开祁连山接云寺,来到中原,而且偏偏又到了玄妙现,莫非师父早已知道了他的行踪?
谁知圣火天尊巫公明却任由秦炎跪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冷电般的目光,望向玄真玄法道:“这两位想来必是贵观的执事了。”
玄真连忙深深躬身一礼道:“贫道正是敝观主事,那一是贫道师弟玄法。”
巫公明歉然一笑道:“请恕老衲跟拙,竟然不识二位观主的鹤驾。”
玄真哪里当得起巫公明如此客气,急急打了个稽首道:“不知前辈佛驾辱临,有火恭迎,实在罪过,还请前辈千万谅宥!”
巫公明朗声笑道:“你我都是方外之人,何必拘礼!”
玄真抢着把巫公明让至上位,并且亲自沏茶奉上。
巫公明湛湛眼神,扫掠大厅一遍道:“贵观今天好像很热闹,来的各方贵客不少。”
玄真陪着笑脸道:“这是敝观有幸,难得今天竟有不少贵客,不约而同前来……”
巫公明喝了口茶道:“依老衲看来,贵观必是有什么大事会商,所以他们才会应约而来。”
玄真脸色—变道:“那是前辈疑心了,不信可以问问这位朱大侠。”
巫公明漫不经心地瞥了下朱云道:“不必了,老衲不过随便说说,用不着认真,因为老衲知道我那混帐徒儿就不可能是贵观下帖子请的。”
玄真见秦炎还在那里跪着,不得不代为讲情道:“令徒秦尊者总该给他个座儿才对!”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这混帐东西,总是劣性不改,刚才好像又在闹事了对不?”
玄真带着十分尴尬的表情道:“多亏前辈及时赶来,否则,秦尊者差点就把这座大厅烧了。”
巫公明拍手一拍茶几道:“可恶,这还了得,贵观主多请原谅,都是老衲教导无方,才出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畜生!”
他说着两眼一瞪道:“孽畜,还不快向观主谢罪!”
秦炎跪着转过身来,单掌立胸,咧了咧嘴道:“大观主请恕小僧无礼了,小僧向您赔罪!”
巫公明再问玄真道:“刚才这孽畜是招惹了哪位施主?”
玄真躬身道:“说起来也没什么,只不过和那位朱大侠吵了几句嘴。”
巫公明喝道:“还不再向朱施主谢罪!”
秦炎脸色胀得有如猪肝,但仍不得不转过身来忍气吞声地道:“老……”
他本来还要叫声“老小子”,但只说出一个字,便不得不改口道:“老前辈请恕小僧无知,下次不烧你就是了!”
巫公明这才吼道:“老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我起来!”
秦炎站起身来,垂头丧气的侍立在巫公明身后,那模样简直和先前像变了一个人。
巫公明面色看不出任何表情,问道:“孽畜,这几个月来,你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秦炎嗫嚅着道:“徒儿奉师父你老人家之命下山,一切都是奉命行事,并没做什么别的。”
巫公明冷笑道:“还敢欺瞒为师?听说你在外面交上了个女的,孽畜,咱们佛门中人四大皆空,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戒色,如今你犯了色戒,该当何罪?”
秦炎猛地打了个哆嗦道:“徒儿怎敢犯上色戒,师父您听谁说的?”
巫公明顿时两眼威棱闪射,喝道:“还敢强辩!那女的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快快向为师从实招来!”
秦炎不敢再辩,但两眼却斜斜地溜向刘翠娥。
刘翠娥嗔叱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惹过你!”
秦炎脸肉抽动了下,低声道:“这几个月来,洒家除了和你在一起,并没碰到过别的女人。”
这一来巫公明哪能不注意到刘翠娥。
他转过脸来,两眼不停地溜了几溜道:“这女娃儿果然模样儿很标致,但不知是哪一家的女施主。出家人只希望施主们施财物施香火,千万不能施色,尤其老衲这徒儿定力不够,别让他像猪八戒一般的进了盘丝洞,阿弥陀佛,那就糟了!”
刘翠娥脸庞几乎变成了红柿子,想发作却又不敢,只好低着头喃喃说道:“老禅师最好查明白,不是晚辈招惹他,是您那徒儿偏偏要来死缠我。”
玄真生怕又惹起不快,他想到秦炎一怒要烧大厅,若巫公明发了脾气,说不定会把玄妙观变为一片瓦砾。
他心里一急,忙道:“老禅师千万别误会,这位刘姑娘并非别人,她是太白山无极仙翁褚大掌门的女弟子。褚大掌门和长春夫人最近也来了南阳庄,说不定今天就会到敝观来,晚辈已派三师弟玄月在门外迎接了,听说您和褚大掌门也是多年好友。”
巫公明哦了一声道:“原来褚朴老友和长春夫人也下山了,老衲和他们已行将近三十年不曾见面,怪不得不认识刘姑娘。刘姑娘,刚才老衲那些话,你可千万别见怪!”
刘翠娥赶忙裣衽一礼道:“晚辈不敢!”
巫公明道:“难得又能和令师以及令师母见面,他们目前住在什么地方?”
刘翠娥道:“家师和师母昨晚才到达南阳庄,住在城里客栈,今天就要到玄妙现来。”
玄真道:“敝观待客净室甚多,所以才请刘姑娘转报褚大掌门和长春夫人,希望他们暂时住进敝观,此处总比城里清净多了。”
巫公叫颔首道:“那很好,老衲也可和褚朴老友以及长春夫人见面叙叙旧。”
玄真趁机问道:“老禅师怎会打空闲云游到南阳庄来?”
巫公明吁子口气道:“还不是为了修罗门金浩施主的—次约会。”
玄真错愕了一下道:“老禅师,修罗门好像在最近这一两年搬走了,难道他们仍把您约会到南阳庄圆觉寺来?”
巫公明道:“其实他邀约老衲来,已是将近四年前的事了,金浩施主的邀简上说,在圆觉寺后山,有座铁笔峰,峰腹中有座抱玉真人弟子六丁神斧开凿的‘九九归元大阵’,而那座阵式中,是—处价值连城的宝矿。金浩施工希望借老衲的火药之术,破去阵中禁制,然后由修罗门的数百弟子负责开采,所得利益,归老衲和修罗门均分。”
垂手侍立在侧的秦炎,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老人家不是说过出家人不贪财么?”
巫公明冷哼一声道:“出家人不贪财吃什么?用什么?咱们祁连山的那座接云寺,早已年久失修,为师十几年前就想整修好后再予扩建,还不是因为财源不足才没法达成愿望。”
秦炎咂了咂嘴道:“那您老人家四年前为什么不肯应约,拖到现在才来?”
巫公明咳了两声道:“只因金浩施主信上曾说明那座阵式下面藏着地下火眼,随时有山崩地裂岩浆流出的可能。为师当时顾虑到万一施放火药之术,一旦触及地下火眼,很可能当场酿出大祸,所以几经思考,决定暂时不能动手。”
秦炎顿了一顿道:“可是你老人家为什么现在又来了?”
巫公明道:“那也是金浩施主信上说的,他说海外七仙正在共同设法消弭地下火眼,像北海魔尊罗岳有种‘钧天灵水’,南海无相神尼也有种‘南海净水’,都能将地下火眼浇熄。为师是希望等对方把地下火眼消弭后再动手破阵。所以才等到现在,眼下过了四年,想来必定已经差不多了。”
秦炎想到自己的祁连派要发大财,不觉眉开眼笑的道:“师父,您可见着了修罗门的金浩大帝?”
巫公明摇头道:“为师来得不巧,修罗门可能已经搬了。”
刘翠娥抢着说道:“老禅师,这位朱老怪,昨天还到过修罗门,您只要问他就成了!”
巫公明目光掠向朱云道:“朱施主,你昨天真的到过修罗门?”
朱云道:“朱某是去过,可惜并没找到。”
巫公明略一沉吟道:“这就对了,老衲早就知道修罗门自二十年前夜袭白氏家族惨败后,就开始修建圆觉寺的地下宫室,这二十几年来,他们一直潜藏在地下,至于进出之门,是设在大雄宝殿的莲座底下。老袖昨天移开了佛身,只见莲座底下的洞门,早已用石块封住,由这种情形看来,修罗门当然是搬走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目注玄真道:“老衲想扩建接云寺的希望,如今已化为泡影,贵观和圆觉寺相距只有十几里路,难道修罗门搬走,贵观主就一点消息没有?”
玄真也叹口气道:“说起来敝观和修罗门并无怨隙,一向相安无事,却因四年前为了—个叫阿贵的孩子,双方竟形成了敌对局面。从那时起,便从无来往,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贫道可说毫无所知。”
巫公明默了一默,颔首道:“的确也不能怨贵观耳目欠灵,因为修罗门二十几年来,一直行动诡密,从不与任何帮派来往,否则,他们何至深藏在地下宫室。”
玄真道:“其实他们走了也好,这些年来,本观与虎为邻,逼得随时随地都要提高警觉,因为论实力,本观是无法与修罗门抗衡的。”
巫公明道:“贵观主实在是多虑了,修罗门最大的敌对是白氏家族,他们和贵观想修好还来不及,岂能两面树敌,难道贵观和白氏家族还有什么渊源?”
玄真道:“那倒谈不上,不过将来不论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哪一方面兴盛,对本观都将是—种威胁。”
巫公明不以为然道:“修罗门来自塞外,将来纵然消灭了白氏家族,也须在本地广结善缘。而白氏家族的祖先白剑青,据说在六十年前曾和贵观总坛茅山三清观上代掌门金光真人结过仇怨。若非金光真人施展土遁,险些就丧命在白剑青的红花剑阵之下。因之,贵观对白氏家族不能不有所提防,一旦他们战胜了修罗门,说不定贵观也要跟着遭殃。”
玄真为之动容道:“这段经过,贫道虽未听说过,但对白氏家族的动向,却十分留意。只是白氏家族最近几年,好像完全销声匿迹了,说不定也已经搬走。”
巫公明摇头道:“不可能,白家大院范围太大,他们隐藏在里面不露面,外人又不敢进去,自然看起来好像销声匿迹了,贵观离得很近,不妨找机会进去探查探查,一定会有惊人发现。”
玄真顿了顿道:“还是别去冒险的好,四年前九华山的寒星道友曾经闯了进去,至今下落不明……”
正说到这里,只见玄月匆匆走了进来。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四 回 游览胜迹
玄真只道太白山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已经到达,刚要率玄法奔出大厅相迎。
玄月已先说道:“大师兄,太白山无极仙翁褚大掌门和夫人到现在还没来,不知为了什么?”
玄真望向刘翠娥道:“刘姑娘不是说令师和令师母马上就到么?”
刘翠娥一蹙柳眉道:“家师和家师母的确如此说的,为什么原因迟到,我也不知道。”
玄真吩咐玄月道:“二师弟还是再到门外等着,无极仙翁褚大掌门和夫人身份不同,咱们不能失礼。”
玄月刚走出两步。
玄真又出声叫道:“三师弟慢走!”
玄月止步回身道:“大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玄真一指巫公明道:“你看这位前辈高人是谁?”
玄月这才发现大厅内多了一个红面老僧,愣了一愣道:“小弟不认识。”
玄真冷声道:“这位就是祁连山接云寺圣火天尊巫老禅师。”
玄月一皱眉头道:“大师兄,巫老禅师据说已有将及三十年未在海内走动,小弟怎会认识?”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还是走上前占和巫公明见了礼。
玄真哼了一声道:“三师弟,我自然明白你和老禅师不可能相识,但你既然在大门外负责迎接贵客,老禅师到来时,总该先见到才对!”
一句话问住了玄月。
他呆呆地思索了半晌才道:“这就怪了,小弟在门外一直没离开,连老禅师的影子也没看到,莫非老禅师是从后门进来的?”
巫公明哈哈笑道:“大观主用不着责备三观主,老衲刚才进来,是用的隐身术,也就是所谓‘潜形匿影’,和东瀛的忍术有些相似。”
此语一出,大厅内全座皆惊!
巫公明居然学会了传闻中的隐身术,如此一来,他可以随意混进任何一处所在而不为对方察觉,他如果想要谁的脑袋,即便海外七仙也躲不过。
有了这种神通,岂不可以为所欲为了。
连李金贵也难免大感骇异,他虽见过六丁神斧丁中齐的“潜形匿影”之法,但那也不过是凭着一件外衣或其他用物临时潜伏不动,使人不易辨视而已,绝不可能混进大门而躲过他人视线。
果真如此,似乎连海外七仙也望尘莫及了。
玄真瞠目结舌了半晌,才望着那位东瀛客道:“山本大力先生,贵国的忍术可有这种神通?”
山本大力鼓着死羊眼,也愣愣地道:“不可能,忍术也是一种合乎科学道理的方法,只是行动极快,再配合上特种技巧,使人发生错觉而已,若说能大模大样的混进贵观大门,那实在不可思议。”
别看山本是东瀛人,却说得一口道地的中国话。
只听秦炎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既然会隐身术,为什么不教给弟子?”
这小头陀倒是实在想学,因为学会之后,他第一件想做的事便呈混进刘翠娥房里看个痛快,尤其当她洗澡的时候。
巫公明瞪了秦炎一眼,冷哼—声道:“你便使用火器的本领都没学好,还想学隐身术?好高鹜远,将来必定一事无成。”
秦炎被骂得又垂下了头。
巫公明向窗外看了看天色道:“老衲在中午前还要赶到南阳庄访晤一位老友,现在该告辞了!”
玄真忙道:“老禅师不是还要见见太白山无极仙翁褚大掌门和长春夫人么?他们可能马上就到,而且贫道也准备了素餐,就请在敝观用过午餐再走不迟。”
巫公明道:“老衲这几天不会离开南阳庄,随时都可以再来相会,用不着急在一时。”
秦炎望了望刘翠娥,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却不能不跟着师父走。
巫公明走出大厅,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道:“你跟在为师身后做什么?”
秦炎道:“徒儿是永远跟着师父走的,你老人家要走,徒儿怎敢留下。”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你好像还没长大,为师现在用不着你!”
秦炎心中大喜,故意高喊一声道:“徒儿恭送师父!”
巫公明走了两步,却又回转身来道:“为师本来不想带着你,但又担心你在外面惹祸。”
秦炎本来洋洋得意,一听师父又变了主意,大急道:“师父放心,徒儿这半年来,在外面一直规规矩矩的,不信可以问刘二姑娘。”
刘翠娥虽然不喜欢这小头陀,只因他对自己能殷勤服侍,所以也不希望他离开,忙道:“老禅师不必担心,令徒是个老实人,脾气躁些心地却蛮好,绝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巫公明默了—默道:“也好,你这孽畜就留着服侍刘姑娘吧,不过……”
秦炎心里又是一乐,师父竟然明着要他服侍刘翠娥,但下面这“不过”两字,难免又使他提心吊胆起来。
他干咳了一声道:“师父,不过什么?”
巫公明伸出一只手来道:“那些火药火器带在你身上,为师总是放心不下。来,把那副火器百宝囊,暂时交给为师保管,过几天再还你。”
秦炎呆了一呆道:“师父,徒儿若没有这些火药火器,等于变成个废物了,而且徒儿也从不曾仗着这些东西惹过事。”
巫公明叱道:“还敢睁着眼睛说假话,你刚才就差一点烧了人家玄妙观的大厅,难道为师还冤枉了你?”
秦炎不敢再辩,只好乖乖地解下那副百宝囊,双手递了过去。
巫公明接到手中,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为师可以放心的走了。”
不过他刚走了几步,后面又响起脚步声。
这次他头也不回,摆摆手道:“你们大现主二现主都不必送,僧道一家,用不着那大礼数!”
玄真和玄法都大感吃惊,这老和尚不回头竟然知道身后是谁。
几人重新入座。
秦炎凑过身子,低声道:“二姑奶奶,洒家那师父真是个知趣的人,临走还特别交代要好好服侍你。”
刘翠娥粉脸一热,叱道:“你还有脸得意,令师早看出你是个窝囊废,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来!”
秦炎一挺胸脯道:“谁说洒家窝囊,连朱老怪见了都怕!”
刘翠娥撇撇嘴道:“还说不窝囊,见了那老和尚,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
秦炎咧嘴笑道:“谁叫他是我师父来,徒弟再大,也大不过师父,就像儿子年纪再大,也不可能比他老子大!”
朱云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手指着秦炎道:“小头陀,你说不怕老夫,可敢再跟老夫比试比试?”
秦炎没了火药火器,气焰早减了大半。
他自想若单凭武功,万万不是朱云对手,只好冷哼着说:“你别神气,刚才洒家师父在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这话?”
朱云说道:“令师早已交代过老夫,要老夫代劳教训教训你这杂牌秃驴!”
秦炎吼道:“老小子,你可不能随便骂人,骂秃驴就罪该万死,还他奶奶的杂牌!”
朱云道:“你这小头陀好酒好色,胡作非为,杂牌该是奉承你,应该叫杂种才对。”
秦炎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刚要离座而起,谁知脸上早挨了两记耳光,打得他两眼直冒金星,而且根本没看出对方是如何下手的。
好在玄真已及时拦在身前,总算给他解了围。
朱云打过之后,侧脸叫道:“玉富,咱们走!”
出了玄妙现,朱云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是一路小跑。
李金贵茫然问道:“朱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是跟小弟比赛轻功么?”
朱云边跑边道:“等离开玄妙观远些,前面找处隐秘处所再跟你讲。”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过后,路边已是一片丛林。
朱云才放缓脚步,进入林内,径自在一块青石上坐下道:“老弟,咱们坐下休息休息!”
李金贵随即在对面坐下道:“现在朱大哥该讲讲刚才是什么原因了?”
朱云吁了口气道:“老哥哥是担心被太白山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碰上,这两人不论哪个,我都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以老弟目前的身手而论,比起他们,只怕也还差了一段距离。”
李金贵道:“那位圣火天尊巫公明不是说过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上午不可能到达玄妙观么?”
朱云不动声色的道:“巫公明根本就是怕见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所以才不得不走。”
李金贵被弄得大感茫然,怔怔地道:“朱大哥此话怎讲?”
朱云道:“因为他怕被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认破身份,不走必定会露出马脚。”
李金贵道:“这教小弟越发不解了,巫公明就是巫公明,难道他的身份还会假?”
朱云道:“他根本就是别人假扮的,起初连我也被瞒住,直到最后才看出了破绽。”
李金贵半信半疑的道:“如果大哥意料不差,那个秦炎可真上了大当了。”
朱云道:“其实他假扮巫公明,骗取秦炎的火器火药,只是附带的,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探知玄妙观又有什么集会,可见这人对玄妙观的动静十分注意,消息也十分灵通。”
他语气稍歇,接道:“他必定是用什么办法,先绊住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才借这空档在玄妙观停留了一阵子。”
李金贵道:“这样说他的隐身术也是假的了?”
朱云道:“所谓隐身术,若真能当面使人看不见,那全是胡说八道,连海外七仙也没有这种法术,他不过是从侧门或后门溜进来的而已。”
李金贵顿了顿道:“大哥何不当场将他的身份揭破?”
朱云道:“这种事如何能当场揭破,让他扰乱一下玄妙观的耳目,不是更好么。不过这人的易容术,我倒十分佩服。”
李金贵想了想道:“大哥认为他会是谁?”
朱云略一沉忖道:“若论易容术高明,近百年来,当属昔年的千面公子莫大鹏为第一。但莫大鹏已有四十余年未在江湖出现,可能早已仙去,至于当今武林人物,应该是修罗门大令主巧手神魔郑君武独步天下了。”
李金贵想起四年前郑君武在玄妙观改扮玄月道人竟然蒙蔽了当场所有高人之事,不禁哦下一声道:“莫非刚才那人就是修罗门的巧手神魔郑君武?”
朱云道:“我也这么想,除了他准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尤其他对玄真说的那番话中,分明在挑拨玄妙观和白氏家族间的怨隙,显然别具用心。”
李金贵恍然若有所悟道:“如果这人真是郑君武,至少证明下一件事。”
朱云道:“老弟想到了什么?”
李金贵道:“那就星修罗门并未搬走,即便不在圆觉寺地下宫室,也必在南阳庄附近。”
朱云颔首道:“老弟说的有理,修罗门必定仍在附近。”
他说着叹口气道:“真想不到老哥哥四年后重来玄妙观,又碰到他们一次即将展开的秘密行动。玄妙观里,再度风云际会,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是想破去铁笔峰内的‘九九归元大阵’,而隐仙谷内又住着老弟的大师伯抱玉真人,至少考弟你不能袖手旁观。”
李金贵点点头道:“小弟决定就在最近到隐仙谷一趟,把玄妙观的密谋以及即将采取的行动禀报大师伯和大师兄丁中齐,以便他们及早防备。”
朱云道:“把这事禀报抱玉真人前辈是应该的,但却不一定要马上去。”
李金贵道:“事在燃眉,哪能不急。”
朱云慢条斯理地道:“他们的这项行动,不可能马上进去,据我判断,一定还有什么重要人物不曾到达。否则茅山的天昊老道和太虚老道绝不致也赶来玄妙观,可见事情并非玄真那牛鼻子可以决定了。”
李金贵默了默道:“玄妙观竟然连东瀛的人都能邀来,可见他们神通十分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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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摇头道:“老哥哥走遍五湖四诲,从没见过这人,他刚才虽然一直不曾开口,但我一搭眼就看出此人身份来历十分不凡,而且足智多谋,武学高深莫测,不是玄真等那些人物比得了的。”
李金贵道:“大哥当时为什么不要玄真引见一下?”
朱云道:“那样反而不妙,因为玄真不肯主动介绍,显然早有安排。”
李金贵低头沉思了一阵道:“大哥刚才为什么不留在玄妙观,等侯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到达,至少小弟也可以见见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朱云捻着山羊胡子道:“老哥哥不想做瓮中之鳖,就连你也不例外。”
李金贵道:“这又是为什么?莫非大哥的北崆峒门和无极老魔的太白门也有过节?”
朱云道:“我们北崆峒一脉,在武林中虽然算不得正大光明门派,但却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太白门却是公认的下流淫邪组织。因之,两家早就不甚和睦,再加我连番和太白双妖发生冲突,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怎能不记恨在心,若在玄妙观被他们撞上,他们岂肯轻易放过。”
李金贵双眉一挑道:“他们的武功可是很高么?”
朱云道:“若论他们的武功,只怕是仅次于海外七仙的了,尤其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都有一身神出鬼没的妖法邪术,可能连海外七仙都难得制服他们,如今海外七仙都隐居不出,放眼当今天下,实在找不出几个能和他们一争短长的。老哥哥这点玩艺,如何敢在他们面前卖弄,即以老弟而论,也不易在这男女魔头手下走过十招。”
李金贵若有所思的道:“小弟和他们从无瓜葛,方才大哥怎说他们连我也不会放过?”
朱云望了李金贵一眼道:“因为你戴着人皮面具,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李金贵一愣道:“莫非这副面具有破绽?”
朱云道:“那倒不是,要知道人皮面具制做得再精巧,也只能瞒过一般人的眼睛,譬如方才玄真玄法玄月,以及刘翠娥秦炎等人,自然都被你瞒过,但却未必能瞒得过那位中年儒士。至于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只怕一搭眼就会发觉破绽。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又怎肯把你轻易放过。当你现了原形,后果如何,不难想象,那你就只有被对方带回太白山了。”
李金贵额角不觉冒出冷汗,好在他戴着人皮面具,朱云并未发现。他顿了一顿道:“这样说来,那易容成巫公明的人,也必看出小弟的可疑?”
朱云道:“那就更不必说了,大凡善于易容之人,在这方面最能细心观察,仟何破绽,绝难逃过他的眼睛。只是刚才在那种情形下,他自顾不暇,没有必要揭破你的真相。”
李金贵吁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大哥的看法该怎么办?”
朱云道:“老哥哥这次从北崆峒到南阳庄来,原来只为了办一件事,那就是向修罗门讨回青冥剑诀秘笈。当昨日发觉修罗门已经搬走,便决定很快回山向掌门师兄复命,偏偏今天又发现那改扮巫公明的人很可能就是修罗门的巧手神魔郑君武,所以不得不改变主意暂时留下来。同时玄妙观密议毁去铁笔峰的‘九九归元大阵’开采宝矿的行动,也不能不予密切注意,看来只有在老弟家里多住几天了。”
李金贵道:“小弟倒真希望大哥能别急着回去,以便随时对小弟有所指教。”
李金贵这话确是肺腑之言,他初出师下山,虽然论武功已是一流高手,但却毫无江湖经验。
尤其目前他既要应付修罗门对白氏家族发动攻势,又要注意玄妙观损毁“九九归元大阵”的行动,而白氏家族又不知去向。
这一切的—切,都必须有个像朱云这样的人在旁指导协助,同时朱云待他的一番高谊隆情,也使他不忍分离。
朱云见他陷入沉思,而色凝重,不觉朗爽的笑厂笑道:“老哥哥已经答应你不走了,你还发的什么愁,时间尚早,老哥哥陪你到南阳府的府城去一趟。”
李金贵道:“大哥到府城可有什么重要大事?”
朱云道:“正因为令人心烦的事情太多,所以才想去散散心。老弟可知道,贵府的名胜古迹甚多。最著名的该是府城西南七里的卧龙岗,是三国时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的隐居之处,有不少武侯遗迹,我早就想去瞻仰瞻仰了,难得今天有这种机会。”
李金贵只听得也大感神往心驰!
说来可怜,他原是个乡下孩子,自小住在南阳庄,除了读书习字,便是帮着父亲下田耕作,连府城都没进过,更别说到卧龙岗一游了。
当两人到达府城,天已近午,但见府城内街市宽整,商店林立,一片繁荣景象。
南阳庄的绸、绉、茧绸和玉石最为有名,城内纺织机杼声,玉石琢磨声到处可闻,由此不难令后人想起武侯在五丈原临终时,在上后主刘禅的遗表中,曾有“臣家有桑八百株”之句。
若诸葛亮当年真是隐居在此处的卧龙岗,那么南阳的纺织之盛,应当至少在三国时就具有规模了。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阵。
朱云道:“咱们先找个地方用过午饭再到卧龙岗去。”
正好路边有家酒楼,金漆招牌上写着“卧龙酒馆”。
不消说酒馆取“卧龙”为名,也是借诸葛亮大名招徕顾客的。
“卧龙酒馆”在南阳庄内算得上一家设备豪华的饮食处所,尤其楼上花厅,布置得十分高雅。
他们直接登上花厅,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吩咐跑堂的店小二送来一壶酒几样菜和两盘包子。
朱云将两杯酒斟满,端起杯来道:“来,老弟,咱们今天要喝个痛快,带点酒意去游山玩水,才更有情趣。”
李金贵刚喝了一口,突感眼前一亮,在这刹那,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
朱云看出他的神色有异,放下酒杯急急问道:“老弟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金贵一指不远处一个穿梭于酒客间的店小二道:“那人小弟认识,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四年前他在玄妙观曾救过小弟一命,后来小弟随丁中齐大师兄和南海无相神尼前辈到白家大院去时,他也跟了去,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小弟这次从长虹岛回来,正想打听他的下落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他已当上这座酒楼的堂倌了!”
朱云不经意的望了一跟道:“那可能是你认错了人,他当初在玄妙观做什么?”
李金贵语气坚定的道:“小弟一点没看错,他本名罗小鹤,在玄妙观时,取了个清海的名字。他原先是在厨房打杂的,因为年纪比小弟只大一两岁,所以非常合得来,又因为他为人机伶,后来被三观主玄月道人挑选到龙门院负责倒茶扫地。对了,大哥在玄妙观参加七派秘会时,倒茶的正是他,你该有点印象才对。”
朱云再度看去,果然有点面熟。
虽然事隔四年多,这店小二已由当初一个小道士变为一个壮汉,但却依然眉清目秀,模样儿并没改变多少。
李金贵道:“您是否已经记起来了?”
朱云道:“果然八成是那位小道士。”
李金贵站起身来,便要过去相认,却被朱云—把拉住道:“老弟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过去找他见面。”
朱云强白把他再推回座位道:“老弟不可莽撞,等咱们商议一下该怎样和他见面再说!”
李金贵急道:“多年思念的好友好不容易遇上了,哪能不立刻见面,还有什么商议的?”
朱云慢条斯理的道:“你急什么?他既然是这里的堂倌,一定不会离开,你如果现在去见他,可曾想到自己脸上戴的人皮面具,你认识他,他可不认识你,若拉拉扯扯的惹人注目,如何是好!”
李金贵这才想起自己已不是本来的面容,忙道:“小弟可以把面具取下!”
朱云道:“不可以!”
李金贵愣了一愣道:“为什么?”
朱云郑重其事的道:“这座酒楼上酒客混杂,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全有,说不定还有要赶往玄妙观参加秘会的。若你露出了真正身份,一旦被玄妙观或修罗门的人知道,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同时也必会牵连到那位替府上用料家务的铁牛老弟,你可考虑到这些后果没有?”
朱云的话,不能不使李金贵有所警惕,他沉吟了一下道:“大哥的意思该怎样和他相识?”
朱云道:“待会儿由我把他招来,你不妨趁机和他讲几句话,但最好还是别透露真正身份。他是这里的堂倌,由于什么样的人都能接触,知道的新闻必定很多,说不定能意外的打听出白氏家族和修罗门的一些消息。”
李金贵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有理,小弟一切听您的吩咐行事。”
朱云随即向罗小鹤招呼道:“小二哥,再送一壶酒来!”
李金贵低声道:“大哥,小鹤是个好人,待会儿您可别吓唬他!”
朱云道:“这个你放心,不过年轻人很容易受环境影响,若他跟着坏人鬼混,说不定好人也会变坏了。”
说话间罗小鹤已提着酒快步走了过来。
他肩头搭了个大手巾,职业性的亲切叫道:“客官,酒来了!”
听这声音,更可断定李金贵并没看错。
朱云等他把酒放下,叫道:“小二哥,要不要添双碗筷,在这里喝两杯,老夫请客!”
罗小鹤笑嘻嘻的道:“多谢您老,小的不敢当。”
朱云道:“小二哥是否姓罗?”
罗小鹤呆了一呆道:“您老怎么知道?”
朱云微微—笑道:“老夫不但知道你姓罗,而且知道你的名字叫小鹤。”
罗小鹤越发愣住,道:“您老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莫非你认识我们掌柜的,是掌柜的告诉了您?”
朱云不动声色的道:“老夫不认识你们掌柜的,同时老夫更加知道你四年前曾在玄妙观做过小道士,名叫清海,对么?”
罗小鹤两跟发直,用力的搔着脑袋道:“您老对小的怎会这样清楚?”
朱云捻着山羊胡子道:“你也应当认识老夫才对!”
罗小鹤目不转睛地凝视了朱云一阵,终于啊了一声道:“小的记起来了,我四年前曾给您倒过茶,您就是到玄妙观参加秘会的那位朱……”
朱云使了个眼色道:“噤声,别让别人听到,玄妙观那次秘会是不可以随便泄漏的!”
罗小鹤红着脸道:“小的知道!朱老爷子好像是北崆峒的,怎么有时间又到南阳庄来?莫非还是到玄妙观访友?”
朱云一指身旁道:“罗小兄弟,坐下,难得又碰上,虽然算不得他乡遇故知,但照样也倍感亲切,咱们好好聊聊。”
罗小鹤依言坐下道:“朱老爷子有什么话要谈?这次来有什么贵干?”
朱云立刻把话引上了主题,道:“老夫到贵府的南阳庄找一位姓李的年轻人。”
罗小鹤眨着眼珠道:“南阳庄除了有座白家大院,其余多半是姓李的,不知朱老爷子找的是哪一家?叫什么名字?”
朱云缓缓说道:“这位年轻人叫李金贵。”
罗小鹤神色一紧道:“你老人家怎么也认识李金贵?阿贵和小的正是好朋友,而且四年前我还到过他家。”
朱云故意沉吟了一下道:“老夫明白了,你们是在玄妙观认识的,老夫也是在玄妙观看到他,觉得那孩子很不错,因此便成了忘年之交。可惜昨天虽然找到他的家,却看不到他的人,甚至村子里的人,还说他四年前已经死了,这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死了,实在让人难过。”
罗小鹤四下望了一下,凑过身来,低声道:“小的告诉朱老爷子一个消息,可是您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其实阿贵并没有死,他是四年前随—个叫极乐真人的神仙到了什么岛学艺去了,将来回来时武功一定了不起,说不定他会到玄妙观去找那些杂毛老道算帐。”
来云道:“他真的没死?又随着什么真人学艺去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小鹤道:“听说他虽死过一次,却是假死,而且是我和他认识以前的事,他假死的原因,好像也是玄妙观的杂毛老道所造成的,至于他随极乐真人习艺去了,却是我亲眼看到的。”
朱云道:“莫非罗小兄弟也去过那座什么岛?”
罗小鹤歉然笑了笑,干咳两声道:“那到不是,我是说阿贵在临走之前,曾由一位姓丁的大个子带着回家辞行,又到过白家大院,我到过他家和白家大院,也就是那一次跟着他们去的。”
朱云道:“这四年来你可再到他家去过?”
罗小鹤摇摇头道:“他已经不在家了,我去找谁呢,而且南阳庄的人都以为他死了,为了不使阿贵的爹娘受累,我也必须保守这项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阿贵还活着。当然,今天对您老例外,因为您好不容易从北崆峒来一道,总不能就白白回去。”
朱云喝了口酒,揩了揩唇边酒渍,指指李金贵道:“你可认识这位是谁?”
罗小鹤两眼霎霎地瞥了一瞥,摇摇头笑道:“小的怎会认识这位爷们。”
朱云道:“这位老弟姓张,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老夫和他是在路上认识的,他和李金贵是亲戚,也是来找李金贵的。”
罗小鹤望了李金贵一眼道:“想不到阿贵还跟张公子是亲戚,可惜您也是白跑一趟了。”
李金贵道:“看不到他没关系,我可以去看他父母。”
罗小鹤轻咳两声道:“实不相瞒,听说他的父母也早在三年前就搬走了,目前是个叫李铁牛的在给他照料着家。”
李金贵故作吃惊道:“有这种事,小二哥怎么知道?”
罗小鹤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小二哥既然做过玄妙观的小道士,为什么又返俗当起跑堂来?”
罗小鹤耸了耸肩,叹口气道:“说起来事情都是由阿贵身上而起,我因为和他交情很好,帮过他的忙,因而惹怒了玄妙观的观主,要拿我治罪。我只好逃出来避难,在外面躲藏了几个月,后来遇上了这里掌柜的,就把我留下了当起跑堂来。”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玄妙观的道士有好几百人,一定经常有人到城里来,难道你不怕被他们发现?”
罗小鹤笑了笑道:“我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月就被他们发现了,只因这里掌柜的和玄妙观的几位观主是好朋友,经他出面也就没事了。”
他说着压低声音,带点神秘的道:“两位爷们也许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势力大得很呢,连官府都不敢惹他。据说他在几十年前便在江湖上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武功高得不得了,一生中从来没遇见过敌手。”
朱云只听得心神一震,急急问道:“你们这位主人是谁?”
罗小鹤声音压得更低,道:“我说的这位主人,并非现在那位掌柜的,是掌柜的上面另有一位主人,至于他姓什么叫什么,除了掌柜的,只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朱云越感吃惊,迫不及待的再问道:“他住在哪里?”
罗小鹤道:“因为他从来没来过酒馆,所以谁也没看到过他,至于他住的地方,据说在山上,很可能就在卧龙岗。”
朱云暗道:“想不到卧龙岗还住着一个隐姓埋名的前辈武林人物,这倒非去探查一下不可了!”
只听李金贵道:“小二哥,据说白家大院就在南阳庄,修罗门也在南阳庄十几里外的圆觉寺,他们可有人到酒馆来过?”
罗小鹤摇摇头道:“小的不曾见过,张公子所说的白家大院,小的四年前倒有幸去过,那是随一位姓丁的大个子和阿贵去的,就在阿贵的家隔壁,不过……”
李金贵心中一动道:“不过什么?”
罗小鹤道:“到这里饮酒的客人,经常有江湖人物,小的有时听他们暗中谈论,好像白家大院的人已经搬走了,连住在圆觉寺地底下的修罗门,也似乎不见有人出现了。”
罗小鹤正说到这里,花厅内已来了客人,便匆匆离座招呼去了。
朱云和李金贵重新饮酒用饭。
朱云边吃边道:“本来我不一定到卧龙岗去,这一来非去不可了。”
李金贵道:“大哥认为卧龙岗住着的那位前辈人物是谁?”
朱云眨动了一阵眼睛道:“很难讲,不过这人说不定会和白氏家族或者修罗门有关,只要找到他,就不难查出白氏家族或者修罗门的消息。”
李金贵想了想道:“会不会白氏家族已搬到卧龙岗,而这家酒馆的主人就是白仪方大居士?”
朱云紧锁着两道白眉道:“不太可能,若酒楼的主人是白家,掌柜的怎会和玄妙现有来往?而且白大居士目前论年龄不过五十上下,虽是高人,却并非前辈,连老哥哥也比他虚长几岁。”
两人又淡了一阵,便会过帐起身下楼。
出了南门,远远便看到前面一片丘陵地带,那就是有名的卧龙岗了。
其实卧龙岗并非高山,地势平坦,渐次而上,只因有不少传说中的武侯遗迹,所以才成为南阳的一大名胜。
两人顺着山径前进。
朱云边走边道:“老弟也许不知,当年刘备孙权火烧曹操战船的赤壁,因苏东坡的一篇赤壁赋,几乎闹出了双包案。而卧龙岗的情形也是如此,有人说是在南阳,有人说是在襄阳隆中,所以南阳和襄阳都有一处卧龙岗,两处都有武侯遗迹,而且各有各的论点。咱们今天只是游南阳的卧龙岗,至于何处是真,何处是假,那就用不着去汁较了,反正那不是你我所能判断的。”
其实不管是南阳或襄阳的卧龙岗,都只能算是诸葛亮的寄籍,武侯的原籍是琅琊阳都,在今山东沂水县南。
因自幼丧父,正好他的叔父诸葛玄在荆州牧刘表处做官,诸葛亮就和弟弟诸葛均去投奔叔父。
后来诸葛玄去世,兄弟二人便在卧龙岗隐居耕读,直到刘玄德三顾茅芦,才出山匡扶刘先生完成鼎足三分大业。
李金贵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这些前人往事,他知道的并不多,很难插得上嘴去。
这时面前已出现一座庐祠,前有石坊,题着“千古人龙”四个大字,背面则题着“忠延汉鼎”。
再向西有座小石坊,题为“汉昭烈皇帝三顾处”,背题“真神人”二字。
西北有一口井,深可丈许,砌石建亭,相传为武侯遗迹。井西柏桧荫蔽小,红墙环绕,山门洞开,写着“武侯祠”三字。
门内是一处广场,中建石坊,凿汉白玉为柱,晶莹悦目,前后分题“三代遗才”、“韬略宗师”各四字。
再往西便是大殿,祀有武侯及武侯之子诸葛瞻、孙诸葛尚等像,气宇庄严,令人肃然起敬。
绕过火殿后西转,另有一院,中间是座八角草庐,四周都有窗户,周围环以栏杆,这里便是当年武侯隆中高卧的茅庐,也称作南阳诸葛庐。
在诸葛庐的东南,有座“野云庵”,幽篁修竹,清凉幽静。
东北又有一处亭榭,名叫“古柏亭”,与野云庵遥对。三面有窗,护以栏杆,有不少后人题咏的字句。
山南有座平台,名“半月台”,再往南是一处道院,花木葱葱,雅洁无尘。
山北有“躬耕亭”,传说武侯当年便是躬耕于此。
山西层楼高耸,扁额上题着“宁远楼”三字,有武侯抱膝长吟像。
由“躬耕亭”穿墙而北,有座小殿,题名“三顾堂”,内有昭烈皇帝与武侯坐谈像,壁问镌有岳武穆草书前后出师表。
东边是二圣殴,塑有武圣关公和张桓侯像。
卧龙岗可说完全是武侯遗迹,有趣的是另有一明人所立石碑,辨称武侯遗址应在襄阳隆中,但碑上字迹,却多被毁损。
这自然是当地人的心理使然,若换成秦桧张邦昌等流人物,只怕连他们的后代子孙也不会承认有这种祖先。
在回城的路上,李金贵道:“大哥,咱们只顾游览胜这,竟忘了查访那位前辈高人。”
朱云笑了笑道:“即便当真有位了不起的人物住在卧龙岗,也不可能在刚才游历过的那些地方,这种人来往之处如何隐居?”
“大哥是说卧龙岗并未住着那位前辈人物?”
“那也不见得,后面山上范围还大得很,等下次有机会再来。”
“小弟倒希望下次以本来面目再到卧龙酒楼看看罗小鹤。”
“依我看不必急在一时……”
朱云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言,两眼却直直地望向山下。
李金贵因为走在朱云身后,并不曾注意前面的景象,掠目向前望去,只见十余丈外,一大群穿戴十分怪异的壮汉,正簇拥着两顶小轿,缓缓而来。
壮汉们的打扮,头上都扣着一个黑箍,长发覆掩到肩头,上身是一截短袄,裤子长度仅及膝盖,露出整条小腿,连鞋子也不穿。
他们的肤色都很黝黑,看去很像一群野人。
因为在中原一带,甚少看到有人如此穿戴。
李金贵茫然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朱云也是大感惊异,目不转睛地道;“这些人很像是苗疆来的。但苗疆离这里遥遥数千里,又有些不大可能。”
说话间那群人已拥着两顶小轿来到跟前。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五 回 制服妖女
就在这时,两顶小轿已停了下来,一群人正好阻住了去路。
朱云和李金贵正要绕道而行。
其中一个穿红裤的壮汉已直着嗓门喊道:“老头儿慢走,这条路可是通往卧龙岗的?”
听这人的语调,确实有些怪怪的,至少李金贵从未听到过。
朱云道:“不错,再上去就是卧龙岗了。”
突见金色小轿的轿帘一掀,探出一个脑袋来。
在这刹那,朱云和李金贵都不觉吃了一惊。
因为这脑袋实在怪异得莫可名状。
他头顶秃得闪闪发亮,偏偏四周却又丛生着一圈红发,脸孔奇大,圆得像只瓦盆,两眼有如铜铃,瞳眸奇黄,鼻梁塌陷,人中却又短得不能再短,几乎和嘴巴连在一起,双耳倒竖,有点像兔子,满面虬须,颜色黄中泛红。
轿中怪人望了朱云和李金贵一眼,发出桀桀的声音道:“是不是已经到了?”
先前那穿红短裤的壮汉躬身答道:“禀总峒主,这老头儿说前面就是了。”
那怪人道:“既然诸葛丞相的故居就在前面,本座在礼貌上不应坐轿,必须步行了。”
他说着缓缓走出轿来。
这怪人的服饰和那般壮汉完全不同,一身火红的锦袍,锦袍到处都缀着亮片,在夕阳照射下,亮得耀眼。
最引人注意的,是胸前绣着一只大蜈蚣和一只大蝎子,因为绣得特别突出,几乎像活的一般。
他的身子极长,双腿却又甚短。所以体积虽大,但身量却并不高。
他向后望了一眼道:“请娘娘也下轿!”
那穿红短裤的壮汉立刻在后面的银色小轿前打了一躬,叫道:“总峒主请娘娘下轿!”
接着,又趋上前去,揭开轿帘。
这次朱云和李金贵的眼睛是忽然一亮。
走出的是位全身绫罗、艳光四射的丽人,由于过于浓妆艳抹,使人看不出她的年纪。
如果这浓妆丽人和怪人是一对夫妇,任谁也会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之感。
浓妆丽人并未开门说话,随在那怪人身后,缓缓向山坡上走去。
众壮汉依然紧紧簇拥在身后,抬着两顶空轿,不大一会工夫,便走得很远。
李金贵呆呆的望着,直等景色消逝不见,才茫然问道:“这伙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那为首的一男一女,看来似乎大有来头?”
朱云道:“你没听见他们称那怪人为总峒主,称那女人为娘娘么?”
李金贵道:“小弟当然听到了,只是不明白峒主是什么意思?”
朱云道:“在贵州一带的苗蛮,俗称峒人,也称峒蛮。他们聚族住在山洞里,每一部落就称为一峒,所谓总峒主,自然是统辖许多部落的首领。”
李金贵哦了声道:“这样说来,刚才这些人是远从苗疆来的了?而且那被称为总峒主的,身份地位还十分尊贵?”
朱云颔首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一对为首的男女,必是苗疆十八峒总峒主金银双仙。那男的叫金蛤蟆蓝天豪,女的叫银燕子胡丽仙。因为他们住在火云洞,所以又称火云洞主和火云洞后。”
李金贵道:“他们可都是专擅施毒放盅的?”
朱云道:“老弟怎么知道?”
李金贵心中一动,不觉失声叫道:“他们是否有个儿子叫火云魔童蓝云?这人目前大约年纪已在四十左右,但长得却依然你个十二三岁的童子?”
朱云道:“一点不错,老弟是听谁说的?”
他说到这,顿了一顿,想起了四年前玄妙观邀约参加秘会之事,立即接道:“火云魔童蓝云四年前也曾参与玄妙观的秘会,莫非老弟倒茶时见过他?”
李金贵道:“这事小弟还不曾对大哥提起过,那火云魔童蓝云后来被修罗门捉去了,白家大院的奶妈金花女侠金姥,因为冒充小弟的奶奶露出破绽,也被修罗门掳走,幸亏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及时救出,所以火云魔童蓝云最后被押进白家大院。”
朱云十分吃惊的道:“那该是我离开玄妙观以后的事了,所以外不清楚,以后呢?白家怎样处置火云魔童蓝云的?”
李金贵道:“那天押着蓝云到白家的,还有小弟的大师兄丁中齐等人,当时蓝云已被全身捆绑,又点了穴道,根本像死人一样。而小弟在白家耽了不久,就随大师兄丁中齐回到隐仙谷,蓝云以后的下场如何,根本毫无所知。”
朱云脸色凝重的吁口气道:“糟糕!如果火云魔童蓝云不曾回返苗疆火云洞,白氏家族必定又多了一个劲敌!”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大哥是说蓝云已被白家处置掉了?这位总峒主蓝天豪和他的妻子胡丽仙是替儿子报仇来了?”
朱云道:“很有可能,否则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怎会遥遥数千里来到南阳?”
李金贵道:“据说蓝云在二十年前,曾迷恋过白家的白嫦娥前辈,而白嫦娥因见他只是个小孩子,做事又十分勤快,就毫无戒心的把他收在身边,后来还是金姥识破他的居心不轨,白嫦娥也尽知真相,才把他打发走。”
朱云点点头道:“的确是这么回事,当时他曾被金花女侠击成重伤,而且非要制他于死地不可,还是白嫦娥见他可怜,才训诫了一顿把他放了。谁知蓝云却仍不死心,一直暗恋不舍。他若四年前真被白家处置掉,那也是应得的报应。”
李金贵道:“蓝天豪和胡丽仙为什么不直接找到白家大院,却来到了卧龙岗?”
朱云道:“这当然必有原因。”
李金贵想了想道:“蓝天豪听说到了卧龙岗,竟然下轿步行,可见他虽呈蛮夷之人,对诸葛武侯还是很尊敬的。”
朱云若有所思的道:“老弟必定知道诸葛武侯当年七擒孟获的事,因为孟获把诸葛武侯奉为神明,而蓝天豪又很可能是孟获的后裔,他们对诸葛武侯怎会没有恭敬之心。”
李金贵想起方才那浓妆丽人的胡丽仙道:“胡丽仙真是蓝云的生身母亲么?”
朱云一怔道:“那怎么会是假的。”
李金贵楞了愣道:“既然蓝云已在四十上下,胡丽仙必定是六十左右的老妇人了,怎会如此年轻?”
朱云笑道:“武林人物,往往是看不出年龄的,你曾见过白嫦娥,她可像四十左右的人么?尤其擅长放毒施蛊之术的人,必定也懂驻颜之术。不过,胡丽仙越是驻颜有术,就和蓝天豪越不相配,道地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李金贵也跟着笑道:“可是人家自己不嫌,咱们岂不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别人担忧吗?”
朱云道:“蚯蚓对眼一条龙,王八看绿豆,只要他们自己看对了眼,咱们的确用不着多管闲事。”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下了卧龙岗,这次他们并未进城,直接由另一条路返回南阳庄。
到达家门,已是起更时分。
李铁牛跑着迎出门来道:“朱大叔和阿贵兄弟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莱都凉了!”
这使朱云和李金贵都大为过意不去。
四人匆匆入席。
李铁牛为各人斟满了酒,问李金贵道:“兄弟,你和朱大叔出去了一整天,可有大叔和大婶的消息?”
李金贵叹口气道:“事情哪会这样容易,只好慢慢继续打听了!”
李铁牛凝着脸色道:“我也料定不是那么容易的,其实这三年来我照样也是到处打听。”
李金贵想起目前玄妙观正在邀集各路人马,准备向隐仙谷采取行动,苗疆十八蛔总峒主蓝天豪和胡丽仙夫妇已率众来到南阳庄,而且很可能要找上白家大院。
自己虽已离家四年,却仍在受着玄妙观和太白门刘翠娥的注意,说不定随时都会有人找上门来。
这些事总该预先告知李铁牛夫妇,以便及早做一心理准备,免得临时闹出事来。
于是,他便把四年前闯进白家大院以后发生的种种经过,以及今天的所见所闻,大略向李铁牛和牛金莲说了一遍。
李铁牛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时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他做梦也想不到,四年前李金贵以一个平凡的乡下孩子,会经历到这多奇遇,更万想不到江湖中的人和事,竟是如此的复杂而又诡秘。
其实他倒真希望那些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他生来力大如牛,自信如果能学了武艺,成就一定要比李金贵大得多。
朱云边喝酒边道:“铁牛老弟,阿贵对你说了这些事,主要是希望你提高警觉,因为他的目标太大,不论玄妙观,修罗门或是太白派,都可能随时找上门来。而这里和白家大院又是紧邻,一旦有人向白氏家族寻仇,府上也很容易受到池鱼之殃,这方面不可不加小心!”
李铁牛耸起两道浓眉道:“朱大叔放心,我李铁牛也不是好惹的,如果有人敢来找麻烦,我会让他们知道这两只拳头的厉害。他们如果带刀带剑来,咱家里也有扁担锄头,朱大叔,也许您不知道,南阳庄有七八十户人家,没一个人比我力气大的。”
朱云笑道:“武林人物,可不是只仗着打一身蛮力闯天下的,他们的力气可能没有你大,但动起手来,又是另一同事了。”
李铁牛鼓着一对大眼道:“我不信,我并非全仗力气大,身手照样也很灵活!”
朱云不便和他再辩,笑了笑道:“老夫明白,以铁牛老弟的神力和身手,若习起武来,定比一般人的成就大得多。从明天起,老夫就教你几手武功,另外阿贵也可以随时教你,只要闲下来的时候多加习练,你照样也可以成为一个功夫高手。”
李铁牛大喜道:“那太好了,朱大叔,小侄是否要改口称你师父?”
朱云笑道:“那倒不必,若阿贵教你武功,你还要称阿贵师父不成?”
李铁牛脸上一热道:“那自然不好意思。”
朱云道:“这就对了,实对你说,四年前老夫是一心一意想把阿贵老弟收为徒弟的,但他受到异人调教,现在的武功已经比我高了,若当初我真的收了他,他哪里会有今天!”
李铁牛望了李金贵一眼,摇摇头道:“我不信阿贵的武功会比朱大叔高,听说学武的人,越老功夫越高,如果能活一百来岁,那就可以腾云驾雾,天下无敌了!”
朱云道:“那都是胡扯,人年纪大了,体力衰退是必然的现象,只因习武的人能经常不断苦修苦练,所以身体状况不易衰退,而且又阅历广博,经验老到,所以才有越老武功越高之说。”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另外,有的人除了武功之外,更学过法术,像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前辈高人海外七仙,他们和人交手,绝不以气力取胜。”
李铁牛听得津津有味,咂了咂嘴道:“朱大叔会不会法术?”
朱云歉然笑道:“老夫这点法术,若和海外七仙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金贵猛地忆起四年前朱云曾施出过的“五行旗阵”,当时自己躲在阵内,太白双妖竟然不得其门而入。
他虽随极乐真人习艺四年,却并未学过这种法术,因之至今仍感那“五行旗阵”实在奇幻莫测。
想到这里,忙道:“朱大哥何不把那‘五行旗阵’施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朱云道:“那只是奇门遁甲中的一种障眼术而已,实在值不得大惊小怪。”
李铁牛愣愣地问道:“什么叫‘五行旗阵’?”
李金贵抢着答道:“就是用五面小旗在地上插成一个圆圈,人站在圆圈当中,就无法走出去,别人也无法从外面进入。”
李铁牛张口结舌的道:“世上哪有这种怪事?除非朱大叔先把别人的腿砍断,或是弄得不能动弹!”
李金贵笑道:“小弟当年正是亲身经历过,当然说的不是假话。”
李铁牛奇道:“你的脚哪里去了呢?”
李金贵道:“脚自然还在腿上。”
李铁牛道:“那你为什么不走出来?”
李金贵道:“不亲身经历过,你当然不信,那时面前只感一片茫茫白雾,隐隐又看到巨木参天,高山峻岭横阻面前,根本走不出去,那想进来的人,大约必定也是同样情形。”
李铁牛简直听得呆了,两眼直直的道:“真有这种事?那倒要请朱大叔试试!”
这时岂只李铁牛想开开眼界,连牛金莲也眼巴巴的想看个究竟。
但朱云却一直笑呵呵的只顾喝酒。
李金贵道:“朱大哥,铁牛哥和嫂子都在急着瞧了,您别隐技不露,就施展一次吧!”
朱云揩了揩唇边酒渍道:“既然如此,老哥哥只好献丑了!”
他刚探手入怀,准备摸出那五面小旗,忽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这时候有谁叫门!”李铁牛嘀咕着便要起身应门。
“慢着!”朱云一把拉住李铁牛道:“等听清声音再去开不迟。”
朱云江湖阅历丰富,自然也机警过人。
他想到乡下人这时多半都已上床安歇,尤其上午在玄妙观时,刘翠娥曾说过要找机会到阿贵家里看看,万一是她来了,怎可让她随便闯入。
而李金贵在这刹那,似乎也有着同样的预感。
外面那人一连敲了十几下不见有人回应,果然怒冲冲的叫道:“奶奶的,里面的人都死光了么,再不开洒家就要破门进去了!”
这声音竟然是烈火尊者秦炎,不消说,妖女刘翠娥必然也在外面。
朱云低声道:“糟糕,真是刘翠娥和秦炎这两个混帐东西来了。”
李铁牛原先已听李金贵提到过这两人,怔了怔道:“莫非朱大叔和阿贵兄弟怕了他们?”
朱云道:“那倒不是,只因他们的来意,不外是找金贵老弟,若被他们撞见,实在大大不妙。连老夫也不能被他们撞见,这对混帐东西看到老夫,必定会想到金贵兄弟已经回家了。”
李铁牛急急问道:“那诙怎么办呢?”
朱云道:“不妨事,老夫和金贵兄弟先藏起来,你只管去开门,待会儿他们进来之后,千万别慌张,千万想办法骗过他们。”
朱云说着,拉起李金贵来到屋外。
李金贵低声道:“大哥准备躲到哪里去?”
朱云道:“潜伏在屋瓦上比较妥当些。”
他话声未毕,人已像只巨鸟般,轻飘飘地落上屋瓦。
又是一阵轻风飒然,李金贵随后已到。
李铁牛眼看两人飘上屋顶的身法,也不禁为之咋舌。
但他顾不得多想,立即向大门奔去。
他因为有朱云和李金贵在,又自恃体格健壮,力大无穷,所以并不胆怯。
其实即便没有朱云和李金贵,他也毫不在乎。
他长了这么大,除了怕过父母尊长,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方才朱云和李金贵所谈的一些武人武事,他也只是在半信半疑之中。
这时秦炎已在外面边骂边蹋门。
好在乡下人家房子虽然不好,两扇大门却十分牢固,那门板足有两寸厚,不是三脚两脚可以蹋得开的。
李铁牛匆匆打开门来,只见门外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的果然是个三十左右的头陀,虽然看样子身材很壮,却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那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娇滴滴的,相隔七八尺,便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
和尚与美女走在一起,本来就不大调和,尤其看在自小在乡下长大的李铁牛眼里,实在不大对劲。
李铁牛身高足有八尺,开门之后,胆气更壮。
他对秦炎的叫骂蹋门,本来就忍不下这口气,一出门就沉声喝道:“刚才是哪个王八蛋蹋门?”
秦炎猛见出来个彪形大汉,有如一座铁塔,也不觉一怔,但他性烈如火,怎会被一个乡下人吓唬住,立即吼道:“好小子,你骂谁?”
李铁牛冷笑道:“老子就骂你这王八蛋,你凭什么无缘无故踢门?”
秦炎正想动手,却被刘翠娥喝住道:“黑驴,办正事要紧,先别闹事!”
秦炎虽然不敢不听,还是咆哮着道:“姑奶奶,这小子实在太可恶了,竟敢骂洒家王八蛋,实在太不像话了!”
刘翠娥撇了撇嘴道:“你本来就是个王八蛋,这么晚了,敲门打户的算哪门子勾当,临来时我就交待行动要秘密,若惊动了他们左右邻居,那还不如不来!”
她说着笑吟吟地近前两步道:“这位大哥,我们要找一位叫李金贵的,他可在家么?”
李铁牛道:“这里是李金贵的家不错,但他已经离家好几年了,一直没回来。”
刘翠娥打量着李铁牛道:“你是他家的什么人?为什么住在他家里?”
李铁牛道:“我是他的邻居,因为他家里没人,所以才代为照料。”
刘翠娥眨着星眸道:“李金贵不在,他的父母总该在吧?”
李铁牛道:“他的父母,就是我的大叔大婶,根不巧,他们到亲戚家去了。”
刘翠娥咂了咂嘴道:“怎么这样不凑巧,这位大哥,您不知道,小妹和李家是亲戚,本来准备来投宿的,他家的人既然不在,我们就进去喝杯茶吧,歇歇腿再走。”
李铁牛倒不在乎她进来,反正她进来也找不到李金贵,若逞强不肯答应,反而惹起对方的疑心,少不得日后还有麻烦。
只是他因看不惯秦炎,便决定只准刘翠娥一人进入,于是闪过一旁道:“姑娘要喝茶,舍下多得很,一定会让你喝个够,不过这和尚必须留在门外。”
秦炎吼道:“为什么不准洒家进去?”
李铁牛哼一声道;“这位姑娘是我们李家的亲戚,当然要招待,你这秃驴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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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翠娥忙道:“说起来这位师父没出家前,也是小妹的亲戚,所以我们才走在一起,他也口渴得很,就赏他杯茶喝喝吧!”
李铁牛没好气的道:“他妈的,连秃驴也要侍候,进就进来吧!”
穿过过道,便是天井,只见厢房正点着灯。这里正是刚才用餐之处,满桌的残羹剩肴,牛金莲尚未收拾完毕。
刘翠娥咦了一声道:“这位大哥,府上好像有客人吧?”
李铁牛有些着慌,忙道:“客人是有,不过他们已经走了。”
秦炎望见灯影下的牛金莲,顿时心里有些痒痒的,咂了咂嘴:“这小媳妇倒蛮标致的嘛!”
刘翠娥叱道:“闭上你的狗嘴!”
李铁牛却再也忍不住,探手抓住秦炎的衣领,喝道:“你这秃驴是什么出家人?看到女人就这副德性,我李铁牛的老婆可是你随便欺负的!”
他说着一拉一甩,竟把秦炎摔出了好几步。
秦炎返身回扑过来,拳脚交加,攻向李铁牛。
李铁牛岂甘示弱,抡起碗大的拳头,没头没脑的猛打。
秦炎本来是以火器火药称能的,身手上并不高明,虽然打中了李铁牛不少下,但李铁牛天生一身钢筋铁骨,挨到身上似乎并不在乎。
相反的,他只要击中对方一下,秦炎就痛得咬牙咧嘴,大感吃不消。
谁知就在这时,李铁牛只感肩膀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只听刘翠娥格格笑道:“李大哥,原来你还有一身好功夫!”
李铁牛起先并不觉得怎样,谁知片刻之后,似乎整个身子掉进了冰窖里,一股寒气,砭肌刺骨,霎时凉透到五脏内腑,手脚也跟着开始僵硬,到后来渐渐无法动弹。
秦炎知道这是刘翠娥施出了“冷煞手”,立时反攻上来。
刘翠娥叱道:“黑驴,不准再打,咱们今晚不是来打人的,办正事要紧,快给我搜!”
秦炎如奉圣旨,赶紧到厢房内取过灯来,望着牛金莲道:“小娘们,给洒家带路!”
牛金莲见李铁牛忽然像中了邪一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幸好刘翠娥及时喝道:“黑驴,自己去搜,反正就这么几间房子,还怕搜不到么?”
秦炎要牛金莲带路,本来是想趁机亲近亲近,但刘翠娥的命令却又不敢不听,只好独自掌灯展开搜查。
这时李铁牛已冻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牛金莲急步奔了过来,尖声叫道:“铁牛,你怎么了?是否那和尚已经把你打伤?”
李铁牛生性倔强,虽然从未吃过如此苦头,却咬紧牙关不肯吭声。
牛金莲急得手足无措之下,不由双膝跪倒刘翠娥跟前,哀声央求道:“姑娘!活菩萨,请你高抬贵手,救救他吧!”
刘翠娥格格笑道:“他死不了,只要你们把李金贵交出来,我马上让他恢复原状。”
牛金莲颤着声音道:“姑娘,阿贵离家已经好几年了,他压根儿就没回来,你让我们到哪里去找?”
刘翠婊冷笑道:“他明明已经回来了,你还敢不承认?”
牛金莲霎时泪水滚落双颊,打着哆嗦道:“姑娘,他实在是没回来,我们怎敢骗你!”
刘翠娥叱道:“你想找死!”
说着,纤手疾扬,在牛金莲粉颊上连掴两掌。
她可能手法重了一点,竟然把牛金莲打晕过去。
李铁牛虽然气得目眦欲裂,形似疯狂,却又无法代爱妻出气。
此刻他一心只盼朱云和李金责会跃下天井救应,偷偷向屋瓦上望去,谁知早已不见两人人影。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任人摆布了。
大约半盏热茶的工夫过后,秦炎急匆匆的掌灯跑了回来,猛见牛金莲已僵卧在地上,忙道:“姑奶奶,你怎么把她杀了?”
刘翠娥叱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搜到什么没有?”
秦炎摇头道:“所有的屋子都搜遍了,连后园菜地猪圈都去过,根本没看到一个鬼影子,不过后园空屋里有两口棺材。”
刘翠娥道:“人一定藏在棺材里,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秦炎低声下气的咧嘴道:“姑奶奶别先责备人,洒家已经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刘翠娥沉吟了一阵,自言自语说道:“这样看阿贵是真没回来了。”
秦炎道:“奶奶的,咱们空跑了一趟,姑奶奶,怎么办?”
刘翠娥道:“找不到人,当然要回去。”
秦炎望了地上的李铁牛一眼道:“这小子的确有一身蛮力,洒家被他打了一拳,到现在还痛,若让他学几天武艺,那还了得,干脆先把他宰了再说!”
刘翠娥喝道:“去你的,把他架起来!”
秦炎道:“架起来做什么?”
刘翠娥道:“带回去再说!”
秦炎再望向牛金莲道:“要不要连这小娘们一起带走?”
刘翠娥骂道:“人家是有男人的,还轮不到你!”
秦炎只好吃力的架起了李铁牛,一面叫道:“姑奶奶,这小子实在太重了,这么远的路,真够人受的!”
刘翠娥道:“若他是个女的,只怕再重你也架得动。”
秦炎干咳了两声道:“姑奶奶,你别损人了,洒家可是个出家人。”
刘罩娥冷哼道;“若世上都像你这种出家人,天底下的人就全是和尚了,别再罗嗦,给我架着走!”
她说着,首先出了大门。
秦炎只好架着李铁牛在后面跟进。
牛金莲直等他们走后,才挣扎着站了起来。
原来她方才虽被打晕过去,却不久便已苏醒,因担心再受拷问,所以一直假装昏迷未醒。
她急急望了望屋顶,明明方才朱云和李金贵是伏在瓦面上,现在却已不见了,使她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完全断绝。
当她心急如焚,手足无措几近绝望的刹那,只觉身前一阵轻风掠过,出现两个人影,正是朱云和李金贵。
牛金莲呆了一呆,连忙叫道:“朱大叔、金贵兄弟,铁牛他……他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朱云道:“事情我们都已看到了,不必着急,铁牛老弟包在老夫和金贵老弟身上。”
牛金莲道:“朱大叔和金贵兄弟刚才躲到哪里去了?”
朱云道;“我们只是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而已,弟妹可能惊慌过度,不容易发现。”
牛金莲迫不及待的道:“铁牛已经受了重伤,朱大叔快些救他!”
朱云摇摇头道:“他是中了那妖女的‘泠煞手’,上次金贵老弟也中过,不过那次老夫未带解药,这次身边已有解药,服下之后,很快便可复原。”
牛金莲虽稍感宽慰,还是有些茫然的问道:“方才在那种情形下,朱大叔和金贵兄弟为什么不及时出来?”
朱云凝着脸色道:“刚才为的就是不让对方发现金贵老弟,连老夫也不能被他们看到,怎可现身出来,不过这样一来。却让铁牛老弟吃了苦头,连弟妹也挨了打,老夫实在过意不去。”
牛金莲叹口气道:“我挨了打算不得什么,铁牛却是被他们弄得太惨了。朱大叔,您为什么现在还不去救?”
李金贵抢着说道:“嫂子别急,兄弟和朱大叔早已商量好,若现在去救,必定引起他们的疑心,因为事情哪有这么凑巧的。”
牛金莲道:“那么兄弟和朱大叔准备什么时候去救呢?”
李金贵道:“总要等他们走远一点,他们架着铁牛哥,一定走不快,而且他们要去的地方必是玄妙观,这里到玄妙观只有一条路,不怕追不到。”
朱云略一沉忖道:“金贵老弟,咱们最好现在就走。”
李金贵道:“他们刚走不远.现在追不是太早了么?”
朱云道:“咱们应该赶在他们前面拦截,才较为妥当,那样更不容易引起对方疑心。”
李金贵点头道:“对,大哥顾虑的非常周到。”
朱云立即交代牛金莲道:“麻烦弟妹马上找两块黑纱来!”
牛金莲急急应声而去,不一会便拿了两块黑纱出来,交给朱云。
朱云自己藏好一块,另一块递给李金贵道:“咱们快走!”
出了大门,朱云道:“既然通玄妙观只有一条路,咱们只好在田野间走了,你对环境熟悉,就在前面带路吧!”
田野间行进艰难,又要迂回,李金贵担心不能如期赶在前面,立即施展轻功,急急奔行。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前面已出现了一条道路。
李金贵随即放缓了脚步。
朱云打量了一下道:“这不是有路了么?”
李金贵道:“这正是通往玄妙观的路,由南阳庄到玄妙观,此处刚好是一半路。”
朱云道:“很好,半路截击,正是地方。”
李金贵道:“待会儿是否把他们两个当场处置掉?”
朱云想了想道:“不成,应该留下他们的活命,杀了那小头陀不打紧,杀了那妖女祸事就大了。目前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女妖齐漱玉都在玄妙观,他们岂肯善罢干休,那样一来,不但府上遭殃,连整个南阳庄,都可能招来灾祸,所以只须给他们一些惩戒就够了,而且留着这两人日后还有用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玉瓶,倒出两粒,自己服一粒,另一粒交给李金贵道:“这是双音药,服下之后,声音便和原来完全不同,可保持一个时辰左右的药效。”
这药丸果然有奇效,朱云只讲到一半,声音便已改变,若不是当面只有他一人,李金贵真会以为是别人接下去讲的呢。
他服下之后,朱云再道:“现在该把黑纱裹在脸上了,他们大概就快到了。”
两人刚躲进路边的土堆后不久,便远远看见三个人影,在十几丈外蠕动而来。
星空万里无云。
月光照得三条人影,十分清晰。
只听秦炎道:“姑奶奶,这小子走得这么慢,只怕回到玄妙现就要到半夜了。”
刘翠娥道:“他中了‘冷煞手’,全身僵硬,能走就不错了,如果换了你,可能不一定赶得上他。”
秦炎气咻咻地道:“等到了玄妙观,酒家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这时朱云和李金贵已无声无息的闪了出来拦在路中央。
秦炎啊了一声道:“姑奶奶,前面有人!”
他虽然发现了两个蒙面人,却并不放在眼里。
因为在他的想法里,剪径截路之流的人物,不过是些小混混或者毛贼,凭他和刘翠娥,正好可以收拾个痛快。
很快便已走近,前面的两个蒙面人果然并不让路。
秦炎沉声道:“狗娘养的,你们是想找死么?竟敢挡住酒家的路!”
朱云首先开了腔,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秦炎吼道:“洒家是走路的!”
朱云道:“先留下买路钱,再放你们过去!”
秦炎冷笑道:“猪八戒下山,你小子还想倒打一耙,我看你是瞎了狗眼!”
朱云嘿嘿笑道:“小头陀,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你不怕只管上来试试!”
秦炎正要出手,却被刘翠娥拉住道:“先别动手,这两个毛贼敢找麻烦,想必有点来头,待我问问他!”
她目光掠向朱云道:“朋友,想截路要把招子放亮些,你可知道本姑娘是什么人?”
朱云道:“你不过是个臭婊子,在下今晚不是看上了你的人。”
刘翠娥只气得脸上一热,转面喝道:“黑驴,给我把这两个混帐东西收拾掉!”
秦炎一个虎跳,有如黑虎出岗,凌空向朱云扑去。
但他的身子只冲出一半,便似遇到一股极大的无形阻力,耳际只听乒乓两声脆响,顿时双颊火辣辣的,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己的摔下地来。
这两掌并非朱云打的,而是李金贵趁机出手。
令秦炎吃惊的是,他竟没看出这两个耳光是怎么挨的。
而李金贵却远远站在一边,就像身形从未移动过的一般。
这一来刘翠娥也心知遇上了高人,眼前这两个蒙面的,既不是小混混,更非毛贼可比。
本来,若秦炎有火器火药在身,她仍可有恃无恐,可恼的是圣火天尊巫公明偏偏又把他徒儿的这些东西收去。
而秦炎没了这些随身家当,已经派不上用场,她自己也是因为今晚仅为捉拿李金贵,不曾带得兵刃。
好在她看清面前两个蒙面人,也是赤手空拳,凭自己有“冷煞手”和“寒水掌”的两项独门绝活,还不至胆怯。
李金贵跃至朱云身前道:“大哥,杀鸡焉用牛刀,您只管在一旁看着,待小弟两个一起收拾。”
朱云也颇想看看李金贵的身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也就依言退到一边,不过他还是提醒道:“老弟小心她的‘冷煞手’和‘寒水掌’!”
李金贵早已暗运师门的“一阳罡”真气护住全身,手指刘翠娥道:“贱女人,有什么高招就亮出来吧!”
刘翠娥双手迅快的做了个交又状,忽地右手一抬,口中念念有词,一股雾柱,像一道白虹,直向李金贵身前冲出。
李金贵只感寒气刺骨,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但他并不退缩,硬是由白色雾中冲了进去,竟然一把抓住了刘翠娥的衣领。
刘翠娥乘机向李金贵肩头拍了一把。
李金贵左手疾探,刘翠娥那只手尚未撤回,已被他又扣住了脉门,动作之快,直如电光石火。
刘翠娥大惊之下,另一只手又拍了过来。
谁知她那只手尚未触及对方,突感被扣住的腕脉一紧,竟然气血倒涌,劲力全失。
接着,跟前响起一声惨呼,一个人影,像天外飞石般摔撞出去。
原来是秦炎想趁机由李金贵身后偷袭,被李金贵蹬出一脚。
秦炎撞出去之后,刚好落在朱云身前,又被朱云一把扣住,就势踏在地上。
李金贵还是紧扣着刘翠娥的脉门不放。
刘翠娥咬牙咧嘴,在这刹那,她只感连呼吸都近于窒息,体内的气血似乎全已凝住,面庞憋得有如猪肝。
她本来姿色艳丽,媚态撩人,但此刻的模样,却是丑相百出,连秦炎见了,只怕也不想亲近。
她惊骇的已不是对方的身手高不可测,而是她分明“寒水功”和“冷煞手”俱已施出,对方却竟能丝毫不受影响。
李金贵觉出紧抓着女人的手腕不放,有点不大雅观,他不为己甚,随即松开了手。
刘翠娥气血未复,站立不住,不由摇摇晃晃的蹲了下去。
李金贵望着朱云道:“大哥,和尚和女人走在一起,不是淫奔,便是私会,留着这对狗男女,实在有伤风化,依小弟愚见,不如把他们宰掉的好,免得他们继续做孽!”
其实李金贵的话,是故意吓刘翠娥和秦炎的。
朱云也明白李金贵的用意,颔首道:“这样最好不过,我宰这秃驴,你宰那臭婊子!”
刘翠娥总算骨头硬,紧咬着牙不吭声。
秦炎却大大着了慌,杀猪般吼叫道:“你们不能下这样毒手,洒家还没娶媳妇。”
朱云忍不住笑道:“奸小子,出家人还想讨老婆,那我老人家也要出家了。”
秦炎叫道:“大和尚不娶媳妇,小和尚从哪里来?”
朱云存心要逗逗他,道:“那个女的不是你媳妇么?”
秦炎道:“洒家想娶她,她不肯,侍候了她好几个月,连边儿都没沾上。”
朱云笑道:“这样说来,那是辛苦你了?”
秦炎因嘴巴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只要能达到目的,再辛苦也没关系。现在倒好,不但媳妇没娶成,连脑袋也搬家了!”
朱云道:“没关系,你和她死后,我负责把你们合葬在一起,让你们到阴间结为夫妻。”
秦炎打个冷颤道:“洒家的老祖宗,求求您,只要您肯手下留情,洒家情愿打一辈子光棍。”
朱云为恐若起秦炎和刘翠娥的疑心,故意转变语气问道:“那个大个子是什么人?”
秦炎道:“他不是我们一起的,好像姓李,李铁牛。”
朱云道:“既然不是一起的,为什么走在一起?”
秦炎干咳了几声道:“洒家是带他到庙里进香的。”
他因身子被踏在朱云脚下,嘴巴贴在地上,这一干咳,地面的尘沙都飞进嘴里,越发呛咳不已,简直像吞进满口苍蝇。
朱云摇摇头道:“我不信,进香都在白天,哪有夜间拜庙的?”
秦炎虽然呛得说话困难,还是不得不答,道:“您不知道,夜间进香最灵,神明都是夜间显灵的。”
朱云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神明白天都做什么了呢?”
秦炎顿了一顿道:“他们白天都在睡觉,这正是人和神不同的地方。”
朱云道:“那么你这小头陀夜间出来活动,也是神了?”
秦炎道:“阿弥陀佛,酒家不敢当!”
朱云再望了李铁牛一眼道:“那位大个子好像在全身发抖?”
秦炎道:“他是打摆子,所以才要到庙里求神保佑。”
朱云笑道:“我当什么下不起的大事,打摆子是小毛病,我这里有药,一服就好。”
他说着松开脚来,从怀里摸出两粒丸药,走到李铁牛身前,扳开他的牙床,将药抛进他的口中道:“用力吞下!”
李铁牛一直瑟缩着蹲在地上。
他虽然对双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因上下牙床磕个不停,难以说出话来,所以连服药都要别人替他把牙床扳开。
刘翠娥和秦炎也都蹲在地上,此刻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两人心里都有数,规规矩矩的待着,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若企图偷袭或开溜,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约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后,李铁牛只感体内的寒气已渐渐散尽,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立即“噗咚”一声,跪倒在朱云面前道:“多谢老伯搭救,小的感激不尽,请问上姓高名,小的将来也好答报!”
他因看到朱云的蒙面黑纱上面露出几绺白发,所以才口称老伯。
朱云摆摆手道:“你今晚不过碰得巧,而老夫又不能见死不救,小事一件,何必报答,我也没有必要留下姓名。”
李铁牛依然感激不已的道:“舍下就在几里外的南阳庄,老伯如不嫌弃,就请到舍下坐会,小的也好招待一会。”
朱云道:“老夫刚才说过,施恩不必求报,老弟既然没事了,就请回家吧!”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六 回 夜探魔密
李铁牛瞥了蹲在地上的刘翠娥和秦炎一眼道:“这一男一女,实在大可恶,平白无故的把我从家里架出来,尤其那女的不知用的什么法术,把我冻得简直像掉在冰窖里。”
朱云故作吃惊道:“原来你和他们不认识?那他们为什么要跑到府上打扰呢?”
李铁牛也故作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说要找我那堂弟阿贵,阿贵早在四年前就离家了,到现在连消息都没有。他们找不到就把我不知要架到哪里去。我哪里是打摆子,又哪里是求神拜庙,小的长了这么大,从来就没打过摆子。”
朱云道:“他们现在已经落在老夫手里,你准备要老夫怎样处置他们?”
李铁牛哼了一声道:“这种狗男女留在世上也是作孽,干脆宰掉算了!”
朱云回过头来道:“臭婊子,小头陀,老夫本来不想杀你们,现在既然这位老弟说了话,就只好送你们上西天了。”
刘翠娥还是不吭声。
秦炎却嗫嚅着开了腔道:“老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您若肯高抬贵手,洒家绝不忘大恩大德,从今后一定好好做人。”
朱云吁了口气,道:“老弟,我看算了吧,不如给他们一条生路。”
李铁牛想了想道:“小的这条命是老伯救的,一切由老伯作主。”
朱云回身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也不愿杀生害命,你们还不给我快滚!”
刘翠娥和秦炎双双站起身来。
秦炎在站起前还特地叩了个头道:“阿弥陀佛,洒家今后一定要设法报答前辈的大恩!”
朱云眼看两人走远,才说:“老弟,那位叫阿贵的当真没回来?”
李铁牛犹豫了一阵,才叹口气道:“不瞒老伯,我那阿贵兄弟的确回来了,还把一位姓朱的大叔带回家里,他说姓朱的大叔是位武林高人,还会什么法术,阿贵兄弟也跟什么人学了一身武艺。谁知他们却被吓跑了,可见他们都是骗人的,像老伯和那边那位大哥才是真正了不起的高手。”
朱云顺手把脸上的黑纱扯了下来,笑道:“铁牛老弟,你看老夫是谁?”
李铁牛啊了一声道:“原来是朱大叔!”
他转过头去,道:“那位一定是阿贵兄弟了!”
李金贵也除去黑纱,走了过来道:“铁牛哥,你受惊了!”
李铁牛到这时才知道朱云和李金贵是真正的高手,自己空有一身蛮力,比起人家来,实在差得太远。
朱云道:“铁牛老弟,你现在该回去了,路上不会再有什么事情。”
李铁牛怔了怔道:“大叔和阿贵兄弟莫非不回去了。”
朱云道:“我们还另外有事,可能要晚一些回去。”
李铁牛两跟直眨的道:“大叔和阿贵兄弟还有什么事?”
朱云道:“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和阿贵老弟必须马上行动,你先走,回头再见!”
李铁牛不便再问,道了声再会,一脸茫然的转身而去。
朱云望向李金贵道:“老弟,咱们该尽快的赶到玄妙观了。”
李金贵不解的问道:“大哥到玄妙观还有什么事?”
朱云道:“刘翠娥和秦炎回去,必定要向什么人报知今晚的行动经过,据我预料,玄妙观一定有人在等着他们。当这些人知道秦炎和刘翠娥遇到了咱们两个,也必定会商议如何采取行动,咱们也好在心理上先做个准备,这种机会如何能平白失去。”
李金贵一听这话说得有理,他担心的倒并非自己,而是恐怕对方今后再对李铁牛不利。
朱云见李金贵沉吟不语,忙道:“事不宜迟,咱们马上赶路要紧。”
李金贵道:“大哥,到了玄妙观,很可能会再度和人动手,你我的兵器都不曾带在身边,只怕不好应付。”
朱云语气一紧道:“绝对要避免动手,老弟,实对你说,今晚咱们在玄妙观预料中所看到的,必定是绝顶高手,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女妖齐漱玉是必定在场的,咱们就是带了兵刃,也难是人家对手,不带反而要方便些。”
李金贵道:“好,小弟听大哥的。”
朱云道:“咱们一定要设法赶在刘翠娥和秦炎前面,这样才能刚好凑上热闹。”
李金贵心中一动道:“这并不难,离玄妙观两里外处有条岔路,咱们还是顺着田野快走,到了那条岔路,必定可以把他们两个撇在后面。”
于是两人又各展轻功,沿着田野间的小埂,放步急奔。
不大一会工夫,便到达另外通达玄妙观的一条小路。
但他们并未缓下来,依然行进如飞。
这条小路是通往玄妙观后门的,正好玄妙观后面有一土岗。
朱云道:“咱们先到土岗上去!”
李金贵道:“为什么要先到土岗呢?”
朱云道:“现在已是二更过后,观里的道士们大部分已经睡着了,先察看一下何处尚有灯亮,咱们就直接往那里去,免得进去以后瞎摸,难免暴露形踪。”
两人上了土岗,居高临下,对观内的景象,自然看得很清楚,不过因为玄妙观范围极大,即便看出某处有灯光,进去之后,也不容易找到。
观内各处,仍可发现星星灯火,唯独靠西北方的角落里,似乎灯火特别明亮。
朱云大喜道:“老弟,那里叫无尘院,是玄妙观最精致的一座道院,是专门招待身份极为尊贵的宾客之用,平常不准闲杂人等进入。既然那里灯光明亮,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女妖齐漱玉一定是住在那里了。”
李金贵目不转睛的道:“正好,那里在玄妙观一角,不需经过内院,进去很方便。”
朱云道:“他们为的就是隐秘清静,远离所有神殿,一般香客难以接近,不过对咱们来说,想接近反面方便了。”
他默了一默问道:“老弟,你在玄妙现住了那么久,可知道夜间是否有巡夜的?”
李金贵道:“小弟虽然在里面耽了一个月左右,但却都在厨房里,有没有巡夜的,并不清楚。”
朱云道:“其实玄妙现在当年老观主松风主持时,也是座规规矩矩的道观,在南阳一地,算得上是一处名胜,远近前来朝拜烧香的善男信女,终日不断,直到玄真等牛鼻子接掌后,才由正变邪。他不时暗地里勾结江湖人物图谋不孰,不过表面上却还保持着原有样子,所以夜间也许不会有什么戒备。”
两人打量好无尘院的位置,随即下了土岗,由围墙外绕向西北角,然后越墙而入。
果然并未发现守卫或巡夜的道士,他们落脚之处不远,便是无尘院待客大厅的后窗,而灯光正是由后窗发出来的。
尚未到达后窗,便听到大厅内多人说话的声音。
朱云和李金贵屏息蹑踪来到窗下,各据一角,从窗隙偷偷向里望去。
但见大厅内烛火高烧,有坐的,有站的,竟然有十几人之多,而且不难看出其中大部分的身份都十分特殊,即便在一般武林盛会中也难得一见。
在上首席位中,右边是位白发覆肩但面色却既红且嫩的老者,两眼明亮精芒闪射,身穿白缎长袍,前胸绣了一个斗大的太极图。
左边是个全身绫罗,花枝招展、珠绕玉围的美艳绝伦的妇人,虽然并未开口说话,却眉梢眼角,不时流露着骚人如醉的风情。
另一边赫然竟是朱云和李金贵下午在卧龙岗遇见的苗疆十八峒总峒主金蛤螟蓝天豪和他的浑家胡丽仙。
这两人居然也到了玄妙现,怎能不使朱云和李金贵大感惊异。那么他们前往卧龙岗又是做什么呢?
那先前一对男女,李金贵自然并不认识,但朱云却在多年前见识过一次,正是太白山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女妖齐漱玉。
这南北两对魔头,男的和男的比,一看便知太白山的要比火云洞的好看得多。女的却是争妍斗艳,各领风骚,令人看得眼花撩乱,很难分出高下。
她们的排场都比另一半大,各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打扮得娇娇娆娆,绰约多姿的丫环。
远远坐在一角的,是那位丰神俊朗、飘然出尘的中年儒士,这人朱云倒呈至今弄不清他的身份来历。
他手持摺扇,一副悠闲自得模样,似乎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下首相陪的,也有好几个。
为首的是个有如僵尸般的枯瘦老道,头戴九梁道冠,身穿水火八卦衣。紧挨着他的,仍是个骨瘦如柴、两颊深陷、灰眉垂目、细颈项、小脑袋的道人。
这两人连李金贵也认得,是由茅山三清观赶来的天昊道长和太虚老道。
再后面便是玄真、玄法、玄月三位观主。
他们因为辈份低,只够资格敬陪末座。
只听无极老魔褚朴问道:“蓝总峒主,刚才咱们谈到卧龙岗上那位奇人,你今天路过那里,可曾找到他没有?”
金蛤蟆蓝天豪道:“那奇人虽说在卧龙岗,却打听不出他的详细隐居地点,不过今天蓝某和内人到卧龙岗的真正目的,是要瞻仰瞻仰孔明大仙的遗迹。”
褚朴愣了一愣道:“孔明大仙是谁?”
蓝天豪道:“就是三国蜀汉的大丞相诸葛仙人。”
褚朴嘿嘿笑了起来道:“原来你说的是诸葛亮,把他称为大仙,褚某倒是第一次听到。”
蓝天豪塌鼻梁下面的朝天鼻孔掀动了几下道:“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大仙,想当年蓝某的祖先孟大统领被他活捉了七次,又连放了七次。连孟大统领都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老人家不是神仙是什么,时下的所谓海外七仙,只怕替他老人家提鞋他都不要。”
褚朴像是来了兴趣,道:“你可在卧龙岗上看到什么诸葛大仙的遗迹?”
蓝天豪道:“都看到了,他老人家好像就坐在那间草房子里,蓝某还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
褚朴笑道:“蓝总峒主和夫人迢迢数千里来到中原,就是特地给诸葛大仙磕头的?”
蓝天豪立即脸色一凝,他本来长相骇人,这一来更加恐怖,几乎有令人不寒而懔的感觉,道:“实对诸位讲,蓝某和内人是特地来找儿子的。”
褚朴一愣道:“令郎蓝云贤侄难道不在苗疆火云洞?”
蓝天豪摇头道:“蓝某那长不大的孩子四年前离开家,到现在不曾回去,连消息也不见半点,不然蓝某和内人怎会老远赶到南阳府来。”
褚朴道:“既然没有消息,蓝总峒主又怎知令郎在南阳府?”
蓝天豪蛤蟆嘴一噘道:“他在南阳府失踪的,蓝某当然要到南阳府来找。”
褚朴哦了一声道:“老夫想起来了,四年前我那两个女弟子曾到玄妙观参加过七派秘会,据他们回去说,令郎也被蓝总峒主派来参加过。”
“这就对了。”蓝天豪两只铜铃般的圆眼,光芒闪烁的瞥向玄真玄法玄月三人道:“你们三位观主,今晚要给本峒主一个交代,我儿子是到贵观开会失踪的,贵观绝对脱不了干系!”
玄真、玄法、玄月顿时全变了颜色,几乎答不上话来。
蓝天豪两眼蓦地泛出红光,几乎要冒出火来,冷冷接道:“今晚你们三位观主若交代不出原因,本总峒主就把随带而来的所有毒蛊,给你们放遍了玄妙观,让这座玄妙观人畜不生,永断香火!”
这老魔说翻脸就翻脸,三句话不来就雷霆大发,实在大出大厅内每个人的意料之外。
玄真再也忍不住,脸色一变道:“蓝老前辈有话好好讲,何必发这大脾气?总该先给贫道一个开口的机会!”
蓝天豪顿时满面青筋暴起,探手入怀,抓出一把金蚕来。
一把金蚕,足有二三十条,全都通体火红,表皮发出金光。
其实这些毒物虽说是金蚕,但头部却极似毒蛇,一条条昂首吐信,尤其那红舌吐出去足有半尺长,比身子长出数倍。
二三十条金蚕不停的吐着红信,交织成一片灿烂而又恐怖的活动画面,看的人人心里发毛。
突见蓝天豪手势一扬,其中三条金蚕,如出笼之鸟,发出嗡嗡之声,又像能自动寻找目标一般,疾向玄真、玄法、玄月三人头上飞去。
窗外的朱云和李金贵,到这时才知金蛤蜞蓝天豪尚弄不清他的儿子火云魔童蓝云已落入白氏家族手中。
反正玄妙观的三位观主目前已不是正道的出家人,让他们互相残杀最好不过。
这时,那三只金蚕都已各自停在玄真、玄法、玄月头上。
玄真等三人正要伸手去抓。
突听天昊道长关天岚喝道:“不许动!”
玄真等三人闻声警觉,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
原来天昊道长深知蓝天豪对施放金蚕布蛊之术,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金蚕虽已脱手,仍能随着意念控制。
此刻金蚕停在玄真等三人头上,只要蓝天豪不示意攻袭,它们便蓄势不动,随时候命。但若对方贸然伸手拨弄,它们却必定发起攻击。
那毒信射出之后,其力足可穿透手掌,然后毒汁很快便会顺着手臂扩散到全身,使人陷于麻庳,再渐渐溃烂,直至身死。
天昊道长接着向蓝天豪打个稽首道:“蓝总峒主请息怒,他们都是晚辈,有话不妨先和贫道谈,何况事情总该先问明白才对。”
蓝天豪手指向后一勾,那三条金蚕,果然又嗡嗡作声的飞回他的手掌。
他面色不带半点表情,似乎要故意炫耀施蛊神技,接着右手五指一张,那二三十只金蚕,全部飞散空中,在各人头顶飞舞盘旋,嗡嗡之声大作。
它们且飞且吐着半尺多长的红信,整座大厅内,烛光照射下,像在闪电飞虹一般,蔚为奇观。
但却看得人毛骨悚然,心中直冒冷气。
突见无极老魔并未怎样作势,全身竟然散发出一种雾气。那雾气冉冉上升,范围渐扩渐大。
不大一会工夫,竟然在头顶形成一个丈余方圆的雾圈,就像一顶白色的伞盖般,逼得飞舞盘旋的金蚕,都无法接近,一只只全远远躲去。
这显然是无极老魔褚朴不甘示弱,有意和金蛤蟆蓝天豪斗法。因为他们南北两大魔头,一向是谁都不服谁的,虽然他们至今还不曾正式较量过,但褚朴却看不惯蓝天豪那种嚣张的神气。
蓝天豪似是也不愿伤了和气,掌势上翻,五指一收,那满空飞舞的金蚕,便全又收了回来。
天昊道长连连喝彩道:“两位的独门绝技,各擅胜场,贫道今晚算是开了眼界!”
蓝天豪又疑下脸色道:“老道长希望双方把话说明白,有关犬子的下落,看他们三位观主还有什么话说?”
玄真躬身说道:“令郎四年前曾到敝观参加七派秘会,固然是有目共睹的事,但他后来却因和修罗门的人起了冲突,以致被修罗门捉走,为了这件事情,也使得敝观和修罗门结怨,连无极前辈的高徒刘二姑娘也遭到修罗门的追袭。祁连派的秦尊者为保护刘二姑娘,施放火器阻止追兵,竟把敝观烧了一大片,使得敝观损失不小。”
无极老魔褚朴抢着颔首道:“这事小徒翠娥回去曾对老夫说过,所以老夫这次到中原来,也希望能见见修罗门主金浩,彼此当年本属同脉,不该结怨。”
蓝天豪哦了一声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经过,那是蓝某错怪责观了。不过蓝某的苗疆十八峒,一向和修罗门并无怨隙,他们实在不该把犬子一扣四年。蓝某既然来了,少不得也要找到修罗门去。”
褚朴道:“可惜修罗门好像已经搬走了,老夫日前曾亲笔修书一封,派小徒翠娥送给金浩,竟然不得其门面入。”
只听玄真道:“即便修罗门不曾搬走,蓝老前辈也用不着去找。”
蓝天豪翻了翻两只牛眼道:“大观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蓝某就把儿子送给修罗门做一辈子人质?”
玄真嘿嘿一笑道:“据贫道所知,令郎被捉到修罗门以后,修罗门又出了内奸,竟把他又掳到白家大院去了。”
蓝天豪双耳无风自动,扇了几扇道:“有这种事?那么本总峒主应该到白家大院去找了!”
玄真道:“白氏家族自从当年和修罗门火拼一场后,双方伤亡惨重,二十几年不曾暴露形迹。只在四年前一度有人出现,从那以后,又已销声匿迹,很可能也是人去楼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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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豪冷哼一声道:“不管如何,老夫决定到白家大院走走,他们如果不交出我的儿子,我就把整个白家大院布下毒蛊,让他们鸡犬不留!”
褚朴微微一笑道:“莫非蓝总峒主和白家也有过节?”
蓝天豪发出一声惨笑道:“当然有,犬子当年看上了白家的白嫦娥,她不肯答应不打紧,反向犬子下了毒手。若不是我那孩子命大,只怕早在二十年前就完蛋了,要知道蓝某就只有那么个宝贝儿子。”
褚朴又是微微一笑道:“蓝总峒主不必着急,老夫那徒儿翠娥和祁连门的秦小头陀已去捉拿一个叫阿贵的孩子去了,只要把那孩子捉来,必可拷问出白家大院的消息。”
蓝天豪一愣道:“去捉拿一个孩子做什么?他又怎会知道白家的消息?”
褚朴道:“因为那孩子就住在白家隔壁,而且据说还和白家的人有来往。”
蓝天豪道:“褚老哥捉他来,就是为的打听白家的消息?”
褚朴顿了一顿道:“那倒不是,老夫是听说那孩子头有仙骨,资质非凡,是块难得的浑金朴玉,若能加以细心琢磨,将来必有极大成就。”
蓝天豪道:“那是褚老哥想把他列入门墙了,这小子可真有福气。”
褚朴道:“这样的人才,谁不想要,实不相瞒,老夫的太白门,已是后继无人了,只有两名女弟子,成就也并不大。尤其内人,早就想收一名男弟子,自从小徒回去告知此事后,她就急着要看那孩子,我们这次从太白山赶来南阳,主要就是为了他。”
蓝天豪牛眼眨动了一阵道:“令徒既然在四年前就已经发现了他,为什么当时不带回去?”
褚朴顿时面带愠意,冷哼一声道:“都是一些混帐东西横加阻挠,先是北崆蛔朱云那狗东西要把他抢走,后来又杀出修罗门,最后谁也没收得到。”
他语气稍顿,神色更为恼怒,接道:“所以这次内人和老夫才亲自出马,若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来争夺,老夫决定不惜大开一次杀戒!”
一直不曾开口的长春夫人齐漱玉,这时却瞪了褚朴一眼道:“闭上你的嘴,动不动就要开杀戒,你想做第二个黄巢么?好宝贝当然人人要争夺,你想要,别人也想要,有什么稀奇的!”
这女人虽是满面娇嗔,但却依然莺声呖呖,有如珠滚玉盘,听得大厅内不少人都有些耳软心酥。
褚朴是惧内出了名的,连忙涎脸陪笑道:“夫人责备得是,杀戒岂是随便开的。”
长春夫人齐漱玉冷声道:“翠娥那丫头去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事情?”
褚朴哈着腰道:“不可能,她们去的是乡下,乡下人谁敢惹她们。”
玄真插嘴道;“也许是找不到,据贫道所知,那个阿贵四年来一直不在家里,哪会这么巧刘姑娘和秦尊者一找就找到。”
褚朴对玄真的献殷勤并不领情,冷声说道:“她们找不到必定很快就会回来,难道还会老守在那里不成!”
窗外的朱云和李金贵也有些等得不耐烦,论时间刘翠娥和秦炎早应该回来了,为什么还不见人影。
其实他们并未想到,这对男女因为在路上弄得灰头土脸,连走路都打不起精神,尤其刘翠娥因为无处出气,一路对秦炎骂个不停,哪里能按时赶回。
长春夫人斜睨着褚朴道:“老鬼,我看咱们还是先回房睡觉吧,明天再听取翠娥丫头的回报。”
真是巧得很,褚朴还没来得及回答,两条人影,已奔进大院,正是刘翠娥和秦炎。
褚朴对两人这么晚才回来,本来就没好气,又见不曾带来李金贵,越发着恼,沉下嗓门道:“人呢?”
刘翠娥本就一肚子怨气,又见师父没有好脸色,心里一急,不觉进出了眼泪,道:“师父,师娘,我跟黑驴根本就没找到李金贵!”
她在这多人面前,公然称秦炎黑驴,难免不少人都觉得好笑。
秦炎四年前第一次到玄妙观时,目空四海,自大自尊,似乎威风不可一世,简直有些不晓得天高地厚。
这次来因为正在追求刘翠娥,低声下气习惯了,性子也改了不少,又因火药火器已被师父收走,更使他自感英雄无用武之地,想威风也威风不起来了。
刘翠娥早在几天前就带他见过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齐漱玉,他为了在这一对男女魔头面前讨得好感,简直乖得像孙子。
而褚朴和齐漱玉也看出刘翠娥不过是在利用他,根本不可能让他讨到便宜,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予过问。
如此一来,在秦炎的心目中,虽然暂时得不到刘翠娥的青眯,却只感将来希望无穷,因为至少两个老魔头并不反对。
褚朴见一向好强的女弟子忽然掉下眼泪,不由怒气全消,堆下笑脸,拍拍她的香肩道:“今晚找不到,可以下次再去找,二十几岁的女孩儿家了,大厅广众之下哭哭啼啼,多不好意思。”
刘翠娥揩拭着泪痕道:“他离家四年多,根本不曾回来,下次去还不照样空跑一道。”
褚朴脸色一变道:“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刘翠娥道:“他家里住着一个叫李铁牛的大个子,我们曾逼问过李铁牛,看样子他是真不知道李金贵的下落。”
秦炎抢着说道:“老爷子,我们本来已把李铁牛押了来,谁知在半路上杀出两个程咬金。”
褚朴漫不经心的道:“程咬金是唐朝人,和好汉秦琼是一伙的,死了将近千年,怎么现在还会杀了出来?”
秦炎干咳了两声道:“老爷子,小僧不过是打个比方,总之是半路里杀出两个人来。”
褚朴依然毫不在意的道:“这一带都是乡下人,杀出两个乡下人何至大惊小怪,你们的身手都很不错,还怕两个乡下人不成?”
秦炎只急得毗牙咧嘴的道:“您老人家不知道,这两人身手高得实在不得了,小僧和刘姑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一来褚朴终于吃了一惊,大厅内所有的人也都心神一震。
褚朴皱下白眉道:“莫非南阳一带,竟是藏龙卧虎之地?”
蓝天豪不甘寂寞的道:“褚老哥,这还用说么,若不是藏龙卧虎之地,哪来的卧龙岗?”
褚朴并未理会蓝天豪,转头瞥了刘翠娥一眼道:“我不信你那‘冷煞手’和‘寒水功’就派不上用场,除非找不到机会下手!”
刘翠娥嗫嚅着道:“弟子全用上了,谁知那人竟毫不在乎,像根本没事一般,连弟子也弄不清到底什么原因。”
褚朴何等机警老辣,这时心里已有了数,却故意再问秦炎道:“冷的不成用热的,秦小师父,你的火药火器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秦炎显得大为尴尬道:“老爷子,您可能还不知道,小僧的火药火器,全给师父收走了!”
褚朴确实不知这事,吃了一惊道:“令师巫天尊远在祁连山,怎会收去你的火器火药?前几天老夫还见你身上带着百宝囊。”
秦炎道:“他老人家今天一早来过,当时曾把小僧吓子一跳,临走时恐怕小僧闹事,干脆把东西收走,所以才使小僧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过他说过几天会发还的。”
褚朴两眼直眨的道:“有这种事?收了你的火药火器不算什么,老夫是觉得令师巫公明怎可能离开祁连山来到南阳。”
玄真忙打岔道:“老仙翁,巫天尊的确来过,当时贫道等人都在场,他坐了很久才走。”
褚朴摇头晃恼愣愣的道:“老夫和巫公明也算是故交了,他为什么不等老夫来了以后见见面再走?”
玄真道:“他也说过,要等和老仙翁见见面再走,但因老仙翁来晚了一步,他因为有急事等不及便先走了,谁知他前脚走,老仙翁和夫人后脚就到了。”
褚朴道:“老夫当时因为临时有事,耽误了行程,所以才晚到了一会。大观主,他来时在座的还有谁?”
玄真道:“除了贫道和玄法师弟外,另有阴山邵北冲大侠,东瀛来的山本大力先生,再就是目前在座的陈先生。”
他说着向远远坐在一旁那位风度翩翩、超然出尘的中年儒士看了一眼。
褚朴这才注意到那中年儒士的气度不凡,也望了一眼道:“陈先生是读书人,贵观把他请来参与机密大事,必定有借重之处了?”
玄真道:“陈先生是卧龙岗附近的一位隐士,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胸博六艺,文才无双。贫道千方百计打听,好不容易才把他请下山来,只因将来要破去铁笔峰的‘九九归元大阵’,以便开采宝矿,所以必须这样的人才参与机密,只可惜他身无武功,不便亲自到场勘察。”
蓝天豪听到这里,啊了一声道:“莫非陈先生就是传说中卧龙岗上的那位高人?”
陈先生到这时才手摇摺扇,淡淡一笑道:“蓝总峒主太看得起晚生了,传说中卧龙岗上郡位高人,晚生也曾寻访过多次,可惜始终无缘相遇,令人大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感,晚生一介山野耕夫,岂能与那位奇人相提并论。”
他说话不疾不徐,字字铿锵有力有如金石之声,越发显得气质不凡。
褚朴再问玄真道:“还有别的人在座没有?”
玄真内心怦然一动道:“还有就是北崆峒的朱云大侠……”
褚朴不等他说完,便急急问道:“什么?北崆峒的朱云也来了?”
玄真道:“贫道也觉得奇怪,他是不请自来的,身边还带了个年轻人,据说是他的弟子。”
刘翠娥趁机说道:“师父,他头一天也带了个弟子,和我们在圆觉寺相遇,他那弟子武功实在高得出奇,黑驴本来要拿火器伤他,却反而伤到了自己。”
褚朴低头沉吟了下道:“朱云怎会也来到南阳?你们刚才在半路遇到的那两人,会不会就是他们?”
刘翠娥摇头道:“不是他们,弟子和朱老怪多次相遇,而且还交过手,哪会看不出他。”
褚朴道:“他们都是什么模样?”
刘翠娥道:“两人都用黑巾包头,看不出面目。”
褚朴冷笑道:“既然如此,又怎知不是他们?”
刘翠娥道:“他们的声音不对,而且两人以兄弟相称。”
褚朴道:“他们可不可能是从李金贵家里出来的?”
刘翠娥道:“他们是从半路拦截的,而且和那个李铁牛也不认识。”
褚朴默了一默,颌首道:“老夫明白了,若非朱云那小子,定是修罗门和白家的人干的。”
玄真道:“可是修罗门和白家的人都已销声匿迹了!”
褚朴嘿嘿笑道:“不是老夫不敢恭维,你们玄妙观这些年来,只是关着门在自我陶醉,根本不明白外面的风云变幻。老夫这次既然来了,索性就在贵观多住几天,以便看场热闹。”
这几句话说得玄真、玄法、玄月三人全都面红耳赤,连天昊、太虚两位老道也大有无地自容之感。
大厅内沉寂了许久。
玄真才道:“老仙翁要多住几天,敝观正是求之不得,过些时便要进入铁笔峰‘九九归元大阵’勘察,有老仙翁和蓝总峒主在场,那就万无一失了。”
玄真这话倒是肺腑之言!
他深知“九九归元大阵”乃是抱玉真人所设计,而且隐仙谷内除抱玉真人主外,尚有丁中齐等,自己这方面若没有绝顶高人参与,如何是人家对手。
如今南北两大魔头来到了玄妙观,正好可以用来对抗隐仙谷,而且山腹内宝矿无尽,只怕数十年都开采不完,分一些给别人也无所谓。
褚朴笑道:“大观主希望老夫帮忙,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倒并非想发大财,而是要弄些珍珠宝石送给夫人做佩饰。”
蓝天豪也赶忙说道:“咱们是志同道合,内人也要珍珠宝石装扮装扮,而且我那火云洞,也要找些宝物布置布置。”
玄真忙站起身,打个稽首道:“贫道多谢两位前辈慨允相助,时间不早,诸位就请安歌吧。”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七 回 竹笺传书
窗外的朱云和李金贵听到这里,互相递了个眼色,退到一角,然后越墙出了玄妙观。
朱云道:“老弟,咱们总算没有白来,听到了不少机密事情。”
李金贵道:“实不相瞒,小弟这次回来,除了探望父母,便是希望能见到白家的三小姐,听玄真刚才的语气,白氏家族很可能真的搬走了。”
朱云吁口气道:“现在玄妙观这些牛鼻子们要发动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进入铁笔峰‘九九归元大阵’勘察宝矿。据我所知,那‘九九归元大阵’只要破去一角,便很可能影响到全阵失灵。如今南北两大魔头也参与了行动,只怕抱玉真人老前辈也难以对付。”
李金贵叹口气道:“所以小弟才希望早些到隐仙谷去,预先禀报大师伯和丁师兄,要他们及早防备。”
朱云道:“第二件大事,便是他们很可能在最近进袭白家大院,老弟既然和白家相热,最好也能及早去通知一声。”
李金贵这时已不便再行隐瞒,顿了顿道:“事到如今,小弟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小弟在回家的当晚便偷偷去过白家大院,那时大哥因酒醉睡去,所以不便打扰。”
朱云哦了一声道:“可曾见过白家的人?”
李金贵摇头道:“小弟几乎走遍了各处厅舍,一个白家的人都没遇上,却在假山旁的荷池边发现了怪事。”
“发现了什么怪事?”
“遇上了白家业已死去的奶妈金花女侠金琼华!”
“金花女侠已经死了?”
李金贵只得把四年前白家遭到修罗门郑永明暗中施袭的事说了一遍。
朱云虽然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大为骇异的道:“真有这种事,你看清楚了没有?”
李金贵道:“不但看清楚了,而且还跟她讲过话,小弟至今怀疑那必是鬼魂出现。”
朱云终于松下口气,笑道:“既然能讲话,必定是人了。”
李金贵心有余悸的道:“金姥明明死了,怎可能复活?而且她沉入池底,水波不兴,小弟在池边又等了很久,始终不见她再出现。”
朱云想了想道:“那可能水底有机关,明晚咱们再去看看!”
李金贵摇头道:“不行,她在临终没入水中前,还特别交代过,下次千万不能再去,否则将惹下杀身之祸。”
朱云顺口道:“那是她故意吓唬你,还说过什么没有?”
李金贵回忆着说:“她说白家的人,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又说家父母被人藏匿在周近三十里的范围以内,目前安然无恙,但却告诫小弟不可强自出头寻找,以免反而给两位老人家带来无妄之灾。”
朱云沉忖了一阵道:“这话倒是语含玄机,不可不听,至少令尊令堂目前安然无恙,必定不会假,在老弟来说,也是值得安慰的。”
朱云说着,竟又往那土岗上走去。
李金贵茫然问道:“大哥为什么还要到土岗上去?”
朱云道:“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动静没有?”
上了土岗,但见大厅后窗已无光亮,显然都已各自散去。
就在这时,突听身后的柏树杆上发出一声轻响。
原来这土岗上有两三棵高大的松柏,所以人在上面,背景并不透空,也不易被人发现。
本来,此刻月色已被乌云遮住,很难发现微小事物,但树干上挂着一张白纸,却躲不过李金贵和朱云的眼睛。
而刚才那声轻响,分明是有人投射过来那张白纸。
李金贵跃身过去,只见白纸上钉着一根竹笺,伸手拔下,那竹笺没入树干足有半寸多深。
他取下白纸,因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在这同时,朱云和李金贵都大感愕骇。
因为土岗之下,一片空旷,四周并无人影,也未听到半点声息,那投书之人究竟身在何处呢?
若说是在玄妙观的围墙内投出,那围墙至少在十几丈外,谁有这种神力能特一张白纸用竹笺钉着投掷到土岗上的柏树干上?
而且竹笺又深入半寸多探?
抢头向树上望去,也不见有人。
任那朱云江湖阅历丰富,此刻也不禁毛骨悚然,凝着声音道:“老弟,咱们今晚当真遇上高人了。”
李金贵也怔怔地道:“大哥认为是那两个魔头干的?”
朱云摇头道:“大厅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这种功力,而且这人分明和咱们并无敌意,现在咱们要快些回去,看看纸上写的什么。”
李金贵犹豫了下道:“莫非你我方才在窗外偷听,已经被人发现了?”
朱云道:“大厅内的人不可能发觉,但可断定,已被投书之人发觉。”
“大哥猜猜,这人会是谁?”
“这就很难讲了,以刚才这人竹笺传书的功力而言,不论大厅内的任何人或者修罗门的,都很难办到。”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会不会是白家大院的人?”
朱云若有所悟的道:“这倒有些可能,但白家的人既然已经搬走,又怎会在玄妙观附近出现。”
李金贵吁了口气,几乎陷入迷惘之中。
朱云道:“不必多想,回去看看纸上写的什么再说。”
回到南阳庄,早已三更过后,他们不便惊动李铁牛夫妇开门,便越墙而入,一同来到朱云所住的房间。
燃亮油灯,李金贵从怀中取出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了四句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话:
白云绕卧龙,
金光藏地下。
铁峰将遭劫,
枝头几枝花。
十六个字写得龙飞凤舞,虽然笔力劲秀,墨色却极淡,显然是在匆忙间完成的。
朱云边看边道:“老弟可解得透这四句话的意思?”
李金贵是读过不少书的,十年寒窗,自然胸藏翰墨,略一思索道:“这四句话,最浅显易解的,该是第三句。它是告诉我们铁笔峰山腹内的‘九九归元大阵’,即将遭到破坏,不过这事咱们已经偷听到,用不着他再来提醒。”
朱云颔首道:“另外三句呢?”
李金贵陷入苦思,道:“第一句的‘卧龙’两字,应该是指的卧龙岗,但‘白云’两字,却一时之间难以思解。至于第二句的‘金光藏地下’,似乎语含玄机,不知是否指的铁笔峰山腹中那座宝矿?”
朱云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以我的看法,这四句话,每一句都是指的一件事情,既然第三句有了‘铁峰将遭劫’,便已经说明是有人图谋开采宝矿的事了,第二句没有必要再提。”
李金贵道:“大哥的话有理,而最后句,似乎越发难解,传书人的意思,不知是否要我们在那几个女人身上下手?”
朱云紧蹙两道白眉道:“你是说长春女妖、刘翠娥和银燕子胡丽仙这几个女人?”
李金贵点头道:“这儿个女人长的都很好看,算得上枝头几朵花,尤其长春女妖齐漱玉和银燕子胡丽仙,两个老魔头对她们言听计从,只要把她们控制住,必可阻止两大魔头的行动。”
朱云沉忖着道:“你的话虽然有理,我却总觉得那句话必定另有含意。”
李金贵并不坚持自己的意见,道:“不管如何,传书之人必定是友非敌。”
朱云道:“这方面用不着怀疑,老弟,今晚累了大半夜,不必再去多想,你我还是先休息休息要紧。”
李金贵依言回到自己房间,他的确睡意已浓,匆匆上了床,和衣躺下,不大一会,便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睡梦中忽听窗外轻风飒然。
习武的人,警觉都异于常人,连睡梦中也能觉察周近的细微动静。他迅即跃身而起,急急的屏息向窗外望去。
窗外汇靠近围墙,果然围墙下有个白色的人影。
那身形十分婀娜,长裙曳地,有如人间仙子,正向自己的方向望来。
却因相隔较远,无法看清她的面目。
李金贵不便出声喝问,以免惊动朱云和李铁牛夫妇。
他回家才刚刚两天,已给李铁牛夫妇带来极大的困扰与麻烦,内心一直歉疚难安,而朱云也必刚睡下不久,实在不该再惊扰他们。
谁知那女子的警觉性也高得出奇,似乎已知被屋内的人发觉,白影一闪,像惊鸿一瞥般飘身越出围墙,霎时失去踪影。
仅看她这轻功身法,便知身手高得惊人,连李金贵也不得不暗中喝彩。
李金贵也随即穿窗而出。
翻出围墙,对面正是白家大院,仅是一眨眼工夫,那条人影竟又已翻进白家大院的围墙。
李金贵越发惊骇于这女子的轻身工夫竟到达这般来去如风的境地,因为由他家到白家大院最少也有三十丈远,对方竟能在自己出了围墙之后便进入白家大院,即便传说中的“凌波虚度”,也不过如此而已。
若非她穿着一身白衣,深夜之间,她刚才跃入白家大院的那一刹那,自己根本无法发现。
他起初还以为又是刘翠娥二度再来,此刻已完全摒除了这种想法,因为刘翠娥绝不可能在轻功上有如此造诣。
他为了探查究竟,也施展提纵之术,随后翻进了白家大院。
在他的意念里,白家大院范围如此之广,进入之后,必不可能看到人影,他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而已。
岂知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白色的倩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他的来临。
李金贵脑际闪电般一转,暗道:“莫非这人是三小姐玉凤姑娘?”
他虽然如此猜想着,内心也不觉引起一阵真情激荡,却又不便贸然近前。
只听那女子低低叫道:“你是阿贵么?为什么不过来?”
李金贵一阵惊喜莫名,这声音不正是白玉凤么?四年来他魂牵梦绕,朝思暮念的心上人不正就在眼前么?
过分的惊喜,过分的激动,他情不自禁的急急冲了过去。
正要将她紧紧抱住,不想那女子却把他一把拨开,娇嗔道:“阿贵,你庄重些,看清了我是谁再说!”
李金贵呆了一呆,这姑娘的面容多么酷似白玉凤,难道白玉凤芳心已经另有所属?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阿贵,我是白银凤,不是玉风。”
李金贵这才如梦初醒,啊了一声道:“是二小姐,你是住在白家大院?还是从外面回来的?”
白银凤笑了笑说:“你忘了么?四年前你被极乐真人前辈收归门下,我也做了南海无相神尼的弟子。”
李金贵道:“我当然知道,不过因为我随家师到长虹岛时,你还没走,所以不能断定二小姐是否已随无相神尼老前辈到了南海。”
白银凤道:“我是在你走后第三天走的,阿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金贵道:“我回来才不过两天,二小姐呢?”
白银凤道:“我昨晚才回来,到现在才不过两三个时辰。”
李金贵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可见到府上的人?”
白银凤霎时神色黯然,摇摇头道:“我家里的人都不见了,我正为这事担心,不知他们是已经搬走了,还是遭到意外。”
李金贵吁口气道:“我想可能是搬走了,因为府上的人个个武功绝世,即便有人前来寻仇,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伤害的,何况那是一件人事,外界绝不可能毫无传闻。”
白银凤总算略略放下心来,但还是怔怔地道:“那他们会搬到什么地方去呢。我们白家,在南阳府除了这座大院,似乎并没有别的产业。”
李金贵道:“二小姐既然回来了,不妨慢慢打听,我当然也会替你尽力,实不相瞒,连家父母也失踪三年多了。”
白银凤吃了一惊道:“真的?那一定是被人掳走了,你可查出他们的下落?”
李金贵叹口气道:“我回来仅仅两天,哪会这么快就查出头绪。”
他顿下一顿,接道:“对了,二小姐家里没人,起居饮食都不方便,今后要住在哪里?”
白银凤默了一默道:“我也正为暂时的安身发愁,你家里也没人,还不是照样的不方便。”
李金贵道:“我家里倒是有人,自从家父母失踪后,便由一位远房堂兄李铁牛夫妇代为照料,二小姐如果不嫌弃,就请暂到舍下住吧。”
白银凤低头沉吟了一会道:“也好,不过我还是先要到各处走走,看看家里究竟有人没有。阿贵,你愿意陪我走走么?”
李金贵岂有不从之理,两人沿着迥廊,弯转曲折的走了许久,不见丝毫动静。
白银凤边走边道:“我九岁就离开了家,混进修罗门十年,冒名杨苓,做了修罗门的八剑主。回家后也仅仅住了一晚,便又到了隐仙谷,在隐仙谷三天后,便随师父到了南海普陀山,对这座大院的情形,已不大熟悉。”
忽听李金贵叫道:“这里是三小姐的闺房,要不要进去看看?”
正好李金贵身上带着火摺,推开门去,几案上的油灯还剩有半盏油。
燃上油灯,照见室内各种摆设虽仍保持原样,却到处蛛网尘封.
李金贵把绣墩上的锦垫掸干净后道:“二小姐请坐!”
他说着自己也在另一绣墩上坐下。
这里他在回家的第一晚便来过。
但白银凤看到妹妹闺房内的情形,却把原有的一线希望也全消失了,因为若家里还有人,哪会变成这种样子。
她细心的观察了一阵道:“奇怪,我家的人就是撤走了,也该把房门锁上,何况这还是三妹的绣房。”
李金贵也思解不透是何原因,吁口气道:“也许是府上的人料定没人敢闯进来,所以才用不着关闭门户。”
白银凤摇头道:“我们白家的仇人就在圆觉寺底下,他们随时都可能闯进来,而且有些好奇的,也很可能会来。四年前你还不照样是偷偷进来的么?”
这一来当真说得李金贵无话可答。
他只好转变话题问道:“二小姐刚才为什么越墙到了我家,莫非你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白银凤道:“我当然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李金贵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银凤道:“在你离开长虹岛的第三天,令师便到了普陀山访晤家师。本来家师希望再过两年才准我回家,但听说你已回来之后,便改变主意,让我提早回来,以便相互间有所照顾。我昨晚回来以后,因为找不到家里的人,所以才想到去找你,而我虽然去过你家,却不知道你住在那里,还好,很快就把你引了出来。”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动道:“莫非令师无相前辈早已知道府上都搬走了。”
白银凤眨着一对水汪汪的星眸道:“你怎会想到这方面来呢?”
李金贵道:“二小姐刚才曾提到令师要你回来,以便和我相互照顾。若府上有人,又何用我们相互照顾呢?”
白银风恍然而悟的点点头道:“对,家师必定早已知道我家目前的情形了,但她老人家为什么事先又不肯对我说明?”
李金贵讪然一笑道:“也许是天机不可泄漏吧。”
白银凤垂下粉颈,陷入沉思,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
这情景看在李金贵眼中,竟把白银凤幻化成白玉凤,本来她们姐妹长得极为相像,再加白银凤垂下头去,那模样,那情态,是多么神似,他真恨不得走上前去,把她紧紧抱住,但理智告诉他,绝对莽撞不得。
过了许久,他才搭讪着说道:“二小姐,我刚才一直不曾告诉你,我在回家的第一天夜里,便到过府上了。”
白银凤抬起头来,早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问道:“你可曾看到什么?”
李金贵道:“自然并末见到府上的人,不过在假山旁的水榭荷池边,却遇上了怪事。”
白银凤并未吃惊,语气严静的道:“假山旁的石室,是家父、姑姑和大姐经常坐关之处,附近设下了许多禁制,遇上了怪事,根本不足为奇。因为我家的人虽然搬走了,那些禁制并不可能撤去,这也就是别人不敢随便进入我们白家大院的原因。”
李金贵道:“我说的并非那些禁制,而是遇到了鬼。”
这一来白银凤终于吃惊了,她脸色一变道:“听说荒废年久的巨宅大院,常常有狐仙出现,莫非舍下会进来狐仙?”
李金贵道:“不是狐仙,是一个死了四年多的人,她死时我还亲眼看到。”
白银凤失声问道:“那是谁?”
李金贵道:“你对这人比我更熟,就是府上三位小姐的奶妈金姥。”
白银凤顿时怔在当场,急急说道:“金姥四年前被我救回家的当天晚上,明明已被修罗门的郑永明暗算致死,你不是看错了人吧?”
李金贵道:“我不但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跟她讲过话。”
白银凤芳心一震,如坠五里雾中,道:“真有这种事,我们看看去!”
李金贵吹熄了灯,这在他是求之不得,自上次他在水榭荷池边遇上了这桩怪异事情,每一思及,无时无刻不在想回来看看。
出了白玉凤的闺房,他随在二小姐身后,很快便来到水榭荷池边。
白银凤遥望着那上次被炸毁的大楼一角,至今仍是原样,芳心中不由兴起一种凄凉萧瑟之感。
李金贵指着荷池中道:“金姥那晚就是从水中露出半截身子来的,后来又沉回水底去了。”
白银凤虽知这附近有不少禁制,但机关设在何处,如何操纵,却并不清楚,至于水底是否有什么设置,那就更无所悉了。
她听到李金贵如此活龙活现的一说,几乎连发根都竖了起来,凝着声音道:“若真有这种怪事,那简直是传闻中的神话故事了!”
李金贵在这刹那,也开始泛出毛骨悚然之感,他聚精会神的凝视着荷池水面,期待着重睹怪异景象能再度出现。
果然,不大一会工夫,荷池内冒出了迷茫的雾气。
雾气越来越浓,渐渐遮住了整座假山,连李金贵和白银凤相距不过数尺,相互对望,也有模糊之感。
只听白银凤道:“阿贵,要小心!这雾气很可能会伤人!”
于是两人齐向后退。
偏偏那雾气像故意和他们做耍似的,当他们再回过身来,雾气竟已迅快的消失。
这使白银凤和李金贵越发骇异,因为按常理雾气是慢慢消散的,绝不可能一眨眼的工夫便完全不见。
当两人的意念尚未转完,突见荷池对面石室周近凭空冒出了七八个鬼魅般的怪形。
这些影子既似人又似精怪,既真实又虚无飘渺,所以只能称为怪影。
他们虽未离开原地,却一个个手舞足蹈,做着不规则的运动,有如天魔乱舞。
这景象是李金贵上次所未见到的,他大为震惊之下,失声问道:“二小姐,那到底是人是鬼?”
白银凤不慌不忙的道:“这个我知道,那不是人,也不是鬼,是我曾祖父留下的法术,名叫‘天魔阵’。这种阵式一出现,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通过。”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府上一定还有人在。”
白银凤道:“你怎么知道?”
李金贵道:“若没人在,这些禁制又是谁操纵的?”
白银凤笑道:“这你就不知那些禁制的神秘了,它们根本不需要有人操纵,只要有人接近,便会自动发生神效。”
李金贵奇道:“那是什么原因呢?”
白银凤道;“凡有人接近,必然有脚步的震动,或发出其他声音,只要和严时有丝毫不同,那些禁制便会自动发挥功效。我们现在是在荷池旁边,离得远,所以才会出现雾气和‘天魔阵’,若过了小桥走到对面,还会有另外的禁制出现。”
忽见李金贵向池内一指,脸色大变道:“二小姐,金姥又出现了,你看!”
白银凤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一片荷叶下,露出—个白发蓬松满面皱纹的人头,正是金花女侠金琼华。
水面上泛着人头,尤其在夜晚,怎不令人看得打心底冒出冷气。
那人头靠在荷茎上,动也不动,就像一个被淹死的人下半身沉在水里一般。
但白银凤却知道那池水足有八九尺深,人站在水底,绝不可能露出头来,而且也更不可能有人闲着没事干这种事吓人。
因为此刻已是深秋,长久浸在水里,绝难忍受。
白银凤几乎是直着嗓门叫道:“奶妈!金姥!真的是你么?你在那里做什么?”
话声甫毕,那人头已冉冉沉没水中。
但白银凤清晰的看到,那人头在沉入水中的刹那,眼睛眨动了一下。
她像着了魔般转过身来,望着李金贵道:“阿贵,她实在很像金姥,你上次真和她讲过话么?”
李金贵因为是第二次看到这种怪异的事,已不像白银凤那样吃惊。
他点点头道:“上次她跟我的确讲过很多话,而且上次月光很亮,又不是在荷叶下面,看得比刚才清楚多了。”
白银凤喃喃说道:“她是我的奶妈,我直到九岁混进修罗门时才离开下她,她为什么见了我反而不肯说话呢?”
李金贵道:“现在二小姐相信她还活着了?”
白银凤愣愣地道:“这让我怎么说呢,她在四年前已经死了,本来不可能活着,但刚才看到的明明又是她。阿贵,为了查明真相,咱们就在这里别走,看她会不会再出来。”
李金贵道:“我看不必了,那种希望不大,二小姐一夜未睡,先到我家安歇一会再说。”
白银凤道:“好吧,府上除了你那堂兄嫂外,还有什么人?”
李金贵道:“另外还住着一位北崆峒的前辈朱大哥。”
白银凤茫然问道:“你回来才两天,怎会认识北崆峒的人物?”
李金贵只得把四年前已和朱云相识,这次回家途中又得邂逅的经过,向白银凤说明。
白银风道:“咱们都算初出道的人,有这样一位前辈人物相助,倒十分难得。”
李金贵道:“他本来要跟我义结金兰,虽然我认为不妥,彼此还是以兄弟相称,其实论年龄他和我父亲差不多,我每次称呼他,总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白银凤想了想道:“这样说见了他我就吃亏了,家父的年纪还没有他大,我总该称他一声老伯。”
李金贵笑道:“出门在外,哪能计较这么多,譬如我那铁牛哥,还不是要称他一声大叔,而他对铁牛哥又称老弟,这该怎么说呢?”
说话间两人已翻出围墙,再越墙进入李金贵的家。
他把白银凤引进自己房中,点上灯道:“二小姐,我家比不得府上,你就将就着上床睡吧!”
白银凤叹口气道:“我家里虽然好,但那是过去的事,现在连个人都没有,又哪里比得上你家?”
她嘴里虽这样说,却在开始犹豫,始终站在那里不肯上床。
李金贵怎会不知她有所顾忌,忙道:“二小姐只管上床,我可以到朱大哥那边去休息。”
白银凤歉然道:“阿贵,打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李金贵道:“二小姐何必说这些话,我走了!”
他来到正房,未等敲门,朱云已披衣迎了出来。
显然,他的行动,朱云事先已有警觉。
“老弟,是谁来了?”
“怎么?大哥已经知道了?”
“我先前就听到你从窗子出去,料想你既然独自出去,必定不需我帮忙,所以并没起来。刚才又似乎听到你和另外一个人进来,究竟是谁?”
李金贵道:“是白家的小姐。”
朱云惊喜道:“莫非是你那朝思暮想的三小姐?她怎么来了?这样说白家是有人在了?”
李金贵道:“大哥好像比小弟还高兴,是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她是从南海普陀山来的,因为回家找不到人,所以才来找小弟,小弟把房间让给她,只好到大哥这里来安身。”
接着又把刚才的经过,约略说了一遍。
朱云道:“那好啊,又多了一个帮手。她既然是南海无相神尼的高足,武功一定十分了得。”
李金贵道:“至少比小弟要高得多了,因为她原本就是修罗门的八剑主,在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前,就有极高身手,如今小弟如何比得。”
朱云见天尚未亮,便又和李金贵上床睡了一阵,直到天亮,才被李铁牛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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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李铁牛并未一早下田,因为昨夜的一阵风波,他为了日后的安全,必须和李金贵、朱云好好商量商量。
乡下人一向平稳的日子过惯了,睡眠中也缺乏警觉,连朱云和李金贵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弄不清楚。
因之,李铁牛一见面就问:“朱大叔和金贵兄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金贵道:“我们回来,是在三更以后了,连累铁牛哥和嫂子受惊,小弟到现在还过意不去。”
李铁牛拉开大嗓门道:“哪里话,昨夜若不是朱大叔和你相救,我真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下场。”
他顿了一顿,两眼射出一种羡慕而又企求的光芒,道:“兄弟,我一向仗着人高马大,力气过人,论动手打架,谁都不放在眼里。说实在的,前晚你刚回来时,我虽知道你是学过武艺,也认为没什么了不起,但昨天晚上我却真的明白了,力气大不学武艺照样也没有用。朱大叔曾说要教我武艺,现在我决定拜你们两位为师了,每天白天下田工作,晚上提早回来练武,免得以后再受人欺侮。”
朱云颔首道:“好,老夫从今天就开始教你,以你老弟的身材和天生神力,将来的成就一定了不起,说不定会是第二个六丁神斧丁中齐。”
李铁牛眉飞色舞的眨着眼道:“那就多谢朱大叔了,您说的六丁神斧丁中齐是谁?”
朱云道:“这人就是金贵老弟不同师父的大师兄,他身高二丈,力大无穷,论身材比你还要高壮很多。”
李金贵道:“嫂子可曾起来做饭?”
李铁牛道:“她每天起来的比我更早,我必须吃了饭才能下田。你嫂子跟了我,也实在够辛苦的,这边的事做完了,还要回去帮着我爹我娘做活儿。”
朱云道:“难得老弟讨了这么个好媳妇!”
李铁牛笑眯眯的道:“那是朱大权夸奖了!”
李金贵道:“今天早饭最好晚一点,因为家里来了个客人还不曾起床。”
李铁牛茫然问道:“谁来了?怪不得你和朱大叔同住在这房里,原来你那边是客人住了。”
李金贵道:“是白家的二小姐,她也是从南海习艺回来的,因为家里没有人,才暂时住到我们这里来。”
一提到隔壁白家大院,李铁牛在脑海里顿时就兴起极端的神秘之感,他长了这么人,不但没进过白家大院,连白家的人影,也没看到一个,双方是近邻,在他来说,却是名副其实的咫尺天涯。
李铁牛神色一紧道:“白家二小姐到我们家来了,那可要好好招待招待,我马上去告诉金莲,再弄几样好菜!”
说罢便匆匆转身而去。
李铁牛刚走不久,一个婀娜人影,便闪身而入,正是白银凤。
李金贵忙道:“二小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白银凤笑道:“你们都起来了,我怎好意思再睡。”
她说着检衽一礼道:“晚辈拜见朱老伯!”
朱云连忙还礼道:“原来二小姐已经知道老夫在这里了?”
李金贵道:“小弟已经跟二小姐讲过了。”
朱云细看白银凤,只觉她肌肤晶莹、明眸皓齿、绰约娉婷、风华绝代,尤其那份清丽脱俗的气质与神韵,简直有如不食烟火的人间仙子,不觉暗道:“真不愧是白家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他记得二十年前曾见过白嫦娥,虽是惊鸿一瞥,那仙姿玉质般的美丽,竟使他至今难忘。
此刻见了白银凤,似乎从她身上又隐约泛现了白嫦娥的影子。
他这一看不打紧,白银凤却红晕飞颊羞答答的垂下了头。
就在这时,李铁牛又匆匆的跑了回来,当他看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已知道是白家二小姐,触日之下,难免也被白银凤的美艳惊为天人。
他一向未出远门,见到的女人自然不多。
自从娶了媳妇后,便把牛金莲视为世上第一美女,如今相形之下,他才知道还有比自己的宝贝媳妇更好看的。
李金贵抢着引见道:“二小姐,这位就是我铁牛哥!”
白银凤又是盈盈一礼道:“小妹住到府上,打扰李大哥了!”
李铁牛简直有些不知所措,咧着大嘴巴干笑道:“哪里哪里,我李铁牛能招待像二小姐这样的贵客,真是祖上有德,三生……”
他想不起来下面还有哪两个字,急得只有转头看李金贵,因为他知道李金贵是读过不少书的。
李金贵笑道:“铁牛哥何必这样客气,二小姐现在已不是外人,还说什么三生有幸。”
李铁牛干咳着道:“对了,就是三生有幸,我这没读过书的就是不行!”
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铁牛,现在才是秋天,那会山上有杏,连桃子也没有,朱大叔和阿贵兄弟要吃水果,就出去买些秋梨吧!”
说话的是牛金莲,她是来叫大家吃饭的。
李金贵连忙再为牛金莲和白银凤介绍。
见了白银凤,牛金莲也羡慕得不得了。
她自己的容貌,一向受着亲友邻舍的赞美,现在只觉人家美得像图画中人,怎不自惭形秽。
早餐还是开在厢房。
乡下人是最重早餐的,同时又为了招待客人,饭莱十分丰盛。
席间,李铁牛皱着浓眉道:“朱大叔、金贵兄弟,昨晚你们把那两个坏蛋放了,我真担心他们还会再来找麻烦。有你们在还没关系,万一你们有事离开南阳庄,那该怎么办?”
李金贵道:“铁牛哥放心,小弟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再回长虹岛,若万一有事离开家几天,也必定预先做个安排。”
朱云语重心长的道:“话不能这么说,铁牛老弟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刘翠娥和秦炎再来自然算不了什么,若万一南北两大魔头也亲自出马采取行动,那就不是咱们的力量所可对付的了!”
李金贵沉忖了下道:“有这种可能么?”
朱云道:“昨夜蓝天豪已经表明过,为了找他儿子,很可能便要事众进袭白家大院,这里和白家大院仅一壁之隔,谁能担保他们不顺便到这里来。”
李金贵道:“蓝天豪和小弟谈不上任何纠葛,他没有理由来搜查小弟。”
朱云道:“如果蓝天豪要来,他必定联络无极老魔和玄妙观的牛鼻子们一起行动,这是可以想得到的,那时刘翠娥和秦炎也必定跟着来,他们顺便到这里看看,有什么不可能。”
李金贵刚要说话。
却听白银凤道:“朱老伯,这些魔头们真要对我家采取行动么?”
朱云脸色疑重的道:“这是老夫昨晚和金贵老弟在玄妙观亲自偷听到的,现在二小姐正好在这里,老夫想问问,那火云魔童蓝云可是真是被掳到府上?”
白银凤道:“这事晚辈最清楚,四年前晚辈正在修罗门冒名杨苓担任八剑主,一天晚上发觉修罗门从玄妙观劫来两个人,一个竟是我们白家的奶妈金姥,另一个便是那长得像小孩般的火云魔童蓝云。我为了救金姥,便把她老人家和蓝云一起带到家里,当时因为受到修罗门的追杀,还在阿贵家后园躲过一阵子。”
朱云道:“那么府上究竟对蓝云怎样处置的呢?”
白银凤道:“晚辈在家里只住了一晚,便被师父带到隐仙谷去了,以后的情形并不清楚。”
朱云长长吁口气道:“不管府上是如何处置蓝云的,但他四年来却不曾再回苗疆火云洞,所以金蛤蟆蓝天豪才会找到南阳来。”
白银凤黯然说道:“他们若真找到我家,我家已经没有人了,担心的是怕他们把舍下的东西抢劫一空,然后烧毁整座大院。”
朱云微一沉吟道:“抢劫东西是小事,把白家大院烧掉则不可能。”
白银凤双眸霎霎地道:“朱老伯怎知不可能?”
朱云道:“府上的大院占地百余亩,房舍厅堂不下百余间,若放火焚烧,不但会惊动了南阳府,更惊动了整个天下武林。须知你们白家的名声,自你曾祖师白剑青大宗师起,百年来在宇内可说无人可及,连海外七仙的身份地位和武学造诣,都远不如白剑青大宗师。烧了白家大院,适足以引起武林的公愤,而这次南北两大魔头前来南阳府,在行动上又必须绝对保守秘密,岂肯做这样傻事。他们目前正想劫夺铁笔峰山腹的宝矿,对府上的财物,也不一定看在眼里。不过有种更大的灾祸,却不可不防。”
白银凤吃惊的道:“他们既然不劫财物,不烧房子,还有什么更大的灾祸呢?”
朱云面色越发凝重,再叹口气道:“老夫担心蓝天豪会在府上大院内施放毒蛊。蓝天豪对放蛊施毒之术,目前已是举世无双。若他当真使出这种毒辣手段,不但府上将变成一片毒区,永远无法居住,连南阳府的百姓,也将受到池鱼之殃,尤其金贵老弟家离府上最近,遭害将是首当其冲。”
白银凤骇然失色道:“朱老伯,这该怎么办?”
朱云摇摇头道:“这或许是老夫的多虑,若他当真这样做,也实在没办法阻止。”
白银凤神色一片惘然道:“我家里的人,究竟哪里去了呢?若家父和姑姑在,他们一定有办法和这些人对抗。”
朱云道:“依老夫预料,府上的人,目前一定安然无恙,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搬走,也必定有另外原因,只是我们不便妄加猜测罢了。”
白银凤道:“依朱老伯的看法,我们是否该预先采取措施,静观其变不是办法。”
朱云似已胸有成竹道:“他们目前最急着办的,便是勘察铁笔峰山腹内的宝矿,所以我们必须先到隐仙谷去禀报抱玉真人老前辈,如果能将他们一举消灭在‘九九归元大阵’内,便一切问题全都解决了。”
白银凤转忧为喜道:“这倒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有了抱玉真人老前辈出面,不怕对付不了这几个魔头。朱老伯打算什么时候去,晚辈决定随同前往。”
朱云道:“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行动。”
李金贵忽然内心一动道:“二小姐,你曾是府上埋伏在修罗门的人,而且在他们那里混到剑主的地位,可知道修罗门已经搬走了?”
白银凤一愣道:“真的?不可能吧?修罗门在圆觉寺地下经营了二十年,怎会平空放弃?”
李金贵道:“这事朱大哥和我也一直感到不解,我在回家的当天,曾和朱大哥搬开了圆觉寺大殿内的佛像,莲座底下的通路,已被石块填满,所以我想问问二小姐,修罗门的地下宫室,对外是否另有通路可通?”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据我所知,只有那一条路,若当真封死,那的确可能是搬走了。”
李金贵从怀里取出昨晚有人传书的那张字笺道:“这是昨晚在玄妙观有位不知名的高人传过来的。上面有四句话,除了第三句,其余的一直悟解不透,二小姐看看能否解得开?”
白银凤接过字笺,仔细的看了好几遍,忽然叫道:“这上面写得很明白,修罗门不曾搬走!”
李金贵和朱云齐齐神色一紧。
李金贵急急问道:“二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银凤道:“我是根据第二句看出的,第二句是‘金光藏地下’,据我四年前在修罗门得到的消息,修罗大帝金浩早就挑选出十八名高手,秘密演练一种阵式,这阵式就叫‘金光大阵’。它是准备将来专门对付我们白家的,既然金光藏地下,不是很明显的说明修罗门仍在那座地下宫室么?”
李金贵若有所思的道:“也许他们在别处地下另建筑了宫室也说不定。”
白银凤不以为然道:“不会的,他们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把圆觉寺下面的宫室建好,怎可能四年之内,又在别处地下建好宫室。”
李金贵道:“我们明天到铁笔峰时,不妨顺便再到圆觉寺看看,也许二小姐能看出端倪来。”
朱云摇头道:“这怎么可以,二小姐是由修罗门选出的人,若修罗门真还没走,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其实李金贵并非没顾虑到这一层,而是他认定修罗门已经搬走,所以并不认为白银凤到圆觉寺去有涉险的可能。
但朱云既然有些顾虑,他也就不便再说什么。
朱云默了一默道:“另外两句,不知二小姐还有什么见解?”
白银风歉然笑道:“连朱老伯都思解不适,晚辈又怎敢妄加推测,不过,那第一句的‘白云绕卧龙’,晚辈觉得‘白云’两字,似乎是指的我家,莫非我家搬到卧龙岗去了?”
此语一出,朱云和李金贵都觉得她分析得的确不无道理。
朱云想了想道:“据老夫所知,卧龙岗上的确住了一位高人,但却绝不可能是令尊,因为蓝天豪昨天曾去拜访过他,又何况令尊鼎鼎大名,武林中哪会有人不认识他。”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
李铁牛决定今天不下田工作,因为他要等着朱云教他武艺。
朱云心里有数,此刻的李金贵和白银凤,论武功都在自己之上,但因他们都比李铁牛年轻,自然不好意思教比自己年纪大的学生,同样的,李铁牛也不便向他们请教,所以只好不客气的向李铁牛授起艺来。
他教的非常仔细认真,并绘出一些功架图形,以便李铁牛可以随时私下练习。
李铁牛也学得十分用功,他亲眼见过会武功的好处,自然更增加了自动自发的意念。
他体格魁梧,臂力过人,习起艺来,果然有事半功倍之效。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八 回 原形毕露
朱云、李金贵、白银凤三人,为恐暴露形迹,整天都未出门,好在李金贵家的院落很大,后面尚有个菜园,可以到处走走。另外左邻右舍,也绝少有人来串门,所以家里多了几个人,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第二天一早,李铁牛又下田工作。
朱云等三人也束装就道,前往铁笔峰。
李金贵依然带上了人皮面具。
途经圆觉寺,他们并未进去,只能绕道而过。
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铁笔峰下这座山真像是平地耸起,陡直如笔,就像一个巨人,挺立在乎野丘陵中。而且全是由巨大的黑石所堆积成的,除了石缝中长些野草之外,连一株小树都没有。
要登上这座山峰,的确不是件易事。李金贵当真要怀疑四年前他从玄妙观逐出,究竟是怎样爬上去的。
那是因为当时是夜晚,又担心后面有人追袭,怆惶间不顾一切艰难,才生出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勇气。
若在平时,他是万万不敢涉此大险的。
朱云皱了下眉道:“老夫走遍五湖四海,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陡峭的山峰,两位要小心了!”
李金贵道:“小弟和二小姐都走过几次,那就由小弟带路吧!”
说着他已走在前面,虽然施起轻身提纵之术,还是走得极为小心。
白银凤走在中间,朱云殿后。
有人说登泰山的十八盘道,最险峻之处,前人只能看到后人的头顶,后人只能看到前人的脚跟,以现在他们三人的情形而论,可谓形容得并不过分。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陡直的山势渐渐平缓起来,这时三人才知道已经绕到了山背。
放眼望去,山脉起伏,重重叠叠,绵延不绝。
又走了半盏热茶的工夫,李金贵忽然指着一片满布嶙峋碎石的小山旁,兴奋的叫道:“到了!洞口就在那里了!”
这山上李金贵虽然走过几次,但因并无正式路径可寻,所以他对能否找到洞口,并无多大把握,如今见目的已达,哪有不兴奋之理。
那洞口初进入时只是从山中裂开的一条狭长的缝隙而已,并不见人工开凿痕迹,山洞两旁满布青苔,并且还有藤蔓牵挂下来。
若非仔细观看,根本无法发现这条石缝,这也就是六丁神斧丁中齐在里面开凿了十几年,直到四年前才被少数几人发现的原因。
三人由缝隙中缓缓寻路前进,越往里走,洞腹越来越是宽广。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闪烁出一片灿烂光芒,这正是进入了“九九归元大阵”了,也正是宝矿的所在了。
朱云几乎被当前的景象怔住,失声叫道:“怪不得玄妙观的牛鼻子们和南北两大魔头都财迷心窍。原来真是一座举世罕见的宝矿,据说这里面有好几里长,只要他们能开采到百分之一,就足以富可敌国了。”
李金贵道:“岂止好几里长,其中还有很多岔路,若走的路线不对,只怕一天也转不出去,听说上次修罗门的人,就在里面绕了好几个圈子。”
朱云霎时来了警觉道:“我担心阵内必定设有不少禁制,恐怕不容易通过。”
李金贵道:“上次小弟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正好赶上抱玉大师伯八五华诞,七仙聚会,所以临时撤去禁制。至于都有些什么禁制,小弟也不清楚。”
白银凤道:“既然老远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即便有禁制,也要试试看才行。”
朱云颔首道:“二小姐说得是,依老夫观察,一旦禁制出现,必然可以躲得过,最多是绕道而行。”
李金贵道:“既然如此,还是由小弟走在前面好了。”
为慎重起见,三人走得都很慢,以便有随时应变的余地。
朱云特别细心,他深恐走错了路,每到转弯或岔道之处,必在洞壁上留下—个记号。
出乎意料之外,一路行来,并未发现任何情况,竟然在顿饭工夫之后,被他们找到了进入隐仙谷的那块晶壁。
奇怪的是那块巨大的晶壁虽然光滑晶洁如昔,却已并不透明。
由于那块巨大的晶壁已不透明,朱云只道是走到了尽头,不由茫然叫道:“糟糕!咱们走到死路来了!”
李金贵停下脚步道:“咱们走的一点没错,过了这里,前面便是隐仙谷了,里面除了有座金碧辉煌的无名观,更有不少亭台楼榭,简直就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似乎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朱云两眼直眨的道:“老弟,你怎么睁着眼说梦话,这里分明已经走到了头,怎能继续前进?”
李金贵再仔细看了看附近景象,觉出绝对没错,便退后一步道:“大哥,你摸摸前面挡住去路的那东西是什么?”
朱云起初只道是石壁,探手摸了一阵,才失声叫道:“了不得,这是一块巨大的水晶,仅是这块水晶,便可价值连城了!”
李金贵道:“不错,这正是通往隐仙谷的那块晶壁,只要打开晶壁,马上就可以见到抱玉真人大师伯和丁中齐大师兄了。”
朱云愣愣地道:“这块晶壁,不下万斤,又如何能移开?”
李金贵道:“自然设有移开晶壁的机关,不过小弟觉得奇怪的,以前晶壁通体透明,站在这里,隔着晶壁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景物,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到。”
朱云道:“是啊,晶壁哪有不透明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白银凤道:“四年前我进入隐仙谷时,的确是经过这块晶壁,绝对错不了,不管如何,先把晶壁打开再说。”
李金贵找了很久,终于找到那启开晶壁的机关枢纽。
一阵轧轧声响过后,那晶壁果然转直过来,空出一条通路。
李金贵不觉啊了一声,只见晶壁后面,已被巨石塞住了洞口,难怪那晶壁已不透明。
白银凤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竟把洞口封住?”
李金贵也一脸茫然,不胜诧异的道:“是啊,丁大师兄把洞门封住,固然外人无法进入隐仙谷,但若有人闯入‘九九归元大阵’内开采宝矿,里面的人又怎能知道?”
朱云苦思了一阵道:“老弟,是否有另外的路,可以通往隐仙谷?”
李金贵道:“另外的路一定有,但小弟却并不清楚如何走法?”
朱云道:“我想抱玉老前辈把洞口封死,一定藏有玄机,他老人家绝不可能放弃‘九九归元大阵’任人开采宝矿。”
李金贵点点头道:“小弟也是这样想,即便抱玉大师伯和丁师兄不在乎这些宝物,但若任人采矿,一旦触及地下火眼,必将生灵涂炭,带来浩劫,连隐仙谷也难以保全。”
忽听白银凤道:“我想起来了,是否抱玉老前辈不愿外人由晶壁内偷观隐仙谷,所以才另外封上一块巨石,而这巨石也照样可以启动?”
朱云—拍手掌道:“二小姐不愧心细如发,灵台洞明,这话实在有理。来,咱们再找找另外的机纽!”
三人随即在巨石附近,上下左右,分头察看找寻。
这洞内因是一片宝矿,光辉灿烂,虽非光天化日,照样也能看得很清楚。
岂知找了足足半个时辰,仍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朱云以老大哥身份下了决定道:“我看不必再妄费时间了,不如暂且由原路退出洞去,再翻过山头,看有没有另外的路通往隐仙谷。”
事已如此,白银凤和李金贵都无法再表示意见,而且除了退出洞去,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次是朱云带头,三人循着来时的路线,向洞外走去。
就在离洞口大约半里处,前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这声音虽然尚远,但因系在山洞内,却听得很清楚。
朱云低声道:“不知什么人也进来了?”
他担心的是玄妙观那些牛鼻子和南北两大魔头,若真是他们来了,彼此狭路相逢,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好在他随即听出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便不再放在心上。
李金贵却不是这样想法,他还以为是丁中齐或者天一、天虚两个小道士来了,果真如此,那就不愁无法进入隐仙谷了。
那步履声很快便来到跟前,来人也随之出现,却是一个头戴半月僧冠,身披黄色袈裟,面貌清癯,双颊微带暗红的老僧。
朱云和李金贵都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这老和尚竟是圣火天尊巫公明,而且腰间还悬着他两日前由秦炎身上收回的火器百宝囊。
他俩是两日前在玄妙观见过巫公明的,彼此并不陌生,只有白银凤并不认识这老头陀是谁。
巫公明和朱云等三人不期面遇,也神色骤变。
他故作不经意的望了望朱云和李金贵,然后目不转睛的直盯着白银凤全身上下打转,看得白银凤有些不知所措。
李金贵暗自骂道:“这老和尚看漂亮女孩怎么这样看法?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怪不得秦炎那小头陀见了女人就拉不动腿。”
还是朱云先开了口,他双手抱拳一礼道:“老禅师怎会到这里来了?”
巫公明这才由白银凤身上收回视线,嘿嘿一笑道:“老衲倒想问问,朱施主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了?”
这教朱云反而不易作答,微一沉忖道:“朱某是要进谷拜见抱玉老仙长的。”
巫公明笑道:“那是有志一同了,老衲难得来趟南阳,所以也想顺便来拜望—下抱玉大仙。”
朱云双手一拱道:“老禅师请!”
巫公明临去时,又特地转头向白银凤看了一眼。
李金贵愣愣地直望着巫公明的背影去远,才转过头来道:“大哥,这老和尚和我大师伯有旧么?”
朱云紧蹙着两道白眉道:“这方面老哥哥不太清楚。”
李金贵紧跟着再问道:“他为什么一直盯着二小姐,这老和尚实在可恶,七八十岁的出家人,怎会这种德性。”
朱云侧脸道:“二小姐,你可注意到刚才那老和尚一直在看你?”
白银凤臊得低下了头道:“晚辈也觉得怪怪的,朱老伯,这老和尚是谁?”
朱云不动声色道:“连老夫现在也被弄得有些扑朔迷离,不过待会儿咱们必须查明他的身份。”
李金贵只听得一愣道:“他不明明是秦炎的师父圣火天尊巫公明么,大哥怎说弄不清他的身份?”
朱云道:“天机不可泄漏,待会儿再说吧!”
白银凤道:“朱老伯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里面死路一条,他进去不是白走吗?”
朱云道:“老夫就是要等着他走不通再回来,然后再跟他办点交涉。”
李金贵大为不安的道:“大哥,他身上满是火药火器,万一因为进不去而炸毁了晶壁,我大师伯的损失不是太大了么?”
朱云毫不在意的道:“他如果真是抱玉仙长的好友,必不会炸毁晶壁。”
李金贵道:“如果他是假冒大师伯的好友,实际是偷偷来勘察宝矿的呢?”
朱云笑道:“他若是偷偷来勘察宝矿的,小心还来不及,哪里还敢炸毁晶壁弄出声音。”
李金贵和白银凤虽然不再说什么,内心却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出了洞口,朱云指着数丈外的一块巨石道:“咱们在那边巨石后隐藏起来,等他出来后,很快就可弄清他的身份,如果真是他,就可当场查出修罗门的下落了。”
李金贵脑际闪电般一转,急急说道:“莫非这老和尚是修罗门六令主巧手神魔郑君武改扮的?”
朱云顿首道:“老弟这一猜,虽不中亦不远矣,上次他在玄妙观出现,我就觉得可疑,真正的圣火天尊巫公明,根本不可能远离祁连山到南阳来。他骗走秦炎的火药火器,正是要据为己用,世上哪有师父让徒弟手无寸铁任人欺侮的。”
李金贵望了白银凤一眼道:“怪不得他一直盯着二小姐,二小姐以前是修罗门的八剑主,怎会不引起他的注意。”
白银凤脸色一变道:“若那老和尚真是巧手神魔郑君武改扮的,我一定被他认出来了!”
朱云道:“那是必然,二小姐在修罗门待了一年,当时他又是你的六叔,才隔了四年,他怎会认不出你。”
白银凤大为不安道:“待会儿他出来,彼此再度碰面,那该怎么办?”
朱云想了想道:“既然刚才已经被他看到了,再躲反而不妙,他若真是郑君武,凭咱们三人,还制得住他。”
白银凤道:“莫非朱老伯是想要他的命?”
朱云沉吟了一阵道:“这要看他当时的表现而定,若他一味顽抗,非拼命不可,当然无法把他留下,若他并不过分反抗,咱们也不应太过分,不过老哥哥一人,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老弟和二小姐要随时注意我的眼色行事。”
李金贵道:“这方面用不着大哥吩咐,小弟哪能眼看你吃亏,如果大哥不想动手,就让给小弟代劳也好。”
朱云吁口气道:“若专凭武功,我自信在五十招内不致落败,担心的是他身上带有火药火器。”
李金贵道:“大哥何苦担心这个,上次秦炎那小头陀的火药火器,小弟还不是照样躲过。”
朱云摇头道:“秦炎如何能跟郑君武相比,同样是火药火器,由郑君武手中掷出,威力就完全不一样。所以待会儿老弟和二小姐也要格外小心,慎防他猝然出手施袭。”
白银凤道:“朱老伯、阿贵,我们这就过去藏好吧!”
三人来到巨石之后,各自找好位置坐下。
朱云道:“老夫知道,郑君武在修罗门时,总是二小姐的长辈,打起来可能难以下手,那就待会儿在一旁观阵,有老夫和金贵老弟就够了。”
白银凤道:“也好,万一朱老伯和阿贵仍然制不住他,晚辈也就没有和他客气的必要了。”
三人边谈边偷偷注意洞口,大约半个时辰,那目前身份莫辨的老和尚果然悄悄的走了出来。
朱云当先从巨石后转了出来,阻住了去路。
李金贵和白银凤紧跟着分左右站在朱云身后。
三人虽未亮出兵刃,神色也依旧十分平和,但无形中却形成剑拔弩张的气势。
那老僧果然神情大变。
眼前只是这样一条不成路的崎岖小径,那老僧虽然不难凭着他的轻功绕径而过,但那样显然又失了身份。
当下,那老僧怔了一怔道:“朱施主无端阻住老衲去路,这算何意?”
朱云不动声色的道:“朱某想请问老禅师几件事情?”
那老僧冷哼一声道:“有话叙谈,何必摆出如此架势?”
朱云歉然笑道:“也许是朱某过分了些,待会儿自当向老禅师赔罪。”
那老僧似乎不愿再多计较,问道:“你有话就快些说明白,老衲还有要紧的事等着办。”
朱云道:“老禅师无端进入‘九九归元大阵’,究竟是何居心?”
那老僧双目一睁,立时精芒闪射,道:“老衲先前已经说过,是要拜访隐仙谷的抱玉仙长,朱施主何必再问!”
朱云笑道:“老禅师可与抱玉仙长有旧?”
那老僧不大耐烦的道:“废话!老衲若和他素不相识,何必前来看他?”
朱云道:“既然如此,老禅师为什么这样快就去而复返?”
那老僧脸肉抽搐了几下道:“老衲没有必要对你多讲!”
他顿了一顿,再沉声道:“朱施主,你为什么也带着两人无端闯进了‘九九归元大阵’?”
朱云微微一笑道:“朱某是奉了抱玉仙长之命,率领两名弟子,巡视‘九九归元大阵’,如有闲杂人等闯进,格杀勿论。现在对老禅师加以盘问,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那老僧呆了一呆道:“原来朱施主已经投归抱玉仙长门下效力?”
朱云道:“不错,据抱玉仙长谕知,他和老禅师根本素无来往,是以在下不得不加以盘查。”
那老僧嘿嘿笑道:“这样看来,朱施主对抱玉仙长倒是十分忠心,颇令老衲佩服,但不知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朱云道:“他们都是朱某的弟子。”
那老僧两眼直眨的又望向白银凤道:“这位女施主也是尊驾的弟子?”
朱云反问道:“莫非老禅师不信?”
那老僧哼了一声道:“老衲看她很像……”
话才出口一半,立刻住门不言。
朱云本来还不能确切断定那老僧的身份,这一来对方竟然完全露出破绽,因为他若真是远在祁连山的圣火天尊巫公明,又如何能认识白银凤。
他内心有了计较,表面不动声色,抱拳一礼道:“不管老禅师是否抱玉仙长的旧识,既然并无恶意,方才是朱某失礼了,请吧!”
他说着闪过,让开去路。
那老僧不屑的瞥过一眼,迈步走了进来。
就在两人即将接触的刹那,朱云猝然闪电般探手向老僧腰间抓去。
待那老僧警觉时,已晚了一步,那副火药火器百宝囊,早已落在朱云手中。
朱云杨手向后一抛道:“玉富,接住!”
李金贵接过手来,道:“师父,这些东西留着也是害人的,不如把它炸掉算了!”
他不等朱云回答,扬手向绝崖下扔去。
那绝崖足有几十丈深,扔下之后,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镭,一片熊熊烈焰,历久不熄。
李金贵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希望藉这一声震天巨响,惊动隐仙谷的人,只要隐仙谷有人出来,他们就不难见到抱玉真人了。
只是这悬崖之下究竟离隐仙谷多远,他却无法得知。
那老僧这时已僵在当地。
许久,他才出声喝道:“朱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云冷笑道:“最好别装佯,先现出原形来再说话!”
那老僧道:“老衲就是老衲,难道还会冒名顶替?”
朱云道:“实对你说,朱某打两天前在玄妙观,就看出你是修罗门的六令主郑君武,只是当时不便揭露真相。姓郑的,还想抵赖不成?”
那老僧转过身去,双手往脸上一抹,果然现出郑君武的原形。
他这种易容手法之快之妙,虽然众人早已知悉,但如今当面亲眼得见,依然愕骇不已。
朱云冷冷笑道:“郑令主,现在是尊驾说实话的时候了,你私闯‘九九归元大阵’,究竟是何居心?”
在这种情形下,郑君武哪能不恼羞成怒,他自忖对付朱云,足足有余,即便三人联手合攻,也不至于落败。
但他一向老奸巨猾,还是嘿嘿笑道:“郑某心里有数,今天朱兄是放不过我的了,不过郑某要先问明白一件事!”
朱云道:“郑令主有话只管问!”
郑君武望向白银凤道:“杨剑主……”
他顿了一顿,接道:“现在该称呼你白姑娘了。白姑娘,不管如何,你总在修罗门耽了十年,在那十年间,老夫待你不薄,你现在是否已被抱玉仙长收归门下?还是作了朱云的弟子?”
白银凤念在昔日之情,还是施了一礼道:“郑令主,我们白家和修罗门大仇不共戴天,用不着再谈往日私情,至于我现在属于何人门下,也都没有必要奉告!”
郑君武翻腕拔出长剑,日注朱云道:“郑某自知今天已逃不过朱兄这一关,有什么高招,就请施出来吧,郑某领教就是。”
朱云的青冥剑,早已横在手中,不由分说,疾向郑君武刺去。
双剑一接,响起一声金铁大震,火星迸飞之下,朱云当场被震退五六步。
郑君武一击得手,跟上去展开抢攻。
朱云扑身再战,转瞬十几回合过去,已渐渐扳回劣势。
突见郑君武的剑尖射出一道金光,直达丈余之外,穿向朱云前胸。
朱云大惊之下,虽然及时闪过,却不得不急急跃退。
郑君武似乎决心置朱云于死地,剑尖一指,又是一道金光射去。
朱云情急之下,左手急挥,五面白色小旗,已喇喇喇连声的插在地下。
这五面白色小旗形成的“五行旗阵”,李金贵和白银凤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那金光却无法再射进去。
谁知郑君武似已早有破阵之法,双肩一晃,已像只巨鹰般身形直冲而起,待升至两丈高时,再平射飞跃,竟然被他冲过了“五行旗阵”。
但他正要扑身下击的刹那,竟被一种无形阻力挡住,不过他还是本能的击出一剑。
又是一声金铁大震,两条人影几乎同时落下地来。
原来李金贵在这瞬间,跃向半空劈出一剑。
郑君武落地之后,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朱云的徒弟。
他震惊于朱云调教出来的弟子,一个不起跟的年轻人,竟有如此身手,如此功力,干咳了一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金贵一挺胸道:“是我师父的弟子!”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郑君武强忍着怒气道:“你师父是谁?”
李金贵道:“我师父就是我师父。”
郑君武干咳一声道:“你又是谁?”
李金贵道:“我就是我。”
郑君武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道:“我该姓什么就姓什么.该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这一番对答,引得白银凤几乎要笑出声来。
郑君武再也按捺不住,长剑一指,又是一道金光射出。
李金贵不慌不忙,剑势并不还击,却在身前抖开一片剑幕。
这一来郑君武发出的金光,竟如碰到了铜墙铁壁,再也射不进去。
郑君武惊骇之下,连人带剑,直向李金贵撞击,竟然施出了驭剑之术。
李金贵照样也感到吃惊,不敢硬拼,急急闪过一旁。
郑君武前冲之势奇大,收劲不住,依然人剑向前疾飞。
就在他快要落地之时,突感左手一轻,长剑已脱手面出。
原来是朱云趁机出手,在郑君武毫无戒备之下,夺走了长剑。
朱云迅快的又从怀里抓出五面小旗,几乎同一时间,掷插在郑君武身前四周地上。
郑君武但见霎时眼前古本参天,不但挡住了视线,连想寻路而出也大感不易。
他转身回顾,左右前后,俱是树影参差,苍茫一片。
但李金贵和白银凤却仍只见地上不过是一圈长仅数寸的小旗,连先前的五枝,不过一共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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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君武摸索着在旗阵内来回转了很久,最后心知无法冲出,便只好盘膝坐了下来,索性闭起双眼,不言不动。
李金贵道:“师父,你打算把他怎样处置?”
朱云道:“等困他一阵再说,这种人不给他点厉害尝尝,是不方便谈交易的。”
郑君武缓缓睁开眼来,他虽然看不出去,耳朵却听得很清楚,刚才李金贵和朱云的对话,他听来就在眼前。
这时他明白,跟前的景象,只是一种障眼法术,属于奇门遁甲的一种,但他却苦思不得破解之法。
他更明白,此刻他的性命,已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只要对方一出手,就可置自己于死地。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朱兄,郑某现在已成了瓮中之鳖,怎样处置,任凭于你了!”
朱云道:“在下本就没有杀你之心,只是想谈谈条件。”
“彼此一向毫无瓜葛,有什么条件好谈?”
“在下想问问郑令主,贵门目前在什么地方?”
“朱兄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想见见贵门金门主。”
郑君武一怔道:“朱兄求见金帝君有何贵干?”
朱云整了整脸色道:“这事郑令主必然已经知道,我们北崆峒镇山之宝的一册‘青冥剑法秘笈’,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失落……”
郑君武打断了他的话道:“贵派的秘笈失落,莫非和本门有关?”
朱云道:“不错,据说这册秘笈是落在贵门金大帝手里。”
郑君武哦了一声道:“原来有这回事,郑某怎的毫无所闻。”
朱云不管他是否故作不知,继续说道:“日前本派掌门师兄特地修书一封,命在下亲自送上贵门金大帝,要求归还那册秘笈,不然在下怎会迢迢千里来到南阳。”
郑君武默了一默道:“如果真有这回事,我们帝君一定会原壁奉还,因为本门并无人修习青冥剑法,留着也没有用处。”
朱云道:“郑令主放心,敞派向贵门讨回那封秘笈并非白讨。”
郑君武心中一动道:“莫非是用什么东西交换?”
朱云道:“郑令主心里应当有数,敝派和贵门虽无深仇大怨,但在江湖上却一向是对立的。据我所知,责门将来和白氏家族再度决斗时,最担心的便是有人相助白家,所以敝派掌门师兄要在下特别说明,只要贵门交还那册秘笈,将来你们两家对拼时,敝派一定保持中立,绝不插手。”
郑君武哈哈一笑道:“那就太好子,既然如此,本门修罗帝君一定会把贵派的秘笈原壁奉还。”
朱云道:“可是在下已找不到贵门的门址?”
郑君武两眼急速的眨了几眨道:“朱兄可曾去找过?”
朱云道:“在下早知贵门在圆觉寺下,费了将及二十年时间,建造了一座地下宫室,可惜不得其门面入。”
郑君武脸色微微一变道:“有劳朱兄空跑一趟,本门早在三年前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白银凤忍不住抢着说道:“郑令主,你这话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我在修罗门耽了十年,知道的已不算少。你们修了二十年的宫室,怎会白白放弃,面且你们也不可能以短短三年的时间,再建造好那样一座宫室。”
郑君武笑道:“白姑娘,你虽然在本门干到剑主的地位,但知道的机密却并不多,老夫现在告诉你,早在十几年前,本门就在别处另外又开始修建地下宫室了。”
白银凤道:“难道一座宫室还不够你们修罗门住的?”
郑君武道:“圆觉寺地下的宫室,固然工程浩大,堂皇华丽,不应轻易废弃,但因四年前已经被外界侦知,也就只好忍痛迁移了。”
李金贵冷笑道:“大概这就叫作狡兔三窟吧!”
郑君武干咳一声道:“这位老弟看来口才很好,非常会说话!”
李金贵道:“好说,不过比起尊驾还是差多了!”
朱云道:“郑令主可否告知贵门的新址在什么地方?”
郑君武顿了一顿道:“请恕不便奉告。”
朱云“呛啷”一声,青冥剑出鞘,喝道:“郑令主,你现在已经困在在下的旗阵中,在下要取你的首级,有如探囊取物,若不肯说出,朱某今天就对不起了!”
郑君武咬了咬牙,双颊一阵抽动,然后两眼一闭,沉声道:“这是本门目前的最大秘密,数百名弟子费了几十年的心血劳力,才建立起来的第二座宫室,若泄漏出去,岂不前功尽弃。郑某一人的生死事小,本门的成败荣辱事大,朱兄,要杀只管杀,要想从我嘴里套出新址何处,那是万万不能!”
朱云见他语气如此坚决,心知强迫无益,略一沉吟道:“郑令主既然决心为贵门守秘,为了免伤和气,在下也不便相逼,不过那册秘笈,总要有个交接的地方?”
郑君武道:“本门虽然迁高原址,但仍不出南阳府地面,地面可由来兄指定。”
朱云道:“那就仍在圆觉寺大殿内如何?”
郑君武道:“很好,三日后黄昏时刻,郑某一定在圆觉寺大殿恭候大驾。”
朱云道:“郑令主可要言而有信?”
郑君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贵派那册秘笈确在本门帝君手里,郑某一定会说动他慨允奉还,即便不在他手里,郑某也必按时候驾说明原因。”
朱云正色道:“郑令主可知今天放你出阵也是条件之一?”
郑君武拱手道:“郑某当然永铭五内,感激在心!”
朱云还剑入鞘,再将郑君武的长剑由地上拾起,抛了过去道:“郑令主接住兵刃!”
郑君武只能听声辩位,忽见一把长剑,似乎由天上掉落下来,连忙扬手接住。
朱云连忙双手疾挥,将地上的十面白色小旗扫倒,道:“郑令主现在可以走了!”
郑君武眼前一亮,又恢复了原有世界,缓缓站起身来,抱拳拱手道:“朱兄这‘五行旗阵’,实令郑某佩服。后会有期,请恕就此告辞了!”
朱云也拱拱手道:“请!”
李金贵直望着郑君武的背影去远,才转过头来道:“大哥,咱们是否要跟踪他,这样就不难查出修罗门的新址了。”
朱云摇头道:“不必了,此人狡猾得很,那样做反而弄巧成拙。”
李金贵道:“大哥方才为什么不多困他一会?”
朱云笑了笑道:“老弟有所不知,我这‘五行旗阵’,用在夜间最灵,现在是白天,若不及时撤去,再过片刻,必然失去效力,到那时反为不妙。”
李金贵道:“以大哥预料,三日后他会不会真将那册秘笈奉还?”
朱云沉忖着道:“很难说,不过他一定会按时和我在原地见面。”
他说着俯身收回十面小旗,揣入怀中。
白银凤搭讪着问道:“朱老伯,你方才对郑君武说,只要他归还了‘青冥剑法秘笠’,将来我家和修罗门决斗时,便保持中立立场,真是这样么?”
朱云歉然一笑道:“老夫刚才不过是骗骗他,只要秘笈到手,岂有不对府上援手之理,除非老夫那时不在南阳。”
白银凤无限感激的道:“朱老伯盛情可感,晚辈先代家父谢谢了,不知贵派和我们白家可有什么渊源?”
朱云道:“那倒是谈不上,不过二小姐的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当年誉满武林,被黑白两道尊为泰北斗,令尊白仪方居士也是行侠仗义的当代名家,老夫冲着这一点,也该拔刀相助。何况金贵老弟和府上的三小姐尚有一段情缘,老夫即便冲着金贵老弟,也该为府上稍尽绵薄。”
白银凤深施一礼道:“朱老伯义薄云天,我们白家真不知要如何感谢才对!”
朱云挥挥手道:“二小姐不必多礼,咱们今天来的目的未达,还是要想办法见到抱玉仙长才行。”
李金贵眺望了一下四周山势,眼前全是重峦叠嶂,根本无法看出多远。
他不觉皱了下眉道:“既然晶壁后面已桩堵住,山势连亘,要想找到隐仙谷,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朱云吁了口气道:“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空着回去,不管如何,也要不避艰险到处找找。”
李金贵道:“也好,还是由小弟在前面带路吧!”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九 回 奇峰探宝
山上根本无路可寻,三人只能披荆斩棘,盲目前进。
好在这时才是中午,不时仍能见到阳光,在山上摸索,虽然辨不清方向,附近地势却能一目了然。
他们翻山越岭,过了一山,又是一山,过了一涧,又是一涧。
连自小在本地长大的李金贵和白银凤,也惊奇于南阳地区竟有这样一处连绵不断、惊险诡奇的山脉。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偏西,这时三人都已饥饿难当,只有暂时休息下来。
朱云开始感到绝望,摇摇头道:“我看咱们必须想法回去了,饥饿是小事,若待会儿天色晚下来,困在山上,少不得要受一夜活罪。”
李金贵和白银凤也同意朱云的看法。
白银凤道:“要下山就快些走吧!”
朱云颔首道:“二小姐说的是,若天晚下再走就困难了!”
三人漫无目的的只寻找低处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李金贵叫道:“这不是又回到攀登铁笔峰的原路了么?”
朱云和白银凤茫然四顾,果然脚下正是铁笔峰的峰腰。
李金贵愣愣的道:“咱们在山上兜了半天,很可能转来转去,老是在这附近范围内兜圈子!”
朱云若有所悟的道:“老夫怀疑,是否抱玉仙长已在山上布下了迷阵,果真如此,咱们一辈子也找不到隐仙谷的。”
李金贵愕然说道:“抱玉大师伯真有这样大的本领?”
朱云却是十分镇定的道:“在海外七仙那种高人来说,自然有这种办法,他们只要就着原有山势地形,略加布置,便足以使人产生幻觉。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只是在平地上摆几块石块和竹枝土堆,便困住了东吴大将陆逊的干军万马。”
这话倒使得李金贵和白银凤不得不信,因为他们先前都亲眼看到朱云仅用几面小旗便固住了郑君武。
朱云再道:“其实在这种重峦叠蟑里,即便不布阵,照样也可令人陷入迷失,这就是所说的‘鬼撞墙’。并非真的有鬼,面是心理作崇。像今天的情形,抱玉仙长总算网开一面,给咱们放了一条生路,否则真的别想回去了。”
李金贵道:“这样看来,别人是无法进入隐仙谷的了!”
朱云道:“那是自然,若是外人能随随便便进入隐仙谷,那隐仙谷这三个字就要改一改了。”
三人边走边寻路下山,回到南阳庄,已是入夜时分。
李铁牛和牛金莲夫妇仍然留着饭菜等待大家回来一起进餐。
他们夫妇对朱云等三人的行动虽未多问,心里也都有八九分清楚。
李铁牛今天一整天未下田工作,他已迷上了武功,按照朱云所教的,再参照图解,整天在后园苦练不休。
牛金莲因为亲身受到刘翠娥和秦炎的迫害,对丈夫的用心习艺,也大为鼓励。
晚餐桌上,李铁牛还是一身大汗。
这情形朱云等三人看了,也大为高兴。
朱云喝了口酒,笑呵呵的道:“铁牛老弟,像你这种练法,不出三年,必定会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李铁牛摸了摸头,似乎满身不自在,又满身自在。
他干笑道:“朱大叔过奖了,若小侄真有那一天,一定要帮着白家和金贵兄弟杀尽所有坏人!”
白银凤道:“小妹先谢谢李大哥!”
李铁牛道:“甭谢了,咱们是邻居,但我李铁牛对府上却一直不敢高攀,若将来我能有资格到府上走动走动,就心满意足了!”
朱云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问题,金贵和白家三小姐有段情缘,日后他们成了神仙眷侣,铁牛老弟和白家还是亲戚呢。”
李铁牛只听得有点得意忘形,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阿贵,你就快些找回白家三小姐吧,我跟你嫂子都等着喝这杯喜酒!”
李金贵被勾起了心事,想起白家的人,至今不知下落,他朝思暮想的玉凤姑娘,更是音影渺然,不觉黯然神伤,哪里还能说出什么。
白银凤心细如发,早注意到李金贵的神色,忙岔开话题道:“朱老伯,咱们明天可还有什么行动?”
朱云摇头一叹道:“今天这一趟是白跑了,明天再去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但又不能眼看着那宝矿被毁,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说到这里,蹙眉低下头去,住口不言。
白银凤怔怔的问道:“朱老伯怎么不说下去呢?”
朱云叹口气道:“要走这条路,所冒的风险大大,不得不十分小心谨慎。”
白银凤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朱老伯先说说看!”
朱云道:“那就是再到玄妙观,和那些牛鼻子们以及南北两大魔头假意合作,随同他们参与勘察宝矿的行动,这样做也就等于借机监视他们,以便见机行事。”
白银凤想了想道:“朱老伯目前和那些人既然并无仇怨,这样做的确是个好办法。”
朱云喟然一叹道:“这班人一个比一个狠辣狡猾,事情一旦被他们识破,只怕咱们就性命难保!”
白银凤也觉出这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她不便多做主张,只有默默不语。
朱云道:“不过二小姐不必担心,这事有老夫和金贵老弟参与行动就够了。”
白银凤不解的道:“要行动就该大家一起,晚辈又何能置身事外!”
朱云道:“并非老夫不愿你涉险,而是你去了之后,很容易被识破身份,金贵老弟因为有副面具,而且上次他们也见过,对方也就无从怀疑起了。”
既然有了这层顾虑,白银凤自然不便坚持。
餐后,李铁牛又忙着习起武来。
朱云看了这种情形,也十分高兴,陪着他在旁指导。他想,若李铁牛一直能这样下去,将来的成就,的确未可限量。
次日早餐后,朱云和李金贵便束装就道,赶往玄妙观。
白银凤为了隐匿形迹,只能足不出户。
她特别向牛金莲借了两套衣服,穿着起来,就像个标致的乡下大姑娘了,纵然邻舍有人来访,也可以李家的亲友瞒过。
李金贵从家里出发时就戴上了面具,走在路上,有点担心的道:“大哥,你上次曾说过面具并非最好的易容术,高明的人一眼便可看出破绽,万一今天被那两个大魔头识破,后果照样不堪设想!”
朱云颔首道:“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只要他们不深入观察,还是不容易看出破绽。待会儿和他们见了面,你不妨站在我的身后,非到必要,不可出头,以免引起注意。”
李金贵道:“大哥可是断定这些人目前仍在玄妙观?”
朱云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勘察铁笔峰的宝矿,勘察之后,又要筹划开采,说不定会在玄妙观常住下去,哪会离开呢。”
李金贵叹口气道:“难道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真会放弃‘九九归元大阵’,任由他们开采?”
朱云沉吟着道:“我是担心抱玉仙长已离开了隐仙谷,只要他没走,岂能让这班人为所欲为。”
李金贵道:“若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当真离开了隐仙谷,敌我实力悬殊,我们也只有眼看他们开采了!”
朱云长长吁口气道:“暂时不必顾虑得那么多,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两人一路谈着,很快便到达玄妙观前。
就在离观门仅二三十丈外时,突见大门内浩浩荡荡,涌出一大批人来。
朱云神色一紧,急急向后一招手道:“当真巧得很,他们已经出来了!”
李金贵凝神望去,果然是住在玄妙观的南北各大高手。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白山的一批,包括无极老魔褚朴、长春夫人齐漱玉、小妖女刘翠娥。
烈火尊者秦炎也加入了太白派阵营,而且还在最前面带路。
接下去是苗疆火云洞的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可能由于褚朴、齐漱玉两人都是步行,所以他们也并未乘轿。
再后面便是东瀛的山本大力、阴山麻衣客邵北冲和卧龙岗那位中年儒士。
最后才是玄妙观的三位观主和来自茅山的天昊道长以及太虚老道。
由他们排列的顺序看来,显然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的身份地位最尊,连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也不得不相让三分。
朱云略一沉忖道:“老弟,咱们继续往前走,看样子他们可能正是出发到铁笔峰去。”
李金贵低声道:“大哥可要小心应付。”
朱云道:“咱们时间赶得正好,在玄妙观外,人来人往,谅他们也不敢怎样。”
这时双方已身临切近。
忽听走在前面的秦炎叫道:“老爷子,说曹操曹操就到,北崆峒的朱老怪那不是来了!”
朱云紧走几步,望着褚朴抱拳深施一礼道:“北崆峒朱云拜见褚老仙翁!”
褚朴向后招一招手,示意大队人马暂停前进,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尊驾就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
朱云肃容道:“不敢,朱某一向少到太白山拜谒问候,老仙翁海涵!”
只听刘翠娥叫道:“师父,朱老怪上次在圆觉寺曾带着徒弟打了黑驴,把弟子也弄得没脸见人,您千万不能放过他!”
秦炎也气咻咻的火上加油道:“老爷子,您要替小僧报仇!”
谁知褚朴却瞪了刘翠娥和秦炎一眼道:“现在没有你们讲话的份!”
然后再转头道:“朱二掌门可是要到玄妙观来,有何贵干?”
朱云道:“朱某数日前曾来过一次玄妙现,听三位观主谈论到要勘察铁笔峰山腹内的一座宝矿,因朱某对那里环境较熟,希望也能参与效力。”
这时后面的人早就跟了上来。
褚朴环顾一眼道:“诸位都听到了,北崆峒的朱二掌门也有意参与勘察宝矿,诸位是否同意他这种要求?”
众人内心虽各怀鬼胎,但勘察时却不怕人多,而且无形中又增加了一份力量,因为他们已听说那宝矿后面就是隐仙谷,而隐仙谷里正住着抱玉真人和他的弟子六丁神斧丁中齐,唯有人多势众,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将来开采宝矿,那又当别论了。
何况朱云又自称对那里的环境十分热悉。
只听金蛤蟆蓝天豪道:“金银珠宝,大家有份,既然这位朱二掌门有意参与,那是最好不过!”
褚朴忽然两眼眨动了几下道:“朱二掌门一向远在北崆峒,怎能对铁笔峰的地形熟悉?这方面老夫有些不解?”
朱云心神一震,但表面却仍十分镇定的道:“老仙翁有所不知,只因铁笔峰出产一种叫珍珠参的灵草,可做配药之用。四年前朱某趁着赴玄妙观大观主邀约参加七派秘会之便,特地到那里掘采珍珠参,不想误撞‘九九归元大阵’,虽然发现那里是座宝矿,却未便声张。”
天昊道长连忙抢着问道:“朱施主在‘九九归元大阵’中可曾发现什么禁制?”
朱云道:“并不见有什么机关埋伏,在下直走到一座晶壁,然后便挡住了去路。”
天昊道长一拍大腿道:“那就对了,晶壁后面便是隐仙谷,当时抱玉大仙正庆八五华诞,海外七仙都来为他祝寿。站在晶壁这边,可以直望到对面水榭的亭阁下有好几位前辈高人在那里,有的下棋,有的谈天,有的饮酒,有的眺览风光。”
朱云故作一惊道:“莫非老道长也到过那里?”
天昊道长颔首道:“说起来也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晚修罗门的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和六令主巧手神魔郑君武带着几位剑主,牵了一只叫雪狸的异兽,追踪一个叫阿贵的孩子,直追到铁笔峰。而且闯进了‘九九归元大阵’,也是走到那座晶壁,便被里面的两位小道友和六丁神斧丁中齐挡住。”
朱云两眼一眨道:“老道长怎会知道这些事?”
天昊道长道:“只因修罗门的二剑主赵恨地,是贫道的外甥,那晚他也随同林煌等追踪阿贵,贫道好不容易和外甥异地相逢,所以也跟着他们一起参加了那次行动。”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道:“贫道上次就想把外甥赵恨地带回茅山,但林煌等人硬是不肯放行。这次再到南阳来,还是不死心,谁知修罗门却又不知搬到哪里去了,连恨地的面都见不着。”
朱云趁机问道:“令外甥留在修罗门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把他带回茅山?”
天昊道长再叹口气道:“这里没修罗门的人,贫道说句良心话,修罗门并非一个正派组织。他们经过二十几年的整顿经营,将来不外是和白氏家族再次决一死战,上次的浴血拼搏,舍妹当场惨死,舍妹夫赵龙也变成残废。目前赵家只剩下贫道的外甥赵恨地,若将来再有不测,他们赵家就绝后了,贫道怎能眼看着赵家断去后代香烟!”
朱云哦了一声道:“那么令外甥赵恨地可愿意随同老道长到茅山去?”
天昊道长干瘪的双颊抽搐了几下道:“他是既想随贫道到茅山去,又想留在修罗门,始终拿不定主意。”
朱云一皱眉头道:“这是为什么呢?”
天昊道长道:“据说修罗大帝有意把他作为继承人,他当然对这分名位,有着极大的留恋。另外,他一直暗恋着该门八剑主一个叫杨苓的女孩子,舍不得离开。”
只听玄真道:“太师伯,据弟子得到的消息,那位八剑主杨苓已经不在修罗门了!”
天昊道长一怔道:“为什么?”
玄真道:“不知这消息可不可靠,据说杨苓是白氏家族潜伏在修罗门的人,是白家的二小姐白银凤。她为了救金花女侠金琼华,只好暴露了身份,临走时还把蓝总峒主的令郎蓝云公子一起带走。”
金蛤蟆蓝天豪血盆大口一裂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家的二丫头太可恶了,将来本总峒主捉到她,定要碎尸万段!”
朱云不由暗道:“好在白二小姐没来,否则只怕当场就要弄出麻烦来!”
无极老魔褚朴嘿嘿一笑道:“天昊道长,既然令外甥的念头去了一个,现在想把他带回茅山,就容易多了。等老夫见着金浩,再替你美言几句,让令外甥别再在修罗门担受风险。”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贫道多谢褚门主,只是修罗门已经搬走了。”
褚朴哼了一声道:“据老夫所料,他再搬也离不开南阳,只要老夫在玄妙规多耽几天,一定找得到他。”
无极老魔想帮天昊道长讨回赵恨地,倒并非假意,因为他并不希望修罗门一天天的壮大。
在他的想法里,将来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对拼时,最好双方都落得鸡犬不留,让这两派势力,从此在武林中完全消失,方称心愿。
玄妙观方面的牛鼻子们,对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将来的行动,一向是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度。
当然也希望他们双方两败俱伤,以便自己有出头之日,因为他们心里有数,不论修罗门或白氏家族,论实力都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
金蛤蟆蓝天豪犹自余怒未息,振起破锣般的嗓门吼道:“等今天勘察过宝矿后,本总峒主一定要亲自到白家大院和白仪方会会!”
褚朴笑道:“蓝兄准备什么时候去?要不要老夫作陪?”
蓝天豪道:“兄弟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不敢麻烦褚门主,至于什么时候去,当然越快越好。”
玄真道:“蓝总峒主,贫道好像对您说过,白家的人可能已搬走了。”
蓝天豪鼓着牛眼道:“不管搬走不搬走,本总峒主一定要前去看看!”
褚朴一挥手道:“大家都只顾讲话,赶路要紧,朱二掌门,你既然路径熟悉,就请在前面带路!”
朱云担心李金贵走在后面会被褚朴识出破绽,也吩咐道:“玉富,你在前面走!”
褚朴顺口问道:“这小兄弟可是令徒?”
朱云道:“是朱某新收不久的门下,目前只会几手三脚猫的把式。”
刘翠娥道:“朱老怪,你上次那个很像李金贵的徒弟呢?”
朱云道:“他因为有事,已经回北崆峒去了。”
刘翠娥侧脸向褚朴道:“师父,朱老怪有个徒弟,很像李金贵,武功高的不得了。”
褚朴冷哼一声道:“人家武功高是人家的,你只要自己把武功练好就成了,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刘翠娥受了呵责,不敢再搭腔,却偎在长春夫人齐漱玉身旁,不住噘嘴。
齐漱玉一向最疼刘翠娥,不觉骂道:“老鬼,你说什么,娥儿的武功多半是我教的,莫非你嫌老娘的武功不好!”
褚朴连忙涎脸陪笑道:“我怎敢嫌你,夫人的武功天下第一,连海外七仙也望尘莫及!”
他可能觉出自己惧内过分,难免在众人跟前有失面子,说完后立即喝道:“还待在原地做什么,快走!”
李金贵当先领头走去。
谁知秦炎有些不服气,猛地一拍李金贵肩膀道:“小子,你抢什么,让洒家走在前面!”
李金贵因为有朱云的交代,不敢当场炫露武功,故意装出奇痛难禁的模样道:“小师父,你怎么打人?”
秦炎撇了撇嘴,嘿嘿笑道:“洒家就打了你,你敢怎么样?连你师父朱老怪也不敢放个屁!”
李金贵揉着肩膀道:“可是小的并没惹你!”
秦炎喝道:“洒家本来是走在前头的,你凭什么走在洒家前头?”
李金贵道:“这是褚老仙翁吩咐的,小的怎敢随便抢路。”
秦炎道:“褚老仙翁是叫你师父走在前面,不是你。”
朱云陪笑道:“秦小师父何必为了争路发脾气,谁走在前面都是一样。玉富,你让他先走!”
秦炎奉是希望闹将起来,以便挑拨诸朴或齐漱玉替他出口闷气,谁知朱云师徒却当场装孬。
但他还是不死心,虽然已抢着走在前面,还是回头骂道:“朱老怪,想不到你今天也软得像块豆腐,从前的威风都哪里去了?”
朱云还是笑呵呵的道:“小师父,得饶人处且饶人,上次在圆觉寺,也是你先出手,而且还手的是我弟子,老夫自始至终不曾惹你。”
秦炎道:“你把上次那小子找来,洒家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朱云道:“老夫刚才已对楮老仙翁禀报过,他已回到北崆峒去了。”
秦炎哼了一声道:“洒家不信!”
朱云道:“小师父不信,老夫也没别的办法。”
秦炎还是不肯罢休,他有意找岔,竟然返身“呼”的一拳,向李金贵前胸擂去。
李金贵急急闪过,一边叫道:“师父,这小师父又要打人!”
秦炎冷笑道;“洒家岂只打人,还要宰人呢!”
忽听褚朴喝道:“小头陀,你想找死!”
秦炎打丁个冷颤,双手直垂着道:“老爷子,朱老怪上次曾欺悔过小僧,此仇不能不报!”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要报仇为什么不当场报?现在可是你报仇的时候?”
秦炎摸了模秃脑袋,哪里还敢再吭声。
褚朴冷冷一笑,望向朱云道:“朱二掌门,难道你怕了他?让他跟你再打—场试试,老夫情愿做个见证人。”
这一来秦炎着了慌,他当初有火药火器都胜不了人家,如今赤手空拳,那不等于打着灯笼拾粪——找死。
朱云微微—笑道:“秦小师父,老夫今天这条老命决定豁出去了,你要报仇,就请出手吧!”
秦炎咽了一口唾沫,两眼发直道:“老爷子,小僧今天决定不报仇了,勘察宝矿要紧,报仇是小事,可以以后再讲。”
褚朴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这副德性,还想报仇?下辈子再谈吧!”
秦炎脸色蹩得有如猪肝,赶紧闪过一旁道:“小兄弟,还是你请走前面!”
李金贵道:“小师父为什么不带路了呢?”
秦炎尴尬一笑道:“没什么,酒家不认得路。”
李金贵道:“你刚才怎么认得路?”
秦炎道:“刚才的路平坦,现在不好走了。”
褚朴喝道:“别只管说废话,小兄弟走快些!”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已来到铁笔峰厂。
朱云为了避免露出破绽, 一路上不住向李金贵指指点点,以便让众人知道李金贵并未来过。
众人站在峰下,已暂时停止前进。
褚朴仰望了一阵,吃惊的道:“好险的一座高峰,老夫虽久居太白山,却很少看到这样的奇峰!”
金蛤蟆蓝天豪也不住咂着嘴道:“褚大掌门说得对,本总峒主那里是云贵高原,也从没见一这样的怪山!”
褚朴笑道:“唯有如此的奇峰异峙,才会藏有宝矿。小头陀,现在由你带头往上爬!”
此刻的秦炎,是真的不想带头了,却又不敢不听。
而褚朴却是故意要他的好看,他打一见面就对秦炎不具好感,偏偏长春夫人却认为他为人不错,所以才不便撵他走路。
好在他心里明白,即便秦炎再献殷勤,也不可能占到刘翠娥的便宜,因之,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秦炎当即手脚并用,猛着胆子往上爬。
但只爬了五六丈,便已心惊胆颤,冷汗直冒,有好几次险些摔了下来,弄得他大有死猫上树之感。
李金贵为了掩饰身手,也故意装出手软脚麻的模样,而朱云也故意不时撮他一把。
秦炎看在眼里,内心却另有念头,他想到如果这时刘翠娥能伸出她那纤纤玉手帮帮忙,即便掉下去摔死也值得。
偏偏刘翠娥只在看他的笑话。
蓦地,秦炎脚下一滑,手也落了空,果真掉了下来。
李金贵急急一把将他抓住道:“小师父,你怎么啦?”
秦炎暗自骂道:“奶奶的,洒家明明是摔下来了,还问怎么了!”
他虽在暗骂,却仍十分感激,干咳了几声道:“小兄弟,多谢你啦!”
褚朴有些不耐烦,大声道:“小头陀,你能不能爬快点!”
秦炎龇牙咧嘴的道:“哎呀,我的老爷子,小僧这就够受的了,除非不想活了!”
褚朴道:“就凭你还想高攀老夫那翠娥丫头,简直是癞……”
他本想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因念及现场还有个金蛤蟆蓝天豪,只好住口不言。
但蓝天豪心里却已犯了嘀咕。
他一路上只见褚朴发威,完全枪去了自己的锋头,不由得嘿嘿一笑,直窜起两三丈高,越过好几个人头顶,落在秦炎身旁,然后抓住衣领往上一抛道:“小头陀,本总峒主来帮你!”
秦炎冷不防竟被抛起两三丈高,他人在半空,吓得魂飞魄散,骨软筋麻,几乎连叫都叫不出声音来。
蓝天豪在抛出秦炎的同时,双肩晃动,又已直冲而起,不等秦炎落地,便把人托住。
就这样一连把秦炎抛送了五六次,竟登上了十几丈高。
蓝天豪停下手来道:“小头陀,你自己爬吧!”
他并非不愿再抛,而是此刻秦炎身上发出的那股子气味,实在臊臭难闻,因为这小头陀已经尿了一裤子,连大便也失了禁。
秦炎这才定下神来,只感裤档里粘糊糊的,又加湿漉漉的,心知是怎么回事,却又没法脱下来换。
由于风是由上往下吹的,刘翠娥忽然掩着鼻子道:“这是哪里来的怪味,好像附近有狗屎?”
这倒并非刘翠娥的鼻子特别尖,而是别人闻到了不愿出声。
刘翠娥依然不甘寂寞,仰着头叫道:“黑驴,你走在前面,看到狗屎没有?”
秦炎面孔胀得像红肺子,嗫嚅着答道:“这种地方,哪里来的狗?”
只听褚朴笑道:“秦小头陀,现在该你殿后了,等大家走过你再走!”
秦炎对褚朴的这一处置,心下倒是十分感激,至少暂时给他解了围,但他为了面子,却故意指着两三丈外道:“洒家这里不好走,各位请靠那边上去。”
众人很快就绕道走在前面。
忽见最前面的金蛤蟆蓝天豪身子一歪,几乎滑了一跤。
原来有块大青石上长满了青苔,非常滑溜,蓝天豪没留意险些滑倒。
褚朴走到大青石边,止住脚步道:“这里是必经之路,为了避免后面的人被滑倒,最好把青苔除去。”
这时后面的人都已跟下上来,玄真道:“出发时贫道忘记带一把铁锨来,这么一大片青苔要刮好久呢!”
褚朴道:“不必了,让老夫试试!”
他说着扬起右掌,朝向大青石徐徐推了出去。
周近所有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感到气流变得炙热难当,有如烈火熏烤一般。
但见那块大青石表面,冒出一片蒸雾,再发出一阵像热锅煎油般的暴响。
顷刻蒸雾散尽,那块数尺方圆的大青石,竟然不见半丝青苔,而青石表面并无任何伤损。
众人之中,不乏绝顶高手,他们都知道,武林中许多门派练有独门掌力,能够裂石断树,尤其少林的金剐掌,更是断金熔石,无坚不摧。
可是像褚朴这种一掌熔尽巨石上青苔的掌力,不论少林的金刚掌、武当的绵掌、崆峒的七煞掌、峨嵋的小天星掌,都无法办到。
不过众人心里也都有数,褚朴的这一掌,是有意向蓝天豪示威的,因为南北两大魔头,一向谁都不服谁,见面之后,难免要在有意无意问分个高下。
褚朴见好就收,不经意的笑笑道:“老夫这一掌算不了什么,方才蓝总峒主带着秦小头陀上山,那才是本领惊人!”
蓝天豪裂着蛤蟆嘴笑道:“过奖,过奖,比起褚大掌门,兄弟甘拜下风!”
褚朴道:“办正事要紧,朱二掌门,离洞口还有多远?”
朱云道:“这样走法,大约至少还要半个时辰。”
褚朴道:“本来咱们可以走快些,但秦小头陀已经拉到裤子上去了,再走快些等于要了他的命,出发时不要他来他偏要来,来了却是个累赘。”
他目光掠向李金贵,接道:“你这位高足轻功倒是蛮不错的。”
朱云忙道:“还不是朱某小心扶持着,要不然只怕和秦小师父—样。”
走在后面的秦炎,眼看已成了众人耶榆的对象,却红着脸无法吭声。
现在是蓝天豪走在前面,他身穿黄袍,肥大粗短,倒是名副其实的像只金蛤蟆。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过后,脚下已渐干坦。
大昊道长怕走错方向,便跃身枪在前面道:“现在让贫道带路吧!”
这老牛鼻子记忆力特佳,走了一会,便向一道山壁缝晾里指道:“就在这里了!”
众人矮下身子,拨开垂挂下来的藤蔓,再过十几丈远,洞口豁然开朗,但见面前五彩缤纷,金光灿烂。
ㄒㄨТ粭集 Тㄨ丅Н亅.CΟM
所有的人,除了已来过的天昊道长、朱云和李金贵,在这刹那,几乎都失声惊呼起来,当然,他们是惊中带喜,而且喜的成分比惊的成分还多。
褚朴环顾了一眼道:“有了这座宝矿,只要能开采出一部分,便够咱们几辈子享用不尽了!”
他视线停留在天昊道长脸上,问道:“道兄,抱玉真人一定会在里面设下什么禁制,咱们别乐极生悲,千万要小心行进!”
这句话提醒了在场所有的人,谁都不愿再领先前进。
天昊道长道:“上次贫道随修罗门前来,一路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褚朴略一沉吟道:“上次是上次,修罗门那般人比什么都精,若没有禁制,他们为什么到现在不曾开采?”
天吴道长道:“贫道也在怀疑,不过他们已经搬走了。”
忽见东瀛人山本大力缓缓走出几步,摸着翘起的八字胡道:“有禁制可以设法破去,问题是地下火眼,一时不易测出,若万一误导了火眼,只怕开采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
褚朴默了一默道:“贵国的高山中,可有这种宝矿?”
山本大力淡然一笑道:“敝国若有这种宝矿,早就开采精尽了,不像贵国,把好东西藏在地下,弃置不用。”
褚朴道:“既然尊驾有办法破去禁制,就请走在前面如何?”
山本大力虽面有难色,还是点了点头道:“就请诸位随在下走吧!”
褚朴故意让山本大力先走出十几丈,然后再和众人在后面缓缓跟进。
洞壁间光华灿烂,根本不需再燃火把,看得众人一直目瞪口呆,他们想到将来宝矿开采之后,财富滚滚而来,难免都有陶然欲醉的感觉。
但朱云和李金贵却不能不为“九九归元大阵”的被毁担忧,两人真盼望着前面出现禁制,更盼望着六丁神斧丁中齐能及时出现。
偏偏事与愿违,那山本大力一直是步履稳健的走着,半点情况不见发生。
尤其他对方位推测得十分正确,连经许多岔路,他都能不至迷惑,竟然被他一直摸到晶壁,才停了下来。
天昊道长吃了一惊道:“上次贫道来时,晶壁后面明明可以透视到隐仙谷,怎么现在竟又封住了?”
褚朴蹙起两道浓厚的白眉道:“是否走错了位置?”
天昊道长道:“绝对不错,普天之下,哪里会找到第二块这样巨大的晶壁,而且附近地势,也完全和上次一样。”
山本大力笑了笑道:“不妨设法把这块晶壁炸毁,然后继续向后炸,想来他们不可能把这洞口封得大深。”
此语一出,朱云和李金贵都心头大急,却又不便出言阻止。
还好,只见褚朴摇摇头道:“不可以,这块晶壁,举世难求,老夫还想把它搬回太白山,在长春宫内作为屏风之用,这样才够体面。”
长春夫人齐漱玉对这句话听得最感兴趣!
她走上前去,伸出十指尖尖有如春葱般的纤纤玉手,在光洁莹澈的晶壁上爱不忍释抚摸了好一阵,才笑口盈盈的道:“老鬼,你说下半天,只有这句话听得让人舒服,咱们长春宫有了这块晶壁做装饰,当真是锦上添花了。”
这男女两魔头的一番自说自话的对答,立刻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极度不满。
大家尚未协议将来开采后如何分配,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竟然要把晶壁据为已有,实在太过霸道。尤其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一看到晶壁便开始眼红,岂能让别人白白搬走。
众人中不少是敢怒而不敢言。
够资格站出来说话的,也只有蓝天豪和天昊道长。
不过天昊道长总是出家人,又是玄妙观三位观主的太师伯,等于主人身份,自然不便公然争执。
但蓝天豪却顾不了这一些,他近前两步,咧嘴阴笑道:“褚大掌门,依兄弟看,这块晶壁搬到苗疆火云洞比较合适。”
褚朴脸色一变道:“蓝总峒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天豪皮笑肉不笑的道:“大白山终年积雪,这块晶壁也是白的,配衬起来,一定不大好看。兄弟的火云洞,却一片红光,有了晶壁做屏风,两相辉映,必定霞光万道,瑞气千条,那才真正叫做锦上添花呢。将来褚大掌门和夫人有机会到兄弟的小地方去,照样也可以观赏到。”
褚朴脸肉抽动了下道:“这样说来蓝总峒主也想要了?”
蓝天豪掀着朝天鼻道:“好东西人见人爱,褚大掌门和兄弟还不都是一样!”
褚朴仰面打个哈哈道:“蓝总峒主认为这晶壁应当属于谁的?”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至少大家都有份!”
褚朴太阳穴开始抽搐,右臂关节也霎时格格作响,显然已在运集功力。
蓝天豪咧嘴一笑,也在暗中做了迎敌准备。
正在剑拔弩张,南北两大魔头即将务展绝学之际,忽听山本大力高声道:“两位最好别为这事伤了和气,在下倒有一个好办法。”
褚朴道:“山本先生有什么办法?”
山本大力噘唇笑道:“你们两家谁都不要,把晶壁送给在下好了。”
蓝天豪眨着铜铃似的牛蛋眼道:“什么?你想把晶壁占为已有?”
山本大力笑道:“在下不像贵国人喜欢把宝物据为私有,我是要想办法把这东西运回东瀛,献给敝国天皇,做为敝国的传国之宝。”
蓝天豪牛眼圆睁,刚要表示反对,岂知褚朴却嘿嘿一笑道:“老夫完全同意,山本先生远来是客,我们理应奉上这桩礼物,以表敬意,至少贵国人将来都会知道,贵国的国宝,是来自敝国。”
山本大力拱拱手道:“在下多谢了,也代表敝国天皇多谢了!”
这位东瀛客居然自称代表天皇,难免令在场众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褚朴干笑了两声之后,才整整脸色道:“看来这宝矿内已撤去禁制,也许传言中的所谓禁制,根本就是捏造出来骗人吓人的。现在只剩下如何开采了,依老夫看,回去之后,再经一番商议,便可开始动工了。”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 十 回 防敌侵袭
在前来的所有人中,要属山本大力携带的装具最多,他自进入洞口起,便取出一块大纸板,边走边不停描绘。这时索性蹲了下来,将纸板放上膝盖,抬头张望一番,再低头描绘一番。
众人也都围过来探头舒脑观瞧。
褚朴不住含笑点头,问道:“山本先生画的可是这里的图形?”
山本大力边绘边道:“当然必须把这山洞中所有形势画下来,有这张图就够了,不必再来重行观察。”
褚朴嘿嘿笑道:“诸位听到没有,人家东赢来的就是不一样,做起事来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处处都比咱们高明!”
这时秦炎仍旧站得很远。
他真想凑过来看看山本大力都画了些什么,却因裤子未干,担心惹人掩鼻,始终不敢有所行动。
褚朴看了一阵,忽然内心一动,问道:“山本先生可看出这山洞底下是否藏有火眼,这事最最重要。”
山本大力收起纸板道:“在下现在就开始测试!”
他说着打开包囊,取出一面罗盘,再展开一包黄绢。
那黄绢看来甚长,像包着一柄剑,及至层层解开,原来是一枝长约两尺多的锥形东西,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下端尖细锐利,上半段中空而又透明,形成管状。
褚朴一皱眉头道:“这是什么东西?”
山本大力道:“这东西是在下费了五年心血研制成功的,翻成贵国话,可称为‘测地针’或‘测地仪’,可以探测地下三十丈的一切情形。”
这番话听得在场众人都不住面面相觑,惊愕不已,世上居然有这种发明,这却是武功再高即便到了海外七仙那种境地也办不到的。
山本大力站起身来,高举着测地针,猛地向地上扎去。
地上本来全是矿石,坚硬似铁,但那测地针竟扎下去将近一尺,地面上只露出那半截管状物,可见山本大力的腕力惊人,不愧东赢高手。
众人为争睹他究竟怎样测知地下情形,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露出地面的半截管状物。
这一来更急坏了秦炎,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诱惑,竟然情不自禁的靠拢过来,而且正好挤在刘翠娥身后。
那半截管状物果然顷刻间起了变化,里面竟现出一支红色水柱,那水柱忽高忽低,跳动不已。
水柱周围似乎又腾着一层雾气,接着再发出阵阵细碎轻响。
忽见刘翠娥掩住鼻子道:“山本先生,地底下的气味怎么是臭的?”
山本大力眨着一对死羊眼,摇摇头道:“地底下不受任何污染,气味比地面上还要清爽,哪里会臭呢?”
刘翠娥愣愣的道:“可是我的鼻子并没毛病,怎么老感到臭臭的?”
秦炎知道全是自己惹的祸,赶忙蹑手蹑脚的退了回去,而且躲得比以前更远。
山本大力两眼只顾注视着那截管子,一边说道:“若刘姑娘非说地下冒出臭气的话,那的确是鼻子有毛病了!”
刘翠娥终于警悟到是否秦炎也凑了过来瞧热闹,急急回头望去,却见秦炎站得远远的,而且现场众人只有自己一人闻到怪味,又实在不能不承认自己的鼻子的确有了毛病。
山本大力仔细观察过管内的现象后,随即将测地针拔了出来,包扎后和罗盘一起装进行囊。
褚朴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测出什么结果来呢?”
山本大力脸色凝重,像死了三天没埋,晃着脑袋道:“依测试的结果看来,情况十分严重,整个十条地道中,至少藏着十八处火眼。”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似乎所有的希望,全在顷刻之间熄灭。
山本大力再道:“不过这只是初步测试,还无法完全断定,必须下次再带更好的测地仪器来再测试几遍才成。”
褚朴一愣道:“这样说尊驾是要返回东瀛把东西带来再试了,那要多少时间呢,至少老夫和蓝总峒主都等不及。”
山本大力笑道:“在下还带来几位助手,他们都住在南阳府城客栈里,有架大测地仪器由他们带着。”
玄真忙道:“为什么不把他们一起请到敝观来?”
山本大力道:“不敢过分打扰,下次来,由在下带着他们来就成了,不必再劳动各位,测试结果,必定很快通知各位。”
蓝天豪猛一跺脚道:“想不到还有这多麻烦,若开采不成,大家岂不空欢喜一场!”
山本大力微微一笑道:“蓝总峒主放心,不管地下有多少火眼,绝不会放弃财宝不要。”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可是咱们不能要钱不要命,若开出火眼来,弄得火山爆发,人都死了,要钱什么用?”
山本大力道:“蓝总峒主稍安勿躁,据在下刚才测试,固然发现十八处地下火眼,但那些火眼,至少在十丈之下,以目前这宝矿的情形看,只要开采到两三丈,就够你子子孙孙用不尽了。”
蓝天豪顿时喜笑颜开道:“你何不早说,那太好了,咱们明天就来开采!”
山本大力摇头道:“蓝总峒主何必急在一时,总该详细测试过后才妥当些,贵国有句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有处火眼就在地表面,那又该怎么办呢?”
蓝天豪刚涌上来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浇了一头冷水,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褚朴立刻朗声道:“既然山本先生已经这样说了,大家用不着再待在这里,马上回去好了。反正今天收获不少,不算白来!”
这回是秦炎走在最前。
出了洞口,因为风是由上往下吹的,他必须仍然走在最前,有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秦炎难免越发吓出一身冷汗,刚干了的裤子,又开始粘湿起来,好在他在下风头,倒没人觉察到。
等到下了山,他又绕着下风头走到最后,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
朱云和李金贵不便一下山就分道扬镳,直随着走到玄妙观门前,才声明告辞。
褚朴倒十分热情,拉着朱云道:“朱二掌门为什么不到观里来,他们牛鼻子还要好好招待呢!”
玄真也抢着说道:“贫道早已吩咐备下盛筵,诸位施主由铁笔峰回来要好好招待一番,朱施主怎么就要走呢?”
朱云谦辞道:“在下本是住在城里,回去还有点事情要办,实在不便讨扰!”
众人见他辞意坚决,也就只好不再强邀。
在归途中,朱云道:“老弟,今天实在没有白来,至少玄妙规和南北两大魔头的行动,我们已经了若指掌了。”
李金贵道:“小弟一直奇怪,抱玉大师伯和丁师兄到底哪里去了,这样下去,他们开采那宝矿将是必然的,而我们又无法阻止,难道就眼看着他们采取行动?”
朱云叹口气,显出无能为力的模样,道:“他们开采宝矿,虽然已成定局,但据我预料,想采取行动,必定还有段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步调不可能一致,为了争夺那块晶壁,褚朴和蓝天豪差点儿发生火井,这是你亲眼看到的。”
“小弟倒觉得无极老魔很大方,竟慨然同意把晶壁送给那位东瀛人。”
“老弟,你错了,那位东瀛人可能是在作梦。”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难道无极老魔还另有用心?”
朱云笑道:“褚朴不过是在那种情形下,将计就计的安抚他,等到那位东瀛人要雇工搬运晶壁时,他的命就没有了。”
李金贵愕然道:“无极老魔真会用这种手段?”
朱云道:“褚朴的奸诈老辣,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所以才被称作无极老魔,虽看金蛤蟆蓝天豪势大气粗,若和褚朴在心机上较量,他还差了一大截。”
李金贵道:“下一步我们该是提防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的行动了!”
朱云凝着脸色道:“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是必然的,而且就在最近一两天内。”
李金贵道:“大哥,这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朱云道:“当然,我们即使在武功上胜不过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金贵道:“大哥打算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
朱云略一沉吟道:“这要从长计议,回去必须和二小姐好好商量商量。”
不知怎的,一提到二小姐白银凤,李金贵就想到了三小姐白玉凤,只因她们姐妹长得十分相像,所以他只要看到白银凤,就像看到了白玉凤,如今大半天不见,他对白银凤还是挂心不已呢,恨不得马上赶回家去见面。
很快就回到了家。
白银凤闲着无聊,正在后园里帮着牛金莲浇菜莳花。
她完全是一身乡下姑娘打扮,从背影猛一看还不知道是她呢。
李金贵触景生情,心下暗想道:“若将来寻回爹娘,玉凤姑娘也跟自己成了亲,她也这样打扮帮着做些家事,那该多好呢,只怕要我当神仙我也不干了。”
白银凤一见朱云和李金贵回来了,连忙询问这大半天在外面的经过情形。
两人随即说了一遍。
这时又将日已偏西。
当牛金莲知道两人尚未用中饭,便放下工作,忙着赶到厨下。
几天来家里多了几位武林人物,牛金莲对江湖中事,也听了不少,很多地方,也都见怪不怪了。
白银凤也跟着两人回到了朱云房中,因为朱云刚才已对她说过金蛤蟆蓝天豪将要进袭自家大院的事。
在她来说,目前人单势薄,必须仗着朱云和李金贵的协助。
虽然她知道朱云的武功不一定能胜过自己,但人家是武林前辈,经验阅历都有独到之处,自己必须多多仰赖他。
三人坐定之后,牛金莲又送上茶来。
朱云奔波了大半天,先喝了几口茶,才道:“据老夫预料,今晚蓝天豪不致采取行动,所以仍可安心睡觉,明晚则十有八九必来。”
白银凤长长吁口气道:“晚辈是一切仰仗朱老伯了,您的意思该怎样应付?”
朱云蹙眉寻思了半响道:“预计他们到达府上,必在入夜之后,所以咱们明天要在他们到达之前,先偷偷进入府上大院,以便早做准备。”
白银凤眨着一对明如秋水的眸子道:“朱老伯认为我们三人足可应付得了?”
朱云苦笑道:“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后果如何,谁也难以预料,不过,据说府上目前尚设有许多禁制,也可派上用场。”
白银凤道:“那些禁制,多在假山水榭附近,而且晚辈也不知如何操纵。”
朱云道:“禁制是不需操纵的,我们只要想办法进入假山,必可发挥一夫当关的力量,而老夫的‘五行旗阵’,也可派上用场。”
这使白银凤心情放松了不少,因为‘五行旗阵’的妙用,她是亲眼看到的。
朱云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咱们明天尽早进入府上大院,以便事先到处巡视一遍,免得临时手忙脚乱。
说话间李铁牛已推门而入,他今天是由田里提前回来的,一进门就嚷嚷着道:“朱大叔,我今天在田里是一边工作,一边练武,有几个地方,老是练不好,所以提前回来,找您指教。”
朱云只好停止谈话,来到天井,指导李铁牛习武。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跟出来观看。
连牛金莲也在厨房不时探出头来偷瞧,而且还看得兴致勃勃。
朱云则是教得十分起劲。
他四年前一心一意想收李金贵为徒未能达到目的,曾引为终生憾事,如今李铁牛在资质方面虽然不如李金贵,但他身材魁梧,天生力大无穷,再加习武兴趣特浓,将来成就照样未可限量。
李铁牛直练到全身大汗,牛金莲出来招呼开饭时,才不得不暂停下来。
朱云也惊奇于他的进步神速,仅仅一天工夫,有几种招式,便已施展得十分熟练了。
在餐桌上,当孪铁牛知道明晚有人要进袭白家大院时,也自告奋勇要参加迎敌行动,还是朱云等三人劝住了他。
不过他表示明天要提前收工,以便用得着的地方顺便帮帮忙。
今晚朱云等三人都提前休息,睡了个连日来最平稳的觉。
次日一早,李铁牛就照例下田去了。
谁知他中午刚过,就匆匆跑了回来,嚷着下午要去看戏。
正好这时朱云等正在用饭。
牛金莲茫然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到城里看戏?”
李铁牛道:“如果是城里演戏,我何必跑那么远!”
牛金莲越发一愣道:“咱们乡下,不是过年过节,到哪里看戏呢?”
李铁牛道:“就在村子东头,上午就有很多人在那里搭戏台,听说今天要演两场,下午一场,紧接着晚上一场,下午是张生戏莺莺,晚上是吕布戏貂蝉,都是粉戏,还有武的!”
牛金莲撇了撇嘴道:“看你那副德性,听说演粉戏,就高兴成那种样子!”
这时朱云、白银凤、李金贵却都已觉出不对。
李金贵首先问道:“铁牛哥,咱们南阳庄可是要庆祝什么,怎么平白无故的要搭台子唱戏?”
李铁牛道:“听说戏班子是从城里请来的,至于为什么要演戏,奸像是玄妙观答谢本地的善男估女,咱们村子的地点比较适当,所以才在这里演。”
却听朱云凝着脸色道:“铁牛老弟,不必再说了!”
然后又望向白银凤和李金贵道:“咱们应该马上做个安排了!”
李铁牛终于有了警悟,眨着两眼问道:“朱大叔,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朱云冷笑道:“事情很明显,这台戏是金蛤蟆蓝天豪安排的,因为他知道乡下人最爱看戏,只要一开锣,每家必定全家老小一个不留的跑去看戏,这样他进袭白家才能不惊动任何人。”
李金贵道:“大哥说的有理,白家大院在村子西头,戏台褡在村子东头,蓝天豪的用心已经很明显了!”
朱云放下碗筷道:“这样也好,可以让咱们知道蓝天豪的行动一定就在今晚。”
李铁牛如梦方醒般道:“这样说,我的戏也不用看了,就留在家里听朱大叔和二小姐吩咐吧,只要用得着,我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朱云道:“二小姐,金贵老弟,咱们饭后就得想法过去了!”
李铁牛道:“那么晚饭呢?是否要我送过去?”
朱云道:“千万使不得,你只要在家里别露面就好了,必要时还需要躲一躲,至于晚饭,如果来得及,就麻烦金贵老弟回来拿过去。”
白银凤虽急着过去,却又担心被人发现,不觉紧锁黛眉道:“可是我们大白天过去,恐怕会被人发现!”
朱云道:“咱们还是要从后园越墙而出,待会儿牛老弟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走动。”
离开餐桌之后,朱云、白银凤、李金贵随即各自回房取了兵刃,来到后园。
白银凤却并未换装,还是乡下姑娘打扮。
这时李铁牛已在墙外招呼,告知外面无人走动。
三人越墙而出,再跃进白家大院围墙。
朱云是第一次进入白家大院,顿时就被眼前的宏伟建筑所吸引,虽然眼下已一片败落景象,却不难遥想当日的辉煌胜况。
李金贵是来过不少次,但白昼进入也是第一遭。
他们沿着围墙巡行了一周,先把大门由内部关好,又在门边放了不少树枝,树枝上挂了几只铃铛,以便有人破门而入时事先得到警报。
白银凤特地整理出两间房子,供朱云、李金贵和自己安歇之用。
最后,他们来到假山附近的水榭荷池旁,这里是李金贵两度发现怪异之处,白银凤也在此处弄得惊疑不定过。
李金贵指着荷池中道:“朱大哥,金姥就是在这个荷池出没过的,你说怪是不怪?”
虽是白天,池水仍深不见底。
朱云原先听到李金贵和白银凤叙说这件怪事,似乎不以为奇,到这时才觉出的确不可思议。
他们在池边站了很久,并不见有任何禁制出现。
李金贵忽然想起白家曾养着两只巨鹰,对攻击陌生人厉害无比,便问白银凤道:“二小姐,府上的大黑二黑呢?如果有它们在,今晚一定可以发挥威力。”
白银凤反问道:“你两次来都设有看到它们么?”
李金贵摇头道:“好像已经不在了。”
白银凤道:“我跟你一样,也是离家四年了,怎会知道大黑二黑究竟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再望向假山旁的石屋附近道:“怎么所有禁制也都不再出现了?”
白银风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是否要到夜间才能出现?”
李金贵为了好奇,立即向架在水榭上方的拱桥走去,
白银凤急急叫道:“阿贵,你要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我过去看看。”
白银凤急急跟过去探手抓住李金贵的衣服道:“千万不可以,那大危险了!”
李金贵急急一闪,人已跃过桥去。
白银凤再欲追时,李金贵早已进入禁地。
这时不但白银凤大为紧张,朱云更是吃惊不已!
他们根本没料到李金贵会如此冒失。
而李金贵则纯粹是为了好奇,他自以为现在是日前,凭自己的一身武功,纵然禁制出现,也足可化解开去。
岂知他一路纵上假山,禁制竟真的不曾出现。
两人也随后踱过拱桥,登上假山。
由假山向四下望去,白家大院的景象,几乎可以尽收眼底。
李金贵道:“朱大哥,二小姐,今晚我们就守在这座假山上如何?”
朱云道:“好是好,但这里只可以守,不可以攻,而且对方若把假山团团围住,连退路也没有。”
白银凤抬手掠了掠秀发,带些不解的道:“为什么这附近的禁制全不灵了呢,若有禁制配合,这里还是守得住的。”
朱云也思解不出所以然来,吁了口气道:“咱们先下去,还是要继续到各处走走,最好能判断出他们可能从什么地方进入府上,以便老夫预先在围墙内布下旗阵。”
过了拱桥,白银凤忽然朝向荷池中高声道:“金姥,你若真的有灵,今晚就该出来帮帮我们的忙,我们白家又一次大难临头,但求您的神灵保佑!”
她的声音庄严而又凄凉,听得朱云和李金贵都为之耸然动容。
三人先回到白银凤整理好的房间小睡了一会,以便养精蓄锐,应付夜间行动。
当他们再度绕着围墙巡视一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想正行走间,却飞来一块石头,刚好打在李金贵肩头上。
李金贵顾不得疼痛,立即飞身跃上围墙。
但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围墙外不远的空地上。
李金贵飞身下了围墙,同时已拔剑在手,刚要出招,那人已慌忙的叫道:“阿贵,是我!”
原来这人竟是李铁牛。
他右手提了个大食盒,左手提着一壶酒,道:“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李金贵道:“不是讲好的由我回去拿么,怎么铁牛哥送来了,如果遇不到我们,这样高的围墙你如何进去?”
李铁牛道:“我等了很久啦,好不容易听到围墙里你们在说话,就丢进一块石头,这样你们就必然有人出来接应。”
李金贵摸了摸肩膀道:“铁牛哥扔石头的手法很准,刚好打在小弟的肩膀上。”
李铁牛连忙放下食盒和酒,走过来替李金贵揉着,尴尬的笑道:“如果打坏人有这样的手法就好了,听说这叫做‘隔山打牛’……”
他说到这里,觉出措词不当,连忙改口道:“那不变成打我自己了!”
李金贵道:“外面的情形怎样?”
李铁牛道:“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到村东头看戏去了,街上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李金贵带着歉意的道:“真不好意思,耽误了铁牛哥看戏,现在这边没您的事了,您只管看戏去!”
李铁牛正色道:“什么话,你们马上要跟那些兔崽子拼死拼活,我哪有心思看戏,快把酒饭拿走吧,免得凉了!”
李金贵刚提起食盒和酒壶。
李铁牛又道:“阿贵,你怎样进去?”
李金贵道:“不妨事,自然还是从围墙跳进去,铁牛哥,你也快回去,今晚和嫂子在家里千万小心,如果他们有人到家里找碴,要耐住性子忍点气,要不就是在后园菜窖里藏起来!”
李铁牛道:“我明白,你快进去招呼朱大叔和二小姐吃饭吧!”
李金贵单脚微一点地,手中食盒和酒平平稳稳,人已冲起两丈多高,转眼无声无息的落入围墙内不见了。
李铁牛只看得瞠目结舌,呆了半响,才转身回家而去。
李金贵落入围墙之后,朱云和白银凤仍站在那里等候,他们已听到李金贵和李铁牛在墙外的一番对话。
朱云忙道:“正好肚子已经饿了,老弟,咱们这就吃吧!”
李金贵把食盒和酒提入房内,燃亮灯,揭开食盒,只见足有七八盘菜,鸡鸭鱼肉,无所不有。
除了三双碗筷外,还备了一大壶茶,还有就是两大盘包子和馒头,由于食盒盖得很紧,揭开盖子后还热气蒸腾。
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吃起来特别美味可口。
但为了争取时间,他们不敢慢嚼细咽,连酒也是匆匆喝了几盅,不过虽然用餐时间短,却几乎把饭菜吃得精光。
三人刚要离桌起身,忽听室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彪形大汉,匆匆奔了进来。
李金贵吃了一惊,叫道:“铁牛哥,你怎么又来了?”
李铁牛右手握着锄头,左手提了一袋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朱云也愕然问道:“老弟是怎么进来的?”
李铁牛道:“我是在围墙外垫了些砖头,先把锄头和这袋东西丢进来,然后再爬墙跳下的。
我知道你们正在吃饭,必定点着灯,所以进来后到处找灯光,好不容易被我找到了,要不然房子这么多,让我到哪里找你们。”
李金贵摇摇头道:“铁牛哥,刚才小弟还告诉你千万躲在家里别出来,你怎么反而跑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今晚的事是多么危险?”
李铁牛一挺胸道:“阿贵,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回去想了又想,才决定来的,我虽然没有你们那样的武功,却多少总能帮上一点忙,给你们壮壮胆也是好的。”
李金贵不忍再给他浇冷水,仍然急切的问道:“那么嫂子呢?她知不知道你来了?”
李铁牛道:“我当然告诉了她,她是个大活人,到时候会躲起来的。”
朱云望了望李铁牛双手的两样东西道:“铁牛老弟,这也不是叫你来锄地,把锄头带来做什么?”
李铁牛尴尬一笑道:“你们会武功的都有趁手的兵器,我这整天拿锄头的,锄头便是最好的兵器,待会儿动起手来,包管一锄头一个脑袋!”
朱云再问道:“那袋子里又是什么东西呢?”
李铁牛道:“那是几十块茶盅大小的石头,刚才在后园捡的,小侄在田里常用石头打鸟,准得很呢,今晚用它打那些兔崽子的脑袋,一定比打鸟更准!”
朱云颔首道:“老弟既然来了,老夫自然不便再让你回去,不过待会儿要听吩咐行事,千万不可抢在前头!”
李铁牛也点点头道:“小侄一切听朱大叔的。”
朱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四粒丸药道:“现在大家每人请服下一粒!”
白银凤首先取过一粒,却不解的问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朱云道:“这是变音药,金贵老弟上次曾用过,今晚免不了要跟对方答话,若声音不变,岂能瞒得过他们。”
他说着一仰脖子,先把丸药殿下。
朱云望向白银凤道:“现在要劳驾二小姐,设法找四块黑布来,最好是黑纱。”
他是现买现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已完全改变,若非白银凤眼见他口齿启动,还真以为不是朱云说的呢。
白银凤依言在房内各处搜寻翻动了一阵,还好,总算被她找出一大块黑纱,然后撕成四份。
朱云再吩咐道:“现在每人都用黑纱把头脸包扎好!”
众人很快便包扎妥当,随着朱云来到室外。
朱云直奔荷池对面八九丈处的围墙下,用十面小旗,布下了一道旗阵,道:“据我判断,他们由这里进入的可能性最大,所以第一道旗阵要布在这里。”
白银凤道:“朱老伯,如果他们正好由这里进来,是否一定会被旗阵困住?”
朱云道:“这旗阵是否能困住蓝天豪,实在很难讲,不过至少能延误他们一些进袭的时刻。”
这时月亮已经外起很高,不过天上浮云甚多,月光时隐时现,显得假山和荷池附近的景色十分诡秘。
朱云又掏出十面小旗,布在荷池边,连拱桥也在旗阵之内。
他平时身上最多带有十面小旗,这是他昨日利用时间特地制作的,此刻身上足有四五十支之多。
朱云四下观察了一阵道:“这所大院,范围实在太大,若要整个防守起来,至少要用上几百人,所以必须选择一处最好的地点,也就是说,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而且要观察方便。”
白银凤沉吟了一下道:“朱老伯认为什么地方最好?”
朱云道:“当然以假山上最佳,尤其这附近是府上令尊和白嫦娥女侠经常面壁坐关之所,不容破坏,非固守不可。”
白银凤也素知在她家整座大院里,以这一带最是重要机密处所,毫不犹豫的道:“朱老伯说得对,晚辈一切听您安排!”
朱云道:“现在大家就登上假山吧!”
众人绕过水榭荷池,由石室旁登上假山。
这座假山范围甚大,占地将近一亩,山顶上全是嵯峨怪石,正好可以隐住身形。
朱云忽然轻咳一声道:“二小姐,咱们不能让蓝天豪知道府上的人都已搬走,待会儿他们到来,老夫少不得要讨你一点便宜。”
白银凤马上想到朱云要假冒白仪方。
人家是好心帮自己的忙,她感激还来不及,立即答道:“朱老伯的顾虑很对,否则我家平白多了些外人,一定会惹起对方的怀疑。”
就在这时,已隐隐听到墙外传来脚步声,而且正是朱云预料的方向。
朱云的判断,并非他会什么神机妙算,因为白家大院在村西头,离东边最近的李金贵家也有三十丈。
而假山对面又是西边围墙,墙外是一片旷野和树林,对方选择这里为进袭地点,正是最恰当的所在。
又加上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看戏去了,即便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开来,也不致被人家发觉。
不大—会工夫,围墙上便出现了十几个人头。
只听一人低声叫道:“启禀总峒主,这里进去对面有座假山,还有池塘。”
又听墙外响起蓝天豪的声音道:“你们统统就在这里下去!”
活声甫毕,围墙上已站起了二十几个人,“扑嗵扑嗵”的全跳了进来。
月光下,照见这二十几个人,头上都扣着一圈黑箍,一看就知是蓝天豪由苗疆火云洞带来的手下。
不过他们为了避免原有的装扮太过显眼,已换了普通衣服。
他们手里都执着明晃晃的月牙弯刀,在月华映照下,显得分外寒气逼人。
接着围墙上又探出两个头来,赫然是刘翠娥和秦炎。
这一男一女也跟着来了,倒是大出朱云等人预料。
那先前跳下的二十几个苗疆峒人,仍集中在围墙下并未展开行动。
只听秦炎啊了—声道:“了不得,这白家大院比我们祁连山占地半边山的庙还要大,只怕上千人都住得下!”
这小头陀一边说话一边紧紧偎在刘翠娥身边。
谁知刘翠娥却挪了挪身子,转头叱喝:“黑驴,你隔远点好不好,身上臭烘烘的,简直把人熏死!”
秦炎重重干咳两声道:“姑奶奶,你是什么鼻子,洒家早换了裤子,而且还洗了个澡,哪来的臭气?”
刘翠娥依然嗤之以鼻道:“你就是洗三天澡也洗不干净,少废话,滚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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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炎涎着睑道:“你别发脾气,洒家回去,继续斋戒沐浴。”
刘翠娥望着墙下道:“你们干吗都站着不动?”
只听一个峒人道:“刘姑娘,前面怎么是一片树林,什么也看不到了!”
另一峒人也跟着叫道:“怪事,前面好像忽然有座大山挡住?”
秦炎裂嘴笑道:“你们都乱讲什么,这时候还开玩笑!”
但刘翠娥却有警觉,回头喊道:“蓝老前辈,白家大院可能已布下迷阵,您的这些弟兄都已陷到迷阵里面了!”
但见一条肥大人影,直冲起两丈多高,然后轻飘飘的落进围墙内,正是蓝天豪。
接着又是一条婀娜身影,有如蛱蝶飞舞般落在蓝天豪身旁,不消说这是银燕子胡丽仙。
他们因事先都已有了警觉,所以落脚之处,已在旗阵之外。
虽然如此,他们却无法看到咫尺的那二十几个手下。
刘翠娥和秦炎仍在围墙上,他们知道跳下去可能被困住,干脆停在那里不动。
蓝天豪从来没碰到这种怪事,火冒三丈的道:“你们都在哪里?”
其中一人喊道:“我们就在这里,总峒主您在哪里?”
蓝天豪急得直跺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翠娥道:“蓝老前辈,晚辈记得朱老怪有种‘五行旗阵’的法术,可能他已来到了白家。”
蓝天豪晃着脑袋道:“不可能,朱云那小子和白家京无来往,他何苦无缘无故来淌混水!”
这边的情形,假山上的四人全看得很清楚,李铁牛原先本来有些胆怯,此刻对方已被困住,不觉豪气大发,竟然不经朱云等三人同意,从布袋里摸出一块石头,直向旗阵中的二十几人扔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峒人正被击中制腰,当场倒了下去。
李铁牛想扔第二块时,已被朱云抓住手腕。
那个人被一石打断好几根肋骨,倒在地上像杀猪般嚎叫。
其余的人也都乱成一团。
其中有人嚷道:“这石头好像是从山下掉下来的,大家小心!”
蓝天豪骂道:“哪里来的山,你们胡说什么?”
只听刘翠娥道:“蓝老前辈,白家必定在这附近埋伏有人,那石头准是他们扔的。”
蓝天豪冷笑道:“本总峒主本就希望会会白家的人,不然岂不空跑一趟!”
旗阵中又有人叫道:“总峒主,您到底在哪里?”
蓝天豪猛地须发怒张,铜铃般的两眼,几乎要破眶而出,鼻孔里叽叽咕咕的发出怪响,血盆大口,露出两排森森黄牙,那模样变得吓人至极。
渐渐,从他嘴里和鼻孔里冒出三道红色雾气,很快便将他整个身子罩住。
二十几个峒人,齐齐一声惊叫,竟全数被这股奇大无比的汹涌暗劲,撞倒下去。
但当他们屁滚尿流的爬起来时,眼前的高山丛林却全不见了,终于看清他们的首领蓝天豪和胡丽仙正站在身前不远。
蓝天豪双掌破去旗阵,最感吃惊的莫过于朱云,到这时他才真正得知这位苗疆的大魔头不但放虫施毒令人闻名丧胆,一身功力更是超绝惊人。
刘翠娥和秦炎知道迷阵已破,随即由围墙上跃了下来。
秦炎打量了一眼道:“蓝老爷子,小僧只恨火器火药被师傅取走,要不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烧了这所庄院!”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本总峒主今晚是要来讨回儿子的,烧死我的儿子怎么办?”
秦炎红着脸道:“可是看不到白家的人,又到哪里找回令郎?”
蓝天豪道:“白家的人明明就在附近,怎说找不别人?”
秦炎怔了一怔道:“老爷子看到了?”
蓝天豪道:“若没有白家的人,刚才那块石头难道是你扔的?”
他不再理睬秦炎,望向假山高声道:“府上的人用不着藏头露尾,有胆量就现身出来答话?”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一回 高人退魔
朱云觉得不宜再保持缄默,随即朗声道:“尊驾是什么人,无缘无故带人闯到舍下来?”
蓝天豪虽听到人声,却看不到人影,不过他已料定声音来自假山,当下,冷冷笑道:“尊驾可是白仪方白居士?”
朱云道:“不错,听你们方才的谈话,阁下该是苗疆十八峒的蓝总峒主了?”
蓝天豪颔首道:“白居士,黑夜之间居然能识得老夫,实在令人佩服!”
朱云道:“蓝总峒主由苗疆不远千里而来,可是要找在下?”
蓝天豪冷声道:“若不为了找你,老夫何用老远跑这一趟!”
朱云道:“难得大驾造访,白某蓬荜生辉,只是在下不解为什么要在夜间前来?莫非大驾在贵地苗疆昼伏夜出惯了?我们中原可没有这种习惯。”
蓝天豪喝道:“白居士少逞口舌之能,今天交还老夫的儿子便罢,如若不然,老夫决定给府上来个鸡犬不留!”
朱云故做一惊道:“蓝总峒主这话令人不解,要找令郎,为何找到舍下来了?”
蓝天豪道:“尊驾少装糊涂,老夫那儿子四年前应邀到玄妙观参加秘会,先被修罗门掳走,后来又被府上的二小姐押到白家大院,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朱云霍然大笑道:“令郎固然曾到过舍下,不过蓝总峒主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
蓝天豪不觉一愣道:“白居土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云冷冷笑道:“令郎在舍下不过耽了一天,而且在下也曾以礼相待,可惜第二天夜间他想赶回玄妙观,却在半路又被修罗门的人掳走。”
朱云编造这一番话,无疑是希望挑起蓝天豪和修罗门之间的纷争。
蓝天豪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修罗门已搬走了!”
朱云道:“据在下所知,修罗门并未离开南阳,尊驾只要留心察访,一定可以找到,万一贵总峒主和修罗门发生冲突,在下情愿相助一臂之力。”
蓝天豪显然已相信了朱云的话,略一沉吟,颔首道:“老夫早知道府上和修罗门势不两立,将来必有一番血拚,与其说是白居士帮老夫的忙,倒不如说是老夫帮了白居士的忙。”
朱云道:“这只能说是相互帮忙,在下先谢过蓝总峒主了!”
蓝天豪虽是苗疆一大魔头,但头脑却似乎十分简单,竟被朱云三言两语就骗过去了,他望下身旁的胡丽仙一眼道:“夫人,看来今晚是一场误会,只好暂时回去吧!”
这时最感安慰的该算白银凤,白家的一场浩劫,居然能顷刻间化解开去,不由芳心内对朱云的相助之情越发感激。
忽听刘翠娥道:“蓝老前辈,您别听他胡言乱语,他若真和令郎失踪之事无关,何必藏藏躲躲,连面都不敢露。”
一语提醒了蓝天豪,他顿了一顿道:“白居士,既然犬子之事与你无关,就该现身相见!”
朱云心神一震,只好从假山的怪石后站了起来。
只听刘翠娥叫道:“蓝老前辈,这人果然不是白仪方!”
蓝天豪直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圆眼道:“刘姑娘可认识白仪方?”
刘翠娥道:“晚辈虽没见过白仪方,但他既是问心无愧,为什么要黑纱蒙面?”
蓝天豪果然疑心陡起,沉下嗓门道:“尊驾为何不把面纱取下来?”
朱云心里一急,顺口答道:“黑夜之间,是否以真面目出现,惧是一样,蓝总峒主何必多疑!”
蓝天豪知道是受了骗,立即吩咐带来的二十几个手下道:“冲过去把假山包围住!”
那二十几个峒人,齐齐一声应呼,飞快的直向拱桥冲去。
岂知他们来到拱桥边,却谁都不肯前进一步。
蓝天豪喝道:“你们都站在那里做什么?”
其中一人叫道:“启祟总峒主,前面又被高山大树挡住!”
蓝天豪大步走了过去,再度运集功力,双掌一推,竟又把旗阵破解开去。
二十几个峒人一声呼啸,刚过了拱桥,不想就在这时,荷池中忽然升起蒸腾雾气,石屋周近,也由地面冒出朵朵像泡影的金花。
荷池内的雾气越来越浓,很快便弥漫成数丈方圆,而石室周近的金花,则又漫空旋舞,飘忽不定。
那冲过来的二十几个峒人,霎时都喷嚏连连,眼泪直流,狂咳不止。
假山上的李铁牛,终于来了大显身手的机会,拳头般大的石头,一块接一块的都向下扔,打得那些峒人们一个个在原地胡窜乱滚,闷哼惨嚎之声此起彼落,有几个可能被击中脑袋,当场倒地不起。
峒人们因为被雾气和那些飞舞的金花弄得眼花撩乱,晕头转向,有的找不到拱桥,好几个都掉进荷池之中。
所幸当他们退回之后,雾气和金花都已渐渐消失。
只听蓝天豪暴吼道:“好啊!怪不得你们有恃无恐,且先试试老夫的毒蜂飞蝎!”
他说着从地上取起一只小小竹笼,打开笼盖,顿时有十几只奇大的毒蜂和七八只赤蝎冲了出来。
那些毒蜂飞蝎像经特殊训练一般,出笼之后,直飞假山,霎时盘绕在朱云等四人头顶。
朱云虽然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见到奇大的毒蜂,却不知赤蝎还有会飞的。
他深知只要被它们螫上一下,后果就不堪设想,只好双掌不住上推,希望以掌风把它们击落。
李金贵和白银凤也是双掌频挥,并运出本门罡气护身。
李铁牛发不出掌风,便急急脱掉一件上衣,拚命甩动扑击。
这一来四人身形毕露,无疑的已被对方获知假山上的人数以及隐身之处。
那些毒蜂飞蝎旋舞上空,发出刺耳的嗡嗡之声,声势十分骇人。
它们似乎都能预知被攻击者的反应,只要下面发出掌势,便会及时腾移闪躲,一有空暇,立即闪电般下扑袭击。
就这样足足半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竟然只有一两只被击落。
其余的攻势越来越猛,弄得朱云等四人根本无法分神他顾,而且手忙脚乱,简直没有喘息机会。
蓝天豪在对面看得十分清楚,边看边桀桀笑道:“如果嫌少,老夫的毒蜂飞蝎,还多得很,待会儿再放出第二批来让你们试试!”
朱云闻听之下,越感惊骇,果真再有第二批飞来,那实在难以招架。
蓝天豪说放就放,竹笼一开,果然又是一群蜂蝎飞出,面且这次为致更多,几乎是遮天盖地而来。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李铁牛这时全力应付那些蜂蝎,若蓝天豪趁此刻跃上假山进袭,实在不知如何应付。
突听李铁牛一声惨叫,显然已被蜂蝎螫到。
朱云慌急小低声道:“两位千万护着他,别让毒蜂飞蝎继续向他施袭!”
白银凤和李金贵本来自顾不暇,又要护住李铁牛,情势益见危急。
李铁牛已倒在一块山石下,不但脸色发青,全身也不住的像痉挛般抖动。
朱云也在刚才的偶一分神之间,被飞蝎螫了一针。
好在他内功深厚,运气护住内腑,并未叫出声来。但不大一会正夫,他已觉出全身气血逆冲,连带着手脚也失去原有的灵活。
只听蓝天豪阴侧侧的大笑道:“今天若不交出我的儿子,老夫就让你们全数死在假山亡,这些毒蜂飞蝎只是打头阵,马上还有金蚕虫出动!”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忽然由半空传来一阵长啸,接着围墙上出现一个白衣蒙面的人影。
那人挺立在围墙上,纹风不动,像是一尊白色神像,但却隐隐透着—种令人砭肌生寒的气息。
蓝天豪显然不知此人来历,错愕了一下,大声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白衣蒙面人朗朗答道:“在下自然是来帮蓝总峒主对付白氏家族的。”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等三人此刻本来已危殆万分,见敌方忽然又增帮手,除了咬牙苦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蓝天豪望向白衣蒙面人道:“老夫的毒蜂飞蝎,已是可对付他们,暂时已用不着尊驾相助。”
白衣蒙面人放声长笑道:“蓝总峒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此来目的,不外救出令郎,这样下去,他们虽然难脱毒蜂飞蝎的攻袭,但令郎的性命也必然难保。”
蓝天豪恍然大悟,急急问道:“尊驾的意思该怎么办?”
白衣蒙面人道:“暂时收回毒蜂飞蝎,由在下过去,一定可以问出令郎的下落。”
蓝天豪接连发出二声怪啸,右臂高举,上下摆动了儿下,那群毒蜂飞蝎,果然齐齐飞了回来。
突见白衣蒙面人双臂一张,竟像御风飞行般,直向假山飞掠而来。
那围墙离假山足有七八丈远,白衣蒙面人居然不藉任何助力,直落朱云等四人身前。
这等惊世骇俗的轻功,在场所有的人,岂只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不由全都呆在当地。
白衣蒙面人落下之后,立即低声问道:“各位可能都不是白家的人吧?”
朱云茫然答道:“在下等的确不是白家的人,阁下又是谁?”
白衣蒙面人道:“朱兄不必多问,现在对付金蛤蟆和银燕子要紧,你们之中,都有谁受了毒蜂飞蝎螫伤?”
朱云这才明白来人是相助自己的,忙道:“在下和那位老弟都被螫伤,不过朱某还撑得住,还请大驾先救救那位老弟。”
白衣蒙面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白色玉瓶,倒了两粒红色药丸,先交给朱云一粒,再交给李金贵一粒道:“这一粒麻烦老弟替那位受伤的老弟服下!”
朱云服下丸药道:“蓝天豪的毒蜂飞歇非常厉害,不知大驾要怎样对付?”
白衣蒙面人四顾了一下道:“毒蜂飞歇算不了什么,在下担心的是金蛤蟆会在白家大院放虫。”
这时朱云已觉出腹内气血回转,手脚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灵活。
再看李铁牛,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白衣蒙面人忽然望向白银凤道:“这位姑娘该是白家的人吧?”
白银凤肃容答道:“晚辈白银凤,正是白家的人。”
白衣蒙面人再瞥向李金贵道:“这位该是四年前被极乐真人收归门下的李老弟吧?”
李金贵也连忙躬身说道:“正是晚辈!”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虽惊异于对方竟能在黑纱蒙面之下认出自己,仓促间却又不便多问。
白衣蒙面人道:“白二姑娘和李老弟师出名门,刚才为什么会受制于金蛤蟆的区区毒蜂飞蝎,这要让令师极乐真人和南海无相神尼知道,难免要摇头叹息了!”
李金贵愣了愣道:“莫非晚辈等原有破解之法?”
白衣蒙面人笑道:“金蛤蟆的毒蜂飞蝎,个个都练就遇风飞升,见隙下袭的特性,用掌风扑击,毫不发生效力。
白银凤如有所悟的道:“那该如何破解呢?”
白衣蒙面人道:“两位必定已经具有御剑斩劈的功力,只要先运罡气护身,然后展开剑幕,直冲毒蜂飞蝎阵中,必可将这些毒物斩杀无遗,待会儿金蛤蟆若再重施故技,你们只管照我的话施行。”
他们几人在假山上的一番对话,声音都低得只有面前的人才能听到。
对面的蓝天豪见许久没有动静,早已不耐,高声叫道:“大驾可问出犬子的下落没有?”
白衣蒙面人也提高嗓门道:“问出来了,令郎目前仍被修罗门羁押在地下宫室,不在白家。”
蓝天豪道:“本总峒主不信!”
白衣蒙面人朗朗笑道:“在下好心帮忙,你若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蓝天豪怒道:“大驾这种忙等于白帮,老夫实在不能领情!”
白衣蒙面人冷笑道:“在下根本不希望尊驾领情,既然令郎不在白家,蓝总峒主现在可以走了!”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今晚若不毁了白家大院,老夫岂能甘心撤走!”
白衣蒙面人道:“蓝总峒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白家大院在武林中算得是名门府第,当年修庄不易,你若当真胆大妄为,在下也绝不能袖手不管!”
蓝天豪沉声喝道:“原来尊驾和他们是一伙的?”
白衣蒙面人语气平和的道:“在下本来是要帮你找到令郎,既然令郎不在白家,你自当马上撤走,如今你一意蛮横,执迷不悟,在下实在看不过去!”
蓝天豪探手取起竹笼道:“你可知道本总峒主毒蜂飞蝎的厉害?”
白衣蒙面人仰天打个哈哈道:“别人惧怕你的毒蜂飞蝎,但在下看来,实在不值一笑!”
蓝天豪不再答话,竹笼一揭,成群的毒蜂飞蝎,直向假山漫空飞去。
谁知白衣蒙面人动也不动,直等那些毒物飞临头顶,才拔剑出手,蓦地飞掠而起,人如苍鹰,在空中盘旋腾掠,历久不坠,而手中那把剑,却幻化成一片光幕,但闻一阵劈劈啪啪,那些飞避不及的毒蜂飞蝎,全都被斩成数段,纷纷落下地来。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几乎在同时仗剑腾空,御风斩杀,转眼间便把临近的截击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少数,只能在高空盘绕。
蓝天豪饶是苗疆一大魔头,看了这情景也大为吃惊。
他急急收回仅剩下的毒蜂飞歇,再从腰间解下一条钢鞭蝎子钩,侧脸说道:“夫人,看来非动手不可了!”
银燕子胡丽仙不动声色的道:“你我是何等身份,先把神虫放出去再说。”
蓝天豪道:“神虫是咱们的最后法宝,对付他们,还用不着小题大作。”
胡丽仙冷笑道:“那就先让两位自动前来帮忙的出手试试!”
她指的自然是刘翠娥和秦炎。
刘翠娥确是自告奋勇前来的,而且经过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齐漱玉的同意。
褚朴因为自顾身份,不便前来,他之所以同意刘翠娥参与行动,不外是藉此探悉一下白家大院的内部情形,而刘翠娥也素闻白家大院建造宏伟而又充满神秘,出于好奇,所以才乐于随同助阵。
至于秦炎,他只是藉机亲近刘翠娥,就像牛屁股上的苍蝇,赶都赶不走。
这小头陀自从火药火器被收走之后,自感已英雄无用武之地,往日的火暴性子也大为收敛,几乎变成了可怜虫。
因为他除了擅施火器火药之术外,真正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刘翠娥自先白衣蒙面人展露惊世骇俗的轻功身手后,就有着胆颤心寒感觉,又见假山上的李金贵和白银凤也突发神威,更是不知所措。此刻听到银燕子胡丽仙要和秦炎出阵,自然不敢涉险。
但她一向险狠狡诈,表面上不便示怯,却瞥了秦炎一眼,道:“黑驴,该你大量身手了!”
秦炎全身一抖,猛退了两步道:“如果洒家有火药火器在,只要扔出一个硝磷弹,就可统统把他们收拾掉!”
刘翠娥撇撇嘴道:“你就扔吧!”
秦炎裂嘴干笑道:“姑奶奶何必老拿洒家开心,全是洒家那师傅发了疯病,竟然无缘无故的把自己的徒弟弄得变成了废物。”
刘翠娥叱道:“你本来就是个废物!”
秦炎嘟哝着道:“那可不一定,等我有了火药火器,说不定就成了宠物。”
只听胡丽仙道:“刘姑娘,既然秦小师傅胆怯,少不得你要显显身手了!”
刘翠娥暗自骂道:“这臭娘们,想借刀杀人,姑娘我岂能上你的当!”
胡丽仙果然不放松,再道:“莫非刘姑娘也胆怯?你们太白门的威名,可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
刘翠娥皮笑肉不笑的道:“蓝夫人,您要明白,晚辈们今晚只是来帮忙的。”
胡丽仙微微一笑道:“刘姑娘说得对,我们现在正是要你帮忙的。”
刘翠娥咯咯笑道:“如果蓝总峒主和夫人战败了以后,晚辈们自然会帮忙,现在两位前辈袖手旁观而要我们上阵,晚辈们岂敢落上这种喧宾夺主之嫌!”
这儿句话,当真顶撞得胡丽仙哑口无言。
她岂能忍得下这口气,香肩一晃,像只大蝴蝶般身子直冲而起,半空中平飞而出,待落上假山时,手中早多了一柄亮银柳叶刀。
白银凤和李金贵不等她站稳脚跟,双双齐出,两支长剑如银蛇跃空般分取胡丽仙两处大穴。
但闻刀剑一阵暴雨般的撞击之声,火星迸射之下,三条人影,均已跃在半空,最初看来,有如一盏巨形的悬空走马灯。
渐渐的便已刀光剑影和身形混成一片,到后来只剩下一团银光在盘旋闪射,连空中究竟是几个人也难以辨认。
最令人惊骇的是双方竟都历久不坠。
蓝天豪一见浑家当先出阵,面对方两人的身手又高得出奇,更加还有白衣蒙面人及另两人又随时都会出手,那敢怠慢,使随即也腾上假山,人甫落地,钢鞭蝎子钩便攻向白衣蒙面人。
他这钢鞭,足有七八尺长,鞭梢钳着一种蝎形毒钩,不论扫出或收回,都可伤人。
尤其若把对方钩住,只要顺手一带,便足要将对方抛上半空,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白衣蒙面人早已有备,长剑疾掠,偏向毒钩亡迎去。
钩剑一接,立时绞在一起。
蓝天豪嘿嘿一笑,右手微一用力,鞭梢反弹,竟把白衣蒙面人果真抛向半空。
谁知白衣蒙面人虽被抛出,却依然能控制自如,立刻头下脚上,电射般攻向蓝天豪上盘。
蓝天豪心头一震,他万想不到此人的身手,竟到达能将敌方的力量化解于无形的境地,心念电转之下,手中的钢鞭蝎子钩猛向空中扫出。
只听“喳”的一声脆响,鞭梢上的蝎子钩竟被长剑削掉,好在钢鞭仍可运用自如,只得泼风打雨般向上疾扫。
两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半空,鞭剑不住接触。
几乎每接触一次,鞭梢便短去一截。
蓝天豪愕骇之下,心知这样打下去,必定讨不到好处,欲待也腾空施袭,又只感一股奇大的压力,迫得他那庞大的身躯,无法飞升,而白衣蒙面人却藉着对方鞭势扫击之力,始终不见下坠。
站在荷池对面的刘翠娥和秦炎,本来有意助阵,但又无法腾上假山,又见蓝天豪似乎已力不从心,胡丽仙也渐渐招架不住,弄得险象环生,自知上去也是自讨苦吃,索性站在那里不动。
忽听蓝天豪气喘如牛的暴吼道:“夫人快退!”
胡丽仙拚力攻出几刀,一个倒纵,总算突围落回荷池对面。
蓝天豪也随即仰身飞掠而下。
白衣蒙面人担心蓝天豪趁机施出毒虫,并未追袭,一边示意李金贵和白银凤不可跃下假山。
蓝天豪方才和白衣蒙面人激战之时,本想放出本门神虫,但因对方剑招太过凌厉,迫得他竟然找不出时间出手。
这时他的钢鞭只剩下大半截,只有施出最后的看家本领了。
提起蓝天豪的虫术,在黑白两道中,已是公认的唯他独尊。
他在苗疆火云洞后山,特别辟了一座虫园,占地有数十亩之广,并划成区域,分别养殖着蛇虫、金蚕虫、蔑片虫、石头虫、泥鳅虫、中害神、疳虫、肿虫、阴蛇虫,生蛇虫、金线虫等。
这些虫类,多半是埋在土中,或用虫药浸泡,使之像细菌般繁殖,有的是死虫,有的是活虫。
其中以金蚕虫最毒,是以五金喂毒而成,不畏火刀枪,最难除灭。
蓝天豪在虫园里,派有数十名制虫高手负责制虫。
他自己也经常到里面巡视,有时并亲自练虫配药,所以对施虫放毒之术,称得上得心应手,鳌里夺尊。
他今晚前来,目的不外讨回儿子,并顺便给白氏家族一点颜色瞧瞧,谁知不但没讨回儿子,竟连白氏家族的人影都设看到。
因为此刻他已觉出假山上的那些人,很可能是假冒白氏家族的人,尤其半路里杀出个白衣蒙面人,武功之高,已达惊世骇俗境地。
这人究竟是谁呢?
他和假山上的那些人与白家又是什么渊源呢?
其实白衣蒙面人是谁,连朱云等几个照样也蒙在鼓里。
胡丽仙瞥了蓝天豪一眼,冷声道:“你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蓝天豪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黑色袋子,望向白衣蒙面人道:“朋友,你们为什么不下来?”
白衣蒙面人不动声色的道:“尊驾为什么又不再上来?”
蓝天豪吼道:“不下来也罢,老夫只要撤出一把金线虫,不出三月,准叫整座白家大院方圆百余亩之内寸草不生!”
他说的并非假话,金线虫形如蚯蚓,却细如牛毛,一把足可撒出将近百条,而它们落下地,很快的便会钻入土中,即刻开始繁殖,以一生十,以十生百,三月之内,足可蔓延到整所大院。
到那时岂止寸草不生,连人畜也难以活命。
白衣蒙面人和朱云等虽然大为吃惊,却又无法阻止他采取这项行动。
尤其白银凤,更是紧张万分。
蓝天豪说干就干,打开口袋一阵抖撒,金光映照下,但见上百条闪闪烁烁的金线,飞过水榭荷池,全落在假山下的石室附近。
几乎在金线虫落地的同时,白衣蒙面人也撒出一把像细沙般的白色粉状物,刚好盖住金线虫的落地范围。
但闻一阵劈劈啪啪有如爆米花般的响声,那上百条金线虫竟全被当场炸成飞灰。
蓝天豪大惊之下,本想再撒出第二袋的金线虫,也只好及时收了回去。
白衣蒙面人豁然大笑道:“蓝总峒主,尊驾带了多少虫来,只管施放,看看究竟尊驾放虫之术高明,还是在下制虫的本领要得!”
蓝天豪呆了一呆道:“大驾究竟是什么人?刚才又是用的什么东西炸毁了老夫的金线虫?”
白衣蒙面人依然淡淡笑道:“在下只是路见不平,想助白居士一臂之力,何必提名报姓?至于用的什么东西炸毁你的金线虫,那是不传之秘,自然不便奉告。不过在下要提醒尊驾,天生一物,必定另有一物克制,放虫施毒,并非万能,今后还是少施展这种阴狠毒辣手段为妙!”
蓝天豪冷笑道:“今晚本总峒主自认栽在大驾手里,来日方长,老夫绝不忘记今晚之仇!”
白衣蒙面人道:“蓝总峒主还是健忘一点的好,你若下次再来,只怕在下就不会像今晚这样客气了!”
蓝天豪回顾了随带的手下一眼,喝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去!”
胡丽仙也冷冷的望向刘翠娥、秦炎道:“多谢你们两位今晚前来帮忙,走吧!”
刘翠娥和秦炎走的倒是最快,当先跃过墙去。
那二十几个峒人,因为不少已受了伤,费了好大的气力,才一个个被背过墙去。
蓝天豪和胡丽仙临走时仍不忘炫露身手,离着围墙两三丈,一个施出大鹏展翅,一个施出巧燕翻云,霎时便身形消逝不见。
朱云眼见蓝天豪带着大队人马杀羽而去,才长长吁口气道:“朱某敢问大驾上姓高名?今夜若非大驾赐予握手,朱某等几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白衣蒙面人笑道:“此时此地,贱名未便奉告,诸位对白家之事,见义勇为,在下照样也十分感动!”
朱云心中一动,如有所惜的急急问道:“莫非大驾是白仪方大居士?”
此语一出,李金贵和李铁牛也都心神一震,齐齐凝神向白衣蒙面人望去。
白衣蒙面人淡淡一笑道:“这是那里说起,在下怎会是白仅方居士,白家二小姐就在面前,难道也会认不出来?”
白银凤也被朱云的一问,弄得半信半疑。
她顿了一顿道:“前辈可否把面纱取下?”
白衣蒙面人摇摇头道:“原来连二小姐也有这种想法,这也难怪,二小姐九岁离家,混入修罗门,与令尊分别将及十年,而回家后仅住一晚,便被南海无相神尼带往普陀山,自然对令尊认识不深。总之,诸位的想法,只是妄加猜测而已,在下若是白居士,就该守在白家大院,岂有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之理。”
白银凤怔了怔道:“前辈既然并非家父,为什么对我们白家之事这样清楚,连晚辈混入修罗门以至随爱师到南海习艺都了如指掌?”
白衣蒙面人笑道:“府上目前虽已家道败落,但仍不失为武林第一家,在下身在南阳,对府上的事,岂能毫无所闻。”
白银凤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前辈可知道家父和舍下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白衣蒙面人长长吁口气道:“二姑娘放心,他们都还活着。”
白银凤紧蹙着眉道:“可是晚辈总该知道他们此刻人在哪里?”
白衣蒙面人冷然答道:“白居士若肯让人知道他目前身在何处,又何必搬离白家大院。”
白银凤用近似央求的语气道:“但晚辈是他的女儿,家父不能连自己的女儿都隐瞒啊!”
白衣蒙面人语气霎时又变得十分亲切、温和,缓缓说道:“二姑娘说得有理,据在下预料,二姑娘此次由南海回来,很可能令尊已经知道。
目前二姑娘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保持身份隐秘,行动谨慎,尤其要注意自身安全。
须知在府上周近,多少年来.一直强敌环伺,假若二姑娘有了什么闪失,令尊又于心何安。”
朱云叹了门气道:“以大驾高见,金蛤蟆蓝天豪是否还会再来?”
白衣蒙面人默了一默道:“很难讲,说不定无极老魔褚朴也会采取暗袭白家大院的行动。”
朱云心神一紧,道:“若蓝天豪下次再来,朱某等得不到大驾相助,实在很难应付。”
白衣蒙面人也喟然—叹道:“在下担心的,倒是他再度施虫。”
朱云道:“方才大驾那包消灭金线虫的药粉,十分有效,朱某斗胆恳求大驾能慨赐一些,以便对付蓝天豪重施故技。”
白衣蒙面人歉然笑道:“实不相瞒,那包药粉,名叫‘销虫散’,在下好不容易才向好友处讨来一包,若刚才蓝天豪继续放出一袋毒虫,在下也照样无法应付了。”
朱云骇然说道:“如此说来,下次蓝天豪万一再来,朱某等该怎么办?大驾务请明示一二?”
白衣蒙面人道:“那也只有走—步说一步了,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的毒虫事先全部杀死。据在下所知,蓝天豪此次北上中原,虫物不可能带得太多。”
朱云摇头苦笑道:“可是朱某又如何能将他的虫物事先杀死?”
白衣蒙面人略一沉吟道:“这事可由在下设法,不过是否能办到,就非预料所及了。”
朱云随即取下罩面黑纱,并吩咐李金贵等三人道:“如今强敌已经撤走,咱们也用不着这东西了。”
他的用意,除了对白衣蒙面人表示礼貌,不外藉此使对方也取下面纱,以便得识白衣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白衣蒙面人却并未如他所愿,他凝神注视了李金贵一阵道:“这位老弟果然骨奇神清,将来一定成就非凡。
你可知道这四年多来,不论修罗门、玄妙观,以至无极老魔、长春女妖等人,其间的纠纷缠结,都是因你而起?”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震道:“晚辈当年不过是个乡下孩子,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能惹起如此巨大的风波?”
白衣蒙面人语重心长的道:“老弟也该和白二姑娘一样,切记行动谨慎小心,好在朱兄江湖阅历丰富,有他在旁照料,必能减少很多失误。”
李金贵道:“朱大哥和晚辈萍水相逢,他的一番高谊隆情,晚辈永铭不忘!”
白衣蒙面人颔首道:“难得朱兄如此义气,连对白氏家族也能鼎力相助,有朝白氏家族重振声威,必不忘朱兄的大恩大德!”
朱云轻咳一声道:“大驾的一番褒奖,朱某实在愧不敢当,大驾今晚义助白氏家族,使白家得免浩劫灾殃,又岂是朱某望尘可及的!”
白衣蒙面人淡然笑道:“咱们用不着相互标榜,诸位,在下就此告辞了!”
忽听李金贵叫道:“前辈慢走!”
白衣蒙面人道:“李老弟可是有事么?”
李金贵虔诚无比的躬身一礼道:“晚辈想问前辈一件事。”
白衣蒙面人道:“只要在下知道的,无不据实奉告。”
李金贵肃然问道:“前辈既然对晚辈的身份来历知道的如此清楚,必然听说在晚辈离家前往长虹岛后,舍下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白衣蒙面人道:“李老弟不妨说说看!”
李金贵道:“家父母在三年前无端失踪,前辈可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下落?”
白衣蒙面人道:“自然听到一些消息。”
李金贵大喜过望道:“家父母目前在什么地方,前辈请快示知?”
白衣蒙面人语气稍顿,接道:“令父母目前仍安然无恙,而且并未离开南阳。”
“可是前辈应该告知晚辈家父母的下落?”
“在下并非不肯相告,而是担心告知老弟之后,令尊令堂的安全便大大可虑,连老弟本身也必随之危机重重!”
“晚辈愚鲁,不解前辈话中之意,前辈是否可以再说详细些?”
“不必了,彼此后会有期,在下先走一步了。”
白衣蒙面人话声甫毕,但闻轻风飒然,身形有如流星般,由假山直掠出围墙之外,霎时无影无踪。
李金贵定了定神,才环顾了朱云、白银凤、李铁牛一眼,茫然说道:“大哥,这人实在太神秘了,他究竟是准呢?
当今武林中有这样超绝武功的,只怕数不出几人,大哥久历黑白两道,总该猜出八九分才对?”
朱云也神色惘然,吁口气道:“看来此人必是久居南阳,而南阳一地,也只有二小姐的令尊白居士跟他可以差堪比拟,但他却又并非白大居士。”
李金贵望向白银风道:“二小姐,你可能断定他并非令尊?”
白银凤道:“我方才本来被朱老伯一语提醒,也曾想到他可能是家父,但家父那有不和我父女相认之理?又岂会采取独来独往的行径?”
李金贵忽然失声叫道:“大哥,小弟想起来了,他一定是卧龙岗上那位高人!”
朱云哦了一声道:“这倒很有可能,这样看来,他一定和二小姐府上有渊源。”
李金贵道:“上次夜间在玄妙观传书的人,也很可能是他。”
朱云道:“老弟不必妄加猜测了,现在咱们该快些回去,免得弟妹一个人在家里担心。”
四人下了假山,来到荷池边。
李金贵摇摇头道:“现在我才知道金姥在荷池两度出现,必定是阴灵不散,并非真还活着,她若没死,今晚为什么不现身出来?”
白银凤道:“虽然金姥没出来,但石室附近的禁制仍然发挥了作用。”
朱云望着石室附近到处的斑斑血迹,笑道:“今晚最能发挥作用的,该是铁牛老弟,蓝天豪带来的峒人,多半伤在他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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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牛傻笑道:“今晚我总算开了眼界,除了一开始时丢丢石头,什么忙也帮不上。”
李金贵道:“铁牛哥能丢石头就够了,对付那些峒人,扔石头比我们发暗器更为有效。”
李铁牛裂裂嘴道:“可是后来上来那位什么总峒主和夫人,我就一点用场也派不上了。”
朱云抬手拍拍李铁牛肩膀道:“李老弟,你才练了几天功夫,就想跟那些魔头等级的人物斗?你没看到方才连老哥哥都只有在一旁看热闹的份,别好高骛远,回去还是好好练功,等将来练成了,总有你大显身的一天!”
出了白家围墙,街上仍不见一人。
这倒并非夜色已深,而是村东头那场野台戏尚未散场,因为他们仍可隐隐听到锣鼓声。
回到李金贵家,刚走到天井,牛金莲便急急的迎了出来,可知她尚未入睡,事实上她牵挂着李铁牛,又那里睡得着,此刻一见全都安然归来,自然喜不自胜。
朱云道:“大家安心去睡吧,今夜是不会有什么事了,好好养养精神,准备着金蛤蟆再来!”
李金贵道:“大哥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再来?”
朱云道:“村于东头那台戏是他花钱雇来的,今晚他偷鸡不着蚀把米,岂能甘心,所以我预料着他一定会再来。”
牛金莲知道大家饿了,忙着到厨下煮了一锅面,直等大家吃完面上床安歇了,她才回房就寝。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二回 怪叟被掳
一连一天半过去。
在这一天半里,李铁牛照常下田工作。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都足未出户。
因为他们料想得到,这几天玄妙观一定风声很紧。
金蛤蟆蓝天豪夫妇夜袭白家大院,是件大事,他们锋羽而归之后,即便自己能保持缄默,却挡不住刘翠娥和秦炎的嘴,只要他们两个一嚷嚷,聚集在玄妙观的各门各派头头们,那有不知之理。
如果对方真的下次再来,便可能是各门各派联手进袭了,其严重性可想面知。
就在第二天的下午,朱云动身到圆觉寺去赴修罗门郑君武的约。
上次在铁笔峰巧手天魔郑君武亲口答应,三日后黄昏时刻,在圆觉寺相会,以便把青冥剑法秘笈交还朱云。
朱云原先只希望带李金贵同去,但白银凤放心不下,也坚持参加,朱云想到反正郑君武在铁笔峰已见过白银凤,也就没有再避讳的必要,只好答应下来。
此刻午时刚过,朱云决定提前到达,以便对方万一有什么阴谋行动,可以事先有所发觉。
他们每人都佩带兵刃。
李金贵也依然戴了面具。
到达圆觉寺外,离约定时刻将近提早了一个时辰。
朱云打量了一下道:“咱们暂时别进去,寺外有处松林,最好先躲在松林里,等郑君武出现了再说。”
这处松林是在山坡上,虽前端离圆觉寺只有二十几丈远,两者之间只隔了寺外的一片广场。
而三人隐身之处正对着圆觉寺大门,居高临下,视界十分广阔,可以尽瞰圆觉寺内的一切动静。
三人刚坐下不久,忽听白银凤叫道:“朱老伯,圆觉寺大殿里好像有人,是不是他们已经来了!”
朱云和李金贵齐齐凝神望去,果然大殿内似乎有人影走动,但因大殿内光线较为阴暗,又相隔二十几丈之遏,无法看清是否巧手天魔郑君武。
朱云一皱眉头道:“郑君武约定黄昏时刻,他不可能来得这么早。”
李金贵道:“圆党寺早成一片废墟,又有谁到大殿里走动呢?”
白银凤道:“表面看起来像废墟,但地底下却藏着几百人。”
李金贵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修罗门已经搬走,地下那里还会有人。”
白银凤像在喃喃自语般的道:“我总认为修罗门不大可能搬走,他们怎肯轻易放弃修建了将近二十年的地下宫室。”
李金贵摇摇头道:“依我看修罗门把地下宫室修建在圆觉寺,实在是不智之举!”
白银凤一愣道:“为什么呢?”
李金贵道:“他们的进出口据说开在大雄宝殿的莲座下,只要有人隐藏在咱们这里,便可看到他们的进进出出,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白银凤笑道:“你错了,这正是他们聪明之处,像做某件事一样,越隐秘的事,越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他们对自己人的行动,都能严格管制。”
李金贵道:“都有些什么管制呢?”
白银凤道:“修罗门不论任何人,必须有修罗大帝的令谕才能出洞,时间多在夜晚,而且出洞前必先和外面的人连络。”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修罗门在外边还有人么?”
白银凤道:“这些人可能是他们买动的附近百姓,而且服下了特制的药物,只要怀有二心,必定性命难保。”
李金贵想了想道:“他们如何连络呢?”
白银凤道:“地下宫室的上方,有两面很大的铜镜,白天藉阳光,夜间藉火光,可以照见通道内任何出入的人,另外地道旁石室内有监听监视设备,可用窥管看到上面的一切。”
这些事因为李金贵不曾亲跟看到,所以只能半倍半疑。
朱云插嘴问道:“二小姐,你当年在修罗门时,可曾常常出来?”
白银凤摇头道:“要想离开地下宫室,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晚辈初进修罗门时,足足三年不曾见到天日。
以后虽有时奉令外出,总共也不过十次八次,修罗门上上下下有几百人,有时十天半月都不见有人出去。”
朱云皱眉道:“人若长久不见阳光,对身体必有影响,修罗门的人经年累月藏在地下,这种生活实在不是人受的。”
白银凤道:“修罗大帝金浩早顾虑到这一层,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制造了一种叫做‘借阳素’的红色药丸,只要每人每月服下一粒,便不受不见阳光的影响。另外,由于几百人的饮食供应不便,又制造了一种‘百日粮’,只要每人每天吃下指尖大的一块‘百日粮’便可终日不饿。”
饶是朱云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被这些玄之又玄的事物弄得茫然不知所解。
白银凤正要再继续讲下去,却听李金贵叫道:“那人走出大殿来了!”
朱云和白银凤不约而同望去,果然这时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站定一个身穿绿色长衫,手摇折扇的人。
虽然相隔甚远,无法看清面貌,但他衣衫飘飘,却大有玉树临风之慨。
朱云两眼直眨的道:“这是谁呢?二小姐,是否修罗门里的那位剑主?”
白银凤凝视了一阵,道:“修罗门的剑主中,只有五剑主耿武扬长得较为潇洒,人称玉面神君,但这人显然不是耿武扬。”
绿衣人在台阶上只站了一会儿,便移步出了寺门,直向这边而来,而且一边走一边折扇轻摇,那姿态潇洒至极。
朱云低声道:“他已马上走近,咱们少不得要盘问盘问他,因为这人的装束,又一个人来到圆觉寺,分明透着蹊跷。”
白银凤道:“他好像已发现我们,故意走向这边来的。”
说话间那人已走近,朱云等三人都不觉眼前一亮。
因为这人实在长得丰神俊逸,秀美绝伦,英挺中又透着一种妩媚,当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朱云等三人本来都坐在地上,这时也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绿衣人来到跟前,依然折扇轻摇,神态自若的灿然一笑道:“三位倒也清闲自在,竟然躲在松林里看庙,莫非庙里还有什么好看的?”
朱云一拱手道:“敢问公子上姓高名?为何独自一人到圆觉寺来?”
绿衣人绽唇微笑,露出那编贝般的前齿,道:“在下柳絮飞,人称多情公子,到圆觉寺不过是随便走走。”
绿衣人居然把“多情公子”的绰号也自动报出,这在别人,也许是件不伦不类,赔笑大方的事。
但因他本就仪表出众,风流倜傥,由他口中说出,反而令人觉得似乎顾理成章,就像他本来应该多情一样,不多情反而辜负了造物者的原意。
朱云又一抱拳头:“柳公子好像不是本地人?”
柳絮飞笑道:“四海之内,任我邀游,普天之下,皆是一家。前辈何必问我是哪里人,在下倒想知道前辈台甫怎样称呼?”
朱云道:“老夫朱云,在武林中只能算是无名之辈,说出来柳公子也未必知道。”
柳絮飞打个哈哈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难得能在南阳相见。”
朱云不由暗暗吃惊,这人居然能知道自己是北崆峒的二掌门,可见他虽然年纪轻轻,身份来历却必定大大不凡。
这时柳絮飞两眼已盯上了白银凤,视线在她脸上一直来来回回的转个不停,到最后竟然咂着嘴道:“一心一意,只想寻求天下美女,想不到今天真正遇上绝色的佳丽了,敢问姑娘芳名?”
白银凤初见此人,虽然也颇为心仪。但此刻见他举止轻薄,出语轻佻,不觉已渐生反感,粉颊一热,转过头去道:“抱歉,彼此不认不识,未便奉告!”
柳絮飞剑眉微挑,双眸一眨,道:“姑娘,常言道得好,见面三分情,人与人之间,那个又原本相识?当在下得知芳名后,不就是相识了么?”
白银凤冷声道:“闺阁之身,对于一些不相干的人,还是少认识为妙!”
柳絮飞摇头神秘一笑道:“姑娘既然尚待字闺巾,那在下越发要认识了,窃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天经地义的啊!”
他说着折扇轻摇,看样子就要向白银凤香肩上拍去。
白银凤忍无可忍,恼羞成怒之下,霍地拔出长剑,叱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对姑娘我无礼,八成活得不耐烦了!”
柳絮飞并不吃惊,仍然神态自若,淡淡一笑道:“好厉害的一位姑娘,连碰都不能碰,看来我这位多情公子,今天是自寻烦恼了。姑娘,你可知道在下为什么叫柳絮飞么?”
白银凤冷笑道:“你姓什名谁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什么相干?”
柳絮飞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态,眼波流转,脆生生的笑道:“不然不然,本公子此番来到南阳,目的就是要寻访人间美女的。柳絮飞到那位美女身上,就证明那位美女与我有缘,刚才柳絮已经飞到姑娘身上了,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白银凤那里忍得下这番羞辱,“唰”一剑,猛向柳絮飞前胸刺去。
她不愿制对方于死地,所以剑势出手之后,稍稍偏向一侧,在她的想法,至少可以刺伤对方左肋,或者挑破他的上衣。
岂知柳絮飞像早就有备,双脚未离原地,只将身子一偏,便使白银凤的剑势落空。
白银凤手下不再留情,紧接着刺出第二剑。
但她剑势未到,对方早已闪在五六尺外,并且俏皮的摇头一笑道:“好厉害的姑娘,不知将来谁敢娶你做媳妇!”
白银凤岂肯干休,正要跃身施袭时,却被朱云拦住道:“二小姐用不着和他计较,彼此无怨无恨,犯不着伤了和气。”
柳絮飞摇着折扇,咂咂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在下今天终于吃上多情的亏了,姑娘别发脾气,气坏了身了还要有人服侍,喏,在下这厢赔礼了!”
他说着果真一躬到地,深深施了一礼,那姿态美妙至极。
李金贵对柳絮飞的轻浮举止,也早已看不过去,到这时才冷冷说道:“尊驾以后待人处事,最好放庄重些,免得自取其辱!”
柳絮飞两眼一霎,朝着李金贵道:“这位兄台是谁?莫非早已做了这位姑娘的护花使者?难怪在下多情反被多情误,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难怪了!”
李金贵剑眉微挑,一挺胸道:“兄台说话,最好留些分寸!”
柳絮飞微微一笑道:“怎么?兄台可是对小弟看不顺眼?说句诸位别见笑的话,小弟的模样,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今天送给你们看,你们反而瞧着不顺眼,这是从哪里说起?”
李金贵道:“兄台固然一表人才,但却不能凭着仪表出众就行为不检!”
忽听远处传来一缕话音道:“公子,你在哪里?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柳絮飞闻声立刻抱扇一拱道:“诸位,失陪了,羊婆婆在那边喊我,我必须马上回去。”
朱云早已料到此人来历不凡,岂能放过查明来历的机会,忙道:“柳公子可否把那位羊婆婆请过来一见!”
柳絮飞眨了眨眼道:“在下长得一表人才,你们都不愿看,羊婆婆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又有什么好看的?”
朱云陪笑道:“老夫已知公子身份不凡,想来羊婆婆也必是当世高人,老夫但愿有幸能当面拜见!”
柳絮飞灿然笑道:“朱二掌门倒是位非常会说话的人,其实区区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羊婆婆也不过一名山野老妇,有什么值得拜见的!”
远处又传来羊婆婆的声音:“公子,还在那里耽误什么,再不回来我就自己回去了!”
这声音似远又近,似近又远,显然是以极为深厚的内家真力发出。
柳絮飞不再迟疑,复又拱拱手道:“诸位,后会有期,再见了!”
他走出几步,再回过头来,望着白银凤道:“姑娘,刚才在下失礼,你可千万别生气,下次有机会再向你赔礼。”
他步履潇洒,飘逸如仙,但速度却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已到了圆觉寺外的官道上。
忽然人影一闪,官道旁的树林内闪出一个紫衣老妪。
其实这只是猜想她是羊婆婆而已,因为那树林距朱云等隐身之处,只有四五十丈,只能看到那人影是一身紫衣,满头白发。
羊婆婆居然能在相距四五十丈的树林内,呼叫柳絮飞的声音如此清晰,就像在面前一般,尤其她的语音并非放声高喊,简直和平常说话没有两样,这份超绝内功,实在令人骇异。
远远望去,柳絮飞和羊婆婆状至亲密,两个相偎在一起,不大一会工夫,人影便消逝在官道的转角处。
朱云两眼直直的看着柳絮飞和羊婆婆的人影不见,才像自言自语的说:“这人的确大有来头,此刻在南阳出现,必定是有所为而来,说不定其中牵扯到一段武林秘事,很可能就在最近,南阳府地面会掀起一场风风雨雨!”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这人可不可能是上次在白家大院击退金蛤螟蓝天豪的那位白衣蒙面人?”
朱云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
白银凤冷冷说道:“不管他人物生得多么标致,但行径却太轻浮下流,真可惜了他那一表人才!”
朱云微笑道:“二小姐说的固然有理,但据老夫看来,他只是自幼娇生惯养,行径稍微放荡不羁了些,心地并不坏,即以刚才的情形而论,也并无恶意。”
白银凤虽不同意朱云的看法,却也未便再说什么。
这时太阳已渐落进西山,正是双方约定的黄昏时刻,但却始终不见巧手天魔郑君武的影子。
朱云渐渐等得不耐烦,皱起两道白眉道:“郑君武该来了,莫非其中有诈?”
白银风道:“上次他明明说过,不管是否把秘笈带来,他的人一定按时到达。”
李金贵也道:“他真的会爽约么?”
朱云沉忖了一阵,似乎已胸有成竹,缓缓说道:“我担心刚才柳公子和咱们谈话的时候,他已进了大殿,也许他此刻正在大殿里等我。”
李金贵道:“那就过去看看!”
朱云道:“另外一个顾虑,是担心他发现我们三人,可能会怀疑对他不利,反而不敢现身。”
李金贵道:“大哥顾虑的也是,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朱云道:“不妨由我独自进入大殿,你们两位随后在大殿东侧厢廊隐住身形,等我取得秘笈后,再行会合。”
李金贵有些担心的道:“万一大殿内有埋伏,大哥一人只怕不好应付。”
朱云笑道:“不太可能有埋伏,最多是郑君武一人和我展开厮杀,我虽然不一定胜得过他,至少还可以战上三五十合,何况你们就近在眼前,听到声音,可以立刻进去接应,有了两位相助,我还怕他什么。”
李金贵道:“这样也好。”
朱云道:“等我走出一段路,两位再跟过去!”
他说着出了松林,摇摇摆摆的向圆觉寺大门方向走去。
李金贵和白银凤直等他走了将近一半,才在后面故作悠闲的跟进。待两人到达大殿东侧厢廊时,朱云早巳进入大殿。
他们隐身在厢廊前端的一样石台后,这里可清晰的看到大殿门口,相距也不过五六丈远,只要朱云在殿内传出警信,两三个纵跃便可到达。
两人都极力屏息着,不约而同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大殿门口,虽然明知不一定有情况,却都如临大敌一般。
谁知足足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竟连半点声息都没传过来。
李金贵不由暗自埋怨道:“朱大哥也真是,即便大殿里不见对方的人,也该站在门口让我们看到你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几乎已完全暗了下来,仍听不到丝毫动静,就像朱云此去如石沉大海一般。
白银凤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阿贵,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李金贵也不再迟疑,点点头道:“好,我们马上过去!”
两人来到大殿门口,外面天色已经很暗,大殿内自然更是黑漆漆一片。
李金贵向里叫道:“朱大哥,你在哪里?”
他连叫几声,竟然不见回应。不觉惊然一震,刹那问几乎要冒出冷汗,侧脸说道:“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白银凤也大为惊愕,失声说道:“莫非朱老伯遇害了!”
李金贵茫然摇头道:“不可能,若真是那样,必定先发生打斗,打斗必定有声音传出,而且对方害了朱大哥,也必定从门内逃出,为什么我们既没听到声音,又没看到有人逃出呢?”
白银凤道:“你身上带了火折子没有?”
李金贵这才想起该进去察看一下,好在他已有备,连忙将火折子燃亮。
白银凤早巳横剑在手,以防不测。
大殿内顿时照亮,两人各处走了一遍,奇怪的是竟然毫无发现,但朱云却失踪了。
只听白银凤叫道:“我明白了,修罗门并未搬走,他们是把朱老伯掳进了地下宫室!”
一语提醒了李金贵,这话若在未进大殿前,他只能半信半疑,现在却是非信不可了,因为这大殿只有一个前门,前门不见有人出来,除了进入地下宫室,根本不可能再有别的出路。
他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受着朱云的呵护关照,他对自己,算得上一见如故,情深义重,而自己对他,虽然不得不以兄弟相称,但在内心却对他像长辈伯叔一般的敬重。如今失去了他,简直就像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一般无二,又怎能不令他惘然不知所措。
白银凤的心情,也像李金贵一样的沉重,她想起金蛤蟆蓝天豪夫妇率众进袭白家大院的那晚,朱云舍命相助,仗义施以握手,算得上是白家的大恩人,此刻恩人被人掳走,又怎能不焦虑如焚。
两人默然了许久,才听李金贵道:“既然朱大哥已是被修罗门掳走无疑,我们也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好走了!”
白银凤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金贵望着佛像下的莲座道:“移开莲座,冲进修罗门地下宫室,不计生死,也要把朱大哥营救出来!”
白银凤急急摇头道:“千万不可,修罗门高手如云,地下宫室不亚天罗地网,冲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岂能自寻死路!”
李金贵明白这话并非耸人听闻,自然也心生警惕,若自己和白银凤也陷进去,又有谁来救朱云呢?
尤其白银凤原是修罗门的八剑主,若落入对方手中,说不定会被凌迟处死。
既然有了这种顾虑,自然不能再坚持己见,但他还是认为至少要掀开莲座查看一下,因为他上次明明亲眼见到好像出入口已被石块堵住,怎能这样快就被清除出来,而当石块没清除前,修罗门的人又是怎样进出的呢?
白银凤见李金贵愣在那里,茫然说道:“事到如今,只有先回去了,明天再想办法。”
李金贵道:“至少该移开莲座看看,瞧瞧那被堵住的通道,是怎么打通的。”
“可是启动莲座的机纽是由里面的人操纵的。”
“我们可以合力移开,上次就是朱大哥和我移开的。”
白银凤带些儿犹豫的道:“我知道合两人之力,应该是能够移开的,但却必定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李金贵道:“我就是希望被他们发现,他们总不会用什么方法把咱们吸进去,只要有人冲上来,正好可以一个一个的收拾,不出片刻,便可用他们的尸体把洞口堵住。”
白银凤稍一犹豫道:“也好,让咱们先给修罗门一点厉害尝尝!”
于是两人各据方位,抱住佛像,用力一搬,那佛像便移了开去。
顿时,他们几乎同时惊叫出声,莲座下那里有什么出口,只见上面堵满了石块,连洞口原有的痕迹都毫无所见。
这虽不能证明修罗门确已撤走,但却可断定此路不通,那么对方究竟怎样把朱云掳走的呢?
人是有实际形体存在的,总不能变成一只鸟或一只蚊子飞出去,也不可能像鬼魅般透墙而过。
两人全都呆在当场,许久,才只好把佛像再恢复原位。
白银凤吁口气道:“我一向不信邪,今天却真是出了邪。阿贵,再燃起火折到处照照!”
这间大殿,虽然十分宽敞,总是不须片刻便可走遍,两人反复看了几次,依然毫无所获。
就在这时,忽听白银风叫道:“阿贵,快过来看,原来毛病出在这里!”
李金贵急急过去,只见神龛后面,在大殿后墙上开了一个大约两尺宽三尺高的洞,足可容人矮下身子钻过去,只因神龛靠墙很近,所以不易发现。
现在已可断定朱云是被人由后墙的洞口掳了出去,只是被掳时竟然未发出声音,依然是团解不开的谜。
李金贵忙道:“谅来他们还在路上,咱们赶快追出去!”
当两人由洞口钻出去后,眼前是一片旷野,而且横亘在不远处的,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地带和杂树林。
好在此刻月亮已经升起,至少可以看出几十丈外。
两人慌不择路,只顾向前狂奔。
大约追出去两三里路左右,忽见前面出现几条人影,而且隐约中可以辨出都是道装打扮。
于是两人各展轻功,风驰电掣般直向前追去。
谁知那些道人已发觉身后有人追袭,也都拨腿飞奔。
偏偏前面是一处地形复杂的杂树密林,李金贵和白银凤追了不远,那些道人便隐入林中不见。
当两人进入林中后,那里还有人影,连脚步声也毫无所闻。
白银凤停下脚步道:“不必追了,这里地形太过复杂,敌暗我明,若对方设有机关埋伏,说不定你我会吃上大亏。”
李金贵打量了一下形势,道:“二小姐,走,我们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不解的道:“到玄妙观做什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小时候在府上整年不得外出,后来进入修罗门,只能深藏地下,所以对附近地形不可能热悉,前面有条路,你可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么?”
白银凤的确摸不清此刻的方向,问道:“是通往哪里的?”
李金贵道:“正是通往玄妙观的,而且刚才那些人,也全是道士,附近除了玄妙观,那里还有道士。”
白银凤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朱老伯是被玄妙观的道士掳走了?”
孪金贵道:“不错,这似乎是可以断定的,只是我怀疑玄妙观的道士怎么知道朱大哥今天黄昏要到圆觉寺来?”
白银凤眨着一对秋水般的大眼睛道:“莫非修罗门和玄妙观也在暗中勾搭?郑君武故意把消息泄漏给玄妙观?”
李金贵想了想道:“不可能,照我的看法,说不定玄妙观的道士已经先掳了郑君武,然后套出消息,再掳走朱大哥。”
白银凤对李金贵的话,并不能深信,默了一默道:“郑君武老奸巨猾,又武功高强,只怕玄妙观那些道士还不容易把他掳走,而且玄妙观和修罗门之间,也没有什么过节。”
李金贵道:“二小姐是贵人多忘事,四年前修罗门的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和郑君武等公然大闹玄妙观,抓走了金姥和蓝云,而我也是在玄妙观被他们逼走的,又因袭击刘翠娥和秦炎,以致烧毁了玄妙观不少房子,难道这还不算过节?
尤其经过四年到现在,说不定其中又结过不少梁子,如果他们两家相处和睦,玄妙观开采宝矿的行动,为什么不也邀修罗门参加?”
白银凤道:“你的话固然不错,但修罗门至今下落不明,玄妙观又到哪里去邀集呢?”
这话也照样有理,李金贵紧皱双眉道:“不过玄妙观为什么要把朱大哥掳走,也是令人难解。”
白银凤道:“是啊,上次你们还和玄妙观的道士以及南北两大魔头等人一起到过铁笔峰,他们要掳朱老伯,何不在那里下手?”
李金贵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上次在铁笔峰,各门各派的人都有,玄妙观的人想下手反而不便。”
白银凤道:“你是说这次掳朱老伯的,只是玄妙观一方面,南北两大魔头以及另外那些人并不知情?”
李金贵语气坚定的道:“应该是如此。”
白银凤摇摇头道:“请别介意,我的看法和你并不完全相同,我认为朱老伯很可能是蓝天豪掳走的。”
李金贵一怔道:“怎有这种可能呢?”
白银凤道:“说不定蓝天豪那晚进袭我家时,已认出是朱老伯假冒家父,而他又铩羽而归,此仇岂能不报。”
李金贵依然有些不解的道:“那么刚才我们所见的,为什么又都是些道士呢?”
白银凤道:“蓝天豪的手下全是峒人,俱都奇装异服,如今来到中原,为了形迹不惹人注意起见,当然要改换衣装,他们住在玄妙观,只有向道士借衣服最方便,所以刚才看到的那些道士,只是峒人改扮的而已。”
白银凤的这番见解,确是十分合情合理,李金贵无法不同意她的看法。
他毫不迟疑的道:“二小姐,那我们就马上赶到玄妙观去!”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三回 回巧施妙计
圆觉寺距玄妙观,也只有十几里的路程。
两人到达观外,才不过起更时分。
这里是玄妙观的后侧,李金贵想起上次和朱云曾在土岗上了望观内情形,便和白银凤也上了土岗。
这次比上次几乎要早两个时辰,刚刚入夜。玄妙观内,到处灯火点点,若此刻进入观中,行动很难不被发现,只好稍做等候。
白银凤低声问道:“阿贵,你饿不饿?”
李金贵这才想起到现在还不曾用饭,而附近远离村落,即便有村落,也不见得有贩卖饮食之处。
白银凤问他饿不饿,分明她自己已经饿了,他饿了不打紧,让白银凤挨饿内心却是大大过意不去。
忽然他灵机一动,站起身来道:“二小姐请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些食物来!”
白银凤茫然问道:“这附近看不到人家,到哪里找食物去?”
李金贵道:“到玄妙观去找,最方便不过。”
白银凤紧蹙黛眉道:“你可知道玄妙观的厨房在哪里?”
李金贵笑道:“也许二小姐不清楚,当初我遵照三小姐的吩咐混进玄妙观,就是在厨房里耽了将近一个月。
那位掌厨的大师傅姓张,最喜欢喝酒吃烧鸡,每晚都留着烧鸡自己享用,我去偷一只来,咱们两人就够了。”
白银凤道:“出家人不是戒荤戒酒么?”
李金贵道:“出家人要看什么样的,像玄妙观的三位观主,表面是不进荤腥,暗地里却是偷着享用。二小姐,你等着,我去了!”
他下下土岗,直奔厨房方向而去。
正好那厨房也在玄妙观后侧的角落里,除了做菜做饭的伙头道士们,其他道士,甚少前来走动。
李金贵跃过围墙,轻车热路,很快便摸到厨房。
厨房内并不见有人,原因是此刻晚餐早过,那些伙头道士们都提前上床休息,以便次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
大灶房的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那里正是掌厨的张师傅摆放酒菜之处。
李金贵推开门摸了进去,揭开笼罩,果然还有一只完整的烧鸡,旁边还有一壶酒和几个馒头。
他顺手找了一块餐巾,又取来两个碗,和烧鸡馒头一起包好,再提起酒,匆忙的出了厨房,跃过围墙,回到土岗上来。
白银凤正等在那里,一见李金贵到来,忙道:“这样快就回来了!”
两人把位置移到树下,李金贵打开餐巾,再斟满两碗酒道:“二小姐,在这里用餐,不比家里,只有请你将就点了。”
这等美味,又在饥饿之际,白银凤不由夸道:“阿贵,你真能干!”
李金贵再把烧鸡撕开,端起碗来道;“这土岗上很冷,喝点酒可以御寒,反正现在不便进观,咱们就慢慢的喝吧。”
这时白银凤也顾不得千金小姐身份,依言喝了口酒,月光下,她凝视着面前的这位少年。
虽然此刻他已易了面容,但想起他的本来面目,虽然没有柳絮飞那般俊美秀气,却不失英挺焕发,尤其眉宇间那股爽朗而又坚毅的神韵,似乎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力量,若非妹妹玉凤已和他先行认识,说不定自己也会坠入情网。
李金贵见白银凤一直脉脉在注视着自己,不由怯怯的低下了头,轻咳一声道:“二小姐老盯着我做什么?”
白银凤幽幽吁口气道:“阿贵,你真的喜欢我家三丫头玉凤么?”
李金贵想不到白银凤突然有此一问,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觉耳报热热的。
半响,他才嗫嚅着说道:“我知道彼此门不当,户不对,不敢过分高攀,但我却实实在在的喜欢她,这四年多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她,而她……”
“她怎么样?”
“她似乎也很喜欢我。”
“阿贵,终身大事,只要两情相悦,是用不着讲究门当户对的,你只管放心。”
白银凤这几句话对李金贵来说,当真像服下一副兴奋剂。
他这些天一直想找机会试探一下白银凤对自己和白玉凤相爱前途的看法,却始终苦于难以启齿。
如今对方主动表示了意见,怎能不使他打心底又感激又高兴。
他虽是个乡下孩子,却十分多情,这些天和白银凤朝夕相处,他又何尝不对她暗生情愫。
她和白玉凤,不论声音容貌,都非常近似,固之,他常常会把白银凤认做是白玉凤,若非理智在不断提醒他,他此刻真会上前将她紧紧拥抱……
但,白银凤虽然不反对他和白玉凤的相爱,偏偏伊人却不见芳踪,天涯茫茫,教他何处去找?何处去寻?
想到这里,竟情不自禁落下几滴相思之泪。
白银凤自然清楚的看在眼里,却只作不见,其实,她又何尝不因而联想起自己的家人至今杳无信息而暗自伤情。
这一餐他们吃了很久,那壶酒白银凤只喝了少许,李金贵却直把它喝了个壶底朝天,正所谓酒入愁肠易化相思泪,藉酒浇愁愁更愁。酒饭过后,肚子是填饱了,内心反而越发空虚。
他为了湮灭痕迹,故意把酒壶和两只碗扔得远远的,回身说道:“二小姐,现在可以行动了。”
白银凤道:“要进观总要有个目标,你准备先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离厨房不远,就是龙门院,那里是演武厅,也是三名观主经常集会的地方,我们先到那里去看看,如果三名观主都在,必定会谈论劫掳朱大哥的事情。”
白银凤道:“这办法很好,你在前面带路。”
李金贵依言在前带路,由厨房后越过围墙,前行不远,便是一道月亮门,里面便是龙门院。
不过李金贵并未进入月亮门,因为那道门经常人来人往,即便混进去也不易藏身。
只有绕道来到大厅后侧,这里正是经常集会议事之处,四年前七派秘会,正是在这间大厅进行。
大厅内灯火明亮,两人屏息来到窗下,由窗隙向里望去,不觉喜出望外,只见玄真、玄法、玄月三名观主,果然都坐在那里,显然是在商议什么事情。
只听玄真道:“山本先生昨日到南阳城去,到现在不见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玄月道:“他是去搬什么测地仪器,也许那仪器太笨重了吧!”
玄真哼了一声道:“他从东瀛都能搬了来,这几步路算什么,若当真笨重,下次又怎能搬到铁笔峰上去?”
玄法道:“他可能在咱们这里住的太无聊,所以进了城要散散心,听说东瀛人都很好女色,也许是到城里调剂调剂去了。”
玄真摇头道:“可是他临走时明明对我说过,当天一定回来。”
玄月眨了眨三角眼道:“是否在路上遇到歹人,把他的那套仪器抢走了?”
玄真道:“岂有此理,山本先生在东瀛是有名的大剑客,连你我师兄弟都不一定胜得过他,还有什么歹人能抢走他的仪器?
而且他在城里还有几名手下,我曾要他把手下人一起带到本观来住,即便在路上发生事情,也必有人来通报消息。”
玄法顿了顿道:“大师兄不必着急,若他明天再不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
玄真冷声道:“谁知他住在城里那家客栈!”
玄法道:“那还不容易,南阳城一共也没几家客栈,只要到处一查,还怕查不到么?”
玄真冷声道:“二师弟,你别只往好地方想,据我预料他一定是出了事情,他出了事不打紧,连累咱们的一切计划全部完了!”
玄法摇头道:“大师兄的话未免太过严重了吧?”
玄真沉声道:“若他不用仪器测出地下火眼所在,谁敢去开采宝矿?一旦火山爆发,连命都没有了,即便把金银财宝带到棺材里又有何用!”
玄月点点头道:“大师兄说得对,山本不回来,不但咱们着急,住在本观的各路高人也都照样担心。”
玄真道:“刚才太白山褚老仙翁还问过我,当他知道山本先生没回来,当场就大不愉快,本来我准备今天就到铁笔峰去的,看样子明天也不一定去得成。”
玄月道:“山本先生不是说过下次他自己去就可以了么?”
玄真阴森森一笑道:“东瀛人最狡猾,谁知他一个人去会捣什么鬼,咱们那能全听他的,连褚老仙翁和蓝总峒主也坚持非要跟着去不可。”
玄月嘿嘿一笑道:“蓝总峒主上次进袭白家大院,弄得灰头土脸回来,实在是万想不到的事,也可见白氏家族不容轻犯。”
玄真脸肉抽动了几下道:“你可知道蓝总峒主在白家大院遇到的都是什么人?”
玄月三角眼直直的呆了半响,才咦了一声道:“小弟也思解不透,既然白氏家族都搬走了,那些人又是谁呢?”
玄真阴森森一笑道:“据蓝总峒主回来讲,其中那个自称是白仪方的,他很怀疑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
玄月怔了一怔道:“朱二掌门上次还带着徒弟跟咱们到过铁笔峰,而且他跟白家也素无来往,怎会是他呢?”
玄真道:“我也这么想,不过他这次到南阳来,形迹十分可疑,倒是真的。”
玄月三角眼一阵眨动,显然对玄真的话十分注意,急急问道:“他有什么可疑呢?”
玄真冷笑道:“据刘姑娘说,他第一次带了个徒弟,很像李金贵,而且武功高的出奇,第二次又换了徒弟,就是上次随同他到铁笔峰的那个,你们想想看,朱云那里会来这么多徒弟?”
玄月若有所悟的道:“四年前他就想带走李金贵,莫非李金贵真的成了北崆峒门下?”
玄真道:“很难讲,不过朱云这次来南阳和李金贵有关,倒是可以确定的。”
玄月道:“大师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玄真道:“前几天据本观派往在卧龙酒馆的眼线回报,朱云曾带着他的徒弟去喝过酒。”
玄月笑道:“朱二掌门到那里喝酒吃饭,是件很平常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玄真冷哼了一声道:“他喝酒吃饭自然是件平常事,但却偏偏找上了清海,一直追问李金贵家里的事,难道这还不可疑?”
玄法吃惊道:“大师兄说的清海,可就是四年前在本观厨房后来调到龙门负责倒茶的那个小道士?”
玄真道:“不错,这小子本名叫罗小鹤,四年前他放走了李金贵,一直在外流浪,后来当上了卧龙酒馆的伙计。
我本想派人把他抓回来,但酒馆刘掌柜对他很好,所以才作了个顺水人情,不再追究,不过,我是有用意的。”
玄月急急问道:“大师兄有什么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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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嘿嘿笑道:“把他留在卧龙酒馆,对查访李金贵的下落,不是更有帮助么。只可惜那小子非常狡猾,我曾派出不少人假冒酒客向他套取李金贵的消息,他却都一问三不知。”
玄月道:“大师兄何不把他抓来,问问他上次朱云都跟他讲了些什么话?”
玄真不动声色的道:“若等你们提醒,早就误了大事了!”
他说着吩咐站在门外的一个小道士道;“去通知你清云师兄,把罗小鹤带来!”
那小道士应声而去。
窗外的李金贵因为先前已听出朱云并非被这三个牛鼻子掳走,正要离去,此刻听到罗小鹤竟被他们抓来,自然要看个究竟。
白银凤却早已不耐,轻轻在李金贵肩头拍了一把,径自退出窗外,隐入对面墙角下。
李金贵急急追了过去道:“二小姐为什么要走?”
白银凤道:“听他们的语气,已经知道朱老伯不是他们掳的,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难道你没听出,那位罗小鹤是我的救命恩人么,他现在被玄妙观抓来,我怎能眼看着不管,至少也可知道三个牛鼻子是怎样拷问他。”
白银凤道:“好吧,我跟你再回去。”
两人又来到大厅窗下。
不大一会儿,果然是罗小鹤走了进来。
在李金贵原先的想法里,罗小鹤一定是被五花大绑,或者手铐脚镣,由几个人押着进来。
但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同,罗小鹤依然衣履整齐,神态自若,除了后面跟着两个道人,一切没有什么两样。
那跟着的两个道人,并未进入大厅,只在门外站立等侯。
罗小鹤进入大厅,仍学着作小道士的模样,打个稽首道:“小的拜见三位观主!”
玄真挥挥手,满面春风,用十分亲切的语气道:“别客气啦,你现在是客人,难得今天能把你请了来,快坐下说话。”
他说着指了指身前的椅子。
罗小鹤有些受宠若惊,谦逊着道:“三位观主在此,那有小的座位!”
玄真道:“有话叙谈,那有不坐之理。”
罗小鹤依言落了座。
玄真笑道:“在卧龙酒馆的差事,干得还很好吧?”
罗小鹤欠身答道:“托三位观主的福,小的单身一个,无牵无挂,有吃有喝就心满意足了。”
玄真摸了摸胡子道:“酒馆里人来人往,不乏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你在那里整天送酒端菜,一定听到不少新闻吧?”
罗小鹤噘唇笑道:“新闻倒是多得很,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知大观主要听哪一方面的?”
玄真不动声色的道:“你随便说说看!”
罗小鹤道:“譬如张老三家的公鸡会下蛋,李老四家的小狗长了两个脑袋,王老五家的媳妇和公公睡觉,赵老六家的老鼠咬死猫,毛老大家的孩子腿肚长在前面,朱老八家的臭虫和鸭子一祥大,还有……”
玄真急急摆手道:“别说下去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罗小鹤两眼一霎,道:“这才叫做新闻,大观主不听这些,要听什么呢?”
玄真干咳两声道:“当然是听我想听的。”
罗小鹤耸了耸肩道:“小的也不是大观主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大观主想听什么,如果说的不好听,那就唱一段给您听吧。
卧龙酒馆经常有卖唱的,小的也学会了好几段,像秃子尿炕、二八佳人想情郎,猪八戒看大姑娘洗澡,还有一段最好听的,小的不方便唱。”
玄真沉下脸色道:“你只管唱,有什么不方便的?”
罗小鹤咧嘴一笑道:“这一段叫道士娶新娘,不过三位观主别介意,这个道士一定不是你们,小的当年在玄妙观很久,好像还没看到你们有老婆。”
玄真蓦地脸色一变,喝道:“罗小鹤,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三位观主面前装疯卖傻,告诉你,今晚若不说实话,就别想活着离开玄妙观!”
罗小鹤呆了一呆道:“大观主,您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小的好心好意说新闻给您听,又准备唱曲子给您听,反而嫌了个好心不得好报,早知如此,小的何必自讨没趣!”
玄真面色铁青,冷冷笑道:“本观主现在就向你问话,前几天你可曾在酒楼上遇见朱云?”
罗小鹤两眼眨了几眨道:“谁叫朱云,是不是一个敲竹板卖唱的?”
玄真一拍大腿道:“这人你认识!”
罗小鹤道:“那个敲竹板卖唱的,经常跑卧龙酒馆,小的当然认识,他唱的很不错,客人都很欢迎。”
玄真简直气炸了肺,不由一阵呛咳,半响说不出话来。
玄月只好嘿嘿笑着接下去道:“清海,当年由厨房升到龙门院,全是本观主提拔你的,你对本观主该说实话了!”
罗小鹤双手一摊道:“小的刚才对大观主,本来是句句实言,并没说半句假话。”
玄月道:“你若说的是实话,大观主何至发那大脾气!”
罗小鹤道:“小的也不明白大观主到底为的什么发脾气,四年不见,他老人家好像完全变了,变的有点不大正常。依小的看,应该赶快找大夫看看,免得太厉害了不好治。”
玄月强自耐着性子道:“别胡说,大观主什么病都没有。”
罗小鹤笑道:“那么小的该谢天谢地了,三观主,你要问什么?”
玄月道:“还是那位叫朱云的。”
罗小鹤一皱眉头道:“他只在酒楼卖唱,要把他找到玄妙观来,这么晚子,恐怕不容易吧!”
只听玄法抢着说道:“大师兄,三师弟,这小子好像有毛病。”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小的有什么毛病?卧龙酒馆那么多客人都没说我有毛病,怎么一进玄妙观就有毛病了?是不是玄妙观的大门不正,才会发生这种怪现象?”
这时玄真已缓过气来,大喝道:“清云,清风,把他拿下!”
门外那两个年轻道人,齐齐奔进大厅。
罗小鹤急急摆手道:“别忙,别忙,小的没犯天理国法,你们凭什么拿人?”
那两个年轻道士,原和罗小鹤感情很好,那是因为四年前罗小鹤在厨房烧火时,经常偷些好吃的给他们吃。
所以两人只是一人抓住罗小鹤一只手,做做样子而已。
玄真走近前去,扬手一掌,直向罗小鹤面颊掴去。
这一掌分量奇重,掴得罗小鹤顿时口角鲜血直流。
玄真两眼瞪得有如牛蛋,两太阳穴不住抽搐,他的脸色和眼中的凶光代替了他的愤怒,沉着嗓门道:“那天朱云到底和你讲了些什么?是否提到李金贵?李金贵目前在什么地方?”
罗小鹤龇牙裂嘴的道:“小的确实不明白大观主说的朱云是谁?”
玄月担心气坏了玄真,忙道:“清海,就是四年前本观邀集七派秘会时,北崆峒的那个朱老头子,白眉白发,长的瘦瘦小小,你还给他倒过茶来。”
罗小鹤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你们何不早说?小的当时只知道他是朱老爷子,根本不清楚他叫朱云。”
玄月道:“就是他,他最近到过卧龙酒馆,都跟你谈过什么?”
罗小鹤道:“不过是久别重逢,打打招呼,小的只是个酒馆跑堂的,那够资格和他谈什么。”
玄月道:“有人听说你跟他谈过李金贵,不会冤枉你吧?”
罗小鹤道:“听说阿贵在四年前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有什么好谈的。”
玄真气急败坏的道:“三师弟,不必跟他罗嗦,给我打!”
玄月也有些气昏了头,一咬牙,挥掌向罗小鹤掴去。
谁知罗小鹤双臂一甩,不但挣脱被抓住的两只手,还将清风清云那个年轻道士各甩出五六尺远,接着身子一仰,闪电般蹬了一腿。
玄月万没料到罗小鹤有这等身手,不但掴出的一掌落空,反面小腹中了一脚。他在毫无防备之下,当场踉跄向后摔去。
幸好玄真站在他的身后,及时一把将他抓住。否则势必跌倒在地。
罗小鹤藉一蹬之力,趁势倒纵而出。
他原想纵出大厅之后,即刻经由厨房后围墙逃离玄妙观,但偏偏玄法已堵在大门口,横里捣出一拳。
罗小鹤跟见冲不出大门,单腿一点,使出一个“巧燕翻云”身法,竟然跃上了梁柱。
在这刹那,玄真、玄法、玄月都几乎呆在当场,他们万想不到,四年不见,罗小鹤居然具有这样一身高超的功力。
窗外的李金贵,照样也大为震惊,不过他是惊中带喜,罗小鹤的身手越高,他也越感高兴,只是眼下他一人对付三名观主,却又不能不为他捏一把汗,而自己又不便公然现身相助。
玄月站稳脚跟之后,犹自愕骇不已的叫道:“大师兄,二师兄,千万不能放走这小子,他究竟跟谁学来这身武功?”
这时玄法已挡在门口。
玄真仰头喝道:“罗小鹤,你下来!”
罗小鹤招招手道:“牛鼻子,你上来!”
玄真那里忍得下这口气,肩头一晃,果然也跃上梁去。
两人经过一阵令人目不暇接的激烈快速徒手拚搏后,双双跃下地来,但招术却并未稍停,由梁上打到地下,始终缠作一团。
玄月眼见玄真无法取胜,也立即加入战团。
三人像走马灯般厮杀,足足半盏茶的工夫过去,罗小鹤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终于渐感不支。
突听玄真一声大喝,一脚踢中侧腰,罗小鹤当场摔跌到壁角里。
玄月腾身跟去,一脚踏上了罗小鹤前胸。
玄真喝道:“先把这小了押回去!”
玄月随即点了罗小鹤穴道,吩咐清云清风道:“架回去后,再捆绑来,吊在梁上,听候大观主明天审问!”
清风清云迅快的架起罗小鹤,出了大厅。
玄法犹不放心,也随后跟了去。
玄真似乎仍在惊疑不定,两眼疾转的道:“三师弟,这小子当年属你管辖,难道你会不知他有一身过人的武功?”
玄月一拍巴掌道:“他当年根本不会武功,兄弟刚才看了他的身手,还不是和大师兄一样吃惊。”
玄真默了一默道:“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这时大厅里已没了人,李金贵低声道:“二小姐,我们先跟过去!”
白银凤道:“跟过去做什么?”
李金贵道:“自然是救出罗小鹤。”
白银凤摇摇头道:“阿贵,你的头脑实在还不够冷静,纵然你我可以制住那三个观主,但玄妙观人多势众,目前又住着不少各路高手,若惊动了南北两大魔头,不但救不出罗小鹤,连我们也很难脱出重围。”
“依二小姐之见呢?”
“只好暂时回去,明天再想办法,反正短时内他们不至于害死罗小鹤的。”
李金贵一时之间,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道:“那我们就走吧!”
出了围墙,两人绕到玄妙观前面大路,此刻已近二更,月明星稀,路上空无一人,踏着月色,别有一番感触。
李金贵想起由家里出来时原是三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人。去了朱云,在他来说,似乎像失去精神上的主宰,使自己无所适从,而偏偏好友罗小鹤又落入玄真等人之手,心情那能不越来越沉重。
白银凤见李金贵一直不开口,走夜路难免有些寂寞,搭讪着问道:“阿贵,你那位朋友从前当真不会武功么?”
李金贵对罗小鹤的忽然具有一身武功,又何尝不感到诧异,不由茫然答道:“他以前和我一样,的确不会武功,我刚才也是大感不解,等将来救出他后,倒要仔细问问。”
白银凤蹙起蛾眉道:“他好像还疯疯癫癫的,最初说的那些话,简直笑死人,是否精神有点不大正常?”
李金贵摇摇头道:“是啊,我也有些奇怪,他以前虽然调皮些,但为人还是规规矩矩的,怎么忽然变得装疯卖傻,玩世不恭起来了。
我想可能是在酒馆当跑堂世面见得多了,性情也跟着变了,不过上次我遇见他时,好像不是这样子。”
白银凤道:“如果将来能把他救出来,我也想见见他,这人蛮有意思的。”
两人一路谈着,不知不觉便回到南阳庄。
这般时候,李铁牛夫妇自然早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李铁牛就来到李金贵房间。
李金贵赶紧披衣起身。
李铁牛问道:“阿贵,昨天怎么回来那么晚,我跟你嫂子等不及,只好先睡了。”
李金贵一时之间无法说明白,只好漫应道:“小弟要办的事,不比铁牛哥,时间很难掌握,以后铁牛哥和大嫂不必为小弟在这方面操心。”
李铁牛望了望床上,问道:“朱大叔呢?是否到后园散步去了?”
李金贵叹口气道:“小弟和二小姐昨晚正是为了朱大哥的事才回来晚了。”
他随即把朱云失踪以及追到玄妙观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李铁牛呆了半晌,才黯然摇摇头道:“想不到朱大叔那样精明干练的人,也会上了坏人的当。兄弟,干你们这一行的,实在让人提心吊胆!”
李金贵道:“小弟也知道,还是安安分分的在家下田种地好,虽然生活苦些,却过得心安。等把我爹我娘找回后,小弟也决定恢复以前那种日子了。”
李铁牛低头沉默了一阵道:“阿贵,我要提前吃饭下田,你等二小姐起来再一起吃吧。”
李金贵道:“小弟也陪铁牛哥一起先吃。”
李铁牛道;“你不等二小姐了?”
李金贵道:“二小姐昨晚快三更才回来,让她多睡会儿吧。”
饭后,李铁牛径自下田去了。
李金贵找来纸笔,匆匆留了几行字,由门缝塞进白银凤房间,即刻一个人再赶往玄妙观。
他留给白银凤的字,只是说要出去办点事,天晚前便可回来,要她在家里千万别外出。
李金贵再到玄妙观,不外两件大事,一件是查明朱云下落,一件是救出罗小鹤。
他之所以不希望白银凤同去,是因为这次是白天,白银凤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而他自己,仍是戴了面具。
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先去会会无极老魔头褚朴,在他的想法,即便褚朴识破他是李金贵,也不会把他怎样,说不定反而对他更加另眼相看,有了褚朴帮忙,又不愁查不出朱云的下落。
至于朱云究竟落入何人之手,既非玄妙观的三名观主,最大的可能,就是金蛤蟆蓝天豪了。
但李金贵却不能直接去会蓝天豪,因为蓝天豪对他最不友善,一旦被对方识破身份,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来到玄妙观,随着进香的善男信女,李金贵很轻易的就混了进去。
他绕过大殿,直接向西北角的无尘院走去。
无尘院是玄妙观最精致的一座道院,专做招待身份尊贵的宾客之用,李金贵上次就查知太白门的人马住在这里。
这是一座单独院落,但里面又分两个跨院,一处住着太白门,一处住着火云洞的人众。
两所跨院的门是分别开的,李金贵担心误入火云洞那所跨院,不得不在外面稍事观察。
说也凑巧,就在这时,烈火尊者秦炎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
他一见李金贵,立时愣了一愣,上前喝道:“你这小子来做什么?”
他这几天,最看不顾眼的,便是朱云,连带也对他的弟子大起反感,尤其上次登铁笔峰弄得他狼狈不堪,连朱云的徒弟都不如,想起来真是窝囊透顶。
李金贵不得不装作十分谦恭有礼,抱拳一礼道:“秦师傅好,无极老仙翁可是住在这里么?”
秦炎牛眼一眨道:“你问褚老爷子做什么?”
李金贵道:“小的有事要拜见他老人家。”
秦炎依然愣愣的:“你凭什么拜见他老人家,褚老爷子都有工夫见你,快给洒家滚蛋!”
李金贵装做低声下气的道;“秦师傅行个方便吧,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秦炎喝道:“少跟洒家穷罗嗦,快滚,再不滚小心洒家打断你的狗腿!”
忽听跨院门内响起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道:“黑驴,跟谁在说话?”
秦炎马上声音软了下来道:“姑奶奶,这小子不知死活,居然要见令师褚老爷子。”
人影一闪,门内出现了刘翠娥,她边走边问:“是哪一个?”
她话未说完,已看出是朱云的弟子,忙道:“他要见我师傅,必有见我师傅的理由,你干吗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他?”
秦炎的气焰,果然熄了下来。
刘罩娥轻移莲步,姗姗来到李金贵跟前,笑眯眯的道:“小兄弟,你要找家师什么事?别怕那黑驴,只管讲!”
这情形看在秦炎眼里,真是一万个不是滋味,他伺候了她几个月,刘翠娥从来没给他这种脸色看。
李金贵道:“等见了褚老仙翁再说吧。”
刘翠娥抬起她那白如玉软绵绵的纤纤玉手,轻拍了李金贵一下肩膀道:“也好,在这里等着,我给你进去通报。”
李金贵也表现得十分谦恭有礼,哈了哈腰道:“多谢刘姑娘了!”
刘翠娥白了秦炎一跟道:“黑驴,你可不能再欺侮他!”
秦炎脸色铁青,并没回答什么。
刘翠娥刚走出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柔声说道:“小兄弟,我只知你是朱老怪的徒弟,还不清楚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想起朱云曾在别人面前叫他玉富,那当然是和金贵对称的意思,便顺口答道:“小的叫张玉富!”
刘翠娥进去后,秦炎终于忍不住冷哼着骂道:“好小子,想不到一见面就有人给你撑腰,待会儿小心洒家会给你点苦头尝尝!”
李金贵道:“小的并没惹着秦师傅,你为什么老是跟小的过不去?”
秦炎沉声道:“洒家就是看你不顺眼!”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秦师傅究竟看谁顺眼呢?是不是刘翠娥?”
秦炎没料到李金贵说出话来还是带刺的,牛眼猛地一翻道:“你小子要找死!”
李金贵道:“小的还很年轻,正想多看看这花花世界,为什么要找死呢?”
秦炎走上前两步,不觉捏起了拳头,嘿嘿冷笑道:“奶奶的,你敢在洒家面前耍嘴皮子!”
李金贵愣愣的道:“小的说的是实话,有什么耍嘴皮子,你对刘姑娘,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秦炎吼道:“她是长头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金贵笑道:“原来秦师傅喜欢毛长的,小的家里养了一只黄鼠狼,毛也很长,下次就带来送给你好了。”
“你敢消遣洒家!”秦炎猛地一拳,直向李金贵当头擂下。
李金贵偏头闪过。
秦炎且追且打,但他连自己也感到奇怪,面前这小子只是一味乱躲,根本没使出什么身法,竟迫得他拳拳落空。
正在追打间,只听刘翠娥厉叱道:“黑驴,你又在欺侮他!”
秦炎赶忙退回原处,显出一副毕恭毕敬不敢稍有妄动模样。
刘翠娥走到李金贵跟前,矫若春花的脸上,绽露出怜惜之情,亲切的问道:“被他打在什么地方?让我替你揉揉!”
李金贵道:“打在脚上。”
这地方要蹲下身来才能揉着,刘翠娥有些为难的道:“怎能打在脚上呢?是他趴在地上打的么?”
秦炎忍不住吼道:“姑奶奶别听他瞎说,洒家一下也没打上他!”
李金贵道:“是小的被他打急了,拿脚踢他,所以才被他打伤脚。”
刘翠娥转头喝道:“黑驴,过来给他把脚揉揉!”
秦炎嗫嚅着道:“洒家怎能给这小子捏臭脚,换了姑奶奶的脚还差不多。”
刘翠娥两眼冷芒一闪道:“你过不过来?”
秦炎哪里还敢吭声,只好走过来蹲在地上,双手揉了下去。
岂知他是别有用心,竟使出了“金刚指”手法,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李金贵的脚捏烂。
李金贵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暗把全身内力运到脚下,使那双脚有如铜浇铁铸的一般。
其实秦炎所练的金刚指,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根本不成气候,拚出力量之后,只感指痛筋麻,不由暗道:“这小子怎么长了这样一双硬脚,好像不是肉的。”
他不敢再用力捏,只得松下劲来,摸了几下道:“好啦!”
李金贵道:“还有另外一只!”
秦炎吼道:“另一只你自己揉吧,洒家不是捏脚出身的!”
李金贵不再过分难为他,把双脚轻轻跺了跺道:“多谢秦师傅啦,等下次小的脚上不舒服再找你。”
刘翠娥道:“玉富,随我进去,家师正在大厅,他已答应接见你了!”
李金贵随在刘翠娥身后,进了跨院,来到大厅,只见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齐漱玉居中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两蛊茶,另摆着—盘围棋,显然一对男女魔头正在下棋。
长春夫人刘漱玉身后,站着两名绣衣罗裙的美丽少女,而褚朴身后却无人伺候。
李金贵急趋几步,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小的拜见褚老仙翁和夫人!”
褚朴捋着胡子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道:“以后记住,要先拜见夫人再拜见老夫!”
李金贵早知褚朴惧内成癖,忙又望着长春夫人打了一躬道:“小的恭请夫人万福金安!”
齐漱玉绽颇一笑道:“用不着多礼,有什么事,就向他禀报吧!”
褚朴整了整腔色问道:“张玉富,你有什么事来见老夫?”
李金贵道:“小的是来找我师傅。”
褚朴不由愣了下道:“你怎么会到老夫这里来找你师傅?”
李金贵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词,也故作一惊道:“我师傅不是昨天晚上已经来了么?”
褚朴越感茫然,道:“可是老夫并没看到令师,他是到玄妙观来了?”
李金贵点点头道:“他老人家正是来求见老仙翁的。”
褚朴两眼直眨的道:“老夫和令师甚少来往,他来找老夫做什么?”
李金贵向四下环顾了一眼,低声道:“家师是有机密大事来禀报老仙翁的。”
褚朴哦了一声,侧脸望向齐漱玉道:“夫人,可否要她们两个暂时退下?”
齐漱玉道:“春桃,秋菊,你们先出去!”
那两名绣衣罗裙的美丽少女,齐齐裣衽一礼,像风摆杨柳般走出大厅。
褚朴再望向李金贵道:“张玉富,什么机密大事,你可知道?”
李金贵近前一步道:“就是铁笔峰上的那座宝矿,家师探查出一个秘密,这秘密能影响整个开采计划,实在重要得很!”
这几句话使得褚朴和齐漱玉都大大留上了意,连站在一旁的刘翠娥也面带好奇之色。
褚朴神色紧迫的追问道:“你可知道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李金贵摇头道:“可能事情太重要了,家师连小的都不肯告诉,他说一定要先禀报老仙翁。”
褚朴迫不及待的问道:“令师为什么要先告知老夫呢?”
李金贵道:“家师为这件事,考虑了很久,最后才决定禀报老仙翁的。”
褚朴道:“为什么不告知三位观主,他们才是这次行动的主人。”
李金贵道:“三位观主虽是主人,但既然有老仙翁和夫人在,他们算什么呢?老仙翁德高望重,誉满武林,表面是客卿身份,实际是这次行动的盟主,家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褚朴被说得内心大为舒畅,笑呵呵的道:“那么火云洞的蓝总峒主在苗疆也是一代霸主身份,令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
李金贵又摇摇头道:“蓝总峒主虽是苗疆一霸,但来到中原,就数不着他了,怎能和老仙翁相提并论。”
褚朴真个乐不可支,瞥了瞥齐漱玉,涎脸笑道:“夫人,你现在该看得起我了?”
齐漱玉撇撇嘴道:“你只能在别人面前神气,在我跟前,别想神气起来!”
褚朴几乎两眼眯成一条缝,嘻嘻笑道:“那还用说,等我有一天做了皇帝,你就是武则天。”
齐漱玉冷哼道:“别穷开心了,和这位小兄弟谈正事要紧!”
褚朴霎时脸色一凝,问道:“玉富,莫非令师在路上出了事情,他昨天并没来见老夫。”
李金贵张口结舌了半晌道:“家师不可能在路上出事情,据说这南阳府一带,只有玄妙观住着不少武林人物,在路上那有人敢把家师怎么样。”
褚朴忽的双目寒光闪射,似有所悟的道:“莫非是三位观主或蓝总峒主把他扣住了?”
李金贵道:“小的不敢直说,也许很有这种可能,若家师的机密被他们知道,对老仙翁实在大大不利!”
褚朴抬手一拍大腿道:“这还了得,他们竟敢背着老夫在暗中捣鬼!”
齐漱玉也冷声道:“老鬼,这事不比寻常,你可要赶紧去办,玉富小兄弟为的是他师傅,咱们为的是那座宝矿,人家好心好意来向你密报消息,像朱二掌门这种好人,哪里去找!”
褚朴道:“当然,朱二掌门今后就是咱们的心腹了,咱们除了要宝矿,心腹人也不能不要。”
他微微一顿,转头道:“玉富,老夫这就派人请大观主来,他若敢瞒着老夫做出这种事,老夫就掀了他这座玄妙观!”
李金贵虽已知事情不是玄真等人干的,却又不敢明言,反正让他们来个自相残杀也是好的,便故作惊慌的道:“老仙翁,若大观主来了,看到小的在这里,恐怕不太好吧?”
褚朴想了想道:“你倒很有心眼,不妨事,暂且躲到那边屏风后面去!”
他说着吩咐刘翠娥道:“去把大观主请来!”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四回 出乎意料
李金贵躲入屏风后,盘算着今天总算没有白来,无极老魔居然被他三言两语弄得信以为真了。
其实并非无极老魔好欺骗,相反的,他比谁都诡诈狡猾,而是目前在玄妙观的各路人物,个个都心怀鬼胎,谁都不能不提防对方。
在这种情形下,李金贵的那番话,任谁也会信以为真的。
不多久,大观主玄真果然在刘翠娥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厅。
玄真一进门就打个稽首道:“老仙翁召唤贫道,可是有事么?”
他瞥见茶几上摆着棋盘,又道:“老仙翁和夫人稚兴不浅,贫道闲着没事时,也常和几位师弟下棋消磨时间。”
褚朴嘿嘿笑道:“大观主没事时为什么不多念念经?三清祖师好像没传下下棋这门门规。”
玄真脸上一热,干咳了几声道:“老仙翁说得对,贫道应当多念念经。”
褚朴道:“老夫不过随便说说,大观主别介意,请坐!”
玄真落座后,再搭讪着问道:“老仙翁相召,有事只管盼咐,贫道无不遵命办理。”
褚朴喝了口茶道:“山本先生该回来了吧?”
玄真脸色一凝,道:“贫道也在奇怪,山本先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曾回来,昨晚还跟两位师弟谈起过,他若不回来,采矿的行动就无法展开。”
褚朴道:“就该派人到城里客栈看看!”
玄真道:“贫道今天一早就派二师弟进城了,顶计下午就有消息。”
褚朴道:“东瀛人最狡猾,也最不守信用,大观上不能完全相信他。”
玄真颔首道:“这个贫道早就明白,等事情办好,最好对他先做个处置。”
褚朴冷冷笑道:“人家总是客人,贵观也不能做得太绝,还有……”
他故意语气稍歇,接道:“还有就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他不请自来,说不定也别具用心。”
玄真皱起眉头道:“很难说,只因上次老仙翁同意他参与行动,贫道也就只能看老仙翁的意思了。”
褚朴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他昨天下午曾来过一次贵观,大观主一定和他见过面了?”
玄真大感一愣道:“老仙翁听谁说的?贫道昨天下午根本就没见过他,他来敝观做什么?”
褚朴冷笑道:“老夫是问大观主,大观主反而问起老夫来了?”
玄真连忙陪笑道:“贫道确实没见过他,他好像住在城里。”
褚朴放缓语气道:“不知他是否去了蓝总峒主那里?”
玄真摇头道:“这个贫道就不清楚了,看样子老仙翁似乎要找他?”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老夫的确有事要见见他,就请大观主也派人到城里看看,务必把他尽快找来,越快越好。”
玄真连忙起身打个稽首道:“贫道遵命,这就派人去。”
玄真走后,李金贵由屏风后走了出来。
褚朴摇摇头道:“玉富,看样子令师不可能在他们三位观主手里。”
李金贵道:“老仙翁说的是,小的也听出家师不像落在他们手中,既然如此,老仙翁又何必要他派人到城里找,小的和家师一直在—起,家师若在城里,小的就不至于来求见老仙翁了。”
褚朴笑道:“老夫当然有用意,这样做是故意让他着急,也就是逼他帮着我,至少不至有人敢把令师扣留在玄妙观里,玄妙观这么大,老夫又是客人身份,怎好展开搜查。”
李金贵心神一震,不得不暗中佩服无极老魔的老辣。
褚朴又喝了口茶,问道:“你和令师住在城里那家客栈?”
这使李金贵心神又是一震,但他表面仍极力装出镇定模样,边想边道:“启桌老仙翁,家师和小的虽然住在城里,却不是客栈,而是在一位朋友家里,那地方很偏僻,还不容易找到呢!”
褚朴对李金贵的话,并不十分在意,吁了口气道:“令师的下落,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查得出的。”
李金贵道:“小的知道,不过小的觉得家师失踪的事固然重要,但耽误了向老仙翁禀报机密大事却更为重要。”
这几句话,激得褚朴又是心神大动,捋着胡子默了许久。
忽然冷哼一声道:“看来这事—定是蓝天豪干的,这老王八存心和老夫过不去,老夫岂能与他干休!”
他骂了一阵,望着李金贵道:“等老夫和他遇上,一定负责追出令师的下落来。”
李金贵忙道:“老仙翁最好马上问他,时间拖久了只怕对你老人家不利。”
齐漱玉也跟着说道:“玉富说得对,那老蛤蟆处处跟咱们勾心斗角,采矿的事,若被他抢了先机,后悔就来不及了。”
褚朴猛一跺脚,却又搓手开始犹豫。
李金贵心里有数。
褚朴是因蓝天豪身份和他不相上下,不便轻易派人去请,而他又自恃身份,也不愿前往移尊就教。
万想不到,就在这时,蓝天豪却不知为了什么,竟自动走了进来。
褚朴和齐漱玉连忙起座相迎,把蓝天豪让至上座。
褚朴亲自沏了杯茶道:“什么风把蓝兄吹了来?”
蓝天豪却脸色沉凝,苦笑着道:“彼此隔邻而居,还用得着什么风吹,不过随便过来走走,散散心而已。”
李金贵欲躲不及,只奸垂手站在一旁。
好在蓝天豪并未留意。
褚朴嘿嘿笑着,搭讪着问道:“蓝兄这儿天都在忙些什么?”
蓝天豪蛤蟆嘴咧了几咧道;“有什么好忙的,这两天气都把兄弟气炸了!”
褚朴道:“蓝兄是指的那天夜袭白家大院的事?”
蓝天豪冷哼着道:“这事刘姑娘必定早已对褚兄说了,那晚实在是阴沟里翻船,而且据兄弟观察,其中竟没有一个真正的白家的人。”
褚朴皱下两道白眉道:“据蓝兄的看法,他们会是谁呢?”
蓝天豪狠声道:“其中有个假冒白仪方的,很可能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朱云!”
褚朴不动声色道:“蓝兄以后可曾再见过他?”
蓝天豪朝天鼻掀了儿掀道:“下次遇上,兄弟绝对放不过他!”
褚朴摇头冷笑道:“事情还没查出真相,就贸然采取行动,褚某说句蓝兄别介意的话,那实在是不智之举。
根据褚某所知的,朱二掌门昨天还来找过蓝兄,那晚若当真是他,他又何苦自投罗网呢?”
蓝天豪顿时神色一紧,两只铜铃眼瞪得更圆,忙不迭的问道:“哪有这回事?他什么时候找过兄弟来?”
褚朴倒是沉着得很,慢吞吞的道:“他先来见过褚某,谈了些有关铁笔峰宝矿的事,然后再去见蓝兄,蓝兄何必秘而不宣。其实他向蓝兄透露的那些机密,褚某早就知道了。”
褚朴这一着十分高明,若朱云当真落在蓝天豪手中,至少让他知道他所获取的机密已不成为机密。
蓝大豪却是两眼发直,愣愣的道:“这是从何说起?兄弟根本没见过朱二掌门。褚兄,他向你透露的机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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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朴冷笑道:“褚某暂时也只能秘而不宣了,除非蓝兄有办法找回朱二掌门,那时彼此再推诚相见。
蓝兄,褚某说句你别多心的话,目前为开采宝矿,咱们应该都是一家人,必须齐心协力,同舟共济。若有人存着三心二意,只怕自己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要蒙受其害,一旦引起公愤,事情就不好办了!”
蓝天豪哪里会听不出这几句话是正对自己而发,这口气如何忍得下,但他想到若当场闹翻,至少将弄得两败俱伤,最后总算极力按捺下来。
但还是冷冷笑道;“褚兄,你可是误会了兄弟?谁存私心,谁自己心里有数,兄弟奇怪你对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猜疑?”
褚朴自然也不愿闹僵,嘿嘿笑道:“褚某只是有所怀疑,才不得不顾便提醒一下,还望蓝兄不必多心!”
蓝天豪霍然起身道:“兄弟那边还有事料理,不便打扰,告辞了!”
谁知他刚走出两步,却忽然回头把视线凝注在李金贵脸上,神色一变道:“这位小兄弟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像朱二掌门的那位徒弟。”
褚朴忙道:“不错,他正是朱二掌门的高足。”
蓝天豪顿了一顿道:“他怎么会在褚兄这里?”
褚朴道:“他是昨天随朱二掌门来的,因为他师傅没回来,所以暂时留在褚某这里。”
蓝天豪道:“原来如此,兄弟不打扰了。”
褚朴送走蓝天豪,重又回到原位道:“张玉富,刚才你都看到听到了,令师似乎也不像落在蓝天豪手里。”
李金贵叹口气道:“老仙翁为查访家师下落,鼎力相助之情,小的感恩不尽!”
褚朴道:“如果近期内查不出令师小落,不知你要何去何从?”
李金贵黯然答道:“小的只好暂回城中了。”
褚朴略一沉吟道:“依老夫之见,你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因为既然有人掳去令师,说不定你也难保安全。留在这里,谁都不敢把你怎样。”
这对李金贵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因为住在这里,对查访朱云下落,比在南阳庄要方便得多,而且又可监视玄妙观各路人马的行动。
只是,不放心白银凤和李铁牛,必须设法和他们连络,以便他们放心。
褚朴见李金贵面带犹豫,再问道:“你可是不愿意?傻孩子,能留在我这里,对你的安全来说,是万无一失的了,即便寻找令师,也最方便不过。”
李金贵道:“小的感激老仙翁收留之恩,但又想到如果家师回到城里看不到小的,也照样着急。”
褚朴笑道:“那好办,老夫准你每天回去一趟,但却必须马上赶回来,不过今天不必进城了。”
他说着,忽然失声惊叫道:“玉富,你近前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李金贵只道他已看出自己带的面具,不觉大吃一惊,但却不得个依言走近前去。
褚朴先望向齐漱玉,再瞥刘翠娥一眼,惊喜的叫道:“夫人,娥儿,你们看,张玉富头后有块仙骨,这小子将来必有大成!”
刘翠娥眨着一双秋波道:“师傅,四年前那个叫阿贵的,也是又有仙骨,朱老怪真有造化,这样的人才,会被他收为门下!”
在这刹那,褚朴心念电转,抬手拍了李金贵一下肩膀,道:“玉富,跟着朱二掌门,实在可惜了你这块好料子。我看你不如投归老夫门墙,由老夫和夫人同时调教你,不出三年,老夫担保你会成为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尤其老夫一生只收了两名女徒,将来终难继承薪火,如今有了你,本门也算后继有人,在老夫和夫人来说,也算了却一番心愿!”
李金贵万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不觉尴尬一笑道:“老仙翁的厚意,小的毕生感激不尽,但小的已经有师傅了,怎可背叛师门?”
褚朴呵呵笑道:“师傅不怕多,何况你那师傅,论武功实在算不得顶尖人物,跟着他总是没有多大出息的,也糟塌了你这块好料子。娥儿,快快去准备香烛,为师现在就把玉富收归门下,从今以后你和他要以师姐弟相称。”
李金贵慌忙探施一礼道:“老仙翁想收小的为徒,小的感恩非浅,但小的还有下情回禀。”
褚朴道:“你还有什么话禀报老夫,快说!”
李金贵正色道:“老仙翁何必急在一时,至少应该找到家师,让小的向家师桌报过后,再改投老仙翁门下,想来家师是不会不答应的。”
褚朴似乎有些等不得。
但齐漱玉却开口说了话:“老鬼,玉富说得对,那有收徒弟不用人家师傅讲一声的,凭咱们还怕朱二掌门不答应。”
褚朴终于暂时冷静下来,颔首道:“夫人说得是,不过我们要赶紧设法把朱二掌门找回来!”
齐漱玉道:“玉富这孩子在这里闷了很久,该让他轻松一下。娥儿,你陪他出去散散心,回来后再给他整理出一个房间。”
说罢,转过头来道:“来,老鬼,咱们继续把这盘棋下完!”
刘翠娥真是求之不得,走过来拉着李金贵的手道:“小师弟,我陪你出去玩玩!”
两人刚出了跨院门外,却见秦炎正站在门外。
秦炎一见刘翠娥居然和李金贵手拉手的出来,那滋味比捅了一刀还难受。
他不由瞠目结舌的问道:“姑奶奶,你怎么和这小子手牵着手,若让老爷子和夫人看见了,那还得了!”
刘翠娥咯咯笑道:“我高兴,你管得着么?”
秦炎龇牙咧嘴的道:“洒家当然不敢管,但老爷子和夫人不能不管!”
刘翠娥依然格格笑道:“我就是在他们两位老人家面前把他拉出来的,你是吃醋么?还是看着不顾眼?”
若在往日,刘翠娥笑着和他讲话,秦炎只怕连骨头也会酥上半截.
但此刻,她的笑容,却像利刃在刺着他的心,他实在想不透,自己做牛做马的服侍了她几个月,她从来连眼皮也不搭一下。
如今不过片刻工夫,她竟和这小子亲亲热热的手拉手起来了,看起来老天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但他还是不知趣,紧紧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刘翠娥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头叱道:“黑驴,你想作跟屁虫么?”
说实在话,在秦炎心目中,刘翠娥放屁也是香的,但他不敢不理,只好把距离放远些,还是照跟不误。
再往前走,路旁便是道院,刘翠娥不得不把手放下来,她边走边低声问道:“小师弟,你要到哪里去玩?”
李金贵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只有跟着刘姑娘走了。”
刘翠娥两眼霎霎的问道:“你怎么还叫我刘姑娘?”
李金贵道:“我还没正式向老仙翁拜师,当然要称你刘姑娘。”
刘翠娥笑道:“没想到你还这么认真,也好,没拜天地,哪能进洞房。”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刘姑娘,你说什么?”
刘翠娥吃吃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并不是要跟你拜天地,连我师姐现在还没有人家呢!”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有师姐,她怎么没来?”
刘翠娥道:“我师姐叫郑霞,她跟我在江湖上合称太白双仙,只因师傅师娘都来了,她必须留在太白山长春宫照料一切。”
李金贵默了一默道:“你们太白门有没有男弟子?”
刘翠娥道:“说来你也许不信,长春宫不下百人,只有师傅一人是男的,如今收了你,你真可算得上天之骄子,将来最得宠的,一定是你,眼见你就是太白门未来的掌门了!”
李金贵茫然问道:“这样说,太白门不是变成女人国了?”
刘翠娥吁口气道:“都怪我师傅,他发誓要收一个天下资质禀赋最佳的弟子,可是始终找不到。
四年前有个叫李金贵的,头有仙骨,我曾想尽办法要把他带回太白山,可惜令师做梗,连修罗门也插进一脚,弄得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若当时家师收了他,现在就轮不到你了。”
她神色一变,接着问道:“对了,上次令师朱老怪曾带着另一个徒弟,很像李金贵,而且武功高得出奇,他是谁?”
李金贵淡淡一笑道:“他是我大师兄,据家师说,那位李金贵,的确长得跟他有点像。”
刘翠娥两眼冷茫闪了几闪道:“朱老怪怎能教出那样武功高强的弟子?”
李金贵道:“其实我大师兄只学会一招‘空中接火’特技,其他什么也不会。”
刘翠娥不由一跺脚道:“我可上了朱老怪的当了,早知如此,就不至于被他唬住了,尤其黑驴,被你大师兄唬得一愣一愣的,从那时起,他的威风就不知哪里去了,看起来朱老怪真是个老猾头!”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你不该叫家师朱老怪,他总是我第一个师傅,而且我听着也不舒服!”
刘翠娥抿着嘴笑道:“你说的也对,现在跟从前不同,以后见了面,我该叫他一声朱老伯或朱大叔了。”
说话间,已来到大殿前,玄妙观香火虽不若昔年鼎盛,但善男信女来烧香拜庙的还是不少。
李金贵忽然发现其中有两三个竟是南阳庄的李家长辈,这几人都是四年前天天见面的,刚要上前打招呼,又想起自己已易了面容。
尤其在刘翠娥面前,更冒失不得。
但刘翠娥眼尖,早发现他神色有异,忙道:“玉富,你看见什么了?”
李金贵惊然一震道:“我是看到他们来烧香拜庙的,个个都非常虔诚,再想起玄妙观的道士们,对三清祖师,反面不如他们恭敬,实在令人不解。”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你才知道,仅看那三位观主,哪个不是鬼迷心窍,邪魔外道,由他们来主持玄妙观,一切就可想而知了!”
回到大厅,正好饭菜刚刚摆好。
诸朴和刘漱玉原是两人单独用餐的,连刘翠娥都不够资格和他们共席,今天不同,男女魔头居然让李金贵坐在同一桌上。
刘翠娥也沾了光升格相陪。
李金贵当真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和无极老魔、长春夫人同桌用餐,世上事就是这样令人难以预料。
在大厅一角,另外开了一桌,都是齐漱玉带来的丫环侍女,一个个锦衣罗裙,长得都十分娇俏。
李金贵冷眼看去,独独不见秦炎,便低声问道:“秦师傅为什么不来吃饭?”
刘翠娥道:“他凭什么到大厅来!”
褚朴补充道:“他住在门房,老夫和夫人住的这所跨院,阴盛阳衰,除了老夫,全是堂客。有的道土们少不得经常在外面向里偷瞧,老夫正好可以利用秦炎在外面把门。至于开饭,他是从厨房打回去自己吃的。”
李金贵不觉暗自好笑,同时也兴起一阵莫名慨叹。
四年前,玄妙观召开七派秘会时,秦炎曾是巨头之一,当时何等气派,四年后的今天,同样在玄妙观,却已沦为一个守门护院的。
但他却心甘情愿,毫不引以为耻,人就有这种贱骨头的,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饭后,齐漱玉吩咐道:“娥儿,把玉富的房间派人收拾好,让他休息会儿。”
刘翠娥忙道:“紧靠弟子住的那边有间空房,就叫玉富住在那儿吧!”
她说着拉起李金贵道:“走,我带你整理房间去!”
这房间正在刘翠娥隔壁又对门,中间有条通道,外面合走一门,室内床桌被褥俱全,根本不须费时整理。
但刘翠婊还是亲自打扫了一遍,连被褥都重新铺叠过,有几个婢女前来帮忙,也都被刘翠娥打发走。
人就是这样奇怪,刘翠娥平日连自己的闺房都需要别人洒扫整理,此刻整理李金贵的房间,却显得分外殷勤起劲。
整理完毕之后,刘翠娥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媚而又亲切的道:“我就住在对面,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要不要到我房间里看看?”
李金贵赧然一笑道:“今后机会多得很,现在不必看了。”
刘翠娥轻轻拍了他一下,抿嘴笑道:“这么大的一个人,还害的什么臊,来,我带你过去看看!”
李金贵心中一动,搭讪着问道:“刘姑娘可知道他们三位观主都住在哪里?”
刘翠娥道:“当然知道,大观主住在青松丹房,二观主住在竹轩丹房,三观主住在白云丹房,都是独门独院,清静得很。”
李金贵一一默记下来,继续前进道:“刘姑娘要不要到观门外走走?”
刘翠娥也斜着眼儿笑道:“你是未来的太白门掌门人,到哪里我都得奉陪!”
李金贵咳了两声道:“我可从来不敢做那种梦!”
刘翠娥道:“人就是有幸有不幸,譬如一件东西,有的人想得到却一辈子得不到,有的人不想得到却偏偏自动送上门来,面你就是这位幸运的人,将来连我这作师姐的也要乖乖听你的。”
李金贵摇摇头道:“依我看凭刘姑娘这样能干,将来照样可以做太白门门主。”
刘翠娥“嗤”的一声笑道:“你别捧我了,如果我是个男的还差不多。”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你刚才说过,太白门上百人,只有老仙翁是男的,以缺者为贵的道理来讲,男的自然要吃香些,但秦师傅也是个男的,为什么你不喜欢他?”
刘翠娥白了李金贵一眼道:“你怎么偏偏提他,我就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也不会看上他!”
李金贵故作不解的道:“真奇怪,秦师傅长得壮壮的,对你又那么殷勤热情,可说人好心也好,这种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却不理人家,连我也为他抱不平!”
刘翠娥娇嗔道:“别胡说了,不准再提他!”
偏偏就在这时,秦炎在身后叫道:“姑奶奶,你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刘翠娥头也不回,冷声道:“黑驴,原来你还跟在后面,我们到哪里去,与你什么相干,拿钱不多,事情管的还不少呢!”
秦炎咧嘴苦笑着叫道:“坫奶奶,不是洒家爱管闲事,吃饭的时间快到了,你们不能再往远处走啦!”
刘翠娥看了看天色,果然已近中午,若开饭时让师傅师母等,难免要挨骂,便拉着李金贵转回身道:“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秦炎猛着胆子说道:“姑奶奶,庙里人来人往,你拉着那小子的手,恐怕不大好看吧,这样就叫有……”
他本来要说“有伤风化”,但“有”了半天,还是没有胆子说下去,只好半路煞住。
偏偏刘翠娥不肯放过他,厉声追问道:“黑驴,你说有什么?”
秦炎顿了一顿道:“有人看到会说你们拉着手很好看!”
刘翠娥忍不住差点儿笑出声来,但她还是看都不看秦炎一跟,侧脸说道:“玉富,我们快走!”
李金贵身不由己的被拉着进了刘翠娥闺房。
他只感眼睛一亮,但见室内全是漆成粉红色。
粉红色的罗帐高高卷起,雕化红漆木椅,锦被绣褥,床前摆着几只软墩,也全是粉红色的绣披,几案上放着一面晶光的铜镜,各种摆设,也都精巧别致。
道观里,居然有这种香闺绣阁,怎不令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金贵怔怔的道:“真想不到,玄妙观里居然有这种绣房!”
刘翠娥笑道:“如果你到我师娘那房间看看,一定会更吃惊。”
李金贵道:“这可是玄妙观原有的布置?”
刘翠娥道:“当然啦,我们老远从太白山来到这里,谁还会把住的用的东西搬了来。”
李金贵耸耸肩头道:“怪不得你住在这里很舒服。”
刘翠娥嫣然笑道:“这里虽然比不上太白山长春宫,但我却不喜欢老住在太白山,因为那里太冷,山上终年积雪,不如南阳气候来得温和。”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这次遂了你的心愿,可以有段长久时间住在南阳了。”
刘翠娥眨着媚眼问道:“为什么呢?”
李金贵道:“老仙翁和夫人要在这里主持采矿,岂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
刘翠娥不觉喜上眉梢,斜睨过来一眼道:“还有就是师傅收了你,我们太白门终于有个年轻的男人,从今后我也不会再寂寞了。”
李金贵道:“我真奇怪,秦师傅整天愿意陪着你,你还有什么寂寞的?”
刘翠娥娇靥上立刻泛现嗔意,冷声道:“你老提他做什么?”
李金贵故意气她一气,继续说道:“没事时请他到这里来坐坐,这样不但你不寂寞,秦师傅一定也很开心。”
刘罩娥蓦地蛾眉一耸,满面冰霜,叱道:“你是怎么啦?有毛病么?”
李金贵道:“你也不是没有眼睛,我好好的,哪里来的毛病?你说太白门没有男人,秦师傅不是个男人么?”
刘翠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你蛮聪明的,实际却又像个呆头鹅,可惜了你头上那块仙骨!”
李金贵傻里傻气的笑道:“你们都说我聪明,其实我真的很笨,要不然哪能学了好几年武功,到现在只会两手三脚猫把式。”
刘翠娥本来满心高兴,希望能跟李金贵亲亲热热的叙叙儿女之情。
这一来犹如浇了半头冷水,冷冷的说道:“玉富,你先回房休息休息吧,等会儿我再去喊你。”
李金贵的确有些累了,因为他昨天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觉,回到房里,便蒙头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刘翠娥果然来喊他。
刘翠娥老实不客气掀开被子道:“该起来啦,你看什么时候了?”
李金贵下了床,果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晚饭时,仍是和褚朴齐漱玉共席,将近一天下来,这男女两位魔头,待他已几乎像一家人了。
晚饭后,跨院的天井里,开始热闹起来,齐漱玉带来的七八个美婢,闷了一天,夜晚都在天井里嬉笑聊天。
一时之间,莺声燕语,到处软玉温香。
李金贵不难想到,长春宫的规矩,照样也十分森严,因为这些美婢白天都不能离开跨院一步,夜晚也只能在天井里活动。
刘翠娥也拉着李金贵在天井里闲聊。
这时的李金贵,不但在刘翠娥心目中是最受欢迎的人物,连众美婢也围拢过来问长问短,弄得他简直像入了花丛。
好在是夜晚,帮助他遮掩了不少窘态。
向跨院门外望去,秦炎仍在外面来回的踱着,执行他看门护院的任务,并不时偷偷向门内观望几眼。
当他听到天井里莺声燕语中又有李金贵的声音,眼睛里真要冒出火来。
这情景李金贵也有些不忍,搭讪着问道:“为什么不让秦师傅到天井来坐坐?”
刘翠娥撇撇嘴道:“他的工作就是要守在门外,除非我师傅师母和我有事叫他,否则不准他走进跨院,我们所以肯把他留下,就是看他还有这点用处。”
李金贵道:“据说他的脾气很大,怎能受得下这种委屈?”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腿长在他身上,他不高兴只管滚,谁也没强留他。”
忽然众美婢齐齐走回上房。
李金贵茫然问道:“她们可都是回房安息了?”
刘翠娥道:“师傅师娘没睡下,她们哪能安息。她们是进去服侍师娘洗澡的。”
李金贵道:“服侍洗澡,哪用这么多人?”
刘翠娥道:“她们各有职责,有的搓背,有的捏脚,有的修手指甲,有的修脚趾甲,有的梳头,有的掏耳朵,有的擦身子,有的更衣服,有的……”
李金贵暗道:“长春夫人怎么这样一身毛病?临咽气时装棺材这样子还差不多。”
刘翠娥秋波流转,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也希望有这么一天,等将来回到太白山,至少会有两个人服侍你。”
李金贵摇头一笑道:“这种事情,我想都不敢想,而且我也没那么多毛病。”
刘翠娥脆生生的笑道:“这怎么是毛病,等真到了那一天,只怕你的毛病更多!”
正说间,只见两个美婢各提了一大桶热水来,叫道:“二姑娘,该回房洗澡了!”
刘翠娥站起身来道:“玉富,你要不要洗?”
李金贵忙道:“我身上不脏,我是乡下人出身,乡下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生下来一次,娶媳妇的时候一次,最后一次是临死换衣服的时候。”
刘翠娥蹙起柳眉道:“玉富,你说话可别带刺儿!”
李金贵道:“我没说错什么呀!”
刘翠娥道:“你说身上不脏,那意思是不是我身上脏?”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哪里话,我天天不洗澡身上都不脏,你天天洗澡,那干净劲就不必提啦,只怕虱子撒泡尿都会滑走的。”
刘翠娥摇了摇头,显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站起身来道:“你不洗我就去洗了。”
李金贵道:“要不要通知秦师傅,他用你洗过的水就好了。”
刘翠娥简直为之气结,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就随着那两名提着热水的美婢进入房间。
李金贵也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上床就寝。
但他无法安眠,心里一直挂念着白银凤和李铁牛夫妇,不知他们不见自己回去是如何的着急。
他真想偷偷回去看看,又恐引起刘翠娥的疑心反为不妙,因为她就在隔壁,随时都有找他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朦胧睡去,睡梦中只听有人敲门。
不消说,这是刘翠娥。
他并未起身,只是在床上懒洋洋的问道:“是谁?有事么?”
门外果然是刘翠娥娇滴滴的声音:“玉富,干吗睡觉还关上门,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李金贵打了个呵欠道:“我已经睡着了。”
刘翠娥道:“睡着了还会说话?”
李金贵道:“我是在说梦话,刘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
刘翠娥低声道:“我睡不着,找你来谈谈天。”
李金贵道:“深夜之间,男女有所不便,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刘翠娥有了嗔意,道:“你到底开不开门?”
李金贵道:“可是我还没穿衣服,我们乡下出身的孩子,一向都是脱光了衣服睡觉的。”
刘翠娥吃吃笑道:“被件衣服就好了,反正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李金贵道:“怕的就是你看到,你不嫌难为情,我还难为情呢。”
刘翠娥催促道:“别罗嗦了,快点开门!”
就在这时,只听跨院门外响起了秦炎的吆喝声。
刘翠娥心知有异,顾不得再等,急急奔到外面问道:“黑驴,三更半夜的,你叫唤什么?”
秦炎语调紧张的道:“姑奶奶,不好,刚才好像有个蒙面人由外面跃进围墙,接着又跃了出去!”
刘翠娥吃惊的道:“有这种事?还不快去追!”
秦炎道:“那人身法快捷得很,洒家可能一个人招呼不了!”
刘翠娥急道:“你先追出去,我随后就到!”
她说着匆匆来到李金贵门外,叫道:“玉富,外面发生了事,没时间跟你聊天了,等我回来再讲!”
其实,李金贵对秦炎方才所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忙道:“刘姑娘先去追吧,我穿好衣服,马上就随后赶去。”
刘翠娥走后,李金贵迅快的下了床,佩上长剑,奔出跨院。
但他并非跃出围墙追人。
却悄悄的奔向白云丹房。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五回 故友道密
李金贵离开跨院之后不久,从怀里取出一块黑纱将头包起,这是他早就预备好的。
白云丹房是三观主玄月的居室,距离门院不远。
李金贵由于地形熟悉,很快被他找到。
这是一间较为偏僻的独门独院,玄月睡觉时一向不愿有人打扰,所以只住了他一个人,连随身服侍的小道士夜晚也不在身边。
外门是关着的,李金贵跃过墙去,立刻便找到玄月的房间,因为从窗外他已听到了鼻息声。
此刻是二更过后,玄月睡得正甜。
李金贵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别看玄月睡得正酣,警觉性倒是很高,马上问道:“什么人敲门?”
李金贵低声道:“弟子清云!”
玄月因为刚醒,并未辨清语音不对,没好气的道:“什么事三更半夜的来敲门?可恶!”
李金贵故意慌慌张张的道:“师父不好了,不知什么人把清海,不,把罗小鹤劫走了!”
玄月啊了一声道:“有这种事?什么时候被人劫走的?”
李金贵道:“可能是刚才,弟子二更左右去看他,他还好好的在那里。”
“简直胡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接着室内发出急促的悉挲声音,那是玄月在穿衣服。
房门打开,玄月顿时一呆,失声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金贵闪电般弹出一指,点了玄月的穴道,走进房内道:“三观主,你可知道在下的来意?”
玄月虽手脚不能动弹,说话还是照常,头脑也十分清醒,不觉死气憋裂的道:“贫道和尊驾无怨无仇,尊驾究竟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没别的,只要三观主带我去把罗小鹤放出来,在下就饶你不死!”
玄月两眼直眨的道:“你……你为什么逼贫道放走罗小鹤?”
李金贵“唰”的抽出长剑,在玄月脖了上掠了两掠。
他的手法拿捏得恰到好处,若差之毫发,必将把玄月的皮肉割破。
玄月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打了个冷颤道:“尊驾手下留情,贫道带你去就是。”
李金贵为玄月解开穴道,却一只手握住他的左腕脉门,厉声道:“待会儿该讲话的时候讲话,不该讲话时就免开尊口,若想打歪主意,在下就无法手下留情了!”
他说着五指微微加力,玄月顿感两眼发黑,体内气血逆转,呼吸也近于窒息。
他龇牙咧嘴的叫道:“大驾饶命,贫道一切听您吩咐!”
李金贵笑道:“我不过先让你试试这种滋味好不好受,还不想要你的命。”
玄月觉出对方内力惊人,即使并未受制,动起手来也讨不到好处,只得不住点着头道:“贫道知道,这就带您去!”
李金贵并未松手,牵着玄月向外走去。
出了白云丹室,转弯抹角,很快便来到一片空地处的大树下,那里有几间砖屋,一个道士正坐在门外打盹,直到两人走近,才吃惊的站了起来道:“三观主,是您!”
当他看到还有个蒙面人和玄月手拉手状至亲热,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却又不敢多问。
玄月问道:“罗小鹤可在里面?”
那道人道:“在里面,好像睡觉了。”
玄月道:“把门打开!”
那道人依言打开,灯光下,照见罗小鹤被四马攒蹄式的捆成一团,蜷伏在墙角里。
李金贵出手点了那道人的穴道,牵着玄月进入室内。
罗小鹤被开门声惊醒,突见玄月和一个蒙面人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显然也大感愕骸,出声问道:“三观主,你们是来杀我?”
玄月凝着脸色道:“这位大侠要跟你说话!”
小鹤怔怔地望向李金贵,只是目蹬口呆,却说不出话来。
李金贵再点了玄月穴道,后边霍地拔出长剑,向罗小鹤身前走去。
罗小鹤只道蒙面人要来杀他,而他手脚被缚,毫无反抗之力。
只急得他大叫道:“尊驾为什么要杀我,请先把话说明白,我罗小鹤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死了!”
李金贵迅速割开他身上的绳索,一把将他拉起道:“暂时别说话.快跟我走!”
罗小鹤这才知道,蒙面人是来救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道:“叫你别说话你就别说话,出去再讲!”
罗小鹤不再言语,随着李金贵直向厨房方向飞奔,然后跃出了围墙。
罗小鹤直等李金贵缓下脚步后,才问道:“大驾好像对玄妙观厨房摸得很熟?”
李金贵道:“在下就是在玄妙观厨房里打杂出身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取下黑纱道:“现在你该认识了吧?”
罗小鹤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啦,你就是上次随北崆峒朱老前辈到卧龙酒馆喝过酒的那位兄台!”
李金贵笑了笑道:“不错,你的记性很好。”
罗小鹤吁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你和朱老前辈上次去喝过酒,彼此讲了几句话,引起玄妙规的疑心,才被抓了来的。请问兄台,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抓进玄妙观而来救我的?”
李金贵趁罗小鹤不注意,再卸下面具道:“小鹤兄,再看看我是谁?”
罗小鹤呆了一呆,惊喜的叫道:“原来是阿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知道我被他们拘押在玄妙观里?”
李金贵随即把由长虹岛回来后这几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罗小鹤两眼直眨的道:“原来朱老前辈也失踪了,他老人家可能不在玄妙观里,这由三个牛鼻子审问我的语气里不难猜得到。”
李金贵道:“小鹤兄,你现在不能再回卧龙酒馆了,且随小弟暂时住在舍下再说,白家二小姐银凤也想认识认识你。
因为,我跟她前晚在龙门院大厅后面听到你跟三个牛鼻子那番对答,都觉得你妙语如珠,十分逗人好笑。”
罗小鹤窘然摇摇头道:“别提啦,对付那三个牛鼻子,那有正经话。好,今晚我就住在府上,等到了明天再说。”
李金贵道:“今后你只有住在我家了,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还有什么再说不再说的。”
罗小鹤道:“明天一早我就走。”
李金贵茫然问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罗小鹤道:“到隐仙谷去,找丁大师兄。”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阿贵,你还发的什么愣,四年前你不是明明看到丁大师兄救了我么?我们一同到过你家,又到过白家大院。”
李金贵道:“不错,可是,我第二天就随家师到长虹岛去了,并不清楚你以后的下落。”
罗小鹤道:“那也难怪,我在白家住了一晚,丁大师兄第二天傍晚又到了白家大院,是我苦苦哀求,他终于把我带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你已是抱玉大师的高足了?”
罗小鹤尴尬一笑道:“那有这么好,我在隐仙谷住了将近三年,连抱玉老仙长的面也没见过几次。
我把丁大侠称作丁大师兄,只是抬高自己的身份而已,其实我那里够资格和他同门习艺,三年时间,不过在隐仙谷里挑水烧火打杂。
李金贵半信半疑的道:“可是,你那一身武功又打哪里来的?”
罗小鹤道:“还不是没事时跟着天一、天虚两位小道兄学的,丁大师兄有时候也指点指点。”
李金贵默了一默道:“你既然在隐仙谷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跑到城里卧龙酒馆去当跑堂呢?”
罗小鹤道:“那是丁大师兄打发我去,因为他和卧龙酒馆的刘掌柜是旧识,所以才把我推荐了去。”
李金贵道:“这就难怪了,上次你跟我和朱前辈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罗小鹤禁不住笑道:“人心隔肚皮,那时我当然不能把实情和盘托出,只能说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他顿了一顿,反问道:“阿贵,你可知道丁大师兄派我到卧龙酒馆的用意么?”
李金贵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罗小鹤道:“实对你说,我是有任务的,只要在卧龙酒馆听到什么重大新闻以及可疑的江湖人物,我都要到隐仙谷向丁大师兄密报,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月便要去一次。”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可是铁笔峰那座九九归元大阵已经不通了,你是怎样进去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金贵道:“我也实不相瞒,这几天曾和朱前辈去过两次,连白家二小姐也去过。”
罗小鹤笑一笑道:“那块晶壁后面,的确是封住了,现在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李金贵忙道:“另外一条路是怎么走的?快告诉我!”
罗小鹤道:“现在说也说不清,明天我就去,如果你也要去,就跟我一起走。”
李金贵道:“我刚一回家就想去了,好不容易从长虹岛回来,怎能不去拜见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呢!”
他此刻真有说不出的兴奋,本来他的原意,救出罗小鹤目的已达,想不到竟因而又得到隐仙谷的消息。
他松了口气,再道:“由于归元大阵的通路已封,我还以为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都离开隐仙谷了呢,若不是遇见你,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老仙长和丁大师兄费了那么多年的工夫才修好隐仙谷,开辟好归元大阵,怎会轻易放弃呢。至于隐仙谷难找,那是必然的,若轻易就能进去,还称的什么隐仙谷。”
两人一路谈着,行进并未稍停。李金贵又跟罗小鹤谈了些目前家里的情形,月色下,隐隐便已看到南阳庄。
此刻已过三更,李金贵知道大门已经关上,李铁牛夫妇也必早已睡着,便和罗小鹤由围墙外跃了进去。
谁知刚走到天井,李铁牛便从屋内奔了出来。
显然他并未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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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牛一见李金贵,便急急问道:“阿贵,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和你嫂子以及二小姐都焦急的不得了!”
李金贵道:“小弟临走时曾留了一张字条给二小姐。”
李铁牛一跺脚道:“你那字条上并没写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谁也料不到你回来的这么晚,你看我到现在都还没睡呢!”
李金贵不胜歉意,陪笑说道:“小弟实在抱歉,连累铁牛哥挂心!”
李铁牛刚才只顾说话,到这时才问道:“阿贵,你带来的这位是谁?”
李金贵简单的介绍一遍,道;“小弟回来的晚,是否嫂子也跟着受惊了?”
李铁牛道:“她也一直在等你,是我逼着她去睡,刚才才上床。”
李金贵实在过意不去,为了他—人迟归,弄得合家不安,但又不便再说什么。默了一默,才又问道:“二小姐想必早已睡着了?”
李铁牛又显出焦虑之色,播摇头道:“二小姐也是没回来!”
李金贵吃了一惊,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小姐哪里去了呢?”
李铁牛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她在天晚后见你没回来,便带着剑匆匆忙忙的出去了,现在你已回来,她反而不知哪里去了,怎能不叫我跟你大嫂担心!”
李金贵又是一阵歉意,想出去找却又不知白银凤人在何处。
李铁牛似乎已看出李金贵的心意,忙道:“你也别再去找了,那样必定弄成她回来后,你又没回来,她再去找你,你回来了,她又没回来,找来找去,只怕一辈子都碰不到面。”
“是兄弟回来了!”屋内传牛金莲的声音,接着人已走出屋外。
李铁牛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牛金莲道:“兄弟没回来,我怎么能睡着,刚才听到声音,又来了位客人,想来他们夜间奔波,必定都饿了,我总得起来弄点吃的给他们垫补垫补。”
李金贵对李铁牛夫妇,真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与感动,连连说道:“不必了,嫂子只管回去睡你的,我们都不饿。”
他可能不饿,但罗小鹤却实在饿得紧。
好在牛金莲并不听李金贵的话,径自进了厨房。
李铁牛道:“阿贵,你陪着罗老弟先到屋里休息会儿,等饭菜弄好了,我再叫你们吧。”
李金贵刚要拉着罗小鹤进屋,突见墙外人影一闪,飘落天井,直到身形稳住后,才看清是白银凤。
白银凤一见李金贵,便带着娇嗔的语气道:“阿贵,你是怎么啦?要走就一个人走了,也不跟我讲一声。”
李金贵歉然陪笑道:“我一早走时,二小姐还没醒,为着让你多睡会儿,所以才不便打扰。”
白银凤气咻咻的道:“我没醒可以把我叫醒,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什么事值得背着我一个人行动?”
李金贵道:“我是去了趟玄妙观,为的是要救出罗小鹤,二小姐目前的身份不宜暴露,这也是我没对你说明的原因。”
白银凤似乎气已消了大半,望着罗小鹤道:“还亏你没有白跑,总算把人救了出来。”
罗小鹤忙向白银凤拱拱手道:“二小姐,在下久仰了!”
白银凤笑道:“我前天晚上已经看见过你,那三个牛鼻子可能给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罗小鹤道:“还好,吃苦头也只吃了一天!”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二小姐刚才是到什么地方找我的?”
白银凤道:“我料想你必定去了玄妙观,所以在入夜后就赶到玄妙观去。”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莫非有个蒙面人越墙进了玄妙现,被无尘院一个守门的发现,就是二小姐?”
白银凤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
李金贵笑道:“我进入玄妙观,就是先到无尘院的,不想无极老魔果然上了当,还要把我收为弟子,夜间就留宿在那里。
睡梦中听说有个蒙面人进了围墙,趁刘翠娥和秦炎出去追赶的时候,我去救了小鹤兄。二小姐,你可曾被他们追上?”
白银凤盈盈一笑道:“我故意在墙外等着他们,等他们出来后,已看出那一男一女是秦炎和刘翠娥。
因为上次他们随金蛤蟆夜袭我家已见过面,当时我担心惊动了玄妙观所有的人,便故意假装不敌,把他们引到二三里外,然后一个一个的收拾。”
李金贵吃惊的道:“他们的武功,当然不能跟二小姐比,你可是把他们杀了?”
白银凤道;“我当然不能杀他们,因为那样一来,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怎肯干休,岂不要把南阳府地面闹个天翻地覆。只能给他们一点惩戒而已,那姓秦的头陀被我连打了十八个耳光,刘翠娥也被我揪下一绺头发。”
李金贵笑道:“这回他们真是尝到苦头了。”
罗小鹤拍拍李金贵的肩膀道:“阿贵,无极老魔既然要把你留在那里,你这一私自逃走,必定会露出了破绽。”
李金贵道:“这要看以后是否还需利用他们,如果不必再利用他们,还担心的什么破绽,如果还要利用他们,小弟自有办法应付。”
这时牛金莲从厨房走了出来道:“饭菜已弄好了,大家就来随便用些吧!”
为了方便,大家就在厨房消夜,饭桌上多了一个罗小鹤,却又少了朱云,兴奋中难免又有着叹息。
饭后便各自安歇。
由于将近四更才睡,醒来时已是近午。
李铁牛是乡下人,养成早起的习惯,照样一早就下田去了。
李金贵、白银凤、罗小鹤盥洗既毕,提前用过午餐,便准备出发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怕再度引起李铁牛夫妇担心,便详细交代了牛金莲,并告诉她万一回来晚了,只管照常安歇,不必等候。
李金贵仍旧戴上人皮面具,白银凤出门时也不再是乡下打扮,他们都带着兵刃,只有罗小鹤是空手。
进入铁笔峰下,罗小鹤自动在前面带路。
果然,这次不再爬那陡直如笔的奇峰,却偏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山势较为平坦,但一路之上,却山色涵秀,林木葱笼,野花遍地,绿草如茵,间或清泉淙淙,峡蝉飞舞。
虽此刻已是秋天,却似乎处处洋溢春意。
一路弯弯转转,不知绕了多少丛林矮山,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景色又是一变,但见两边奇峰夹峙,已进入一条狭谷。
白银凤边走边问道:“是不是快到了?”
罗小鹤道:“就算快到了吧!”
白银风不解的道:“到了就到了,为什么还有就算不就算呢?”
罗小鹤道:“路是剩下不多了,不过前面还有一段路十分难走,尤其二小姐只怕有些不方便。”
白银凤眨着一对大眼睛道:“我有什么不方便呢?难道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罗小鹤窘笑道:“当然,若论轻功,恐怕阿贵也比不上二小姐,但那段路大长了,洞口又高不过一丈,无法飞跃,不是轻功可以胜任的。”
白银凤蹙眉道:“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路?”
罗小鹤道:“大约再有半里多路就到了,到时候二小姐一看就知道。”
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后,已走到狭谷尽头,左右前三面俱是奇崖陡峭,高不可测,几乎连天色都无法窥视。
罗小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白银凤大感惊奇,茫然问道:“这悬崖笔直如削,高有数十丈,再好的轻功,也无法飞越。罗兄,你先走个样儿给我们看看!”
罗小鹤摇头笑道:“二小姐,若说能跃过三面峭壁,别说是我,即便海外七仙那些高人,也照样没办法,我是说另外有路。”
白银凤仔细在周近打量了一眼道:“根本已经走到尽头了,哪里还有路?”
罗小鹤向身左一指道:“这就是了!”
他说着弯下身去,双手分开贴住崖壁下方的藤萝,居然出现一个大约三尺见方的洞口,同时也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这洞口实在被藤萝遮掩得天衣无缝。
白银凤和李金贵竟然站在跟前而未发现。
罗小鹤指着洞口道:“通往隐仙谷的路,就在这里了,大约有百来丈远。”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这洞穴只有三尺多高,那不是要爬着走么?”
罗小鹤道:“爬进去两三丈远,洞穴便有五六尺高,最高的地方,大约有一丈,普通人都可以直起腰来走。”
白银凤道:“哪里来的流水声音?”
罗小鹤道:“这水是从隐仙谷里流出来的,流到离洞口五六丈远处,洞壁下方有一个地洞,水便从地洞里流走,所以我们脚下这条狭谷里看不到水,除非夏天山洪爆发时例外。”
白银凤道:“你方才说那段难走的路,就是这处洞穴水道?”
罗小鹤道:“不错,因为必须把鞋袜脱掉,挽起裤脚,我们男人无所谓,在二小姐来说,总是不太方便。”
白银凤的确有些难为情,犹豫了下道:“等走过去看看再说吧,那水有多深?”
罗小鹤道:“水倒不很深,最深的地方,不超过一尺,浅的地方只到脚面。”
罗小鹤一边说话,一边已把鞋袜脱掉,提在手里。
李金贵也毫不迟疑,匆匆脱下鞋袜。
罗小鹤带头钻进洞穴,交代走在最后的白银凤道:“二小姐,你进来后请把藤萝放下,以便遮住洞口。”
白银凤依言放下藤萝,道:“这洞口虽然隐秘,但总会被人家发现,说不定早就有人闯进隐仙谷了!”
罗小鹤摇摇头道:“二小姐料错了,这条狭谷,周近十几里并无人家,绝少有人进入,即便有人进入,也不易发现洞口。”
白银凤道:“万一有人发现了呢?”
罗小鹤道:“当然总会有人发现,但他们走到有水之处,便以为前面是条水穴,而且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便只有回头出去了,谁有那么大胆量一直往前走一百多丈?”
这时已走到水流之处,罗小鹤的脚下,水深将及膝盖,他知道白银凤必须脱鞋,便暂时停止前进。
好在此刻洞穴内已黑漆漆一片,无形中减轻了白银凤不少羞窘,她迅快将鞋袜脱下道:“继续走吧!”
水底凹凸不平,地势也是越走越高,行进时必须放缓脚步。
景象也越来越暗,耳旁只能听到流水声音,三人都没带火摺,其实就是带也不能维持多久。
百余丈的距离,将近一里路,若在平地,三人只要施展轻功,顷刻便可到达,但此刻却只能摸索着前进,再急也没有用。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怎么会找出这么一条地下水道来?”
罗小鹤道:“这就是隐仙谷奥妙之处了,这条山腹水道是天然形成的,只有靠隐仙谷那边加了些人工。
由于大师兄把无名观水榭内的水引到这里来,水榭下方有一道水闸,若把闸门打开,走在水道内的人,必定会全部淹死。”
只听白银凤砸着嘴叫道:“水怎么这样凉?我的脚都快冻麻了!”
罗小鹤道:“现在还好,若是冬天来,那实在受不了,所以我最怕冬天来。”
李金贵心念一转,问道:“若是丁大师兄要出来,那当真必须爬行了?”
罗小鹤也感一愣道:“是啊,只是这四年来,还没见他由这里出来过。”
还亏二个人边走边谈,否则若一个人走,胆子再大,在这暗无天日只闻水声的水道里,也难免有恐怖之感。
因为从未来过的人,谁都担心一脚踏空,跌进深渊或者绝壁下,这也就是外人不敢冒险闯入的主要原因。
水穴内渐渐有了光线,显然已快到尽头,这使白银凤和李金贵心情都轻松不少。
罗小鹤道:“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两位准备穿鞋袜吧!”
果然,他的话说完不久,已到达洞口。
首光触入眼帘的,足一座覆着金色琉璃瓦的八角凉亭,凉亭内有石桌石墩,台阶下不远处,便是—座绿色拱桥,两旁有白漆护栏,拱桥下便是一湾极大的荷池,荷花仍在盛开。
荷池对面是一片桃林,另有一片柳林,可惜此刻不是春天,否则真像置身在世外桃源。
柳林左方,隐隐望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半边殿角,那就是隐仙谷内的无名观了,由于被近旁的山势挡住,无法窥视全貌。
罗小鹤和李金贵面朝外在石台上擦干脚穿上鞋袜,李金贵并脱下面具。
白银凤因为走在最后,也匆匆把鞋袜穿上。
罗小鹤引导两人来到八角凉亭,道:“你们两位虽然四年前来过,总是客人,就请在亭内暂坐等侯,我去通报丁大师兄。”
李金贵回想起上次到隐仙谷来,正值抱玉真人八五华诞,海外七仙全数到齐,气氛是何等热闹。
此刻却是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罗小鹤刚走出不远,便有两个小道士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正是天一和天虚。
天一边跑边问道:“罗小鹤,你干什么来了?那两个是谁?”
罗小鹤停了脚步道:“说起来四年前你都见过,一位是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一位是我的好朋友李金贵!”
天一哦了一声,连忙拉着天虚迎了上来。
他早知道这两人一个被南海无相神尼收归门下,一个做了极乐真人的入室弟子,此刻都是身份不凡的名门高足,自然不敢怠慢。
李金贵最是有礼,站起身来,远远就深施一礼道:“小弟李金贵,拜见两位师兄!”
天—连忙打个稽首道:“小兄弟,想不到你这么早就从长虹岛回来了!”
他说着又和白银凤见礼。
李金贵道:“丁大师兄可在里面么?”
天一道:“大师兄绝少离开隐仙谷,当然在啦,两位就随我到里面去吧!”
一行人众,过了拱桥,穿出桃林,整座无名观便已出现跟前。
无名观东侧,一连八九间全是青瓦粉墙的丹房,再远处另有栋四合院式的建筑,那里是抱玉真人的住处。
丁中齐一个人住了两间房,里面是卧室,外面是起居间。也算一间小客厅。
尚未到达门口,天一就大声喊道:“大师兄,快出来,来了两位你想不到的客人。”
丹室内人影一闪,出现了个身高丈二,门神似的大汉,虎背熊腰,长手大脚,身穿一袭葛衫,足登多耳麻鞋,面孔漆黑泛亮,虬髯杂乱如草,双目炯炯发光,不怒而威,正是六丁神斧丁中齐。
李金贵急急趋前,躬身一礼道:“小弟拜见大师兄!”
丁中齐探手摸了摸李金贵的头道:“阿贵,四年多了,还是没长高!”
其实李金贵身材修长,比一般人只高不矮。
但在丁中齐眼中,似乎任何人都像从小人国出来的,能够上他肩头的,只怕万人中也找不出几个。
白银凤则以晚辈之礼,拜见丁中齐。
丁中齐一挥大掌道:“来,你们三位都请到里面坐!”
李金贵道:“小弟和二小姐是否该先去拜谒大师伯?”
丁中齐道:“不必了,师父又在坐关,不可能接见你们。”
进入小客厅,丁中齐亲自沏上茶,吩咐天一、天虚道:“都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天一、天虚和众人又打了声招呼,依言走了出去。
丁中齐望了罗小鹤一眼道;“是你带阿贵和二小姐进来的?很难得,他们回来不久,就跟你联络上了。”
李金贵只听得心神一震道:“大师兄怎知我们回来不久?”
丁中齐咧开大嘴笑道:“我不但知道你们回来不久,更知道你们曾进过‘九九归元大阵’,因为晶壁后面已被堵住,只好又空着回去了,对么?”
李金贵大惊道:“这些事大师兄是怎样知道的?连小鹤兄都不清楚!”
丁中齐笑道:“这都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不是咱们这些凡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李金贵呆了呆道:“大师伯真有这种功参造化未卜先知的本领?”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发明了一种‘震动传声仪’,在‘九九归元阵’地下一共埋设了三十个。
每隔一段距离,地下就有一个,并且编了号,第一号在进入洞口处,最后一号在晶壁下。
凡是有人进来,第一号首先传来震动声,只要听到发出多少次震动声,就知道来人走到什么地方。”
这时岂只李金贵,连白银凤和罗小鹤也都听得目蹬口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世上会有人发明出这等高深莫测的事物来。
丁中齐继续说道:“师父更发明了一种‘反光折射镜’,就装在晶壁上方,只要有人进入阵内,便可以在镜中现出影子来,不过只能看清几个人,分辨不出面目。”
李金贵两眼眨都不眨的问道:“那不是需要有人守在晶壁下面么?为什么我们两次都没看到有人?”
丁中齐笑道:“若需有人守在晶壁下面,那未免太麻烦了,那些收听或收看的机关,都装在我的房间里,只要我不离开房间,不论白天晚上,都可以了解归元大阵内的一切情况。”
李金贵呆了半响,才又问道:“既然镜子里分辨不清来人面目,大师兄又怎知道是我们来过呢?”
丁中齐道:“因为有人告诉我。”
李金贵急急问道;“是谁?”
他本能的想到,是不是朱云已经来到了隐仙谷,除了他,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了中齐淡谈一笑道:“这人你一定认识。”
李金贵道:“小弟可不可以马上去看他?”
丁中齐道:“你想见他当然可以,但却用不着马上见。”
李金贵虽心里着急,也只有极力保持镇静。
他顿了一顿,再问道:“那么大师兄又怎知小弟和二小姐最近才回来的呢?”
丁中齐道:“实不相瞒,极乐师叔三天前曾派人到这里来过,是来人告知我的,又因极乐师叔在你下山次日便到昔陀山访晤无相神尼前辈,所以也知道二小姐是和你前后回家的。”
李金贵想起在长虹岛时,师父极乐真人手下除了有几个小厮服侍,并不见有其他弟子或可供差遣之人,来人又是准呢?
满腹狐疑之下,却又不便追问。
默然许久,才再说道:“大师兄既然知道归元大阵内有人不止一次来过,必然清楚,除了小弟等外,还有玄妙观的牛鼻子及南北两大魔头等各方高手也来过?”
丁中齐颔首冷笑道:“这样的大事,我岂能不知。”
李金贵道:“可是,他们已预定在山腹内开采宝矿,大师兄好像一直在坐视不管。”
丁中齐笑道:“何必现在管,等他们采取行动时,再管也不迟,反正任何人在归元大阵内的行动,都逃不过我的暗中监视。”
李金贵依然担心的道:“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南北两大魔头和不少高手在内,大师兄自信可以对付得了么?”
丁中齐吁口气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师父他老人家已封剑三十年,自然不便轻易再开杀戒,也只有我独当一面了。
我自知凭我自己绝难对付得了他们的,但归元大阵内有不少禁制,还不至于能让他们得逞的。”
李金贵道:“到那时小弟和二小姐自当舍命相助。”
丁中齐略一沉吟道:“也好,到时候我再通知二位。”
他接着望向罗小鹤道:“你是专程送他们两位来的?”
罗小鹤立时显得有些慌骇,嗫嚅着答道:“启禀大师兄,我在卧龙酒馆已经耽不下去了!”
丁中齐浓眉一皱道:“为什么?”
罗小鹤道:“因为已经引起了玄妙观三个……”
他本来想说三个牛鼻子,因及时想起抱玉真人也是道家出身,故而无法再接下去。
丁中齐颔首道:“我明白了,他们可曾把你怎样?”
罗小鹤干咳两声道:“他们把我诱骗到玄妙观,羁押在一处空屋内,折腾了一天一夜,若不是阿贵昨晚把我救出,只怕就性命难保。”
李金贵也随即把如何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以及如何救出罗小鹤的经过,简要的告知了丁中齐。
丁中齐低头沉吟了一阵道:“这样说罗小鹤暂时的确不宜再回卧龙酒馆了,那就先住在隐仙谷,过些时我自有安捧。”
他转过头来问道:“阿贵,听你刚才的语气,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是为了打探北崆峒朱二掌门的下落。据我得到的消息,你自长虹岛回来后,便和他始终在一起,而且数度假冒师徒身份,混进玄妙现,这人的确很够义气。如今他忽然不知被何入掳走,的确必须早日把他营救出来!”
李金贵急忙问道:“方才大师兄不是说有个人知道小弟近日的行动么?而且他又和大师兄见过面,是否朱二掌门此刻也在隐仙谷?”
丁中齐不动声色的道:“隐仙谷最近两天,的确多了几个人,而且你也认识其中的一个,是否想见见他?”
李金贵惊喜道:“小弟当然想见见他!”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好,你们随我来!”
丁中齐带头前行,除李金贵紧随在后外,白银凤和罗小鹤自然也都跟着想看个究竟。
就在无名观后侧靠山壁处,一棵巨大的虬松下,有三间砖屋,丁中齐打开门来道:“你们进去看看吧!”
李金贵到这时心已凉了半截,因为如果是朱云,绝不可能被锁在砖屋里。
进入门内,但见三个人盘膝坐在墙角边,他们都低着头,闭着眼,一时之间,很难辨认出是谁。
李金贵回头道:“大师兄,这三个人小弟都不认识!”
丁中齐跟了进来道:“你仔细看看中间那个!”
李金贵凝神看去,忽然失声叫道:“这不是那东瀛人山本大力么?”
丁中齐冷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另外那两个是他的助手,都是在两天前拿了什么测地仪器,偷偷进入归元大阵测试地下火眼时,被我一网生擒。”
李金贵暗道:“怪不得玄真等人,一直奇怪山本大力为何进了城不再回玄妙观,原来他们是偷偷前来测地而被丁大师兄生擒活捉。”
山本大力到这时才睁开眼来,呆呆的瞅着站在最前的李金贵,却又似不相识。
这也难怪,因为他见过的李金贵,都不是现在的本来面目。
在这刹那,李金贵也觉出不对,既然山本大力所见到的他都不是本来面目,又怎知他是李金贵?
丁中齐似乎也觉出李金贵内心存有疑窦,转身走出砖屋道:“不必再看了,都出来吧!”
众人出来后,丁中齐再锁上门,然后又回到原来的小客厅。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阿贵,你一定觉得奇怪,山本大力怎会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其实告诉我你和朱二掌门在一起的那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李金贵心神紧迫的道:“这人是谁呢?大师兄可不可以告诉小弟?”
丁中齐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时间一到,将来你一切全会明白。”
罗小鹤插言道:“禀大师兄,还有,二小姐的家人和阿贵的父母,都不知到哪里去了,你若有消息,就该告诉他们,免得他们着急不安!”
白银凤和李金贵齐齐望向丁中齐,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都有着迫不及待的期盼。
丁中齐顿时脸色凝重下来,长长叹口气道:“他们可能都没离开南阳府,只是详细下落,我还不能十分肯定。”
他顿了一顿,接道:“据我预料,阿贵的父母,可能落在修罗门手里。”
李金贵心神一震,急道:“可是修罗门的下落,也至今是谜!”
丁中齐道:“修罗门只是对外故布疑阵,不太可能离开圆觉寺的地下宫室。”
白银凤吁了口气,望着丁中齐裣衽一礼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想向丁前辈请教!”
丁中齐道:“二小姐有话只管问,不必客气!”
白银凤道:“晚辈记得四年前离家之时,抱玉老仙长曾有意把舍妹玉凤收归门下,当时家父尚在考虐,不知结果怎么样了?”
丁中齐面色忽然变得十分肃穆,缓缓说道:“这是本门祖师清虚上人飞升前所留给家师的锦囊书简,那书简上只写了十六个字:‘有金有玉,贵不可言,光我清虚,吾门大昌’。这书简是四年前家师八五华诞时才命极乐师叔当众展开宣读的。
所以当时极乐师叔就收了阿贵,家师也决定收下令妹玉凤姑娘,否则岂不有违先祖师清虚上人的遗言!”
白银凤听得大为入神,紧跟着问道:“那么抱玉老仙长究竟收了舍妹没有?”
丁中齐苦笑道:“却因令尊白大居士不愿爱女远离膝下,难以同意,后来经过家师多方斡旋,白大居士勉强答应,但却是有条件的。”
白银凤道:“什么条件呢?”
丁中齐道:“那就是白大居士带领令妹来隐仙谷行过拜师大礼后,再带了回去,而由家师亲手交给令妹一册练功秘藉,让她自行在家练习。
这在一般不懂武功的人来说,自然难望有成,但令妹早已身了!”
丁中齐道:“你们若现在走,出了隐仙谷,天就黑下,夜间翻山越岭,必定迷路,不如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吧!”
李金贵和白银凤自然也希望能多耽一晚,过过这种世外桃源般的清静生活。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 “趁天色未晚,我带二位到附近走走!”
李金贵和白银凤更是求之不得,随着丁中齐绕着金碧辉煌的无名观走了一大圈,一路之上,曲径通幽,全是奇花异木。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六回 重返仙谷
当路经那三间砖屋,李金贵茫然问道:“大师兄把山本大力等三人锁在里面,不怕他们打开门或是由窗里逃走么?”
丁中齐笑道:“我早知道他们都有一身东洋武功,所以都给他们服下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并无毒性,只是四肢无力,整天昏昏欲睡而已,他们即使能出了砖屋,也绝对离不开隐仙谷,何况,那套测地仪器,还掌握在我手上。”
李金贵道:“大师兄截下那套仪器,必定大有用处?”
丁中齐呵呵大笑道:“这叫不劳而获,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妙算神通,却至今仍不知地下究竟有几处火眼和火眼位置都在哪里。这次掳了山本大力,过两天我就要带着他进入归元阵中仔细测试了。”
李金贵道:“大师兄将来要把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丁中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当然并不希望宰掉他们,不过什么时候放他们走,必须看他们的造化。”
李金贵不解的问道:“大师兄这话怎么讲?”
丁中齐道:“因为必须等玄妙观的各路魔头采矿的美梦成空后,才能放他们走,否则势必让他们在这里长久住下去。”
李金贵道:“他们能长久住在这里,也算有福了!”
丁中齐道:“不过那套测地仪器,我是不会让他们带走的。”
四个人边走边谈,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当晚,李金贵和白银凤就住在丁中齐特别派人整理好的净室里,罗小鹤则还是他住过三年的老住处。
次日早餐后,丁中齐道:“二位既然急着要走,我也不便强留,现在就随我出谷去吧!”
白银凤为了和家人早日联络,希望能见抱玉真人一面,忙道:“晚辈希望能和抱玉老仙长辞别一番!”
丁中齐摇摇头道:“不必了,家师仍在坐关中,不能打扰。”
他微微一顿,又道:“二小姐以后见面,不必再自称晚辈,令妹姑娘是我的小师妹,咱们自然也是平辈。”
白银凤只好改口道:“那么我也称您大师兄吧!只是我年纪太轻,这样称呼有些不好意思。”
丁中齐道:“辈份不分年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阿贵的年纪可能比你还要小两岁,他还不是叫得满顺口的。”
丁中齐的话不错,白银凤比白玉凤大三岁,而李金贵只比白玉凤大一岁。
姑娘们大概最忌讳别人提到自己的年龄,白银凤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过了拱桥,李金贵道:“大师兄不必相送,那条山腹水道,昨天小鹤已经带我们走过了。”
丁中齐转头望了随来相送的罗小鹤一眼道:“他知道什么,随我到这边来!”
李金贵和白银凤不便多问,随着丁中齐来到十余丈外的山壁边。
丁中齐在一块木桩下蹬了一脚,只听一阵轧轧的响声中,那山壁竟然裂开一个大洞,里面现出清澈剔透的那块晶壁。
李金贵失声叫道:“原来晶壁后面堵住的石壁也可以移开!”
丁中齐笑道:“当然可以移开,要不然像我这种身材,如何从水道里进出,如果有师父的好友来,也总不能让他们从那种地方走啊!”
罗小鹤噘嘴埋怨道:“大师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每次来往都要受一趟罪!”
丁中齐道:“你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在这里进出,还是多磨练磨练较好。”
他再启开晶壁道:“归元大阵内已撤去禁制,路线你们都很熟,我就不必再送了,回去后要时时谨慎小心,免得发生意外!”
罗小鹤道:“大师兄,我想去送他们一程!”
丁中齐冷哼一声道:“你要去送,我就把晶壁和石壁一齐关上,让你再从水道里回来!”
罗小鹤吓得伸伸舌头道:“我的妈,那我到天晚也回不来啊!”
丁中齐道:“阿贵,二小姐,恕我不送了,你们这就走吧!”
当李金贵和白银凤跨出晶壁后,又是一阵轧轧声,那晶壁已经复合,接着石壁也重新堵塞,什么也看不到了。
此刻虽然已看不到丁中齐和罗小鹤的面,但李金贵却比未进隐仙谷以前心情轻松了很多。
因为在以前他只道抱玉真人和丁中齐也已迁走,撇下一座大好宝矿任人开采,现在则尽可放心让玄妙观那些牛鼻子以及南北两大魔头们采取行动。
对方最后所得的结果,也必是噩梦一场。
只听白银凤道:“我们快些走吧,丁大师兄必定在房间里监视我们的行动!”
李金贵道:“我们的行动正大光明,还怕他监视不成!”
他虽然这样说,还是加快脚步前进,至少他要早些回家,不使李铁牛夫妇挂心。
出了洞口,白银凤向前一指道:“那边就是我们上次和修罗门六令主巧手天魔郑君武会过一阵的地方,我们再过去歇会儿!”
李金贵赶紧拿出面具戴上,吁了口气道:“上次有朱大哥,这次只剩下你我两人了。”
白银凤神色沉凝的道:“如果那老魔头再来,我们照样可以对付他,只是当年在修罗门他待找还算不错,而且又是长辈,不方便对他下手。”
李金贵道:“依我看二小姐用不着顾虑那些,因为当时他不知道你是白家的人,当然会对你很好。”
白银凤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像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除了机智狡诈以外,也十分心狠手辣。
除了二剑主赵恨地和九剑主葛仙童比较得宠外,他对谁都是薄情寡义。若下次遇见他,倒要好好施出点手段来!”
李金贵想了想道:“修罗门九剑主葛仙童人小鬼大,四年前我曾被他骗得晕头转向,当时他说是我的前世师叔。
二令主赵恨地扮成一个怪叫化子凌三,硬说是我的前世师兄,两人—搭一档,有板有眼,简直能骗死活人。”
白银凤咯咯笑道:“你当时真是个大笨蛋,人哪有记得前世事的!”
李金贵胀红了脸道:“那时我只是个乡下孩子,什么世面也没见过,偏偏碰到那两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上了当也实在没什么稀奇。”
白银凤回忆着往事道:“上次三令主林煌和六令主郑君武带着赵恨地、葛仙童追你,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个他们最喜欢的葛仙童也给丢了。”
李金贵道:“是啊,葛仙童随巨剑神君程无忌老前辈走了以后,到现在也没有再听到消息。”
白银凤想了想道:“说起来葛仙童和我们白家还是亲戚,我的曾祖父白剑青和他的父亲葛朴原是表兄弟,一个随红云老祖习艺,一个随青城散仙漱石子习艺,后来都成了一代高人。”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这样说葛仙童比二小姐还要高出两辈了?”
白银凤点点头道:“不错,他父亲是晚年得子,当年青城派曾遭到灭派之祸,掌门人漱石子当场战死。
仅是葛仙童的父亲逃出,他隐姓埋名,从四川逃到河南,以经商掩入耳日,结果还是被仇家查出,而率人将他全家杀死。
但偏偏仇家却看中了尚在摇篮中躺着的葛仙童,为他可爱娇憨的童稚笑容所动,而把他带回。”
李金贵听得十分入神,问道:“葛家的仇家是谁?”
白银凤道:“你想不到吧,正是修罗门,那把葛仙童带回修罗宫的,便是三令主林煌,所以他才会对葛仙童那么钟爱。”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葛仙童和修罗门还有着血海深仇,将来当他知道这段隐情后,也必不会和修罗门善罢干休。”
白银凤道:“那是一定的,他在修罗门时,武功就十分出色,经过这四年,进境自不待言,日后成就,实在未可限量。”
李金贵忽然心念一动,带点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二小姐,听说四年前你在修罗门时,赵恨地对你十分迷恋,他不肯随天昊老道回转茅山,主要还是为了舍不得离开你,真有这么回事么?”
白银凤不觉红晕飞颊,不胜娇羞的道:“他只是自作多情,我那时身负血海深仇,哪有心情和人谈情说爱。阿贵,你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来?”
李金贵也感脸上一热,傻笑了下道:“我不过因为二小姐刚才提起他来,才顺便说说而已,其实什么也不为。”
白银凤整了整脸色道:“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提的!”
李金贵转过头去,忽然低声叫道:“二小姐,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白银凤闻声望去,果然十几丈外,有三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在平时,路上人来人往,本屑平常,但此刻是在铁笔峰的“九九归元大阵”洞口外,有人走来,却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白银凤再一细看,不觉脸色大变,失声叫道:“阿贵,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三人正是修罗门的林煌,郑君武和赵恨地。”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我们怎么办?”
白银凤抿了抿嘴道:“既然我们看见了他们,他们也必发现了我们,躲也躲不掉,不如就坐在这里,看他们有什么行动,必要时少不得要大干—场!”
不大一会工夫,那三人已经走近。
最前一人,面貌清矍,三绺苍白胡须,只有一只右臂,额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斜斜的垂下来,直伸展到右颊。
那是二十年前和白氏家族的一场血战中留下的,正是神算天魔林煌。
中间是郑君武,赵恨地以晚辈身份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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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多不见,赵恨地显得越发粗壮,圆圆的面孔,肥头大耳,论相貌的确很端正大方,难怪修罗大帝金浩要挑选他作为未来的继承人。
白银凤和李金贵虽内心难免紧张,表面却都装做得十分悠闲镇定。
神算天魔何等机智老辣,别说他已认出白银凤就是四年前易名杨苓的八剑主,即便认不出,一男一女居然坐在“九九归元大阵”洞口外不远处,也是件大不寻常的事。
他停下了脚步,冷冷一笑,回头道:“老六,上次朱云所带的一男一女,可就是这两个?”
郑君武走在中间,起先视线被林煌挡住,虽发觉前面路旁石上坐了两个人,却未看清面目。
此刻一见李金贵和白银凤,不觉两眼一瞬道:“真是巧得很,又在这里和他们遇上了,三哥,你可看清,这女的正是四年前咱们的八剑主杨苓,现在的白家二丫头白银凤!”
林煌嘿嘿笑道:“我若认不出她是谁,那简直是要眼喘气了!”
走在最后的赵恨地一听白银凤三字,立刻跃上前来。
可不是么,四年多来,朝思暮想的意中人,此刻正出现在面前,在他来说,简直是在做梦。
霎时两眼发直,呆了半晌,才直着嗓门喊道:“八……八……八妹,这四年多,你……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林煌转头喝道:“恨地,你还叫他什么八妹,她现在和咱们修罗门势不两立,彼此仇深似诲,你就是叫她姑奶奶,她也不会理你!”
赵恨地大感不安的叫道:“三叔,您千万别杀她,咱们修罗门是和她上一代有仇,她只是生错了人家,并非坏人!”
林煌叱道:“她若不是坏人,那你该是坏人了?”
赵恨地苦笑着哀求道:“三叔,您对她一定要手下留情!”
林煌冷笑道:“我对她还没怎么样,你就急成这副样子。”
赵恨地急道:“侄儿早知三叔的心……”
他本想说“心狠手辣”,但只说出一字,感到不对,便连忙煞住了嘴。
林煌道:“你说我心什么?”
赵恨地干咳两声道:“侄儿是说三叔的心好,虽然嘴里说得凶,却不一定会那样做。”
林煌一摸胡子道:“你这小子少跟三叔油嘴滑舌,三叔就是要杀她,也要问清楚了再动手!”
他说着问郑君武道:“老六,这男的是谁?”
郑君武道:“这小子就是朱云的徒弟,上次兄弟和朱云交手,眼见朱云就要落败,被他一剑扳回劣势,看来他的武功不在朱云之下。”
林煌不动声色的道:“难得,朱云会调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郑君武道:“不过兄弟觉得可能其中有诈,他是否朱云的徒弟,值得怀疑。”
林煌嘿嘿笑道:“总之,上次你是吃过亏了,好在现在给了你报仇的机会,上次他们是三对一,这次却是咱们的人多了!”
林煌和郑君武讲了半天,竟是自说自话,并未直接和白银凤和李金贵接触,这也算是一件罕见的怪事。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非常沉得住气,像没事般的一语不发,而且看也不看三人一眼。
林煌近前几步,冷电般的目光,在白银凤脸上掠了几掠,终于开口问道:“白姑娘,你在修罗门卧底九年多,最后还劫走金琼华和蓝云,依照本门戒律,就该凌迟处死,今天总算遇上了,应该怎样处置,你自己先说说看!”
白银凤仍然不看林煌—眼,冷冷笑道:“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说什么,何必多问!”
在预料中,林煌必定勃然大怒。
岂料他仅脸肉抽搐了下,接着嘿嘿笑了起来道:“不愧是白家的后代,四年不见,已经变得六亲不认了!”
白银凤道:“我认得你们,你们都是杀害我们白家和我有着血海深仇的罪魁祸首!”
却听赵恨地笑道;“八妹!不,白二小姐,别一竿子打尽十八只蟑螂,至少我不是,因为二十年前我还小,没赶上参加那次行动!”
林煌喝道:“恨地,你想叛师灭祖?”
郑君武也怒叱道:“为了一个臭丫头,你就连天也敢恨了!”
赵恨地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说什么。
林煌本想立时动手,但好汉不打坐汉。
他见李金贵和白银凤仍然坐着不动,只好暂时耐下性子,再问李金贵道:“小兄弟,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一挺胸道:“在下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尊驾!”
林煌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道:“很好,一个比—个厉害,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李金贵道:“你是谁我又何必知道,反正修罗门里不会有一个好人!”
林煌摸摸胡子道:“很好,世上还有这种不怕死的,老夫倒是第一次碰上。”
李金贵不理林煌,望向郑君武道:“你答应交还本门的‘青冥剑法秘笈’,为什么不还?”
郑君武呵呵笑道:“令师朱云不曾如约前去,你叫老夫如何还法?”
李金贵不便说出朱云已经失踪,冷冷一笑道:“现在交给在下也是一样。”
郑君武道:“你还不够那种身份,只要令师在场,老夫马上就交还他。令师今天为什么不来?”
李金贵道:“在下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郑君武道:“老夫三番两次在这里遇上你们,你们究竟有什么企图?如果想开采宝矿,有修罗门在,还轮不到你们!”
李金贵笑道:“这样说,你们才是真正想开采宝矿了?”
只听林煌道:“老六,不必跟他罗嗦,把他们押回去什么事还怕问不出来.”
郑君武道:“好,咱们一人对付一个,你收拾这男的,白丫头留给我,恨地就在一旁看着好了!”
赵恨地急急叫道:“六叔,您千万别伤了白姑娘!”
却见林煌一把拉住郑君武,向后退了几步道:“老六,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咱们先让恨地出手,只要他把事办成了,何必你我多劳。”
说着转头喝道:“恨地,把他们拿下,先拿白家丫头!”
赵恨地呆了一呆,脸色紧绷,大感为难,他做梦也没想到,对于这位朝思暮想、日夜萦念的意中人,亲热还来不及,此刻居然要刀兵相向。
三令主如此吩咐,实在做得大绝。
林煌见赵恨地面包犹豫,再次喝道:“恨地,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敢不遵从三叔的令谕?”
赵恨地惊然一震,自知修罗门号令如山,不能抗违。
好在这刹那,他心念电转,已经有了打算,反而不再犹豫。
因为他已想到,若山郑君武出手,说不定会使白银凤当场毙命,改由自己动手,白可拿捏分寸,不伤对方毫发,只要把她擒住就成了。
他在修罗门现有的七八位剑主中,武功最高,想不伤对方而将白银凤擒住,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霍地拔出长剑,近前两步,暗中向白银凤使了个眼色道:“白姑娘,现在你我各为其主,不淡私情,请恕我赵恨地无礼了!”
这时白银风和李金贵早已站厂起来。
白银风长剑缓缓出鞘,不动声色的道:“赵剑主,用不着客气,请赐招吧!”
她也早知赵恨地当年在修罗门武功比自己高出不少,虽然自己已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四年。但对方功力照样也会精进。
她是以不得不全神戒备,不敢丝毫大意。
赵恨地有意提醒她不可大意,轻咳一声道:“刀剑无眼,白姑娘小心了!”
白银凤道:“别婆婆妈妈的,只管出招!”
赵恨地左手捏着剑诀,长剑疾向白银风心窝刺去。
其实他这只是虚招,故意做给林煌和郑君武看的,刺到一定分寸,剑尖便不再前递,以便让白银凤有时间闪避。
岂知白银凤并不领这一次情,一咬牙,剑势猛向来剑迎去。
双剑一接,顿时火星进飞,生生把赵恨地的长剑苗开数尺,若不是他及时加力紧握剑把,那柄剑险些就当场被震飞出去。
赵恨地心头一震,虎口发麻,猛吸一口真气,再度攻了过来。
他觉出白银凤的身手,已非当年可比。
这次足足用上了匕八分力道,长剑绽开,一片银花,闪电般涌向白银凤上盘。
但闻一声连珠炮般暴响,接着白银凤已跃起空中,剑似飞虹匹练,耀眼生辉,每招都指向赵恨地上盘要害,直如狂风暴雨锐不可当。
赵恨地大感震骇之下,也不再留情,双肩一晃,也跃起半空,施出修罗门绝学。
两人一起一落,渐渐丈余方圆之内,已全被银蛇窜舞般的青芒寒气笼罩,根本分不清人在何处。
足足二三十回合过去,两人竟战成个不胜不败之局。
突听白银凤一声娇叱,剑尖一道金光,暴射而出,直穿赵恨地前胸。
赵恨地一时大意,刚刚跃起的身子,虽闪过半尺,右臂仍被金光扫中边缘,一声闷哼,当场倒摔出去。
好在郑君武及时飞掠过来,将赵恨地由半空接住。
赵恨地落地之后,面色一片惨白,以剑拄地,狂喘不已。
郑君武拍了拍他的肩道:“恨地,什么地方受伤了?”
赵恨地咬牙咧嘴的道:“侄儿没关系,六叔别拦着,想不到她竟玩真的!”
郑君武推开赵恨地道:“你先歇会儿,让六叔亲自会会她。”
说着长剑出鞘,逼近白银凤,冷然笑道:“难得,四年不见,你居然学会一元金光剑法了!”
白银凤道:“姓郑的,不必多讲废话,姑娘我等着领教你的高招!”
郑君武喝道:“臭丫头,老夫就陪你走几招!”
话声甫毕,人剑合一,有如苍鹰扑食一般,直向白银凤掠去。
白银凤不敢大意,一招‘漫天花雨’,迎了上去。
但见两人翻腾施掠,举手投足,全是拼命招式,不大—会工夫,便光影滚滚,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神算天魔林煌右臀大袖一抖,一股锐风,像排山倒海般撞向李金贵。
林煌只剩下一条右臂,经二十几年来的潜心苦练,掌力足可开碑裂石,摧铁断金,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猝然而发,显然是要一发奏功,将李金贵击毙掌下。
李金贵猝不及防之下,被掌风撞个正着,撞得他一连向后摔出七八步,才拿桩站稳,但觉体内气血浮动,久久无法平复。
林煌虽一着抢了先机,却依然大感震惊,因为面前这年轻人居然能安然无恙。
他岂肯就此罢手,紧跟着扑上前去,又是一掌推出。
这次李金贵已运出罡气护身,迎着掌风,长剑斜斜刺出。
林煌何等老奸巨滑,故意掌力一收,诱使对方欺近身前,紧跟着射出一缕指风。
说也奇怪,那指风竟然是一道目所能见的青光,正对李金贵前胸电光石火般射去。
这正是修罗门三大神功之一的修罗指。
须知指风与掌风有所不同,掌风固范围甚大,力遭未免分散,而指风却是将劲力集中于一点。
只要被弹中,纵然是铜浇金刚,铁打罗汉,也会被穿得前后皆通。
李金贵虽感心神一凛,却依然不闪不躲,将全身功力运集右腕,剑尖硬是向那道青光迎去。
剑尖和指风一接,居然发出一阵吱吱响声,就像水珠洒上了烧红的烙铁,散发出蒙蒙的雾气。
这时两人都是脚下扎桩如山,右臂直伸,动也不动。
不大—会工夫,林煌额角上便满是豆大的汗珠,这正是在消耗着他的真力。
但他却又不敢收回指风,因为那样一来,对方长剑乘隙而入,说不定就是当场溅血横尸。
而李金贵也不敢使剑势稍偏,以免指风贯穿前胸。
就在这双方生死系于一发的僵持之间,已经调息复原的赵恨地,猛地一剑,直向李金贵侧腰刺来。
李金贵急急侧里一跃,剑尖离开指风,指风也偏了开去。
林煌趁着这机会略一调息,扑身再攻了上来。
这一来,形成林煌和赵恨地双战李金贵。
那边的白银凤,和郑君武依然是势均力敌。
虽有时能以奇招迫得对方手忙脚乱,但内力却显然不如对方深厚,久战下去,很难讨到好处。
李金贵力拼了四五十招,但林煌和赵恨地却—直死缠不休,而且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李金贵也心里有数,若久战下去,只怕情况不妙,但却又无法脱出战圈。
要知道林煌早已是当代顶尖高手,赵恨地被属意为修罗门的继承人,自然武功不在话下。
李金贵独自应付两人联手合击,力撑数十回合而不败,已经呈十分难得了。
另一方面,林煌和赵恨地也是内心凛骇不已。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凭他们两人,居然收拾不了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孩子。
就在李金贵无法脱身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缕清脆嘹亮的喝声,接着两条人影,似是从天而降,要时落在身旁两丈之外。
来人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使得场中打斗的五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
但见这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少年丰神俊逸,秀美绝伦,唇红齿白,英挺中又透着一股妩媚,正是在圆觉寺外山坡上出现过的柳絮飞。
那老妪全身紫衣,鸡皮鹤发,但从面庞轮廊上,不难看出年轻时,必定也是一位绝世美女。
她手拄凤头拐,发髻上还插了一枝红色珠花,那神情滑稽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消说,她就是柳絮飞口中的羊婆婆了。
李金贵和白银凤虽和柳絮飞见过一面,而且还交淡过,但却一直弄不清他的身份,若万一他是为修罗门助阵的,那就实在后果不堪设想。
仅看他刚才和羊婆婆的轻功身法,至少这两人的武功,不在林煌和郑君武之下。
李金贵和白银凤的这种想法,应该是很自然的事。
因为上次柳絮飞刚好是在朱云和郑君武约会的地点出现,柳絮飞很可能和修罗门有着某种默契。
是以两人都不得不全神戒备,万一果如所料,也只有舍命一拼了。
但很快的李金贵和白银凤心情就渐感放松,因为修罗门的三人似乎也都怔在当场,显然和柳絮飞羊婆婆并不认识。
柳絮飞双眸冷芒闪射,缓缓扫过全场众人一眼。
他似笑非笑的道:“想不到铁笔峰上还是这样热闹,莫非是为开采宝矿分脏不均而打起来的?”
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自然谁也不愿回答。
柳絮飞冷冷一笑,走近李金贵道:“兄台,咱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了!”
说着转身再瞥向白银凤,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牙齿,灿然一笑道:“姑娘别来无恙,在下这几天实在怀念得紧,连做梦都在想你!”
白银凤粉脸一热,娇叱道:“希望你最好放尊重些!”
柳絮飞并不羞恼,反而近前两步,抬起摺扇,便要向白银凤香肩上点去。
白银凤一振长剑,喝道:“你若再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只听羊婆婆叫道:“公子,和姑娘家玩笑不能开得过火,何况这位姑娘还是大家闺秀,咱们不能不知礼数!”
柳絮飞对羊婆婆的话似是不敢不听,收起摺扇,摇了摇头道:“婆婆,你看咱们要帮谁?”
羊婆婆道:“当然应该帮好人,不过应该先问问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有理的咱们就帮,没理的咱们就打。”
柳絮飞望着李金贵一拱手道:“兄台,你是为什么和他们打起来的?”
李金贵道:“你去问他们好了,因为事情是他们惹起来的?”
柳絮飞转身望向林煌,抱拳一礼道:“这位前辈,你说说看!”
林煌脸肉抽动了几下道:“公子用不着问,一看就明白了,老夫是好人。”
柳絮飞笑道:“好人和坏人,并没有把记号写在脸上,在下不是相面的,没有这份眼力。”
林煌道:“中国人讲究的敬老尊贤,年轻和年老的打架,你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柳絮飞打个哈哈道:“说得有理,但年老却未必贤,譬如董卓曹操,都是越老越坏,所以在下并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断出谁是谁非。”
林煌手指白银凤道:“那丫头原是老夫的属下,她欺师灭祖,目无尊长,如今竟和老夫作对,谁贤谁不贤,公子总该明白了吧?”
柳絮飞一皱眉头道:“糟糕,那位姑娘是在下最喜欢的,想不到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实在让我为难!”
林煌嘿嘿笑道:“公子喜欢上这样一个人面兽心,欺师灭祖的臭丫头,也实在太不值得!”
柳絮飞点点头道:“好,在这种情形下,在下也只有公而忘私了。前辈,你想要在下怎么帮你?”
林煌摸了摸胡子道:“把她拿下,交给老夫,带回本门处置!”
柳絮飞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前辈闪过一旁,看我的。”
他说着肩不晃动,脚不点地,迅快无比的直向白银凤掠去,摺扇一抖,暴胀三尺,闪电般击了出去。
忽听羊婆婆叫道:“公子且慢!”
柳絮飞及时收势,倒纵而回,哈哈一笑道:“婆婆有什么吩咐?”
羊婆婆道:“你做事越来越莽撞了,那位姑娘不像是坏人,咱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柳絮飞天真的一笑道:“婆婆别紧张,我是逗着她玩呢,这样美丽的姑娘,我怜香惜玉还来不及,怎可辣手摧花!”
林煌腔色一变道:“莫非公子又反悔了?”
柳絮飞又是抱拳一礼道:“在下还世问前辈是什么人?”
林煌拂髯一笑道:“好说,老夫林煌。”
忽见羊婆婆脸色一变,两眼发直发出异样的冷芒,直射到林煌脸上,沉声问道:“你就是林煌?修罗门的神算天魔可是你?”
林煌漫声应道:“不错,正是老夫。”
羊婆婆突然满头白发直竖而起,厉声喝道:“公子,给我打!”
柳絮飞显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但羊婆婆的话却不得不听,摺扇一抖,人已腾空而起,直向林煌上盘攻去。
林煌急急挥掌相迎,他身形一矮,掌势向上推出之后,脚下也跟着陷进地面三寸多深,足见他用力之猛。
柳絮飞人在半空,被掌风一撞,直震起一丈多高。
但他在空中一个回旋,卸去风力,竟又扑击下来,那姿态美妙至极,就像升起的一只绿色大风筝,在空中刚升又降,降而又起。
郑君武一见不妙,长剑倏出,银光一闪,疾向羊婆婆斜肩带背挥下。
羊婆婆不慌不忙,凤头拐横里击出,刚好和剑势迎个正着。
那风头拐不知是什么做的,拐剑一撞,居然冒出火星,不但未被削断,反而把郑君武震摔出好几步远。
郑君武只感虎口一麻,体内气血浮动,心知不妙,不敢硬攻,改用游斗方式。
谁知羊婆婆却毫不留情,像泼风打雨般展开一轮抢攻,凤头拐不亚怪蟒出洞,舞动得风云变色。
而且势道也像长江大河般,后劲越来越猛。
郑君武不敢恋战,拼力刺出三剑,人已倒纵而出,直向山峰下像殒星滚落般逸去。
羊婆婆哪里肯舍,凤头拐往地上一点,掠空而下追去。
两人降崖身法之快,飞跃绝峰之险,直令人看得目蹬口呆,连气也透不过来,只要两人稍一失去控制,势必摔得粉身碎骨。
林煌一见去了郑君武,飞身向崖下掠去。
柳絮飞照样也来个紧迫不舍。
顷刻之间,四条人影,俱已消逝不见。
剩下的赵恨地,虽奔出十几丈,仍被白银凤和李金贵追上,而且前后夹住。
赵恨地自知凭他一人,连战白银凤都大感吃力,再加上一个孛金贵,若想顽抗,只有吃亏。
他索性把长剑抛向地上,吁了口气道:“今日落在二位手里,任凭你们看着办吧!”
此刻,他并不感到过分惊恐,因为白银凤在修罗门时,他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纵然她芳心另有所属,但和自己却谈不上任何仇怨。
而且,当年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展开的一场血腥屠杀中,他年纪尚小,根本不曾参加。
白银凤不动声色的问道:“赵剑主,你想要我怎样处置,不妨自己说说看!”
赵恨地道:“府上和修罗门结怨,应该是上一代的事,和我谈不到半点关连,找只求白姑娘放我回去,就感激不尽了!”
白银凤冷笑道:“莫非你还恋眷着继承人之位,梦想将来要做修罗大帝?”
赵恨地苦笑道:“那是帝君的安排,我从来想都不敢想。”
白银凤谎色道:“赵恨地,你心里应当明白,修罗门是一个罪孽深重的血腥组织,即便你将来作了修罗大帝也谈不上光宗耀祖。
只有给你死去的先人蒙羞,你父亲赵龙替修罗门辛苦卖命了一辈子,以堂堂二今主之尊,目前只落得个守门护院的,这都是你亲眼所见,难道还不够引为前车之鉴?”
赵恨地黯然垂下头去,默了半晌道:“可是我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了。”
白银凤道:“你能说出这种话,足证你总还有是非之心,要知道我们白家和修罗门,在不久将来,难免又要展开一场血战,到那时你是否能保住—命,实在大有问题,还妄想作的什么修罗大帝。
二十午前的一场血腥屠杀,我们白家固然伤亡惨重,但修罗门照样也几乎一败涂地,否则你们又何必二十几年深藏地下,过那种不见天日的非人生活?”
赵恨地显然已被说得开始心动,叹了口气道:“那就请白姑娘给我指示一条明途吧!”
白银凤神色肃穆的道:“立刻脱离修罗门,和我们化敌为友!”
这句话的效力,对赵恨地来说,实在大得不能再大,原因是化敌为友的那个“友”字,有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
他朝思暮想的正是要和白银凤沾上这个“友”字,然后再进一步结为终身伴侣。
但另外一个阴影,却又同时袭上心头。
那就是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既然和白银凤走在一起,想必已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哪里还会轮到自己。
白银凤见他面带犹豫,默然不语,紧跟着问道:“你还打什么可考虑的,不妨说出来听听!”
赵恨地干咳了两声道:“这位兄台是谁?”
李金贵担心白银凤匆忙中泄漏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忙报着答道:“好说,小弟姓张,毕字玉富。”
赵恨地一抱拳道:“原来是张兄,小弟失敬了!”
说着问白银凤道:“不知白姑娘和这位张兄是什么关系?”
白银凤暗自好笑,但还是一奉正经的答道:“我们不过是刚刚相识,偶而走在一起,哪里谈得到什么关系?”
赵恨地像吃了镇静剂,难免有些心花怒放,表面却不能做得太明显,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话出口后,才觉出还是现了原形,不由干咳两声,脸色瞥得像红柿子。
白银凤略一沉忖道:“张兄,赵兄若不回修罗门,必须要找个安身之处才成。”
李金贵蓦地灵机一动,想起上次随朱云到玄妙观去,曾听天吴道长说过赵恨地是他的外甥,而且四年前就有意把他带回茅山,却因无法得到修罗门的同意只得作罢。
如今天昊道长正在玄妙观,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不觉望向赵恨地道:“听说赵兄有位舅舅,是茅山的天昊道长,而且早就有意把你带回茅山,何不投奔他去?”
赵恨地愣了下道:“这些事,张兄怎么会知道?”
李金贵道:“小弟是听家师说的,因为家师和玄妙观的三位观主都很熟悉。”
赵恨地仰起头来,带着回忆的神色,语气凄凉的说:“不错,当年修罗门和白姑娘府上的一战,家母当场伤重惨死,家父也变成残废。
四年前为了追寻一个叫李金贵的,半路巧遇了我舅舅,舅舅担心绝了赵门之后,曾向三叔六叔要求把我带回茅山去,但他们却始终不肯答应。”
李金贵道:“赵兄,当时你自己的意思呢?”
赵恨地未开口先望了望白银凤,脸上一热,垂下头道:“我当时真想跟着大舅走,可是……可是……”
李金贵笑道:“可是舍不得白姑娘,对么?”
白银凤白了李金贵一眼,也红着脸转过头去。
赵恨地尴尬一笑道:“这让我怎么说呢,就是这么回事吧!”
李金贵倒是一本正经的道:“赵兄,你错了,修罗门和白家是世仇,你若留在修罗门,白姑娘只有拿你当仇家看待。
随着令舅父到茅山,虽然彼此离得远了些,却可以化敌为友。有句话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总该明白这道理吧?”
听了“知己”二字,赵恨地心里又是一动,忙道:“兄弟当然明白,只是茅山离这里太远,我……”
李金贵道:“敢是身上没带盘缠?”
赵恨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兄弟随着两位师叔出来,预定当晚赶回修罗门,哪里会带盘缠。”
白银凤道:“那没关系,小妹可以奉送盘缠。”
赵恨地内心再度一喜,他喜的并非有了盘缠,而是白银凤居然自称“小妹”,可见对他并非没有情意。
李金贵不等白银凤掏出银票,抢着说道:“白姑娘,不必赠赵兄盘缠了!”
白银凤茫然问道:“难道你要他在路上打劫?”
李金贵道:“天吴老道长目前正在玄妙观,下山不久就到,还用的什么路费?”
赵恨地一阵惊喜道:“真的?张兄怎么知道?”
李金贵道:“小弟和玄妙观里很熟,而且前几天还见过天昊道长。”
赵恨地道:“那么兄弟现在就找大舅去!”
李金贵抬手一栏道:“别急,要走也该一起下山,而且小弟还要和白姑娘等着刚才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
赵恨地道:“刚才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究竟什么身份来历?”
李金贵道:“小弟也是不知道,不过人家既然是帮小弟和白姑娘的忙,当然不能不等他们回来。”
赵恨地道:“三令主和六令主一向自命武功盖世,今天终于尝到苦头了。兄弟真是感到奇怪,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和一个花花公子般的年轻人,居然有那么高不可测的武功呢!”
李金贵道:“这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任何人谁也不能自命不凡,出门在外,谨慎小心些,总是不会吃亏的。”
忽听白银凤问道:“赵兄,你刚才说当晚就要返回修罗门,现在的修罗门,究竟在什么地方?”
赵恨地脸色顿时一变,惊慌无措的的道:“白姑娘可是已发现圆觉寺大殿莲座下那道洞门堵住了?”
白银凤道:“不错,有人说修罗门已经迁走,可是我一直不相信。”
赵恨地神色仍未恢复镇静,嗫嚅的道:“修罗大帝已有令谕,谁若泄漏修罗门的秘密,必定是凌迟处死!”
白银凤冷笑道:“你既然已经下决心脱离修罗门,还怕的什么修罗大帝令谕,除非你现在是存心欺骗我们!”
赵恨地挺了挺胸,终于猛着胆子道:“实不相瞒,修罗门还是在老地方,只是故意散出谣言,说他们已经搬走而已。”
白银凤点点头道:“我早料定他们不会搬走。”
赵恨地既已道出秘密,便不再乎,继续说道:“圆觉寺大殿下那条通路,的确是封闭了,但封闭的并不深,不消半天工夫,仍可打通。
他们现在通行的出路,是开在寺后靠山那条深涧的崖壁上,离涧底足有两丈高,普通人是无法上去窥探隐秘的,而且洞口加以伪装,即便站在对面崖上,也看不出什么痕迹来的。”
白银凤带着惊异的神色道:“那条深涧,离圆觉寺最近之处也有两三里,修罗门居然能开凿出那么长的一条地道?”
赵恨地道:“那一条还算不得什么,连第二条也快开凿好了,现在他们正在开凿第三条呢!”
白银凤摇了摇头,长长吁一口气,不再言语。
缄默了许久。
李金贵问道:“赵兄,今天随他们两位令主到铁笔峰来,一定有什么目的了?”
赵恨地向前一指道:“兄弟不说,张兄也必明白,还不是为了勘察山腹里那座宝矿。为了这座宝矿,他们已来了不少次,若不是担心触发地下火眼,他们早就动手开采了!”
白银凤和李金贵一边向赵恨地探询修罗门的秘密,一边等候羊婆婆和柳絮飞,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仍是杳无踪影。
白银凤道:“他们不可能回来了,我们不必再等吧!”
但李金贵却反而为羊婆婆和柳絮飞担心。
因为林煌和郑君武都是老奸巨滑,他们所以逃下山去,是害怕自己和白银凤出手相助,而羊婆婆和柳絮飞追了去之后,双方便形成一对一的局面,胜负之数,实在很难预料。
白银凤道:“张兄,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李金贵不再多想,当先住山下走去。
赵恨地为表示诚意,连丢在地上的剑也不捡起,走在中间。
白银凤殿后。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七回 化敌为友
下了铁笔峰,再转过几道山坡,便进入平地,有条岔路,正可通往玄妙观。
李金贵望着白银凤道:“白姑娘,在下暂时告辞了,回来后在老地方见!”
白银凤道:“张兄要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在下送赵兄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心里明白,李金贵是防备赵恨地再回修罗门去,所以要跟随监视,但她却不得不但心李金贵落于无极老魔或刘翠娥手里。却又不便明言,以免引起赵恨地猜疑。
李金贵也猜出白银凤的心意,淡然一笑道:“白姑娘放心,玄妙现在下最熟悉,护送赵兄前去,绝对出不了差错。”
白银凤略略放下心来,道:“也好,张兄去吧!”
赵恨地脸色上充满依依难舍之情,拱拱手道:“白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
白银凤微微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赵兄,别想得太多,走吧!”
她说着转过身去,由另一条岔路走去。
赵恨地呆呆的望着白银凤的背影渐渐远去,失魂落魄的还是站着不动。
李金贵抬手拍了他一下肩膀道:“白姑娘去远了,快些走吧!”
赵恨地长长叹了口气,道:“兄弟真羡慕张兄!”
李金贵一愣,道:“小弟有什么可羡慕的?”
赵恨地道:“张兄把兄弟送到玄妙观后,又可以和白姑娘在一起了,而兄弟想再见白姑娘,却遥遥无期。”
李金贵真想不到,赵恨地对白银凤竟然如此痴情,其实,人都是只见别人,不见自己的。
他对白家二小姐玉凤,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又想到四年前,赵恨地假扮老叫化凌三时,那种装疯卖傻,玩世不恭的模样,几乎把自己戏得昏天黑地。
又有谁会料到他也有今天?若把此刻的赵恨地和当日的凌三比起来,也绝难相信是同一个人。
赵恨地唯恐李金贵没注意听他的话,紧接着又道:“兄弟说的完全是实话,等张兄将来有一天和兄弟一样真心喜欢上一位美丽姑娘,就可以体会山兄弟此刻的心情了。
唉!早知这滋味是如此的不好受,还不如作一个无忧无虑的白痴,白痴虽然不好,却不会有任何烦恼!”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震,暗道:“莫非他是担心我横刀夺爱?这种想法倒是很自然的,而且任何人设身处地都可能有这种顾虑。”
他不觉淡然笑道:“赵兄只管放心,小弟一定会在白姑娘面前替你多讲好话,当她知道你对她如此一往情深,必定也会大受感动。”
赵恨地又叹口气道:“张兄只要不在她面前讲兄弟的坏话就够了!”
李金贵忍不住暗中好笑,干脆直接了当的说:“像白家小姐那样美丽的姑娘,相信任何年轻男人看了都会喜欢。不过赵兄可以放心,小弟是早已成亲了,而且贱内的模样也不比白姑娘差。”
这句话对赵恨地果然效力奇大,至少完全解除了他的后顾之虑,谁知他只高兴了片刻,便又叹了口气道:“兄弟还是羡慕张兄!”
李金贵道:“赵兄干吗又羡慕起小弟来了?”
赵恨地道:“你是笃定有了位美丽的妻子,而兄弟也许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将来能不能如愿以偿,还是未知之数,怎能不羡慕你呢。”
李金贵道:“赵兄顾虑的实在太多了,这样下去,只怕你今后连觉都睡不着。”
赵恨地道:“若你换了我,照样也会的,兄弟岂止今后睡不好觉,这四年多来,那一天晚上不在胡思乱想。”
李金贵越感好笑道:“这样说,赵兄今天决定脱离修罗门,实在是做对了,因为像你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就夜夜胡思乱想,那能做修罗大帝。”
赵恨地满面羞红的干咳几声,道:“好啦,咱们不再谈这个,越谈下去,兄弟就越觉得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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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话除了对张兄讲,可从来没对第二个人讲过,丢人不能丢在自己家里,对张兄讲最多讲过就算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赵兄在铁笔峰曾讲过,四年前曾随林煌和郑君武去追赶一个叫李金贵的,后来追上了没有?”
赵恨地摇了摇头。
李金贵道:“小弟和李家是远亲,前些天到他家去,李金贵和他的父母全都不见了,向邻居们打听,也都不知他们的下落。如果赵兄知道李金贵在哪里,就不难连他的父母一起找到。”
他趁机向赵恨地打听父母的下落,自然心存极大的希望,因为他已明知父母不在玄妙观,岂能失去向修罗门查询的机会。
赵恨地又摇摇头。
他带着不屑的语气道:“提起李金贵那小子,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一个土头土脑的乡下孩子,弄得大家你争我夺。
太白山的太白双妖想要他,北崆峒的朱老怪想争他,修罗门也要夺他,好在没追到。因为听修罗大帝的语气,若李金贵到了修罗门,很可能将来要将大位传给他。”
李金贵道:“那还是没追到的好,否则,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赵兄。”
赵恨地笑了笑道:“现在我倒不在乎了,反正脱离了修罗门,将来谁干修罗大帝都与我无关。”
李金贵再把话题引入正题,问道:“那天追李金贵,为什么没追上呢?”
赵恨地道:“说没追上是假的,追上了抢不回人才是真的。那天我们追进了铁笔峰一座什么‘九九归元大阵’,谁知里面有座隐仙谷,正赶上传说中的海外七仙聚会,他们把李金贵留下,谁敢去要人。
后来出来两个小道士,就把三令主和六令主弄得灰头土脸,再后来又出来个姓丁的丈二黑汉,连九剑主葛仙童都给劫走了!”
李金贵道:“以后可有李金贵的消息?”
赵恨地摇头道:“哪里还有他的消息,连那隐仙谷现在也看不到了。”
他吁了口气,忽然语调一变道:“张兄,你和李金贵长得倒真有点像,不论身材和脸廓,远处看来,我还以为你是他呢!”
李金贵道:“不少人说小弟像他,但小弟却真不希望像他。”
赵恨地道:“为什么呢?”
幸金贵道:“因为赵兄刚才说他土里土气,谁高兴土里土气呢?”
赵恨地失声笑道:“我说的是四年以前的事了,其实他的模样长得蛮可爱。”
说话间,远远已望见玄妙观。
李金贵问道:“赵兄,可认识观里的三位观主?”
赵恨地道:“修罗门和玄妙观素无来往,兄弟又绝少离开地下宫室,怎可能认识他们。”
刚进入观门,迎面便望见三观主玄月,正向这边走来。
李金贵趋前几步,叫道:“三观主!”
玄月愣愣地两眼眨了几眨,哦了一声道:“你不是朱二掌门的弟子么?到本观来可是有什么事?”
李金贵一指赵恨地,道:“三观主可认识这位是谁?晚辈就是送他来的?”
玄月越发愣住,道:“他是要来出家的?”
李金贵没料到他会想到这上面去,险些笑出声来,忙道:“他是来找天昊老道长的。”
玄月茫然问道:“他可认识贫道的大师伯?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
李金贵道:“三观主,可听说天昊老道长有位俗家外甥在修罗门?”
玄月脸色微微一变,道:“不错,大师伯的外甥据说是修罗门的二剑主。”
李金贵道:“这位就是,他是特地来看他舅舅天昊老道长的。”
玄月啊了一声,连忙向赵恨地打个稽首,道:“失敬失敬,原来这位是赵……”
他赵了半晌,还是赵不出所以然来。
原因是天昊老道比他高出两辈,而赵恨地是天昊老道妹妹的儿子,年纪虽轻,却比他也高出一辈。
最后,只好叫了声“赵姑爷”。
赵恨地暗道:“我还没娶媳妇,就有人喊姑爷了,莫非真的已经红鸾星动?……”
边想边连忙还礼,道:“三观主好,一向少来拜访,您千万别见怪!”
话出口后,才觉出措词不当,修罗门和玄妙观根本没有来往,平日哪会来拜访呢。
玄月却是更感吃惊,修罗门的二剑主,怎会大白天公然来到玄妙观?
李金贵道:“天昊老道长可在观里么?”
玄月一迭连声的道:“在!在!贫道马上去请他老人家出来!”
刚跑出两步,又止步回身道:“贫道还要问问,小兄弟怎会和赵姑爷认识?又怎会走在一起?”
李金贵道:“我们是在路上巧遇的,从前根本不认识。”
玄月急匆匆的道:“小兄弟先陪姑爷到龙门院坐坐,贫道这就去请太师伯。”
说着,也顾不得自己是三观主身份,向对方飞奔而去。
李金贵道:“赵兄跟小弟走吧!”
赵恨地问道:“你可知道龙门院在哪里?”
李会贵道:“小弟到过两次。”
赵恨地边走边道:“原来张兄是朱老怪……不,是朱大侠的弟子?”
李金贵点了点头。
赵恨地带着惊奇的语气道:“想不到朱大侠能有张兄这样一位高足,你的武功,只怕要超过令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金贵歉然笑道:“赵兄过奖了,家师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进入龙门院,早有个小道士从身后追过来抢在前面,那是玄月在路上吩咐他跑来负责执行倒茶的。
这时正是中午,阳光普照,赵恨地久居地下宫室,自感此时此地,和从前大有天壤之别。
尤其,龙门院的四周廊下,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花木盆景,虽在秋天,仍然欣欣向荣,这在他从前是绝难领受到的大自然美景。
同时,也更坚定了他脱离修罗门的意念。
进入大厅内,那跟来的小道士,招待得十分殷勤亲切,更使赵恨地有宾至如归之感。
赵恨地喝了口茶,道:“我大舅已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上次见面,他身体还硬朗得很,爬铁笔峰比我还快,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一路相谈,李金贵已觉出赵恨地不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颇重感情,白银凤将来若把终身大事付托给他,倒也并无什么不可。
只是,在预料中,白仪方这一关是不太容易过得去的。
他也喝了口茶,道:“天昊老道长目前身体还是很硬朗,学武之人,是越老内功越深的。”
赵恨地面色—齐,笑道:“那就好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赵兄的大名是谁取的?大地滋生万物,为什么反而要恨它呢?”
赵恨地尴尬笑道:“兄弟对自己这名字也感到奇怪,不过提出来问的,张兄还是第一位,若在从前,实在难以回答,现在倒是很容易说出道理来了。”
李金贵道:“你不妨说说看!”
赵恨地道:“兄弟二十几年来一直住在地下,因为恨地下,所以才脱离了修罗门,这不是很好的解释么?”
李金贵笑道:“赵兄随机应变,回答的十分高明。”
又谈了半响,玄月已陪着天昊道长走了进来。
赵恨地连忙离座而起,急步迎到门口,“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叫道:“大舅好,恨地拜见您啦!”
在这刹那,天昊道长喜极而泣,情不自禁涌出老泪,声音微抖的道:“孩子,真想不到,你会来看我,这四年多还好么?”
赵恨地也流着眼泪道:“甥儿很好,多劳大舅挂心!”
天昊道长含泪扶起赵恨地,道:“孩子,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他只顾招呼赵恨地,根本就没发现李金贵也站在一旁。
甥舅两人坐好后,李金贵也远远坐下。
玄月则在下首相陪。
天昊道长仍难禁激动之情,紧紧抓住赵恨地的手,道:“恨地,你身为修罗门二令主,大白天来看我,万一被修罗门知道了,那可不是玩的!”
赵恨地抬起另一只手,拭了拭泪水,道:“大舅,甥儿要永远跟您在一起,不再回修罗门了!”
天昊道长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急急问道:“你可是在修罗门犯了什么戒律,畏罪私自逃了出来?”
赵恨地摇摇头道:“甥儿是不愿再在修罗门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迷途知返,自动来投大舅的。”
他接着把今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不过,他知道白银凤的身份,目的不宜泄漏,所以,只说成另外一位不知名的少女。
天昊道长大感安慰。
这才望向李金贵,道:“小兄弟你不是朱二掌门的高足么?”
李金贵欠身答道:“晚辈正是。”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小兄弟,贫道真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好,还没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李金贵道:“晚辈叫张玉富。”
天昊道长再问道:“那位姑娘又是谁呢?”
李金贵道:“是晚辈在路上遇到的,只知她姓黄,也弄不清她的身份来历?”
天吴道长颇有打破沙锅问(纹)到底的意味,又问道:“小兄弟和那位黄姑娘到铁笔峰做什么?”
李金贵见对方一边问,他就一边编,答道:“只因上次随家师和老道长等人到过铁笔峰,觉得那里很好玩,闲着没事,所以才再去看看。”
天昊道长顿了一顿,道:“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又是做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帮着小兄弟打退修罗门的两位令主?”
李金贵道:“晚辈也不清楚,也许他们认识家师,所以才拔刀相助。”
天昊道长两眼转了几转,道:“令师今天为什么不曾一起去?”
李金贵神色一凝,道:“家师已经失踪了好几天,晚辈就是因为寻找家师,才到了铁笔峰的,因为家师曾说过要到铁笔峰山区里采药。”
天昊道长吃了一惊,道:“朱二掌门居然失踪了,是否修罗门干的?”
他转头望向玄月道:“告诉你大师兄、二师兄,这位张小兄弟仗义促成我和恨地甥舅相聚,我对他十分感澈,你们三位观主要设法打探朱二掌门的下落才对!”
李金贵肯将朱云失踪之事据实相告,目的就是想获得玄妙观的协助,果然如愿以偿。
玄月连忙躬身答道:“弟子待会儿就转知大师兄和二师兄!”
天昊道长脸色也开始疑重,默了一默道:“玄月,采矿的行动,必须加紧进行了,修罗门的林煌和郑君武到铁笔峰去,必是与采矿有关,咱们必须在他们前面。”
玄月苦笑着道:“太师伯可能还不清楚,那位东瀛山本大力先生上次到城里取什么测地仪器,到现在还没回来。”
天昊道长啊了一声道:“有这种事?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有没有派人到城里那家客栈看看?”
玄月道:“大师兄早派人去过了,而且也找到那家客栈,据掌柜的说,山本大力先生和他的两个手下已经离开了那家客栈。”
天昊道长蹙起两道白眉道:“这事褚仙翁和蓝总峒主知不知道?”
玄月道:“大师兄已经告诉他们了。”
天昊道长长长吁口气,道:“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山本先生偷偷去测出地下到处有火眼,知道无法开采,所以才不辞而别返回了东瀛……”
玄月打断天昊道长未完之言,道:“就是不能开采,他也应诙回来通知一声,怎会不辞而别?”
天昊道长冷笑道:“东瀛人最是阴险狡诈,他担心咱们扣留下他的仪器,哪能不暗暗逃走。”
玄月点点头道:“太师伯说得有理,第二个可能呢?”
天昊道长道:“这个可能对咱们最是不利,那就是他已被修罗门掳走了!”
赵恨地抢着说道:“大舅,据甥儿所知,修罗门并没掳到一个什么东瀛人。”
天昊道长道:“这样的机密大事,修罗门不一定会让你知道。”
玄月担心的道:“若真是如此,咱们就空费心机了!”
天昊道长语气沉凝的道:“速速通知玄真和玄法,从现在起,玄妙观要切实加强戒备,修罗门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行动!”
玄月道:“太师伯,会有这样严重么?”
天昊道长冷哼道:“我看你简直是猪脑,前两天夜里那个叫罗小鹤的被劫走,是你亲眼看到的,难道现在就忘了?”
玄月霎时面色犹如猪肝,呐呐的道:“那夜劫人的小子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来,武功高得很呢!”
天昊道长又哼了一声,道:“人家当然高啦,不然怎会在你手里劫走了人!”
他似是觉出不该太让玄月难堪,回过头来道:“恨地,你可能要在玄妙观暂住一段时期,舅舅才能带你回茅山去。”
赵恨地道:“甥儿知道,大舅是要在这里主持采矿。”
天昊道长颔首道:“不错,等采矿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马上就回茅山,若时间一拖,可能得要好几个月。
所以,在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随便外出,即便在玄妙观,也不可轻易露面,以免被修罗门得到你在这里的消息,修罗门的势力比玄妙观大得多,一旦双方结怨,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赵恨地连连恭身说道:“甥儿遵命,一定躲在观里不外出,甥儿连住在地下暗无天日的生活都能过惯,耽在房里不露面又算得了什么。”
天昊道长怜惜的摸摸赵恨地的头,道:“暂忍一时之闷,等回到茅山,你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着又望向李金贵,道:“张小兄弟,既然令师不知去向,你也暂住玄妙观吧,方便得很,用不着见外。”
李金贵道:“晚辈还是暂时住在城里的好,有事时必定随时进观向老道长和三位观主请教。”
玄月起身道:“太师伯,今日难得您和赵姑爷重聚,弟子到厨下吩咐备一桌上等酒席,以便为赵姑爷接风!”
天昊道长对玄月顾虑得如此周到,颇感欣慰,想了一想道:“把酒席开到我房间里,陪席的只请你太虚师叔和玄真、玄法,再有就是这位张小兄弟,尽量别传出风声,恨地的身份目前必须保持隐秘!”
玄月应了一声“是”,躬身而退。
李金贵正好肚子饿了,他万想不到因为送赵恨地来玄妙观,竟能和天昊道长攀上交情,因而也必能获得三位观主的好感。
这对他查访父母下落,自然大有助益,从今后玄妙观也将帮着自己做事了,以他目前的处境,最忌树敌,这实在是他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但他不得不假意谦逊的道:“晚辈该告辞了!”
天昊道长连忙一把拉住道:“张小兄弟是贫道和恨地的恩人,今天我们能甥舅重聚,全是你大力促成的,贫道请你吃顿饭,只是聊表寸心,何必见外!”
李金贵道:“今天作陪的都是观主以上身份,晚辈那够资格和这些人同桌吃饭!”
天昊道长笑道:“张小兄弟这样说话,那就太见外了!”
李金贵道:“既然老道长这样看得起晚辈,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昊道长起身道:“我们这就过去吧,这里人来人往,免得有人发现了恨地。”
李金贵和赵恨地随在天昊道长身后,由龙门院后门来到天昊道长的住处。
天昊道长的住处是在花园假山旁,是一栋三合院建筑,绿瓦粉墙,前面有一道围墙,周围柳树成荫,位置十分幽静。
当他们到达不久,太虚,玄真、玄法、玄月四人便陆续到达。
天昊道长少不得为他们一个一个为赵恨地引见。
玄真望着李金贵问道:“这位小兄弟,不就是朱二掌门的高足么?”
不等李金贵答话,天昊道长便抢着说道:“今天能促成恨地脱离修罗门,全是这位张小兄弟的功劳。
他师父数日前下落不明,你们要好好帮着查访。从今后张小兄弟就和咱们自己的人一样,千万不能怠慢了他。”
玄真躬身答道:“弟子们已听玄月三师弟讲过了,依弟子的意思,就该把张小兄弟留在观里,也好就近照顾。”
天昊道长道:“我刚才已对张小兄弟提起过,他暂时还不能来,你们可以先给他整理出一个住处,让他随时都可以来歇歇脚。”
玄真道:“弟子饭后马上照办!”
不大一会,酒筵就摆了上来。
酒是专为赵恨地和李金贵准备的。
天昊道长因为过于高兴,竟也开了戒。
太虚、玄真、玄法、玄月等平日都有偷钦几杯的习惯,一见天昊开了戒,便不再有什么顾忌,个个开怀畅饮起来。
一顿饭只吃得众道士全都酒醉饭饱,醺陶陶的尽欢而散。
李金贵辞别天吴道长等人,穿出花园,刚走了不远,迎面而来的一个女人,使他猛吃一惊,这女人竟是刘翠娥。
狭路相逢,欲躲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
谁知刘翠娥竟看也不看他一眼,而且还故意别过头去。
李金贵心想难得过了这一关,其实他早巳准备好了应付方法,只是急于赶回家去,不愿刘翠娥对他有所纠缠而已。
而刘翠娥又何尝没发现李金贵,只是他想故意看看李金贵的反应而已。
这样看来,李金贵反而是上了当了。
就在李金贵超过刘翠娥两三丈时,只听身后响起一身娇叱道:“回来!”
李金贵凛然止步,故作吃惊道:“原来是刘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翠娥杏目凝威,秀眉带煞,冷冰冰的道:“我本来住在玄妙观,这里是常来常往,现在该我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金贵道:“还不是为了家师失踪的事,到这里向天昊老道长打听打听。”
刘翠娥气咻咻的道:“你为什么不到无尘院去,却先到了这里?”
李金贵道:“我这就要去找刘姑娘,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你这话可是真的?”
“我已是半个太白门的人了,何必说假话,刚才因为走得匆忙,所以不曾看到姑娘。”
“那你上次夜间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何尝不想快些回来,可惜已经身不由己了!”
刘翠娥只听得一怔,顾不得再发脾气,走过来拉住李金贵的手,道:“玉富,原来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快说给我听听!”
李金贵挣开手道:“姑娘别拉着,被道士看到了不好意思!”
刘翠娥只得松开手道:“怕被人看到,就到我房里去讲,我们走!”
来到无尘院前,秦炎仍站在大门外来回踱着。
此刻他已改成俗家打扮,身穿蓝色短裤褂,戴了一顶灰凉帽,很像一个家人身份,当然,这样就不像先前那么显眼了。
那晚秦炎和刘翠娥追赶白银凤铩羽而归后,见李金贵也失去踪影,这两天秦炎内心正大感安慰。
如今,见他又在刘翠娥身边出现,不觉又凉了半截。
但他虽然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的意念,当着刘翠娥的面,却又不敢过分形之于外。
只是,双目发射凶光,紧盯着李金贵。
李金贵望着秦炎拱了拱手道:“看秦师父这身打扮,敢是还俗了?”
秦炎两眼一瞪,喝道:“酒家还不还俗,与你什么相干!”
刘翠娥叱道:“他好心对你打声招呼,你要的什么狗熊!”
接着侧腰道:“玉富,别理他,黑驴这种狗东西,是给脸不要脸!”
黑驴就够难听了,再加上狗东西,秦炎对这种双重骂法,由于出自刘翠娥口中,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进入刘翠娥香闺,跨院内并无人看到。
只有门外的秦炎,看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他只能想却从不能踏近一步的地方,简直两只牛眼都要爆炸开来。
刘翠娥拉着李金贵在床沿坐下,故意把身子偎近,低声道:“玉富,现在可以大胆的说了,那晚为什么不告而别,莫非我们亏待了你?”
她说话时把脸庞也凄了上来,火红的樱唇,几乎凄到李金贵面颊上。
李金贵连呼吸也有窒息的感觉,不得不把身子向后移挪。
刘翠娥抿嘴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李金贵道:“我长了这么大,从没和女人靠得这么近,这样我会说不出话来的!”
刘翠娥吃吃笑道:“男人将来总要娶亲的,到那时两人岂止隔得近。玉富,等到了那一天你又怎么办?”
李金贵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刘翠娥突然将一只手搭上了李金贵脖子,秋波闪转,嗲声道:“玉富,告诉你一个消息,等你进了太白门长春宫后,我师娘有意把我许配给你,将来我们便是夫妻了,我们现在表现得就是再亲热些,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李金贵本来早已成竹在胸,但这时却似乎再也沉着不起来,原因是他从未经过这等阵仗,也没遇到过如此放荡妖冶的女人。
他带点嗫嚅的道:“刘姑娘,即便夫人真有这种决定,总要让我知道一下!”
刘翠娥趋势在李金贵脸上吻了一下,道:“我师娘也就是你师娘,她作主就成了,又何必问你。
看样子,你好像还不大愿意,要知道我刘翠娥也有不少拜倒石榴裙下的,我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下呢!”
李金贵道:“我知道,秦师父就是其中一个。”
刘翠娥柳眉一挑,霎时来了嗔意道:“气死人,你老提他做什么?”
李金贵渐渐沉着起来,缓缓说道:“因为我只看到他一个对你好,不提他提谁?”
刘翠娥道:“那么你要不要对我好?”
李金贵道:“我对你本来就不错嘛!”
刘翠娥撇着嘴唇道:“那么,你为什么老是对我冷冰冰的,不肯表现得亲热点?”
李金贵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太亲热了就是失礼,我也是读过圣人之书的人,怎可失礼。”
刘翠娥道:“可是我们关系不同,我已是你的未来妻子了!”
李金贵摇了摇头道:“在我们乡下,没成亲以前,男女连面都不能见,怎可先行亲热,即便成了亲,大白天也不能轻举妄动。”
刘翠娥这时也觉出刚才做得有些过分,胀红着脸放下手来,道:“可是你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李金贵道:“我真奇怪,你们太白双仙的郑姑娘还没成亲呢,夫人为什么只顾你而不顾她?”
刘翠娥媚眼一抛,咯咯笑道:“好啊,原来你是想一箭双雕?”
李金贵整了整脸色,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她是你师姐,那有姐姐还没成亲妹妹先成亲的。”
刘翠娥道:“那是因为她比我大三岁,面你可能比我还要小两三岁,若把她许配给你,岂不年龄相差太大。”
李金贵有一搭没一搭的道:“那为什么不把令师姐许配给秦师父,他已经还俗了。”
刘翠娥脸色一变,嗔目叱道:“看你,又要提他,除非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女人才会想到他。”
李金贵道:“我看他也没什么不好,他会服侍女人,对女人又最听话,比我好多了!”
刘翠娥一蹙柳眉,道:“嗨!只顾胡扯,那晚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没告诉我呢?”
李金贵道: “那晚你和秦师父追出去以后,我也追了出去……”
刘翠娥眨着眼有些不信的模样,道:“那怎么我没看到你呢?”
李金贵道:“同样的,我追出去后,也没看到你们。”
刘翠娥道:“那蒙面人故意把我和黑驴引开了。”
李金贵道:“这就对了,当我跃出围墙后,又看见另外一个蒙面人,他也是把我引开以后,才回身与我交手。”
刘翠娥急急问道:“那人武功怎么样?”
李金贵故作心有余悸状,道:“那人武功实在高得不得了,交手不到三回合,我就被他生擒活捉,然后押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直到今天—早,我才设法跑了出来。”
刘翠娥吁了口气,无限怜惜的道:“原来这两天你吃了苦了,那是我错怪了你,他们有没有打你?”
李金贵叹口气道:“五花大绑就够受了,还用打么,这两天我虽然被他们拘押着,心里却一直在想你,而你却不先问明白,一 见面就责怪我,实在不应该!”
刘翠娥满脸是歉然之色,轻轻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玉富,是我错怪了你,千万别生气,我以后会好好服侍你的!”
李金贵摇头道:“不敢当,你的年纪比我大,怎好意思让你服侍。”
刘翠娥深情款款的道:“再大将来也是你的妻子,我对你,绝对不会像对待黑驴那样凶。”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听说老仙翁很怕夫人,真有这么回事?”
刘翠娥眨了眨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不过随便问问。”
刘翠娥娇媚一笑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你是担心我将来会像师娘一样让你受气。你放心,我虽然对别人凶,绝不会对自己的丈夫凶。”
李金贵道:“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翠娥下了床道:“刚才只顾说话,还忘记带你去见我师父、师娘。”
李金贵怔丁—怔,道:“他们早已见过我了,还相的什么亲?”
刘翠娥啐道:“去你的,他们这两天一直担心你下落不明,你既然回来了,那能不去见见他们。”
来到上房,无极老魔褚朴正和长春夫人齐漱玉在室内聊天。
一见刘翠娥带着李金贵进来。齐漱玉急急问道:“玉富,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
刘翠娥抢着把李金贵的经过说了一遍。
褚朴脸肉抽搐了几下,捋着胡子问道:“你可知道那夜的蒙面人是准?”
李金贵心念电转,暗自忖道:“我何不嫁祸于修罗门,让太白门和修罗门先来一场火拼,这样岂不等于帮了白氏家族一场大忙……”
想到这里,不由一皱眉头道:“启禀老仙翁,那夜偷袭的蒙面人,很可能是修罗门的人。”
此语一出,褚朴和齐漱玉立刻就有些相信,因为在南阳府附近,除了修罗门,哪里来的身怀绝技的高手呢。
他紧锁两道白眉,望下齐漱玉一眼,道:“夫人,玉富这话,倒十分可信,因为这些蒙面人的武功都很高,连咱们娥儿都吃了亏,除了修罗门,还会有谁干的呢?”
齐漱玉不置可否的问道:“玉富,你怎会认为是修罗门干的呢?”
李金贵道:“晚辈被押禁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洞内,听来往走动的人偷偷谈话中,曾听到什么令主和剑主,晚辈从前听家师说过,只有修罗门才有剑主和令主的称呼。”
褚朴越发相信了八九分,问道:“那地洞在什么地方,你可记得?”
李金贵道:“晚辈被捉走的时候是晚上,当然看不清路径,但今天逃回来却记得清楚,是在一条山涧里。
而且那山涧好像离圆觉寺很近,修罗门从前就住在圆觉寺底下,这样看来,修罗门那能脱得了嫌疑。”
褚朴颔首道:“准是修罗门无疑。夫人,咱们太白门和修罗门一向并无怨隙,他们为什么么偏偏要对咱们挠衅?”
齐漱玉冷声道:“你问我,我又问谁?现在大家都看着那座宝矿眼红,他暗袭我们,还不是为了减少一个对头!”
褚朴猛然一拍大腿道:“好哇!修罗门也实在欺人大甚,竟敢来找咱们的麻烦,也不睁开狗眼瞧瞧,咱们什么时候受人欺悔过?”
齐漱玉道:“老鬼,你打算怎么办?”
褚朴两太阳穴抽搐了几下,道:“有来不往非君子,咱们干脆就跟修罗门拼上了!”
刘翠娥轻咳了一声道:“师父,修罗门不是已经撤走了么?”
褚朴冷哼一声道:“那都是骗人的,我早就料定他们不可能搬走。”
说着问李金贵道:“玉富,现在就带老夫和夫人到那条山涧去,看老夫能不能捣了他门的窝!”
齐漱玉冷声道:“老鬼,年纪一大把了,还是火爆性子不改,要行动总该先布置一下,修罗门有好几百人,咱们两个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们。”
褚朴沉忖了一阵道:“好吧,就把行动改在明天!”
齐漱玉道:“明天就由玉富带路,娥儿先带他下去好好休息休息!”
李金贵忙道:“夫人,晚辈下午必须回城里一趟,明天一早就来。”
褚朴道:“你今后就住在老夫这里了,为什么老是要回去?”
李金贵躬身答道:“晚辈必须进城向家师的那位朋友禀报一声,免得累那位赵大爷挂心。”
齐漱玉道:“老鬼,就让他回去一趟吧,反正他明天一早就来,耽误不了大事。”
褚朴道:“我是担心他在路上再被修罗门的人捉走。”
齐漱玉想了一想,道:“那就吩咐娥儿陪他一起去吧!”
这在刘翠娥是正中下怀,急急说道:“弟子遵命!”
李金贵心头一震,道:“不成,家师的友人处只有一间空房,孤男寡女,只恐有些不便!”
褚朴倒是颇知礼仪,深知以刘翠娥的品性,很难规规矩矩的和李金贵相处一晚,因之,对李金贵反而更加赏识。
他望着齐漱玉道:“夫人,依我看娥儿还是不去的好,他们都尚未成亲,夜晚宿在一起,难免会招惹嫌疑,惹人说闲话!”
齐漱玉点点头道:“也好,那么娥儿就不必去了!”
刘翠娥虽然嘴巴噘得老高,却不敢再说什么。
李金贵向褚朴和齐漱玉施了一礼,道:“晚辈现在就走了!”
齐漱玉弯起柳眉,笑了笑道:“娥儿,你如果真喜欢玉富,我跟你师父将来一定会成全你们,现在就准你去送送他吧,不过要快些回来!”
刘翠娥喜不自胜,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玉富,我们走!”
出了跨院门,秦炎像阴魂不散般的仍在那里徘徊,不过这次他不曾出声,只是两眼圆睁像要冒出火来。
他们走的是大门,路上遇到几个道士,难免要对他们多看一眼。
刘翠娥直送出一里多。
看样子,李金贵若不讲话,她会一直的送下去。
李金贵只好停下脚步道:“刘姑娘,你该回去了,省得老仙翁和夫人挂念。”
刘翠娥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叫我刘姑娘!”
李金贵道:“因为你姓刘,如果你跟着我姓,我便可以改口叫你张姑娘了!”
刘翠蛾一甩香肩道:“简直死人一个!”
不过她还没骂出第二句,便又觉出李金贵不但不是死人,反而比活人还要多个心眼,因为女子出嫁,多半要冠夫姓。
李金贵这样说话,分明是希望早点跟她成亲。
她想到这里,霎时羞红满面。
但芳心内却是大为受用,顿了一顿道:“玉富,其实我跟你一样急,我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哪能再等下去,等过些时回到太白山,就是我们的吉期到了。”
李金贵暗觉好笑,原来刘翠娥竟会想到那件事上去了,这女人敢是想男人想疯了。
其实也难怪,物以稀为贵,太白门不下百人,却只有无极老魔一人是男的,又教她如何不想。
他不便扫刘翠娥的兴,漫声应道:“希望那一天快些到来,你还是快些回玄妙观吧!”
刘翠娥依依不舍的道:“你可要快些回来!”
李金贵道:“明天一早就见面了,你还牵挂什么?”
刘翠娥道:“我担心你在路上出了差错。”
李金贵道:“你放心,我虽然武功不如你,总也有两下子的。”
刘翠娥犹豫了下,道:“师父师娘的大事固然要紧,你的安全更要紧,路上千万小心,免得我挂念!”
李金贵直等刘翠娥人影不见,才放步向前赶去。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八回 联手寻洞
李金贵离家又是一天多了,除了挂念着李铁牛夫妇,更担心白银凤着急。
不过值得他安慰的是,这次到玄妙观,已达成了不少心愿,首先是改进了和天昊道长以及三位观主的关系,又促成太白门和修罗门的对立。
正行走间,前面是一片广袤的柳林。
若是在炎夏,这是行人们的最佳歇脚处,此刻已时入深秋,柳林内已经很少看到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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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贵刚刚来到柳林前端,蓦地一缕清越婉转的笛声,袅袅传入耳际。
他不由一怔,此时此地,什么人有这等闲情逸致,躲在柳林中吹笛?
尤其令他吃惊的是那笛声忽高忽低,时远时近,音波袅袅,历久不绝,若非有着深厚内功,绝难达到这种境地。
他不觉驻足倾听,一面向柳林内留神谛视,希望能发现吹笛之人身在何处,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始终无所发现。
于是,他不再理会,放步向前走去。
这片柳林,方圆足有二里范围,当他行至尽头,远远就望见一个青衫人站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横着一支长笛。
李金贵心神猛感一震,方才吹笛的分明就是这人,他的笛声,居然能远达两里之外,怎不令人惊愕。
渐渐走近,李金贵已看清青衫人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剑眉星目,翩翩潇洒,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
不等李金贵走近,青衫人便移步来到路口,横笛一礼,道:“兄台该是从玄妙观来的?”
李金贵越感错愕,止住脚步,也忙还一礼道:“素不识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青衫人颇有礼貌的微微一笑,道:“好说,在下姓柳,贱名絮飞。”
李金贵几乎要失声而呼,居然又出现一个柳絮飞,如果说是巧合,也令人难以置信。
因为这名字本来就有点特别,而青衫人分明也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人物,那能两个柳絮飞同时在南阳出现?
而偏偏又都被自己遇上。
青衫人见李金贵似乎神色不对,淡然一笑,道:“兄台还没回答在下的话!”
李金贵道:“在下是感到奇怪,因为最近遇到一位兄台,也叫柳絮飞。”
青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在下倒不感到有什么奇怪。”
李金贵留神观察青衫人的面貌举止,说也奇怪,竟和前两次所遇的柳絮飞颇多神似之处。
他顿了顿道:“兄台到玄妙观,不知有何贵干?”
青衫人笑道:“在下只是问路而已,久闻玄妙现在南阳府是处名胜之地,今天路过此处,不免顺便瞻仰瞻仰。”
李金贵道:“兄台顾着这条路穿过梆林,再走两三里路,便可到达玄妙观了。”
青衫人一拱手道:“多谢了,请问兄台,另有一座圆觉寺在什么地方?”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圆觉寺早已败落不堪,庙里连和尚都看不到一个,兄台为何问起这种地方来?”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圆觉寺上面虽然没有什么,但地下却好玩得很,那种地下奇观,只怕苦天之下也找不出几处。”
李金贵暗道:“看来这人身份来历大是不凡,是敌是友,实在难以预料!”
他不动声色的道:“在下也听说过,但却始终不敢相信。”
青衫人道:“其实在下只是听人传说,并未亲临其境,但我却相信那是真的,兄台如果有兴致,不妨和在下作个伴儿,一同前往开开眼界!”
李金贵道:“抱歉,在下还有急事等着要办,恕难奉陪。”
青衫人道:“还没请问兄台大名?”
李金贵道:“在下张玉富。”
青衫人抱拳道:“多谢指路,告辞了!”
谁知他刚走出几步,又回身道:“张兄,在下还有事情请教!”
李金贵道:“柳兄有话请讲!”
青衫人道:“张兄在什么地方遇见另外一个叫柳絮飞的?”
李金贵并不隐瞒,答道:“在下曾遇见那位柳兄两次,一次在圆觉寺外,一次在铁笔峰上。”
青衫人霎时脸色一变,显出惊愕之情,道:“什么?他曾去过圆觉寺?可曾进入地下宫室?”
李金贵内心风车般打了几转,道:“原来柳兄和另外一位柳兄也认识?”
青衫人耸了耸肩,带点自我解嘲的意味,道:“很难讲,从前的确队识,现在反而相见不相识了。张兄还没讲那位和在下同名同姓的人究竟进过圆觉寺地下宫室没有?”
李金贵摇头道:“当时不曾进入。”
青衫人神色恢复了镇定,道:“这样说,张兄在圆觉寺外,是和他第一次见面了?”
李金贵道:“不错,第二次见面,是蒙他拔刀相助过,所以在下对他至今还十分感激。”
青衫人对李金贵的话,听得似是十分留意,问道:“不知他帮兄台打的是什么人?”
李金贵道:“正是住在圆觉寺下面的人。”
青衫人仰起头来,像在自言自语道:“真想不到,他反而抢在我的前头了,下次见了面,一定要和他算帐!”
他默了一默,又道:“下次张兄见了他,最好能通知在下一声!”
李金贵一愣,道:“可是在下又如何能找得到柳兄?”
青衫人失笑道:“说的也是,那就不必了,既然他也来了南阳,彼此总有一天会碰面的。
只是我担心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胡来,好在有羊婆婆在一旁管着他,大概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你们两位柳兄是非常熟悉了,连他身边有位羊婆婆也知道。”
青衫人道:“羊婆婆的名气比他大得多,连在下也不能不听她的……”
他似是已觉出说得太露骨,微微一顿,道:“请恕在下不该说些不相干的话。张兄,来日方长,再会了!”
李金贵眼望青衫人的人影远去,自己仍怔怔地站在那里,原因是两位柳絮飞空竟是什么关系,令人实在难以思解。
而且青衫人要去玄妙观,又主动提到修罗门,似乎还深知修罗门的秘密,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他来不及多想,也无法多想,心里虽急着回家,白昼却又不便施展轻功。
到达南阳庄,他趁着四下无人,由边门进入家中。
这道边门,是李铁牛近日特地为他和白银凤开的。
在后园园墙的侧面,辟了一道小门,门是开在靠窄巷的一边,外面另有一堵围墙,所以进出很少被人发现。
白银凤正和牛金莲在天井里聊天,一见李金贵回来,便没好气的说:“送一个人怎么送这么久,你看,天都快黑了!”
李金贵道:“送佛送上西天,我总要亲自把他交给天昊道长才成。”
白银凤道:“即便交给天昊道长,也不需这么久啊!”
李金贵道:“天昊道长请吃饭,这顿饭总是要吃的吧!”
白银凤颦起蛾眉道:“出家人无酒无荤,吃顿饭要这么久?”
李金贵算是沉住了气,不慌不忙的道:“出家的是他们,我可没出家啊!”
“原来你是喝酒了!”
“我喝的不多,倒是那些道士们在天昊道长的带头下,也大大开了酒戒。”
“即便喝了酒,也不至于回来的这么晚?”
“可是我又要去见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
白银凤啊了一声道:“阿贵别再卖关子了,究竟怎么回事,快快对我说明!”
李金贵也不想再使白银凤纳闷,便把如何遇着刘翠娥,如何去见褚朴和齐漱玉,以及褚朴大发雷霆要找修罗门算帐的事,详细述说一遍。
连长春夫人有意他和刘翠娥成亲的事,也毫不隐瞒的和盘托出,说完后犹自大笑不已。
白银凤到这时不由对李金贵大为感激,白氏家族和修罗门是世仇大敌,李金贵居然能挑起太白门和修罗门的对立。
虽然修罗门怕不了太白门,但至少会弄得元气大伤,这对白氏家族,实在是天大喜讯。
她郑重其事的向李金贵道过谢后,又半开玩笑的说:“你真艳福不浅,到处都有人喜欢,竟然会被那女妖看上!”
李金贵笑道:“若不是她看走了眼,我又怎能让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上当。”
白银凤道:“今天晚上你要提前休息,明天一早别忘了出发时间。”
李金贵道:“这样重要的大事,我当然不能马虎。二小姐,这次行动,本来你也去最好,可惜你又绝对不能去。”
白银凤道:“明天你只负责带路,千万自己别出手。”
李金贵道:“那是自然,我只坐山观虎斗就够了,何况太白门的人都认为我根本没什么武功,他们也不可能派我上阵。”
白银凤转了转眸子道:“万一修罗门出来的是林煌和郑君武,他们都认识你,而且也知道你的武功,那又怎么办?”
若不是白银凤一语提醒,李金贵还真没顾虑到这一层。
他微一沉吟道:“不妨事,明天我自有办法应付。二小姐,刚才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又遇见另外一个柳絮飞。”
白银凤一呆,道:“什么?柳絮飞还有两个?”
李金贵道:“他自称柳絮飞,向我问路到玄妙观去,而且又提到修罗门,这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实在大有疑问。”
白银凤摇了摇头,道:“近来南阳府风云际会,有疑问的事实在大多了,还是不去想它的好。”
说话间,李铁牛已由田里回来,一见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在院子里,放下农具,便忙不迭的道:“你们两位昨晚没回来,又让我一夜没睡好觉,你们究竟住在哪里?”
李金贵道:“昨晚就宿在隐仙谷。”
李铁牛猛咳了几声道:“我在南阳庄从小长到大,从没听说什么隐仙谷,莫非山上真有什么神仙?”
李金贵笑道:“在我们来说,那些人确像神仙,但在真正的神仙看来,他们可能还是人。”
李铁牛皱起浓眉道:“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白银凤也笑道:“李大哥,阿贵的意思,是说那些人超过了凡人,但总还是赶不上真正的神仙。
神仙是可以长生不老的,那些人大限一到,却仍难免一死,不过他们脱壳飞升之后,也可能真正变成神仙。”
李铁牛若有所悟的道:“我懂了,他们活着是人,死后便是神仙。”
李金贵点点头道:“铁牛哥说的最直接了当,比二小姐解释的还清楚。”
经过李金贵一奉承,李铁牛心里大乐,转头看了牛金莲一眼,道:“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咱们是人,肚子饿了就要吃饭。金莲,你快到厨房弄饭吧!”
牛金莲什么话也没说,匆匆进了厨房。
李铁牛吁了口气道:“二小姐,阿贵,这几天我一直猛练武功,已经很有进步了,可惜朱大叔到现在还没找回来,现在已经没有人指点我。”
白银凤道:“如果李大哥不嫌弃,我和阿贵可以陪你练功。”
李铁牛也学着武林人物,一抱拳道:“那最好不过,从前我总觉得不好意思向二位请教,自从那天夜里在二小姐府上见过二位的身手后,才发觉你们的武功并不比朱大叔差,可见师父和徒弟是不分年龄的,从今后二位都可以作我的师父。”
白银凤眠嘴一笑道:“李大哥大客气了,若谈到下田种地,你又是我们的师父。”
李铁牛咧嘴笑道:“二小姐真会说话,种田哪有拜师父的,而且像府上那种有钱的大户人家,根本用不着自己种田。”
白银凤道:“将来我也要学着种田,请你当师父。”
李铁牛更为得意,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道:“二小姐别开玩笑了,世上哪有有福不享,偏偏要拨辛苦的,如果换了我,情愿练功,也不下田。”
白银凤摇头道:“练功又有什么好处,也不能当饭吃。”
李铁牛道:“除了打架不吃亏,还可以脱……二小姐,你刚才说脱什么来的?”
白银凤道:“我是说脱壳飞升。”
李铁牛转动着一对大眼,道:“我懂了,就像蛇一样,脱一层皮就可以长大一些,那些武功高的人,脱一层皮就可以飞上天去。”
白银凤忍着笑道:“李大哥,人怎能像蛇一样脱一层皮呢!”
李铁牛又眨了眨眼道:“那是我听错了,你刚才一定是说的脱裤飞升……”
他皱起浓眉,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奇怪,光着屁股飞上天去,那多不好意思,难道神仙都是不穿裤子的?”
白银凤只听得立刻胀红了脸。
李金贵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铁牛似乎毫不在意,道:“阿贵,你别笑,我说的是实话,有个故事,你可能听说过。”
李金贵道:“什么故事呢,铁牛哥不妨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李铁牛道:“从前有位老员外,风水先生说他家里不久便会出位皇帝,但必须老员外死后变成一条龙,他的子孙才能作皇帝。
所以老员外在临死前,吩咐家人在他死后,要把衣服统统脱光了,丢进后花园的大池塘里,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的半夜子时,便可以变成一条龙飞上天去。”
李金贵听得十分入神,有点迫不及待的问道:“后来到底变成没有呢?”
李铁牛道:“老员外果然死了,但他的家人不忍心让他完全赤身露体,便给他留了一条裤子没脱,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的半夜子时,全家人围在大池塘边观看老员外怎样变龙飞升。”
李金贵急急问道:“老员外变成龙没有?飞升了没有?”
李铁牛道:“你听我说,果然时间一到,那大池塘便水波翻腾,冒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来。
但那条金龙只在水面挣扎翻滚,却无法飞升上天,就这样在水面打滚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竟然折腾得累死了!”
李金贵愣了半晌,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铁牛叹口气道:“就因为他没脱裤子,所以下半身无法变成,当然也就不能飞升了!”
李金贵吁口气,道:“这倒是罕见罕闻的事。”
李铁牛道:“所以二小姐方才说脱裤飞升,是有根据的,不脱裤子,的确飞不上天去。男人只要脸皮厚些还没关系,如果是女人,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李金贵见白银凤娇靥臊得像红柿子,忙道:“铁牛哥,别再说了,准备吃饭吧!”
李铁牛还是练习了几趟拳脚,才陪着白银凤和李金贵进入厨房。
目前白银凤几乎和李家是一家人了,所以开饭也改在厨房。
白银凤担心李金贵明日的行动,边吃边道:“阿贵,明天要千万小心,非到必要,自己不可出手,就连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也要谨防他们对你生疑。”
李铁牛知道李金贵明天又有行动,虽想知道,却又不便多问。
白银凤再道:“明天由你带路,修罗门在山涧峭崖上的出入口,你必须找到才成,否则,无极老魔必定认为你在欺骗他。”
李金贵道:“我本想在由玄妙观回来时,顺便到那条山涧里探察探察,但又担心敌暗我明,若被对方事先发觉,反为不妙。”
白银凤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修罗门一向诡计多端,山涧峭壁上那道出入口,在没人出入时,很可能毫无痕述可寻,想找到不是一件易事。”
李金贵道:“这早在我意料之中,相信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心里也必有数,所以万一找不到,他们也不见得会责怪我。”
但白银凤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不少话,才道:“饭后你就提前休息吧,明天千万别耽误下出发时间。”
牛金莲道:“阿贵弟回房只管放心睡觉,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到时候我会提前去喊你。”
果然,次日不到五鼓,李金贵便被牛金莲叫醒,盥洗过后,牛金莲又把早餐特别送到他的房中。
李金贵趁着天色未明,匆匆往玄妙观赶去。
当他到达玄妙观时,才是日出不久。
褚朴、齐漱玉、刘翠娥三人,正在大厅用餐。
这对男女魔头对李金贵这样早就能赶来,颇感欣慰,同时更觉得这位年轻人非常有责任心,自然更加另眼看待。
刘翠娥拉着李金贵一起用餐。
李金贵摇头道:“我已在城里天不亮就用过了。”
刘翠娥有些不信道:“真的还是假的?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能客气!”
长春夫人齐漱玉也道:“玉富,吃过了也不妨再吃些,待会儿出发之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肚子不能饿着。”
李金贵见桌上全是山珍海味,不觉食欲大动,便老实不客气的入了席。
岂知他的这种表现,越发获得无极老魔褚朴的赏识,认为这位年轻人举止有分,颇知礼貌。
若换了别人,那有饿着肚子故作谦逊之理。
褚朴向窗外望了望天色,道:“咱们快些吃,他们大约就要来了。”
李金贵一怔,问道:“老仙翁,还有谁要来呢?”
褚朴道:“昨日你走后,正好蓝总峒主来访,老夫顺便把事情告诉了他,他听后决定也参与这次行动。”
李金贵道:“有了火云洞方面参加,老仙翁和夫人的实力就越发增强了。”
褚朴嘿嘿笑道:“他们倒并非帮我们,而是为了追查他儿子蓝云的下落,不过对老夫来说,无形中增加了声势,那倒是真的。”
李金贵心中暗喜,因为蓝天豪日前也是白氏家族的对头,若能在这次行动中使他元气大伤,对白氏家族也是一大帮助。
他想到这里,不动声色的再问道:“另外还有什么人参加呢?”
褚朴道:“本来这次行动,老夫不想惊动任何人,但玄妙观是地主,总要向他们打声招呼,所以,天昊道长也决定随同前往。”
李金贵道:“那三位观主呢?”
此刻的李金贵,是存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若修罗门、太白门和玄妙观方面能在这次行动中同归于尽,岂不就天下太平了。
至少,白氏家族可免了将来再面临一次腥风血雨的危机。
褚朴顿了一顿,道:“天昊道长顾虑到若引起玄妙观和修罗门的正面冲突,后果堪虑,所以不愿三位观主参加。
他自己也不过是随同行动性质,到时候也并不打算亲自出手,玄妙观和修罗门近在咫尺,彼此全有戒心,他跟着前去,不过是了解一下修罗门的底细而已。”
碗盘刚刚撤去,天昊道长便走了进来。
他一见李金贵,便吃惊的问道:“张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褚朴抢着说道:“他本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弟子,因为朱二掌门下落不明,老夫就把他收留下来了。倘若朱二掌门再不回来,老夫已决定将他带回太白山去,列入门墙。”
天昊道长微一沉忖道:“这样也好,张小兄弟是个老实人,跟了老仙翁,将来必有大成。”
他矢口不提昨日李金贵护送赵恨地到玄妙现之事,可知是不愿意把这件事让太白门知道。
因为,此刻赵恨地已在玄妙观的消息,必须绝对加以封锁。
天昊道长再道:“张小兄弟,既然你也住在玄妙观,为什么不到贫道那里走走?”
又是褚朴代答道:“其实他是住在城里,刚才才来的。”
天昊道长忽然惊叫道:“褚仙翁,你可是真有眼光,张小兄弟后头上有块仙骨,这可是千载难求的习武好材料,想不到就被你遇上了!”
褚朴呵呵笑道:“其实老夫也是捡来的便宜,若朱二掌门还在,老夫总不能从他手里硬抢过来。”
天昊道长有意讨好无极老魔,咂了咂嘴道:“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像张小兄弟这样的人才,在朱二掌门手里未免糟塌了,唯有交给堵仙翁调教,将来才能成为大器。”
褚朴乐不可支的道:“不敢当,老道长过奖了!”
正说着,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已双双走了进来。
这次两人并未带随从手下,也不准备乘轿。
蓝天豪上次已在褚朴这里见过李金贵,知道今天是他带路,也知道朱云被人掳走,向众人打过招呼。
他便问道:“小兄弟,可曾找到令师没有?”
李金贵躬身一礼道:“承蓝老前辈关切,小的感激不尽,这次随各位前辈高人找到修罗门,正可查访家师的下落。”
蓝天豪颔首道:“你是找师父,本总峒主却是找儿子,目的完全相同。”
李金贵暗骂道:“这老王八蛋,竟然连我的便宜也要讨!”
蓝天豪并未落座,看了看天色道:“褚兄,行动是越早越好,现在就诙动身了吧?”
褚朴道:“既然人数已经到齐,就开始行动好了。”
李金贵立即望着褚朴一礼道:“老仙翁,晚辈上次曾随家师在圆觉寺附近遇见过修罗门的六令主郑君武,最好想办法别让他认出来!”
褚朴哦了一声道:“你说得对,必须改扮改扮。”
他说着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能否借一套道装给他穿穿?”
天昊道长忙道:“你要多少,多得很!”
褚朴笑道:“当然一套就够了。”
天昊道长拍拍李金贵肩膀道:“张小兄弟,到贫道那里换装去!”
说完话,拉着李金贵就奔出跨院。
褚朴、齐漱玉、刘翠娥、蓝天豪、胡丽仙等人随后也出了跨院。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峒人,手里提着一只竹笼,竹笼周围紧紧覆着黑布,很快的随在蓝天豪身后。
众人心里都有数,这峒人是蓝天豪的虫僮,不知道的,准会以为蓝天豪真风雅,连走路都在玩画眉鸟呢。
烈火尊者秦炎也站在门口。
刘翠娥冷声道:“现在真正用着你了,好好在家看门,千万不能偷懒!”
谁知秦炎却来到褚朴跟前,深深施了一礼道:“老仙翁,小的知道你们出去必定有事,请把小的也一起带去!”
这头陀现在已经变得聪明,他知道求刘翠娥定然要吃闭门羹,所以改求无极老魔。
褚朴皱起浓眉道:“你那火器火药百宝囊,若不被令师收去,今天就是不想去,老夫也要带你去,可惜现在你已派不上多大用场,还是好好在家看门的好。”
秦炎不由得暗暗骂起师父巫公明,简直是个老混蛋,收了百宝囊竟一直不肯发还,害得自己这些天来受尽窝囊气。
竟连朱老怪的徒弟都瞧他不起。
但他并不死心,依然厚着面皮哀求道:“老仙翁千万给小的一个方便,小的跟着去,多少也能帮忙做些事情。”
齐漱玉道:“老鬼,那就让他去吧!”
褚朴自然不敢再坚持,而且他也想到,秦炎并非他大白门的手下,他若老实不客气的硬要跟着去,谁也禁止不了。
说起来,这小头陀在他和齐漱玉、刘翠娥跟前,已经乖得不能再乖了,实在应该给他留点面子。
于是,捋着胡子颔首道:“去就去吧,最好只在一旁跟着,到了以后别轻举妄动。”
秦炎喜不自胜,并偷偷望了刘翠娥一眼,像在炫耀他究竟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众人因为要等着天昊道长和李金贵,所以不能现在就走。
蓝天豪忽然蛤蟆嘴咧了几咧道:“秦小师父,你好象已经还俗了,怎的穿起俗家衣服来了?”
秦炎红着脸干笑道:“没什么,住在道观里,没有和尚念经的地方,换上俗装,比较方便些。”
蓝天豪道:“令师也真是,收了你的百宝囊,到现在也不发还,害得你简直没用武之地。”
秦炎十分激动的道:“蓝总峒主说得一点不错,酒家从前本来是个英雄,现在却道道地地变成了狗熊,有什么办法呢,我师父实在害人不浅!”
蓝天豪似是有意逗他,点点头道:“令师可能故意煞煞你的火气,这对你是一种磨练,不然凭你大名鼎鼎的烈火尊者,怎肯心甘情愿的为褚大掌门看家护院!”
秦炎忙道:“蓝总峒主别误会,洒家就是有百宝囊在身,也情愿为褚老仙翁看门护院,绝没有半句怨言!”
蓝天豪道:“那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替本总峒主看门护院?”
秦炎干咳了几声道:“蓝总峒主手下的人很多,哪里还用得着洒家。”
蓝天豪道:“褚大掌门手下的人好像也不少。”
秦炎道:“褚老仙翁手下都是女的,女人看门总是不大方便。”
蓝天豪嘿嘿笑道:“那很好,本总峒主下次再来时,也全带女的,如果秦小师父不嫌弃,还可以让你挑一个做伴儿,日夜陪着你。”
秦炎只听得两眼一直,急急问道:“蓝总蛔主这话不是开玩笑吧?”
蓝天豪道:“本总峒主这么大年纪,还跟你们年轻的开什么玩笑。”
秦炎得意忘形的道:“那太好了!蓝总峒主最好能早些回去,再早些把人带来!”
蓝天豪似乎存心拿他开心,故意叹了口气道:“你们出家人真是太寂寞了,整年青灯古佛,半夜里被窝冷冷的,像我们苗疆就不一样。
我那火云洞旁边就有一座寺庙,里面一个和尚陪一个姑子,白天一同念经,晚上一起睡觉,就像夫妻一样,有不少还有孩子呢!”
秦炎只听得如醉如痴,直着嗓门叫道:“真有这种事?那洒家也要到那边当和尚去。奶奶的,咱们这个出家人是白当了!”
蓝天豪正要再讲,天昊道长和李金贵已经很快来到跟前。
李金贵经过改换道装,再戴上道冠,使得模样已几乎完全改变,连他自己方才照着镜子也觉得好笑。
四年前,他在玄妙观倒茶时,也穿过几天道装,想不到,四年后又有机会当起小道士来。
天昊道长为了给他方便,已决定把这身道装就送给他。
他在天昊道长处换衣时,也见到了赵恨地。
赵恨地对他真是亲热的很,一再要他没事时常常去玩,好笑的是赵恨地也换上了道装,乍一见面,几乎令他认不出来。
等李金贵换好后,两人不觉相视而笑,若不是天昊道长一再交代,赵恨地真想出门把他送出花园。
而赵恨地担心大舅吃了修罗门的亏,也一再要求天昊道长最好只作壁上观,不必帮着太白门和火云洞方面动手。
褚朴见人已到齐,便当先带路,由后门走出玄妙观,这是为了尽量避入耳目,同时由后门那条路到圆觉寺后的山涧也比较近些。
李金贵对太白门褚朴等自称是被修罗门的人掳走,本是编造的一番说词,他知道这事瞒不过天昊道长。
所以趁换衣服时,已偷偷向天昊道长说明,天昊道长自然同意配合他不使露出破绽。
圆觉寺后面的那条山涧,李金贵四年前在家时曾多次去过,只是修罗门新开凿的出入口设在何处,却必须临时搜寻。
李金贵并未走在前面,反正只有一条路,他只要在后面吆喝一声就够了。
刘翠娥撇开了师父师娘,紧紧的和李金贵走在一起。
反而是秦炎,随在褚朴和齐漱玉后面,像一位跟班。
此刻他的心情是十分的开朗,一直憧憬着和尚和尼姑白天一同念经,夜晚一同睡觉的情景。
但同时也难免埋怨,为什么一样的出家人,两样待遇。
大约半个多时辰以后,已到达那条山涧。
孪金贵忖度着修罗门的出入口,必定是开凿在靠近圆觉寺那边的崖壁上,所以也必定在对面才方便搜寻。
正好,他们此刻是站在对面。
众人停下脚步。
褚朴问道:“玉富,那洞口在什么地方?你指给老夫看看!”
李金贵皱着眉头道:“晚辈偷跑出来时虽是白天,但因当时过于慌张,所以详细位置记不清了,不过就在这附近是错不了的。”
褚朴凝目望去,这条山涧正是由铁笔峰方向的山脉延伸下来的,在现地只能看出一里左右,再向上因河道弯转曲折,无法尽窥形势。
不过,想在一里左右的崖壁上找出一个洞口,也并非易事。
蓝天豪瞅了半响道:“褚兄,修罗门诡计多端,若他们在洞口外面再加一些遮掩,只怕不太好找。”
褚朴想了想道:“看来不会离开这一里内范围,现在不妨分头侦察,由蓝兄向后走半里,老夫和内人等向前走半里,要慢慢走,仔细看,然后再走回来会合,只要有所发现,随时联络。”
蓝天豪颔首道:“还是褚兄高明,这样最好。”
说罢便带着银燕子胡丽仙和蛊僮沿着崖边向后走去。
褚朴也率先走向前面,齐漱玉,刘翠娥、李金贵,秦炎紧随身后。
只有天昊道长,仍留在原处。
楮朴直走到前面半里外转角处,仍毫无发现,不由回身问道:“玉富,你确实记清楚没有?”
李金贵道:“就在这附近是绝对错不了,只是修罗门若在洞口略加掩饰,就很不容易找到了。”
褚朴再向对面崖壁看去,几乎都有四五丈高,而且很多地方都布满葛藤和杂草,想发现一处曾加掩饰的洞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金贵则始终坚信洞口必在这片崖壁上,除非赵恨地说的是假话,但赵恨地又绝对没有必要说假话。
褚朴只得把前队改作后队,再沿着原路搜察回去。
当他们回到原处,蓝天豪夫妇也回来了。
褚朴问道:“蓝兄可曾发现什么?”
蓝天豪摇头道:“兄弟若有发现,早就通知褚兄了。”
褚朴吁口气道:“莫不成要空跑一趟!”
忽听站在原地的天昊道长道:“褚仙翁、蓝总峒主,你们看对面离地两丈左右崖壁上满是葛藤那位置,是否可能是处洞口?”
褚朴和蓝天豪齐齐向那位置看去,只觉和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两样,天昊道长为什么会发现有疑,难免都感到奇怪。
但天昊道长却坚持那地方必是洞口,特别用手指了又指道:“贫道的看法不会错,褚仙翁不妨派人过去实地看看!”
褚朴虽无法深信,却也不便一口否定,他认为天昊道长姑妄言之,自己也不妨姑妄试之。
略一犹豫,瞧向秦炎道:“秦小师父,出发时你曾说要帮忙做些事情,现在就有劳你了。”
秦炎吃了一惊道:“老仙翁要小的做什么?”
褚朴道:“刚才老道长的话你已听到,现在就劳驾你到对面崖壁上那满生葛藤之处,实地察看一下,是不是处洞口!”
秦炎顿时瞠目结舌,猛搔着脑袋道:“那地方小的……小的……小的……”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不管大的小的,只要能上去看看,就算大功一件。方才蓝总峒主曾答应下次要带女的陪你,现在你若能做好这件事,回去之后,老夫就可以马上找个丫环陪你解闷。”
这句话对秦炎来说,力量比天还大。
蓝天豪虽已答应在先,但却不知要苦等多少时间,面现在则是马上兑现,那崖壁纵然离地足有两丈多高,即便摔破脑袋也要去试试。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褚老仙翁对他如此知己,摔死也在所不惜。
可惜他这份豪壮之气,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要爬上对面崖壁,必须先由这边下去。
而他探头向下一看,马上就汗毛直竖,打了个冷颤,一颗心也凉了半截。
脚下离涧底足有三四丈高,崖壁照样也直立如削。
偏偏下面又全是嵯峨乱石,跳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到那时,即便老仙翁答应把刘翠娥给他又有何用?
好在他远远望见数十丈外崖壁坡度较大,可以慢慢滑下去,便急步向前奔去。
褚朴立刻叫道:“秦小师父,你想到哪里去?”
秦炎止步回身道:“小的想从那边下去。”
褚朴冷笑道:“老夫的时间不多,不想看你绕圈子!”
秦炎呆了一呆,身不由己的愣在那里。
还是长春夫人齐漱玉对他客气,笑了一笑道:“老鬼,你就别难为他了!”
接着转头吩咐道:“秦小师父,只管走你的,我们等着你。”
秦炎如奉圣旨,撒腿向前跑去,到了坡度缓和的崖壁处,连滚带爬,总算安全坠下崖底。
然后又折转回来,趟了一段溪水,才到达对面崖壁下。
现在他真是傻眼了,两丈多高的峭壁,如何爬得上去。
好在不久他就心中暗喜,只因上面垂下来一条葛藤,那葛藤离地面约有八九尺高,他只要跃起三四尺便可以攀住。
这种高度,他的轻功还不成问题。
于是双脚猛地一跺,跃身而起,果然抓住了葛藤。
不过,那葛藤只有手指粗细,不易吊起他的全身重量,必须双脚蹬住崖壁,小心谨慎的向上攀升。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十九回 弹轰地宫
此刻,虽然距目标不过丈许左右,在秦炎来说,却是一段最长的距离。
好在他心里想着上去之后,老仙翁就有一个美丽的丫环送给他,这种诱惑力实在无限大,即便上去之后,再摔下来也值得。
有志者事竟成,不大一会工夫,他已离目标不过三、四尺了。
谁知就在这时,对面崖顶上的刘翠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高声叫道:“黑驴,你要小心!”
这一叫不打紧,秦炎心里一慌,脚下一滑,那条葛藤竟然被拉断,只听他“噢”的一声惨叫,立即摔落下来。
长春夫人齐漱玉有些过意不去,跟着吩咐道:“娥儿,快过去看看!”
刘翠娥的轻功已有相当火候,吸了一口真气,双臂一张,像只蝴蝶般飘下崖底,走到秦炎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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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炎犹自在地上咬牙咧嘴的呼痛,不过他全身并无伤痕,只是跌了一下而已。
刘翠娥来了一次大行动,俯下身去,将秦炎扶了起来,柔声问道:“黑驴,摔伤了没有?”
这在秦炎来说,刘翠娥的确算得上大发慈悲,来了一次空前的大行动。
在这刹那,他连骨头也酥了,说话都不成语调,一迭连声的答道:“没关系,跌得还蛮舒服的!”
他说的并非假话,皮肉是受了点苦,内心的舒服却远胜过掉跌的疼痛。
刘翠娥忍住笑,再道:“既然没跌坏,那就想办法再上去!”
秦炎两眼一阵急眨道:“藤蔓已经断了,洒家怎能再上得去?”
刘翠娥道:“施展轻功,一跃就上去了,别忘了我师父刚才说过了,只要能上去,马上就有你的好处。”
这句话使得秦炎又来了一阵冲动,一咬牙,猛地直窜而起。
可惜他只窜了一丈左右,便又摔了下来。
但他仍不死心,连窜了好几次,竟是越窜越低。
对面崖上的褚朴,早已等得不耐烦,叫道:“娥儿,你仔细观察观察,看那地方是否有洞口痕迹?”
刘翠娥又向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了半响,道:“师父,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听天昊道长道:“刘姑娘最好上去看看,贫道看的不会错,那里准是洞口无疑。”
褚朴等人对天昊道长口气如此坚定,看法如此坚持,难免有些思解不透。
其实这并非天昊道长眼力特别独到,而是他已成竹在胸,有所根据,只是不肯明言而已。
原来,他是昨晚就得到褚朴要对修罗门采取行动的消息,所以要赵恨地连夜绘出洞口附近的形势图,又经赵恨地详细解说。
方才褚朴和蓝天豪分头侦察时,他又偷偷把图形拿出来对照了一遍,所以才敢断定那位置必是洞口无疑。
刘翠娥听了天昊道长的话,仍是半信半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褚朴为了给天昊道长面子,只好吩咐道:“娥儿,不论那里是否洞口,你只管上去看看!”
刘翠娥不再犹豫,单足微一点地,腾身面起,直冲起两丈高,然后抓住葛藤,在崖壁上停下身来。
她拨开葛藤,里面仍是崖壁,根本没有什么洞口。
褚朴叫道:“看到了什么没有?”
刘翠娥道:“师父,什么也没有,里面根本还是崖壁。”
褚朴道:“既然看不到什么东西,那就下来吧!”
刘翠娥刚要跃身而下。
却听天昊道长朗声道:“刘姑娘,且慢下来,最好再仔细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刘翠娥只好再拨开葛藤看去。
这一次,果然被她发现可疑的痕迹。
只见那崖壁上竟有一圈细微的裂痕,而且圈内和圈外的石质有所不同,很可能那圈内的崖壁是可以移动的。
她有了这种发现,立刻叫道:“师父,这崖臂上有一圈裂痕,很像洞门形状!”
褚朴神色一变,当即喝道:“快给我下来!”
褚朴是想到若这时石门忽然启开,向刘翠娥施狠招,刘翠娥势必当场遭殃。
刘翠娥虽不知褚朴用意,却也很快的跃了下来。
褚朴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果然被你料定了,褚某对老道长的眼力,实在佩服!”
天昊道长道:“现在要怎么办,就该褚仙翁处置了!”
褚朴道:“当然,第一步必须打开洞门!”
蓝天豪道:“他们把洞门关得好好的,机关可能又在里面,不知褚兄如何打开?”
褚朴微一沉吟道:“褚某只好试试,能不能打开,并没有绝对把握。”
天昊道长蹙起白眉道:“即便有办法把洞门打开,但也不便攻进去,他们里面足有几百人,又有机关埋伏,进去之后,岂不像投入龙潭虎穴。”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只要褚大掌门有办法打开洞门,蓝某就有办法攻进去!”
褚朴道:“蓝兄敢是要打头阵?”
蓝天豪冷笑道:“天昊道长说得对,人进去只有送死,但各位别忘记,蓝某今天特地带来一大笼神虫,只要把蛊放进去,不出三天,修罗门的地下宫室,便会变成一片毒区。
尤其蓝某的各种神虫,最喜欢钻隙蹈穴,在地下穴道里繁殖最快,不须一兵一卒,便可消灭了修罗门!”
褚朴只听得心头大动,忙道:“那咱们现在就下去!”
说着,当先飞下崖底。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飞身跃下。
李金贵为了隐藏身手,只好绕道到崖壁坡度斜缓处走了过去。
那提着竹笼的虫憧,也随着李金贵一起下坡。
秦炎见众人都已到来,咧开嘴巴高声道:“若酒家有火药火器百宝囊在身,今天就用不着劳动各位前辈了。
只要丢几枚天雷弹,震也要把洞门震开了,然后再丢进几枚磷火梭,不烧死他几十个人才怪!”
刘翠娥叱道:“你说那些废话做什么呢?”
秦炎叹口气道:“怪只怪我师父,做事大大不该,害得洒家英雄无用武之地不打紧,也误了今天的大事!”
秦炎的话刚刚说完,突见对面崖顶上一条人影,悼掠空苍鹰般飞落下来。
这人的身法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直到落地站定之后,才看清他是一位身披灰袍,面貌清癯,双颊微带暗红,浓眉大眼的带发头陀。
秦炎一见这位老头陀,立刻双膝跪倒,拜伏在地,恭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
原来,这头陀竟是祁连山接云寺掌门人圣火尊者巫公明。
巫公明微微一惊道:“你是什么人?”
秦炎连头也不敢抬,嗫嚅着答道:“弟子秦炎,你老人家怎么连弟子也不认识了?”
巫公明用手拨起秦炎的脸,犹自愣愣的道:“你怎么换了这身打扮?”
褚朴连忙代答道:“秦小师父住在玄妙观,为了方便,所以才临时换上装。”
巫公明对天昊道长和南北两大魔头,本已认识,见过礼后问道:“褚大掌门和蓝总峒主怎的会在南阳出现,今天到这里来又有什么贵干?”
褚朴随即把这些人目前都住在玄妙观,今天是来找修罗门理论的事约略的讲述了一遍。
巫公明向崖壁上凝视了一阵道:“如果那里真是洞门,老衲自信可以用火器震开,不过本门和修罗门素无怨隙,若率先出手,只怕有些不便。”
秦炎连忙抢着嚷道:“师父,褚老仙翁待弟子恩重如山,这些天来,弟子全仗他老人家热心照顾,吃的喝的自己从没操心,这个忙您是应该帮的!”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你身上也有火药火器,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秦炎抓耳挠腮的道:“弟子……弟子……”
巫公明这才发觉秦炎的百宝囊已经不见了,怔了怔,喝道:“你的火药火器呢?”
秦炎直着嗓门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还问弟子?百宝囊不是前些天在玄妙观被您收走了么?”
巫公明呆了一呆,立即喝道:“畜生,为师是离开祁连山,今天才到南阳府来,怎么会在玄妙观收走你的百宝囊?”
秦炎越发愣住,张口结舌的道:“那天明明是师父到过玄妙观,而且还有很多人在场!”
褚朴看出情形不对,忙道:“巫大师,这样看令徒必定是受骗了!”
巫公明紧锁双眉道:“不可能吧?是谁能改扮成老衲的模样?即便能骗过别人,又怎能骗过秦炎这畜生?他可是老衲一手由小带大的。”
秦炎的确是自幼为巫公明一手带大的,秦炎的父亲秦飞,原是巫公明的生死知交,不想却被仇家所害。
当巫公明赶到时,秦飞已是奄奄一息,临终时把年仅五岁的秦炎托付给他,因之,巫公明对秦炎特别有种钟爱之情,但管教也极为严厉。
可惜秦炎并非练武的好材料,所以除了学会使用火药火器之外,其他的武功却都稀松平常,好在秦炎对他也像对待父亲一样。
他这次下山东来,就是因为秦炎久不回去,放心不下,知道他必在南阳府一带,所以才亲自前来找寻。
只听褚朴道:“巫大师,可不可能是修罗门的巧手天魔郑君武易容改扮成你,这人易容手法的高明,除了当年的千面公子莫大鹏外,目前武林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巫公明默了一默,颇首道:“很有可能。”
褚朴说过话之后,立刻就又联想到,面前这位巫公明,是否仍是巧手天魔郑君武改扮成的?
这种怀疑,并不过分,因之,不禁提高警觉,暗加戒备。
秦炎却是如梦初醒,知道上次是上了别人的当,不过那人能改扮得如此毫无破绽,又实在不可思议。
巫公明见秦炎竟上了别人的当,被骗走百宝囊,长长吁一口气道:“你这小子半年来都在外面逛荡什么?害得为师的放心不下才出来到处找你!”
秦炎打了个哆嗦,又偷偷看了刘翠娥一眼,呐呐的道:“都得感谢褚老仙翁和夫人待弟子很好,有吃有喝又有招待,所以弟子就留下了。”
巫公明骂道:“好个乐不思蜀的畜生,难道你回到祁连山接云寺就没吃没喝没招待。告诉你,咱们接云寺旁边新盖了一座尼姑庵,你回去看看,风景已经大大不同了!”
秦炎啊了一声,又是两眼发直,急急问道:“你老人家这话可是真的?”
巫公明道:“为师骗你这畜生做什么。”
秦炎道:“可是弟子离开接云寺才不过半年,当时并没看到破土兴工?”
巫公明道:“你走后第二天就开工了,现在围墙还没盖好,几十个姑子们进进出出,站在咱们接云寺门口都能看见,有时她们寺里还借咱们的大殿念经呢!”
秦炎只听得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她们都很年轻吧?”
巫公明道:“新盖的尼姑庵,姑子们当然都很年轻,有的才十五六岁,最大的也不到三十岁,而且长的都很好看!”
巫公明这番话,其实都是故意骗秦炎的。
因为他看着秦炎从小长到大,知道他最看不开的就是色戒,方才他提到褚朴时,眼睛却在偷看刘翠娥。
巫巫公明一搭眼也看出刘翠娥是个风骚冶荡的女子,他担心就这样把秦炎强行带回祁连山,秦炎难免不大情愿。
所以才编了一套假话使秦炎动心,同时巫公明本人也生性豁达,一向不拘小节,编造出这番话,并不认为是犯了僧家忌讳。
秦炎这时则是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得意忘形的向蓝天豪道:“蓝老爷子,你们那里和尚和姑子在一起念经,一起睡觉,现在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了,我们那边也有!”
蓝天豪搐起朝天鼻道:“很好,不过你们到现在才赶上我们,已经落后了好几年,总是比不上我们开化。”
秦炎道:“小僧明白了,你们那边是已经开化了,我们是正在开化中。”
由于巫公明的到来,使得秦炎无形中身份提高了不少。
他在两大魔头前.已不再自称小的,别人对他也不得不另暇相看,即便刘翠娥,这时也绝不可能再叫他黑驴。
褚朴见巫公明不愿动用火器砸开洞门,同时又疑心他是巧手天鹰郑君武所改扮,便已决定由自己动手。
他扫掠众人一眼道:“诸位请退后些!”
蓝天豪知道诸朴是要打开洞门,但却猜不透他究竟要使用什么方法。
众人依言向后退出数丈,视线全集中在褚朴一人身上。
齐漱玉撇了撇嘴道:“老鬼,你要玩什么把戏?”
褚朴道:“当然是要设法把洞门打开。”
齐漱玉道:“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褚朴本来还有些犹豫,经齐漱玉一激,蓦地腾身而起,待拔起两丈左右高度,再折射向前平飞面出。
看看距离崖壁两三尺时,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向前平椎。
只听轰然一声大震,有如天崩地裂。
崖壁上顿时石屑横飞,尘土弥漫,连站在数丈外的天吴道长等人,也都感到脚下震动不已。
这双掌齐出的威力,当真是惊世骇俗,又岂是开碑裂石,熔土断金所可形容。
待褚朴落下多时,那飞沙扬尘才渐渐消去。
但见崖壁上一块高约六尺宽可五尺的岩石,已向后凹进足有半尺多深,葛藤也全被击散。
众人到这时才明白修罗门所以能不被人发觉,实在是有其原因。
就以这道崖壁上的石门而言,又有谁能看出破绽?即便有人认为可疑,又有谁能像褚朴一样将它霹开?
在这同时,众人又不得不深服天吴道长的眼力,他居然能断定这里就是洞门。
蓝天豪端详了一下,朗声道:“褚兄这双掌齐出的功力,令蓝某实在开了眼界,不过洞门还是不会打开,无法放蛊进去.”
褚朴略一喘息,再度腾身而起,像先前一样,又推出两掌。
这次他落地之后,紧跟着复又升起,两次共是推出四掌。
待石屑尘土落尽之后,那石门已经倒了去,显出一个大洞来。
褚朴双掌互搓了几下道:“现在该瞧蓝兄的下!”
蓝天豪瞧了虫僮一眼道:“拿来!”
那蛊僮应声把蒙着黑布的竹笼双手递上。
蓝天豪接过竹笼,刚要打开笼盏。
却听银燕子胡丽仙道;“慢着!别这样莽撞!”
蓝天豪一怔,道:“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胡丽仙道:“你若放进虫去,害死了修罗门所有的人都不要紧,倘若咱们的儿子真在里面,岂不是也要跟着他们同归于尽?”
一语提醒了蓝天豪,他略一沉吟道:“夫人说得对,暂时还不能放虫,必须查清楚了再说。”
褚朴费尽干生之力才打开石门,见蓝天豪又不肯放虫,不由冷哼一声道:“里面不出来人,不知蓝兄如何查清楚?”
蓝天豪不便在这时和褚朴起争执,歉然笑道;“待兄弟喊叫几声,看有没有人出来。”
秦炎抢着说道:“待小僧替蓝总峒主喊叫!”
他此时精神最旺,立刻干咳几声,扫清嗓门,高喊道:“修罗门的王八蛋,有腿有胳膊下的给我滚出几个来!”
巫公明喝道:“秦炎,你这是怎样说话?”
(此处缺一页)在场,告诉你便没有顾虑的必要了!”
秦炎急急问道:“到底是谁?师父快告诉弟子,弟子用这两枚天雷神火弹跟他拼了!”
巫公明不动声色的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炎环顾了众人一眼,难道弟子的仇人就在这里面?
别看秦炎见了女人拉不动腿,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时即便仇人是刘翠娥,他照样投掷火器不误。
不过这种假定是不可能的,因为刘翠娥比他还要年轻几岁,他父亲被入害死时,她可能才刚刚出生。
由于巫公明尚不曾说出杀害秦飞的人是谁,使得褚朴和蓝天豪都不禁面面相觑,都以为对方就是秦炎的仇家。
秦炎虽然武功不济,但他手里紧握着两枚威力惊人的天雷神火弹,万一当场投掷起来,每个人都要遭殃。
天昊道长唯恐伤及无辜,忙道:“巫大师就告诉他仇人是谁便了,那两枚火器爆开了不是玩的!”
巫公明凝着脸色缓缓说道:“你这不孝的畜生听着,修罗门就是你杀父的仇人!”
这时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对巫公明卖关于竟卖到这种地步,却不免又大大摇头。
只见秦炎一咬牙,一枚天雷神火弹直向那崖壁上的洞口内掷去。
一声焦雷般巨响暴震,洞口内顿时硝烟骤起,石屑横飞。
天雷神火弹本来就威力惊人,再加上爆炸在洞穴内,威力更是倍增,站在沟涧内的众人,都为之心神激荡不已。
第一枚爆炸声刚过后,秦炎随即又将第二枚扔了出去。
这些天来,秦炎一直表现得窝窝囊囊,但此刻他的胆量似乎比谁都大,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两枚天雷神火弹扔出之后,仍然余怒不息,又仲手向巫公明要火器。
巫公明拍拍他的肩膀,吁了口气道:“用不着太冲动,报仇要慢慢来,修罗门不是几枚天雷神火弹可以消灭得了的。”
巫公明的话声刚完,洞口内已探出一个头来,赫然是神算天魔林煌。
林煌向下面瞥了几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难得,难得,这么多大名鼎鼎的高人都来了,修罗门的大门是为各位开的,各位要进来就进来,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这一套?不知修罗门哪里开罪了各位?”
蓝天豪首先暴吼道:“姓林的,还本总峒主的儿子来!”
林煌脸肉抽搐了几下道:“蓝总峒主这话从哪里说起?找儿子为什么找到修罗门来了?”
蓝天豪两眼鼓得像牛蛋,沉声道:“四年前,你们明明在玄妙观掳走了我的儿子,还敢不承认?”
林煌不慌不忙的道:“你是听谁说的?”
蓝天豪道:“很多人亲眼看到,你敢抵赖?”
林煌两眼眨了几眨,道:“谁看到了,你说!”
蓝天豪道:“天昊老道长就在这里,难道还是假的?”
林煌嘿嘿一笑道:“失礼,失礼,大舅爷也来了,老夫想问问大舅爷,你可是亲眼看到了?”
天昊道长干咳一声,道:“林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掳走了蓝总峒主的公子,就该承认才是!”
林煌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大舅爷也帮着姓蓝的向修罗门栽脏!”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贫道不敢随便诬陷好人,林施主还是承认的好,蓝总峒主夫妇思子心切,能让他们全家团圆,也算替贵门积下一件功德。”
林煌又哼了一声道:“蓝总峒主,令郎当初来过本门不假,但却被本门的叛徒劫走,这叛徒就是埋伏在本门十年之久的白家二丫头,所以你应当到白家大院找令郎才对。”
蓝天豪道:“老夫早已到过白家,白家根本没有人。”
林煌道;“没人归没人,掳走令郎的却是他们干的。”
只听秦炎吼道:“蓝老爷子跟那老王八蛋罗嗦什么,待洒家再给他一枚天雷神火弹尝尝!”
说着就要睥向巫公明取弹。
林煌两眼急速的眨了几眨,道:“这位年轻的朋友是谁,怎么一开口就骂人?”
秦炎指手划脚的骂道:“洒家就骂了你这老兔崽子,你敢怎么样?”
谁知林煌并不动怒,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祁连山的秦小尊者,怎么忽然改头换面了?莫非诵经拜佛不习惯,想进入花花世界鬼混一番?”
秦炎喝道:“老兔崽子,少跟西家耍嘴皮,洒家今天不烧了你们的窝,就跟着你姓!”
林煌嘿嘿笑道:“多谢了,老夫虽然没有儿子,也不希望秦小尊者来继承香火,你还是回家在你祖宗灵前多烧几炷香才是正理。”
秦炎被骂得七窍生烟,连肺都气炸了半边,猛地跳起了三尺道:“老狗娘养的,洒家正要找你算帐,你还敢骂洒家!”
林煌淡然一笑道:“老夫跟你不赊不欠,有什么帐好算?”
林煌摇了摇头,带点无奈的神色道:“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是一概不知。”
秦炎道:“当年你们做的好事!”
林煌笑道:“修罗门一向本来就是做好事的,秦小尊者这话说得很对。”
秦炎手指着林煌鼻子骂道:“老狗娘养的,放你娘的狗屁!”
林煌怔了一怔,目光瞄向巫公明道:“巫大师,令徒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嚷嚷了半天,老夫竟然一句也听不懂?”
秦炎不等师父答话,抢着吼道:“那是你耳朵里长了鸟毛!”
林煌道:“耳朵里能长鸟毛,那倒十分好玩,秦小师父必定早已长过?”
秦炎胸中热血直冲,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老混蛋,洒家今天就要拔了你的鸟毛!”
林煌笑道:“老夫反正不打算再要儿子,拔不拔全是一样,不过老夫到现在才明白,秦小尊者不愿诵经拜佛,原来是要改行拔鸟毛!”
这倒难以埋怨林煌一直在嘻笑怒骂,而是秦炎到现在还不曾说出到修罗门寻仇的真正原因。
巫公明此刻实在无法再忍,冷笑着朗声道:“林施主用不着再装疯卖傻了,秦炎的父亲天山一剑秦飞二十几年前死在谁手里,你总该明白?”
林煌愣了一下道:“巫大师此话怎讲?天山一剑秦飞死在谁手里,为什么问起老夫来?”
巫公明两太阳穴抽搐了一阵道:“若林施主再这样下去,老衲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林煌笑道:“巫大师应该先顾虑顾虑你自己才对。”
巫公明不再答话,迅快的掏出一枚天雷神火弹,交给秦炎道:“扔!”
岂料,林煌毫不着慌,呵呵笑道:“小小雷火弹,老夫看得多了,要扔只管扔!”
巫公明担心他接住之后,再扔回来,吩咐道:“先把插销拔出来再扔!”
秦炎对投搞火器,最是熟练不过。
他拔去弹尾上的插销,拿捏好时间,那就是扔进洞口后即刻爆炸,根本不容对方有回掷机会,接着一插手扔了出去。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洞口霎时浓烟弥漫,石屑横飞。
当再度看清洞口时,已是一片静寂。
谁都可以想得到,林煌即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躲过雷火弹的袭击,但一向老奸巨滑的林煌就这样丧了命,却总是令人怀疑。
秦炎哼了一声道:“老王八蛋是死定了,可是不能攻到里面去,洒家这不共戴天之仇,还是无法报得。”
巫公明道:“咱们只有守在这里,出来一个炸一个。”
秦炎点点头道:“师父说得对,咱们就守上三天三夜,饿死那些王八蛋!”
巫公明道:“你懂什么,修罗门的地下宫室,存粮如山,就是一年半载不出来人,照样饿不死。”
秦炎咽下一口唾沫道:“那该怎么办?”
巫公明道;“急也没有用,必须慢慢想办法,实对你说,想消灭修罗门,不是你我两人办得到的。”
秦炎报仇心切,望向褚朴和蓝天豪道:“你们两位老前辈千万要帮忙!”
褚朴笑道:“老夫本来就是找修罗门来的,何劳秦小师父要求.”
秦炎顿丁一顿道:“那么老仙翁刚才为什么不讲话?”
褚朴道:“话都被你讲了,老的那还有开口的机会。”
巫公明蹬了秦炎一眼道:“听到设有?以后要少讲多做,别人不会拿你当哑巴。”
秦炎苦笑道:“可是,弟子刚才不多讲几句,那老王八蛋怎知弟子是要报仇来的?”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你刚才讲了半天,又讲明白了什么?他根本没听出你是要报仇的。”
秦炎摸了摸头,尴尬无比的干咳几声道:“好像是,弟子刚才说了不少废话。”
巫公明道:“你知道就好,有志不在多言,说十句赶不上人家一句,除了惹人讨厌,还有什么!”
秦炎暗道:“怪不得刘姑娘对我讨厌,原来毛病出在我的废话太多,下决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一句话就打动她的心。”
刘翠娥似乎已经和他两心相通。
他的心念刚完,便凑了过来道:“秦小师父,令师说得对,你要好好想办法,我们都会帮你。”
秦炎内心大是安慰,不觉又暗自忖道:“洒家今天真是交了好运,连她也对我这么客气,将来有一天报了大仇,再能得到她,就这样过一生,那该多好。”
刘翠娥轻轻碰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这一碰,在秦炎来说,真像过了电,只好开口道:“不是洒家不想说话,而是师父刚才说过,有志不在多言,言多必失,惹人讨厌。
洒家不愿让人讨厌,所以还是不讲的好,讲多了都是废话,废话是没有用的,要一句话当十句话,十句话当百句话,百句话当千句话,千句话当……”
刘翠娥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小头陀不但还是句句废话,而且废话比以前更多。
她不想笑又要笑,只好捂住了嘴,却依然吃吃的笑个不停。
秦炎愣了下道:“你笑什么?”
刘翠娥勉强止住笑道:“你刚才说千句话要当万句话,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
秦炎道:“你听说过于言万语没有,若没有说一万句话的,哪来的干言万语?”
刘翠娥不觉又掩口笑了起来。
秦炎也跟着赵发得意,因为他和刘翠娥相处将近半年,从来就没看见她对自己笑过,此刻一笑再笑,哪能不笑得他心花怒放。
尤其在他心目中,刘翠娥笑得是那么美,那么动人,那么风情万种,那么荡魂摇魄,他只要看着她笑,即便三天不吃饭,也绝不会觉得饿。
他正在出神之际,却听蓝天豪道:“怎么这样久没有动静?”
褚朴道:“秦小师父的雷火弹厉害,他们哪里还敢有动静。”
蓝天豪眨着铜铃般的两眼道:“林煌是修罗门的三令主,算是他们的第四号人物了,他死了修罗门怎能不管?”
他默了一默,又道:“那可能是把尸首拖里面去了!”
秦炎哼了一声道:“被雷火弹炸死,根本没有尸首。”
忽听洞口内传来一阵冷冷笑声道:“老夫如果连尸首都没有了,怎么还能说话!”
众人不由齐齐一惊,这分明是林煌的声音,否则不可能有人学得这么像。
秦炎呆了一呆道:“姓林的老混蛋,如果真是你,就该露出脸来给大家看看!”
“老夫什么世面都见过,还怕见你们么?”
一语未毕,洞口内果然出现了林煌。
谁能相信,他竟全身不见毫发伤痕,连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
秦炎简直被弄得满头雾水,喊道:“老混蛋,你真没死?”
林煌道:“还没听见你这小子哭,老夫怎么就会死?”
秦炎脸上青筋暴起,急急转过身来道:“师父,再给弟子一颗雷火弹,非炸死这老混蛋不可!”
巫公明叱道:“好好给我退在一旁,就是把为师身上所有的火器都交给你,也炸不死他。”
秦炎两跟发直的问道:“这是什么原因,莫非他钢筋铁骨?”
巫公明冷笑道:“你仔细看看,这洞口进去不到五尺,便拐向左边,左边不到几尺,必定又有拐角,你怎能炸得到他?”
秦炎这才明白过来,却依然两眼发直的道:“那该怎么办呢?”
巫公明不动声色的道:“现在只有看火云洞蓝施主的了,他那神虫是活的,遇隙就钻,里面拐弯再多,也挡不住他。”
蓝天豪望向虫僮道:“拿来!”
虫僮恭恭敬敬的把竹笼递上。
蓝天豪接过竹笼,打开笼门,探手抓起一把,再望向林煌道:“姓林的,看来今天蓝某若不出手,你是永远不肯招供的!”
林煌脸色一变,冷笑道:“蓝总峒主不怕后悔,只管放虫!”
蓝天豪刚要出手。
突听银燕子失声叫道:“慢着!”
蓝天豪正在不解胡丽仙为何出言相阻。
突见洞口伸出一个头来,赫然是失踪四年多,正在设法找寻的爱子火云魔童蓝云。
在这刹那,他真不知是惊是喜,竟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方才及时收住手势,否则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火云魔童蓝云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看来仍像个半大不小的脸,只是昔日圆圆的脸,如今消瘦了些。
他很快便站在洞口,望着下面激动无比的叫道:“爹!娘!你们好,孩儿这四年多,好想念你们!”
蓝天豪也激动的叫道:“想念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胡丽仙几乎流出了眼泪,厮喊着道:“云儿,这四年多来,娘跟你爹想得你好苦,到处找你,不然怎会迢迢千里由苗疆来到南阳,好在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蓝云霎时也流出眼泪道:“爹!娘!孩儿何尝不想回家,可是他们不放,又有什么办法呢!
孩儿现在只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四年多来,从没见过天日,今天还是第一次能站在洞口,看到外面的景色。”
胡丽仙见此刻林煌并未露面,只有蓝云一人站在洞口,不由急急喊道:“孩子,你的轻功不错,为什么不跳下来?”
蓝云抬袖拭泪道:“孩儿不能跳!”
胡丽仙下意识的觉出不妙,颤声叫道:“莫非他们把你弄残废了?”
蓝云满面痛苦之色摇摇头道:“孩儿皮肉并未受苦,一切都好好的。”
胡丽仙道:“那你为什么不能跳?”
蓝云低头望向脚下,道:“因为孩儿脚上锁着铁链,后面有人拉着。”
蓝天豪气急败坏的吼道:“林煌那老王八蛋在不在后面?”
蓝云怯怯的向左边望了一眼道;“二令主他老人家在后面。”
蓝天豪暴跳如雷的叫道:“姓林的,快给我滚出来!”
洞口霎时多了林煌,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蓝总峒主什么事急成这样子,看见儿子是好事,不该这样凶。
老夫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过来人,当然不在乎,但吓坏了你那宝则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蓝天豪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为什么掳走老夫的儿子不放?”
林煌打个哈哈道:“你儿子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住,你应当感谢修罗门才对,干吗知恩不报反要发脾气?”
蓝天豪斗嘴如何斗得过林煌,被激得只顾连连呛咳,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久未开口的褚朴,到这时才慢条斯理的问道:“林令主,责门的郑令主可还在么?”
他这问话是有意而发。
因为他怀疑眼前的蓝云是巧手天魔郑君武扮的,只有郑君武出现,才能证明蓝云是真的。
林煌哪能觉察不出褚朴的用意,淡淡一笑道:“郑令主无灾无病,怎能不在。”
褚朴道:“那就请他出来,大家见见!”
林煌回身望向左侧道:“老六,外面很热闹,你何必老躲在里面!”
话声甫毕,洞口内又多了巧手天魔郑君武。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回 无获而归
这时林煌、郑君武和蓝云同时出现在洞口,蓝云的真假之谜,也不解自破。
郑君武的目光扫向崖下,笑道:“今天的确很热闹,太白山和火云洞的人马全到了,三哥,你怎么不早通知兄弟一声?”
林煌道:“我哪有你舒服,大白天还在床上睡得像条猪,连被人家炸开大门都不知道,雷火弹也没惊醒你!”
郑君武嘿嘿笑道:“三哥,咱们这地下宫室,可不分晚上白天,现在兄弟不是来了!”
林煌道:“这各路人马今天都是来拽咱们算帐,有的要替父报仇,有的要找儿子,有的还没说明来意,反正一个个全不怀好意。”
郑君武抬手拍拍蓝云的肩膀道:“小子,干常天天嚷着想你爹想你娘,现在他们来了,为什么不好好话家常?”
蓝云脸肉一阵抽搐,道:“六令主,小的求您,就把小的当着是个屁,放了吧!”
郑君武笑道:“你明明是个人,怎么忽然变成屁了?如果你们讲话不方便,最好把他们请到地下宫室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蓝云道:“您只要把小的放了,小的自己会招待,不用你们费心。”
郑君武摇头道:“什么话,这里是修罗门,当然要由修罗门招待。”
蓝天豪一跺脚,咆哮着道:“姓郑的,别说废话了,快还我儿子来!”
郑君武笑道:“蓝总峒土最好稍安勿躁,这是本门修罗帝君想把他留下,在下实在作不了主。
你不妨请进洞来面见帝君,亲自向他要求,看在你们夫妇千里迢迢前来的份上,说不定他会答应。”
此刻的蓝天豪和胡丽仙,只有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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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大的凭借就是放虫,但放虫势必先伤到自己的儿子,若冲进洞去,那却又是自投罗网。
同时又不敢过分刺激对方,以免儿子受苦。
把柄抓在人家手里,他除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外,只能徒叹无奈。
郑君武又笑了几声道:“蓝总峒主只管放心,令郎留在这里,比在火云洞更为安全,本门绝不会亏待他就是。”
蓝天豪急得握了握拳头道:“你们把他扣留下,究竟是何居心?”
郑君武道:“你想要回令郎,有个最好的办法,只是蓝总峒主不知肯不肯答应?”
蓝天豪心中一动,急急问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出来,凡是蓝某做得到的,无不从命,即便拿出一万两黄金来赎,也办得到。”
郑君武道:“本门现在还不缺钱化,即便十万两黄金,也没放在我们帝君眼里。”
蓝天豪脸上抽动了几下道:“那你们要蓝某答应什么呢,莫非想要蓝某章脑袋来换?”
郑君武哈哈一笑道:“蓝总峒主言重了,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替本门消灭了白氏家族就成。”
蓝天豪面有难色道:“蓝某已经到过白家大院,可惜并没看到真正的白家的人。”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白家的人一个也没少,只是并不一定住在白家大院。”
蓝天豪道:“若真遇上白家的人,老实说,凭蓝某夫妇之力,很难一举将他们消灭,即以贵门来说,不下数百人之众,照样也不容易对付得了。”
郑君武笑道:“你只要施用放虫之术,把白家大院变成一片毒区就成了,至于消灭白氏家族,那是我们修罗门的事。”
这几句话,最感震惊的,该是李金贵,到这时他才明白修罗门扣押蓝云的用意,原来是借刀杀人之计。
这阴谋实在恶毒至极,他偷偷望向蓝天豪,看他如何回答。
蓝天豪略一沉吟道:“这件事蓝某当然做得到,不过,事成之后,你们如何交出我的儿子?”
郑君武道:“修罗门的人,绝少离开地下宫室,当然我们没办法把令郎送到玄妙观去。”
蓝天豪道:“那该怎么办?”
郑君武道:“到那时还请蓝总峒主再来一趟,我们就在这里交人。”
蓝天豪道:“就这么办,一言为定,可是到时候若贵门不肯交人,又当如何?”
郑君武哈哈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能替本门完成这样一件大事,即便有十个儿子留在这里,本门也照交不误。”
蓝天豪干咳一声道:“蓝某能讨回一个儿子就够了,十个儿子,下辈子再说罢!”
郑君武似乎觉出自己说话太多,不便再抢林煌的锋头,侧脸道:“三哥,蓝总峒主方面的事,双方就这么说定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林煌道:“今天是四方面的人马,声势汹汹而来,现在仅仅谈拢了一方面,另外三方面还是不明来意。”
秦炎立即吼道:“老混蛋,洒家是为报父仇而来,早就跟你讲了,还装的什么糊涂!”
他这时除了吼叫,已不能再使用火器,若炸死蓝云,蓝天豪势必和他师徒拼了,自己岂能两面树敌。
林煌仍不发怒,摆了摆手道:“秦小师父的事最好放在后面讲,太白山褚大掌门还在等着呢!”
秦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跳着脚道:“洒家是为报仇而来,为什么要放在后面讲?”
林煌道:“你这小子罗嗦,跟你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老夫没那么多闲工夫!”
秦炎脸孔胀得血红,高叫道:“洒家今天非报仇不可!”
林煌笑道:“报仇不是用嘴巴报的,你不服气,只管上来,老夫候着你!”
这一来秦炎终于傻眼了,别说上不去,就是上得去,也只有送死,连褚朴和蓝天豪都不敢上去,要上去哪还轮得到他。
巫公明见爱徒窘在当场,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傻小子,你的事不妨等一等,有师父在,总要让他给咱们一个交代。”
林煌见秦炎已安静下来,才嘿嘿笑着问褚朴道:“褚掌门人,尊驾是看热闹的?还是有事而来?”
褚朴冷笑道:“老夫闲着没事干什么不好,何苦跑到贵宝地看热闹!”
林煌哦了一声道:“那是有事面来了,不知有什么贵事?”
褚朴整了整脸色道:“尊驾用不着装糊涂,修罗门前些天派人到玄妙观袭击老夫住处,究竟是何居心?”
林煌愣了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本门和贵派素无怨尤,怎会派人袭击褚大掌门?”
他这话倒是不假,修罗门的确没对太白门采取任何行动,褚朴不过是受了李金贵的骗而已。
褚朴冷笑道:“尊驾承认不承认是一回事,做没做又是一回事,老夫岂能让你三言两语就打发走!”
刘翠娥紧跟着叱道:“姓林的,你说彼此素无怨尤,四年前你们修罗门在玄妙观追杀本姑娘和秦小师父,又是为了什么?”
林煌淡淡笑道:“刘姑娘好记性,四年前不过是为了一点小误会,事情已经过去,何必再提!”
褚朴喝道:“四年前的事可以不提,但你派人袭击老夫的事,又岂能善罢干休!”
林煌顿了一顿道:“这事有什么证据?”
褚朴道:“朱二掌门的弟子被你们掳走一天多,若不是他逃出来察报老夫,老大今天也不会来了!”
这时李金贵已有些沉不住气,他真不知林煌要如何回答,设若褚朴对自己起了疑心,难免马上就要大祸临身。
因之,他已暗暗注意戒备,因为他明白,自己万万不是无极老魔的敌手,何况对方又有齐漱玉和刘翠娥,连秦炎到那时也必将成为对方的帮手。
同时他更想到,自己吃了亏是小事,暴露了身份影响到找寻父母和白氏家族复仇的大局,才是更重要的。
林煌被褚朴的话直弄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了一呆道:“本门什么时候掳过来二掌门的徒弟来?褚大掌门今天为何专说些捉风捕影的话?”
褚朴哼了一声道:“实对你说,朱二掌门的弟子,现在已被老夫收归门墙,上次你们偷袭本门,他出面迎敌。
但却被你们当场掳走,拘押在洞穴中一天多,总算他命不该绝,趁机偷偷逃脱回去,难道尊驾还敢不承认?”
林煌摇头笑道:“想不到褚大掌门竟成一位编造故事无中生有的高手,如果本门真把朱二掌门的弟子掳进地下宫室,他即便插了双翅也飞脱不掉!”
褚朴两眼转了几转道:“难道你非逼老夫找出证据来?”
林煌道:“那最好不过,褚大掌门只要把朱二掌门的弟子找来,林某不妨与他当面对质。”
褚朴立刻转过头去,望向了李金贵。
李金贵心神猛地一震,暗叫一声糟糕,表面却还要极力装出无动于衷的安祥模样。
林煌紧盯着褚朴,问道:“褚大掌门看什么,是否他已经来了?”
褚朴回过头来,哼了一声道:“早知尊驾要对质,老夫就该把他带来。”
李金贵顿时如获大赦,放下心中一块石头,但他却不明白,褚朴为什么不把他指出来。
他哪里知道褚朴也有他自己的顾虑,那就是李金贵此刻身着道装,而且紧跟随在天昊道长身边。
若硬指他是朱云的弟子,等于说明了是自欺欺人,反而落给对方一个无事找事的把柄,林煌一向嘴不饶人,自己岂不要被弄得灰头土脸。
林煌倒也爽快,笑了一笑道:“既然人不会来,那就日后再说吧。”
他甩甩头,聊以解嘲的又道:“是从何说起?修罗门几时曾掳过朱老怪的弟子!”
褚朴到这时感到是有理说不清之感,只好哑子吃黄莲般不再理论。
齐漱玉实在看不过去,冷声说道:“老鬼,难道这就算了?”
褚朴道:“当然不能算,等下次把朱二掌门的弟子带来再说。”
齐漱玉目注李金贵,刚要开腔,却被褚朴以眼色制止。
她一向心窍玲珑剔透,当然明白褚朴的用意,只好住口不言。
林煌再转问天昊道:“大舅爷,你是出家人,三清弟子讲究的清净无为,为什么也跟着来趟这次混水?”
天昊道长本是随南北两大魔头来暗中观察修罗门情势的,原不打算和修罗门任何人有接触的。
但现在对方问到了自己,却又不能不开口应付,好在他心念一转,立刻想到何不试探一下修罗门对赵恨地叛离之后的反应。
于是轻咳了一声道:“贫道的确是无事而来,只是想顺便探望一下我那四年多不见的外甥赵恨地。”
林煌何等机智老辣,他对修罗门的这道洞门,居然能被面前这些人识破,一开始就惊疑不已。
他早就想到可能是赵恨地走漏的消息,同时也想到赵恨地很可能人在玄妙观,若人在玄妙观,自然是藏匿在天昊道长那里。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在他还只是一项假设而已。
因为那天当他和郑君武被一个老太婆和一个俊美少年追下山后,山上还有白银凤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
赵恨地必定落在这两人手里,那就不可能逃到玄妙观了。
即便白银凤和那不知名的少年放了他,他也该回到修罗门,他四年前不愿随天昊道长回到茅山,难道四年后会改变了主意?
林煌心念像风车般打着转,他决定向天昊道长来番试探,想到这里,嘿嘿一笑道:“大舅爷,真是不凑巧,恨地今天不能见客。”
天昊道长照样也城府深沉,岂是易与之辈,故作一惊道:“他为什么不能见客?贫道是他的亲舅舅,关系非比寻常!”
林煌叹口气道:“这还用大舅爷说,说起来林某和大舅爷也算亲戚,自然希望你们甥舅能见次面,只可惜他前几天被人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躺在床上,无法行动。”
天昊道长暗自好笑,但表面却装作愕然失措,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是被什么人打的?”
林煌道:“其中一人是白家的二丫头,另一个到现在还没查出身份。”
这些事天昊道长已听赵恨地说过,同时他也知道那没查出身份的年轻人就是张玉富,不过目前他对白家倒十分有好感。
因为他已隐约得知赵恨地似乎正在暗恋着白家的二小姐,站在作舅舅的立场,当然希望能设法成全外甥。
因之,他对白氏家族,无形中已有些袒护,不觉顿了顿道:“林施主这话,贫道实在无法全信。”
林煌两眼眨动了几下道:“林某说的句句实话,大舅爷凭那一点不信?”
天昊道长道:“据贫道所知,白氏家族四年来从未有人见过,怎能那么巧,白家的二小姐会单单让林施主碰上?”
林煌本来说的是真话,却不被天昊道长采信,心里一急,大声道:“岂止林某一人见过,我们老六也见过!”
天昊道长笑道:“你们二位同是修罗门的令主,当然要说一样的话,贫道岂能仅仅听过二位单方面的话就深信不疑!”
林煌只气得有些真火攻心,暗道:“想不到这老牛鼻子竟如此固执不化,实在可恶至极!”
心里想着,不觉两太阳穴抽搐了几下道:“实对你说,林某方才说的那个不明身份的年轻人,正是朱二掌门的弟子!”
此语一出,最感震惊的当然莫过于李金贵。
他心里有数,这必是郑君武告诉林煌的。
因为他第一次在铁笔峰归元大阵洞口遇见郑君武时,正是假冒朱云的徒弟,而且朱云也正在场。
眼下被林煌一语道破,自己立刻要变成众矢之的,他又如何不惊。
好在众人这时可能顾虑到林煌是别有用心,目光并未投向李金贵。
而李金贵也因改成道装打扮,又故意躲在天昊道长身后,使得林煌和郑君武都不易认出。
天昊道长呵呵笑道:“今天任凭林施主口似悬河,舌翻莲花,你的话贫道都无法采信!”
林煌只气得牙根发痒,脸肉一阵抽搐道:“你是否连外甥也不想看了?”
天昊道长道:“贫道今天来就是要看外甥,别的事都是假的,只有看恨地才是真的。”
林煌冷笑道:“那只—个办法,请大舅爷到地下宫室来,恨地见了你,心里一高兴,也许他的伤势马上就会好。”
天昊道长笑道:“看来林施主是把贫道当成扁鹊华佗了,若贫道有那种本领,冒死也要进去见他一见。”
林煌不动声色道:“这样说,大舅爷是不想进来了?看来你们甥舅之间也谈不到多大亲情,只是说话好听而已。”
天昊道长被林煌一激,心想若不作作样子,可能显出破绽,同时他也知道必会有人阻止,自可借机下台。
想到这里,哼了一声道:“就凭林施主这句话,贫道也必须进去看看恨地!”
作作势刚要腾身而起,
果然刘翠娥跟上来一把拉住道:“老道长,您干吗聪明人做糊涂事?若真的进去,那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天昊道长道:“贫道就作一次肉包子试试,反正看到外甥,死了也值得!”
刘翠娥紧拉不放道:“老道长,肉包子怎么能试,试一次就完了!”
天昊道长道:“刘姑娘别拉,贫道若不进去,怎能见到外甥,而且又落得人家说我没有甥舅之情!”
李金贵这时也趁势由身后拉住天昊道长衣服。
天昊道长仍在故意挣脱。
刘翠娥急得叫道:“老道长,您再挣就把衣服挣坏了!”
天昊道长道:“即便挣掉衣服贫道也非进去不可!”
这情景逼得褚朴看不过去,走上几步,横拦在天昊道长身前道:“老道长,你要冷静点,别中了他们的圈套,你个人有去无回不打紧,玄妙观的大局又由谁来主持?”
天昊道长终于装作稍为冷静下来道:“可是贫道若不进去就见不到外甥,贫道目前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
褚朴道:“你不妨仔细想想,进去最多只能见上一面,一旦他们把你害死,令外甥就永远见不到你了,你现在不进去,留得一条命在,将来见面的机会多得很。
听说令外甥是修罗门的剑主,而且深受金浩那老魔头的喜爱,他们总不能连令外甥也杀掉吧!”
忽听林煌打个哈哈道:“褚大掌门何苦说的这么难听,大舅爷进来后,我们自当奉为贵宾,以礼相待,什么肉包子打拘,实在是笑话中的笑话!”
褚朴不屑的道:“算啦,你们修罗门那一样是真的,除了天昊老道长会上你们的当,别人早就把你们一碗凉水看到底了!”
天昊道长见戏已作得差不多了,长长吁了口气道:“好吧!贫道今天只好不看外甥了!”
此刻的林煌,也实在莫可奈何,摇了摇头道:“这是从何说起!”
褚朴拱拱手道:“林令主,既然不知从何说起,那就只有下次找机会再说了!”
蓝天豪道:“褚兄,难道咱们就这样空手回去?”
褚朴笑道:“不这样回去又要怎么样?”
蓝天豪掀着朝天鼻道:“可是蓝某的儿子……”
褚朴道:“人家不放,你又抢不回来,你说该怎么样?”
蓝天豪抬头望向洞口,蓝云仍在林煌和郑君武中间,脸上满是焦惧慌急之色。
蓝云听出众人马上就要高去,急得大叫道:“爹!娘!你们别走,要走就该带着孩儿一起走!”
接着又转动着脑袋望向林煌和郑君武像疯狂般的嚎叫着道:“二位令主,你们把小的当着是屁,放了吧!”
蓝天豪只看得心如刀绞,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姓林的,姓郑的,你们到底放不放我儿子?”
林煌笑道:“蓝总峒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你已和我们老六约定好,只要把白家大院放了虫,我们马上就交出你的儿子。”
蓝天豪咬了咬牙,猛一跺脚,望着胡丽仙道:“咱们走!”
崖壁上又传来蓝云猪嚎般的哭叫声。
蓝天豪和胡面仙情不自禁又回过头来。
林煌微笑着挥挥手道:“放虫白家大院的事越快越好,早一天完成,你们父子母子就可早一天团聚,再会了!”
等蓝天豪走了几步再回头时,洞口内早巳不见了人影。
蓝天豪叹着气,摇了摇头道:“诸位还不走么?”
褚朴冷哼了一声道:“不走又等着做什么?”
于是,原班人马,只多了个巫公明,全都垂头丧气的离开山涧,踏向归途。
巫公明边走边道:“今天各位可说全白来了一道!”
褚朴冷声道:“咱们的确是白来了,但人家蓝总峒主却大有收获!”
蓝天豪一怔道:“兄弟连儿子都没带回来,哪里来的收获?”
褚朴道:“至少你知道了令郎的下落,而且还见过一面。”
蓝天豪道:“这样的见法,见了不如不见,能把儿子带回来才是真的。”
褚朴笑道:“你只要把白家大院布上虫去,儿子不就马上到手了。”
蓝天豪道:“兄弟回去就马上办!”
李金贵心下大急,但却不能开口说什么。
忽听天昊道长道:“蓝总峒主,你真要毁了白家大院么?”
蓝天豪道:“为了儿子,蓝某当然不能不那样做!”
天昊道长摇头道:“依贫道看,蓝总峒主最好还是多考虑考虑。”
蓝天豪没好气的道:“不那样做,蓝某就没有儿子,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天昊道长整了整脸色道:“据贫道所知,白氏家族的人,仍然全在,只是暂时离开了白家大院而已,你毁了白家大院,他们岂肯干休。
白仪方居士武功已登峰造极,又有法术护身,说句蓝总峒主别介意的话,你是惹不起他们的,又何必多结一个冤家!”
蓝天豪何尝没考虑到这一层,但他不毁白家大院,就得不到儿子,此刻他实在已顾虑不得那么多了。
他不觉哼了一声道:“蓝某得到儿子后,马于就连夜返回苗疆,不相信白氏家族会追到苗疆去。
就是去了,那边是蓝某的地盘,只要布好虫区,他们就难越雷池一步,就不定会让他们落得尸骨不存。老道长一定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吧?”
天昊道长依然摇着头道:“贫道是奉劝蓝总峒主别毁了白家大院的好,因为你不能不顾虑其中有变!”
蓝天豪果真脸色一变道:“老道长这话蓝某不懂?”
天昊道长道:“修罗门一向狡诈多端,言面无信,如果蓝总峒主如约毁了白家大院,他们仍不交出令郎,又当如何?”
蓝天豪心神一震,低下头去,半晌不再言语。
这时李金贵对天昊道长,心下不但大为感激,而且也感动不已。
他真想不到玄妙观方面还有这样的太好人,若白家大院能免于灾难,那全是拜他所赐了。
其实天昊道长此刻所以要帮白氏家族的忙,目的不外为了他外甥赵恨地,他要达成赵恨地和白家二小姐相爱的心愿,自然要从不使白家大院受损着手。
谁知胡丽仙见蓝天豪已陷入犹豫之境,立刻粉面含嗔,道:“怎么?你是不想打算要儿子了?”
蓝天豪苦笑道:“我是想到天昊老道长的话有理,若毁了白家大院仍得不到儿子,岂不呈又多了一个仇家?”
胡丽仙叱道:“我看你也要变成老混蛋了,不管修罗门是否言而有信,毁了白家人院总还有点希望,若连白家大院都不肯毁,那不是寡妇死了儿子,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么?”
蓝天豪哦了一声道:“还是夫人说得对,白家大院一定要毁的。”
蓝天豪忽然又改变主意,不但使李金贵再度大起惊慌,只迎得天昊道长也连连摇头,但却又不便再表示什么。
这时已来到一条岔路,一边是往玄妙现的,一边是往南阳府城的。
巫公明停下脚步道:“秦炎,现在你该随为师到城里去了,这些天了,多谢褚掌门人对他的照顾。”
褚朴愣下一下道:“巫大师是要带秦小师父走?”
巫公明道:“老衲这次下山,主要就是寻找秦炎,现在既然找到了,今晚先在城里住一夜,明天就准备上路回祁连山了。”
褚朴忙道:“那为什么不到玄妙观住—夜,褚某住的那所跨院空房多得很,同时巫大师总该给褚某一个为你接风洗尘的机会。”
巫公明只好瞧了秦炎一眼道:“你是否还想回玄妙观?”
秦炎自然不想离开玄妙观,同时他也想到若师父也住在玄妙观,无形中会使自己的身价大增。
他这些天来一直住在无尘院的门房,现在便可名正言顺的住到跨院里面了。
纵然仍得不到刘翠娥的青睐,至少可以把那八九个常在跨院中来来往往美丽的丫环瞧个够,这是何等一件乐事。
他心念转动,忽然想到一个有力借口,忙道:“师父,并非弟子不想早回祁连山,而是眼下大仇未报,只有住在玄妙观,报仇才是最方便。”
褚朴颔首道:“秦小师父说得有理,巫大师不能不为他报仇着想。”
无极老魔所以希望巫公明师徒住在玄妙观,也是私心使然。
因为他想到要对付修罗门,必须先增强己方力量,尤其巫公明以火药火器闻名于世,有他相助,在自己来说,等于如虎添翼。
而巫公明在这同时,也觉出应该留在玄妙观。
因为此刻住在玄妙观的各门各派,都是要对付修罗门的,等于联合作战,若将来单独找修罗门决斗,不但力量大减,也绝无致胜之理。
因之,双方都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盘,由于利害一致,其结果必然是不谋而合。
巫公明想到这里,点了点头道:“既然承蒙掌门人不弃相留,老衲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炎内心大为兴奋,偷瞄了刘翠娥一眼,似乎已在暗示着他现在的确已经身价不同了。
李金贵刚要向褚朴告辞,却听刘翠娥道:“玉富,难怪你不想住在玄妙观,原来这些天是和白家的二丫头混在一起?”
李金贵万万想不到刘翠娥会有此一问,暗吃一惊道:“刘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刘翠娥道:“方才林煌明明说过,你还敢不承认?”
李金贵笑道:“不错,他说和白家二小姐在一起的那年轻人是家师的弟子,并没有说是我!”
刘翠娥呆了一呆道:“难道你不是朱老怪的弟子?”
李金贵道:“你一定知道,家师的弟子并不只我一个。”
刘翠娥几乎要出声叫出来,立即想起上次和秦炎在圆觉寺遇见朱云时,有个很像李金贵的年轻人随着他。
而且那人身手奇高,迫得秦炎连火器都发不出,不过张玉富曾说过他已回转北崆峒去了,为何又能和白家二丫头混在一起呢?
她眨了眨眸子,愣愣的道:“我知道令师还有一名弟子,长得很像李金贵,可是你曾说他已经回北崆峒去了,怎么这样快又回到南阳府来了?”
李金贵想了想道:“那可能是他离开南阳府不久,又有事向家师请示,他找不到家师,必定要找我,我得赶紧回城去等他。”
刘翠娥略一沉吟道:“不对吧,看样子林煌在一两天前就见到他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碰上他呢?”
李金贵忙道:“那可能是他回来后找不到家师,忙着去找人了。”
却听褚朴道:“听说你那师兄武功很高,找到他后,就和他一起到玄妙观来,老夫决定把你们两个一起收归门下。”
李金贵躬身说道:“晚辈先代敝师兄谢谢老仙翁了!”
齐漱玉斜睨了褚朴一眼道:“一收就是两个,倒也公平的很,娥儿和玉富是一对儿,玉富他师兄正好可以配霞儿!”
褚朴连连颇首道:“还是夫人心眼快,我倒没想到这一层呢!”
巫公明哈哈笑道:“原来褚掌门人和夫人是在为两位女弟子找女婿,这杯喜酒老衲是喝定了。”
刘翠娥只听得红晕飞颊,不胜娇羞,赶紧低下头去。
秦炎也低下头去,但他却在暗中嘀咕,埋怨师父这话实在令他伤心,竟连自己弟子的心事都摸不清。
不但不帮他达成心愿,反来刺激他,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忽听刘翠娥问道:“玉富,为什么你们师兄弟二人,他的武功那么好,你却赶不上人家呢?”
李金贵歉然笑道:“连五个手指头都不能一样齐,何况人跟人呢,你如果嫌我武功低,就跟我师兄交往吧!”
刘翠娥气得一跺脚道:“看你说得那样难听,你师兄要留给我师姐,我怎能跟师姐争风吃醋!”
齐漱玉立即冷叱道:“娥儿,说话难听的是你,我刚才不过随便说说,你便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连玉富他师兄的影子都没见到,什么争风吃醋的,那么大的姑娘了,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刘翠娥果真臊得脸蛋儿像红柿子,狠狠瞅了李金贵一眼,不再说话。
李金贵趁机说道:“老仙翁,夫人,为了早日找到师兄,晚辈这就回城了!”
褚朴犹豫了下道:“去吧!不管有没有消息,要尽早回来见我!”
李金贵又和天昊道长、蓝天豪、巫公明等人打了招呼,才转向另一条路。
巫公明到这时才知道随在天昊道长身后的小道士,竟是朱云的弟子。
李金贵自己一个人走在返回南阳庄的路上,不觉哑然失笑。
因为他此刻穿的是一身道装,心想干脆就这样回去,反而可以大模大样的从正门回家了。
只是不知白银凤和牛金莲乍一见面时,将有何种表情,那一定是很滑稽可笑的。
此刻最使他焦虑难安的,便是蓝天豪即将对白家大院放虫的事,他必须尽快告知白银凤,以便商议对策。
但他心里有数,仅凭他和白银凤两人,是绝对无法阻止得了蓝天豪的行动。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金贵回头望去,不觉大大一愣,追上来的人,竟是祁连山小头陀秦炎。
他内心闪电般打了几转,心想即便有事追来,也该是刘翠娥,怎么会是秦炎呢?莫非这小头陀想杀我,以便除去眼中之钉,这倒不能不防。
于是故意止步回身,眼看着秦炎来到跟前,抱拳一礼道:“秦小师父,可是找在下有事么?”
秦炎笑道:“洒家也要进城去,所以追上来和你这小子作个伴儿。”
他居然当面把李金贵称做“小子”,可见他一直没把李金贵放在眼里,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因为他从未得见易容后的李金贵施展过武功,而李金贵又一直自谦只会几手三脚猫把式。
另一方面,他如今来了师父巫公明,无形中也身价大增,而此刻又无刘翠娥在场,正可趁此机会出出多日来的闷气。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一回 女侠现身
李金贵早料知秦炎的心理,干脆也就装作情愿低声下气,不过他弄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到城里去,莫非是故意找麻烦?
若自己真是到城里去,有他一路同行也无所谓,但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要回南阳庄,如何能把秦炎带回家去?
因之,此刻最重要的,该是如何设法把他摆脱掉,而为了不露破绽,又不便施展武功。
他顿下一顿,问道:“秦小师父,为什么也要到城里去?”
秦炎冷笑道:“奶奶的,你可以到城里去,难道洒家就不可以?”
李金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秦小师父莫非吃错了什么药,说话干吗这样冲,彼此无怨无仇,何必这样子?”
秦炎哼了一声道:“说的可倒好听,洒家跟你这小子怨仇大了!”
李金贵故作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
秦炎道:“洒家本来和刘姑娘好好的,若不是你这小子从中做梗,洒家那会到今天连她的边儿都沾不到,可见你这小子真是罪大恶极,把洒家害惨了!”
李金贵两眼眨了几眨道:“这个能怨我,在下并没故意在她面前讨好,也从没在她面前说过秦小师父的坏话,她不理你,与我什么相干?”
秦炎叱道:“没有你这小子分辩的!洒家一直弄不清楚,究竟那—点赶不上你,你除了面孔比洒家白些,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她喜欢上你,真是瞎了眼!”
李金贵道:“这还用秦小师父说,连我也这么想,你除了武功比我高,又会施放火药火器,这样的人才,刘姑娘居然看不上,至少她的眼光大有问题。”
这几句话,只乐得秦炎直在眉开眼笑,他干咳了一声道:“张玉富,到现在洒家才明白你占便宜是占在嘴上,你可知道洒家曾准备把你怎样?”
李金贵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别人肚里的蛔虫,怎知秦小师父想要做什么?”
秦炎嘿嘿笑道:“实对你说,洒家是想把你好好教训一顿,一直把你打到跪地求饶为止。
若你还敢反抗,洒家可能就狠下心来要了你的命,或者干脆把你活埋掉,让她永远看不到你,这样一来,就没人再跟洒家争了!”
李金贵打个冷颤道:“好险!真没想到出家人的心会这样狠!”
秦炎笑道:“这倒并非洒家心太狠,而是出于迫不得已。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有你没有我,有我没有你,谁让咱们两个为的是同一个女人!”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莫非秦小师父还是要杀我?”
秦炎哼了一声道:“谁让你这小子嘴巴甜,说得洒家心肠一软,竟然下不得手了。”
李金贵忙道:“多谢秦小师父活命之恩,大恩大德,在下日后定要设法报答。”
秦炎道:“那倒用不着,你只要答应洒家一个条件就够了。”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有什么条件?”
秦炎道:“条件很简单,今后不得再和刘姑娘见面。”
李金贵道:“可是我还有事情向褚老仙翁禀报,怎能不遇上她?”
秦炎冷笑道:“褚老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必禀报了,如果非禀报不可,就写张字条派人送去也是一样。”
李金贵摇摇头道:“可是我派什么人给褚老仙翁送信呢?”
秦炎想了想道:“万一找不到人,我可以代劳,洒家明天傍晚就在这里等你。”
李金贵道:“多谢秦小师父,不过你万一等不着,就不必再等了。”
秦炎芒然问道:“那是为什么?”
李金贵道:“因为我明天不一定有事,没事还写的什么条子?”
秦炎点点头道:“也有道理,那么洒家就每天傍晚来等一次,反正这里离玄妙观不远,散散步也是好的。”
两人且谈且走,李金贵却一直想不出办法如何把秦炎支开。
他默了一默,搭讪着说:“秦小师父方才赞美在下嘴巴甜,我看你在刘姑娘面前嘴巴更甜,口口声声的叫她姑奶奶,她不肯理你,究竟是什么原因?”
秦炎皱起浓眉道:“洒家也一直思解不透,很可能彼此生辰八字不合, 一下地就命中相克。经你这么一提,下次洒家倒要请算命先生算算,以便知道毛病究竟出在哪里?”
他语气稍歇,继续说道:“说起来洒家也不能怨你,因为洒家已经和她相处了好几个月,你不过最近才插进一脚,而她没遇到你时,照样也不理我,只是没有现在这样越来越严重罢了。”
李金贵灵机一动,忙道:“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令师也下山来到玄妙观,你的身价就大大不同了,她那敢再瞧不起你,说不定很快就会赢得她的芳心。”
秦炎猛地一拍脑袋道:“你说的有理,方才在山涧里我师父一到,她马上就跟洒家有说有笑,连黑驴也不叫了,简直像换了个人。”
李金贵笑道:“说的是嘛,一转眼就改变的这么快,等到明天,她可能就请你到她闺房里坐了。”
秦炎两眼一直,接着就手舞足蹈起来,大有乐不可支之概,笑得半天合不拢嘴,若不是有耳朵挡着,嘴巴可能要裂到脑后面去。
他笑着道:“张小兄弟,你可能已进过她的闺房,里面到底什么样子?”
李金贵未说话先发出一声赞叹,道:“那就不用提了,简直和深宫里的公主一样,满屋子全是粉红色的,还没进门先闻到香味,至于里面的布置……”
秦炎连忙摆手制止他说下去,道:“别说了,她让洒家进去后来一场惊喜,奶奶的,这次洒家—定能如愿以偿了!”
李金贵暗道:“这样和他胡扯不是办法,我总不能连家都不问,陪他一起进城……”
这时路左正有一片密林,李金贵也终于想出了办法,他转头道:“秦小师父,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你请先走吧!”
秦炎不解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实在敝不住了,要到树林里方便方便!”
秦炎道:“是大方便还是小方便?”
李金贵道:“自然是大方便。”
秦炎道:“大方便也费不了多大时间,快去,洒家等你。”
李金贵皱着眉头道:“实在不敢耽误秦小师父的时间,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大方便比一般人慢得多,至少够你吃一顿饭的。”
秦炎愣了半响,忽然骂道:“好小子,你敢讨洒家的便宜?”
李金贵怔了怔道:“我什么时候讨你的便宜来?”
秦炎瞪着一对牛眼道:“你大解,洒家吃饭,这不是讨便宜是什么?”
李金贵笑道:“秦小师父太多心了,怪不得刘姑娘不喜欢你,我是说大解太慢,和你吃一顿饭的时间差不多,好话经不住三寻思,你专往歪的地方想,难怪会怀疑是我故意骂你!”
秦炎若有所悟的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洒家错怪你了,不过以后说话别再大喘气!”
李金贵道:“我现在就要到树林去了,秦小师父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自己先走,我不会怪你的。”
秦炎道:“洒家当然要等,你总不能解上一天不回来。”
李金贵进入树林,又穿过一道土岗,很快便脱离秦炎的视线。
他本打算就此溜掉,但又想到为了寻找父母和朱云,以及协助白家对付修罗门,必须仍和褚朴等人周旋,将来磋上秦炎不好交代。
于是他决定再度来个改头换面,恢复原形,便匆匆将道装脱下、又揭去面具,包在一起塞进草丛中。
身上还有几粒朱云赠送的变音药,取出一粒,然后绕道到秦炎身后,大摇大摆的前进。
秦炎听到身后有人,猛一回头,不觉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这不正是张玉富的师兄么?
而且这人是多么像四年前的李金贵。
他在圆觉寺外是吃过这人大亏的,知道张玉富的这位师兄,身手高不可测,好在他想到张玉富就在林内大解,必可化敌为友。
李金贵故意看也不看秦炎一眼,刚要擦身而过,秦炎却先开了腔道:“你……你不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弟子么?”
李金贵停下脚来,定了定神,哦了一声道:“小师父看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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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炎干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您和令师在圆觉寺外,咱们不是……”
李金贵立刻想了起来道:“原来是祁连山的秦小师父,那次你和太白山的刘姑娘在一起,那位刘姑娘长得很美,对不对?”
秦炎咧嘴笑道:“对!对!简直美如天仙,不然洒家怎会和她在一起!”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真是艳福不浅。”
秦炎不管对方把这种字眼用在出家人身上是否恰当,竟乐陶陶的连连点头道:“不浅,不浅,比长江的水还深!”
李金贵暗忍着笑,道:“上次多有得罪,秦小师父请别见怪。”
秦炎道:“洒家明白,那完全是一场误会,因为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金贵皱了皱眉道:“在下并未出家,怎会和秦小师父是一家人?”
秦炎道:“因为洒家和令师弟认识,而且彼此感情很好。”
李金贵立刻泛出惊喜之色,急急问道:“你见过我师弟玉富?他在哪里?”
秦炎这时反而卖起关子来,慢吞吞的道:“你请在这里等一会,他大概很快就要来的。”
李金贵有些不耐烦的道:“他究竟在哪里?在下这几天找他找得好苦,实不相瞒,在下前些天奉家师之命回北崆峒去,不想离开南阳府后,又想起一件事回来请示,谁知家师和师弟都不见了。”
秦炎道:“这事洒家知道,令师在几天前已经失踪了,令师弟也是在到处找他,他这几天,有时住在城里,有时住在玄妙观里,听说有时还和白家的二小姐在—起,所以你才不容易碰到他。”
李金贵怔了怔道:“原来如此,那么秦小师父现在要到哪里去呢?”
秦炎道:“洒家是因为家师来了,他老人家原先住在城里客栈,现在已被一些好友请到玄妙观,所以吩咐洒家到城里客栈把他的几件遗物取来。”
李金贵先是一惊,接着又暗自好笑,这小头陀居然把他师父放在客栈里的“东西”称做“遗物”。
但他只作不曾留意,搭讪着问道:“你还没讲在下那张师弟在哪里?”
秦炎道:“洒家现在就是和他一起进城的。”
李金贵道:“他的人呢?”
秦炎向树林一指道:“就在树林里面!”
李金贵不解的道:“他跑到树林里去做什么呢?”
秦炎笑道:“他出恭去了。”
李金贵摇摇头道:“糟糕,我那张师弟出恭一次至少要半天时间,比一般人吃顿饭还要久。”
秦炎眨着两眼道:“他方才自己也说过,他为什么要这样?”
李金贵道:“谁知道呢,他从小就有这种毛病,治也治不好,改也改不掉,这种病现在少见。”
秦炎道:“大概时间也差不多了,待洒家喊一喊他。”
说着振起叫驴般的嗓门高声叫道:“张小兄弟!张小兄弟!快些把恭出完,你师兄来了!”
一连叫了十几声,却不见回响。
却见李金贵脸色一变道:“糟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炎也两眼猛眨的道:“是啊!他即便恭没出完,也该回答一声才好,怎么不吭不答呢?”
李金贵立刻向树林奔去,一边叫道:“走!秦小师父,快过去看看!”
他不等秦炎跟上,闪电般几个纵跃,已奔到土岗后的草丛边,伸手把那包着面具的道装取出,再等秦炎来到跟前,才满面惊诧之色问道:“秦小师父,地上怎会有一套衣服?”
秦炎呆了一呆道:“不好,这套衣服正是张小兄弟穿的,怎会放在这里?”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不对,这好像是件道士穿的衣服。”
秦炎道:“令师弟穿的正是道袍!”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什么?我那师弟已经出家了?”
秦炎道:“其实没什么,他今天为了行动方便,所以临时向玄妙观的天昊老道长借了件道袍和一顶道士帽。”
李金贵越发吃惊道:“他把道袍撇在这里,人又不见,定是被人掳走了,来人一定走得不远,咱们得赶快去追!”
秦炎也觉出不妙,忙道:“要不要洒家帮忙?”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若肯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秦炎道:“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了,用不着客气。”
李金贵道:“这树林太大,必须分头追才成。”
秦炎道:“洒家听你吩咐。”
李金贵往玄妙观方向一指道:“很好,就请秦小师父往那边追,我往相反的方向追!”
秦炎明知自己越追越远,总不好意思要求换换方向,只得应了一声,放腿奔去。
只听身后传来李金贵的声音道:“不管追不追得上,咱们还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
李金贵见秦炎去远,也展起轻功,向回家的路上奔去,直奔出一里多路,才放缓脚步。
他并未再穿道装,只是重把面具戴上,以免在路上碰到村里熟人。
他这面具,都是进入家门之后先行取下,不过李铁牛夫妇也都见过,久了即便忘记取下,也不以为怪。
这时午时已过,白银凤和牛金莲都在家里,厨房里还特地为他留着午饭。
白银凤为了急于知道南北两大魔头和修罗门相会的经过, 一见面就紧盯着问长问短。
李金贵约略说过之后,脸色开始凝重,叹口气道:“蓝天豪为了要回儿子,已答应修罗门要把府上放虫毁掉,二小姐务必要拿定主意。”
白银凤顿时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猛搓着双手道:“阿贵,事到如今,我实在没有主意了,以我们两人之力,即便明着对付蓝
天豪夫妇,也不见得是他们对手,何况舍下范围又那么大,他随使在哪个角落下手,我们都无法防避。”
李金贵情不自禁又想起朱云,若这时有朱云在,凭他丰富的经验阅历,一定会拿出个主意。
又想起上次蓝天豪率众夜袭白家大院时,那位神秘的白衣蒙而人仗义相助,这次他会不会再度施以援手呢?……
白银凤见李金贵沉思不语,长长吁一口气,问道:“你可是想出了什么主意?”
李金贵语气沉凝的道:“我是想到上次那位白衣蒙面的前辈,如果他能再度出现,事情就好办了。”
白银凤蹙眉苦笑道:“人家也不是专为帮忙我们白家活着的,何况他也不可能知道蓝天豪又要对我家采取行动。”
李金贵却有些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略一沉吟道:“那也不一定,上次蓝天豪的行动照样很秘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白银凤道:“上次他雇了戏班子在村东头唱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有蹊跷,这次他只要带个虫僮来就够了,用不着再唱戏。”
李金贵道:“他这次的行动,照样也事先泄了密,褚朴夫妇、天昊老道长、巫公明师徒都已经知道了。”
他语气稍歇,接道:“为了阻止蓝天豪的这次行动,天昊老道长今天曾帮府上说过不少好话,可惜蓝天豪执意不听,谁也没有办法。”
白银凤一愣道:“天昊老道为什么要帮我们白家呢?”
李金贵顿了顿道:“也许他也有他的私心,因为他可能已知道了赵恨地对你私相爱慕,为了成全他外甥,自然不愿府上被毁。”
白银凤娇靥立时泛起两朵红云,带着嗔意道:“赵恨地实在太可恶,这种事情怎可随便对人讲!”
李金贵道:“二小姐不该责备他,不妨设身处地想想,天昊道长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人,而他对你又一往情深,他在情感无处发泄时,不向天昊道长倾诉又说给谁听呢?”
白银凤似乎也觉出李金贵是情理之言,不觉垂下粉颈,不再言语。
李金贵为探知白银凤心事,默了一默,搭讪着问道:“说真的,赵恨地既然对二小姐如此痴情,难道二小姐就真个一直不理不睬么?”
白银凤缓缓抬起头来,白了李金贵一跟道:“阿贵,咱们大事还没商量完,你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其实我这话也是由大事上引出来的,总之,我觉得赵恨地不失是个心地善良的年轻人。至于天昊道长,比玄妙观那三名观主,也实在好得太多了。”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这些话最好以后再谈,现在商议大事要紧。”
李金贵沉吟了一阵道:“不管如何,我们今晚必须住到府上大院去。”
白银凤道:“住进去很简单,但又能发生多大作用呢!”
李金贵道:“有多大作用在其次,至少你是尽力了。”
白银凤人为感激的点点头道:“好!我们今晚就过去住,连你为我们白家的事都肯这样尽心尽力,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牛金莲在一旁虽然对他两的话听不全懂,却知道必定又有人来袭白家大院。
她望了望天色道:“阿贵兄弟,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留在厨房里。”
白银凤这才觉出不该让李金贵空着肚子陪自己讲话,也道:“你去用饭吧,时间还早,休息一下我们再商议。”
牛金莲在李金贵进入厨房后,也进入厨房开始做晚饭。
李金贵边吃边问道:“嫂子,怎么这样早就煮晚饭?”
牛金莲道:“我知道你和二小姐今晚又要住进白家大院去,所以应该早些吃晚饭,免得天黑了送去不方便,不过晚上我会再煮些点心或是面,要铁牛送过去给你们消夜。”
李金贵十分感动的道:“又要麻烦嫂子,实在不好意思!”
牛金莲道:“自己人还说这些话,我知道你们到了那边,可能连觉都不能睡,又要动刀动枪的跟人拼命,我给你们准备吃的又算得了什么。”
李金贵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道:“多谢嫂子!今晚的消夜,不敢再麻烦铁牛哥去送,我自会回来拿的。”
牛金莲道:“我想铁牛一定会抢着去的,他夸说这几天武功又大有进步,说不定晚上还要去帮忙打架呢。”
李金贵道:“上次铁牛哥确实帮了大忙,他用石头打倒不少苗疆峒人,只是这次对方并非打架来的,铁牛哥用不着再去,在家好好休息明天下田要紧。”
牛金莲点点头道:“也好,我会劝他不要过去的。但这些天来,练武比下田的劲儿还要大,牛脾气一来,非去不可,我也拿他没办法。”
李金贵道:“不管如何,嫂子今晚只管好好休息,不必害怕,这次对方只为到白家大院下毒,不会到我们家来的。”
李金贵吃完饭,本来要找白银凤继续商议大事,谁知白银凤闲夜间有事,却进房休息去了。李金贵便也上床小睡了一会儿。一 觉醒来,已近黄昏,李铁牛也由田里回来。
李铁牛拴好牛,放好农具,竟然不顾疲累,在院子里练起拳脚来。
牛金莲走过来道:“别练了,马上就要开饭!”
李铁牛愣愣地问道:“为什么今天晚饭这么早?阿贵回来了没有?”
李金贵闻声来到天井道:“小弟早就回来了!”
李铁牛边练拳脚边问道:“刚才金莲说要提前吃饭,莫非你和
二小姐晚上有事?”
李金贵道:“今晚的确有事,有人要到白家大院放虫下毒。”
李铁牛闻言一惊,立刻停下拳脚,急急问道:“是否又是上次那姓蓝的老王八蛋?”
李金贵道:“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会放虫下毒的?”
“好极了!”李铁牛大声道:“今晚少不得又要赶上一场热闹,这次我要用石头多砸上几个!”
只听牛金莲撇撇嘴道:“人家白家大院要被放毒,你还说好极了,这要让二小姐听到,不骂你才怪!”
李铁牛摸着脑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一番好意,人家二小姐那会像你这样小心眼!”
正说话间,白银凤已由房中走了出来。
牛金莲道:“既然人数到齐了,大家就到厨房用饭吧,忙晚上的大事要紧。”
饭桌上,李铁牛一直问长问短,李金贵也把蓝天豪受修罗门协迫,以放虫为条件换回儿子的事说了一遍。
李铁牛不住跺着脚道:“这姓蓝的老王八蛋,实在可恶!”
李金贵道:“这也不能全怨姓蓝的,他为了领回儿子,哪顾得了许多。”
李铁牛猛摇其头道:“他那狗儿子值几个钱?白家人院值多少钱?到底是他的儿子值钱还是白家大院值钱?只怕他一百个儿子,也抵不上白家大院值钱,他连这笔帐都算不过来,还当的什么总峒主?”
李金贵忍不住笑出声来,连白银凤也不禁掩口而笑。
李铁牛茫然差问道:“白家大院马上要被人放虫下毒了,你们两位怎么反而笑起来?”
李金贵勉强止住笑声道:“铁牛哥,你要知道人是无价的,在蓝天豪心目中,他的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毁了整个南阳府,他也肯做得出来,白家大院虽贵,却并不归他所有。”
李铁牛道:“他儿子既然是无价的,为了个一钱不值的龟儿子,便毁了人家白家大院,这姓蓝的到底还算不算人?”
李金贵虽仍觉好笑,却无法再笑,叹口气道:“他既然非毁白家大院不可,谁也阻止不了。不过,今晚铁牛哥不必再去了,别耽误明天下田。”
李铁牛握了握拳头道:“我非去不可,这次定要用石头砸死那老狗娘养的,即便动手打架,我的武功也比上次高出很多了!”
李金贵摇头道:“这不是仅凭武功可以制胜的,铁牛哥别忘了上次你和朱云大哥曾中过虫毒,若不是那位白衣蒙面前辈赠药相救,只怕早就没有命了。”
李铁牛哦了一声道:“是啊,那位蒙面前辈,今晚是不是还要来?”
李金贵道:“我们当然盼望他来,但他来的可能性却实在太小了。”
李铁牛咧了咧嘴道:“这样说咱们今晚只有挨打的份,根本阻止不了人家放虫?”
李金贵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们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至于能否阻止得了对方放虫,实在难以预料。”
李铁牛也觉出事态严重,垂下头道:“姓蓝的已经决定在今晚来么?”
李金贵道:“姓蓝的为了救回儿子,在他来说,行动自然是越快越好,我们虽不知他什么时候来,却必须提早准备。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他把时间延后,反而要使得我们夜夜不得安枕!”
白银凤放下碗筷道:“饭已用过,我们该过去了!”
这次白银凤和李金贵是由围墙后侧进入白家大院的。
为了夜间照明,他们特地带了一包蜡烛和一盏灯笼。
李铁牛原本坚持要随同一起来,经过白银凤和李金贵苦苦相劝,才算暂时把他阻止住。
两人先打着灯笼在院内各处巡视了一遍,觉出并无任何异样。
他们还特地把灯笼上方盖上一块木板,不使光芒上射。
其实白家围墙高有两丈,仪是打着灯笼在里面行走,外面的人也是不易觉察的。
由于白家大院范围太大,连花园假山各处巡视一遍下来,足足耗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然后他们来到白银凤原先的绣房,暂作休息。
白银凤道:“阿贵,咱们不能一夜不睡,不如轮流休息的好,我休息上半夜,你休息下半夜。”
李金贵知道白银凤这样决定是对他的—种体恤,因为上半夜不睡觉对人的影响不大,下半夜不睡觉才是最辛苦难熬的。
他身为男子汉,岂能让一个女孩儿家比自己多受罪,于是沉忖了一下道:“二小姐,府上的院落实在太大了,仅凭一个人负责巡视,势必顾此失被,若巡视到南边,对方刚好在北边放虫,又该怎么办?”
白银凤眨着一对清澈似水的眸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人都不休息,各自分头巡视?”
李金贵道:“我认为巡视不如监视,找一处较高的地方,四面都看得到,只要坐在那里注意了望就成了。”
白银凤想了想道:“那只有再到假山了。”
李金贵道:“假山也不够高,无法看到四面围墙,何况旁边不远处的那座大楼,就把视线遮去一半。”
白银凤道:“那我们就到大楼上,不是很好么?”
李金贵道:“府上的那座大楼,四年前修罗门的郑水明进袭时,已被震塌了将近一半,不知还能不能上得去?”
白银凤道:“爆炸后我上去看过,楼梯还都完整无缺,只是塌了一角,顶楼四面都有窗户,在上面监视,最好不过,刚才若不是你提起,我真还没想起呢。”
李金贵道:“那就请二小姐带路,现在就去。”
他说着,首先从床上抱起一条锦桩。
白银凤一愣道:“你拿被子做什么?”
李金贵道:“现在已是深秋了,夜晚楼上一定很冷,我怕二小姐受凉,所以才想起拿条被子去。”
他虽然仅是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但却听得白银凤大为感动,也深深为妹妹玉凤庆幸,妹妹将来能把终身托付与他,总算没有选错人。
只是,自己的终身,是否能遇到一个像他一样体贴多情又敦厚朴实的人呢?……
说真的,若非妹妹玉凤已把终身付托与他,这些天来,他早就成为自己的心上人了。
她并未答话,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绕过假山,很快便到达大楼门口。
楼顶倾塌下来的残砖碎瓦,仍堆散在大楼一侧,似乎四年来从未有人动过。
围墙的荒草,高可及膝,秋虫鸣声,此起彼落,一片凄凉景象。
进入大门,地面积尘盈寸,壁角蛛网遍布,但楼还是完整无缺。
这座大楼,共高三楼,顶楼原是白氏家族当年夏季纳凉饮茶用的,另外也可在这里眺览山色风光,上面陈设了不少桌椅。
白银凤在二楼便吹熄了灯笼,上到顶楼,由于顶楼塌了一大片,也露出一大片天色,虽然月亮尚未露面,但满天星斗,两人的眼力又异于常人,对楼上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
李金贵抱着一床锦被,竟然无处可放。
原因是不论地板上和桌椅上的积尘太厚,好在刚才在楼梯口看到一把扫帚,便把锦被交给白银凤,自己找来扫帚打扫灰尘,又找到一只鸡毛掸将桌椅上灰尘掸干净,然后并起两张八仙桌,放上锦被。
顶楼上虽塌掉一角,但剩下的面积还是很大,足可容纳二三十人在上面聚会谈天。
四面果然都有窗,而且自从四年前被震开以后,一直无人关闭。
李金贵迅快的在四面窗口试看过,视界均无障碍。
他吁了口气道:“二小姐,你如果累,就到桌上休息吧,监视的责任,一切有我。”
白银凤自然不肯让李金贵一人辛苦,何况白家大院是她自己的家,真正该负责的是她自己,别人只是帮忙而已。
她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上半夜我们都不必睡了,蓝天豪到这里来,总是以上半夜的可能性最大。”
于是,两人各守着一边窗口,大约一更过后,月亮已渐渐升起,居高临下,看得越发清晰。
不过南北两边的围墙距大楼足有三十丈开外,若不聚精会神注意,很难发现是否有人影移动。
尤其对方这次来的只是少数几人,必须格外留心。
夜已深,身处顶楼,又四面开着窗户,难免渐感寒意袭人。
忽听李金贵叫道:“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白银凤吃了一惊,急急来到李金贵同一窗口,果然一个人影,正在围墙顶上蠕动。
李金贵低声道:“好像只有一个人?”
白银凤道:“放虫不是打架,一个人就够了。”
说话间,那人影已落进围墙之内。
李金贵道:“二小姐,请在楼上继续监视,我下去看看。”
白银凤道:“千万小心!需要帮忙时赶快通知我。”
李金贵不再说话,施展出“巧燕出林”轻功,闪电般穿窗而出,待落下地去,已跃出五六丈远,但却不闻半点声息。
等他接连几个纵跃,掠近围墙时,那人正提着一个食盒迎面而来。
李金贵不觉哑然失笑,原因是这时他已看清来人是李铁牛。
“铁牛哥,你怎么又来了?”
李铁牛本来为来人的身法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听出李金贵说话,才松了口气道:“阿贵,你把我吓了一大跳!”
李金贵来到跟前道:“铁牛哥还不是把小弟照样吓了一大跳!”
李铁牛道:“我是替你们二位送消夜来了,现在可有什么动静?”
李金贵转过身道:“铁牛哥请跟着我走!”
李铁牛想起上次夜里送饭来时,先是在白玉凤的房里,然后又到了假山上,边走边问道:“你们是在三小姐绣房里还是在假山上?”
李金贵道:“那里也不是,这次是在白家大楼上。”
李铁牛道:“还好先被你发现了,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呢。”
来到楼下,楼上的白银凤早听出是李铁牛的声音,只是为了隐秘,不便出声说话而已。
大楼虽已破败,但在李铁牛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登上高楼,往日他在围墙外看到这座有三层房子高的巍峨建筑,曾梦想着自己将来也能有机会登临其上。
现在居然实现了梦想,但在感觉上却也不过如此。
到了楼上,白银凤连忙迎了上来道:“李大哥又送饭来,实在叫人过意不去。”
李铁牛把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来,还热气腾腾的呢。
他把碗筷取出,叫道:“二小姐和阿贵兄弟快来趁热吃,夜深了,天气冷,吃饱了身上会暖和些。”
牛金莲对这顿消夜准备的花样还真不少,除了鸡丝面外,另有一盘面桃,一盘包子和半只炸鸡,两条黄花鱼,还有一壶热茶。
当两人匆匆用过后,果然身上已开始暖呼呼的,驱散了原有的寒意。
只听李铁牛道:“我明白了,你们二位先在楼上落脚,不外是居高临下便于监视,这种事我还做得来,就留在这里帮忙好了。”
这在白银凤和李金贵正是求之不得。
李金贵见多了一个人,再劝白银凤在桌上休息休息。
白银凤一来过意不去,那有自己家里的事让别人辛苦自己反而逍遥事外之理? 二来两个大男人在旁自己女孩儿家睡在桌上,也实在不太雅观。
因之,她决定大家齐心协力,共渡一个晚上,好在人多除了可以加强监视网外,也不再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楼下发出细琐轻响,很像是脚步声音。
白银凤等三人,久久监视不见动静,本来已有些困意,突然听到这声音,不觉全都悚然一震。
白家大院早已无人居住,此时此地,怎会有脚步声音,难道有鬼?
但传说中鬼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如果说是听觉作祟,又不可能三个人的耳朵同时出毛病?
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蓝天豪派遣的放虫人来了,然而,放虫怎会到楼上来呢?
他们倒真希望是放虫人来了,因为他们可以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一举人虫俱获,使蓝天豪的计划完全落空。
由于声音像在楼下门口,反而使得楼上的三人视线无法达到。
此刻白银凤、李金贵都已不约而同离开窗下,蹑手蹑脚的来到楼梯门靠壁处。
李金贵本想下楼察看,却被白银凤摇手制止,因为此刻楼上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惊走对方,岂不等于煮熟的鸭子又让它飞了。
偏偏那声音在他们聚集在楼梯口壁角下时,已不再发出。
三人足足默等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仍无任何动静。
李铁牛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我们刚才该不是疑神疑鬼吧?”
李金贵道:“明明脚步声,绝不会错。”
李金贵道:“既然没错,他不上来,我们就该下去看看,老待在楼上不是办法,万一对方正在放虫,咱们待会儿,只怕连楼都下不去了。”
李金贵道:“我下去看看!”
他脚步尚未移动,早被白银凤一把拉住道:“慢着,说不定这正是对方诱敌之计,下去反而着了他们的道儿。”
李金贵不以为然,道:“人已经来到楼下了,他就是不诱,我们也要下去,铁牛哥说得对,再不行动,待会儿只怕连下楼都不容易了。四年前这座大楼是被修罗门炸毁,万一此刻楼下的人正在引爆大楼,那我们顷刻之间,便都要尸骨无存了。”
一语提醒了白银凤,但她仍有些犹豫,极力保持镇定道:“是否刚才我们都发生了某种错觉,弄得草木皆兵,凤声鹤唳呢?如果真是有人,他是如何接近过来的?又为什么脚步声忽然中止了呢?”
李铁牛摇头道:“二小姐,刚才确实是脚步声,绝不是什么错觉,我敢打赌!”
白银凤道:“李大哥,这时候还打的什么赌,我们再等—会儿,若仍没有声音,那就证明刚才的确是听错了。”
方才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他们相信即便楼下有人,也不会听到。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的光景,楼下竟又传来细琐的响声。这次由于三人都在凝神谛听,已可断定是有人在走动。
而且声音是发自楼下底层,证明来人已经进入大楼。
这时李金贵反而决定不再下楼了,因为他预料来人很可能会走到顶楼来,那时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不难将他一举成擒。
果然,底下已传来脚步踏上楼梯“格登格登”的声音。
李金贵、李铁牛,白银凤都在极力屏住呼吸,视线紧盯着楼梯下方,内心却在怦怦跳个不停。
那人显然已达到二楼,接着,转下个弯,再踏上顶楼楼梯。
在这刹那,白银凤等三人巳看清来人的满头皤然白发,和白发下面削瘦干瘪的面庞。
李金贵正要拔剑准备来人到达楼梯口时猝然出手,蓦听白银凤失声尖叫道:“金姥!原来是你?”
李金贵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不觉呆在当场,大有毛骨悚然之感。
那人却不慌不忙的道:“二小姐,我早就知道是你了,还有阿贵也来了,另有一位是隔壁的铁牛,对不对?”
白银凤不觉热泪盈眶,急急奔下去拥住金花女侠金琼华,然后携着她走上顶楼。
其实此刻白银凤虽明知面前是金花女侠金琼华,内心却并未稍灭惊骇错愕之情。
李金贵则更是如坠五里雾中。
白银凤将金琼华扶在椅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方才怔怔地问道:“金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金琼华凝望着白银凤,再瞧瞧李金贵和李铁牛,长长吁了口气道:“我—直住在大院里,到这里来,有什么稀奇?不过四年多来,上楼还是第一次。”
白银凤眨着一对明亮的眸子道:“你老人家四年前不是已经?……”
金琼华摇摇头道:“我没有死,我现在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你们都用不着疑神疑鬼,更用不着害怕。”
白银凤道:“可是你的伤势是怎样好的?”
金琼华淡淡一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师父南海无相神尼,她先用南海无尘神水洗净了我的伤口,稳住了伤势,使我一口真气,得以凝聚不散,然后回到铁笔峰无名谷,请来了巨剑神君程无忌大侠……”
白银凤脑际闪电般回忆起四年前的往事,那时她只在这里住了一夜,便被师父带到隐仙谷。
而师父却又邀巨剑神君程无忌离开了隐仙谷,直到两天后才回来带她到南海普陀山去。莫非这段时间,正是在为金姥疗治伤势?……”
金琼华继续说道:“巨剑神君程无忌大侠用一种独门秘制的龙凤丹云仙露,滴在伤口上,然后再敷上采自天山的九转真阳参粉,大约不到半个月,我就完全复原了。”
李金贵道:“你老人家所说的巨剑神君程无忌老前辈,可就是收了修罗门九剑主葛仙童做弟子的那位?”
金琼华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他在携同葛仙童返回仙霞岛时,还特地来这里住了一晚,那时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白银凤想起家人不知去向,忙道:“金姥,我家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金琼华叹了口气道:“二小姐,我知道你这些天来,一直在思念家人,他们目前都很平安,而且仍在南阳府。”
白银凤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们究竟在南阳府什么地方呢?”
金琼华道:“在卧龙岗,不过那地方十分隐秘,你是无法找到的。”
白银凤道:“那么明天你就带我马上去,好么?”
金琼华苦笑道:“那地方我也不曾去过,去了照样也找不到,而且我也不能去。”
白银凤被弄得满头雾水,茫然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去呢?”
金琼华道:“因为我是奉令尊之命,必须固守在白家大院,不得擅离一步。”
白银凤黛眉紧锁的道:“你—个人永不离开这里一步,那又如何生活?”
金琼华道:“令尊每隔半月,就会派人在深夜送来米粮等生活所需,所以我的日常度用,一直供应无缺。”
白银凤依然谜团难解,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爹为什么要把全家人搬走,单单留下你呢?”
金琼华道:“因为令尊要练成少阳真功,必须坐关三年,而这三年之中,不能有任何外来打扰,若仍住在这里,万一修罗门仍来进袭,难免弄得功败垂成。
另外你姑姑白嫦娥,也要修练少阳真解上的彩霞晕天神功,每十天必有三天关期。他们隐居卧龙岗,不受外来任何打扰,修习的上乘武功,必可如期完成。至于我,是留下看守大院的。”
白银凤吁了口气道:“我家的人搬到卧龙岗有多久了?”
金琼华仰起头来,计算着时间道:“那是三年前的初冬,再过两月左右,就满三年了。所以二小姐不用着急,两月之后,他们就要回来,那时你就可以和全家人团聚了。”
白银凤还是带些茫然的问道:“金姥,这将近三年,你是住在哪间屋子里?我和阿贵最近都来过好几次,怎么一直没碰到你?”
金琼华笑道:“你们都见到过我,怎说没碰上呢?”
李金贵呆了一呆,抢着问道:“难道在荷池里的那人,真是你老人家?”
金琼华道:“当然是我,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还说过很多话,怎会不是我呢?”
李金贵瞠目结舌的问道:“可是你怎么能生活在水底里呢?”
金琼华笑道:“说穿了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我就住在荷池旁假山下的石室里,因为那附近当年老主人白剑青曾留下很多禁制,足可保护我的安全。”
李金贵道:“你还没说怎么每次见到您都是在荷池里呢?”
金琼华轻咳一声,笑道:“那荷池离石室不过两三丈远,石室下面,早就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荷池内壁,我从荷池沉下后,立刻便由内壁回到了石室,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李金贵依然不解的道:“可是你的衣服不是全湿了么,天冷的时候,岂不被冻坏了?”
金琼华微微一笑道:“我全身一滴水也沾不上,因为老主人曾留下一件用软水晶制成的宝衣,穿在身上,完全透明,又能滴水不进。
老主人临到卧龙岗时,把它交给了我,当我在石室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时,不便开门出来察看,就穿起水晶宝衣,进入荷池,敌明我暗。
如果我不开口说话,谁也难以发现,即便发现,对方只会以为是鬼被吓跑,绝不相信竟是个人。”
李金贵骇然而悟,摇着头道:“这真太神奇了,若你老人家今晚不说出来,我和二小姐一辈子也猜不透!”
只听白银凤问道:“金姥,你既然知道我和阿贵都是自己人,为什么当时不肯说破呢?”
金琼华道:“因为我必须让这座白家大院继续保持它的神秘性,若我当时说破,你和阿贵可能就会住进来,如此你们经常进进出出,很难不被外人发觉可疑,那就失去我守在这里的原意了。”
白银凤顿了一顿道:“那么今晚你为什么要出来和我们相见呢?”
金琼华道:“今晚你们忽然登上大楼,而且带着被子,我知道必定是应付什么大事。几经考虑,才决定出来相助你们一臂之力,至少也要帮你们出出主意。”
白银凤道:“上次夜里苗疆的蓝天豪和胡丽仙夜袭大院,我和阿贵以及北崆峒的朱前辈守在假山抵抗,你可知道?”
金琼华道:“那样的大事,我怎会不知道,只是当时不便出来罢了。”
白银凤神色凝重的道:“金姥,告诉你,今晚蓝天豪又要来放虫,我和李大哥、阿贵三人所以要守在楼上,目的便是为了监视来人的行动。”
金琼华脸色一变道:“蓝天豪上次来,是为了找他儿子蓝云,既然找不到,就该算了,为什么又要来放虫呢?”
李金贵道:“他儿子蓝云目前已知是落在修罗门手里,今天上午蓝天豪亲自找到修罗门,而且还和蓝云见了面,但修罗门却不肯放回蓝云。”
金琼华脸色一变道:“为什么呢?你怎么知道蓝天豪亲眼见过蓝云?”
李金贵道:“当时我也在场。”
金琼华啊了一声道:“阿贵,你怎么能和他们混在一起?”
李金贵随即把自己易容打进太白门以及目前和玄妙观、蓝天豪等的关系约略说了一遍,然后又道:“修罗门和蓝天豪谈好的条件,那就是蓝天豪必须放虫毁了白家大院,才能领回儿子,蓝天豪为了儿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琼华只听得脸色一紧道:“阿贵,你可看清修罗门手里的蓝云,是不是真的?”
李金贵愣了愣道:“那怎么会假,连蓝天豪和胡丽仙都和他相认了,怎可能是假的呢?”
金琼华哼了一声道:“蓝天豪和胡丽仙都上当了,修罗门的手段实在高明,竟能使得这对男女魔头连亲生的儿子都认不出!”
李金贵张口结舌的道:“你老人家怎知落在修罗门的蓝云不是真的?”
金琼华冷笑道:“因为蓝云根本不在修罗门。”
李金贵眨着两眼道:“他在哪里呢?”
金琼华缓缓说道:“在卧龙岗,和白氏家族在一起,而且目前已成了白家的一员。”
白银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急促的抢着问道:“金姥,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他在二十年前,一直暗恋着我姑姑,莫非姑姑和他真的?……”
金琼华笑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姑姑怎会看上了他。而是他在四年前被你押到这里后,你爹对他十分宽大,曾决定放他回去。
谁知他竟向你爹一再表明心迹,不愿再回苗疆,情愿留在白氏家族内作一名下人奴仆。你爹放他几次回去,他都隔了两三日又自动回来。
最后一次,竟当场跪地对天发誓,并且剁去两个手指,誓言若不收留他,他就自绝在假山荷池旁。”
白银凤中气一窒道:“他还是为了我姑姑?”
金琼华道:“当然他免不了有这种想法,但你爹担心,他若当真自绝在白家,日后势必又多了蓝天豪这一个仇家,就只有答应把他留下来,只是暗中提防他的行动。”
白银凤蹙着黛眉道:“可曾发现他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金琼华摇摇头道:“说也奇怪,蓝云竟真的洗面革心,安分守己,对你姑姑丝毫不敢有失礼之处。
尤其对你爹爹忠心耿耿,家里的粗活,他什么都肯做,一个人能抵好几个下人用,在那一年多里,实在替白家做了不少事情。”
白银凤愣愣的道:“奇怪,好人变坏容易,坏人变好总是令人不大相信。”
金琼华道:“当你爹决定全家秘密搬到卧龙岗后,也把他带了去。在这将近三年里,据来送米粮的人说,他依然规规矩矩在做下人的事,从不离开隐居的地方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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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蓝天豪居然在修罗门看到儿子,那当然是上了修罗门的当,巧手天魔郑君武的易容术名闻天下,那个假蓝云无疑是由他找人易容而成的。”
白银凤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蓝天豪今晚来放虫是必然的,即便我们跟他当面解释,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金琼华道:“他看到蓝云,当然不会相信,而我们偏偏又无法在今晚把蓝云找了来。何况,为了守住白家的神秘性,连解释都不能解释。”
白银凤语气沉凝的道:“蓝天豪的虫术,江湖中谈虎色变,在我们无力阻止之下,这座大院眼看就要整个被毁。金姥,你看究竟该怎么办?”
金琼华满面焦虑之色,低下头来,忽然哦了一声道:“上次那位白衣蒙面大侠有办法,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
白银凤道:“我们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到那里去找他的人?”
金琼华也感一愣道:“上次你们好像在假山上谈了很久,怎么连他姓甚名谁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白银凤两手一摊道:“我们问他,他不肯讲又有什么办法,金姥,莫非你认识他?”
金琼华道:“我怎么会认识他,不过那天夜里,我曾在石室窗隙偷偷向外观看,只觉那人的武功,实在高得出奇,在我一生中,似乎从未见过那样惊世骇俗的身手,就连你爹,也未必及得上他。”
白银凤不胜期盼的道:“若今晚那位前辈能来多好!”
金琼华黯然—叹道:“世上那有这么巧的事。”
白银凤虽感怅然若失,却似乎仍存在着一线希望,像自言自语般道:“可是上次他为什么又赶得那么巧呢?”
金琼华道:“他只赶巧了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白银凤道:“那么‘无独有偶’这句话,又该如何解释呢? 金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那位大侠必定和我们白家有什么渊源,不然他怎会平白无故的帮着我们呢。”
金琼华道:“我也这么想,前天晚上,你爹又派了人来,我已对来人把这件事说了,同时也告诉了你和阿贵已回来了的消息。”
忽听李金贵叫道:“你们看,那白衣蒙面大侠真的来了!”
白银凤看也不看,没好气的道:“阿贵,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李金贵正色道:“你不看怎知我是开玩笑!”
白银凤见李金贵一本正经,而且两眼瞬也不瞬的直望着假山方向,不觉心神一震,急急也顺势望去。
敢情是真出现了奇迹,只见假山上果然站着一个白衣蒙面人,在夜风中衣角飘曳,隐隐透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概。
这时金琼华和李铁牛也都情不自禁的挤向了窗口。
金琼华低声道;“果然是他,这一下咱们有救了。”
白银凤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急急说道:“我们是否要出去和他会合一处?”
李金贵道:“你们几位请在这里继续监视,由我下去见他。”
金琼华道:“也好,我们在这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就是。”
李金贵立即穿窗而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不闻半点声息,然后向假山走去。
白衣蒙面人不等他走近,朗声问道:“来人可是李家小兄弟?”
李金贵并不惊奇,因为上次对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随即原地躬身一礼道:“晚辈李金贵拜见前辈!”
说话间已飞身跃上假山。
白衣蒙面人道:“小兄弟可是从大楼上下来?上面还有些什么人?”
李金贵心头一震,原来对方早已知道楼上另外还有人,也就不敢隐瞒,照实禀报了一番。
白衣蒙面人微微一嗔道:“今晚蓝天豪前来放虫,你们在高楼上只能监视而已,却阻止不了他的行动。”
李金贵躬身又是一礼道:“前辈说的是,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所幸天怜白家,前辈又能及时赶来,必定又能再度挽救白家一次浩劫大难!”
白衣蒙面人歉然一笑道:“区区也不过是尽力而已。”
李金贵肃容说道:“有前辈仗仪相助,正是苍天不灭白家,前辈可算是白氏家族的唯一大恩人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突听白衣蒙面人低声喝道:“快快藏起来!”
当李金贵和白衣蒙面人刚在山石后隐好身形,已由围墙外飘进一男一女两条人影,正是蓝天豪和胡丽仙。
他们落脚之处,正在荷池之旁,离围墙足有五六丈远,由围墙外一跃之下能达到如此距离,实在令人骇异不已。
尤其蓝天豪,腿短身长,肥得像只猪,轻功能练到如此境地,简直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只听胡丽仙道:“你准备把金线虫放在什么地方?”
蓝天豪道:“我上次来就暗中察看过,在假山下面石室旁那块空地,很适合虫物滋生繁殖。
只要放上一袋,不出三个月,便可扩散满整个白家大院,到那时这所大院,就将成为寸草不生的废墟一片了。”
胡丽仙摇头道:“可是修罗门要等三个月后再交出儿子,那又该怎么办?”
蓝天豪冷笑道:“修罗门自然有人知道金线虫的厉害。只要放上一处,很快便可扩展到全部,不信可以带他们来看看,这片空地,三天之后,必定草木连根翻出,而且土质变成灰暗色。”
胡丽仙道:“那就由你吧!”
蓝天豪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是想把整座白家大院,一次将虫放满,但我们所带虫类有限。白家大院范围又太大,实在难以做到,其实这只是生效时间长短而已,放在一处和全部放并无多大分别。”
蓝天豪说着,人已过了拱桥,又向附近打量了几眼,才缓缓从宽大的罩袍内取出一只装满金线虫的黑袋。
这时李金贵早已有些沉不住气.情不自禁拉了一下白衣蒙面人衣襟。
白衣蒙面人却连头也没转,看来异样安静。
蓝天豪打开袋口,那成群结队的金线虫,顿时像飞蝗般蜂涌而出,在初升的月色照射下,全光闪闪,飞舞漫空。
它们并不飞远,只在数丈范围内,盘旋萦绕,然后越飞越低,最后全部散落地面,地面上也跟着发出吱吱之声。
蓝天豪将黑袋放回怀中,退回拱桥,笑道:“夫人,大事已成,咱们也该走了!”
胡丽仙道:“什么时候再到修罗门讨还儿子?”
蓝天豪道:“等地面起了变化,至少要三天时间,咱们的儿子回来,总要在三天以后了。”
胡丽仙吁了口气道:“说真的,我恨不得儿子马上回到身边。”
蓝天豪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四年岁都过来了,你又何必在乎三天。”
胡丽仙转过身道:“好吧!三天后我只管向你要儿子就是!”
蓝天豪干咳了一声道:“你向我要,我还不是要向修罗门要。”
胡丽仙本来要走,这时却又回过头来道:“白家大院怎么始终连个人也投有?上次那好几个也不见了?”
蓝天豪笑道:“听说白氏家族早已不在这里,上次那几个只是碰得巧而已,那能每次都碰上。”
胡丽仙道:“是否白家的人都已被修罗门杀尽了?”
蓝天豪摇摇头道:“不可能,若白氏家族已被修罗门袭杀一尽,又何必逼我们来白家大院放虫?何况今天林煌还说曾在最近见过白家的二丫头。”
胡丽仙冷笑道:“你要当心将来白家向咱们火云洞寻仇!”
蓝天豪哈哈笑道:“咱们得到儿子,马上就回苗疆,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什么好担心的?夫人,大功告成,你我该回玄妙观好好休息了。”
胡丽仙不再搭腔,双肩一晃,人已掠出围墙。
蓝天豪随后人影也消逝不见。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二回 偶遇红颜
白衣蒙面人缓缓站起身来道:“李小兄弟,现在才是清理现场的时间到了。”
他说着也从腰间取下一只黑袋,单脚微微一点,人已平飞而出,手中黑袋,也随之撒出一片白色粉末。
令人大感震惊的是他竟能在方才蓝天豪的放虫地带,身形盘旋飞跃而不下坠,直到将一袋白色粉末撒完,才双脚一蹬,折转方向,又飞回假山上来。
这等已达随心所欲的轻功,当真惊世骇俗,比传说中的“七禽身法”“潜龙升天”“八步登云”等无上神功,似乎更胜一筹。
就在这时,石室周近的地面上,响起一阵噼噼啪啪像爆米花般的声音。
那声音此起彼落,历久不绝。
李金贵心知方才白衣蒙面人撒出去的粉末是“销虫散”,而爆裂声音又正是金线虫被炸开时所发出。
白衣蒙面人将黑袋丢在—旁,道:“告诉他们,大家尽可放心,蓝天豪所放之虫, —个也生存不了,全数被陈某杀死。”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动,到这时他才得知白衣蒙面人原来姓陈。
他不便乘机追问,顿了一顿道:“前辈为什么不在蓝天豪放虫前出手阻止?”
白衣蒙面人摇摇头道:“我若人在他放虫前出面阻止,蓝天豪下次必定再来,那就防不胜防了。”
李金贵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的慌张是多余的,心下对白衣蒙面人更加敬服。
他长长吁了口气道:“前辈对白氏家族仗义相助之情,实在令人感佩!”
白衣蒙面人道:“李小兄弟为白氏家族舍身效命,岂不照样也难能可贵。”
李金贵道:“晚辈和白家是邻居,目前白家大院无人照看,出面相助,原是义不容辞之事。
而前辈和白家并无任何关系,仗义赐予援手,又不肯留下姓名,这才是令人最为敬仰钦佩之处。”
白衣蒙面人道:“事情已完,我该走了。”
忽听金琼华的声音道:“大驾慢走,请容我们白家的人当面拜谢。”
原来金琼华、白银凤、李铁牛已由楼上下来,此刻正走在荷池边。
李金贵忙道:“前辈,说话的这位是金花女侠金琼华前辈,第二位是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走在最后的是晚辈的族兄李铁牛,他们两位上次您都见过。”
白衣蒙面人稍稍犹豫下一下,只好在李金贵的陪同下,走下假山。
这时金琼华等三人已过了拱桥,金琼华老远就深施一礼道:“大驾就请到石室内容我们白家的人拜见吧!”
进入石室,金琼华燃起灯火。
这里原是白仪方闭关打坐之处,自白家搬走后,便成了金琼华的住处。
石室共分内外两间,内室是金琼华的卧室,外室较大,靠着墙摆着一几一桌,另放着不少椅子。
金琼华将白衣蒙面人请至上座,并亲自沏上茶,然后下首相陪。
李金贵和李铁牛,也都在旁坐下。
白银凤却近前几步,望着白衣蒙面人盈盈拜丁下去,她声调激动的道:“晚辈白银凤拜谢前辈对我们白家仗仪相助之情,大恩大德,白氏家族永生难忘!”
白衣蒙面人抬起右手,微微一抬道:“二姑娘请起!”
白银凤顿感一股柔和的气劲,托得她不想站起也得站起,在她一生所接触的高人中,似乎只有师父无相神尼具有这等无上内功。
只听金琼华长长叹息一声道:“说起来也是白氏家族家门不幸,数十年来连遭大难,才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大驾该算是白家目前的唯一救星了,遗憾的是老身到现在还无法得知大驾的身份来历,上姓高名?”
白衣蒙面人道:“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本属一件平常事,又何必留下姓名?”
金琼华干瘪瘦削的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她肃容说道:“老身奉命看守白家大院,连得大驾两度相助,此恩此德,日后总该向主人白仪方禀报。大驾若不示知姓名,老身难免要受到主人责怪!”
李金贵抢着说道:“金姥,前辈姓陈!”
金琼华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李金贵道:“前辈方才已在无意中透露出来了。”
金琼华仰起脸来,像在回忆往事般的道:“我一直认为陈大侠可能和白家有过渊源,但在回忆中却实在记不起家主人和哪位姓陈的高人有过来往……”
李金贵凝望着白衣蒙面人的蒙面黑纱,虽然无法透视他的面貌,却只感黑纱后面那对炯炯目光似乎已穿纱而出。
他轻咳一声,搭讪着问道:“晚辈最感不解的,是前辈如何能对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的行动,两次都了若指掌?”
黑纱后透出朗朗笑声道:“李小兄弟对蓝天豪的行动,又如何能了如指掌呢?”
李金贵躬身说道:“不敢相瞒,晚辈是易容后混进了玄妙观,很多事情都是亲身探悉的。”
白衣蒙面人道:“李小兄弟可以混进玄妙观,难道陈某就不可以混进玄妙观?”
李金贵心神一震道:“目前在玄妙观的各路高人,晚辈全见过,似乎并没有见过前辈?”
白衣蒙面人笑道:“你已在玄妙观见过陈某多次了,为何说不曾见过?”
他说着抬手扯下了黑纱。
在这刹那,李金贵险些叫出声来。
原来此人竟是在玄妙观所见的那位中年儒士。
在他记忆中,曾两次见到这人,而且都是和朱云扮作师徒时。
第一次是在玄妙观的龙门大厅内,第二次则是随同南北两大魔头等人前往铁笔峰勘察宝矿时,也有他在内。
不过在回忆中,此人一直沉默寡言,绝少开口说话,似乎连朱云都不曾交谈过,而见多识广的朱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来历。
李金贵到这时满腹疑云,才迎刃而解,此人既是住在玄妙观,当然对蓝天豪的行动了若指掌。
陈布衣笑道:“陈某并非三清弟子,如何能一直住在玄妙观?”
李金贵自知失言,歉然一笑道:“不知陈前辈是从何处来到玄妙观?”
陈布衣道:“陈某原住在泰山青云峰,不过来到南阳,已经整整三年了。李小兄弟可曾去过卧龙岗?”
李金贵失声叫道:“晚辈这次由长虹岛回来,听说卧龙岗上住着一位隐士高人,莫非就是陈前辈?”
陈布衣谦逊一笑道:“不敢挡,陈某在卧成岗,只是隐居,却称不上隐士,只是普通人,那里当得起高人二字。”
李金贵道:“陈前辈为何最近又寄住在玄妙观?”
陈布衣淡然一笑道:“玄妙观的三个杂毛,不知听谁说的陈某善观地理风水,他们为了开采铁笔峰的宝矿,亲到卧龙岗,面邀我参加行动,所以我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到了玄妙现。”
李金贵想起那东瀛人山本大力已被捉进隐仙谷,以致迫得玄妙观路各人马的采矿行动停顿下来,便决定试探一下陈布衣是否知情。
想到这里,不由搭讪着问道:“玄妙观的道长们和南北两大魔头对铁笔峰那座宝矿已经勘察了很久,为什么现在反而迟迟不见行动呢?”
陈布衣手拂长髯,微微一笑道:“他们担心开矿时触到地下火眼,所以必须等那位东瀛人山本大力用仪器测好后才能进行,偏偏那位东瀛人进城之后,便一占不返。”
李金贵暗道:“可见这位陈前辈也并非无所不知,他也有料想不到之处。”于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前辈可知道那位东瀛人为什么一去不返么?”
陈布衣淡然一笑道:“当然是出了意外,据我预料,此人目前必定仍在南阳,绝不可能返回东瀛。”
李金贵道:“果然被前辈料中,这人目前正在铁笔峰隐仙谷。”
陈布衣微微一惊道:“李小兄弟怎么知道?”
李金贵只得把数日前和白银凤到过隐仙谷的事,告知了陈布衣。
陈布衣颔首道:“这样最好,陈某也早有意把他诱进隐仙谷,交与丁中齐。”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陈前辈英非认识晚辈的丁师兄?也到过隐仙谷?”
陈布衣摇头道:“只是闻名而已,至于隐仙谷,虽未去过,却可以找到带路之人。”
李金贵道:“前辈可是认识一位叫罗小鹤的年轻人?”
陈布衣道:“没见过,不过听说这人在城内卧龙酒馆当过跑堂,可有这么回事?”
李金贵愣了楞道:“这事陈前辈又如何知道的呢?”
陈布衣道:“因为卧龙酒馆的刘掌柜和我很熟,偶而曾提起过这名字。”
李金贵立刻想起一次和朱云到卧龙酒馆时,罗小鹤曾说过他们的掌柜听命于卧龙岗上的一位高人,莫非指的就是陈布衣?
果真如此,陈布衣在南阳府,必定是财势惊人的了。而实际上也绝非什么隐士,说不定正在暗中筹划一桩罕见的空前行动。
忽听金琼华问道:“实不相瞒,我家主人目前也带着家人住在卧龙岗,陈大侠既然住在卧龙岗,必定和我家主人认识了?”
陈布衣默了一默道:“既然同在卧龙岗,难免有碰面的时候,不过他在闭关,彼此难得有机会交谈。陈某这次应邀混进玄妙观,也等于暗中相助贵主人,所以今晚的事,金女侠和二姑娘用不着言谢,要谢就等将来贵主人一起谢了。”
只见白银凤站起身来,裣衽一礼道:“前辈可否带晚辈到卧龙岗和家人见上一面?晚辈自从拜别家师,由普陀山返回南阳后,到今晚才知道家人住在卧龙岗,但却不知在卧龙岗什么地方?”
陈布衣面现为难之色,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愿带二姑娘到卧龙岗与府上的人见面,实在依目前情势,二姑娘还是暂时别去的好。
据说令尊最近就闭关期满,那时你们全家自会返回白家大院,至于你的近况,我自会负责通知府上。”
白银凤心知无法勉强,只好说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这时李金贵猛地忆起上次夜间和朱云在玄妙观后土岗上有人传书示警之事。便搭讪着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请在前辈台前请教。
多日前,有一次深夜,晚辈随同北崆峒朱大侠暗探玄妙观,在土岗上有人传书示警,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就是前辈?”
陈布衣道:“不错,陈某留下的那四句话,李小兄弟可都明白了没有?”
李金贵想了想道:“当时本来不能全解,但经过这多天,总能明白的差不多了?”
陈布衣道:“那些话是我仓促之间,信笔写成,譬如‘铁峰遭劫’之事,目前似乎已成为过去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道:“夜色已深,我该告辞了!”
李金贵问道:“前辈回卧龙岗还是回玄妙观?”
陈布衣道:“自然要回玄妙观。”
李金贵道:“这么晚了,前辈的行动,是否会引起玄妙观方面的疑心?”
陈布衣笑道:“陈某自有处置,不劳各位担心。”
送走陈布衣,金琼华道:“二小姐,本来现在你该住回自己家里,但为了行动方便,还是暂时住在阿贵家的好。”
李铁牛忙道:“就请二小姐仍住在我们那里好了,反正府上的人就快回来,而且她也可以随时来看金姥。”
白银凤道:“只要李大哥不嫌打搅,住在府上,的确行动方便很多。”
李铁牛道:“二小姐,咱们本来就是邻居,能请到你上我们家作客,真是我们祖上烧了高香,你还客气什么,何况将来阿贵和府上的三小姐成了亲,咱们还是亲戚呢。”
他这一说不打紧,李金贵的脸色,马上变得像红柿子。
金琼华道:“大约快三更了,我也不便留你们久坐,明天铁牛兄弟还要下田,各位这就回去吧!”
白银凤等别过金琼华,回到李金贵家里,次日很迟才起床,只有李铁牛,依然黎明即起,并未耽误下田时间。
李金贵和白银凤用过早餐,刚走出厨房,便听外面有人敲门。
他们两人不便应门,便各自躲回自己房间。
牛金莲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人个年轻人,先是一怔,接着想起这人正是前些天李金贵带回家住过一晚的罗小鹤。
罗小鹤也认识牛金莲,忙道:“李大嫂,阿贵和二小姐可在家?”
李金贵在房内听出是罗小鹤的声音,迅快的来到天井抢着应道:“小鹤兄,你怎么来了?”
罗小鹤匆匆进入天井,道:“阿贵,快找来二小姐,马上一起走!”
李金贵愣了愣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总演说明白,走到哪里去呢?”
罗小鹤道:“丁大师兄在村外树林里等着你们两位。”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原来丁大师兄也来了,他为什么不进来?”
罗小鹤摇摇头笑道:“阿贵,你怎么变成猪脑了,你和二小姐目前行动还不能公开,丁大师兄那样身高丈二的大个子,若进了你家,只怕马上就传遍了全村,那你还在这待得住么?”
李金贵歉然笑道:“你的话有理,丁大师兄可是找我和二小姐有要紧的事?”
罗小鹤笑道:“你不是整天到晚想念玉凤姑娘么,现在终于有机会见面了。丁大师兄奉抱玉老仙长之命,要到卧龙岗面见白居士,他决定顺便带你和二小姐同往。”
李金贵在这刹那,简直乐得要跳起来,这在他真是一件意外的大喜讯,他几乎怀疑是否在做梦。
他立即说道:“我马上通知二小姐,而且要进屋换件衣服。”
罗小鹤忍不住笑嘻嘻的说:“是该换件衣服,新女婿见老丈人嘛,哪能不穿得像样些。”
不等李金贵通报,白银凤已走出房来。
她听到这消息,望着罗小鹤裣衽一礼道:“罗兄,这就走么?”
罗小鹤急急还了一礼道:“当然要马上走,人家丁大师兄在树林里等着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李金贵已穿了一件新衣出来,并且也戴上了面具。
牛金莲也为两人高兴,问道:“二小姐和阿贵兄弟,什么时候回来?”
罗小鹤抢着答道:“阿贵可能今晚回来,至于二小姐,也许就和家人正式团聚了。”
他顿了一顿,再补充道:“不过,阿贵说不定也会留在那边。李大嫂,我们这就走了。”
李金贵道:“等铁牛哥回来,嫂子千万要告诉他,小弟尽可能今晚赶回来。”
三人由后门穿出围墙,罗小鹤在前带路,离开南阳庄约半里路外,便是一片松林,只见一个身形如铁塔般的大汉,由松林走了出来。
他,正是六丁神斧丁中齐。
这时李金贵已取下面具,赶忙和白银凤上前见礼。
丁中齐大手一挥道:“走吧!”
李金贵道:“大师兄要到卧龙岗面见白居士,必定有什么重大事吧?”
丁中齐道:“小师弟跟着走就好了,别多问,这是家师交下的机密大事,只能让白居士一人知道。”
李金贵不便再问,只有跟着走路的份。
丁中齐虽未加紧赶路,但因他的步子太大,跨一步超过一般人两步,弄得白银凤、李金贵、罗小鹤三人,简直跟不上,却又不便施展轻功。
相信这时有人看到四人的行进姿态,一定觉得十分好笑。
丁中齐为了避免招人耳目,特别不经南阳府城,绕道来到卧龙岗下。
李金贵边走边问道:“上次在隐仙谷,小弟曾记得大师兄说过并不清楚白居士和家人搬到卧龙岗什么地方,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丁中齐哼了一声道:“阿贵,你好像抓住大师兄的小辫子了,不知道可以问,鼻子下面要嘴做什么?”
李金贵道:“可是上次小弟和朱云前辈要到卧龙岗访问一位隐士,一路都没问出来。”
丁中齐笑道:“问路要问对了人,如果问的不对,问一千个一万个又有何用。”
他说着从腰问取出一张绘就的地形图来,道:“实对你说,两天前白居士曾派人到隐仙谷,我请他画了一张图形,上面标明白居士住在哪里,所以今天还是要按着图形慢慢找,并不是一下子就可找到的。”
在李金贵心中,不管是否还要慢慢找,总之已经来到卧龙岗了,马上就要见到日夜萦念的三姑娘白玉凤。此时他只感体内热血已在沸腾,更憧憬着两人相见刹那,该是一番如何场面。
四年多不见,她是瘦了?胖了?是否又长高了?是否变得比以前更美丽了?
他不由摇摇头,暗道:“她不可能比以前更美,因为她已经是天下最美的姑娘了,只要她能丝毫不变就够了!”
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问道:“大师兄,您看那图上离这里还有多远?”
丁中齐道:“卧龙岗后面山势连绵,即连走上一天也走不完。白居士住的地方,离诸葛武侯故居还有一大段路呢。你别急,大师兄今天总能把你带到就是。”
李金贵想起上次和朱云只在卧龙岗诸葛胜迹附近转了一圈,并未往远处走,难怪无法访到那位隐士。
果然,越过卧龙岗上诸葛遗迹后,丁中齐仍寻路前进。
这里山势仍不甚高,只是顺着斜缓的坡度,起起伏伏而已,但景色却愈见秀丽。
李金贵心里着急,再问道:“丁师兄,您可对照过地图,还有多远?”
丁中齐道:“你只管跟着走吧,什么时候到了就算到了!”
李金贵暗自嘀咕道:“你这不等于废话么!”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在十余丈外迎面面来。
罗小鹤道:“阿贵,你别急,我们可以问问过来的这位大婶。”
说话间,那女子已渐渐走近。
只见她虽已进入中年,但面目却十分姣好,尤其眉梢眼角间,有股说不出的灵秀之气,不难想象到她当年必定是位绝色美女。
虽然如此,她神色间却不带丝毫表情,对迎面而来的丁中齐等四人,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凝着脸色走自己的路。
但这时丁中齐的神色却起了很大变化,他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视线僵直的盯在那中年女子的脸上,嘴角在不住蠕动,却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直到中年女子擦身而过许久,还是呆呆地僵在那里。
他这种从未有过的神色表情,使得李金贵和白银凤不禁也为之怔住。
但罗小鹤却顿有所悟,他猛然记起一年前在隐仙谷那段时间里,某晚丁中齐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人躺在床上,竟然大哭起来,是他进去说好说歹说才劝他睡下。
谁知他在梦中却发起呓语来,似乎在呼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不久便醒来抱头痛哭起来。
罗小鹤当时特地为他烧了一壶热茶,殷勤服侍,极力劝慰,使得丁中齐在情感无处发泄之下,终于向他透露了一段三十年前的往事。
原来丁中齐自幼父母双亡,因为家贫,便随着叔叔以打柴为生,当他十六岁时,人已长得又高又壮。
有一次挑着干柴到镇上卖,卖到一位陆员外家,无意中遇到一个身穿花布衫,札着一条长辫子美如天仙般的小姑娘,两个人曾因一时慌张而撞个满怀。
谁知从那以后,丁中齐就像着了魔般,内心永远挥不开去那位小姑娘的影子。
以后,他几乎天天把干柴卖到陆员外家,和那小姑娘也偶面见过,并打听出她的名字叫湘灵子,是陆家小姐身边最宠爱的一个丫环。
令他惊心的事终于来了,那在他真像是一声晴天霹厉,三个月后,陆府小姐嫁给洛阳宋御史的少爷,而湘灵子则作了陪嫁丫环。
从此,丁中齐便再也看不到他那朝思暮想的湘灵子了。
不久,他的叔父因病去世,他忍受不了内心的痛苦,便失魂落魄的离家出走,爬上黄山绝顶始信峰,准备跳下万丈深谷,了此残生。
也就在那时,他遇上了当时在黄山天玄观的抱玉真人,而被抱玉真人收为记名弟子,学得一身绝世武功。
七年后,他下山行道,一夜之间,力破太行连云寨十八个分寨,将太行群匪一举歼灭,威名震动大江南北。
因之,当洛阳大豪江北望获悉丁中齐将驾临洛阳,遂以大礼迎之入府,并设宴松鹤楼,广邀黑白两道群雄,为他洗尘接风。
当晚,丁中齐喝得酩酊大醉。
江北望将他招待在洛阳最大的客栈“安乡老栈”,并给他招来洛阳当时最红的名妓春梦姑娘陪宿。
当春梦姑娘到达丁中齐的上房时,丁中齐正烂醉如泥,是以她也仅和衣睡在他的身边而已。
但是,当天亮后,丁中齐醒来时,他却发现身旁躺着的正是他相思数年无法忘怀的湘灵姑娘。
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是梦中与湘灵相遇。
可是等到他发觉自己并非梦幻,而那个曾在他心目中是一尊“神”的湘灵,如今已成为荐人枕席,朱唇任人品尝的妓女时,那种欢欣至极的情绪,立即便转变为极度的痛苦。
当时他的心碎成片片,而春梦姑娘却已不认识他是何人,正在大感错愕之间。
丁中齐已大吼一声,推开春梦,抓起那柄寒天神斧,冲出房去。而他竟是不经大门,出房之后,一连撞破八堵墙离开了“安乡老栈”。
后来洛阳大豪江北望虽在洛水边找回了丁中齐,却不知丁中齐因何故有此举动,而丁中齐也坚不吐实。
至于春梦姑娘以后是否知道这位怪异的巨人就是六七年前常到陆员外家送柴的又高又壮的年轻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丁中齐临别洛阳时,除了将从太行山寨得到的几大箱金银珠宅,统统交给了洛阳大豪江北望用来救济灾民外,他又留下一部分为春梦赎身,不过,他却不曾再和春梦见面。
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罗小鹤怎会联想不到,莫非刚才迎面而过的那中年女子,就是湘灵?……
他近前摇了摇丁中齐的手臂道:“丁师兄,你好像在想什么?”
丁中齐定了定神,有如梦中惊醒,哦了一声,两眼却仍义呆呆的望向那中年女子的背影。
那中年女子却头也不回,人约走出十余丈后,向左面的—条岔路上转去,不大一会工夫,便被一道土坡遮住身影。
罗小鹤心知不能失去这次机会,急急说道:“丁师兄,你们在这里等着,让我追过去看看如何?”
这在丁中齐内心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他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等你!”
说着,便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白银凤和李金贵虽弄不清原因,却也猜得出事情必定不大寻常,便也静静的陪坐一旁,只是看了丁中齐那种表情,谁都不愿多问。
罗小鹤飞快的奔向那条岔路,不大一会工夫,便又望见那中年女子的背影。
他为人一向机伶,知道这时不宜近前查询,必须保持适当距离,在后暗暗跟踪,看她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中年女子果然并未发觉身后有人,继续向前行去。
罗小鹤内心不由起了嘀咕,暗道:“她若这样一直走下去,我总不能一直跟下去,我个人倒无所谓,丁师兄他们三个哪能久等……”
他心念刚刚转完,中年女子已转入另一条路,这条路似乎是指向一处山壁,预料中必定很快便到了尽头。
果然,穿过一片杂树林,远远就望见山壁边的几棵巨槐下有几间粉墙绿瓦的房舍,房舍前是一圈高与人齐的竹篱。
中年女子进入篱门,再进入房舍的正屋。
罗小鹤随后也进入竹篱,可能是他脚下井未发出任何声息,而中年女子也未回头,所以他一路跟来,并未被发觉。
这房舍是三合院形式,正是五间,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中年女子进入正屋,那里像是一间出家人的禅堂,陈设极为简单,靠墙放了一张几案,几案前是一张木桌,旁边放了一个圆凳。
引入注目的是几案上有—具牌位,罗小鹤因隔得太远,自然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牌位前有个香炉,再就是供着两碟鲜果。
中年女子燃上三支香,插入香炉,双手合十,闭目合睛,口中念念有词,神态异样恭谨。
半响,才坐下圆凳,像是祝祷什么。
站在篱笆内的罗小鹤,看得大气也不敢喘,而他实在又不能再等,犹豫一阵,只好走到门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中年女子蓦然警觉,睁开眼来,带着惊异神色问道:“年轻人,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罗小鹤躬身行了一礼道:“我是走远路的,口渴了想跟大婶求杯水喝!”
中年女子讶然问道:“这条路只通我这‘净心雇’,年轻人是要到哪里去?”
罗小鹤干咳了两声道:“我刚才老远就看到了大婶,所以才跟到这里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大婶说这里叫‘净心庵’,莫非大婶是位出家人?”
中年女子摇摇头道:“我并未正式出家,只是把这里取名‘净心庵’罢了。”
罗小鹤本非口渴求茶,搭讪着再问道:“大婶这里还有些什么人?”
中年女子道:“只有我一个人,人多了还净的什么心?”
罗小鹤皱了皱眉道:“大婶一个人住在山上,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么?”
中年女子平静一笑道:“我已经习惯了,卧龙岗上有位老师太,她有时会来陪陪我,我有时也到她那里陪她拜佛诵经。”
她语气微微一顿道:“只顾得说话,还忘了替你取茶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便来。”
她说着向另外一间房内走去,一边回头又道:“对不起,不便招待你到里面坐,这里是我诵经的净室,一向不方便外人进入。”
罗小鹤本来不打算进去,经她这么一嘱咐,反而越发引起好奇之心,尤其几案上的那具牌位,正是他欲解之谜。
于是,他趁中年女子进入另一间房后,蹑手蹑脚迅快的溜了进去。
一看之下,果然不出所料,上面赫然写着“丁中齐大义士长生禄位”十个字,左下角是“愧心人薛湘灵立”七个小字。
他迅快的再退回门外,不由一阵心神猛震,情不自禁的暗暗说道:“阿贵见了白家三小姐是一番感人场面,只怕丁师兄见了薛湘灵的场面更要感人十倍……”
他心神尚未平复,中年女子已捧着一杯茶水走了出来。
罗小鹤正好有些口渴,接过来一饮面尽,递还茶杯道:“多谢大婶!”
中年女子接过空杯道:“你该走了。”
罗小鹤连忙又施了一礼道:“不瞒大婶,我是到卧龙岗寻访一个人,可惜始终投找到,大婶既然住在这里,也许知道他?”
中年女子歉然一笑道:“我虽然住在这里多年,却绝少和任何人来往,年轻人向我打听人,实在是问道于盲。”
罗小鹤忙道:“我打听的这人和一般人不一样,大婶只要见过他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中年女子蹙眉道:“世界上那有这种人,除非他是个怪物!”
罗小鹤忙道:“他的确像个怪物,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他身高丈二,比普通人要高出两三个头。大婶,你如果看到这种人,不能忘记他吗?”
中年女子神色微微一变道:“你说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罗小鹤这时反而沉住了气,不动声色道:“他的名字不提也罢,因为大婶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个人,而且也没有认识的必要!”
中年女子凝着脸色道:“不管我认不认识,你只管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罗小鹤缓缓说道:“他叫丁中齐!”
中年女子突然身子一颤,呆了一呆,却立刻嗔目叱道:“你是否方才到净室里去过?看到那牌位上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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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鹤这才躬身深施一礼,肃容说道:“大婶,你和丁中齐大侠三十年前的往事,我全知道,就用不着再隐瞒了。
今天也算是一段难得的巧遇,你供着他的长生禄位,自然一直是在怀念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中年女子不知是惊是喜,在这刹那,显见她已激动得不能自持,但她却不得不镇定着。半晌,才—字一句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认识他的?和他是什么关系?”
罗小鹤道:“我叫罗小鹤,若论关系,勉强可以称一声大师兄!”
中年女子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他在什么地方?”
罗小鹤道:“大婶,刚才已经见过了!”
薛湘灵双眼急剧的眨动了几下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罗小鹤道:“方才在路上有四个人和大婶迎面而过,其中一人就是丁师兄,他的身量出人头地,难道大婶未曾发现?”
薛湘灵摇头道:“不错,确有几个人,和我迎面而过,但我却没注意到那些人是什么样子。”
她说的不假,她刚才在路上一直目不邪视,面丁中齐又正好走在道路的偏低处,显得他并不比一般人高出多少,连罗小鹤在内也并未看到。
所以当罗小鹤向他讨水解渴时,她并未觉出此人有什么眼熟。
罗小鹤道:“现在丁大师兄仍在路边等着,因为他已认出大婶就是当年的湘灵姑娘,所以派我跟踪而来。大婶,现在你和他终于又得相遇了!”
薛湘灵脸色沉凝,过度的惊喜,反面使她将思绪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许久,才长长吁口气道:“罗小兄弟,不要叫我大婶,因为我至今还不曾嫁过人,虽然在洛阳时我曾……”
罗小鹤道:“那我就称你薛姑姑吧。薛姑姑,丁大师兄为了你,也是终身未娶,但我看得出,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你,只是一直把深情埋在心底,不愿让人看出而已。”
薛湘灵默了一默道:“你可否把他这些年来的近况,告诉我知道?”
罗小鹤简要的说过一遍,又道:“他现在是奉命到这附近见一位白大居士,然后再回隐仙谷复命,时间不多,薛姑姑要不要我通知他马上前来相见?”
薛湘灵低下头去,轻喟一声道:“真不知道我还有何面目见他,在他面前,我又如何能不自惭形秽。”
罗小鹤正色道:“薛姑姑,过去的事,不应再提,我想那时你一定是身不由己,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丁大师兄又何尝不能体谅你此刻的心境。”
薛湘灵无限感慨的道:“好吧!不过我不愿耽误他的大事,等他回程时再顺便来一趟好了!”
罗小鹤别过薛湘灵,匆匆赶回原处,丁中齐等三人依然还在那里。
李金贵急急问道:“追上了没有?”
罗小鹤边喘边道:“大师兄,她果然是你那位湘灵姑娘!”
丁中齐身躯颤动了一下,却又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她还好么,可是一个人住在附近?”
罗小鹤道:“从那条岔路再向右转,穿过一片树林在几棵大槐树下,有几间房子,叫做‘净心庵’,她就一个人住在那里,正屋里还供着你的长生禄位呢!”
丁中齐哦了一声道:“她出家了?”
罗小鹤摇头道:“她不曾出家,但却诵经念佛,那还不全是为了你。”
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听得大为错愕,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丁中齐的脸上,因为他们已猜出丁中齐和那中年女子必有一段哀艳动人的往事。
他们再也想不到,一向豪迈粗犷的丁中齐,在生命中也发生过缠绵悸侧的儿女私情。
这时的丁中齐,果真有着羞涩之感,他极力避开白银凤和李金贵的视线,低头不语。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三回 恋人小聚
李金贵望着罗小鹤,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丁中齐喝道:“小鹤,不要说!”
罗小鹤那敢不听,一本正经的问道:“大师兄,你要不要去看她?”
丁中齐嘴唇蠕动了下道:“她可说过要我去看她?”
罗小鹤道:“她当然希望你去看她,她这多年在‘净心庵’为你默默祝祷,谁也知道是希望和你有重聚的一天。大师兄这样一问,反而太辜负她一片心意了!”
丁中齐吁了口气道:“可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
罗小鹤道:“我也对她说过,她也不想耽误大师兄的大事,只希望你在办过事后,顺便去看望看望她。大师兄,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吧。”
丁中齐略一犹豫道:“走!”
罗小鹤眨了眨眼道:“可是要去看她?好!小弟带路!”
丁中齐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师命比私事要紧,我是说找白居士去!”
罗小鹤带点无奈的摇摇头,嘴里不敢说,心里却在嘀咕道:“什么时候了,说话口气还这么大!反正是你自己的事,还让别人好心不得好报!”
丁中齐当先带路,继续向前走去。
大约顿饭的工夫过后,估计着又走出两三里路。
丁中齐掏出了那张地形图,对照了一下道:“好像就在这附近了,但这附近看不到什么房舍,白居士全家总不能搭个草棚住在野外吧。”
此刻,白银凤和李金贵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一个急着要和家人团聚,一个急着要会见朝思暮想的小情人。
李金贵匆忙的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大师兄,你没看错位置吧?”
丁中齐语气坚定的道:“绝对没错,四周形势都和图上完全相合。”
诚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毫无心里负担的罗小鹤反而被他看出了门道。
他用手向林荫深处的山壁下一指道:“你们看,那边好像有几间房子!”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果然在十余丈外的山壁下,柳荫深处,隐隐露出一片青瓦屋顶。
丁中齐道:“那一定是了,快随我过去!”
顷刻间来到近前,但见一条小溪横在面前,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水中有成群的鲫鱼在游来游去,有一座小小木桥,直通对面。
两边溪岸,全是夹溪垂柳,景色犹如一幅图画。
过了木桥,是一片桃林。
那排房舍,就在桃林之后,房舍后面紧靠着山壁。
门外也是—排竹篱,向内望去,看不见半个人影,连所有房门,都是关闭的。
丁中齐又对照了一下地图,吩咐罗小鹤道:“叫门!”
罗小鹤干咳了两声,扫清了嗓门,高声喊道:“里面有人么?”
许久,中间的房门呀然而开,走出一个弯腰驼背,满头莲乱白发,但却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苍头来。
老苍头打开篱门,两道像利刃般的视线,打量了众人一阵。
他才出声道:“各位找谁?”
丁中齐觉出这位老苍头颇不平凡,说不定是那位隐世高人,连忙抱拳一礼道:“在下是隐仙谷来的,有要事求见白仪方居士!”
老苍头仰着头又瞅了一阵道:“尊驾可是六丁神斧丁中齐丁大侠?”
丁中齐又呈一抱拳道:“小可正是丁中齐,敢问前辈?……”
老苍头并未回答,却默了一默道:“你们等着,容我向家主人通报!”
李金贵望着老苍头的背影进入房内,低声问道:“二小姐,府上可有这位老前辈么?”
白银凤怔怔地摇摇头道:“不是我家的人,我也从来没见过他。”
李金贵道:“府上明明是住在这里了,那么他的主人又是谁呢?”
白银凤尚未来得及开口,那老苍头已走了出来,招招手道:“家主人有请,备位请进来吧!”
老苍头说着打开厢房的门,又道:“请到这问屋子来!”
众人依次进入厢房,只见室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四面墙壁,挂了不少名人字画,另有几具书橱,藏满各种典藉。
看样子,这里是一间书房,也兼作客厅之用。
老苍头招呼各人落了座,一面向外喊道:“小龙,给客人沏茶!”
一个眉清目秀的蓝衣童子应声而入,笑嘻嘻的为客人分别沏上了茶。
老苍头道:“请恕老汉不陪了,家主人马上就来。”
说着,摇摇摆摆出门而去。
又过了半晌,门外传来脚步声,但见一位青衫纶巾,神清目朗,丰姿俊逸,翩翩潇洒的中年儒士,举步而入。
在这刹那,白银凤和李金贵都不禁大感错愕,这人竟是昨夜才在白家大院会过面的陈布衣。
陈布衣望着丁中齐一抱拳道:“这位敢情就是六丁神斧丁大侠?”
丁中齐看出陈布衣气质不凡,连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正是丁中齐,大驾?……”
陈布衣淡然一笑道:“不才陈布衣,山野之人,不求闻达,难得与丁兄攀交!”
陈布衣三字,对丁中齐来说,的确耳生得很,正要开口。
只见李金贵早已恭恭敬敬的向陈布衣深施一礼,道:“前辈昨晚不是已回玄妙观了幺?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陈布衣笑道:“我是今天一早赶回来的。”
李金贵道:“莫非前辈也是来看白居士?”
陈布衣道:“这里正是我隐居之处。”
李金贵呆了一呆,望着丁中齐道:“大师兄,你还是把白家的位置弄错了!”
丁中齐也有些发愣,道:“你是怎么和陈先生认识的?”
李金贵道:“陈前辈对白氏家族两度仗义相助,小弟和二小姐都在场看到,怎么会不认识?”
丁中齐带着歉意道:“抱歉,在下是要找白仪方居士的,不想还是找错了位置,陈先生可知道白居士隐居在哪里?”
陈布衣道:“丁兄找白仪方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丁中齐道:“在下奉家师抱玉真人之命,有机密大事面见白居士。”
陈布衣道:“诸位随我来!”
这时丁中齐等都被弄得如坠五里雾中,愣愣的随在陈布衣身后,出了书房,进入正屋,再穿过另一道门。
这里似乎又是一间书房,陈布衣掀开一幅靠内壁的春夜宴桃李园巨画,抬手向墙壁轻轻敲了三下。
不久,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似是由墙壁内传了过来。接着,那墙壁裂开一道门,出现一位白衣白裙仙姿玉质的绝色女郎。
白银凤啊了一声,立刻扑过去抱住那女郎激动无比的叫道:“大姐!你好!”
那女郎也紧紧的抱住白银凤,惊喜的道:“二妹!原来是你,我早知你回来了,可惜直到今天才见面。”
这时李金贵也只感体内热血沸腾,因为他知道马上就可和白玉凤见面了。
只听陈布衣道:“你们两姐妹要叙,日时间多得很,现在快请客人进去!”
白金凤连忙推开白银凤,恭恭敬敬的向陈布衣深施一礼,然后闪过一旁肃客。
原来这道门进去便是山壁,有一条地道直通山腰,而地道也十分宽敞。
这种必须由室内才能进入的地道,人住在里面,自然是绝对隐秘的了,难怪白仪方会率领家人隐居在这里。
地道内每隔几步,便悬着一盏宫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地道虽然宽敞,但丁中齐仍必须弯着腰前进。
白金凤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巨人,站在那里双眸一直眨个不停。
李金贵走在最后,当他经过白金凤身旁时,白金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阿贵,你也来了!”
李金贵真想马上问问她三小姐在哪里,但鼓了几次勇气,还是不敢出声。
前行约五六丈,便是一间巨大的石室,摆了不少桌椅,像是一座客厅,墙壁也都经过粉刷,不知道的,谁也不会觉出这里已在山腹之内。
只听陈布衣道:“诸位就在这里坐吧!”
李金贵偷偷望去,石室内又分出几条通道,不消说每条通道里又有不少石室,那是供白家的人和少数佣人居住的。
陈布衣等众人坐好后,转头问白金凤道:“你父亲还在闭关么?”
白金凤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
陈布衣再道:“把你姑姑叫出来!”
白金凤不敢怠慢,转身向一条地道中奔去。
这时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在人感纳闷,他们想不透陈布衣在白金凤面前为何具有这等权威。
即便这里的一切是他所有,也不该对待白家大小姐像对待下人一样,而白金凤也一向十分高傲,偏偏在陈布衣面前就如此服贴。
很快的,白衣玉女白嫦娥还是那样仪态万方,艳光照人地走了过来。
白银凤急急离座而起,趋前几步,盈盈拜了下去,一边叫道:“侄女银凤拜见姑姑!”
白嫦娥轻拂着白银凤的秀发道:“快起来,待会儿再好好谈,姑姑先来招待客人!”
她说着,望向陈布衣便深深施了一礼。
这一来,白银凤和李金贵越发惊诧不已。
陈布衣坐在那里,纹风不动,不等白嫦娥开口,便吩咐道:“隐仙谷抱玉真人派丁大侠面见你大哥,有重要事情告知,不管他是否仍在坐关,必须破关一见,你现在就去通知他!”
白嫦娥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大一会,便又走了出来。
她望着陈布衣裣衽一礼,道:“大哥请你老人家和贵客到里面去!”
陈布衣站起身来,道:“丁兄,他出关不便,我们还是进去看看他罢!”
说罢,带着丁中齐进入另一条地道。
白银凤忙道:“姑姑,你怎么不进去呢?”
白嫦娥道:“他们谈的是机密大事,你爹没说要我参加,我还是不去的好。”
白银凤不解的道:“那么陈前辈是外人,他怎么能参加?我看姑姑和大姐都对他毕恭毕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嫦娥肃容说道:“连你爹照样也要对他毕恭毕敬,何况我和你大姐。”
白银凤越发不解道:“难道因为这地方是他的,就必须对他尊敬?”
白嫦娥正色道:“你这丫头不可乱说话,因为他是我和你爹的长辈,晚辈对长辈那能不恭敬。”
白银凤眨着一对眸子道:“我们姓白,他姓陈,他的年龄不比我爹大,而我们好像也没有姓陈的亲戚,我们白家哪里来的这位长辈?”
白嫦娥拍拍她的秀肩道:“别说这些了,慢慢就会知道的。银凤,四年不见,你在南海无相师太调教下,武功一定大有进境了吧?”
白银凤带些羞怯的道:“进步是进步了,但要为我们白家报仇,这点武功还是不够用的。”
白嫦娥怜惜的一笑道:“好孩子,报仇不是你一人的事,你爹的少阳真功即将练成,我也完成了炼心大法,你大姐和三妹武功也都大有进境,看来我们白家的复仇行动,已经为期不远了。”
白银凤忙道:“姑姑,怎么不见三妹,有个人一天到晚在念着她呢!”
白嫦娥望了李金贵一眼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这位李家阿贵,其实玉凤那丫头又何尝不在念着他。”
李金贵脸上一热,不由羞怯怯的低下头去。
白银凤道:“姑姑,阿贵这些天来出生入死,全是为了我们。”
白嫦娥面现感激之色道:“我明白,日后我们白家定会好好谢他。”
白银凤等得有些着急,问道:“姑姑,三妹怎么还不出来?难道阿贵来了,她反而害羞起来了?”
白嫦娥道:“她刚才还在修习炼心大法,大概马上就出来了。”
她说着望向白金风道:“怎么客人来了连茶也不倒一杯?”
白金凤刚要起身,忽见地道内跑来一个十六七岁的蓝衣童子,边跑边道:“大小姐快请坐下,我来倒!”
蓝衣童子动作十分俐落,倒过茶后,垂手侍立一旁,那模样实在规矩得可以。
白嫦娥道:“回去吧,叫你再来!”
蓝衣童子躬身应了一声,急步又跑了回去。
白银凤抬肘轻碰了一下李金贵,低声道:“阿贵,你可看出这人是谁?”
李金贵一心只念着白玉凤,根本不曾留意,愣了下道:“一个供使唤的小童,我怎会认识他是谁呢?”
白银凤神秘一笑道:“好记性!你四年前就见过他了。”
李金贵眨了眨眼道:“二小姐,这话简直把我弄糊涂了。”
白银凤笑道:“蓝天豪两次到我家大院去,他是为的什么?”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原来刚才那人是蓝云?”
白银凤道:“除了他还有那个,他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看样子再过三十年,照样还像个小孩子。”
李金贵讶然望向白嫦娥。
白嫦娥道:“不错,他是蓝云,你们昨晚既然见过金姥,金姥一定会提到这件事的。”
白银凤道:“若不是金姥昨晚提起,我还真不敢断定他是蓝云呢!”
白嫦娥吁口气道:“他现在能一心改过,回头向善,我也就不愿再追究他的过往,他在我们这里出过不少力,做事比谁都勤快,连洞门都没出过一步。”
白银凤道:“他可知道他的父母已经来到南阳府,要接他回去?”
白嫦娥道:“我已经告诉过他,但他却发誓不愿回去,下决心要在我们白家过一辈子。”
白银凤摇摇头道:“世界上怎会有这种人,若非亲眼所见,只怕谁也不信!”
白嫦娥道:“若他真不想走,我便要和你爹商议,等还回我们家大院后,给他娶一房媳妇,蓝天豪就这么一个宝见儿子,不能让他断了蓝门之后。”
李金贵边听边想起四年前在玄妙观时,那时蓝云曾是七派秘会的一方之雄,性烈如火,何等气派。
谁能想到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难怪自己刚才没注意到他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苗疆火云洞少洞主,火云魔童蓝云了。
白嫦娥可能已看出李金贵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转头吩咐白金凤道:“去看看玉凤那丫头,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李金贵骤闻此言,体内热血又开始沸腾起来,不过他明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有长辈白嫦娥在面前,他绝对不能失态。
果然,不大一会儿,白金凤已由地道那边走了进来。
她身后多了一位体态轻盈,娇艳欲滴,羞羞答答,娉婷妩媚的少女,正是他日夜萦思的三小姐玉凤姑娘。
四年不见,白玉凤已长得和白金凤一样高了,天真慧黠中更增了一份成熟之美。
在刹那,李金贵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四目相对,仅仅是那短暂的一瞥,已足以使他荡气回肠。
白玉凤迅即颊生红晕,娇靥上艳红欲滴,羞怯怯地垂下粉颈,在白金凤的扶持下,坐在白嫦娥身旁。
她偷偷的又看了李金贵一眼,把脸庞垂得更低。
女孩儿家总是长大了,不能再像四年前那般天真活泼,热情奔放,而这时在李金贵只咫,正是默默花解语,尽在不言中。
白嫦娥微笑着拍拍白玉凤的香肩,道:“玉凤,你的阿贵终于来了,怎么见了面连话也不说一句?”
白玉凤终于像鼓足下最大勇气,怯怯地低声道:“阿贵,你好么?”
李金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胀红着睑道:“我好……凤……不,三小姐你也好?”
白玉凤不敢再看李金贵,低着头道:“你好就好,我也很好!”
这一对少年男女的一对一答,几乎引得在场的人笑出声来。
白嫦娥是情场中过来人,不由摇摇头笑道:“玉凤,平日你最能言善道,怎么今天讲话这样费力起来?”
白玉凤撒娇的叫了一声“姑姑”,立刻偎到白嫦娥怀中。
罗小鹤坐在李金贵身旁,他一向最喜捉狭,故意蹭了一下低声道:“阿贵,天天想,天天念,怎么见了面也变成个傻瓜蛋了?”
李金贵也回蹭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白嫦娥为恐把场面弄僵,便和白银凤、李金贵、罗小鹤等转换话题谈了些别的。
大约将近半个时辰过去,陈布衣和丁中齐才回到石室。
陈布衣立即吩咐白嫦娥道:“仪方仍须继续闭关,不便要他出来,你到厨下分派一下,待会儿就在这里宴客!”
白嫦娥应声而去。
因为有陈布衣和丁中齐在,李金贵和白玉凤越发不便交谈,只能眉目传情而已。不过,在他们来说,此时此地是真正的无声胜有声。
当白嫦娥回来后,筵席也随之摆下。
分宾主坐好后,丁中齐道:“小鹤,饭后咱们就要赶回隐仙谷去!”
罗小鹤道:“大师兄,还有一件大事没办呢。”
丁中齐瞪了他一眼,道:“少说话!多吃菜!”
罗小鹤一番好意,反而挨了骂,实在不是滋味,只是他也能体会出丁中齐的心境,那种事是不宜在大庭广众张扬的。
白银凤一心想和家人团聚,悄悄问白嫦娥道:“姑姑,我可以留在家里了么?”
白嫦娥道:“你既然回到了家,当然该留在家里,不过我不没问过你爹。”
丁中齐忙道:“方才白居士已向布衣公请示过,布衣公的意思,是要二小姐和阿贵再回南阳庄,一来可以保护府上大院,二来也要继续混进玄妙观探听虚实。”
丁中齐忽然改称陈布衣为布衣公,连白仪方自家的事也要向他请示,可见他的身份地位的确透着不凡。
陈布衣举起杯来,邀同在座所有的人共饮一杯,缓缓说道:“李小兄弟在玄妙观已和他们各门各派混得很熟,而且身份也隐藏得很好,所以我们白氏家族还要继续仰仗他帮忙。
至于银凤,虽不宜公开露面,却必须和金姥保持密切联络,金姥一人在白家大院势单力薄,应当随时予以协助。”
李金贵欠身说道:“前辈是否已不再回玄妙观了?”
陈布衣道:“至少在员近几天我已无法分身前去。”
李金贵再问道:“那么二小姐是住在晚辈家里,还是和金姥住在一起?”
陈布衣略一沉吟道:“以仍住府上较佳,这样你和她可以随时保持联系。”
他语气稍顿,继续说道:“褚朴和蓝天豪最近几天内,必定再找到修罗门,到那时双方必定发生火拼,让修罗门元气大伤之后,白氏家族再发起行动,那就事半功倍了。”
李金贵吁了口气道:“前辈能否告知白氏家族准备在什么时候发起行动?”
陈布衣面色器重,缓缓说道:“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所以白氏家族,必须发动全部力量,只要仪方闭关期满,白氏家族回到白家大院,那就是发起行动的时间到了。”
这时白嫦娥、白金凤、白玉凤神色也都转趋凝重。
因为,她们都知道,白氏全家,即将面临一场空前惨烈的血战,战胜则生,战败则死,而胜败之数,谁也难以预料。
酒饭之后,陈布衣站起身道:“各位要走的,这就走吧,陈某不便久留。”
丁中齐望了李金贵、白银凤、罗小鹤等几人一眼:“咱们这就走吧!”
陈布衣、白嫦娥、白金凤、白玉凤等直送出竹篱外小溪边,才止住脚步。
最感依依难舍的,自然是李金贵和白玉凤。
但在诸多前辈的监视下,却连句知心话都找不到机会倾诉,只能以默默相视代替相思关切之情。
当李金贵走出老远,再回头时,白玉凤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不住向他挥手。
罗小鹤道:“阿贵,别依依不舍了,将来剿灭了修罗门后,也就是你们长相聚首的时间到了,暂时的分离,算得了什么。”
罗小鹤的几句话,的确很有效力,李金贵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其实他今天能和白玉凤短暂相聚,也该心满意足了。
白银凤内心却在暗忖着陈布衣究竟和白家是什么渊源,为什么白家的事,竟似由他一人决定,连她的父亲和姑姑都做不了主。
想到这里,不觉问道:“丁大侠,你和陈前辈从前真的不认识?”
丁中齐道:“在隐仙谷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且也弄不清他和府上的关系,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白银凤再问道:“那么现在你一定弄清楚他和我们白家的关系了?”
丁中齐颔首道:“这是我和他在见过令尊之后才知道的,所以我要改称他为布衣公了。”
白银凤道:“那他到底是我们白家的什么人呢?”
丁中齐似是犹豫了一下,道:“二小姐真的想知道?”
白银凤道:“我一直为这件事纳闷,怎会不想知道?”
丁中齐顿了顿道:“反正真相不久就要揭开,我就对你实说了吧,令尊称他二叔,你说他是府上的什么人?”
白银凤啊一声道:“我曾祖父只有一个儿子,我爹哪来的二叔?而他又不姓白?”
丁中齐淡淡一笑,道:“他的确是你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的亲生儿子!”
白银凤大感惊愕的道:“有这种事?我爹和我姑姑好像从前也并不知道,因为他们从未对家里的任何人提到过。”
丁中齐道:“这事在三年前只有令尊一人知道,因为在令祖父临终时,悄悄把令尊叫到卧榻前,告诉了这桩秘密。
令祖父说他有一位弟弟,小时候被你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寄养在一位姓陈的友人家中,后来失去联络,竟使他寻找多年不曾找到。嘱咐令尊一定要设法找到,若无法找到,也千万不可泄漏这段隐秘。后来令尊曾寻访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打听不出他这位叔叔的下落。”
白银凤激动不已的听着,迫不及待的问道:“后来怎样找到的呢?”
丁中齐道:“不是令尊找到布衣公的,而是布衣公找到了令尊。”
白银凤道:“陈叔公是怎样找到家父的呢?”
丁中齐道:“这要从头说起,当年你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行侠五湖四海,很少在家里。”
他在晚午,竟和一位姓陈的年轻女子互生情素,生下了布衣公,他不愿把这件事让家人知道,所以一直不曾对任何人透露。
而那位姓陈的女子,也一直带着布衣公住在娘家,正好布衣公的舅舅无子,于是便把布衣公过继姓陈。
白剑青大居士则经常前往探望,并亲自授他武功,直到布衣公二十岁时,白大宗师最后去探望了一次,从此便失去联系。
后来白大宗师最后一次离家,才把这事告诉了你祖父玉川公,令祖父临终时,又告诉了令尊。”
白银凤道:“陈叔公一直住在卧龙岗的么?”
丁中齐道:“他原是住在尼山,二十岁后才搬到泰山青云峰,这就是你祖父和你父亲一直未找到他的原因。”
白银凤道:“那他为什么又来到卧龙岗呢?”
丁中齐道:“布衣公早就知道府上在南阳的白家大院,也知道了府上二十年前和修罗门的一次血战,家族伤亡大半。
他决心为白家复仇,便在三年前来到了南阳府。本来他是准备直接到白家院和府上的人见面,后来又觉得不妥,便暂时隐居在卧龙岗.
刚好遇上了一位隐迹在卧龙岗的武林前辈,而这位武林前辈当年曾受白大宗师救命之恩,便邀布衣公住在一起,这就是府上现在所住的洞府了。”
白银凤哦了一声道:“那位老前辈呢?”
丁中齐道:“那位者前辈已在两年前过世了,布衣公初到卧龙岗时,便知道令尊正在闭关。
他觉得这座洞府要比白家大院适合闭关修练,便征得那位前辈的同意,设法和令尊取得联系。
于是令尊才带着家人,乘夜秘密搬到了卧龙岗现址,白家大院只留下一个金花女侠负责看守。”
白银凤这才明白了家人搬到卧龙岗的前因后果,吁了口气道:“真想不到,陈前辈竟是我的嫡亲叔公!”
丁中齐带着兴奋的语气道:“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外人都知道府上自白大宗师后,一向是一脉单传。而你父亲却又连个儿子都没有,眼见就要断去香火,据布衣公说,等报过大仇后,他就要改姓归宗。”
白银凤道:“可是陈叔公也是单身一个啊!”
丁中齐道:“布衣公在泰山青云峰早巳娶妻生子,目前有二子一女,他决定将来把一子一女改姓归宗,留下最小的儿子继承陈门香火。”
白银凤只听得内心大感安慰,道:“丁大侠对以上这些事都是刚才知道的么?”
丁中齐道:“不错,都是午饭前和布衣公会见令尊时,才由他们透露的,府上如今有了布衣公参与行动,无形中实力倍增。布衣公的武功,最得自白大宗师亲传,在预料中更在令尊之上。”
白银风想了想道:“原先居住在洞府中的那位老前辈已经过世,他就没有留下什么后代么?”
丁中齐道:“那位老前辈没有后人,只留下一位管家,就是我们初到时,出来开门的那位老人。”
白银风心中一动道:“那位老人家看来不像一位平凡人,说不定也是一位前辈侠士呢?”
丁中齐整了整脸色道:“二小姐好眼力,提起此人,大大有名,他就是四十年前,在华山接云峰一夜之间,连残十八名黑道高手的神州一剑岳秋风!”
白银凤啊了—声道:“丁大侠以前认识他?”
丁中齐摇头道:“以前只是闻名,这也是方才布衣公透露的,他自从那位老前辈过世后,便把布衣公视为新的主人。不过布衣公对他依然十分尊敬。”
白银凤转了转眸子道:“这样看来,过世的那位老前辈,更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了?”
丁中齐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过布衣公却一直不肯透露他的姓名,我也不便追问。”
忽听罗小鹤叫道:“大师兄,到了!”
丁中齐愣了下道:“什么到了?”
罗小鹤指着前面一条岔路道:“那位薛姑姑……”
丁中齐果然神色一紧,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望了望天色,默然不语。
罗小鹤两眼直眨的道:“天色还早,中午刚过,就是再晚,大师兄也不能错过机会,你的心事我全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换了我,还等的什么别人提醒,早就插着翅膀飞过去了。”
丁中齐瞪了罗小鹤一眼道:“你少讲两句好不好,谁也没把你当成哑巴!”
罗小鹤撇了一撇嘴道:“大师兄,我说的全都是你的心里话,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干吗心里高兴,表面还要拿我出气,你可知道人家薛姑姑等得心里多么着急。”
丁中齐拍拍罗小鹤肩膀道:“别发脾气,回去大师兄好好请你!”
罗小鹤没好气的道:“发脾气的是你,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还敢发什么脾气!”
丁中齐带点难为情的神色,道:“你们大家就跟我去吧!”
李金贵设身处地,知道此刻丁中齐一定是急得不得了,便抢先一步道:“小弟替大师兄带路!”
罗小鹤一把拉住道:“阿贵,要见薛姑姑,是大师兄的事,你的刚才已经见过了,还带的什么路?”
李金贵立刻悟出罗小鹤的用意,想起自己刚才和白玉凤因有众人在场,弄得连句知心话都不能说。
如今丁中齐要去会他的意中人,当然以不打搅为妙。
他于是重又退回身来,道:“大师兄,我们就暂时和您分手了,下次再见!”
罗小鹤也紧跟着说道:“小弟也要先走一步!”
丁中齐正是求之不得,轻咳了一声道:“好吧,咱们就暂别了。小鹤,你若先赶回隐仙谷,别向他们提起今天的事。”
罗小鹤笑道:“这还用大师兄吩咐,小弟今晚也许住在阿贵家里。”
丁中齐道:“那就再见了!”
罗小鹤见丁中齐转身向岔路走去,才又喊道:“大约走出一里多路后,路右另有一条路,走过树林,便可以看到‘净心庵’了,小弟先为大师兄祝福!”
他说完话,再望着白银凤和李金贵道:“咱们走咱们的吧。”
李金贵道:“你今晚就住在我家好了,彼此多日不见,难得有机会聚聚。”
罗小鹤道:“你既然想留客,我当然不便推辞,上次在你家吃了顿饭,李大嫂做的那几样菜很合我的胃口,很想再吃一顿,而且铁牛哥待人也热情,很值得交个朋友。”
他摸了摸头,又道:“阿贵,像李大哥那种身材,真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可惜他拿的不是刀剑,而是锄头。”
李金贵道:“拿锄头有什么不好,将来找回家父家母后,小弟也想放下刀剑拿锄头呢。要知道我们家好几代都是种田出身的,只有我不但读了几年书,而且也丢了祖先留下的老本行,说起来真是不孝。”
罗小鹤道:“那很好,将来我就到你家当长工算了。”
李金贵笑道:“不敢当,你应当开一间酒馆,当掌柜的,比下田种地轻松得多了,又可嫌大钱。”
罗小鹤一噘嘴道:“你别取笑我了,想不到当了几天酒馆跑堂,就会被你拿来寻开心!”
白银凤道:“你们别开玩笑,小鹤兄,你说李大哥只会种田,那就错了,他现在已经习得一身武功,只是习武时间太短,还谈不到多大成就而已。”
罗小鹤吃了一惊道:“真的?”
李金贵道:“实不相瞒,朱云大侠早已教了他不少武功,二小姐和我,也指点过他,他又练得很勤,相信在不久之后,必能成为一位武林高手。”
罗小鹤道:“那太好了,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否则白家复仇行动,他必是位得力的帮手。”
白银凤抢着说道:“他已经帮过我们不少忙,蓝天豪两次夜袭,李大哥都参与了行动,我们现在就已经很感激他的。”
李金贵想起丁中齐前往会见昔日恋人之事,不觉有些好奇的问道,“小鹤兄,那位薛姑姑,究竟和丁大师兄有段什么经历?”
罗小鹤道:“说起来比你和三小姐的相恋更要动人,你跟三小姐认识才不过四年多,人家大师兄和薛姑姑从相识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在情场上丁大师兄正是你的前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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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凤也一直希望弄清这段感人的故事,忙道:“小鹤兄,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呢?”
罗小鹤神色转趋严肃,叹了口气道:“你们别以为丁大师兄是个大而化之的粗人,其实在男女之情上,他真算得是一个情圣,他为了薛姑姑,终身未娶,准备光棍旗号打到底。”
李金贵道:“你别卖关子了,也别罗嗦,要说就干脆说出来!”
罗小鹤道:“这要从头说起……”
李金贵气急了道:“废话,难道还能从尾巴说起?”
罗小鹤还是慢吞吞的,把了中齐和薛湘灵之间的这段感人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银凤只听得大为感动,一连走出好几里,还是唏嘘不已。
李金贵感慨无比的问道:“小鹤兄,这种事情,丁师兄怎会让你知道?”
罗小鹤道:“一年前在隐仙谷,他有一次喝醉了,大哭大闹,我服侍他睡下,他无处发泄,不知不觉的对我说了,事后他还后悔得很呢。”
李金贵内心中充满着希望和幻想,叹一口气道:“今天他和他的心上人见了面,你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罗小鹤不假思索的道:“结果有三个,第一个他们会长相聚首,白头偕老。第二个他们很可能永远再不见面。第三个还是目前这个样子,一个在隐仙谷,一个在卧龙岗,有时会偶而见见。”
李金贵道:“又是废话!”
罗小鹤不服气的道:“谁说是废话?反正不是晴天就是下雨,不是下雨就是晴天,再不就是空有云彩也晴也不雨,我说的哪里错了?”
李金贵摇摇头道:“四年不见,你不但练就一身武功,嘴巴练得能言善道,看来在卧龙酒馆当跑堂总算没有白跑!”
白银凤笑道:“阿贵,人家小鹤兄说的哪点儿不对?难道你还能说出另外的结果来吗?”
罗小鹤道;“还是二小姐头脑不简单,你这乡下孩子出身,就是有点土里土气,而且还偏要抬死杠!”
李金贵忙拱了拱手道:“好!你行,咱们别再提这个好不好?”
这时,已走到卧龙岗武侯遗迹附近。
白银凤搭讪着问道:“小鹤兄,你在城里卧龙酒馆一年多,离这里只有几里路,一定对这里的名胜古迹很熟悉了。”
罗小鹤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听说当年关公大战秦琼也在这里,诸葛亮还和楚霸王天山上喝过酒呢,刘备也和刘邦在附近下过棋,张飞也在这里斩过蔡阳……”
白银凤和李金贵原来只道罗小鹤在故意说笑话,直到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才全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尤其白银凤,竟连眼泪也笑丁出来,只好别过头去,以免失态。
罗小鹤却茫然问道:“你们两位都笑什么,这些故事,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又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呢?”
李金贵只好忍住笑道:“因为你说的太精彩了,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笑。”
罗小鹤道:“早知如此,我就该说个真笑话给二位听听,准备让你们笑断了肠子。”
李金贵摆摆手道:“拜托,千万别说,笑断了肠子,不是闹着玩的,我们现在都还不能死。”
罗小鹤道:“阿贵,现在我总算抓到你的小辫子了,以后你若把我惹恼了,我就说笑话给你听,看你怕不怕?”
白银凤道:“你们别闹笑话了,及早赶回吃李大嫂的菜要紧。”
李金贵道:“小鹤,你在卧龙酒馆,什么好菜没吃过,我大嫂的菜,哪能赶得上那些大师傅们做的?”
罗小鹤道:“你错了,馆子里的菜,只是摆出来较为好看而已,不一定新鲜可口,李大嫂的菜,鸡是现杀的,鱼是现买的,菜是在后园里刚拔的,而且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不像馆子里,一桶水能洗几百个碗盘,客人剩下的菜,重炒一下拿出来再卖,甚至把死苍蝇当爆葱花,你想想看,到底哪个好吃?”
李金贵笑道:“你这么一说,以后我真不敢上馆子了!”
罗小鹤道:“少去为妙,据有人统计,一辈子不进馆子的人,至少能多活十年。”
说话间,已近南阳府城。
罗小鹤道:“咱们还是绕道走吧,若不是为了躲避玄妙观的眼线,我真想回卧龙酒馆看看,那些伙伴们和我相处得很好,尤其掌柜的待我一向亲切。”
李金贵道:“记得你曾说过,卧龙酒馆真正的主人,是住在卧龙岗的一位高人,莫非就是二小姐的陈叔公?”
罗小鹤道:“据丁大师兄的说话,该是那位过世的老前辈才对,因为卧龙酒馆已经开了好多年,陈前辈才不过来了三年多,不过那位老前辈死后,卧龙酒馆必定已归了陈前辈所有。”
李金贵道:“那好啊,二小姐家里又多了一份产业。”
白银凤道:“若像小鹤兄刚才所说的,一桶水洗好几百个碗盘,死苍蝇当葱花,客人吃了都要少活十年,那种缺德的产业,我们白家宁可不要。”
罗小鹤哈哈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二小姐就当真了,若真是那样,谁还在馆子里吃饭。
其实卧龙酒馆,在南阳城里是最负盛名的大酒楼,后院自己就有一口水井,什么东西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才下锅。
大师傅们的围裙,一天要换五六次,临做菜前,洗手就要洗半个时辰,筷子用过了就扔,就连有口臭的人,手艺就是再好,都不够资格当大师傅的,跑堂的一天也要洗个几十次的手。”
李金贵笑道:“难怪你的手那样白,原来是洗出来的,最好还要戒斋沐浴才成。”
罗小鹤道:“当然啦,我们掌柜的规定,每人每天都要洗三次澡,而且他还要亲自检查。”
李金贵忍不住笑道:“如果有人不洗呢?”
罗小鹤道:“检查不及格就打屁股,每天都有不少人被打屁股。”
白银凤简直笑弯了腰。
罗小鹤道:“挨打的哪有不痛,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会武功,可以将全身气劲都聚集在屁股上,打的声音虽然响,却不怎么痛。”
李金贵几乎把中午吃下的饭都要喷出来,强忍着笑道:“你在卧龙酒馆一年多,一共被打过多少次屁股?”
罗小鹤想了想道:“我是挨得最少的了,大约还不到五十次。”
白银凤啊了一声道:“那还得了,你们掌柜的这样打法,还有谁肯在卧龙酒馆干呢?”
罗小鹤道:“我们掌柜的,好像已经养成了打人屁股的瘾,卧龙酒馆不论大师傅或跑堂的,脱下裤子来,屁股都是红红的,像猴子一样,可是每个人都抢着在那里干,赶都赶不走呢。”
李金贵道:“莫非这些人也都养成了挨打的瘾?”
罗小鹤摇头道:“这只能说是少数人,因为少数人皮痒不挨打不舒服,但大多数人还是为了赚钱。”
李金贵道:“你是说,掌柜打完了有赏?”
罗小鹤道:“不是有赏,是因为卧龙酒馆的薪水高,这个年头儿,那个不见钱眼开,只要有钱赚,屁股吃点苦,算什么,我在卧龙酒馆一年多,到现在已经攒了不少银子呢。”
李金贵道:“这种屁股钱,赚来不易,小鹤,你存那么多钱做什么?”
罗小鹤道:“我自小无父无母,将来就准备在南阳庄盖栋房子,买几亩地落了户,永远和你做邻居。”
李金贵道:“那太好了,你就住在我家吧!”
三个人一路谈着,有罗小鹤在内,话题十分轻松,不知不觉就到了南阳庄。
李金贵等三人由后门进了家,太阳还不曾下山。
牛金莲见人已回来了,又多了个客人罗小鹤,连忙又杀了只鸡,并到后园现拔菜,不大一会,李铁牛也下田回来。
大家共进晚餐,罗小鹤少不得又吃了一顿可口的菜。
李铁牛和牛金莲吃饭时少不得向李金贵等问长问短,当他们得知白氏家族即将返回白家大院,以及即将和修罗门展开决战时,内心足既兴奋又担惊。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四回 欲火炽烧
次日一早,罗小鹤便独自返回隐仙谷去。
李金贵也决定再到玄妙观,此刻他继续混进玄妙观,等于是帮着白氏家族展开复仇行动,白银凤越发为他的安危担心,但她自己却无法随同前往。
李金贵戴上面具,出了家门,直奔玄妙观,刚刚走到上次遇到第二个柳絮飞的那片树林夹道中,迎面却来了真的柳絮飞和羊婆婆。
柳絮飞立刻望着羊婆婆道:“婆婆,那个叫张玉富的又来了!”
羊婆婆道:“我虽然老,眼睛却没花,早就看见他了。”
李金贵趋前几步.躬身一礼道:“晚辈拜见羊婆婆和柳公子!”
羊婆婆和梆絮飞停下脚步,柳絮飞招扇一摇,笑道:“张兄,你在小弟面前自称晚辈,小弟可不敢当!”
羊婆婆笑道:“他是对我称晚辈,你懂什么!”
李金贵道:“上次羊婆婆和柳公子,怎么把修罗门的两大魔头放走了?”
羊婆婆叹口气道:“那两个狗东西都很猾头,武功也都高得出奇,老身和公于眼见就要把他们擒住,还是被他们溜走了。小兄弟,你可是又见过他们?”
李金贵道:“见是见过了,但晚辈不敢惹他们,所以只有远远躲开。”
柳絮飞却眨着一对乌亮的眸子问道:“那天小弟和羊婆婆去追那两个老家伙,还有个年轻的留在那里,他怎么样了?”
李金贵自然不便实说,略一沉吟道:“那年轻人被我们捉住了。”
柳絮飞道:“你们可是把他杀了?”
李金贵道;“我们把他放了。”
柳絮飞立刻沉下脸色道:“修罗门没有好人,你怎么把他放下?”
李金贵陪笑道:“我们已劝他不再回修罗门,他也迷途知返,他说在茅山有位舅舅,当天就奔往茅山去了。”
柳絮飞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李金贵趁机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羊婆婆和柳公子?”
柳絮飞不知他要问什么,讶然道:“张兄要问什么事呢?”
李金贵道:“在下日前也是在这里,遇到另外一位柳兄,姓名和公子完全相同,连相貌也十分近似,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也认识婆婆和公子。”
柳絮飞似是吃了惊,急急拉着羊婆婆的衣袖道:“婆婆,他真的来了!”
羊婆婆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道:“他既然来了,多个帮手也好,只是家里的事没人照料。”
柳絮飞再望向李金贵,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兄,他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道:“他当时好像要到玄妙观去,后来又打听圆觉寺在什么地方,真正到哪里去了,在下也弄不清楚。”
柳絮飞再拉起羊婆婆衣袖道:“快!我们到玄妙观找他去!”
羊婆婆笑道:“看你急成那样子,他即便真去了玄妙观,也是几天前的事了,现在哪能找得到他。”
柳絮飞显得焦虑不安的道:“如果他到了圆觉寺,听说那下面就是修罗门,万一被修罗门捉下去,岂不糟了!”
羊婆婆摇头道:“不会的,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修罗门不认识他,捉他做什么?”
柳絮飞道:“可是他要找上修罗门报仇,他一向仗着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就这样才最容易出差错。”
羊婆婆道:“你还不是一样,从来没出过远门,一出门就经常闹事,害得婆婆我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柳飞絮十分着急的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他,而他现在一定也在急着找到我们。”
羊婆婆却毫不在意的道:“你放心,他既然来了,又同在南阳府,哪有不碰面的。”
柳絮飞撇了一撇嘴道:“我才不信呢,爹爹也在南阳府,我们为什么来了这多天,连他住在什么地方都没打听到?”
羊婆婆道:“你爹爹是为报仇而来,必须住在一处隐秘地方,不方便公开露面,我们当然不容易打听到。”
这两人的一对一答,只听得李金贵实在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可以猜得出,两个柳絮飞,不但认识,而且很可能是一家人。
只听柳絮飞带着央求的语气道:“婆婆,我们不妨到玄妙观打听打听,听说玄妙现在南阳是座有名的庙宇,道士有几百个,顺便去瞻仰,烧烧香也是好的。”
羊婆婆没好气而又带些怜惜之情,道:“去就去吧,婆婆我是永远拗不过你的。”
李金贵道:“婆婆和柳公子不是从玄妙观来的么?你们刚才来的方向正是玄妙观。”
羊婆婆道:“我们只是老远看到,并没进去,现在再回去看看也好。张小兄弟,你是要到哪里去呢?”
李金贵道:“晚辈正是到玄妙观,大家一起走最好。”
于是,羊婆婆和柳絮飞转过方向,随在李金贵身后,往玄妙观而来。
羊婆婆边走边问:“年轻人,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到玄妙观做什么呢?”
李金贵暗觉好笑,反问道:“你老人家怎知我不是本地人?”
羊婆婆道:“我家公子第一次见你面时是在圆觉寺外,据他说当时你和北崆峒的朱二掌门在一起,所以老身断定你不是本地人。”
李金贵将计就计道:“晚辈的确是由北崆峒来的,朱二掌门正是晚辈的师父。”
羊婆婆哦了一声道:“令师怎么不见了呢?上次在铁掌峰他也不在。”
李金贵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家师已经失踪了,而且就是在圆觉寺失踪的,时间正是在和柳公子见面以后。”
柳絮飞吃了一惊道:“有这种事?那一定是被修罗门的人掳走了?”
羊婆婆点点头道:“怪不得你小小年纪,也和修罗门结了怨,原来是为了你师父?”
李金贵信口道:“晚辈到玄妙观去,就是为了设法打听家师的下落,因为家师和玄妙观的三位观主都很熟,晚辈也认识他们。”
忽听柳絮飞问道:“张兄,咱们前两次见面,你身边都有一位美丽的姑娘,记得你和令师都称呼她二小姐,怎么今天没来?”
李金贵道:“在下和她不是一起的,上两次只是偶而相遇而已。”
柳絮飞乌亮的眸子转了一转,冷声道:“你何必骗我,不是一起的,会混得那么熟,我也希望和她偶而相遇,为什么始终碰不到她?”
李金贵笑笑道:“公子早已和她碰过两次面,怎说碰不到她?”
柳絮飞摇摇头道:“你根本就是和她一起的,不然怎知她是二小姐。张兄,小弟真羡幕你的艳福不浅,有那样一位美丽的姑娘陪着。”
羊婆婆道:“那位姑娘的确很美。年轻人,你既然称呼她二小姐,必定知道她的身份来历?”
李金贵暗忖道:“反正他以后是不容易再见到白银凤的,我何不拿实话来试探一下。”
想到这里,整了整脸色道:“据她自己说,她是白家的二小姐。”
却见羊婆婆和柳絮飞皆皆神色骤变,羊婆婆急急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个白家?”
李金贵道:“当然是南阳府最有名的白氏家族,他们家里曾出了一位白剑青大宗师,是近百年来武林中无出其右的第一高人!”
在这刹那,羊婆婆已两眼发直,不知是惊是喜的问道:“真的,白家还有人么?”
李金贵早觉出羊婆婆、柳絮飞和白氏家族必有一段深厚的渊源。
他却故意不动声色的道:“白家当然有人,只是为了避仇,不愿公开露面而已。”
羊婆婆道:“可是老身和公子这些天来,曾夜入白家大院两三次,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不见灯火,根本没发现一个人影。”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这样说,你老人家和柳公子跟白氏家族必有什么渊源了?不然为什么要深夜进入白家大院?”
羊婆婆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事不能告诉你,而且说出来你也不会清楚。”
却见柳絮飞双颊泛红,低声道:“婆婆,若那姑娘真是白家二丫头,我对她那种举动,就实在大大不该了,以后见了面,真不好意思。”
羊婆婆哼了一声道:“老身早就交待过你,出门在外,不论遇到什么人,都要规规矩矩的,偏偏你疯疯癫癫的自命风流,连白家二丫头也要调戏,看你将来怎样和她见面?”
李金贵怔怔的问道:“莫非柳公子和白家二小姐是订过亲尚未见过面的?”
这句话使得柳絮飞正好可以借机下台,耸了耸肩,赦然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张兄,调戏尚未过门的妻子,的确大大不该,你说是么?”
李金贵到这时才明白,怪不得赵恨地打动不了白银风的芳心,原来,她早已是名花有主了。
何况,赵恨地虽然模样不算错,却总比不上柳絮飞的翩翩潇洒,一表人才。
他本想告知白银凤目前人在哪里,但又觉得不妥,必须等见过白银凤,问明原委后再作道理。
同时他也深深佩服白银凤的守密工夫到家,使他一直蒙在鼓里。
只听羊婆婆语气关切的道:“年轻人,下次见到白家二丫头时,千万通知老身和公子,只要见到她,就不难找到白家的人了。”
李金贵道:“晚辈怎样和老人家联络呢?”
羊婆婆道:“我们住在城里的‘群英客栈’,最好你能陪她一起去找老身。”
柳絮飞紧跟着道:“还有,若看到另外那位柳絮飞,也叫他到‘群英客栈’找我们。”
说话间,已到达玄妙观前,善男信女们往来不绝。
李金贵道:“晚辈要到里面去见观主,婆婆和柳公子再会了。”
羊婆婆嘱咐道:“不管找不找得到白家二丫头,希望张小兄弟能抽空去趟‘群英客栈’,老身到时候有事情交代。”
李金贵别过羊婆婆和柳絮飞,迳自走向无尘院。
现在跨院外已看不到秦炎的影子,由于圣火尊者巫公明的到来,秦炎自然已由院外升到院内。
谁知李金贵尚未跨进院门,由院内急急奔出来一个身材粗壮的带发年轻头陀,正是秦炎。
秦炎—脸不快之色,低声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李金贵道:“我有事情向褚仙老翁禀报,当然要来!”
秦炎双手紧握拳头道:“那天洒家跟你讲得好好的,你有事可以写张条子,交给洒家转递褚老仙翁,难道你忘了?”
李金贵道:“可是我找不到秦小师父。”
秦炎咧嘴骂道:“奶奶的,洒家昨天在树林里等了半天,你为什么不去?”
李金贵想起昨晚刚由卧龙岗回来,那有闲工夫和他会面,而且自己根本就忘记了上次的约定。
他不由顿了一顿道:“我昨天没有事,何必去白跑一趟。”
秦炎忽然转变语气道:“张小子,找到你师兄没有?”
李金贵两眼一瞪道:“姓秦的,你怎么叫我张小子?”
秦炎冷笑道:“你姓张,洒家不叫你张小子叫你什么?”
他说着却又堆下笑脸道:“张玉富,那天你跑到树林里大便,怎么不见了?”
李金贵猛地一跺脚道:“不提也罢,那天我在土坡后刚蹲下,不想草丛里钻出来两个人,先点了我的哑穴,然后脱下我借来的道袍,架着就走。”
秦炎眨着牛眼道:“奶奶的,有这么巧,洒家现在要告诉你,别外有件事更巧。”
李金贵故作不解道:“有什么巧的?”
秦炎道:“那天你进入树林不久,你师兄就来了,我带着他同到树林找你,只找到了那件道袍,你却不见了。
后来洒家跟你师兄分头找,累得洒家跑了一身臭汗还是没找到,而你师兄也不见了,你们师兄弟到底会着了没有?”
李金贵叹口气道:“若不着师兄搭救,我早就没命了。”
秦炎道:“原来你们师兄弟已经见面了,那天你是被什么人架走的?”
李金贵道:“当然是修罗门啦,他们把我押到一个山洞里。”
说到这里,故意整整脸色,接道:“秦小师父,我还听到他们谈你的事。”
秦炎脸色一变道:“他们谈洒家什么?”
李金贵道:“他们谈起当年杀害令尊的事,并说你和令师若敢前去报仇,他们就要把你们师徒两个一起剁成肉酱,然后拿去喂狗。”
秦炎两眼一直道:“他们真是这样说的?”
李金贵道:“你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其实他们说的比这还要难听,我怕把你气死,所以只拣了一段好听的说。”
秦炎只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好一批狗娘养的,洒家下次若不烧了他们的窝就不姓秦!”
说着,拍拍腰间道:“现在洒家又有火器药百宝囊了,谁惹洒家,谁就倒楣!”
李金贵道:“话已说完,我要进去面见褚老仙翁了。”
秦炎双手一拦道:“不准进去,洒家丑话说在前面,只要你不再和刘姑娘见面,咱们就是朋友,否则就是敌人。”
李金贵笑道:“事情可有这样严重么?”
秦炎道:“严重得厉害,她刚刚对洒家有了好脸色,若见到你,说不定就又起了变化。”
李金贵愁眉苦脸的道:“可是我有要紧的事,非禀报老仙翁不可,耽误了只怕你担待不起。”
秦炎道:“没关系,告诉洒家,由洒家替你转报。”
李金贵摇头道:“那不成,我要讲的事总共有十九件,漏了一件都不成。”
秦炎冷哼一声道:“你这小子真罗嗦,一有事就是十几件,就像你出恭一样,一出就是大半天,不过没关系,洒家的记性好得很,一定不会漏。”
李金贵道:“不行,我今天是进去定了。”
秦炎脸色一变道:“什么,你敢反抗洒家,想必活得不耐烦了!”
李金贵笑道:“我连修罗门那些魔头都不怕,还在乎你么?”
秦炎愣了愣,抬手直指着李金贵的鼻子,喝道:“你还敢笑,洒家马上叫你哭!”
李金贵道:“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有师兄替我报仇,你敢惹我师兄么?”
秦炎冷笑道:“你有师兄,洒家有师父,他虽然武功比我高,但现在不在眼前,只怕顾不得你。”
李金贵道:“今天我就是挨你几下,也非进去不可!”
秦炎嘿嘿笑道:“洒家运起铁槌拳,一拳就捣碎了你的骨头!”
李金贵道:“随便!”
秦炎没想到李金贵会如此大胆,抢起拳头,直向李金贵前胸捣去。
他担心一拳将对方打死,在无尘院门外闹出人命不是玩的。
尤其对方是来向褚朴禀报事情,褚朴也定然不依,所以只用了三四分力道,心想只要给这小子一点教训就算了,反正他是进不了无尘院的。
李金贵为了隐技不露,起初只是一味闪避。
谁知秦炎竟是如影随形,而且在拳拳落空之后,竟然冒出真火,渐渐来了狠劲,把他认为压箱底的绝活也搬出来了。
足足几十拳过去,照样只是在和空气过不去,但他却仍不认为李金贵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觉得这小子闪避得较为灵活而已。
这种打法,看起来简直如同耍猴子一般。
不久之后,秦炎已是气喘如牛,但他却并不死心,后来连腿功也使出来了。
李金贵边躲边道:“秦小师父,你若再不停手,我就要还手了。”
秦炎吼道:“洒家就是要你还手!”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因为他心想自己所以打不到对方,是因为对方躲得快,若他敢还手,那就没法再躲了,岂不正中下怀。
只听李金贵道:“我虽然武功不济,但我会乱打人,打到身上就够受的。”
秦炎喘吁吁的道:“很好,你就乱打吧!”
李金贵果然不再闪避,双手挥舞,打起乱拳来,那模样就像乡下人打架一般,根本看不出半点武术招式。
秦炎不觉暗笑,心想这—来,这小子可真要倒霉了,于是拳脚齐出,打得呼呼价响。
谁知眼前的景象,怪得令他不可思议。
明明眼看就要打上踢上,偏偏还是招招落空,而对方使出来的那一套,根本就是乱搅一通,毫无章法可言。
只听乒乓两声脆响,秦炎两颊早中了两记耳光,气得他像发了疯般奋力蹬出一脚,却不知怎的,腿上一麻,竟然摔了个狗吃屎。
李金贵故意惊叫一声,连忙跟上去吃力的将秦炎扶了起来。
他愣愣的问道:“秦小师父,你怎么自己滑了一跤?”
秦炎猛吐嘴上的泥巴,喘着气道:“洒家踩到个什么东西,不小心滑倒了。”
李金贵歉然一笑道:“我刚才双手乱掸,好像打到了你?”
秦炎一咧嘴,干咳两声道:“那是洒家故意试你的。”
李金贵一愣道:“你试我什么?”
秦炎道:“洒家试试你的手掌重不重。”
李金贵笑道:“到底重不重呢?”
其实方才李金贵根本不曾用力,只是点到为止而已。
秦炎摇头笑道:“你确实是没学过武功的,打在脸上,就像拍苍蝇一样,洒家根本不在乎。”
李金贵道:“真想不到,还有小师父这样大的苍蝇。”
秦炎牛眼一瞪道:“洒家是打个比方,谁说洒家是苍蝇?”
李金贵道:“从前刘姑娘都叫你黑驴,那么小师父是黑驴了?”
秦炎猛地一拳捣了过来道:“奶奶的,你也拿洒家开心!”
李金贵故意仰身倒在地上,再站起来道:“你别打好不好,现在我要进去了。”
秦炎喝道:“没那么容易,若敢硬闯,这次洒家就不客气了!”说着拳脚交加又扑击上来。
忽听身后一声娇叱道:“住手!”
这声音对秦炎来说,等于奉到了圣旨,立刻收势回身,咧嘴笑道:“刘姑娘,有什么吩咐?”
来人果然是刘翠娥。
她杏目凝威,秀眉带煞,冷声道:“刚吃了一天饱饭就打要饭的,别以为你师父来了就有什么了不起!”
秦炎哈着腰猛陪笑脸道:“在姑娘面前,洒家什么时候还不是规规矩矩!”
刘翠娥道:“你为什么要欺负他?”
秦炎龇牙咧嘴的道:“洒家不过和他开开玩笑,那敢欺负他。”
刘翠娥视线转向李金贵道:“他有没有打你?”
李金贵道:“还好,他刚要出手,你就出来了。”
刘翠娥喃喃骂道:“黑驴就是黑驴,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秦炎抓耳挠腮的道:“洒家的确没打他,反而自己捧了一跤。”
刘翠娥道:“玉富,别理他,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快随我进来!”
说着,挽起李金贵的手,就往跨院走去。
秦炎并不知趣,厚着脸皮也跟了进来。
岂知刘翠娥并不走向上房,却把李金贵带到自己的绣房门口,像是故意要气气秦炎。
李金贵有些不安的道:“刘姑娘,我是要见老仙翁的!”
刘翠娥柔声道:“我师父师娘正在房里有事,先到我房里坐坐,我有好东西给你吃,也有好看的给你看。”
李金贵回头望了一眼道:“要不要把秦小师父一起叫来?”
刘翠娥杏眼一瞪道:“傻瓜,这种事怎么能让第三个看,而且他算个什么东西!”
李金贵道:“他是个出家人,怎么会变成什么东西了?”
刘翠娥笑道:“这种事出家人不能看。”
她说着强拉李金贵往里走。
偏偏这时一个丫环跑来道:“二姑娘,门主请张公子过去!”
刘翠娥一愣道:“我师父怎知道张公子来了?”
那丫环道:“门主从窗里看到的。”
刘翠娥像突然被浇下一头冷水。
她望着李金贵道:“走吧!见我师父去!”
李金贵被人称作公子,这还是第一次,当经过秦炎身前时,秦炎除了羡慕之外,对他反而十分感激。
因为他已听到方才李金贵希望把他也请到刘翠娥绣房去,竟然噘嘴说道:“张玉富,洒家谢谢你啦!”
李金贵先是一呆,弄不清他原本之意,好在立即就醒悟过来,不觉暗中好笑。
刘翠娥道:“他谢你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也弄不清楚。”
刘翠娥冷笑道:“小心他肚里藏刀!”
来到大厅,褚朴和齐漱玉早已从房里走出坐在那里。
这男女双魔,就像一对土地公和土地婆,永远是分不开的,算得上伉俪情深,只是男的比女的总要矮上半截。
李金贵施了一礼,尚未开口,齐漱玉就沉下脸色道:“娥儿,玉富来了,为什么把他带到你的房里去?”
刘翠娥粉脸一热道:“我见师父和师娘在房里有事,所以才准备把他先带到我那里坐坐。”
齐漱玉嗔道:“胡说,你师父和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有什么事?”
褚朴马上也帮腔道:“娥儿,虽然你师娘和我已决定把你的终身许配给玉富,但你们现在总是尚未成亲,绝对不能闹出差错来,女孩儿家名节要紧,我们二老都丢不起这个人的。”
刘翠娥撇了撇嘴道:“你老人家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请他到房里坐一会。”
褚朴哼了一声道:“说的可倒轻松,年轻男女独处一室,坐一会就想躺一会,一躺就躺出毛病来了。
不像我和你师娘,我俩是成过亲的人,不但可以在一间房子里,而且可以躺在一张床上。不但可以躺在一张床上,而且可以睡在一个被窝里,不但可以睡在一个被窝里,而且……”
齐漱玉不等他说完,立刻一声娇叱道:“老鬼,在他们年轻人面前,你还要不要脸!”
褚朴涎脸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
齐漱玉道:“这种事还用你比方,哪个不知道?”
褚朴道:“那就算他们聪明。”
齐漱玉哼了一声道:“他们哪个都比你聪明,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褚朴不愿再斗嘴,转过头来问李金贵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金贵早就想好了如何应付,不慌不忙的道:“晚辈为了找师兄,不得不在外面多耽误一些时间。”
褚朴颇为关切的道:“找到你师兄没有?”
李金贵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找到了。”
楮朴喜形于色,忙问:“他来了没有?”
李金贵摇头道:“晚辈说破嘴皮要他来,他就是不来!”
褚朴怔了一下道:“他为什么不来?”
李金贵道:“他说要找家师,最好分头找,若俩人从此在一起,岂不浪费人力和时间。”
褚朴颔首道:“他说的固然有理.但老夫的目的是要看看他。”
李金贵道:“可是他又到别处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回来。”
褚朴沉吟了一阵道:“令师的消息真的一点都没有么?”
李金贵道:“很可能是被修罗门掳走了,晚辈的师兄,曾抓到一个修罗门的剑主,问了些口供,不想又被他溜走了。”
刘翠娥抢着说道:“师父、师娘,玉富的师兄可真了不起,连修罗门的剑主都能捉到。”
李金贵嗯了一声道:“那还用讲,我师兄的武功,在北崆峒是出了名的,我们掌门人早就属意他做继承人了。”
褚朴道:“快些叫他来,老夫要亲自考验考验他,并且要告诉他,在北崆峒没什么出息,列入老夫门墙才是正途。”
李金贵道:“他来可以,可是谁救家师?”
褚朴道:“只要能确定是修罗门干的,救令师包在老夫身上!”
李金贵暗道:“我何不再烧他一把火,让这老魔先和修罗门拼个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顿了一顿道:“晚辈师兄在修罗门那位剑主的口供中,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消息可能关系着开采宝矿的事。”
褚朴果然吃了一惊,两道白眉耸动了几下,问道:“他说过什么?”
李金贵道:“他说修罗门最近掳到一个东赢人,而且还有一架什么仪器。”
褚朴啊了一声道:“难怪山本大力先生一直没回来,原来是落到修罗门手里了!”
他说着望向齐漱玉道:“夫人,好在玉富能得到这项消息,不然咱们可能一直蒙在鼓里,永远也开采不得宝矿了。”
齐漱玉转着眸子道:“这是大家的事,用不着咱们单独出面。”
褚朴立即吩咐刘翠娥道:“你马上把这事告知天昊道长,请他最好尽快召集住在玄妙观的各路人马,大家会商一下!”
刘翠娥应声而去。
褚朴瞥了李金贵一眼道:“不错,今天你算得上是立了一件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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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贵见一句谎话已发生了效应,不觉内心暗喜,忙道:“这场功是晚辈师兄立的,晚辈不敢居功。”
褚朴道:“你们师兄弟都有功。”
他说着吩咐一个丫环道:“快倒杯茶给张公子喝!”
李金贵正好口渴,坐在一旁, 一连喝了两三杯,只见刘翠娥已匆匆奔了回来。
褚朴马上问道:“天昊道长怎么说?”
刘翠娥道:“弟子去时,正好三位观主都在那里,他们听说山本先生落在修罗门手里,都大吃一惊,立刻决定在龙门院集会,三位观主亲自分头通知,您和师娘这就走吧!”
褚朴站起身来道:“夫人,咱们走!”
齐漱玉道:“玉富和娥儿也跟着去!”
李金贵真没想到信口一句话,竟会把玄妙观的各路人马,弄得草木皆兵,造成如此巨大的震撼。
他便和刘翠娥,随在褚朴齐漱玉身后,来到了龙门院。
天昊道长是主人身份,自然到的比谁都早。
褚朴的太白门,在宾客中算是第一批到达了。
接着蓝天豪夫妇、隐山麻衣客邵北冲,在玄真和玄月的陪同下,陆续到达。圣火天尊巫公明率着徒儿秦炎由玄法陪同来得较迟。
只有陈布衣未曾露面,李金贵心里有数,他是在卧龙岗尚未返回。
分宾主坐定后,天昊道长以主人身份首先说道:“紧急召请各位前来,各位一定会料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阴山麻衣客邵北冲打断了天昊道长的话道:“老道长,既然是紧急人事,你就直接说出来吧!”
天昊道长道:“各位到玄妙观来,不外是为了共同开采宝矿……”
阴山麻衣客邵北冲有些不耐烦道:“这事也用不着提,邵某奇怪的是为什么光打雷不下雨。连现场都勘察过了,现在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再这样下去,邵某干脆就跟你们拆个了!”
天昊道长没想到邵北冲今天性子会如此火爆,两太阳穴微微抽动了几下,语气却极力保持平静道:“邵施主别性急,贫道现在就是要谈这件事的。”
邵北冲猛地一拍桌子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到今天才讲,这算作什么,你有时间泡,邵某可没有这种闲工夫!”
邵北冲突然发这么大的睥气,使得全座皆惊,因为在座的人都对他知之不深,有的甚至认为他精神不大正常。
其实他着恼是有原因的,因为山本大力进城不曾返回的消息,他直到刚才才知道,而南北两大魔头却知道了好几天。
这表示玄妙观方面根本没把他邵北冲放在眼里,教他如何不气。
他由于练的工夫不同,说话时脸肉上下左右拉动,连笑起来都很难看,发了火更是难看加难看。
不过从另一角度看,反而显得十分滑稽,刘翠娥就掩口暗笑不已。
玄真、玄法、玄月三位观主见天昊道长当场受辱,岂能不维护太师伯的尊严,霎时间,纷纷站了起来,向邵北冲怒目而视。
玄真朗声道:“邵施主,有话好讲,玄妙观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邵北冲手按丧门剑剑把,脸肉越发拉动得厉害,暴声道:“你们可是要打群架?”
玄真冷笑道:“本观好意请你前来参与行动,是看得起你,邵施主最好自尊一些,别不识抬举!”
邵北冲喝道:“放屁!你这杂毛骂谁不识抬举?”
玄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唰”的一声,长剑已经出鞘,道:“贫道是出家人,出家人一向不与人争,但尊驾今天未免欺人太甚!”
这时无极老魔褚朴和金蛤蟆蓝天豪,也都向邵北冲怒目面视。
邵北冲的丧门剑刚拔出一半,便警悟到众怒难犯,又退回鞘去。
只听褚朴朗声说道:“邵兄,今天彼此的立场,是患难与共,祸福同当,不该相互猜忌,同室操戈,若有人无端闹事,老夫绝不能坐视不管!”
褚朴这几句话,显然是护着玄妙观。
这是很自然的趋势,他带着十几个人住在玄妙观,玄妙观管吃管住,招待得无微不至,他当然要向着玄妙观。
另外,邵北冲虽然在阴山独树一帜,黑白两道对他畏惧三分,但他总是后生晚辈,如今公然在这多人面前耍起威风来,显然没把他这成名数十年的太白门掌门放在眼里,他为了顾全颜面,也绝不能任由邵北冲嚣张下去。
连金蛤蜞蓝天豪也看不过去。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邵北冲只好强忍怒火坐了下去。
褚朴见风波已暂告平息,喝了口茶道:“邵兄,老夫知道,你是为了山本大力先生失踪的事,玄妙观方面不曾通知你,但若当时通知你又能发生多大作用?
现在天昊道长召集各门派来,不但要告知你山本大力先生失踪的事,而且还要说明他是落在什么人手里。你刚才那顿脾气,未免发得太早了!”
邵北冲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在抽动他的脸肉。
褚朴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你该继续讲你的了!”
谁知这一来又惹起金蛤蟆蓝天豪的大反感。
这次集会,本来是天昊道长的主持人,现在反而变成褚朴在发号施令,他自己身为苗疆十八蛔总蛔主,岂能受无极老魔压制。
他刚要借机发作,却被银燕子胡丽仙眼色制止。
天昊道长这才继续说道:“山本先生进城搬取测地仪器,一去多日不回,曾引起不少猜测,现在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原来是被修罗门掳走了。”
此语一出,圣火尊者巫公明倒并不觉得什么,因为他来得最晚,而且也并非为开矿而来。
最吃惊的,莫过于蓝天豪,他愣了一愣,咧开蛤蟆嘴道:“老道长从哪里来的线索?”
天昊道长道:“消息是褚仙翁刚才得到的。”
蓝天豪立刻转问褚朴道:“褚兄的消息如此灵通,实在令人佩服,不知你是怎样知道的?”
褚朴微微一笑道:“这要归功于这位张小兄弟。”
蓝天豪的视线再转向李金贵:“他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呢?”
褚朴道:“他有位师兄,也来到了南阳,最近捉到修罗门的某剑主,逼问出来的口供,还会假么?”
蓝天豪哦了一声道:“这样看来,他的师兄还真下不起,为什么不把那剑主押到这里来,大家共同审问?”
褚朴道:“老夫也这样想,可惜他已经趁机溜跑了。”
蓝天豪一拍大腿道:“我们大家就该马上找到修罗门去,修罗门未免欺人太甚了!”
褚朴笑道:“老道长召集大家来,就是共同商议该如何行动。”
蓝天豪双眼圆睁,大声道:“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直接找到修罗门就是了,正好蓝某也要讨回儿子,各位的仇也可以一起报了。”
褚朴笑呵呵的道:“不商议行动如何一致?蓝兄,你讨回儿子是和修罗门订下条件的,条件没兑现,只怕未必能讨回。”
蓝天豪牛眼一瞪道:“蓝某那天回来当晚就给白家大院放下虫,谁说条件没兑现?”
褚朴道:“那很好,所有的帐和修罗门一起算,而且师出有名。”
蓝天豪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咱们马上走!”
褚朴道:“依老夫看,用不着那么急,不如明天一早行动。”
蓝天豪正要坚持己见。
胡丽仙道:“就依褚仙翁的意思,明天去吧,你带来的神虫,也好利用下午好好调练调练,以备必要时亮出法宝。”
褚朴觉出自己总是客卿身份,不便擅作决定,不觉歉然笑道:“老大刚才不过是说说而已,至于何时行动,还要大家商议,或者由天昊道长决定。”
天昊道长忙道:“如果各位没有别的意见,贫道觉得不如就照着褚仙翁的意思,明天一早行动。”
褚朴见天昊道长很肯维护自己的身份和面子,自是十分得意。
他站起身来道:“既然各位没有异议,最好这就回去准备吧。”
离开龙门院大厅,齐漱玉埋怨道:“老鬼,你出的什么风头,今天你不是主人,最后那几句话,应当由天昊道长讲才对。
年纪一大把了,连韬光养晦的道理都不懂,聪明人有本领别使在明处,你可看出方才蓝天豪早就不是滋味了?”
褚朴尴尬一笑道:“这些事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在家里有本领你不准使,只好到外面发泄发泄了。”
他说的一点不错,因为他一向惧内成癖,的确只有在外面才是作威作福的时候。
好在齐漱玉不失为妇之道,发脾气多半只在房里两个人的时候发,出门在外,总是处处为老伴保留面子。
李金贵见今日已无行动,他急于回去见到白银凤,查明他是否已和人订过婚约,以便弄清柳絮飞的身份。
不等回到无尘院,便向褚朴道:“老仙翁,晚辈也该回城里去了!”
褚朴不悦道:“你怎么又要回去,难道老夫这里留不住你?”
刘翠娥也抢着说道:“师父、师娘,弟子想不透玉富究竟是什么心意,你们两位老人家待他像亲生儿子一样,他在咱们这里,竟然连一晚上都不肯住。”
李金贵忙道:“刘姑娘这话就有些过份了,我本是帮老仙翁和夫人做事的,不是把这里当作客栈来住的,只要不耽误事情,住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褚朴心想这话也有道理,上次到修罗门去,人家一大早就赶了来,并没耽误半刻行动,只是他不明白李金贵为什么又要回去。
他顿了一顿道:“你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回去?”
李金贵道:“晚辈希望能把明天的行动告诉师兄,他的武功高强,说不定明天会来帮忙。”
褚朴颔首道:“有道理,老夫可以当面试试他的武功,其实,老夫并不希望能帮什么忙,有他在,明天一定可以把他擒过的剑主当面指认出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齐漱玉道:“那就放他走吧,玉富,明天一定要把你师兄带来!”
李金贵道:“晚辈明白,他若能来,比晚辈来更重要。”
褚朴道:“老夫还弄不清楚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李金贵早已编造了一个名字,不假思索的道:“他的姓氏很少见,姓铁,名叫马飞,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褚朴拂髯笑道:“他这名字么……”
说了一半,却又住口不言。
李金贵道:“老仙翁觉得这名字好不好?”
褚朴嘿嘿笑道:“铁马怎能飞得起来。”
齐漱玉撇嘴道:“我看你是少见多怪,连铁马都能飞起来,可见他才是真正了不起。”
褚朴连忙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玉富,明天务必要他把铁马飞过来!”
李金贵道:“只要今晚能碰到他,晚辈明天一定要他飞过来。”
他向男女魔头施了一礼。
刚要告辞,却听到刘翠娥道:“慢些走!”
李金贵愣了下道:“刘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刘翠娥却望向褚朴和齐漱玉,带着乞求的神色道:“弟子希望能和玉富一道去。”
褚朴沉下脸色道:“不成!先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来,难道马上就忘了?”
刘翠娥红着脸道:“师父,城里有他师兄在,您还怕我们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来?”
褚朴面孔扳得更紧道:“如果他师兄不在呢?”
刘翠娥道:“那也没什么,记得师娘跟弟子讲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人家一男一女在一起住了三年,还不是规规矩矩。”
褚朴哼了一声道:“想的倒不错,你凭什么和人家祝英台比?”
刘翠娥带着撒娇的神色道:“她也是个人,弟子也是个人,有什么比不得的?”
褚朴不屑的道:“你的骨头有几两重,难道为师的还不知道?告诉你,那是因为梁山伯是个傻瓜蛋,三年时间还分不清祝英台是个公的还是母的,玉富可一点不傻。”
几句话,说得刘翠娥本来白中泛红的脸蛋,越发像熟透了的红柿子。
齐漱玉有些过意不去,道:“老鬼,娥儿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别骂得那么难听,连人家玉富也骂了,也不想想自己,想当年你年轻的时候,和我才见面两次,半夜里就爬进窗子跪在我的床前,你能比得上梁山伯么?”
褚朴连连干咳了几声,难堪苦笑道:“夫人,你提这些干什么,尤其在他们年轻人面前。”
齐漱玉冷声道:“自己身不正,就别责怪人!”
刘翠娥见师娘护着自己,心想必定有了圆转的余地,忙道:“师娘,您是准弟子跟玉富一道去了?”
谁知齐漱玉却没好气的道:“你师父说得对,玉富不是梁山伯,你也不是祝英台,万一弄出不名誉的事来,师父和我都丢不起这个脸!”
褚朴也立刻跟着说道:“娥儿,你急什么?过些时回大白山后,我们老俩口就给你们成亲。
到那时,你们小两口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成天到晚腻在被窝里我们都不管。二十几年都忍了,这么几天还有什么忍不下的?”
此时此地,把个刘翠娥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脚下有条缝钻进去,她万万料不到师父会说得如此难听。
连李金贵也红着脸别过头去。
还是齐漱玉打圆场道:“老鬼,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准她去就不准她去,何必扯得那么脏!”
褚朴哼了一声道:“玉富走吧,娥儿随师娘和我回去!”
李金贵返回家中,才刚到中午,他急着见白银凤,偏偏白银凤却又不见人影。
这时牛金莲正在厨房,听见李金贵已经回来,出来问道:“兄弟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李金贵道:“那边明天才有事,我赶回来有事找二小姐,她哪里去了?”
牛金莲道:“她刚才还在房里,可能到后园去了。”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五回 将计就计
李金贵赶到后园,依然不见人影,直到中午牛金莲把饭菜摆好,还是找不到人。
家里就是这么大,她能到哪里去了呢?
而且,她不比李金贵,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何况,目前她又必须尽量隐匿行迹。
李金贵意识到事情不妙,问牛金莲道:“嫂子,二小姐刚才真的一点外出的迹象都没有么?”
牛金莲这些天来和李金贵、白银凤朝夕相处,无形中也提高了警觉性,一听到李金贵的语气,也觉出可能要出事。
她神色一紧道:“兄弟,你是说她可能有什么意外?”
李金贵道:“据我所知,二小姐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她无缘无故不见人影,怎能不令人着急。”
牛金莲道:“你可是要准备出去找她?”
李金贵心念电转,皱眉沉吟了一阵道:“找人总要有个目的地,兄弟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
牛金莲想了想道:“我看你还是在家里耐心的等着吧,也许她很快就会回来。”
李金贵只有依从牛金莲的话,吃过午饭后,回房小睡了一会,谁知直到天晚,白银凤仍不见回来。
门外有了声音,回来的是李铁牛。
当李铁牛知道了白银凤离家大半天不见踪影,也焦急万分。
无端出了这种事,晚饭后,全家三人都无法安眠,便守着一盏孤灯,焦虑不安的聚在权做客厅的厢房里苦等。
大约一更过后,天井里微风飒然,出现了一条白色人影,正是白银凤。
白银凤发觉厢房点着灯,而且李铁牛夫妇和李金贵都在灯下,便直接走了进来。
李金贵急急问道:“二小姐,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好让人担心!”
李铁牛也道:“好在你现在回来了,要不然我们三人今晚都别想睡了。”
白银凤带着歉意道:“真对不起,临走时忘记向李大嫂交代。阿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金贵道:“我中午就回来了,你还没说自己到哪里去了?”
白银凤道:“我是去探望金姥的,原打算很快就回来,但她老人家一再强留,只好多陪她聊聊天,在那里吃了晚饭又坐了很久,若不是我急着回来,她可能到现在还不肯放人呢。”
牛金莲道:“二小姐,阿贵兄弟一回来就说找你有事,看样子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白银凤神色一紧,忙问李金贵道:“你真的找我有事?”
李金贵道:“是一件私事,最好你我单独谈谈。”
李铁牛拉了牛金莲一把道:“金莲,咱们回避一下!”
白银凤道:“李大哥和李大嫂用不着走,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回避的,阿贵,你只管讲!”
这一来,反面弄得李金贵有些不好意思。
他和李铁牛、牛金莲应该是最亲近的了,如今白银凤不顾忌,自己竟然顾忌,实在说不过去。
好在白银凤已看出李金贵的尴尬,便催促着道:“你就快说吧!”
李金贵道:“我今天在赶往玄妙观的路上,又遇见了羊婆婆和梆絮飞。”
提到这两人,白银凤对羊婆婆自是十分感激。
但对柳絮飞却是又爱慕又恼恨,爱慕的是他仪表出众,翩翩潇洒,恼恨的是他对自己举止轻薄,颇不规矩。
不过,除此之外,她对他总还存在着一份感激,那就是他和羊婆婆曾帮自己在铁笔峰对付过林煌和郑君武。
否则,那天胜败谁属,实在很难预料。
想到这里,不经意的笑笑道:“碰到这两人也很平常,算不得一件大事。”
李金贵道:“可是他们和府上,尤其跟你,关系不大寻常,只怕二小姐未必弄得清楚?”
白银凤吃惊道:“他们和我们白家会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还尤其跟我?”
李金贵道:“他们如果跟府上没关系,为什么要帮你打修罗门的人呢?”
白银凤道:“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知道修罗门不是好东西。”
李金贵笑道:“二小姐固然说得有理,但今天当羊婆婆和柳絮飞知道你是白家的银凤小姐时,柳絮飞当场就悔恨不已,显出一付十分难为情的模样。”
白银凤脸色一变道:“莫非他悔恨不该帮我们白家打修罗门?”
李金贵摇头道:“二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悔恨前两次不该对你有那种轻浮的举动。当场表示,这让他以后如何和你见面,连羊婆婆都在不住口的责备他。二小姐,你可想到柳絮飞和你的关系了?”
白银凤哦了一声,在这刹那,神色果然有异样惊诧,但惊诧中却又显得茫然不解的样子。
李金贵紧跟着再道:“听羊婆婆的语气,那柳絮飞和二小姐……”
白银凤不住的眨动着星眸道:“他和我怎么样?”
李金贵顿了顿道:“他很可能是二小姐未来的……”
白银凤只臊得双颊绯红,低下头,呶着嘴道:“胡说,我根本没订过亲!”
李金贵尴尬一笑道:“二小姐的亲事,当然是由令尊订下的,也许他还没告诉你。”
牛金莲在旁插嘴道:“二小姐,阿贵兄弟的话有理,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有很多指腹为婚的。说不定那位柳公子和你真有婚约,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李金贵道:“二小姐九岁时便离家进入修罗门,四年前回家只住了一晚,又随南海无相老师太到了普陀山,这事令尊根本没机会跟你讲。”
白银凤脸色更红,撇撇嘴道:“我才不想跟那柳絮飞……”
李金贵道:“柳公子不但人才出众,武功更是了得,放眼当今武林,只怕很难找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
至于他生性风流,也实在算不了什么。他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能认为不好意思,正足以表明他不失是个颇知礼仪的年轻人。”
白银凤吁口气道:“好啦!不要再说了,下次见了我爹,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李金贵道:“羊婆婆今天一再交代,要我陪着二小姐,尽快和她见上一面。”
李铁牛十分关切的道:“可是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住在哪里,你问过没有?”
李金贵道:“这样的大事,当然要问清楚,他们住在城里群英客栈,小弟中午赶回后,本来准备下午就陪二小姐前去,谁知二小姐这么晚才回来。”
李铁牛道:“现在才是一更,你们两位施展轻功,二更前一定可以赶到城里,还不是照样可以去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是闺阁千金,怎好深更半夜到客栈去见他们,何况小弟明天天一亮就要赶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连忙问道:“玄妙观方面可是又有什么大事?”
李金贵道:“明天一早,住在玄妙观的各门派,又要联合起来,对修罗门采取行动。”
白银凤心中一喜道:“可是蓝天豪要讨回他儿子?”
李金贵笑道:“讨还蓝云只是蓝天豪和胡丽仙两人的事,要讨回山本大力才是促使他们有志一同的原因。”
白银凤吃了一惊道:“什么?山本大力不是被丁大侠擒住押在隐仙谷么,怎的又被修罗门捉了去呢?”
李金贵随即把自己向褚朴捏造的一番话,以及天昊道长在龙门院召集各门派决定明天对修罗门采取行动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白银凤惊喜的笑道:“阿贵,你真行,一句假话,就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李金贵道:“这句假话关系着他们开采宝矿的大计,他们如何能不关心,而且在他们的预料中,山本大力平白无故不见人影,被修罗门掳去,是根自然的事,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白银凤微一沉吟道:“看来明天必然会发生一场恶斗,你在现场,总不能袖手旁观才对。”
李金贵道:“我已决定明天要亲自下场。”
白银凤蹙蹙眉摇头道:“可是你改扮之后,自称张玉富,在他们面前,一向装成武功很差的模样,明天若真正展现身手,岂不反而露出马脚?”
李金贵笑道:“明天我要以本来面目出现。”
白银凤猛吃一惊道:“你可是已被他们识破了身份?”
李金贵淡淡的一笑道:“因为他们早已知道我所改扮的张玉富,还有一位师兄,很像真正的我。
而且,今天无极老魔夫妇一再叮咛我明天要把师兄带去,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明天以本来面目前去。”
白银凤摇摇头道:“可是张玉富不是没有了么?”
李金贵好像早已成竹在胸,颇为镇定的道:“这方面用不着操心,我自有办法应付。”
白银凤仍有顾虑的道:“万一他们识破了你是真正的李金贵,又该怎么办?”
李金贵道:“这点事先我也考虑到,所以还是稍微易容一下的好,同时我在长虹岛住了四年多,曾跟家师的一位老仆学会另一种地方话,明天只要说那种话就成了。”
白银凤点点头道:“这样也许能混得过去,但你又准备怎样稍作易容呢?”
李金贵道:“我只希望把面容稍改变一下,看起来说像我又不全像,说不像还是真的有点像,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白银凤忍不住咯咯笑道:“那不变成姜太公的坐骑——四不像了。”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二小姐别开玩笑,我现在正发愁想什么办法易容呢?……”
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接道:“我想起来了,四年前当凤姑娘要我混进玄妙观时,曾送了我一些易容药粉,二小姐,府上现在一定还有,能不能去找一些给我?”
白银凤一蹙黛眉道:“我也知道舍下有易容药粉,但现在赶到卧龙岗去拿,怎么来得及呢?”
李金贵道:“你可以去找金姥,说不定她那里就有。”
白银凤啊了一声道:“我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笨,连这一点都没想到。你等着,我马上就去。”
白银凤走后,李铁牛大为关切的道:“阿贵,明天你可千万小心,跟修罗门斗,不是闹着玩的,你虽然武功高强,也不能逞强。”
牛金莲也道:“铁牛说得对,反正玄妙观方面人很多,用不着你打头阵,只管看着他们打,自己能不动手最好。”
李金贵对李铁牛夫妇的关切之情,内心自是十分感动,点点头道:“铁牛哥和嫂子只管放心,明天为主的不是小弟,小弟只是见机行事。”
不大一会,白银凤便赶了回来。
她拿着一只绿色的瓷瓶,交给李金贵道:“还好,金姥那边正好存了几瓶药粉。”
李金贵刚要收起来,白银凤又道:“最好现在就擦上,免得明天来不及,只要在我们三个面前过了关,明天就不会有问题了。”
牛金莲立刻到厨房取来半碗温水和一只空碟子,再回房把镜子也拿了出来。
白银凤也帮忙动手,将易容药粉倒了些在碟子里,用水搅匀,于是,李金贵便对着镜子慢慢的擦向脸上。
说也奇怪,不久干了之后,果然面容已稍有改变。
当真是说像又不像,说不像又像,这模样正是李金贵所希望的。
牛金莲怔怔地问道:“二小姐,这种药粉可以在脸上保持多久呢?”
白银凤道:“至少可以三天不变,刚才只用了少许药粉,这一瓶大约可以用上十次。”
牛金莲道:“可是阿贵兄弟总不能三天才洗一次脸?”
白银凤笑道:“这种药粉,用普通水是洗不掉的,必须用另一种药水,才可以马上洗掉,至于药水金姥那边也有,明天我再去拿来。”
李铁牛望了望天色道:“时间不早,明天阿贵一早就要出发,我也要下田,我看大家都该休息了。”
李金贵道:“明天我起床很早,铁牛哥、嫂子和二小姐只管睡你们的。”
回到房中后,李金贵打开衣柜,找出一套质料很好的新衣服来。
那是他四年前在家时他母亲替他做的,准备他过年过节或到亲戚家穿的,那时他已长得快有现在高了。
而且乡下人为孩子做衣服,多半要做大些,以便长高了还能继续穿,所以李太太是比照着大人的身材做的。
李金贵穿起来试了一试,正好不大不小刚刚合身。
第二天天还不亮他就起了床,他决定不惊动家里任何人,谁知衣服才穿好,就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来,却是牛金莲。
他茫然问道:“嫂子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
牛金莲道:“饭已经做好了,就到厨房吃吧,吃饱了才有精神打仗。”
李金贵不由大为感动,心想即便是亲嫂嫂,也不过如此,这些天来,她和李铁牛这份情义,更令他不知将来如何报答?
匆匆用过早餐,便由后门离家,直往玄妙观而来。
玄妙观距南阳庄只有十五六里路,他虽未施展轻功,半个时辰以后便已到达。
这时太阳刚升起不久,当他来到无尘院门外,迎面正走来刘翠娥。
李金贵连忙抱拳一礼道:“这位敢情是刘姑娘?”
刘翠娥先是一怔,但立刻就悟了过来,忙道: “你可是铁……”
李金贵道:“在下正是铁马飞,张玉富的师兄,上次在圆觉寺外,曾随同家师见过刘姑娘和祁连山的秦小师父,刘姑娘一定还记得吧?”
刘翠娥笑眯眯的道:“怎么不记得,那天你露了几手武功,使得黑驴的火器都发不出去,连我当时也吓呆了。”
李金贵歉然笑道:“那是刘姑娘过奖了,听说你的身手才是真正了不起,太白门出来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刘翠娥“扑嗤”一声,笑道:“铁少侠真会说笑话。”
李金贵故作一愣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话,彼此刚认识,在下怎好在姑娘面前说笑话。”
刘翠娥依然吃吃笑道:“我们太白门,除了师父,全是娘子军,哪里来的英雄好汉?”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抱歉,那是在下说错了,姑娘该是巾帼英雄才对!”
这句话使刘翠娥听得大感受用,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巾帼英雄”四字加在自己身上。
又见面前这位年轻人,不但武功高得出奇,模样儿也是一表人才,尤其很像李金贵,不由她顿生爱慕之心。
只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个张玉富,又和铁马飞刚认识不久,不便表露而已。
接着,她又想起这位铁马飞将来也可能加入太白门,面且师父、师娘又有意把师姐郑霞许配给他,使得她难免又有了妒意,心想若能和师姐换一换多好呢。
当然,这并不表示她已不喜欢张玉富,只是两个比较,张玉富总是赶不上铁马飞罢了。
只见李金贵皱皱眉头道:“刘姑娘刚才说的黑驴是谁?”
刘翠娥掩口一笑,忽地伸手一指道:“你看那不是黑驴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时,秦炎竟从跨院里走了出来。
别看秦炎像个半吊子,耳朵还满灵,边走边嚷道:“刘姑娘,自从我师父来了以后,你不是已经改口了么?怎么忽然又把洒家叫起黑驴来?”
这一来还真让刘翠娥有些不好意思。
李金贵立刻向秦炎拱拱手道:“秦小师父,原来你也住在这里?”
秦炎两只牛眼眨了几眨道:“你不是张玉富的师兄么?”
李金贵笑道:“咱们三天前才在树林里分手的,难道秦小师父忘了?”
秦炎道:“洒家怎么会忘记,那天洒家帮你找张玉富,累得满头大汗,差点儿误了进城。
嗨!你那位师弟,出恭为什么要出那么久,而且偏偏又在出恭时出了事情,你找到他没有?他昨天还到这里来过。”
李金贵道:“当然找到了。”
刘翠娥这时却蹙起蛾眉道:“秦小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张玉富出恭出那么久?”
秦炎暗忖何不趁此时机把张玉富的毛病给抖露出来,看她还喜不喜欢他。
于是,干咳两声,故童装作不好意思的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从修罗门回来,张玉富回城去了,洒家也奉命到城里取回师父遗物,是洒家走得快,在路上赶上了他,他去出恭不见回来,正好遇上了他师兄……”
说到这里,摸了摸脑袋道:“洒家还没请问尊姓大名?”
刘翠娥抢着代答道:“他叫铁马飞。”
秦炎一咧嘴道:“这名子怎么有点怪里怪气?”
刘翠娥冷声道:“名字不怕怪,人家只要武功比你高就行了,快说张玉富为什么出恭那么久?是否他有便秘的毛病?”
秦炎道:“什么叫便秘,这名词洒家没听说过,不过他出恭时间实在大久,足够刘姑娘你吃一顿饭的。”
刘翠娥一咬牙,猛向秦炎啐了一口,狠狠骂道:“黑驴,你说什么?”
秦炎揩拭着被啐得满脸的唾沫道:“洒家是现买现卖,这话是张玉富自己对洒家说的,不信下次你问他,问他出恭一次,够不够你吃顿饭的?”
刘翠娥简直气炸了肺,但当着李金贵的面,总要保持一点女儿家的仪态,只有瞪着秦炎,却骂不出什么话来。
李金贵反而打圆场道:“刘姑娘别生气,秦小师父只是打个比方,他绝对没有说你是吃那个长大的,千万不能误会。”
刘翠娥又是一窒,差点儿岔了气,但她却不敢叱骂已改叫铁马飞的李金贵。
秦炎只顾说自己的,再道:“据张玉富说,他一天有几个时辰用在出恭上,所以身上很臭,不愿意和人接近,如果谁跟他腻在一间房子里,那气味实在受不了。”
秦炎编造这一番话,不外是故意破坏刘翠娥和张玉富之间的感情,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以方便自己的乘虚而入。
而此刻的李金贵,为了摆脱刘翠娥以后的纠缠,竟也帮腔说道:“秦小师父说得不错,我那师弟玉富,确实身上很臭,根本不能跟他太靠近。从前我跟他住在一间房子里,因为受不了,只好搬到外面去住。”
刘翠娥暗道:“怪不得张玉富不肯进我的房子,也不大愿意跟我接近,原来是怕我闻到他身上臭。
这种人我怎能和他守一辈子呢,料来成了亲不但没法亲热,又要分房而居.这算什么夫妻呢。我一定要找机会和师父师娘说明,趋现在还没成亲,干脆与他疏远了吧!”
她本来要问张玉富为什么没来,有了这原故,索性也就懒得问了。
便望了李金贵一眼道:“铁少侠,你可是要见我师父和师娘?”
李金贵道:“我师弟昨天把这里的事一切全对我说了,而且褚仙翁和夫人据说也盼望着我来,所以我今天在礼貌上不能不先见见他们。”
刘翠娥道:“正好他们两位老人家都在里面,快随我来吧!”
进入正房厅堂,褚朴和齐漱玉正在整装待发。
刘翠娥叫道:“师父、师娘,玉富的师兄铁少侠来了!”
说罢,又回头道:“铁少侠,这就是我师父和师娘!”
李金贵连忙趋前几步,深施一礼道:“晚辈铁马飞,参见老仙翁和夫人!”
褚朴和齐漱玉不约而同的视线盯着李金贵,似乎都有种惊异的神色。
刘翠娥道:“师父、师娘,铁少侠的确很像四年前的李金贵,那个李金贵,就是这种模样的。”
褚朴注视了半响,才移开视线道:“铁少侠,你和令师弟张玉富虽然面容不同,但身材体形却十分相似。”
李金贵心坎一震,顺口答道:“老仙翁好眼力,别人也都这么说。”
褚朴道:“据小徒娥儿讲,你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更在令师之上,为什么令师弟张玉富身手又那般不济呢?”
李金贵歉然笑道:“这是刘姑娘过奖,至于晚辈师弟张玉富,因为习艺晚,目前才刚入门,自然谈不上功力火候。”
褚朴颔首道:“说的也是,令师弟今天怎么没来呢?”
李金贵道:“他在城里有事,同时晚辈预料今天和修罗门很可能有一场恶斗,他武功不济,为顾虑他的安全,晚辈也希望他不要来。”
齐漱玉道:“这样也好,可见你们师兄弟情同手足。”
说着望向刘翠娥道:“娥儿,你跟玉富将来的关系更不同,怎么就没顾虑到这一层呢?”
刘翠娥脸上一热,道:“师父、师娘昨天也曾要他来,弟子怎敢不让他来?”
褚朴道:“夫人,别责怪她,咱们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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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贵道:“启祟老仙翁,可是直接到修罗门去?”
褚朴道:“先到龙门院集合,等到齐了一起走。”
李金贵道:“龙门院在什么地方呢?”
刘翠娥笑道:“龙门院就在玄妙观里,这方面铁少侠就不如令师弟张玉富了,他对玄妙观熟得很呢。”
李金贵道:“在下知道,他以前曾随家师到过玄妙观,最近又蒙老仙翁和夫人收容,当然对这里的环境比我熟悉啦。”
来到龙门院,还是昨日天昊道长召集的原班人马,都已到齐,只是蓝天豪多了两个虫僮。玄妙观方面,也仍是天昊道长和三位观主,另外还有个太虚老道,据说近日身体不适,只好留下来守护观院。
当褚朴和齐漱玉带着刘翠娥、李金贵进入龙门院大厅后,别人并不觉有什么不对,但天昊道长和三名观主却不免暗吃一惊。
因为,他们四年前都见过李金贵,一搭眼便觉出随在褚朴和齐漱玉身后的年轻人很像李金贵。
刘翠娥一见天昊道长等四人全把视线集中在李金贵身上,担心引起误会,忙扯了扯褚朴的衣襟。
褚朴会意,立即指着李金贵高声道:“老夫今天特地为诸位引见一个人,这位小兄弟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大弟子,名叫铁马飞,年纪虽轻,武功却胜过乃师。
日前擒住修罗门剑主的就是他,获悉山本大力先生被修罗门掳去的也是他,今天老夫特地邀他来参与行动。”
三观主玄月两眼直眨的道:“老仙翁,难怪南阳庄那个叫李金贵的年轻人四年来失踪不见,原来真是被朱二掌门带走,而且连名字也改了!”
褚朴呆了一呆道:“三观主,你说什么?”
玄月道:“这年轻人就是李金贵,贫道哪会认不出来!”
褚朴神色迅即恢复镇定,摇头一笑道:“三观主的眼力固然不差。但是,这次却看走了眼。
他,的确像四年前那个叫李金贵的孩子,连小徒翠娥也这么说,可惜长得虽像,实际上是两个人。”
玄月依然半信半疑,摇了摇头道:“老仙翁应该明白,人是可以改名换姓的!”
褚朴手指玄月转头道:“铁少侠,你可认识他是谁?”
李金贵茫然摇了摇头。
玄月灵机一动道:“老仙翁,你请他讲几句话给贫道听听!”
褚朴再望向李金贵道:“铁少侠,随便讲几句话!”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晚辈和在座的诸位道长以及前辈大侠们素不相识,实在没什么好讲的,不过这位三观主一见晚辈就显得大惊小怪,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他这几句话的腔调,完完全全不是本地人。
玄月轻咳了一声道:“听铁少侠的口音,的确不是南阳府的人。但既然素不相识,又怎知贫道是敝观的三观主呢?”
李金贵笑道:“方才老仙翁已经称呼过,在下自然也听到了。”
天昊道长道:“玄月,不必为这事争论,现在人已到齐,马上出发要紧。”
众人鱼贯出了大厅,仍由后门出观。
这次是天昊道长在前带路,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达那条山涧。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六回 刀光剑影
他们直接进入涧底,时已深秋,山涧内已近干涸,只有两三尺宽的一条水流,并不影响任何行动。
找到崖壁上的洞口处,洞口依然封闭,乍看毫无痕迹可寻。
天昊道长道:“哪位施主愿意把洞门打开?”
秦炎应声道:“这次不必再麻烦褚老仙翁,洒家就用天雷弹把它震开!”
小头陀说干就干,由百宝囊中取出一枚铁灰色像石榴般的东西,扬手扔了过去。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暴响,火星散飞,硝烟四起之下,顿时崖壁上迷蒙一片。
待硝烟散尽,那石门虽有斑剥痕迹,却并未震开。
秦炎正要发出第二枚,却听一阵轧轧之声,那石门已自动打了开来,接着探山一个头,竟是火云魔童蓝云。
蓝天豪激动无比的急急叫道:“孩子,我跟你娘来接你了!”
那易容而成的火云魔童蓝云也装出十分激动的模样,大声道:“爹,孩儿的双脚还是被锁住的,不能下去!”
蓝天豪脸肉一阵抽搐,吼道:“林煌和郑君武那两个老王八蛋呢?”
蓝云道:“他们可能马上就来了,爹和娘请耐心的等一等。”
蓝天豪气急败坏的道:“这两个老狗娘养的,他们要求的事,为父和你娘早巳完成了,为什么到现在还锁着你?”
蓝云急得眼泪直流道:“爹!娘!他们是不讲理的,孩儿这几天受尽苦刑,简直生不如死!”
蓝天豪只气得咬牙咧嘴,那模样几近疯狂,想放虫又不能伤了儿子,这种既气又急的滋味,可能是他一生中从未经过的。
他跺了跺脚道:“今天的事,就交给蓝某了,等我那孩子出来后,这两竹笼神虫,足可毁了他们这修罗门!”
褚朴冷冷一笑道:“蓝兄别把话说得太满,他们若不放令郎,你又有什么办法?”
蓝天豪道:“不管怎么样,修罗门若说话不算数,蓝某夫妇也决定不回去了。这次蓝某从苗疆来,所带虫物,只剩下这两笼了,今天已全带了来,最多不过我那儿子和修罗门同归于尽!”
只听蓝云哭号着道:“爹,千万不能这样做,修罗门是死有余辜,但您不能让儿子也一起跟着死!”
就在这时,林煌和郑君武已在洞口现身而出。
蓝天豪厉声吼道:“姓林的,你们两个老王八蛋还算人不算?”
林煌似是不解其故,愣了一愣道:“蓝总峒主跟谁发这样大的脾气?”
蓝天豪蛤蟆嘴咧得像个血盆,暴吼道:“蓝某就跟你们两个老王八蛋,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林煌并不着恼,反而嘿嘿笑道:“老夫说话,虽称不上一言九鼎,但也一向言出必行,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呢?”
蓝天豪道:“你们要求的条件,蓝某已经做了,为什么还不放我儿子?”
林煌笑道:“原来为了这个,上次已经约定好,要蓝总峒主仍到这里来领回令郎,尊驾现在刚刚来,又怎知林某不放令郎?”
蓝天豪终于松了一口气,眨着牛眼道:“原来你肯放,那是蓝某错怪尊驾了。”
林煌不动声色的道:“可是老夫怎知蓝总峒主把上次约定的条件做到了?”
蓝天豪立刻又翻起牛眼,道:“蓝某怎能骗你,不信就同到白家大院看看,那里假山荷池一带,此刻必定寸草不生,连泥土也变了颜色。”
林煌稍作犹豫,道:“不必了,这么多人赶到白家大院,难免引起附近百姓人心惶惶,老夫信得过你。”
忽听郑君武道:“三哥,你真要放走蓝云?”
林煌正色道:“修罗门一向在武林中最守信诺,你我说话更不能不算数,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要说到做到。”
郑君武不以为然,道:“万一他没在白家大院放虫呢?”
蓝天豪急急叫道:“郑令主,蓝某可以对天发誓,若没做到你们要求的事,天诛地灭!”
林煌笑道:“蓝总峒主言重了,老夫并没怀疑你的话,何必发誓。”
说着,吩咐郑君武道:“老六,把他的铁链打开,让他下去!”
郑君武虽不情愿,却又不能不听,只好俯身打开蓝云的铁链道:“三哥,已经打开了。”
林煌拍拍蓝云的肩膀道:“少峒主,你在修罗门四年多,老夫待你不薄,回到苗疆,以后碰到面,彼此还是好朋友,现在就下去跟你父母重聚吧!”
蓝云透出如获大赦的神色,嗫嚅说道:“三令主,可是我下不去。”
这时蓝天豪夫妇都大感喜出望外,蓝天豪叫道:“孩子,凭你的轻功,足可以跳下来,怕什么呢?”
胡丽仙顿有所悟道:“他被锁了四年多,只怕功力都已消失了,跳下来摔坏了怎么办?”
林煌道:“不妨事,这里有绳子,可以叫他拉住绳子滑下去。”
郑君武果然拿起一条绳子,自己握住一头,另一头交给蓝云。
蓝云抓住绳子,刚滑下一半,蓝天豪已跃身接了下来。
父子、母子久别重聚,立刻就抱在一起,尤其蓝云,紧拥着胡丽仙,嚎啕不已,哭声令人酸鼻。
在场的太白门、祁连门、玄妙观诸道士,一时之间,也都大为动容,连一向皮笑肉不笑的阴山麻衣客邵北冲,也唏嘘不已。
但李金贵却被弄得怔在当场,他心想,若蓝云是假的,此刻如何能瞒得过蓝天豪和胡丽仙。
他心念中闪电般打着转,不由暗暗说道:“莫非卧龙岗那个蓝云是假的?果真如此,那就糟了!”
他越想越觉不对,不由内心大为震骇起来。
因为若卧龙岗那个蓝云若是假的,必定是修罗门派出去的卧底奸细,在白氏家族毫无戒心之下,很可能变起肘腋,酿成大祸。
白氏家族纵能不中暗算,但那假蓝云逃回来以后,白家在卧龙岗这三年所做的一切准备,就毫无秘密可言,等于白废了。
此刻,他真恨不得插翅飞到卧龙岗向白家揭穿这项修罗门的阴谋,当场把那假蓝云禁押起来。
但,情势又迫得他实在不能抽身就走。
那蓝云只哭得鼻泪直流,忽然推开胡丽仙,像疯狂般的大声道:“爹!娘!孩儿被拘禁在修罗门四年多,受尽苦难折磨。修罗门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性的,你们两位老人家一定要替孩儿报仇,若不消灭修罗门,孩儿是死不甘心!”
崖壁上的林煌,双颊抽搐了几下,立刻高叫道:“好哇,你这小子刚过河就拆桥,老夫好心好意放了你,你反而骂起老夫来!”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三哥,现在你该明白兄弟的话不错了吧?这年头儿好人是作不得的,正所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惜人已放走,后悔也没用了!”
林煌凄然叹了口气,再向下叫道:“蓝总峒主,令郎这种做法,老夫虽不便说他忘恩负义,却实在令人寒心!”
谁知蓝天豪却猛然手指林煌大骂道:“好一个老王八蛋,现在蓝某已经得到儿子,没什么顾忌的了,你们平白把我儿子拘禁了四年多,这笔帐蓝某岂能不算!”
林煌呆了一呆道:“好啊!蓝总峒主怎么也说出这种话来?老夫今天可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郑君武连连摇头道:“三哥,怎么样?你一向不吃亏的,今天终于上了人家的当了。”
林煌叹口气道:“蓝总峒主,你真的不念老夫放回令郎之情?”
蓝天豪喝道:“放你妈的狗屁,蓝某对你们修罗门,除了仇就是恨,那来的情!”
林煌道:“你想怎么样?”
蓝天豪咬了咬牙道:“蓝某今天把所有的神虫全带来了,毁不了你们修罗门,我就不回苗疆!”
林煌带着乞怜神色,抱拳拱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修罗门上上下下数百口,难道蓝总峒主就毫无慈悲之心?”
蓝天豪不屑的道:“蓝某怜惜的是好人,像你们修罗门这些狗东西,哪有个好的,消灭了修罗门,正是给武林除害!”
胡丽仙冷声道:“跟他们罗嗦什幺,要动手就快动手!”
蓝天豪从一个虫僮手里接过一只竹笼,刚要打开笼门,却被蓝云夺了过去。
他道:“爹,孩儿虽然轻功没有了,但放虫的本领还在,在修罗门受罪的是孩儿,要报仇,也应该孩儿自己动手!”
蓝天豪颔首道:“好,有志气,你自己动手好了!”
只听林煌叫道:“蓝少峒主,人都是有良心的,你还有良心没有?”
蓝云咬牙切齿地道:“老狗蛋,本少峒主对你这种人,何必有良心!”
蓝天豪道:“别理他,只管放你的!”
蓝云把笼门打开一半,却又关了上去,道:“爹,孩儿还没弄清楚,这一笼都是什么虫?”
蓝天豪道:“这一笼里面分了四格,分别是金虫、金线、泥鳅、石头四种。”
蓝云又从另一虫憧手中接过第二笼,道:“这一笼呢?”
蓝天豪心知必须让儿子弄清楚才能施放,因为每种虫的放法都不一样,必须交代明白。
于是又道:“这一笼是蛇虫、蔑片虫、疳虫、癫虫、还有中害神虫。”
蓝云点了点头,双手各提一只铁笼,直向崖下走去。
蓝天豪一愣道:“你过去做什么?”
谁知他话声未毕,突见蓝云双脚一跺,人已凌空而起,竟然跃落在洞口。
然后,回身哈哈笑道:“姓蓝的老王八蛋,现在你知道上当已经晚了。”
蓝天豪身子摇了一摇,险些当场晕厥过去,幸好被身后的圣火天尊巫公明及时扶住。
这是他在玄妙观仅余的两笼法宝,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上了修罗门这样的大当。
胡丽仙也气得两眼发黑,半响说不出话来。
只听林煌呵呵笑道:“姓蓝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林某是什么人,岂能在你手里阴沟翻船!”
蓝天豪吼道:“蓝某的儿子到底哪里去了?”
林煌道:“你儿子高兴到哪去就到那去,修罗门可有责任替你们养儿子,把你浑家送来还差不多!”
蓝天豪刚缓过去来,又差点气晕过去,只有一个劲的干咳。
但见秦炎右腕一抖,一枚天雷弹扔了过去。
一声爆震过后,不但林煌等人影不见,连洞门也在一瞬间闭起来。
褚朴吁了口气道:“蓝兄,你放在玄妙观的神虫还有多少?”
蓝天豪双手一摊道:“全完了,除非再回苗疆去拿!”
天昊道长顿足叹息道:“实在料想不到,今天落得比上次更糟!”
褚朴摇了摇头,道:“蓝兄,难道你和尊夫人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认不出?”
蓝天豪简直有些昏天黑地,干咳了一阵道:“郑君武那王八蛋的易容术实在太高明了,蓝某又没机会跟他谈私事,怎能认得出他是假的。”
他说的不差,那个假蓝云从上次到现在,只是一个劲的喊叫哭闹,根本没说一句可以真正证明他身份的话。
而且,当时蓝天豪和胡丽仙,只要儿子模样对了,也没有必要再证明身份。
天昊道长道:“贫道想听听各位的高见,如果就这样算了,现在也该回去了。”
蓝天豪吼道:“你们都可以回去,蓝某是不回去的了!”
天吴道长道:“像这种情形,不回去又能弄出什么结果来呢?”
蓝天豪道:“蓝某少不得把这条老命拼在这里!”
褚朴笑道:“蓝兄,拼命总要拼出代价来,否则实在不值得。”
蓝天豪跺脚道:“你可知道蓝某此刻的心情,换了褚兄,又该如何?”
褚朴嘿嘿笑道:“设身处地,褚某当然明白蓝兄此刻心里的滋味。但你留在这里,只有自己受罪,回去慢慢想办法才是正理。”
胡丽仙也长长叹口气道:“褚仙翁说得对,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就是能再养一个,等他长到和云儿一样大,你我已差不多入土为安了,还有什么指望?”
褚朴道:“尊夫人说得好,蓝兄何必这样倔,回去能再养一个,总比没有儿子的好,比起老夫,你们还是有办法多了!”
忽听齐漱玉叱道:“老鬼,你可是嫌我养不出儿子来?”
褚朴连忙陪笑道:“那里那里,夫人是能养不肯养,因为怕麻烦,还是不养的好。”
巫公明仍然扶着蓝天豪,趁机安慰道:“蓝总峒主想开些,人家褚大掌门没儿子不是也过得好好的,你就权当没儿子算啦!”
蓝天豪翻了翻牛眼道:“巫大师,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好啦,蓝某没出家,总不能不想要个儿子!”
巫公明诵了一声佛号,松开扶住蓝天豪的手道:“也好,蓝施主还是回去养儿子吧!阿弥陀佛!”
蓝天豪冷声道:“养儿子就养儿子,何必阿弥陀佛?”
巫公明单掌立胸道:“佛法无边,神通广大,世人只要一心向善,必可得到我佛庇护保佑,阿弥陀佛!”
众人正要返回玄妙观,忽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眼前竟出现了奇迹,看得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
但见崖壁下方离地约三尺高处,竟然裂开了一片足有两三丈宽七八尺高的大洞,里面黑压压的排满了七八十人的阵势,最前面仍是林煌和郑君武。
在郑君武旁边,是一头戴纶巾,手持绢扇,面貌清洁,坐在轮椅上的中年文士,膝上铺着毛毯,看不到双腿,此人正是修罗门十令主神机天魔孙坚石。
后面的一排,都是剑主身份。
修罗门原有十名剑主,此刻已是残缺不全,不过依然是一排十人,不消说,有些是以后补上去的。
再往后中央一顶黄伞下,端坐着一黄衣人,两旁一边两男,一边两女,俱都衣饰华丽,闪耀夺目。
不过,因为后面光线较暗,无法看清面目。
霎时间的变化,双方对比之下,已使玄妙观方面来的人相形失色。
不过这在秦炎来说,正是来了机会,他心想,只要一枚火器扔进去,至少可以炸死几十个。
他心念及此,不等吩咐,迅快的向腰侧间百宝囊探手抓去。
那知他手势尚未抬起,突觉一股暗劲,疾射而至,接着手肘一麻,整条右臂,直垂下去,再也动弹不得。
他虽心知是被一缕指风袭中,却无法发觉究竟是何人所发。
而且,双方相距足有五六丈远,即便传说中的弹指神功,也不可能具有这等功力。
在场的褚朴、蓝天豪、天昊道长、巫公明等人,都是武林中顶尖人物,虽也未看清指风是何人所发,却无不骇然失色。
巫公明本想也施出火器,也被震惊得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林煌朗声道:“列位别走,现在双方可好好谈谈了!”
天昊道长道:“林施主,彼此本来就该好好谈谈。”
林煌冷笑道:“大舅爷,你年纪一大把了,不在茅山多享几年清福,何必帮着玄妙观那群杂毛来淌混水,未免太作践自己了!”
天昊道长整了整脸色道:“贫道这件事办完之后,立刻就回茅山,不劳林施主操心!”
林煌道:“那么大舅爷,今天是为什么事而来的呢?”
天昊道长道:“贫道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的,有位东瀛的山本大力先生,现在可在贵门?”
林煌一愣道:“什么山本大力?大舅爷,这话从何说起?”
天昊道长道:“林施主何必装糊涂,这位东瀛的山本大力先生,并未与贵门结仇,贵门平白无故将他拘禁起来,实在说不过去。”
林煌皱着眉头道:“大舅爷,你到底说了些什么,林某压根儿就听不懂?”
天昊道长冷笑道:“想来林施主的耳朵还不至于有毛病吧?”
只听郑君武道:“三哥,他们是存心找麻烦了,何必多罗嗦,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免得夜长梦多。”
林煌回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属下请示帝君令下!”
黄伞下传出一阵低沉而又苍浊的声音道:“先由本门人马出战,三令主可自由调度。”
声音虽然低微,但却字字有力,听来令人入耳惊心。
原来,黄伞下竟是修罗门的魁首修罗大帝金浩。
情势到了这种地步,天昊道长、褚朴、蓝天豪两大魔头夫妇,以及巫公明、邵北冲等黑白两道高手,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林煌再回身道:“你们哪一位剑主先出去试试?”
七剑主宋吟秋应声而出,隔着前一排的三位令主,身形有如蛱蝶穿花,平飞出两三丈,直落在天昊道长身前。手中蓝玉剑随即出鞘,冷冷叫道:“你们谁不怕死,只管上来!”
宋吟秋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在天昊道长等人眼里,道地的后生晚辈。
居然未把他们这些在江湖上举足轻重名震当代的前辈高手放在眼里,口气大得像癞蛤蟆打呵欠,怎不令他们为之气结。
但他们若亲自下场,又未免有失身份。
只听刘翠娥道:“师父,弟子出去试试这臭丫头究竟有多大本领!”
刘翠娥一向好强,尤其对方出来的是个年轻女将,而她自己又是众人中唯一的晚辈女子,岂肯自甘示弱。
她话声甫毕,人已闪电般飞掠向宋吟秋头顶,手中的玄冰尺直戮对方面门。
玄冰尺虽不足二尺长,比长剑短了很多,但她在出手时已贯注上“寒冰气”,尺尖一股青濛濛的雾气,亚似一条冰柱,早已先行射出。
宋吟秋骤感上盘寒气刺骨,打了个冷颤,蓝玉剑反手迎去。
谁知那冰柱般的寒冰气,虽被迎刃削过,却像抽刀断水一般,依然直射而下。
宋吟秋被迫就地一滚,避开三尺,又是一剑刺了出去。
这时刘翠娥正在扑身下击,而对方剑尖正迎向自己胸口,吃惊之下,左臂一挥,施出一记“冷煞手”。
她这一招,运用的巧妙无比,借着挥臂之力使身形稍偏,正好避开了刺来剑势。
“寒冰气”再加上“冷煞手”,使得宋吟秋全身周近,像被包围在冰窖里,连手脚也渐感僵硬,出招已不似先前灵活。
宋吟秋四年前曾在玄妙观外与刘翠娥交过手,当时她似乎身手比对方尚高出一筹,不想四年后,自己竟然吃了亏。
其实,这并非刘翠娥武功进步神速,而是一开始时便抢得先机。
须知武功在伯仲之间的对手,抢占先机最为重要。
尤其刘翠娥最拿手的就是“寒冰气”和“冷煞手”,先行发出之后,对方在被寒气包围之下,无形中出招亮式会失去原有的功力。
就在宋吟秋危在顷刻之际,刘翠娥突觉眼前一黑。接着一声暴震,寒冰尺冒出金花,右手虎口一麻,人已被震退数尺。
原来,她一心只顾对付宋吟秋,希望能立即将她制之死地,却被修罗门另外冒出一人,一剑击中了寒冰尺。
她在猝不及防之下,当场摔了出去。
她定睛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已站定一个剑眉斜飞,眼神如电,面貌清秀俊逸的青年人,手中紧握着一柄耀目生辉的银霜剑。
这人正是修罗门五剑主,人称玉面神君的耿武扬。
而宋吟秋也就在这一缓之间,退回洞中。
耿武扬绽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待在下领教领教刘姑娘的‘寒冰气’和‘冷煞手’!”
刘翠娥四年前在玄妙观外也会过耿武扬,本来也为他的翩翩风度暗生爱慕之心。但此刻双方势同水火,他即便貌比潘安,面似宋玉,亚赛过西门庆,也顾不了许多,便冷冷笑道:“你可是修罗门五剑主耿武扬?”
耿武扬笑道:“现在只问你死我活.何必通名报姓?”
刘翠娥一咬牙,腾身扑下,玄冰尺挟着一缕寒芒,电掣般斜肩带背击下,左腕也同时飞出“冷煞手”。
岂料耿武扬不但早已有备,武功也高出宋吟秋许多。
他霍地一个大旋身,双腿跃起,竟像一个车轮,挟着呼啸风声,连环扫踢,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刘翠娥一个不留神,刚好被扫中右腕,玄冰尺脱手飞出,接着右腿又至,再蹬上她的前脚。
她一声尖呼,踉跄后摔,直退出八九步,还是站身不住,一屁股摔坐地上。
耿武扬并不追袭,傲然冷笑道:“哪一位再来试试?”
褚朴和齐漱玉此刻虽已怒不可遏,但他们俱是威震一方的前辈人物,若亲自出手和一个修罗门剑主身份的后生晚辈较量,总是在颜面上不大好看。
只听褚朴轻咳一声道:“铁少侠,老夫看你的了!”
李金贵立即挺身而出,他今天来,是早巳决定出手的,面对付耿武扬,在他来说是正中下怀。
因为,他想起四年前,第一次逃出玄妙观时,曾被赵恨地和葛仙童等蒙骗得晕头转向,耿武扬更假扮他前世的师父。
每逢回忆起那件事,他便觉得窝囊透顶。
因之,他决定给耿武扬一点教训。
耿武扬猛见李金贵走了出来,不由吃了一惊道:“你可是李金贵?”
李金贵不动声色道:“你可是找死人?”
耿武扬把“找死人”听成“赵斯仁”,愣了一下道:“你怎么把本剑主的姓名也改了?”
李金贵道:“尊驾先改了在下的姓名,在下自然也要给你更改一下!”
耿武扬沉下嗓门道:“你这小子明明是李金贵,本剑主哪能认不出你!”
李金贵冷笑道:“在下铁马飞,哪里来的什么李金贵!”
耿武扬嗔目喝道:“好!让你先尝尝本剑主的厉害再说!”
他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已腾身而起,银霜剑带起一缕青芒,当头劈下。
李金贵微微一笑,长剑硬是不偏不倚的迎了上去。
双剑一交,火星进飞之下,耿武扬跃扑的身形不但不再前冲,反而向后震摔而出。
李金贵却依然稳站原地,气不出声,面不改色。
耿武扬落地之后,晃了几晃,才稳住马步。
他做梦也想不到,交手仅是一招,便已打得他气血浮动,额角上汗珠直冒。
李金贵昂然一笑道:“耿武扬,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耿武扬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略一喘息,再度发动攻势,连人带剑扑了上来。
李金贵滑步旋身,直等对方越过身前,才迅快无比的探出左手抓去。
他不用剑反面用手,目的是想将对方生擒,以便留下人质。
谁知耿武扬竟能随心所欲的突然变换攻势,双腿一搅,重施对付刘翠娥的故技,猛向李金贵侧胸连环踢出。
李金贵不慌不忙,左手疾沉,两指齐弹,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先点了耿武扬左脚的涌泉穴,接着右脚涌泉穴也被指风击中。
耿武扬双脚一麻,腿上力道尽失,下半身犹如半身不遂,当场跌下地来。
李金贵又一脚踢飞他手中银霜剑,耿武扬只翻了一个滚,便被刘翠娥连施两招“冷煞手”,躺在地上缩成一团。
这时由玄妙观前来的在场众人,都被李金贵奇幻莫测的身手所惊,尤其褚朴和齐漱玉,终于证实了刘翠娥所言不虚。
不过在场众人,对于李金贵是北崆峒朱云的弟子,却难免不存怀疑态度。
耿武扬虽然双腿麻木,又全身冻得发抖,却依然骇异不已。
原因是他从未遇过如此武功高不可测的对手,何况此人又比他似乎更为年轻。
李金贵是见好就收,在放倒耿武扬后,立即退到褚朴身后。
今天他不是主角,而他的目的,是希望双方斗成两败俱伤,以便白氏家族坐收渔人之利。
若自己逞强把一场恶斗独当下来,那不反而变成受别人利用。
林煌眼见李金贵不费半点工夫就擒住耿武扬,惊愕之下,朗声说道:“褚掌门,你是什么时候在隐仙谷把李金贵带走的?”
他所以这样问话,是因为四年前和郑君武带着赵恨地、葛仙童和那头雪狸追踪李金贵到“九九归元大阵”晶壁下,明明看到李金贵到了隐仙谷。
如今李金贵竟跟随在褚朴身旁,分明性已被褚朴收归门下。
褚朴嘿嘿笑道:“林令主,尊驾眼里最好别揉进沙子,他叫铁马飞,褚某目前还不够资格有这样一名弟子。”
林煌似乎并没有把耿武扬的被擒放在心上,他回顾身后一眼,不便吩咐新补上的剑主迎战。
他转头说道:“老六,你下场和他们比划比划!”
郑君武不动声色的一笑道:“对方这么多人,各派高手都有,三哥希望兄弟找谁比划?”
林煌目注天昊道长道:“今天这批人是大舅爷带来的,而玄妙观又是东道,他们岂能置身事外!”
郑君武视线也缓缓扫上天昊道长,脸肉抽搐了几下,道:“大舅爷,说起来彼此是亲戚,而且令妹赵二嫂当年待兄弟恩情似海,兄弟今天找你动手,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你多加原谅!”
天昊道长高诵了一声无量寿佛,道:“郑施主能以公废私,贫道至感佩服,不必客气,请施高招吧!”
郑君武缓缓走下场来,横剑当胸道:“大舅爷年高位尊,兄弟不敢占先,请!”
玄真、玄法、玄月三人,这时早已抢在天昊道长前面,他们岂能不懂“有事弟子服其劳”的道理。
怎可让太师伯轻易与人对敌,玄法首先举剑向郑君武迎去。
郑君武冷冷一笑,吐气沉身,剑招若点若劈,攻势奇幻莫测,不到三招,已逼得玄法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玄月一见不妙,随即联手合攻上去,和玄法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两人心气相迎,配合得恰到好处。
郑君武最初似乎也疲于应付,忽见他猛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形直射而起。
然后头下脚上,凌空下击,剑势有如闪电惊鸿,不但化解了对方的前后合攻,反而迫得玄法和玄月穷于应付。
但郑君武却能借地上两人剑招上迎之力,使自己身形恕起忽降,历久不坠。
玄真在三位观主中武功最高,岂能坐视,随即也腾身而起,升空助战。
这一来郑君武形成三面受敌,而且顾了空中就顾不了地下。只好落下地来,像车轮般转动着身躯应战。
而三个道人却都脚下扎桩如山,各取方位,全力奋战。
而且身形要不停转动,时间一久,渐渐便感力不从心,累得他气喘如牛,额角上豆大的汗珠,像雨点般的往地上滴洒。
他想冲出战圈,对方又守得十分严谨,尤其大观主玄真,一柄剑不亚毒蟒出洞,招招都攻向要害。
站在洞口的林煌,看了这般光景,再也无法沉得住气。
他大袖一旋,人已飞了出去,身在半空,早已从腰间解下他的盘龙软剑,一抖笔直,直向玄真的头顶打下。
突见阴山麻衣客邵北冲斜举丧门剑,跃身迎了上去。
此人出发前在龙门院对天昊道长们大发脾气,这时已知纯属误会,因之对天昊道长和三位观主们内心不无愧意,所以才决定出手相助。
双剑一接,虽然撞击的声音不大,却可看出力道不轻,两人的身形,全都不进返退,双双落下地来。
林煌两眼精芒暴射,眨了几眨道:“阁下可是阴山邵北冲?”
邵北冲双睛斜眇了几眇道:“既知我名,何必多问!”
林煌冷笑道:“阁下一向在阴山凉快,不失逍遥自在,何必老远跑来送死!”
邵北冲一咧嘴道:“滚你娘的狗蛋,邵某今天就送你到阴间凉快!”
话声未毕,丧门剑当胸递到。
林煌在修罗门,身为令主之尊,虽然只剩下一条手臂,功力却丝毫未减,岂把邵北冲放在心上。
盘龙软剑恰似干百条银蛇,一抖之间,寒芒暴闪,耀眼生花。
邵北冲今天特地新换了一袭麻衣,头戴麻冠,足登麻鞋,再加上手中的一柄剑柄上飘着白穗的丧门剑,看来倒真像丧家出殡的大孝子。
他不但打扮怪异,尤其丧门剑舞动时,可能剑柄中藏有机关,竟能发出一种“吱吱”怪叫的声音。
任凭林煌老奸巨滑,听了这声音,也不由打心底发毛。
双方交手七八招,起初林煌似乎稍占上风,看来功力也较邵北冲深厚些。
岂料七八招过后,邵北冲招术突然改变,竟然全不按章法出手,丧门剑像一支打狗棒,上下左右奇幻莫测的乱舞起来。
这种打法,看来毫无章法可言。实际上,每一出手,都蕴藏着巧妙无比的玄机,纵然对方剑势如虹,就是伤不到他。
再过片刻,邵北冲又来了花样。
他本笑时像哭,哭时却又像笑,这时却故意脸肉不停抽搐拉动,有时嘴巴和鼻子叠在一起,有时口角几乎要扯到耳根,两眼时吊时垂,时圆时扁,甚至变成三角形,尤其嘴里发出声声怪啸,那声音也不知是哭是笑。
总之,世上似乎从没有比这个更难听的声音,无形中增加了对手的恐怖与不安。
林煌一生走遍大江南北,参加大小战役不下百次,从没遇上这等怪异而又恐怖的对手,任他再沉着老辣,也被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谁知就在邵北冲眼见即将得手之际,忽然一群乌鸦由空中飞过,无巧不成书的一泡鸦粪正好落在邵北冲眼上。
邵北冲急急拾起左手揩拭鸦粪,攻势一滞之间,丧门剑竟被林煌震飞。
好在邵北冲收势甚快,剑虽脱手,人却向后跃出数丈。
就在这时,圣火天尊暗中掏出一颗“雷火神梭”,猛向洞口掷去。
巫公明施展火器的手法,足可掷出十余丈远,他自忖这枚“雷火神校”,深入洞中之后,洞中的几十个人,至少要死伤大半。
这等于毁灭了修罗门的整个根基。
岂料,那“雷火神梭”正在电闪般抛射之际,忽然一抹绿光,迎面而来,正和“雷火神梭”碰个正着。
在一声珠落玉盘般的脆响之后,“雷火神梭”立即在空中爆炸开来。
霎时间硝烟四射,震耳欲聋。
在这刹那,洞外所有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就地卧了下去。
在玄妙观三位观主合攻之下,陷于苦战的郑君武,也趁机跃回洞中。
等烟尘散尽之后,面前已多了个绿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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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脸蛋虽不十分标致,但身材却颇为苗条婀娜,她的装束也极特别,显然不是中原服饰。
她的双眸,有如一对点漆的银星,既圆且亮,左腕上套了一串绿色的玉环,看起来像是饰物。
实际上却是一种无坚不摧、收发自如的武器,方才在半空击炸“雷火神梭”的,正是她及时掷出的玉环。
巫公明的“雷火神梭”被击炸之后,已不敢再扔,因为若再被玉环半途击炸,受到伤害的必是自己方面的人。
绿衣女子稳站当地,视线有如两道寒芒冷电,缓缓扫过众人。
说也奇怪,连褚朴和蓝天豪两大魔头,也似乎被她的税利如刃的目光所慑,不约而同有种不寒丽栗的感觉。
忽听微风飒然,一团红色光影,由洞中疾射而出,直到落地之后,才看清又是个红衣女子。
这女子不论年纪、面貌、身材、神情,都和绿衣女子十分相似,只是服饰颜色不同而已。
这一绿一红的女子,正是和修罗大帝金浩同排而坐两男两女的两女,可见她们的身份地位,似乎更在令主之上。
红衣女子并未佩带任何兵刃,只是右手扣着一只金钟。
不知什么时候,洞口前两排的人众,已分向两边,后面三轮车,推向最前,正中黄伞下端坐着修罗大帝金浩。
他腔色黄得泛光,像是涂着一层淡金,面部看不出半点表情,有如庙宇里的塑像,身旁两人,体形都十分壮大,也全身穿着一饰黄衣。
但装束却怪异得出奇,头上一顶紫金冲天冠,后脑披垂着齐肩红发,胸前镶着一块碗口大小的金甲,随着身体的摇动,那金甲也耀目生辉。
修罗大帝金浩三十年前曾和褚朴有过一面之缘,也认识天昊道长。
这时终于开口说道:“褚掌门人别来无恙!”
他说话时,仅是口齿略为启动,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知出自何人口中。
褚朴抱拳一礼道:“金门主一向可好,今日能再度相见,褚某荣幸之至!”
金浩面上依然毫无表情,缓缓说道:“贵方无故干扰本帝君洞府清修,罪不可恕。但本帝君念在往日无怨份上,劝你们还是自动退去的好,否则本帝君只有开一次杀戒了!”
无极老魔褚朴出道江湖数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话,语气如此的托大无体的。
他不由沉声道:“来者不善,菩者不来,你如此口气对待褚某,未免欺人太甚!”
金浩皮笑肉不笑道:“你可是想领教领教本帝君修罗金甲的厉害?”
褚朴道:“褚某早就有心讨教,何必多言!”
金浩冷笑道:“我要明白告诉你们,本帝君所闭七脉,经过闭关二十几年,早巳完全打通,至于修罗金甲神功,也在最近完成。
不过本帝君还不想拿你们开刀,说得明白一点,你们还都不够资格让本帝君施出修罗金甲神功!”
褚朴冷哼一声道:“你可是打算死后带到棺材里去?”
金浩双颊抽动了一下道:“本帝君真正要对付的,是白氏家族,从没把你们这般人放在眼里,等消灭过白氏家族之后,那时再收拾你们。”
褚朴嗔目喝道:“一派胡言,褚某这就候教,尊驾就离座下场吧!”
金浩摇摇头,不屑的道:“要收拾你们,只要无法无天两位尊者、金钟玉环两位女使就够了,何必本帝君亲自下场。”
天昊道长高诵了一声无量寿佛,道:“金门主所说的可是你身边的两位黄衣,和已在场的两位女施主?”
金浩拂髯颔首道:“不错,本帝君不妨先为各位引见一下,站在你们面前的两位女使,穿红衣的是金钟女使,穿绿衣的是玉环女使;坐在本帝君身旁的两位尊者,一位法号无法,一位法号无天。”
天昊道长皱眉道:“他们四位装扮特殊,好像不是贵门的人?”
金浩淡淡笑道:“他们是本帝君特地向西域喜来宫借调而来的。无法、无天两位尊者是本帝君的大师伯天魁天君驾前左右护法;金钟、玉环两位女使是本帝君师叔天星天君手下的两位使者。有了他们四位,何愁消灭不了白氏家族,何况本帝君的师伯师叔也将在近日内赶来助阵。”
天昊道长道:“金门主大约已是望七之年,令大师伯若还健在,一定是龟鹤高龄了吧?”
金浩道:“不错,本帝君的大师伯今年正好一百单八岁,师叔也九十有九了!”
蓝天豪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两个老不死!”
金浩脸色一变道:“这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有点像癞蛤蟆的小子,可是由苗疆火云洞来的?”
蓝天豪几曾受过这等轻蔑和侮辱,面孔由怒气鼓为膨胀,越发像癞蛤蟆。
他猛一跺脚,龇牙咧嘴的暴吼道:“奶奶的,你敢骂本总峒主,本总峒主跟你们拼了!”
他此时已无虫可放,说话间,解下腰间的钢鞭蝎子钩,刚要腾身跃扑过去,突见绿光一闪,迎面奔袭而来。
这绿光,正是玉环女使发出的玉环。
那玉环边飞边旋,发出破风尖啸.不偏不倚,刚好套在鞭梢的蝎子钩上。
奇怪的是,它套上去之后,依然猛转不停。
那固旋转而带动的力量,竟使蓝天豪的整条右臂,也跟着抖动不已,像发了羊癫疯一般。
蓝天豪气聚丹田,用尽平生之力,虽然总算甩掉玉环,但那玉环却像带有灵性,甩出后复又倒飞回去。
玉环女使探手接住,再度掷了回来。
紧接着又是两只玉环急袭面至,和先前的那只,分取上、中、下三处部位。
蓝天豪吃惊之下,虽然躲过一只,一只用铜鞭击飞,但另外一只却击中他的侧腰,打得他闷哼一声,当场向后摔出五六步。
幸亏被银燕子胡丽仙及时扶住。
好在他只被击中腰部边缘,伤势不重。
纵然如此,在蓝天豪来说,也算是空前的奇耻大辱。
在场众人,见玉环女使连脚步都没动一下,仅凭几只玉环,就将一向令人闻名丧胆的苗疆魔头制住,都不觉骇然失色。
这时,金钟女使也和褚朴交上了手。
褚朴用的是青霜剑,出鞘之后,寒光暴闪。
他为人老辣,成名数十年,在当今之世,名头仅次于海外七仙,轻易不与人动手过招的。
如今,亮出剑势,一出手就展开他的生平绝学“青霜十八式”,这十八式在他已达炉火纯青的剑法中,竟能凝成一式。
那便是出手一招,同时能发出十八种变化,等于十八支剑同时刺出一般。
但金钟女使却全凭茶碗大小的一只金钟,在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中,居然能连挡褚朴瞬息间刺来的十八剑。
这在褚朴又怎能不大感心惊。
其实褚朴哪里知道,对方金钟内含有巧妙机关,可发出一股强大吸力,只要扣住对方兵刃锋端,便可使对方无法将兵刃撤回。
金钟女使刹那间将青霜剑扣住五六次,却每次都让对方振腕摆脱,她照样也震惊不已。
纵然如此,西域喜来宫天星天君手下的一名女使,竟能抵住太白山一代魔头的“青霜十八式”剑招,也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褚朴为顾全颜面,更加激起震怒,剑招越来越紧,渐渐已使得金钟女使难以招架。
玉环女使一见金钟女使已有些力不从心,右手一扬,同时抛出三只玉环,挟着锐风,迅快无比的袭向褚朴前胸及两肋三处大穴。
褚朴先前眼见蓝天豪吃过玉环的亏,一时心慌,就地使出一记“倒纵千层浪”,还好不曾被玉环击中。
玉环女使翻腕虚空扣了三扣,说也奇怪,那三只玉环居然又倒飞回到她的手中,然后再掷过来。
金钟女使则趁机攻向下长春夫人齐漱玉。
齐漱玉杨起一条长有八九尺的彩带应敌,那彩带漫空飞舞,人也随势飘忽游动,煞是好看。
突见两团黄影,自洞中掠起,凌空而下。
竟然是无法、无天两尊者发动了攻势。
这两人用的都是双手兵器,无法尊者使两把金月刀,无天尊者则是一对八角流星锤,一出手攻势就锐不可当。
玄真、玄法、玄月迎战无法尊者,居然,三对一都有些招架
不住。
而无天尊者的一对流星锤,舞动起来,竟真像流星赶月,锤锤都力逾千斤,只要被击中,立刻就粉身碎骨。
偏偏他是照准蓝天豪而来。
蓝天豪因已受了轻伤,出招不似先前灵活,好在银燕子胡丽仙助上了手,总算不曾落败。
这时,林煌、郑君武也都重新下场追杀。
随后又有数名新补上的剑主及十余名修罗门其他高手,一涌面出。
一时之间,各种兵刃光影翻滚,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尘沙飞扬中,渐渐连人影都看不清。
这是一场武林中的罕见恶斗。
修罗门是人多势众,尤其无法、无天两尊者,金钟、金环双女使,攻势更是越来越猛。
玄妙观方面的人马,不大一会工夫,便抵挡不住,只好且战且退。
修罗门似乎也不想赶尽杀绝,在金浩一声号令下,止住攻势,返回洞中。
当天昊道长等人回头看时,那崖壁下巨大的洞口,早已关闭,不见任何痕迹,似乎再也难以想象到刚才曾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七回 喜从天降
天昊道长和褚朴检视了一下,不少人都受伤带彩,尤其三名观主伤势较重。
他们原先本想带回已被擒住的耿武扬作为人质,却被他在混战中逃脱。
事实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耿武扬即是不跑,也无人有机会把他带回。
在前来众人中,独独不见秦炎和两名虫僮,但在山涧里又未发现他们的尸体,分明已被修罗门掳进洞中。
每人的脸色都泛现着无比的沉重。
玄妙观加上太白山、火云洞、祁连山、阴山的各路高人,居然联合起来斗不过一个修罗门。
而且,弄得铩羽而归,怎能不说是件丢尽颜面的事?
尤其修罗大帝金浩尚未亲自下场,若再等到金浩的大师伯天魁天君和师叔天星天君来到,双方形势之比,实在不堪想象。
此刻最伤心的,莫过于圣火天尊巫公明,好友大仇未报,竟然把好友的唯一遗孤,自己的爱徒,也落入仇家之手,教他如何能不难过?
李金贵的心情照样也十分沉重,他为白氏家族的复仇成败担心。
白家目前多了陈布衣,固然力量大增,但是否能对付得了修罗门,实在并不乐观。
倘若,西域喜来宫的天魁、天星两位天君赶到为金浩助阵,后果如何,就更可想而知了。
来到那条岔路,李金贵本想告辞回家,但他为了探察玄妙观方面和同来者各门派的反应.便决定随同到达玄妙观再说。
就在这时,由路边草堆里钻出三个人来,却是秦炎和那两名虫僮。
巫公明终于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道:“好畜生!原来你竟躲到这里来了!”
秦炎嗫嚅着道:“弟子当时若不走,只有死路一条,若弟子死了,将来又怎能为父报仇!”
巫公明啐了一口道:“算你说得有理,随为师回玄妙观去吧!”
蓝天豪却并未责备两名虫僮。
来到玄妙观后门,天昊道长吁了口气,道:“各位施主,贫道昨晚已交代玄真,今天中午在龙门院准备两桌酒席,就算是庆功宴,万想不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酒席已经备好,诸位总不能不赏光,就请略事休息后,再到龙门院来,同时大家也可借这机会商议一下今后该如何行动。”
众人并无一个搭腔的。
李金贵随褚朴夫妇回到无尘院,直接进入厅堂。
刘翠娥黯然问道:“师父、师娘,你们要不要去吃他这顿饭?”
褚朴面无表情的道:“当然要去。娥儿,现在咱们该准备回太白山了!”
接着又望向李金贵道:“铁少侠,令师弟张玉富必定对你说过,他已有意随老夫到太白山去,老夫和夫人也决定把娥儿许配给他,希望你回去之后,要他尽速赶来!”
他顿了一顿,又道:“依老夫的意思,令师既已下落不明,铁少侠不如也随老夫到太白山去,你们师兄弟可以相互照应。
而且老夫另有一名女弟子郑霞,人品十分端正,如果铁少侠不嫌弃,我就把她许配给你,等成家之后,再慢慢寻找令师。”
李金贵万想不到这位一代魔头,经过此番挫折后,居然心灰意冷。
他衡量目前情势,当然不希望太白门的人马离开玄妙观,同时连蓝天豪、巫公明、邵北冲等人,他也希望他们暂时不要离开。
因为,这些人目前已和修罗门势不两立,只要有他们在,必可成为白氏家族的助力。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承蒙老仙翁不弃,晚辈感激不尽,但家师是在南阳失踪的,自然仍须在南阳寻找。
所以,晚辈希望和师弟玉富暂时仍留在南阳,等找到家师后,照样仍可到太白山为老仙翁和夫人效力。”
褚朴犹豫了一阵道:“也好,既然你有些心意,老夫也不能勉强,不过老夫和夫人,要带着小徒娥儿先走一步了!”
齐漱玉冷声道:“老鬼,难道为了这点小小打击就灰心了么?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哪里去了?
看现在的情势,修罗门马上就要找白氏家族寻仇,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正是咱们的机会到了。”
褚朴皱起两道白眉道:“这事慢慢再商议吧,现在先到龙门院去,看看他们有什么动向。”
于是,褚朴夫妇带着刘翠娥和李金贵往龙门院而来。
到这时,蓝天豪夫妇、巫公明师徒和阴山麻衣客邵北冲等俱已到齐。
玄妙观方面,因玄法、玄月受伤不轻,无法出席,只有天昊道长率领伤势较轻的玄真在场照料。
原来准备的两席,也只坐了一席。
李金贵本想在筵席上能听到一些他们的动向,岂知所有的人只顾闷着头喝酒吃菜,谁都不愿对今天的事有所表示。
匆匆酒筵用过,李金贵将褚朴夫妇送回无尘院,便告别而出。
刚出了跨院门,刘翠娥便追了出来,道:“铁少侠,回去后请转告玉富,要他马上来。”
李金贵茫然问道:“刘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不妨告诉我,由我转告他。”
刘翠娥带着不好意思的神色道:“还是由我直接跟他讲好了。”
李金贵趁机问道:“他和刘姑娘不久之后,就将结为夫妻了,刘姑娘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刘翠娥粉脸一热,道:“人是个好人,就是太懦弱了一点,什么事都放不开,他若能有你这样一身武功就好了。”
李金贵道:“他的资质比我好,将来的成就一定比我大,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总难免有些羞怯的。”
刘翠娥顿了顿道:“可是,他还有个大毛病。”
李金贵早知她指的是什么,笑了笑道:“这个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刘翠娥攒眉道:“可是他身上那种气味,谁受得了?”
李金贵道:“你要知道,大凡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他的缺点也变成优点,否则优点也会变成缺点。你和他也单独相处过,可曾闻出他身上的气味不对?”
刘翠娥暗道:“是啊,我怎么不曾闻出他身上有什么臭味呢?莫非真像他所说的……?”
李金贵看出对方已是半信半疑。
他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他的缺点就是优点,意思是说别的女人都因为他身上有怪味而不想接近他,这样他就永远属于你一个人的了,除非你不喜欢他,那就另当别论!”
刘翠娥忙道:“谁说我不喜欢他?反而有时他故意跟我冷淡呢!”
李金贵道:“那是他从未接近过女人,害羞的缘故,所以,以后刘姑娘别操之过急的才好。”
这句话说得刘翠娥从耳根红到脖子,撇撇嘴道:“铁少侠,你说得太难听了,把我当成个什么女人?”
李金贵歉然笑道:“对不起,恕我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千万包涵!”
刘翠娥低下头道:“我不生你的气,玉富如果能像你这样开通就好了!你走吧,让他早早回来!”
李金贵回到家里,白银凤正和牛金莲在天井里谈天。
白银凤没想到李金贵回来的这样早,一见面便急着询问今天的经过。
当李金贵详细说明一场恶斗玄妙观方面和各门派高手铩羽而归的情形后,白银凤顿时神色凝重,久久不发一语。
李金贵自然明白,她是为复仇的事担心。
许久,白银凤才长长叹息一声,问道:“他们吃了亏,难道就这样算了,可还有什么打算?”
李金贵摇摇头道:“中午酒席筵上,玄妙观和所有魔头们,都一言不发,很难猜出他们的动向。”
白银凤道:“希望他们都不要离开玄妙观,这对我家总是有帮助的。”
李金贵道:“我也这么想,无极老魔褚朴就有意返回太白山,好在我曾设法劝他打消此意,看样子他可能不走。”
白银凤又吁口气道:“这样一来,最近几天,你也不必再向外跑了,必要时你我再到卧龙岗去,向叔祖和我爹禀告这边的情形。”
李金贵想起羊婆婆和柳絮飞约定之事,忙道:“二小姐,趁着下午没事,你该到城里群英客栈去会会羊婆婆和柳公子了!”
白银凤不由红晕飞颊,低下头道:“那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去了?”
李金贵道:“我当然陪你一起去。”
白银凤带着犹豫神色道:“家父真的把我和柳絮飞订有婚约么?这事实在教人思解不透?”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我也不过是随便猜想,彼此见了自然明白,即便不是如此,羊婆婆和柳公子都曾帮过我们,见见面又有何妨。”
白银凤点点头道:“好吧,你换上面具,我们马上就走!”
两人各自回到房中,当李金贵戴上人皮面具,在天井中足足等了顿饭工夫,白银凤才姗姗走了出来。
原来,她是在房内刻意化妆了一番。
这也难怪,少女们赴人约会,尤其要见的很可能是未来夫婿,哪能不好好打扮一番,只是她本来就够美了,化妆反而形成了多余。
临走时,李金贵交代牛金莲不必准备他们的晚餐,也许要很晚才能回来。
牛金莲知道他们这次只是进城赴约的,并非与人打斗,自然不必担心。
这次两人并未佩带兵刃,由后门出去,直奔进城官道。
到了南阳府城,找了很久,才找到群英客栈。
原来群英客栈位置十分偏僻,在西门外的一角,再向外便是郊野。
不过这倒是一个住宿的好去处,可以随时到门外领略到大自然的风光,比住在人烟稠密的街市要清静舒适得多了。
好不容易客栈找到了,白银凤反而开始羞怯不前起来,跨进客栈门槛,竟又退了回来。
李金贵猜得透她此刻的心理,却不便多说什么。
白银凤拉着李金贵走到一棵槐树下道:“阿贵,你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等和他们见了面,问明原因后再出来找我。”
李金贵想了想道:“也好,但二小姐千万不要远离。”
他说着进入客栈,向柜台前的店伙问明要找的人后,店伙亲切的带他进入后院。
别看这家客栈位在城郊,里面范围却甚大,前后共有三进,连寄养牲畜的马厩都有。
那店伙直带李金贵走到第三进客房的右侧,才指着右首的一间上房道:“那位老太太和公子都住在这间上房里,客官自己进去吧!”
羊婆婆和柳絮飞居然住在一间房里,难免使李金贵有着意外之感。
虽然,羊婆婆已经老了,但柳絮飞却是个大男人,两人住在一起,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他无暇多想,随即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正是羊婆婆,屋内却不见柳絮飞。
这正是李金贵所希望的,他可以单独向婆婆问明原因,免得有柳絮飞在场反而尴尬了。
羊婆婆一见来人是李金贵,满布皱纹的脸上,立刻泛出惊喜之色,道:“小兄弟,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李金贵施了一礼道:“昨天有事,所以只好今天来了。”
羊婆婆向李金贵身后望了一眼,问道;“白家二丫头怎么没来?”
李金贵道:“她来是来了,因为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人在外面。”
羊婆婆蹙了蹙眉道:“说起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丫头究竟在捣什么鬼?”
李金贵暗忖道:“就因为将来是一家人,所以现在她才不好意思呢。羊婆婆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怎的反而越老越糊涂起来?……”
只听羊婆婆道:“快去把她叫来,就说老身在房里等着她。”
李金贵只好重新回到门外。
白银凤正躲在槐树下低头沉思。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问道:“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是否他们不在?”
李金贵道:“他们刚好在,我是出来找你进去。”
白银凤有些嗔意道:“如果我方便进去,早就进去了,何必在门外等?”
李金贵道:“现在正是机会,房间里只有羊婆婆一人在,柳公子可能外出还没回来。”
白银凤撇着樱唇道:“你说话清楚点好不好,既然只有羊婆婆一人在,哪里来的他们?”
李金贵道:“因为你问的他们,我也就不得不回答他们。”
白银凤透着无奈的语气道:“好啦,还没过他们的关,就要先过你的关?”
她嘴里虽是这么讲,也觉得既然只有羊婆婆一人在,的确正是进去见面的好机会。
随着李金贵来到第三进客房的天井,羊婆婆早已站在门口等侯了。
白银凤趋前几步,裣衽一礼道:“晚辈拜见羊婆婆!”
羊婆婆见白银凤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不由笑道:“见了老身,有什么好害躁的。快到屋里来,我有话要仔细告诉你。”
进入房间,落座之后,白银凤只是低垂粉颈,默默不语。
羊婆婆摇了摇头道:“既是白家的小姐,必定是见过世面,为什么这样害羞?”
李金贵道:“并非二小姐害羞,今天是你老人家约她来的,她自然要听你说话,自己没有什么好开口的。”
羊婆婆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老身找二小姐来,是希望能知道白家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道:“婆婆和白家可有什么渊源?”
羊婆婆长长吁口气道:“老身和目前白家大院的人,一个都没见过,根本不认识,但和白家的上一代,不但有渊源,而且关系十分密切。”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白家的上一代?婆婆指的是谁?”
这句话不啻一声骤发春雷,震得李金贵和白银凤都不禁打了一颤。
李金贵急急问道:“婆婆可见过白大宗师?”
羊婆婆不动声色的道:“岂止见过,老身曾亲手服侍过他二十几年!”
李金贵呆了一呆道:“莫非你老人家是他的继配夫人?”
羊婆婆摇摇头道:“老身还不够资格作他老人家的继配夫人,只能算是一名侍婢而已,他的继配夫人姓陈。”
李金贵道:“婆婆说的这位陈氏夫人或是陈布衣前辈的母亲?”
羊婆婆吃了一惊,但却惊中带喜。
她失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陈布衣?”
李金贵也被羊婆婆的神色弄得无法保持镇定。
他道:“陈布衣前辈的身世,晚辈和二小姐最近都已知道,知道他就是白剑青大宗师的公子。
他为了帮助白家复仇,不惜混进玄妙观,而且两次亲到白家大院解救劫难,这两次晚辈和二小姐都在现场见面。”
羊婆婆喜出望外,道:“小兄弟,你何不早说,老身这次由东岳青云峰来到南阳,正是要找他,他现在什么地方?”
李金贵道:“他在卧龙岗,那填方很隐秘,白氏家族也都住在那里,晚辈和二小姐前几天才去过。”
羊婆婆喜不自胜道:“这就好了,老身和他的一儿一女,终于可以找到他了!”
李金贵茫然问道:“陈前辈的儿子现在哪里?”
羊婆婆道:“其实这两人你全见过,和老身在一起的柳絮飞,正是他的千金。”
李金贵和白银凤齐齐一惊。
李金贵两眼直眨的问道:“原来柳公子是女扮男装?”
羊婆婆笑道:“难道你们真的一点看不出么?她叫陈灵君,正是布衣的千金。”
白银凤叫道:“那她该是晚辈的姑姑了?”
羊婆婆道:“不错,论起辈分,她正是你的姑姑。”
白银凤这才明白先前的柳絮飞,对自己的戏虐举动感到不好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金贵依然愣愣的问道:“那么第二个柳絮飞又是谁?”
羊婆婆笑道:“第二个柳絮飞是布衣的大公子,他叫陈絮飞,不过他一向在外面喜欢自称柳絮飞,这是因为他觉得叫起来顺口的缘故。”
李金贵吁了口气道:“婆婆和陈姑娘可找到了陈公子?”
羊婆婆道:“昨晚总算遇着他了,这孩子真不听话,当初老身只是带着灵君一人由东岳到南阳来找布衣,临走时曾一再交代他要好好留在家里照顾他母亲和弟弟,不想他随后也偷偷来了。”
李金贵道:“陈公子和陈姑娘到哪里去了?”
羊婆婆道:“他们兄妹一早就结伴出去,可能还是寻找布衣去了。”
李金贵沉吟了一阵道:“那么婆婆到底和白大宗师是什么关系?和陈布衣前辈又是什么关系?”
这不但是李金贵想知道的,也是白银凤此刻一直想解开的谜。
羊婆婆起初似有些犹豫,但因她先前已经透露了一半,而且面前都不是外人,只好讲出了她的身世来历。
原来羊婆婆本名凤英,他的父亲,也是位武林人物。
五十几年前,她的父母被仇家所害,当时羊婆婆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却出落得如花似玉。
正好白剑青经过她家,他路见不平,当场救了羊婆婆,更手刃了杀害羊家的不少仇人,但元凶却已逃脱。
羊婆婆孤零零一个小姑娘,无处投靠,又感于白剑青的大恩大德,便决定终生不嫁,情愿侍奉白剑青一辈子。
白剑青也见她身世堪怜,人又生得乖巧可爱,便把她留在身边。
后来,白剑青在尼山收了陈氏夫人做继室,就把羊婆婆也安置在尼山家里,后来全家由尼山逃到东岳青云峰。
不幸的是陈氏夫人在生下陈布衣不到十年就过世,从此,羊婆婆就负起了抚育陈布衣的责任。
等于是陈布衣的义母。
白剑青一生走遍五湖四海,行踪飘忽不定,所以他从不曾把陈氏夫人和羊婆婆带回南阳。
但却每隔一段时间,必到东岳青云峰和那边的妻小团聚一番,直到陈布衣二十岁的时候,才从此一去不返。
而且也并未再回南阳,武林中人都传说他已悟道成仙,脱骨飞升,但却谁也不曾发现他的遣骸。
他在外面尚有妻小的事,在南阳的家属中,他只告诉了儿子白天麟,也就是白仪方的父亲。
白天鳞在临终时又告诉了儿子白仪方。
同时,白剑青对南阳家中的情形,自然也告诉过陈氏夫人和羊婆婆以及儿子陈布衣。
当二十年前白氏家族和修罗门发生那次惨烈血战时,白剑青已经失踪江湖,直到数年后,消息才传到羊婆婆和陈布衣耳中。
当时陈布衣已二十多岁,曾有意到南阳相助白氏家族复仇,但为羊婆婆劝止,羊婆婆认为白家元气未复,暂时不宜轻举妄动。
直到三年前,陈布衣实在不愿再等,便禀明羊婆婆,一个人来到南阳,隐居在卧龙岗,和白仪方取得联系,并把白氏家族接到卧龙岗去。
在这三年里,陈布衣曾回过一次东岳青云峰,并告知羊婆婆这边的情形。
陈布衣于数月前返回卧龙岗后,羊婆婆放心不下,便在一月前带着陈布衣的女儿陈灵君也来到南阳。
陈灵君为了行动方便,就女扮男装,冒充哥哥的名字柳絮飞。
而陈絮飞在羊婆婆和妹妹走后数月,也告别家中的母亲和弟弟,独自赶到南阳来。
却因陈布衣在卧龙岗隐居之处大过隐秘,而他的名字又不为地人所知,所以不但后到的陈絮飞无法找到,连先来的羊婆婆和陈灵君也遍寻不遇.
所幸,他们三人终于在昨晚会合了。
白银凤听罢羊婆婆的叙述之后,立刻盈盈拜倒在地,激动无比的颤声叫道:“曾孙女银凤参见婆婆!”
她称呼的不错,羊婆婆是陈布衣的义母,算起来这位老婆婆该是目前白氏家族中年事最长、辈份最高的人了。
羊婆婆在这刹那,也含着满眶热泪,双手扶起白银凤道:“孩子,现在白家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明天就带婆婆到卧龙岗去和他们见面!”
白银凤此刻的心情,是既感动又兴奋,白氏家族中加入了羊婆婆、陈絮飞、陈灵君,已是实力大增,报仇雪耻之期,也许就指日可待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婆婆的武功,可是白大宗师亲手所授?”
羊婆婆道:“白老爷子本来不希望老身学习武功,后来因我偷偷练习,他看到后,认为我的资质还不错,便改变主意,不时加以传授,并手抄一册‘少阳真解’上的部分武功交给了我。”
李金贵惊叫了一声道:“原来婆婆习的是‘少阳真解’上的武功,普天之下,能习得这种至高无上武学的,恐怕找不出几人了。”
羊婆婆平静一笑道:“老身只是学了其中的一部分,而且很多地方,参悟的并不透彻,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金贵道:“那么布衣前辈的武功,也是白大宗师亲授的?”
羊婆婆道:“白老爷子最后一次离开东岳时,布衣已经二十岁了,武功当然是老爷子亲授的,他悟性好,资质又高,武学造诣,比老身强多了。”
白银凤忍不住问道:“陈叔叔和陈姑姑的武功呢?”
羊婆婆道:“他们没来得及见到老爷子,武功都是他父亲和老身教导出来的。”
白银凤再问道:“泰山青云峰那边,目前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羊婆婆道:“目前只有絮飞和灵君的母亲和弟弟,絮飞和灵君的弟弟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
据布衣上次回东岳时表示,他和絮飞、灵君将来都准备换姓归宗,只留下最小的继承陈氏香火。
白银凤点点头道:“这事我上次回卧龙岗时已听说过了,真是苍天见怜,保佑我们白家仍能延续下去。”
就在这时,两个翩翩潇洒的年轻人推门而入,正是陈絮飞和陈灵君两兄妹。
他们乍见屋内坐着李金贵和白银凤,都不免愣了一愣。
白银凤却连忙站起身来,又盈盈拜了下去,道:“侄女银凤拜见叔叔和姑姑!”
陈灵君拉了一下羊婆婆衣襟,低声道:“婆婆,您都听她讲了?”
羊婆婆哼了一声道:“以后还敢不敢顽皮,连自己的侄女也调戏,看你好不好意思!”
陈灵君双颊泛起红云,撇着樱唇道:“人家不知道嘛,现在怨我也来不及了!”
羊婆婆道:“人家银凤还在跪着呢!”
陈灵君急急扶起白银凤道:“是姑姑不好,别见姑姑的怪,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
白银凤站起身来,红着脸道:“侄女不敢!”
陈灵君又显出她天真调皮的本性,笑道:“不是你不敢,是姑姑不敢,其实也不能全怨我,谁叫你长得那么美,连我见了都喜欢。”
羊婆婆笑道:“丫头,你也不难看咧,从明天起,就该恢复女儿身了,明天银凤就带咱们到卧龙岗见你爹爹去。
那边还有你大哥仪方和二姐孀娥,以及另外两个侄女金凤和玉凤,别让人家看着笑话。”
陈灵君转动着一对明如秋水的大眼睛,道:“知道啦,若穿着男装去见爹,他不把我骂死才怪。”
又谈了一阵,白银凤和李金贵便起身告辞。
羊婆婆叮咛道:“明天千万一早就来。”
李金贵道:“婆婆放心,晚辈和二小姐住在一起,彼此行动一致。”
羊婆婆到这时才感到有些茫然,急急说道:“小兄弟,你到底和白家是什么关系?”
李金贵躬身施了一礼,道:“事到如今,晚辈不能再瞒您了,晚辈叫李金贵,不叫张玉富,而且现在的模样也是假的。”
他说着转过身去,取下了人皮面具。
羊婆婆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金贵道:“晚辈就住在白家大院隔壁,所以才要帮着白家复仇。”
羊婆婆微一沉吟道:“你的武功是跟什么人学的?”
在她心目中,李金贵即便学过武功,也绝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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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凤抢着说道:“婆婆,他是极乐真人的入室弟子,从长虹岛最近才回来,我现在就住在他家里。”
听说李金贵是极乐真人的弟子,羊婆婆和陈絮飞、陈灵君顿时开始刮目相看。
陈灵君眨着星眸道:“你不是朱二掌门的弟子么?”
李金责道:“那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而已。”
白银凤道:“为了避人耳目,他经常连武功也深藏不露,所以婆婆和姑姑也许没见过他的真正身手,其实他的武功高得很呢。”
李金贵忙道:“二小姐有意夸奖,婆婆和陈公子、陈姑娘不能全信。”
羊婆婆道:“既是极乐真人的弟子,必须名副其实,李小兄弟对白家一番相助之情,老身先在这里谢谢了。”
拜别羊婆婆和陈家兄妹,李金贵并未再戴面具,和白银凤即刻赶回南阳庄。
回到家里,天色巳晚,牛金莲和李铁牛正在厨房里坐在饭桌前等他们回来吃饭呢。
当李金贵和白银凤说出在客栈和羊婆婆等人相见的情形后,李铁牛夫妇也跟着大为高兴。
匆匆晚饭过后,李铁牛夫妇知道李金贵和白银凤还要在明天起个大早,赶到城里带羊婆婆等人去卧龙岗,便催促他们提早回房休息。
李金贵回到房间后,思量着白氏家族和修罗门的一场血战即将开始。再想起修罗门如今已得西域喜来宫协助,仅那无法、无天两尊者,金钟、玉环两女使就大大不易对付。若再来了什么天魁天君和天星天君,将来双方胜负谁属,实在难以预料,万一白氏家族不幸战败,只怕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接着又想起父母至今下落不明,教自己如何心安?
另外,朱云又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他目前仍在,凭他在江湖上的经验阅历,对白氏家族实在不失一大帮助。
一桩桩的心事,纷至沓来,躺在床上,竟然使得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不知过了多久,刚刚朦胧睡去,突闻窗外轻风飒然,似是有人从围墙外飘进天井。
他瞿然一惊,迅快的下了床.正要取起压在枕下的长剑,出门察看,不想已有人在轻轻敲击房门。
李金贵急急问道:“什么人?”
门外那人道:“金贵老弟,是我,快开门!”
这声音对李金贵是多么熟悉,他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过度惊喜中立即打开门来。
果然不差,门外站的那人,正是失踪多日遍寻不遇的朱云。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八回 故里团聚
在这刹那,李金贵几疑身在梦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像小孩子般拉住朱云的手,迫不及待的叫道:“朱大哥,这些天您到哪里去了?小弟找你找得好苦!”
朱云进入室内,在床边坐下,先拿起桌上的半盏冷茶,一饮而尽。
李金贵赶忙又为他倒了一杯。
朱云这才长长叹一口气道:“你一定也会料想得到,除了修罗门,谁会把我捉去。”
李金贵呆了一呆道:“小弟自然也早就想到大哥可能是被修罗门掳去的,但那天你进入圆觉寺大殿后,并未发出半点打斗声音,他们究竟是怎样把你掳去的呢?
当小弟和二小姐进去察看之后,好不容易才在神龛下面的墙壁上发现一个洞穴,追出去之后,曾发现几个道士的身影,后来又隐入树林内不见。”
朱云略一沉吟道:“不错,那几个道士,是修罗门故布疑阵,目的是嫁祸给玄妙观的。”
李金贵茫然问道:“那么大哥究竟是怎样落进他们的圈套呢?”
朱云又长长叹口气道:“那天他们在圆觉寺大殿内,事先已埋伏好人手,林煌和郑君武也都在场。
林煌隐身在门后,我进入时天色已晚,没走出两步,就被林煌由背后点了穴道,而且点的是哑穴,接着他们便把我架进莲座下的地道,从此就被关进了修罗门的地牢。”
他顿了一顿,又道:“莲座下那地道,我们察看过好几次,以为真是填住了,其实那填塞的石头,一尺厚不到,随时都可以打开。”
李金贵双眉抽搐,也叹口气道:“这些天来,大哥被关在修罗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朱云苦笑道:“吃些苦头是难免的,好在他们还不想杀我,因为他们想把我留作人质,以便引诱你上钩。”
李金贵一愣道:“莫非,他们已查出小弟的真正身份?”
朱云道:“那倒不是,不过你已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一再逼问我,你究竟是谁,我便将计就计说你是我的弟子。
他们已知你的武功很高,自然希望能得到你,也就因为这个原因,才能保全了我的一条老命。
另外,又因他们已看到白家二小姐曾和我在一起,为了对付白氏家族,也想在我身上下工夫。”
李金贵默了默道:“大哥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朱云道:“本来我是全身枷锁,又受到严重监视,想逃脱难如登天。但今天上午,不知为了什么,那些魔头们,带着大队人马,暂时离开了地下宫室,终于给了我逃脱的机会。”
李金贵道:“这事小弟知道,今天上午玄妙现联合各派高手找到修罗门去,修罗门大魔头金浩带着各令主各剑主,以及由西域喜来宫前来助阵的两尊者、两女使全出动了。”
朱云吃惊道:“这事老弟是怎么知道的?双方结局如何?”
李金贵随即把这些天来的经过,以及曾到过隐仙谷和卧龙岗,和明天将陪同羊婆婆等再到卧龙岗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朱云聚精会神的听完,吁了口气道:“原来分手以后老弟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又混进太白门去,连无极老魔都被蒙住,可真不容易,看起来你这番江湖阅历已胜过老哥哥多多了。”
李金贵歉然笑道:“这都是情势逼出来的,小弟反而觉得一切都很自然。”
朱云道:“所谓经验阅历,本来就是情势和环境逼出来的,若闲着没事,谁愿意豁出性命赴难涉险,躺在床上睡大觉不是很舒服么!”
李金贵道:“大哥脱险的经过还没说完,你既然全身枷锁,又有人监视,怎能逃走呢?”
朱云脸肉抽搐了几下,道:“说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竟然是修罗门的人趁机放了我。”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有这种事?这人是谁?是否又是白家派进去卧底的?”
朱云道:“这就不清楚了,这人趁监视的人暂时离开之际,匆匆进入牢中,为我打开枷锁,并把我送出莲座下面的洞口,只说了一声‘快走’,便急急又返回地下。”
李金贵道:“这就好了,至少证明修罗门也有吃里扒外的人。”
朱云再喝了口茶,忽然神色一紧道:“对了,还忘记告诉你,令尊令堂也全是被修罗门掳去了。”
李金贵两眼一直,急急问道:“大哥是怎么知道的?你快说!”
朱云道:“我也是无意中听他们监视的人私下谈论的,他们好像提到一位李佃户和李老太太……”
李金贵凝着神色,失声道:“那正是家父家母,他们怎么说?……”
朱云蹙起两道白眉道:“好像是说送什么饭给他们吃,又谈了些有关的事,可惜我不曾听清楚。”
李金贵呆呆地怔了半响,颓然坐上床沿,眼眶中却充满热泪。
他像自言自语般道:“爹!娘!孩儿不孝,连累你们两位老人家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受苦受难三年多,孩儿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尽快设法搭救你们出来!”
他说着,泪水顺腮而下,禁不住啜泣失声。
朱云黯然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暂忍一时悲伤,至少你目前已知道了令尊令堂的下落,只剩下如何搭救一途了。可惜我今天逃脱时太过仓促,无法带他们一起出来。”
李金贵道:“这不能怨大哥,你自己逃出已是大大不易,若想找到家父母一起出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朱云道:“我就是有此顾虑,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连我自己也难逃虎口,那样反而连令尊令堂也连累了。依我想来,他们行动虽然失去自由,但衣食还是不缺的。”
李金贵叹道:“人之一生,岂是仅仅为了衣食!”
朱云不愿李金贵为这事继续伤心,便岔开话题道:“二小姐和铁牛老弟他们都已早就睡着了吧?”
一语未毕,房门外已响起脚步声,接着白银凤、李铁牛、牛金莲都涌了进来。
原来他们虽然已经入睡,却被这边房中的谈话声惊醒,而且听出赫然有朱云的声音,那有不起床前来察看之理。
他们个个喜出望外的和朱云见礼毕,朱云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的道:“打扰各位睡觉,实在不该。方才金贵老弟已把这边的情形全告诉我了,我也决定明天随二小姐和金贵到卧龙岗去。”
李金贵接着也把朱云系被修罗门所掳,以及如何逃出的情形代说了一遍。
白银凤道:“朱老伯既是上午就逃了出来,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朱云苦笑道:“自然是担心被修罗门发现,我在村外的树林里躲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来觉得还是不妥,又偷偷进了府上大院,直到一更过后,才翻墙回到这里。”
牛金莲忙问道:“朱大叔还没吃饭吧?”
这一问,果然引起了朱云的饥火,他不但晚餐未用,连中午也粒米未进。
李铁牛道:“金莲,快到厨房为朱大叔准备饭食,把剩下的那半罐酒也拿来!”
牛金莲应声而去。
朱云本来有饭就求之不得了,听说还要准备酒,把多日来的受苦受难全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酒瘾一向很大,在修罗门被禁的这些天,虽然酒虫作祟,却不得疗馋。如今一回来就有酒喝,哪能不乐,也哪能不对李铁牛夫妇由衷感激。
当下,他拱拱手道:“二小姐和铁牛老弟,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反正我已脱险归来,有话明天多的是时间好谈,只烦弟妹给我弄点吃的就够了。”
白银凤和李铁牛也就不再打扰,各自回房。
朱云再道:“金贵老弟也请先睡吧,我吃好了自己会照顾自己。”
李金贵如何肯依,他和朱云是住在同一房间的,哪能先睡,等牛金莲把饭菜弄好后,干脆陪朱云又喝了一会酒,两人才进房休息。
次日,朱云、李金贵、白银凤提前用过早餐,随即往城里赶去。
到了群英客栈,羊婆婆、陈絮飞、陈灵君三人早已整装待发了。
三人中只有陈灵君见过朱云,见面后不由吃了一惊,问李金贵道:“朱大侠不是失踪了么,是怎么回来的?”
李金贵连忙拉着朱云向羊婆婆和陈絮飞引见,并说明朱云是昨天才从修罗门逃出来的。
羊婆婆道:“这就好了,咱们走吧!”
陈灵君此刻已改换了女装,这在朱云、白银凤、李金贵还是初次得见,真个是仙姿玉质,风华绝代。
比起白家三凤来,又别有一番楚楚风韵。
离开群英客栈,不到半个时辰,就到达卧龙岗。
众人中以羊婆婆年龄最长,身份也最尊,一路上也以她的话最多。
来到“诸葛庐”旁,她停下脚步道:“老身现在要告诉你们,白老爷子一生中最崇拜的就是蜀汉诸葛丞相,现在来到诸葛庐,老身也要拜一拜。”
她说着放下凤头拐,当真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面且口中念念有词,只是不知说的是什么。
拜罢之后,又回身望了陈絮飞和陈灵君一眼,道:“这是你们祖父一生最敬仰的人,你们也来拜一拜!”
陈絮飞和陈灵君只得也跪拜下去。
这一来,白银凤也不得不拜。
羊婆婆、陈絮飞等三人站起身后,才俯身拾起凤头拐。
说道:“等消灭了修罗门后,我再带你们到襄阳卧龙岗去朝拜,据说那边才是真的。不过,不管哪边真哪边假,咱们两边都拜,总能拜到真的。”
陈灵君忍不住问道:“婆婆,你也崇拜诸葛前辈么?”
羊婆婆肃容说道:“他老人家鼎鼎大名,谁个不崇拜,连刘备都尊他为师,何况是我。
他老人家舌战群儒,南屏借风,七擒孟获,空城退司马,天文地理,无所不通,阴阳八卦,无所不晓,人家才是真正的神仙呢!”
陈灵君道:“婆婆好像对三国的故事很熟悉啊?”
羊婆婆道:“你祖父从前经常跟我讲诸葛丞相的故事,他说他老人家根本没死,是脱骨飞升作神仙去了,在北斗星旁边有颗大星就是他,等哪一天晚上天晴我指给你们看。”
陈灵君道:“婆婆别说了,我们赶路要紧。”
羊婆婆问李金贵道:“李小兄弟,还有多远?”
李金贵向前一指道:“还早得很呢,不然婆婆怎会找不到。”
朱云顺势望了望道:“怪不得上次没找到那位隐士,原来还在里面。”
李金贵道:“大哥现在该知道了,那位隐士就是陈前辈,白家就住在他屋后的山腹里。”
这时已由李金贵和白银凤在前带路。
当途经通往薛湘灵的“净心庵”那条岔路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引起内心的波动,不知丁中齐那天和相思三十几年的薛湘灵会面后究竟怎么样了。
此刻是否薛湘灵仍在“净心庵”?或者已随丁中齐到了隐仙谷?
若非有羊婆婆等人同行,他们真想前去实地了解一下状况。
来到白氏家族隐居之处,那小桥流水、夹岸垂柳,和竹篱外的桃林,顿时令人如入仙境。
尤其羊婆婆、陈氏兄妹和朱云是初来的,更有莅临世外桃源之感。
李金贵向前指着说道:“过了小桥,竹篱内那一排房舍就是了,不过外面住的是陈前辈,白氏家族是在山腹中,必须从房舍中进去,才能找到洞门。”
说话间,已过了小桥,在竹篱外呼唤了许久,才有一个小童走了出来。
这小童只认识上次来过的白银凤和李金贵,连忙施了一礼道:“二小姐和李少爷要找谁?”
白银凤道:“我自然是回来和家人见面。”
那童子道:“二小姐,来得不凑巧了,他们昨天晚上全出去了。”
白银凤闻言一惊道:“到哪里去了?”
那童子摇摇头道:“小的也不知道,反正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岳老伯和我两个人看家。”
白银凤明白,他说的岳老伯,就是四十年前在华山接云峰,一夜之间连残十八名黑道高手的神州一剑岳秋风,此刻正是这里的管家。
她紧跟着问道:“岳老伯可在里面么?”
那童子再摇摇头道:“岳老伯今天一早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二小姐,李少爷不妨和这些客人到里面坐坐。”
白银凤不敢作主,转头望了望羊婆婆。
羊婆婆微一沉吟道:“不必进去了,还是先回城里客栈,明天再来较好。”
白银凤转头对那童子道:“我们明天再来,告诉岳老伯,要他明天不要再出去了。”
那童子应了一声“是”。
回程经过卧龙岗,羊婆婆又特地各处流览瞻仰了一番。
空跑一趟,最遗憾的莫过于李金贵。
因为他又失云一次和白玉凤相见的机会,其实,羊婆婆和陈氏兄妹照样也有着无限怅惘。
但朱云却不免心中有疑,直到这时才说:“白居士既然全家在山洞中隐居了将近三年,却忽然于夜间离开,必然大不寻常,明天是否能回来,很难预料。”
白银凤被一语提醒,开始有些不安的问道:“依朱老伯的看法,莫非叔公和家父等人昨夜是进袭修罗门去了?”
朱云道:“这种可能性不太大,进袭修罗门是件大事,他们至少要通知你和金贵老弟。”
李金贵道:“我看婆婆和陈公子、陈姑娘不必回客栈了,就暂时住在舍下,听说不久之后,白家就要返回白家大院,那时双方就可会面了。”
羊婆婆想了想道:“这样好是好,只是给小兄弟府上添了麻烦。”
李金贵道:“婆婆说哪里话,舍下虽然是穷人家,但还不愁吃不愁穿,房子也很多,尤其我大哥大嫂十分好客,定会亲切招待。”
羊婆婆道:“好吧,老身就带着他们兄妹两个暂时在府上住几天。”
众人一路且谈且行,到达南阳庄,已是中午,正好这时村人都在吃中饭,街上甚少行人。
李金贵带着众人由后门进去,牛金莲正在厨房,见忽然来了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吃惊。
经李金贵一一说明,连忙再返回厨房做饭。
饭后,又忙着整理出两个房间, 一间由羊婆婆和陈灵君合住,另—间是给陈絮飞住的。
傍晚,李铁牛回来了,李金贵少不得又要为他引见一番。
李铁牛一向好客,又特地到街上买了些鱼肉,晚间摆上盛筵,每个人都吃得酒足饭饱的。
然后,又转移到小客厅里秉烛谈心。
就在这时,小客厅外人影晃动,一个绝色的白衣少女,闪身而入,赫然是白家三小姐白玉风。
李金贵只感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
白银凤早离座而起,拉住白玉风,惊喜的叫道:“三妹,你怎么来了?是从哪里来的?难怪我们今天上午到卧龙岗没看到家里的人。”
白玉凤羞怯怯的先看了李金贵一眼,才收回视线道:“原来二姐上午曾到过卧龙岗,我们是昨天深夜回来的。”
白银凤急急说道:“原来你们都已经回家了?”
白玉凤点点头道:“白天走不方便,所以我们是深夜回来的,今天白天大家都忙着整理东西,到现在还没忙完呢。”
白银凤道:“你是特地来找我们的?”
白玉凤道:“是啊,我知道你和阿贵都在这里,所以特地来看
你们,而且叔公和爹也找你们有话讲。”
白银凤望了羊婆婆等一眼道:“三妹,你可知道这些人是准?”
白玉凤怔了一怔,立刻双膝跪在地上,叫道:“玉儿拜见婆婆和叔叔姑姑!”
羊婆婆急急拉起白玉凤道:“你就是三丫头么?难怪,你们姐妹个个都长得美若天仙。”
原来白玉凤听陈布衣说过东岳青云峰家里的情形,一见羊婆婆等二人的模样,心里就有了数。
白银凤道:“婆婆,既然家里的人都已回来,我们不如过去看看他们吧!”
羊婆婆道:“好吧!”
白玉凤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告诉叔公、爹、姑姑、大姐他们在客厅等候你们。”
白玉凤走后,又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
羊婆婆起身道:“走吧!”
于是,这边只留下李铁牛夫妇,其余的随羊婆婆由后门出去,再翻过围墙进入白家大院。
白银凤把众人带到客厅,只见客厅内灯火辉煌,陈布衣、白仪方、白嫦娥、白金凤、白玉凤早已在座。连金花女侠金琼华也坐在那里。
一见羊婆婆当先进入客厅,陈布衣连忙起座迎接,白仪方等也随即以大礼拜见,把羊婆婆让至首席。
朱云是贵客,也是白家的恩人,紧靠着羊婆婆坐下。
李金贵终于找到机会和白玉凤坐在一起,但两人只能眉目传情,在众人面前,偶而低语几句,不敢有亲热举动。
虽然如此,在他来说,也颇感心满意足了。
陈布衣带些茫然的表情,问道:“听说朱兄失踪多日,是怎么回来的?”
朱云随即把如何被修罗门所掳,如何趁机逃山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陈布衣忽然双目射光,急急问道:“那打开朱兄枷锁带朱兄出洞的,可是五短身材,左颊有颗黑痣的人?”
朱云也神色一紧,点点头道:“不错,陈大居士怎会知道?”
陈布衣似是大感安慰,道:“那是陈某初来卧龙岗时,就派往修罗门卧底的人,此人名叫赵五,三年来一直没有消息回报,陈某还以为他被识破身份遇害,现在总算放心了。”
朱云连忙拱手一礼,道:“如此说来,朱某这次能脱离虎口,竟是陈大居士所赐了。”
陈布衣急急还礼道:“朱兄说哪里话,你和白家素无来往,竟肯不避危难,仗义相助,大恩大德,白氏家族,实在感激不尽。”
接着白仪方和白嫦娥也纷纷向朱云表示谢意。
朱云见白氏家族如此相待,内心反而过意不去。
其实,他也并非存心帮助白家,而是由于和李金贵的关系,适逢其会,又因他一向仰慕白剑青大宗师,既然赶上了,也是义不容辞的事。
他顿了一顿道:“朱某想请问陈大居士,府上的人既已由卧龙岗回到白家大院,必是时机已经成熟,是否即将和修罗门展开复仇行动?”
陈布衣略一沉吟道:“陈某的确已决定就在最近几天有所行动。”
朱云道:“陈大居士在行动前必须先了解一下修罗门日前的情形,据金贵老弟说,修罗门已增加了不少人马。
这些人都是由西域喜来宫赶来助阵的,其中仅无法、无天两大尊者和金钟、玉环两女使,武功已是高不可测。
玄妙观昨日上午,曾经联合所有住在观内的各派高手前往会阵,结果竟是铩羽而归。另据说,喜来宫的天魁天君和天星天君也将地在最近赶到修罗门,陈大居士必须先有心理准备才行。”
陈布衣神色一紧道:“有这种事?”
他语气一顿,目注李金贵道:“李小兄弟昨日上午可是亲眼见过?”
李金贵将昨日上午情形说了一遍,道:“那两尊者、两女使确实身手不凡,而且武功路数诡异,神奇莫测。”
陈布衣脸色疑重,再问道:“修罗门主金浩可曾现过身手?”
李金贵道:“金浩自始至终不曾出手,不过据说他已练成‘修罗金甲’神功。”
陈布衣吁了口气,视线再转向朱云,问道:“朱兄,可听说过什么西域的喜来宫?”
朱云皱眉道:“朱某孤陋寡闻,对西域方面的武学源流,所知不多。不过,预料中喜来宫可能属于密宗红教的一支,说不定修罗门就是喜来宫扩展到中原的武力。”
只听羊婆婆道:“布衣,白家的大仇,已经二十几年了,目前虽然准备妥当,也不可轻举妄动。
既然,李小兄弟和玄妙观方面熟悉,就该要他再到玄妙观一趟,看看那边有什么反应。”
朱云道:“羊婆婆说得对,陈大居士应该把玄妙观方面的各门各派人物,引为己用,这对府上将是一大帮助。”
陈布衣颔首道:“陈某早就有这意思,不过,陈某在行动之前,必须再到隐仙谷去一趟。”
羊婆婆一愣道:“到隐仙谷做什么?莫非要找抱玉真人助阵?”陈布衣顿现肃穆之容,道:“抱玉真人是海外七仙之一,早已不过问武林中事,怎能再去找他?”
羊婆婆道:“那你去做什么?”
陈布衣道:“我正有一件大事向你老人家禀报,此处有所不便,待会儿孩儿自当再向义母密报,说不定义母也要去一道隐仙谷。”
羊婆婆蹙眉不解道:“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
陈布衣正色道:“这事在场的除了孩儿和仪方,目前还没有第三个知道,孩儿暂时不得不保守机密。”
众人虽不知究竟是什么大事,却也难免心生疑窦,但却谁都不便多问。
朱云默了一默道:“朱某还有一事要告知各位,金贵老弟的父母失踪三年,竟是被修罗门所掳,这算是朱某被拘押在修罗门唯一的收获。”
陈布衣哦了一声道:“果然不出陈某所料,这次破了修罗门,自可教出李家小兄弟的令尊令堂,李家小兄弟为舍下的事出生入死,也算是我们的一点报答。”
李金贵连忙站起身来道:“晚辈先行谢过陈前辈,只是要救出家父母,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安全更须顾虑。”
朱云也跟着说道:“金贵老弟顾虑得对,若他们先向李老先生和李老太太下手,那反而不妙了。”
陈布衣沉忖了一阵,道:“陈某当然预料到这一层,他们掳去李老先生和李老太太,不外是想逼使李家小兄弟投归修罗门,必要时少不得要让李小兄弟亲自闯一道龙潭虎穴,陈某再随后接应。”
李金贵朗声说道:“只要能救出家父母,晚辈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陈布衣一招手道:“李小兄弟请坐下,陈某方才所说的,只是在必要时才出此下策,非万不得已,李小兄弟还是以不涉险为佳。”
又谈了一阵。
羊婆婆道:“时间不早,你们大家也该休息了。”
陈布衣道:“明天就请李小兄弟再到玄妙观一趟,回来以后就可决定行动了。”
白银凤因全家已经回来,便也和羊婆婆等人留在家里住下,李金贵和朱云则返回自己家里。
次日早饭后,李金贵戴上人皮面具,一个人赶往玄妙观。
朱云本来曾打算同往,但经过一番考虑,觉得还是暂不露面为妙,并叮咛李金贵,切勿向玄妙观任何人透露他已返回的消息。
来到无尘院门口,真是巧得很,刘翠娥又在门外。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无尘院就这么大,她总不能成天全待在房间里,不过难得一见的是,她居然正和秦炎在树下聊天,而且状至亲密。
刘翠娥一见来人是李金贵,便撇开秦炎,叫道:“玉富,怎么不跟你师兄铁少侠一起来?”
李金贵道:“他在城里有事,不能来。”
刘翠娥道:“你们师兄弟老是跑单帮,一次只能见到一个。”
李金贵暗吃—惊,莫非已被她识破真相?
但他表面依然十分镇定,笑了笑道:“现在没有他的事了,他何必一起来?”
刘翠娥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事,我师父师娘很快就要回太白山去,他来了正好一起走。”
李金贵暗叫一声不好。
假若这些人各自散去,对白氏家族将形成不利局面,必须设法使他们打消此意才行。
想到这里,故作一惊道:“老仙翁若现在就走,只怕我师兄是去不成了,因为他已去了嵩山少林寺,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刘翠娥茫然问道:“他去少林寺做什么?”
李金贵道:“因为他认识少林寺的掌门方丈慧空大师,他说家师是被修罗门所掳,为了搭救家师,他要请慧空大师亲自率领高手下山相助。”
刘翠娥有些不信的道:“他有这样大的面子能清动少林掌门么?”
李金贵正色道:“老实对你说,我师兄所以武功那么高,就因为他是慧空大师的嫡传俗家弟子。
因为慧空大师和家师相交莫逆,而崆峒门又后继无人,所以才把他让给家师,目的是由少林弟子接掌崆峒门,这样一来,将来少林派就可独霸天下了。”
刘翠娥道:“难怪连家师都认为朱老怪调教不出那样的弟子来,他既然准备将来接掌崆峒门,只怕不肯跟我们到太白山了?”
李金贵摇头道:“你错了,我师兄虽然人品不错,但却有个好色的毛病,他听说太白门除了老仙翁,其余青一色全是女的。
他心里早就痒得难熬,既是老仙翁和夫人要他去,又要把郑姑娘许配给他,他那有不愿意的道理。”
刘翠娥蹙起蛾眉道:“我看铁少侠规规矩矩的,好像不是好色之人。”
李金贵笑道:“他跟你刚见面,当然要极力装出庄重模样,等日子久了,只怕就不会那么老实了。”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那才叫作诚实坦白,心里想什么,表面就做什么,不像你,见了女人就装得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为什么不跟铁少侠学学。”
秦炎听到这里,在旁咧嘴笑道:“刘姑娘,你说的也不是心里话,洒家最爽快,心里想什么,表面就做什么,你为什么偏偏又不喜欢?”
刘翠娥狠狠瞪了秦炎一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论长相,论武功,你哪一点比得上铁少侠?”
秦炎苦笑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
刘翠娥不屑的道:“刚才玉富没来,所以才拿你解解闷儿,现在有了他,就再也用不着你了。”
她说着直向李金贵走去。
只听秦炎叫道:“你不怕臭,只管找他去。”
这句话果然有效,刘翠娥立刻停步不前。
李金贵却故作不解道:“这边什么臭?莫非秦小师父刚才在地上大便来着?”
他边说边低头向身下望去,嘴里嘀咕着道:“道观里是供奉神明的干净地方,秦小师父哪里不好方便,干吗偏要在无尘院门外方便,若被女眷们看见,实在太不像话了。”
秦炎只气得面色犹如猪肝,干咳了两声道:“好小子,猪八戒下山,你还倒打一钯,洒家是说臭味就在你身上。”
李金贵一怔道:“小师父可是偷偷方便在我衣服上?那可千万使不得。”
刘翠娥鼓足勇气,来到李金贵身前,搐起鼻子转着圈上下嗅个不停。
李金贵也皱起眉尖,愣愣的问道:“刘姑娘,这是做什么?”
刘翠娥摇了摇头,像自言自语般道:“奇怪,好像没什么味道。”
李金贵道:“你可是要吃人肉?不然人身上哪有什么味道?”
秦炎连忙叫道:“刘姑娘,你一定是感冒了,鼻子已经不灵了。”
刘翠娥叱道:“胡说,我好好的,哪里来的感冒?”
秦炎道:“反正问题出在你的鼻子上。”
刘翠娥刚要再骂,门前已出现了无极老魔褚朴。
李金贵借机脱身,走过去施了一礼道:“晚辈拜见老仙翁。”
褚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问道:“你师兄怎么没来?”
刘翠娥抢着答道:“师父,铁少侠到嵩山少林寺找慧空大师去了!”
褚朴吃了一惊道:“慧空是少林掌门,铁少侠怎么会认识他?”
刘翠娥道:“铁少侠是慧空大师俗家弟子,慧空大师为了要他接掌崆峒门,所以才把他暂时记名朱二掌门门下。”
褚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武功青出于蓝,不过这样一来,他一定不会再归附咱们太白门了。”
刘翠娥摇头道:“不,因为他好……”
她本来要说“好色”,说山一半,突觉不雅,急急住口不言。
褚朴一蹙白眉道:“他好什么?”
刘翠娥红着脸咳了二声道:“他好名,因为咱们太白门比崆峒门名气大,所以他情愿列在你老人家名下。”
褚朴抚了抚银髯道:“这是谁说的?”
刘翠娥瞥了李金贵一眼道:“是他刚才说的。”
李金贵道:“晚辈的师兄确实这样表示过,听说老仙翁要回太白山,师兄临到嵩山时,曾交待晚辈转禀老仙翁,最好暂时不要走,等他回来后,消火了修罗门,即刻投奔老仙翁。”
褚朴暗道:“老夫就是因为制服不了修罗门,所以才要回太白山,如果铁马飞能请得慧空下山,当然就不用走了。”
想到这里,便颔首道:“好,老夫就决定等他回来再走。”
李金贵道:“那么多谢老仙翁了。晚辈今天来,就是为了禀报这件事情,现在还要赶回城去。”
褚朴因为心情不好,并不挽留。只是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刘翠娥却是不大高兴,急急问道:“你为什么刚来了就走?”
李金贵道:“我回城办完事后,很快就再回来。”
他说完话,头也不回,放腿向外奔去。
李金贵并非马上回家,因为他想到白氏家族的复仇行动,只许成功,不能失败,而且必须一举完成。
尤其他的父母尚被拘禁在修罗门,必须找一个对修罗门地下宫室的各种机关埋伏十分熟悉的人协助,才能万无一失。
因之,他想到了赵恨地,若能说动赵恨地为白氏家族效力,对白氏家族的复仇大计,必可事半功倍。
而赵恨地因为暗恋白银凤,给他这种机会,也必定乐于从命。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二十九回 空前大战
李金贵来到花园假山旁的屋舍前,他敲了敲门,应门的是服侍天昊道长的小道士。
小道士是见过李金贵的,打了个稽首,道:“张小施主,可是找老道长的?他老人家刚出去了。”
这在李金贵来说是正中下怀,若有天昊道长在,反而不方便,忙道:“我是来找老道长的那位外甥的。”
小道士面有为难之色,因为天昊道长早有交代,禁止赵恨地接触外人。
李金贵再道:“小道友用不着担心,在下和赵兄是好友,见见面并无妨碍。”
小道士尚未开口。
里面已响起赵恨地的声音道:“清江,别怕,只管让他进来!”
李金贵大喜,迈步走了进去,赵恨地早巳迎了出来。
赵恨地这些天来足不出户,实在闷得既发慌又无聊,难得有熟人有访,将李金贵接至内室,亲自沏茶奉上。
他道:“还不错,今天总算有熟人来看我了,我大舅这些天经常提到你,听说张兄好像加入了太白门,住在无尘院,彼此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不常来走走?”
李金贵喝了口茶道:“小弟虽然常到太白门走访,但却住在白家大院……”
赵恨地神色一紧,急急问道:“白氏家族不是已经不在白家人院了么?白银凤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李金贵道:“白氏家族最近已经重回白家大院,白二小姐很好,而且,她很想念你呢。”
赵恨地既惊且喜道:“真的,为什么上次她对我理都不理?”
李金贵笑道:“女孩儿家不像咱们男人,心事永远是藏在心里的,在上次那种情形下怎可轻易表露出来。
她若是对你不好,当场就把你给杀了,怎肯放你逃命,又怎肯要小弟把你送到玄妙观来。”
赵恨地想了想道:“张兄说得有理,她若心里没有我,当时就把我杀了。”
他顿了一顿.猛地拍一下脑袋道:“嗨!我赵恨地头脑怎么这样笨,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害得我这些天来一直坐立难安!”
李金贵道:“赵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弟是已经成过亲的人,至少对女人的心事摸得比你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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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恨地咧嘴一笑道:“那我真要向你拜师了。”
李金贵见对方已入了套,便正起神色道:“闲话少叙,言归正传。现在白家已决定在最近向修罗门采取行动,若赵兄想赢得白家二小姐芳心,正是来了大好机会。”
赵恨地茫然问道:“张兄,此话怎讲?”
李金贵道:“白氏家族要进攻修罗门,必先了解修罗门地下宫室的各种关系位置和机关设施,这方面除了赵兄清楚,目前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人?”
赵恨地点点头道:“对,银凤姑娘虽然做过修罗门的剑主,但那是四年前的事了。这四年多来,修罗门在地下又增加了不少建筑,机关设置也都改进了不少。”
李金贵道:“所以,赵兄如果肯到白家大院见见白氏家族,将修罗门的内部情形详细陈述,小弟情愿作了引见之人。”
赵恨地喜形于色,接着却又皱起眉头,道:“这事好是好,只怕我大舅不肯放行。”
李金贵道:“赵兄不妨尽力设法找机会,必要时就对天昊道长实说,他为了成全你和白家二小姐的事,说不定就会答应。”
赵恨地急得搓了搓手掌,点点头道:“我会尽力设法的,若他老人家肯答应,我又如何和张兄联络呢?”
李金贵道:“小弟明天或后天再来一趟,若赵兄不见人来,可以找到白家大院隔壁的李铁牛知道小弟的下落。”
赵恨地啊了一声道:“白家大院隔壁那户人家,听说就是李金贵的家,张兄怎会认识李家的人?”
李金贵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小弟和李家是亲戚,听说李金贵的父母,正是被修罗门掳去,小弟为了救出李金贵的父母,所以才和白氏家族相识的。”
赵恨地道:“不错,李金贵的父母正是三年前被修罗门掳去的。”
李金贵趁机问道:“他们两位老人家在修罗门的生活情形,赵兄必很清楚吧?”
赵恨地道:“修罗门掳去李佃户和李太太,主要是引诱李金贵上钩,所以并未虐待他们。张兄,李金贵到底哪里去了?”
李金贵道:“听说他被一位遁世高人收归门下,很可能最近就要回来。”
赵恨地道:“据说李金贵头有仙骨,资质不凡,所以四年前修罗门才想尽办法要得到他,不想却被他溜走了。”
又谈了一阵,李金贵便起身告辞道:“小弟这就走了,方才谈的事,在赵兄来说,机会难得,千万要好好把握,而且除老道长外,绝对不能向任何外人透露。”
赵恨地不住点头道:“小弟晓得,我心理比张兄还急,若能因此得到银凤姑娘以身相许,小弟即便拼着一死,也心甘情愿。”
李金贵道:“赵兄言重了,吉人天相,小弟预祝你成功!”
赵恨地拱拱手,掩不住内心的兴奋,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小弟一定要重重拜谢张兄,这顿喜酒是少不了要请的。”
李金贵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已经轻松多了,他预料只要褚朴和齐漱玉不走,蓝天豪夫妇、巫公明师徒和阴山麻衣客邵北冲,也必不致离去。
这些人中,蓝天豪夫妇要讨回儿子、巫公明师徒要为父报仇,绝不肯轻易罢休,只有邵北冲有离开玄妙观的可能。
回到家里,只见朱云闲着没事,正在后园帮着牛金莲除草浇菜,对一个老于江湖的武林人物来说,这倒是十分新鲜。
朱云一见李金贵回来,便放下水桶,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李金贵把经过说了一遍,道:“小弟该马上去向陈前辈和白居士禀报了。”
朱云摇头道:“别忙,白天最好别轻易到白家去,免得引起外人生疑,等天晚再去不迟。”
他默了一默,又道:“这事办得很好,对白家的确大有帮助,不过那个赵恨地,倒是个大问题。”
李金贵心中一动,道:“大哥可是说?……”
朱云吁了口气,颔首道:“不错,万一事成之后,他和二小姐的事不能如愿,也许会惹出麻烦来。
须知男女之间的事,绝对勉强不得,听你的语气,那赵恨地对二小姐又一往情深,当他在失意后,说不定就会发生三长两短,那样就太对不住他了,而且在你来说,内心也必感到愧疚。”
李金贵顿觉心头如压重铅,皱眉说道:“小弟糊涂,当时实在没有考虑到可能发生这种后果。”
朱云轻咳一声,道:“这不能怨你,因为赵恨地应该明白,白家的事,必须由白家做主,你能给他找这样一个机会,他应当感激你才对。”
牛金莲这时已停下工作,道:“朱大叔和金贵兄弟别谈了,该回去吃饭啦。”
午餐后,朱云和李金贵还是闲着没事,在天井里各自练了几趟武功。
直到天晚,李铁牛回来,晚餐过后,李金贵才翻墙到了白家,经过打听,才知道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全到了隐仙谷。
只有白嫦娥带着金琼华、陈絮飞兄妹和白氏三姐妹在家。
据白嫦娥说,羊婆婆等今晚也许赶不回来,等明天回来后,必定马上通知他。
李金贵返回家里,心里却不解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等人究意到隐仙谷做什么,难道他们真能请动抱玉真人和丁中齐前来助阵。
和朱云讨论了一阵,连朱云也认为抱玉真人以海外七仙之一的身份,绝不肯轻易卷入武林中的是非漩涡。
次日近午时分,朱云和李金贵正准备用餐,忽然白银凤闪身而入。
白银凤在白天前来,显然颇不寻常。
李金贵连忙问道;“二小姐可是有什么重要大事?”
白银凤道:“羊婆婆、叔公和家父他们都回来了,特地要我来请你和朱老伯去。”
朱云道:“我们用过中饭马上过去。”
白银风道:“舍下已准备好了酒席,请二位过去。”
朱云和李金贵不便推辞,告知过牛金莲后,便随白银凤由后门出去,翻墙进了白家大院。
白银凤直接把他们引进客厅,客厅内早巳摆好两桌酒食,白家自羊婆婆以下,全数到齐。
主席上特地留了两个空位,那是为朱云和李金贵准备的。
两人入席后,陈布衣道:“听说李小兄弟昨晚曾来过一次,想必要告知前往玄妙观的事?”
李金贵道:“无极老魔褚朴想回太白山,已被晚辈设法留住,至于蓝天豪、邵北冲以及新到的巫公明等人,想来最近也不会离开玄妙观,这对府上必有帮助。”
陈布衣颉首道:“很好,我决定下午亲到玄妙观一趟,以便直接和他们取得联系,尤其蓝天豪,我可以带他们夫妇来见蓝云,不愁他不对白家效力。”
朱云似乎不以为然,忙道:“依朱某愚见,最好暂时别让他们和蓝云会面。”
陈布衣微一沉吟道:“陈某明白朱兄的意思,怕他们见面后蓝天豪夫妇反而会把蓝云带走,不再和修罗门为敌。
事实不然,蓝云已决心不回苗疆火云洞,而且发誓要参与白家复仇行动,蓝天豪夫妇为了儿子,那有不大力相助白家之理。”
朱云默了一默,趁机问道:“陈大居士,昨天到隐仙谷去,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陈布衣神色一疑,似是不愿直言,歉然笑道:“并非陈某不肯相告,而是时机未到,也许几日之后,朱兄自然明白。”
朱云道:“陈大居士准备什么时候对修罗门采取行动?”
陈布衣面色凝重,长长吁一口气道:“陈某已和仪方商量好,就在最近几天,请李小兄弟带路,先到圆觉寺外的山涧中实地勘察一番,然后决定如何行动。
不过,修罗门耳目过于灵通,万一他们得知白氏家族已回白家大院的消息,说不定会先行下手。
这方面不得不防,因之,这两天,我已交代仅方暗中派出人手在大院外面暗中巡行监视。”
李金贵想起与赵恨地约定之事,不由轻咳了一声,道:“晚辈想请问陈前辈,要进攻修罗门,必须对修罗门的地下宫室内各种关系位置及机关设置深入了解,陈前辈可有这方面的准备?”
陈布衣回顾了白仪方一眼,道:“银凤曾在修罗门潜伏十年,不妨由她绘出一张图形,供作参考。”
白仪方道:“银凤离开修罗门四年多,他们的地下宫室,目前可能已有若干改变。”
李金贵道:“据晚辈所知,修罗门地下宫室四年来的确已大大改变,即便通往山涧的出口,也是最近一两年才完成的。至于其中的各种机关埋伏,也都大部除旧布新。”
陈布衣稍作沉忖道:“这些事李小兄弟是怎么知道的?”
李金贵道:“二小姐可能已对陈前辈和白前辈提起过,修罗门有十二剑主赵恨地,多日前被晚辈和二小姐在铁笔峰擒住。
因为他是天昊道长的外甥,所以决心脱离修罗门,目前正藏匿在玄妙观天昊道长那里,这些事是他对晚辈说的。”
白仪方点点头道:“这事银凤已对我提起过,若能得他相助,自然对舍下的行动大有帮助。”
李金贵本来有所顾忌,所幸白银凤和金凤、玉凤等在另外一席,不曾留意这边的谈话。
便讪然一笑道:“晚辈昨日上午到玄妙观,曾特地去看赵恨地,他表示如果府上需要他在这方面帮忙,他很愿意尽力效劳。”
陈布衣大喜道:“那太好了,最好请他尽速来舍下一趟,我和仪方要详细问问他,若他肯参加我们的行动,随同到修罗门去,那就更好了。”
李金贵道:“晚辈下午就到玄妙观去,不过,他舅舅天昊道长为了他的安全,曾禁止他和外界接触,是否能够邀他前来,还在未知之数。”
陈布衣刚要开口,突见一个孩童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奔了进来。
先向羊婆婆深施一礼,再向陈布衣和白仪方施礼道:“敬禀陈老爷子、白居士,外面情况有些不妙!”
这人正是寄住在白家赖着不肯返回苗疆的火云魔童蓝云。
陈布衣讶然问道:“有什么情况不对?”
蓝云比手划脚的道:“据刚才派在外面巡行监视的人回报,大院附近的主要通路,已不知被什么人封锁,谁都不准通行,而且圆觉寺方面,正有大队人马向这边接近。”
陈布衣脸色一变,霍然而起道:“大家这就回去取好兵刃,然后在假山附近集中,金姥请到大楼上负责监视!”
这时酒食尚未用过一半。
羊婆婆道:“布衣,我看修罗门不大可能大白天进袭我们,用不着这样紧张。”
陈布衣面色如罩寒霜,叹口气道:“修罗门如此行动,正是乘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实施突袭,怎可不防!”
羊婆婆点点头道:“也好,你们请回去快些准备吧!”
不大一会工夫,白家的主要人手,已全部齐集在假山上。
计有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白嫦娥、陈絮飞、陈灵君、白金凤、白玉凤、蓝云,金琼华则已登上了大楼。
前来助阵的,则是朱云和李金贵。
李金贵这次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只是稍擦了一些易容药粉,如此会使修罗门的人误以为他是上次见过的铁马飞。
这时除陈布衣外,其余的人,似乎仍不完全相信修罗门真会进袭白家大院。
因为他想到在外界的印象中,总以为白家大院内机关重重,禁制遍布,若夜晚贸然进袭,在摸不清情况彼暗我明之下,说不定会大吃暗亏。
二十年前,修罗门正是因为夜袭白氏家族,才招致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因之,陈布衣才料定对方不可能重蹈覆辙,十有八九会在日间采取行动。
忽听,在大楼上层的金琼华高叫道:“对方人马果然来的不少,足有上百人,马上就接近北边围墙了!”
到这时众人才不再怀疑,全都开始聚精会神戒备,准备随时候令迎战。
陈布衣道:“义母、仪方,好在我们今天上午由隐仙谷赶回,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接着,望向站在身旁的蓝云,道:“你要好好躲起来,非到必要,不可现身,以免被修罗门发现!”
蓝云应身躲到山石之后。
这座假山,范围很大,而且山顶有不少突出的怪石,可以藏住几十人的身形。
陈布衣再道:“仪方,待会儿修罗门到达时,应当先由你出面,我们这些人暂时躲在山石后。”
陈布衣的顾虑很对,因为他们这批由泰山青云峰前来的白家后裔,修罗门此刻可能还弄不清楚。
自然以暂作伏兵为宜。
于是,羊婆婆、陈布衣、陈絮飞、陈灵君全部在山石后隐下。
朱云也自动隐住身形。
白仪方道:“二妹,请到石室去,负责视情况发动禁制。”
白嫦娥随即跃下假山,进入石室。
就在这时,墙外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由于围墙太高,人在假山上无法看到墙外,而来人又极可能是故意靠近墙边走,假山上的人,只能听到声音。
而在楼顶的金琼华,也不敢再招呼喊叫。
脚步声在假山对面的围墙外停下,显然对方正好选定由那里进攻。
因为假山的位置,是在白家大院正中偏西,正背向南阳庄,可以不使村人惊扰,又因假山下是一大片空地,人人都有落脚之处,又便于指挥掌握。
所以,陈布衣早就预料修罗门必在此处进袭。
白仪方一挥手道:“全部隐下!”
白氏三姐妹和李金贵也都就地藏好。
假山上只有白仪方—人昂然而立,他一袭白衣,三绺长髯,腰悬长剑,站在那里,纹风不动。
只有胸前长髯随风飘拂,仪态庄严肃穆,大有威武不屈之概。
忽听一阵山崩地裂般巨响,对方不知用的什么方法,那围墙竟然随声倒塌了一段两丈多宽的缺口。
望上去围墙外,足有七八十人之众,人马浩荡,分持各种奇形怪状兵刃,日光照映之下,耀日生辉,声势浩大之极。
李金贵由山石缝隙偷偷看去,但见林煌、郑君武和数位剑主以及无法、无天两尊者,金钟、玉环两女使,都在人丛之中。
人丛当中,是一顶黄色小轿,不消说那该是修罗帝君金浩了。
接着人眼攒动,步声悉嗦,数十人顷刻间拥着那顶黄色小轿进入围墙之内。
令人震惊的是在几十人中,除了刚才发话的林煌外,并无一人发出声音,这可能是修罗门有意不惊动村人。
但也可见他们戒律森严,上下一心。
林煌复又高声道:“就在这里暂时停下,据说假山附近有不少禁制,谁都不可轻举妄动。”
又听郑君武的声音道:“三哥,蓝天豪曾说过这附近已被放虫,看样子全是一派胡言。”
林煌冷笑道:“金蛤蟆的话,岂能轻易相信,他想骗咱们,结果吃亏上当的还是他。”
此刻,白仪方仍是站在假山上昂然不动。
郑君武拱了拱手道:“白居士,你总算够胆气,彼此这笔血海深仇的旧帐,已经积欠了二十几年之久,今天时刻已到,总该好好清算一下了吧!”
白仪方不动声色的道:“郑令主,你还不够资格和白某答话,最好站在一边,免开尊口。”
郑君武脸肉抽搐了几下道:“好大的口气,什么人才够资格和你答话?”
白仪方道:“白某是白家主事之人,郑令主是否修罗门主事之人,不妨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郑君武面色铁青,侧脸道:“三哥,你该出面了!”
林煌冷冷一笑,朗声道:“白居士,在下林煌这厢有礼来!”
白仪方不屑的一笑道:“恭喜林令主,你是什么时候升为修罗门主了?”
林煌干咳两声,退回黄色小轿前,躬身一礼道:“启禀帝君,白仪方指名要您答话。”
一个大汉走过来,小心的双手揭开轿帘,轿内顿时现出金浩的身形,他脸色黄得泛光,像贴着一层金纸。
若不是两眼在不住眨动,简直像庙宇里的一尊罗汉塑像。
他说话声音极低,连嘴唇都不见有多大启动,道:“用不着和他多讲废话,谁上去和他试试这二十几年来他的功力到底进步了多少?”
林煌立刻面有难色,因为二十年前,金浩和白仪方亲自对敌,尚且弄得两败俱伤,他自忖修罗门中,除了金浩,并无一人可与白仪方单打独斗。
而两尊者,双女使又是客卿身份,除了金浩,谁都无权指使。
正在大感为难之际,只听郑君武道:“白居士,府上可是只剩下你一人,你那几个丫头呢?”
他的用心,不外是先收拾了白氏三姐妹,然后白仅方出手时,金浩自会派出两尊者、双女使迎敌。
白仪方微一回顾道:“你们都出来!”
话声甫毕,白氏三姐妹全已现身而出。
李金贵抢打头阵,也跟着站了出来。
林煌一指李金贵,喝道:“你可是那个叫铁马飞的,怎么也到白家来了?”
李金贵道:“修罗门掳走家师,在下为了替家师报仇,帮助白家,等于帮助自己。今天在此出现,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值不得大惊小怪。”
林煌微微一笑道:“如果小兄弟肯归顺修罗门,本门马上就放令师出来和你相见。”
只听一声沙哑干笑道:“不必了,老夫现在就出来让你们看看,修罗门那种鬼地方,还留不住我朱云。”
林煌和郑君武齐齐一惊,只见由山石后转出来的正是朱云。
林煌喝道:“朱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朱云笑道:“老夫自然是用两条脯一步步走出来的。”
林煌一咬牙道:“你下来!”
朱云拂了拂银发,道:“收拾你这老混蛋,朱某派出弟子就够了,何必亲自动手。”
林煌正要冲出人群。
忽见七剑主宋吟秋手指白银凤叱道;“白丫头,你当初身为本门八剑主,竟然叛离师门,实在罪该万死!”
宋吟秋所以要指名骂阵,是因为上次在山涧边出手失利。弄得面子上不大好看,连日来一直气愤难干。
因之,才希望能借出战白银凤的机会挽回面子。
又因她从前和白银凤本就相处不睦,而她年纪又比白银凤大一两岁,当时武功也高些,自信对付她必定稳操胜算。
只听白银凤冷叱道:“宋吟秋,一派胡言,修罗门为恶累累,灭绝人性,像你这种执迷不悟的人,将来总有大劫难逃的一天!”
宋吟秋一心想大显身手,令人刮目相看,更不答话,柳腰一挫,人已腾身而起,飘落在拱桥边的空地上。
她刚刚站稳,白银凤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落在对面,相距八尺处取好方位。
这时白仪方、白金凤、白玉凤都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因为,她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四年多,这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显露身手,白仪方等自然要注意观察他的武功究竟进境如何?又究竟与昔日有何不同。
修罗门方面,林煌和郑武君是见过白银凤在铁笔峰施展身手的,却难免为宋吟秋捏一把冷汗。
林煌深恐宋吟秋有失,只好高声叫道:“七剑主要小心,白家二丫头这几年武功进步很多,千万不能大意!”
宋吟秋冷笑道:“三叔放心,弟子收拾她,还费不了多大手脚。”
她话声未落,蓝玉剑早已出鞘,一蓬蓝汪汪的寒芒,在阳光下不住闪烁波动。
但白银凤却动也不动,长剑依然斜插背后。
宋吟秋喝道:“白丫头,为什么不拔剑?”
白银凤不动声色道:“对付你这种身手何用拔剑!”
宋吟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粉脸一热,一咬牙,蓝芒疾射,捷如电光石火般直向白银凤前胸刺去。
谁知白银凤依然动也不动,直到剑芒离前胸不足三寸,才倏地侧身瘦旋,紧接着右手一探。
竟然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扣住了宋吟伙的右腕脉门。
宋吟秋呆了一呆,迅捷的蹬出一脚。
偏偏她的腿刚抬起一半,忽然膝盖一麻,竟像弹簧般自动缩了回去。
接着右腕又是一麻,整只右臂,竟似触电一般,血脉逆冲,连半边身子都进入瘫痪状态,蓝玉剑也早已丢落地上。
仅仅不到一招,宋吟伙就弄得如此下场,这在双方所有的人,任谁也要愕骇不已。
白银凤不为己甚,见好就收,冷然笑道:“七剑主,回去练好了再来!”
这时白仪方、白金凤,白玉凤都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因为,她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四年多,这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显露身手,白仪方等自然要注意观察他的武功究竟进境如何?又究竟与昔日有何不同。
修罗门方面,林煌和郑武君是见过白银凤在铁笔峰施展身手的,却难免为宋吟秋捏一把冷汗。
林煌深恐宋吟秋有失,只好高声叫道:“七剑主要小心,白家二丫头这几年武功进步很多,千万不能大意!”
宋吟秋冷笑道:“三叔放心,弟子收拾她,还费不了多大手脚。”
她话声未落,蓝玉剑早已出鞘,一蓬蓝汪汪的寒芒,在阳光下不住闪烁波动。
但白银凤却动也不动,长剑依然斜插背后。
宋吟秋喝道:“白丫头,为什么不拔剑?”
白银凤不动声色道:“对付你这种身手何用拔剑!”
宋吟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粉脸一热,一咬牙,蓝芒疾射,捷如电光石火般直向白银凤前胸刺去。
谁知白银凤依然动也不动,直到剑芒离前胸不足三寸,才倏地侧身疾旋,紧接着右手一探。
竟然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扣住了宋吟秋的右腕脉门。
宋吟秋呆了一呆,迅捷的蹬出一脚。
偏偏她的腿刚抬起一半,忽然膝盖一麻,竟像弹簧般自动缩了回去。
接着右腕又是一麻,整只右臂,竟似触电一般,血脉逆冲,连半边身子都进入瘫痪状态,蓝玉剑也早已丢落地上。
仅仅不到一招,宋吟秋就弄得如此下场,这在双方所有的人,任谁也要愕骇不已。
白银凤不为己甚,见好就收,冷然笑道:“七剑主,回去练好了再来!”
宋吟秋身子晃了两晃,“扑咚”一声,当场倒地晕了过去。
突见修罗门阵中人影一闪,衣袂飘处,巧手天魔郑君武已跃出场来。
但他脚刚落地,白银凤却早已跃回假山。
这倒并非白银凤惧怕于他,而是她在修罗门时,郑君武总是长辈,而且待她不错,因之,她只好把机会让给别人。
郑君武扶起宋吟秋,并命人抬了回去。
他这才干咳着苦笑了两声道:“四年不见,白家的丫头,果然令人刮目相看,郑某不才,情愿再讨教讨教!”
他的话刚刚说完,假山上人影一闪,面前竟站定了李金贵。
两边观战的人,很少有能看清李金贵是怎样由假山上下来的。
李金责之所以抢先下场,一来是愤恨修罗门掳去自己的父母,二来是看出白银凤不愿和郑君武交手,三来则要在白玉凤面前显一显身手,为了赢取芳心,至少在武功上也要使她刮目相看。
郑君武喝道:“铁马飞,既然令师已无恙归来,你何必再自寻死路?”
李金贵步踏中宫,气定神闲,冷冷说道:“家师虽然已经脱险,但此仇不可不报!”
郑君武哼了一声道:“你自信能胜得过老夫?”
李金贵傲然答道:“替师报仇,胜败在所不计。”
郑君武刚要进招。
忽听金浩朗声说道:“六令主只可擒他,不可伤他,此人头有仙骨,带回本门,本帝君自有安排。”
金浩原先说话本来声音轻小,但这次却犹如洪钟,震得在场的人,都耳鼓震动,如闻焦雷。
令人不难觉出他内功的深厚,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但郑君武心里有数,要想活捉对方,不是一件易事,至少要先将他击伤,才可手到擒来。
心念及此,随即吐气开声,右手长剑闪电般疾刺而下,左手紧跟着又拍出一掌。
一发之间,两招齐出,威势锐不可当。
尤其他的剑招奇幻莫测,初递出的刹那,只是一褛青芒,但瞬眼间已变为银花朵朵,光影笼罩了数尺方圆,就像十几柄剑同时出手一般,令人眼花缭乱,难测何处是虚,何处是实。
而左掌掌风,又劲气激荡,绵绵不绝,连远在丈余外的荷池,都溅起无数的水柱。
李金贵见对方一出手就拼出了真力,不便硬接,他心里有数,若论内功深厚,自己绝对胜不过对方。
便决定先跟他游斗,等对方精疲力竭之际,再实施奇袭之术。
郑君武身为修罗门令主之尊,在修罗徒众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要全力而上。
就在郑君武剑招和掌风将要近身刹那,李金贵已使出“早地拔葱”身法,腾空而起,那身法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等郑君武发觉剑掌落空,挫腕收势之时,李金贵已在头顶俯身刺来一剑。
郑君武心头一震,急急仰面反击。
妤在他霍地一个大旋身,虽然躲过一剑,脚下却已不稳。
但因迟了一步,对方长剑竟已刺破他的衣袖。
偏偏李金贵就在此时一连刺出三剑,动作快得有如迅雷不及掩耳。
郑君武一阵心慌意乱,剑招和掌势也被迫失去准头,不成章法。
李金贵并不施出全力,只是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飘忽不定,刺出一剑之后,即刻变换方位。
但身形之快,却直似闪电飘风。
郑君武此时哪里还顾得生擒活捉,恨不得一击置对方于死地。因之,每出创一掌,都是拼出全力。
饶他成名江湖数十年,且又老奸巨滑,但十几招过后,已累得气喘如牛,豆大的汗珠,像雨点般飘洒脚下。
就在这时,李金贵一缕指风,直射而出。
这正是他师门嫡传震惊武林的“千里追风指”,武力可直达丈余之外。
郑君武虽觉出一缕奇刚无比的暗劲袭来,却不知方向何指,心神一凛之下,有腕已被指风射中。
他右腕一麻,长剑随即脱手飞出,好在他及时一记“倒穿千层浪”,才不致被紧接而来的一剑刺中。
李金贵刚要追袭,突见绿影一闪,长剑已被急飞而来的玉环套住。
接着又是绿影一闪,面前已站定一个身材苗条婀娜的绿衣女子,赫然是西域喜来宫前来助阵的玉环女使。
李金贵上次已见过玉环女使的五环厉害,连无极老魔褚朴都险些被她固住,自然不敢大意。
果然,那玉环套住剑身之后,像附有一股魔力,风车般直旋不停,那带动的力量,似有千百斤重,使得他的整条右臂,都在跟着震颤,竟至无法再施展剑招,到这时,他才知道无极老魔所以当时也大有力不从心之感的原因。
在这千钩一发之际,李金贵猛一运气,再度施出“千里追风指”。
这一着果然见效,指风和飞来的玉环一接,竟使玉环在半空停住。但却依然旋转不止,构成了一幅魔术般的奇景。
当第三只玉环再飞来时,李金贵已运出罡气,将剑身上的玉环逼出剑外,紧跟着以剑作杖,再向玉环猛然击去。
那玉环被击出之后,正好砸上第三只玉环,只听一声脆响,两只玉环虽然未碎,却都已砸落地上。
玉环女使吃惊之下,第四只玉环又已袭到。
李金贵腾身避开,不想金钟女使的金钟也冷不防当头罩下。
突然又是一声暴响,身旁微风飒然,白仪方已来到跟前,低声喝道:“李小兄弟,只管对付金钟,这玉环交给我了。”
原来刚才的一声暴响,正是第四只玉环被白仪方一剑击碎。
玉环女使的玉环,乃是喜马拉雅山巅的千载寒玉雕成,无坚不摧,几乎当世的所有神兵利器,都无法将它击碎。
如今见白仪方竟能一剑劈毁玉环,那能不惊,一扬腕,第五只玉环又已袭到。
白仪方早在剑身运出“少阳真罡”之气,那玉环迫近剑尖半尺时,竟然不进反退,直在半空打转。
他抖手剑出,那玉环又被击碎。
这时第六只玉环又已袭来,白仪方左臂轻探,说也奇怪,他的手上似有一股吸力,竟将玉环吸偏方向接住,跟着抡腕抛了出去。
那玉环不偏不倚,电射般直奔黄色小轿中的修罗大帝金浩。
突见黄轿中一条黄影冲出,凌空扑身而下的,正是金浩。
金浩坐在轿中毫不作势便直接一冲数丈,这份功力,当真惊世骇俗,看得两边规战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白仪方不等他临近,剑尖上忽然发出一道白光,像一条银柱般直向金浩前胸穿去。
这一道白光,正是少阳真解中的“千里穿云混元罡”,足可在两丈之内穿铁贯钢,威力可想而知。
在预料中,金浩在身形疾冲之际,根本无法闪避开去,血肉之躯,怎能不立毙当场。
果然,那白光正射中金浩前胸。
岂知就在这时,那白光就像烧红的烙铁浸入水中,一阵刺耳的响声过后,金浩的身前顿时雾气弥漫,濛混一片。
金浩虽然被迫无法前进落下地来,却似毫无伤损。
待雾气散尽,只听金浩阴恻恻的大笑道:“白仪方,你该知道本帝君的‘修罗金甲’已经练成,即便把本帝君丢进火山穴中,也毁不了我半点皮毛!”
就在这一缓之间,无法、无天两尊者也各仗兵刃,飞身袭来。
两人都是双手兵刃,无法尊者是两把金月刀,无天尊者是一对流星锤,两人攻势如排山倒海,锐不可当。
假山上的白氏三姐妹和朱云一见对方精锐尽出,立即跃下假山,各挺兵刃迎战。
这一来,霎时之间,各种兵刃齐飞,数丈方圆之内,人影翻滚,寒芒闪射,展开了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拼搏厮杀。
尤其白仪方和金浩, 一会儿升起半空,一会儿坠落地上,浑如两团光影在移动飘忽,没有人能分清他们究竟过了几招。
修罗门的林煌、郑君武和几名剑主,此刻也全加入了战圈。
假山上的羊婆婆和陈布衣等,本来希望能暂时隐藏实力,现在见已方显然落入下风,随即也现身杀了下来。
陈布衣一上手就接下了朱云。
和朱云交手的是无天尊者,一对流星锤舞得密不通风。
陈布衣长剑一撩,竟然第一招就拨飞了无天尊者的左手铜锤,接着又是一剑,迫得对方不得不撤身急退。
但另一方面,白仪方却似无法取胜金浩,陈布衣只好暂时撇下无天尊者,和白仪方联手攻向金浩。
金浩弄不清陈布衣等是何方来人,起初并未放在心上。
但陈布衣一连递出千变万化的三剑后,才觉出此人的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似乎更在白仪方之上。
他料出今天已无法达成消灭白氏家族的愿望,拼力施出他的独门绝学“修罗七剑”,将陈布衣和白仪方稍稍逼退。
他立刻身躯直冲而起,大喝一声道:“退!”
他这一声令下,修罗门参战高手,各各跃身例纵,眨眼间均已落向围墙之外。
修罗门的数十名属下也都纷纷后退。
白仪方和陈布衣并未追袭,眼看金浩率领原班人马,整队归去。
卧龙生《剑仙列传》第三十回 再决雌雄
白仪方和陈布衣之所以不欲追袭,目的是不愿惊动村人,而且他们自忖想在村外一举歼灭修罗门,也并非易事。
当下,白仪方吩咐下人先将被毁坏的围墙修复,然后加强白家大院四周戒备,再派出专人在白家大楼不分昼夜负责监视。
检视所有人员,仅朱云受了轻伤。
至于修罗门方面,伤者都已当场撤走,总之,金浩率众此来,并未讨到便宜。
陈布衣复又召集众人回大庭继续饮宴。
餐后,白仪方命家人找出白家独门金创药为朱云疗伤。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要想彻底歼灭修罗门,必须采取攻势行动,目前只守不攻,未免不是办法。”
陈布衣微一沉吟道:“就请李小兄弟尽快到玄妙观把那位天昊道长的外甥请来,待陈某和仪方商量后,也许很快就要采取行动。”
李金贵把朱云扶回家里,自己再戴上人皮面具,急急往玄妙观而来。
他为了探察一下修罗门动静,又特地绕道到达圆觉寺外山涧。只见崖壁上洞门紧闭,并无任何痕迹,也不见任何人影。
他在山涧只作短时停留,便随即奔往玄妙观。
为了争取时间和避免刘翠娥纠缠,这次他不再经过无尘院门前,直接到了假山旁天昊道长的居处。
叫开门之后,天昊道长首先迎了出来。
李金贵顿感心气一窒。
若天昊道长不肯放赵恨地外出,岂不希望成空。
果然天昊道长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一见面就吁了口气道:“张小兄弟,你可是要找恨地到白家大院去的?”
李金贵心头一震,道:“原来老道长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您……”
天昊道长颔首道:“恨地都跟贫道说了,这是一件大事。”
李金贵肃容说道:“老道长既知是一件大事,就该答应才是。”
天昊道长正色道:“张小兄弟怎知贫道不答应,我已经同意他跟你去白家了。”
李金贵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喜道:“多谢老道长!恨地兄怎么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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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昊道长手指右厢一间丹室道:“他在里面,你自己去找他吧。”
天昊道长所以肯答应赵恨地到白家大院去,是鉴于玄妙观和修罗门目前已正式演变成誓不两立的地步。
而玄妙观又万万无法与修罗门对抗,让赵恨地去帮助白氏家族,等于帮助自己。
否则,一旦修罗门发动人马进袭玄妙观,那么玄妙观势必难逃浩劫,而这场大劫,也必将使玄妙观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权衡利害,他又怎能不放赵恨地到白家大院去。
李金贵来到西边丹室,只见赵恨地正在伏案描绘修罗门地下宫室的关系位置和内部的各种机关设施,并密密麻麻的附有文字注记。
画得不但工整,而且详细无比。
谁也可以想象得到,他肯费这么大的工夫,正是白银凤的影响力量。
李金贵悄悄来到他背后,默默看了一阵,才拍拍他的肩膀道:“赵兄,画好了没有?”
赵恨地由于精神过于专注,竟然没发觉有人走近。
到这时才蓦然回首,吃了一惊道:“怎么?是张兄来了!”
李金贵道:“小弟是奉白家主人之命,专程赶来相请赵兄前去。”
赵恨地依然手不停笔,道:“大约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好了后马上就跟你走。”
李金贵再看那张图形,画得简直像印出来的一般,字写得也非常好。
他原来只以为赵恨地武而不文,到现在才知道他一定读过不少书,否则书、画如何能达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赵恨地在修罗门时,金皓早就有意以他为接班人,自然要培植他成为一个文武全才。
李金贵边看边道:“赵兄,这张图形,一定化了不少工夫吧?”
赵恨地抬手揩了揩额角上的汗水,道:“小弟昨晚就把要帮白家的事对大舅说了,大舅答应以后,高兴得我一晚上都睡不着,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画,现在是下午,不是画了大半天了么。”
李金贵耐心的等他把画画完了,才一同出来向天昊道长道别。
天昊道长为了不使赵恨地在路上被修罗门的眼线识破,早已找来了一顶风帽为他戴上。这样一来,赵恨地的后颈和半边脸全被遮住,纵然相识的人碰见,也难以辨认。
临走时,又殷殷交代了一番话,再亲自送到门口,甥舅之情,连李金贵也为之感动。
离开玄妙观,赵恨地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张业已卷成了卷的图形,跟在李金贵的后面。
他边走边问白氏家族目前的情形,以便心里先有个数,见面时可以顺利应对。
李金贵也并不隐瞒,毫无避讳的告诉了他。
最后,索性把自己是李金贵改扮的,也和盘托出。
赵恨地这一惊非同小可,目瞪口呆的道:“原来你就是阿贵?”
顿了一顿,摇摇头,再道:“老弟,真了不起,记得四年前你只是个无拳无勇,甚至呆头呆脑的乡下孩子。
曾被我和葛仙童骗得一愣—愣的,谁能料到四年后,你竟习成这样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了。
现在,我是被你骗得一愣一愣的了。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赵恨地真是服了你。”
李金贵道:“小弟只能说是机遇好,若赵兄有这种机遇,成就更不知要高出小弟多少倍。”
赵恨地默了一默道:“金贵老弟,你这几天可曾见过银凤姑娘?”
李金贵道:“小弟常去白家,当然有时会遇上。”
赵恨地急急问道:“她还好么?”
李金贵淡然一笑道:“她无病无灾,当然很好。”
赵恨地再道:“她有没有提到我?”
李金贵道:“二小姐闺阁千金,纵然心里有你,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挂在嘴上。”
赵恨地晃了晃手上的那幅图形,道:“若不是为了她,我怎肯下这样大的工夫。”
李金贵道:“小弟明白,你是为了博取白居士的好感,这条路是走对了,所以小弟现在要郑重奉劝赵兄几句话。”
赵恨地神色一紧道:“老弟要说什么?”
李金贵正色道:“此番到了白家,如果遇上二小姐,赵兄最好淡然置之,要把你那份情意暂时埋在心里。
最主要的,还是要博取白居士、陈前辈和羊婆婆等长一辈的好感,只要他们不反对,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白家家规极严,又以孝悌传家,只向二小姐讨好,根本没有用的。”
赵恨地只听得大为动容,连连点头道:“说得是,说得对,我一定听你的。”
李金贵再道:“人生在世,不论做什么事,都应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这样即便事不成功,也必提得起,放得下,否则若恼的还是自己。”
赵恨地吁了口气道:“你老弟现在不论哪方面,的确比我高明多下。从现在起,我该处处向你学习。”
两人一路谈着,不觉已到达南阳庄。
李金贵向前一指道:“那就是白家大院。”
赵恨恨啊了一声道:“果然耳闻不如目见,简直像一座城堡。”
李金贵先把赵恨地带到自己家里,朱云正坐在后园晒太阳。
赵恨地吃了一惊道:“这不是朱前辈么?您是怎的逃了出来?”
李金贵随即为双方引见,并说明朱云如何选出修罗门的经过。他仍关心朱云的伤势,问道:“朱大哥是否已经好了些?”
朱云笑道:“本来就是一点轻伤,算不了什么,过一两天就可复原。”
晚饭后,一更左右,李金贵便带着赵恨地来到白家。大厅内灯火辉煌,原来白氏家族又齐聚在大厅议事。
赵恨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见白银凤正和几位千娇百媚花枝招展的女郎坐在下首,反而有些羞怯起来。
李金贵向坐在正中的羊婆婆和陈布衣,白仪方各施一礼,道:“晚辈已将赵兄请到!”
赵恨地对白氏家族的情形,在路上已听李金贵说过。
此刻按照他们座位的顺序,也可猜出何人是谁,连忙上前见过礼后,再恭恭敬敬的把绘就的一卷图形,递给白仪方。
这时最有些沉不住气的,莫过于白银凤。
好在赵恨地听了李金贵的话,表现得一本正经,目不斜视,才使得她稍稍将心情放松下来。
其实白银凤实在多虑,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四年前她在修罗门时,和赵恨地同为剑主,既属相识,即便彼此打打招呼,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如今两人互不理睬,反而令人感到意外了。
白仪方展开图形,再转递到陈布衣手上。
陈布衣一搭眼就连连赞道:“这幅图形,赵小兄弟实在化了不少工夫,非常难得。”
白仪方也凑过头去,看看图形,再看看赵恨地,那表情大有赞美之意。
李金贵也趁机说道:“赵兄为了这幅修罗门地下详图,今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绘制,晚辈下午去时,尚未绘完呢。”
此刻的赵恨地,不禁心花怒放,简直有飘飘俗仙之感,立刻也走近前去,指着图形,一一详加解说。
陈布衣和白仪方边听边仔细观看,许久,白仪方才道:“修罗门地下建筑和各种机关设施如此复杂严密,想直接攻进去,只怕大大不易,纵然能侥幸成功,也必造成极大伤亡。”
陈布衣沉忖了一阵,道:“依你之见呢?”
白仪方道:“侄儿的意思,不如在圆觉寺后将地面掘开,像开凿探井一样,大约五六丈深,便可到达对方的地下魔窟。
侄儿记得圆觉寺对面山坡有一极大池塘,然后再掘一条水道,将池水引到寺后洞穴灌下,如此一来,修罗门必定一个也不能逃生。”
李金贵只听得心头大急,因为这样一来,虽然可将修罗门消灭殆尽,但他的父母,也必将难以活命。
便急急说道:“白前辈,可是晚辈的父母也在修罗门!”
陈布衣摇摇头道:“这办法好是好,但李小兄弟的父母,我们不能不顾,而且工程太大,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
若他们倾巢而出,工程又如何进行?到那时西域喜来宫的人马赶到,鹿死谁手,实在难以预料。”
赵恨地也搭讪着说道:“陈大居士说得对,据晚辈所知,修罗门另有一条地道,可通到圆觉寺前面的山后。
目前可能已经完成,他们尽可由那条地道出去,然后再撤到远在数十里外的半半园,那边经过二十几年的整修规划,各种机关设施,不亚于目前的地下宫室。
如此一来挖掘地穴,开凿水道,岂不白费气力,而且即便他们不走,也有办法把灌进的水引入河涧,并不见得一定会淹没了他们的地下宫室。”
白仪方蹙眉缄默了一阵,道:“侄儿愚见,并不坚持,但听二叔示下!”
陈布衣道:“依我愚见,不如明天由李、赵两位小兄弟带路,先到圆觉寺后的山涧观察一下修罗门的洞门位置,然后再见机行事。”
白仪方道:“是否再到隐仙谷去,将今天上午修罗门前来进袭之事禀报?”
陈布衣道:“如此大事,当然要前去禀报。不过,还是等明天由山涧回来后再去较为妥当。”
白仪方欠身道:“侄儿遵命!”
陈布衣随即吩咐道:“现在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行动!”
接着再望向赵恨地道:“图形就留在陈某这里,明天赵老弟如果方便,最好能一同前往。”
这使赵恨地不能不大感为难,为了博取白家长辈好感,他内心一万个想去,但又顾虑到若被天昊道长得知,定然要受到责备。
李金贵早猜出他的心意,忙道:“赵兄不必犹豫,老道长既然答应你出来,如何作法就全由你了,别忘了这才是你真正立功的机会。”
这最后的一句话,对赵恨地的力量奇大,简直使他无法抗拒。
他顿了一顿,道:“那,我去。”
李金贵又道:“赵兄今晚不必回玄妙观了,就在小弟家里住一晚吧。”
赵恨地也明白,白家是不可能留客过夜的。
次日一早,两人用过饭就赶往圆觉寺的山涧。
朱云本来也要同行,因他伤势尚未痊愈,经李金贵苦苦相劝,才只好留下。
他们是和白家昨晚约好的,为分散别人的注意力,所以各自出发。
当到达山涧不久,白氏家族便已来到。
白氏家族为防修罗门突袭,家里特地留下陈絮飞、陈灵君兄妹和金琼华。其余羊婆婆、陈布衣、白仪方、白嫦娥、白氏三姐妹全数到齐。
就在众人在崖壁前刚刚站好,那底下的宽大洞门竟自动打开,但见洞内并排坐着一红一绿两个蒙面人。
两个蒙面人的身躯都非常肥硕,红衣人身后站着无法、无天两尊者,绿衣人身后站着金钟、玉环两女使。
这两个蒙面人分明是西域喜来宫的天魁天君和天星天君。
他们来得如此神速,怎能不大出白氏家族预料。
修罗门主金浩在两大天君面前,竟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在红衣蒙面人身侧垂手而立。
另外,林煌和郑君武又站在金浩身侧。
这时陈布衣和白仪方都禁不住心生凛骇,因为看情形他们的行动,必定已早被对方探悉了。
否则,对方何能早已有备,而且显然已在等待他们多时。
只听林煌朗声说道:“陈布衣,本门终于查出你的身份来历,你们今天来得正好,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这里就是你们白氏家族的绝地了!”
陈布衣冷然笑道:“那两个蒙头盖面人,可是西域喜来宫前来助阵的?”
林煌嘿嘿笑道;“死到临头,何必多问!”
忽听郑君武愕然叫道:“三哥,你看那人好像是二剑主赵恨地!”
林煌顿时两眼发直,呆了一呆道:“恨地贤侄,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投向白家去了?”
赵恨地慌迫之下,自知瞒不过,干脆取下风帽,大声道:“三叔、六叔,小侄已过厌了修罗门地狱般的生活,多蒙白家好心相待,也只有为白家效力了!”
这几句话,只把林煌和郑君武气了个头昏暇花,连金浩也气得全身发抖。
林煌连连干咳了几声,才寒着脸色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帝君和我以及你六叔哪个不待你恩深似海。
尤其帝君更有意让你将来传承大位,你放弃这等地位不要,心甘作白家一名走狗,你一向头脑不笨,为什么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赵恨地缓缓低下头去,道:“三叔,你现在说这些话都已经太迟了,人各有志,何能勉强?”
林煌跺脚骂道:“畜生,你就是要走,也该到玄妙观找你大舅,为什么偏偏要投奔白家,白家丫头虽多,也不可能许配给你!”
赵恨地见对方并不知道他已在玄妙观,为了不连累天昊道长,故意哼了一声道:“小侄当时曾有童投奔大舅,但大舅怕得罪你们,不敢收留,所以我只好投奔白家了。白家待我很好,我自然要感恩图报。”
林煌咬牙切齿的喝道:“好小子,别忘了你爹还在这里,你若不肯回归本门请罪,老夫就奏明帝君,将你爹碎尸万段!”
赵恨地之父赵龙,正是修罗门的二令主。
二十年前与白氏家族一战,赵恨地之母当场战死,赵龙为护卫金浩,全身伤得不成人形。
后来虽得不死,实际也已形同残废,如今只能在圆觉寺下守护第一道宫门。
此刻,赵恨地一听林煌提到其父赵龙,思亲情切,顿时泪落双颊,好在他想到其父当年为保护金浩,功劳最大。
金浩即便再狠,也不致将他处死,尤其金浩一向最能笼络人心,若公然处死功臣,将来又如何统治修罗门徒众?
再想到其父虽然拼死立下大功,如今却落得只能作一名守宫人,若自己再回修罗门,照样也得不到好下场。
只听林煌又道:“你这畜生,难道连父子之情也不顾了么?”
赵恨地强抑着内心的悲愤,冷冷答道:“家父是修罗门的大功臣,如今也不过如此下场而已。
若修罗门真要残杀忠臣,那就任由你们了。我赵恨地自知救不了家父,但却有决心将来为家父雪耻报仇!”
陈布衣高声道:“赵老弟不必和他多费口舌!”
他说着左右扫视一眼,道:“大家兵刃出手,这就开始进攻!”
林煌纵声大笑道:“好,这样正好早让你们到阴曹地府报到!”
这时白氏家族和李金贵、赵恨地早已亮出兵刃,只要陈布衣一声令下,立刻就一拥攻上。
但一红一绿两个蒙面人,却依然稳坐如山,昂然不动,金浩也始终不曾开口说话,两尊者、双女使更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陈布衣担心对方必在洞口设有机关,为了慎重起见,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突见羊婆婆两眼发直,双颊扭曲,双手也不停发抖。
陈布衣觉出有异,急急问道:“义母,您是怎么了?”
羊婆婆抬手一指一红一绿两蒙面人,咬牙切齿叫道:“这两人正是五十年前,杀害老身父亲的仇人!刚才一阵风吹起他们的蒙面黑纱,我已看清他们的面目。”
她最后—字尚未落音,猛然抡起凤头拐,有如电光石火般,直向洞口飞扑而去。
白嫦娥、白氏三姐妹见羊婆婆只身闯入虎穴,深恐有失,也各各仗剑纵进洞口。
这一来,陈布衣、白仪方、李金贵、赵恨地都不再犹豫,随后也跟了进去。
最后一批人陈布衣冲在员前,谁知他刚剐跃至洞口,洞口竟忽然冒出了一片紫色浓雾。
那浓雾入鼻之后,立刻使人心神迷惘,全身酥麻。
陈布衣觉出不妙,急急仰身倒纵,一边喝道:“快退!”
白仪方、李金贵、赵恨地嗅到那紫色浓雾,闻声也立即跃退。
四个人退到洞外,无不心头大急,因为羊婆婆和白嫦娥以及白氏三姐妹全已冲了进去,却不见退回。
陈布衣跺脚叹息道:“糟了,这紫雾必是传说中西域邪教中的‘熏心血雾’,只要啄进两三口后,立即昏迷不醒,义母和嫦娥等人必定已被对方擒住!”
众人眼见洞口紫雾弥漫,心急如焚,却又无法进内救援。
白仪方强自镇定着,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绿色玉瓶,倒出几粒丸药,道:“这是‘清心却魔丹’,二叔和李、赵两位老弟先请服下!”
众人服过丸药后,又过了顿饭工夫,那洞中的紫雾才渐渐散尽。
向嗣内望去,早巳不见半个人影。
白仪方虽料修罗门不可能立刻杀害羊婆婆等五人,但想起金浩一向垂涎妹妹白嫦娥的美色,二十年前,他就是为了得到白嫦娥和少阳真解,才倾巢而出,和白氏家族展开一场武林罕见的浴血大战。如今他掳到白嫦娥之后,又岂肯轻易放过。
想到这里,不禁心如刀绞,悲愤填膺,竟至无法自制。
陈布衣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们谁带有千里火?”
白仪方从身上摸出一个特制的大形火摺,道:“侄儿备得。”
陈布衣接了过来道:“走,我们进去!”
赵恨地失声叫道:“陈大居士,去不得,我明敌暗,里面又到处布满机关,进去等于自投罗网!”
陈布衣黯然—叹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事到如今,那能顾得许多!”
说罢,一手亮起千里火,一手仗剑,当先向洞口走去。
白仪方、李金贵、赵恨地也紧紧随在身后。
走进去大约百余步,两旁全是石壁,除了弯弯曲曲的一条通路,并未发现其他石室洞穴。
陈布衣边走边问道:“赵老弟,还有多远才可到达地下宫室?”
赵恨地早已走得胆颤心惊,抖着声音道:“至少还有二里多路,陈大居士,晚辈看还是别再冒险了吧,否则,若您和白居士也中了暗算,又有谁能替府上报仇雪恨?”
陈布衣被一语提醒,刚要止步,突然一阵飕飕之声,破空而来,数十枝急弩,已经袭至跟前。
四个急急挥剑架格。
谁知第一批弩箭刚刚纷纷落地,第二批又急袭而来,但却看不见发弩之人,身在何处。
当第三批急弩过后,随之紫雾漫起,直向洞外冲来。
四人慌忙返身回奔,而第四批弩箭又已袭到。
赵恨地因为轻功无法与陈布衣等人相比,撇在量后,以致被一箭射中屁股,好在这时已将奔至洞门口。
李金贵及时挥剑击落继之而来的弩箭,才免于劫难。
退出洞外,那紫雾,又已弥漫全洞。
而且,一阵阵向外涌散。
陈布衣面色凝重,黯然不语。
但脚下却并未停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李金贵扶着赵恨地,只有在后亦步亦趋。
来到山涧上方的岔路处,陈布衣止住脚步道:“仪方,我们这就赶到隐仙谷吧!”
白仪方仰天长长吁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他说着望向李金贵,道:“李小兄弟,就烦你把赵老弟暂时带到舍下疗伤,金姥处藏有不少金刨药,如果伤势不重,过两天就会好的。”
顿了一顿,又道:“羊婆婆、舍妹和小女们被掳的事,暂时不可向金姥们讲,免得引起她们的不安!”
李金贵凄然点了点头道:“可是晚辈要怎么样对金姥们说呢?”
白仪方道:“就说羊婆婆、舍妹、小女等人随家叔和我一同到隐仙谷去了。”
李金贵心中一动,茫然问道:“两位前辈到隐仙谷去,到底为了什么?”
白仪方稍作犹豫,终于一字一字的道:“情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也用不着再隐瞒你了,你也许不会想到,家祖父仍然健在世上。”
李金贵啊了一声,惊喜的失声叫道:“莫非白大宗师他老人家已经到了隐仙谷?”
白仪方点点头,道:“不错,他老人家是最近才到隐仙谷的,上次丁中齐大侠到卧龙岗,就是秘密来告知此事。
家叔和我次日就赶到了隐仙谷拜见家父,由卧龙岗搬回舍下后,我们叔侄两人又陪羊婆婆去了一次。”
李金贵激动无比的道:“他老人家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歼灭修罗门?”
白仪方慨然一叹,道:“家祖父的身份地位,更在海外七仙之上,早已修炼成人神合一境界。
这次飘然而降临仙谷,连抱玉真人都大感意外,他已决定不再亲自过问武林中事,所以我们白家复仇之事,他只交代家叔和我自行策划行动。”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可是,他老人家怎可对自己家里的事,袖手不管,须知府上的存亡绝迹,在此一战,白大宗师若连这件大事都淡然置之,那就枉为白家的祖先了!”
他说过之后,才觉出措词太重了些,不觉面带愧色,低下头去。
白仪方拍拍李金贵的肩膀,道:“李小兄弟不必激动,也用不着替舍下担心,目前事情既然演变到这种地步,相信家叔和我此番到了隐仙谷后,家祖父必定不再坐视,只要他老人家前来,歼灭修罗门,也就指日可待了。”
只听陈布衣道:“仪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眼望陈布衣和白仪方的人影远去,李金贵脑海中骤然升起无穷希望。
在这刹那,他似乎已看到一位神态威凛,超凡脱俗的老人,正昂然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那不就是近百年来武林一代大宗师的白剑青么?……
接着,他似乎又看见他的父母,正含笑向他招手,白玉凤也正向他低低细语……
迎着普照大地的阳光,他视线掠过赵恨地道:“赵兄,我们也走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