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警察
黄易《覆雨翻云》5卷 只见几天不见的陈令方一身官服,在五、六名禁卫高手拥侍下神采飞扬急步往他们走来,还按着头上的官帽,以免掉了下来,形状滑稽。 两人同时涌起患难下建立的深刻交情,勒马停定。 陈令方来到两人马旁,第一句就问道:“瑶妹的仙体痊愈了吗?”韩柏好奇地摸了摸他的官帽,笑道:“有我这天下第一情医,当然好了!唉!不过她的仙气又加强了,我想一振夫纲亦无能为力了。”陈令方知他们进宫是要去见驾,不敢阻迟,眉开眼笑道:“那就好了,你们若有空,待会到吏部来找我,我忙得昏天昏地,想去看你们也办不到。”按着压低声音道:“后天皇上会正式改组六部和都督府,届时必有连场好戏。”范良极欣然低声嘲道:“你这利欲熏心的老小子。”催马先行。 韩柏俯凑下去问道:“燕王送的大礼精采吗?”陈令方色迷迷应道:“精采无伦!”韩柏大笑赶上范良极,传音道:“你是否随找进去见老朱。”范良极传音回来道:“朱元璋又不是惹火美人儿,有什么好见的,我自会找地方打发时间。”韩柏大感不妥,偏又作声不得,各人此时在午门外停下,全体下马。 午门城台雄伟壮观,下宽上窄,古稳重,台基以红大理石砌成须弥座,城台上有五座黄瓦金顶、重檐彩饰的高楼,楼与楼之间有阁道相联,气象万千,尤胜大明门。,经过中央门洞时,更觉开扬宽畅,此时以巨大青石铺就的御道满盖白雪,百多名内侍正冒雪清理。 罢入午门,聂庆童早恭候其内,一番客气后,领着两人直入干清门,进入后廷,来到朱元璋和妃槟日常起居的干清宫前。 范良极眉目间隐隐透出兴奋神色,随便找个借口,留在殿外,只馀下韩柏一人独自进殿去见朱元璋。 偌大的殿堂,便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厅,只是空间广阔多了。 朱元璋悠闲地坐在一张太师椅里,后面是一张满是书法的大屏风,见到韩柏,隔远笑道:“忠勤伯不用多礼了,来!坐到朕身旁来。”韩柏本以为朱元璋因他夺得了秦梦瑶,会含恨在心。那知他的态度反比以前更亲切了,不理是否在做戏给他看,亦笃定多了,叩跪后坐到他身旁的太师椅去,两人只隔了一张小几,名副其实的平起平坐。 朱元璋笑了笑,通:“小子你看看朕背后这张屏风上写的是什么诗,读来给朕听。”韩柏虽不知他弄什么鬼,唯有往屏风瞧去,念道:“南朝天子爱风流,尽守江山不到头,总为战争收拾得,却因歌舞破除休。尧将道德终无敌,秦把金汤可自由,试问繁华何处在,雨花烟草石城秋。” 朱元璋淡淡道:“这是唐人李山甫的(上元怀古)诗,朕特别教人写在起居当眼处,便是以之律己,提醒自己必戒华奢,借用民力,以免万民受苦。朕的作为,目下虽有人不同意,但证诸百世之后,当能体会朕的苦心。”韩柏对这首诗只是一知半解,亦无心求解,更不明白朱元璋为何说起有关节俭爱民这方面的事,只好唯唯诺诺,虚应故事。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道:“昨夜与梦瑶一席话后,朕整晚都没有睡觉,不但想着她的话,也想到静庵和若无兄,想得胡涂起来,真望时光能倒流,使我可以把一些往事纠正过来。” 忽地龙目寒光一闪道:“你可知朕为何会和若无兄弄到今日如此田地?”顿了顿语气森冷低喝道:“不要像那些人般骗朕说不知道。” 韩柏心中叫苦,硬着头皮道:“好象是皇上与鬼王在建都上有分歧之见吧!”朱元璋点头道:“这只是第一桩朕不听他提议的事,岂知只此一项,竟若长堤破开了缺口,连串的争执便由此而起。”嘴角牵出一抹苦笑道:“这也应怪朕当时迷上了铁冠道人看风水的本领,不但选了金陵为都,还让这空负盛名的人为我卜定地基,不顾若无兄的反对,调集了几十万民工,耗费了大量土石,照铁冠的指示把燕雀湖填平,在其上建设这些宫殿楼台,忘记了这些工程是如何劳民伤财。” 韩柏听着这天下至尊破天荒第一次承认自己的错误,好感大生,暗忖难道经梦瑶昨夜“教训”他后,这老小子竟转起死性来吗? 朱元璋喟言道:“当时在朕一力坚持下,特别在地基下打进了密集的木柱,墙基全部铺上巨石,又构了良好的下水道,以防止地基下沈,当时若无兄已指出所有这些工事最后均徒劳无功,可是朕却一意孤行。唉……” 韩柏一呆道:“皇宫现在是否有什么不妥呢?” 朱元璋苦笑道:“是大大的不妥,宫殿建成后,地基就开始下沉,到现在情况日趋严重,整个宫城前昂后洼,形势不称。唉!朕自见了你这小子后,看着你享尽人间艳福,愈发相信兴废有定,尤其与梦瑶一见后,更感精力非比从前,只望改组军政后,天下会出现一段长治久安的大一统局面,那便无负静庵之托了。” 韩柏心中感动,热血上涌,不理这是否只是朱元璋笼络和收买他作的虚假之言,拍胸道:“只要我韩柏有一口气在,定会助皇上完成心愿。”朱元璋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沉吟片晌,奇峰突出地道:“你说朕应否除掉燕王?” 韩柏一震道:“什么?”朱元璋双目射出冷酷的光芒,缓缓道:“现在形势明显,就算我平走了蓝玉和胡惟庸,燕王始终是另一个祸乱的根源,朕怎忍心看着万民再受战乱之苦?” 韩柏给他弄得胡涂起来,嗫嚅道:“皇上不是已要小子转告他,若他乖乖的在皇上有生之年不谋反,便不会制他的权力。” 朱元璋哑然失笑道:“争霸天下,只有两种人,就是成功者和失败者,而争霸的目标,就是要成为那唯一的胜利者,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上,最重要是那手段能否使你成功,此所谓兵不厌诈。数十年来,就是基于这信念,朕才得坐到了这位置上,明白了吗?”韩柏道:“皇上不是说过燕王是你不忍心对他无情的九个人之一吗?” 朱元璋不悦道:“竟敢算起朕的账吗?”韩柏愈来愈弄不清楚朱元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更难猜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叹道:“小子不敢!只是有点胡涂吧!” 朱元璋冷冷看了他一会后,吁出一口气道:“若蓝玉伏诛,燕王便成为天下最有军权的人,尽避朝中百官全力支持允,最后仍非他这精通兵法的敌手,在这种情况下,若你是燕王,在朕身故后,肯否坐看夭下落于别人之手?”韩柏更是不解,问道:“既是如此,皇上为何不干脆听鬼王之劝,不理其它人的反对,立燕王为太子,那岂非天下太平了?” 朱元璋龙目射出复杂无伦的神色,长叹一声,岔开话题道:“人人都说我朱元璋毫不念旧,诛戮功臣,岂知朕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人人都像小子你那样,不把功名富贵放在眼内,朕又何须出此下策?”按着双目一凝,寒光闪现道:“历史早清楚告诉了我们,权力只可以有一个,权力愈集中在中央,政令便可容易推行,大一统的太平愈可持久,故汉高祖建朝后,第一件事就是诛除不肯归还权力的大将;赵匡胤陈桥兵变后,还不是靠杯酒释兵权:只有集中权力,才不致出现乱局。看看今天的蓝玉和胡惟庸,当知朕所言非虚。” 韩柏皱眉道:“蓝玉确是恃功骄横,可是胡惟庸之有今天,完全是皇上一手捧出来的,却又有何道理呢?” 朱元璋微一错愕,望向他道:“这几句话换了是别人来问朕,必是诛连九族的收场,幸好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哼!单玉如确是高明,竟可瞒了朕这么久!”韩柏知道朱元璋不会直接答他,但亦隐约猜到了胡惟庸实在是朱元璋用来对付功臣的挡箭牌和刽子手。 只要干掉胡惟庸,所有权力便全回到了朱元璋和他的继承者手里,这一着可说老谋深算极矣。试探道:“皇上是否要小子对付燕王?” 朱元璋的脸色阴沉起来,好一会才道:“待会朕去见若无兄,先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韩相见谈了这么久,急于脱身,通:“皇上这次召小子来,是否有什么特别差遣呢?”朱元璋肃容道:“现在最使朕担心的有三个人,第一个是单玉如,若查不清她有什么厉害手段,我们栽了筋斗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韩柏拍胸道:“这事包在小子身上,有范良极帮手,什么阴谋都可以查个一清二楚。” 朱元璋苦笑道:“这老贼真是死性不改,你知否他究竟想偷朕的什么东西呢?”韩相大吃一惊,色变道:“皇上怎知他要偷东西?”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若他不是有所图谋,怎会无端端要睡上一觉,那时我还不知他是范良极,所以没有疑心罢了:”韩柏尴尬地道:“让我劝劝他吧:” 朱元璋摇头道:“不!让他试试也好!朕亦想看看他的偷术高明至何种程度。”顿了顿道:“另两个人就是陈贵妃和楞严,他们均为最接近朕的人,若有图谋,必是防不胜防。”韩柏苦着脸道:“小子真不敢碰陈贵妃,据浪翻云说,我根木不是她的对手。” 朱元璋一呆道:“浪翻云这么说过吗?”韩柏连忙拚命点头。 朱元璋失笑道:“朕看是浪翻云低估了你吧!唉!或者朕是年纪大了,每次想起陈贵妃,心肠都软了起来,感到难以下辣手。你快想想办法吧!时间愈来愈少了,最好你能在这两天为朕解决了单玉如和陈贵妃的问题,那朕便可全力对付其它人了。”韩相心中苦笑,自己真能在两天之内,解决了厉害至不知何等程度,神莫测的单玉如和狡猾狠毒,连父亲都忍心谋杀的陈贵妃吗?这时记起了为韩家找屋的事,同朱元璋提出请求,获准后,才施礼退去。 第七章 前尘往事 月榭内,戚长征赤着精壮的上身,由寒碧翠、褚红玉、红袖和宋媚四女为他处理包扎左肩的剑伤,自然要同时默受诸女的埋怨。 宋楠亦来了,正和小表王荆城冷下棋,后者显是落在下风,不住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虚夜月和庄青霜把秦梦瑶送入静室后,领着翠碧和夷姬这金发美人儿来趁热闹。 虚、庄二女不住向戚长征瞪眼,不明白为何他泡妞竟会泡到负伤而回。 戚长征向在一角下棋的荆城冷笑道:“知道我大舅的厉害了吗?” 荆城冷叹道:“要找师傅来才行了。” 虚夜月嚷道:“爹到那里去了?” 鬼王的声音由远而近道:“总算还记得阿爹哩!” 虚夜月喜欢得跳了起来,掠出斋外,不旋踵分挽着虚若无和乾罗步入斋里,旁边还有个“掌上可舞”易燕媚。 众人纷纷施礼。 客气一番后,乾罗关心义子,问起戚长征受伤的事。 戚长征不敢隐瞒,把过程说出后,与乾罗并排上座的虚若无微笑道:“这孟青青不但剑法高明,还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物,否则只要找个鹰飞之类的人物埋伏暗处,小子你休想有命回来了!” 戚长征暗叫惭愧,自己真是人粗心大意了。 旁边的寒碧翠狠狠瞪了他一眼,低骂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逞强?” 乾罗见戚长征受窘,岔开话题道:“想不到秦梦瑶竟为韩柏动了真怒,我看蓝玉休望能由这一剑复元过来,等若帮了朱元璋一个大忙。” 虚若无舒适地挨着椅背,悠闲地道:“真想快点看到她和红日法王决战的动人情景,红日这家伙号称西藏第一高手,修的是不死法印,一击不中,远千里,如此功法,多么引人驰想。” 虚夜月不屑道:“不过是个藏头露尾故作神,但其实是天生鬼祟的臭喇嘛罢了!月儿说秦姐姐定能一剑把他的臭头劈了。你若见到自以为不可一世的水月大宗在她面前那气全消的可怜样儿,才知她是多么威风哩!” 众人听她语气天真,均发出会心微笑。 乾罗正容道:“我们今晚绝不能轻敌,庞斑乃魔教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像神一般备受尊崇,此番他亲自来京,必然大大振起敌方的士气,所以若没必要,切忌群战,免致两败俱伤,徒然便宜了朱元璋和八派联盟,单玉如更在暗中笑坏了肚皮。” 寒碧翠轻轻道:“单如玉真的那么厉害吗?” 乾罗脸色凝重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她不但武技可列身宗师级的位置,最使人防不胜防的是她的媚术,能制人心神于无形,男女均不能幸免。这二十多年来消声匿迹,可想见必是在潜修中土魔门某一种厉害无匹的魔功法,这番出世,定然非同小可。”众人听得心中凛然,这女魔头能二十多年来无声无息地躲在胡惟庸的背后,暗中密谋夺取明室的皇权,只看此点,当知她有过人的毅力和耐性。 这时有人来报道:“许宗道求见鬼王!” 鬼王虚若无愕然道:“他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雨雪缓缓停下。 韩柏和范良极两人刚离开皇城,韩柏道:“死老鬼!你最好暂时忍一下你那双贼手,朱元璋已悉破你想偷他的东西了。” 范良极嘻嘻笑道:“悉破又怎样,现在我们这么有利用价值,所以老朱明知我要偷他的东西,亦只有只眼开只眼闭了。” 韩柏皱眉道:“这样尽避把东西偷得到手,那又有什么趣味?” 范良极故作惊奇道:“你明知瑶妹不用追求迟早也要献身给你,那你成其好事时究竟有没有乐趣呢?” 韩柏立时为之语塞。 范良极见占尽上风,大乐搂着他的宽肩,走入途人熙攘,一端连接着皇城御道的玄津桥去。 韩柏道:“天命教那巢穴你查过没有,朱元璋刚才又催我动手了。” 范良极颓然道:“昨晚你和瑶妹风流快活,可怜我却东奔西跑,唉!什么名单,连封像样点的书信也没有。只找到一些日用品和杂货粮油的账目单据。那样可把天命教人一网打尽的名单,只是朱元璋一厢情愿的事,若我是单玉如,也绝不会那么愚蠢,记在脑里才是最安全的。” 韩柏苦笑道:“不若我们去把那巢穴最高级的负责人,活捉来送给东厂,他们自有方法要他们什么都招供出来。” 范良极摇头道:“不要白费心机了。那里只有几个丫头,要找个像样点的女人也困难,这几天风声这么紧,天命教的人怕都躲起来了。” 韩柏忍不住搔头:“这么说来唯一的线索就是白芳华,我真有点怕见到她。”范良极肃容道:“若她确是天命教的护法,武功定然非常高明,平时那武功平常的样子,只是装出来骗人的。”不知不觉间,两人边谈边走,步上了落花桥。 女子的呼声传来道:“韩柏!”范良极的耳朵何等厉害,一呆道:“是盈散花!” 只见一辆马车由后边驶上桥来,驾车者叱喝一声,把马车停在两人之旁。 垂掀了起来,露出盈散花苍白的俏脸,秀眸茫然,予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凄凉和落寞。 范良极传音道:“你去探探口风!”走到远处,但谁都知道他竖起耳朵偷听。 韩柏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移到窗旁,柔声道:“你往那里去了!” 盈散花平静地道:“这处再不需要我了,自然是离得这里愈远愈好。不过假若你要杀我,随便出手吧!散花绝不会反抗的。” 韩柏一呆道:“你明知我不会杀你,为何还要杀你?假若你有忏悔的心,不如把你对付燕王的手段告诉我吧!” 盈散花凄然一笑道:“为何我要后悔?韩柏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处在完全不同的立场,有着不同的经历,你可以杀死我,但却休想我会告诉你任何事。” 韩柏叹了一口气,自知狠不下心来迫她,苦笑道:“秀色呢?她不和你一起离京吗?” 盈散花的秀眸泪花滚动,但语气却平静至使人心寒,淡淡道:“她早离开了!” 泪水终忍不住泉涌而出。 韩柏泛起强烈的不祥感觉,猛地探手抓着她的香肩,摇撼着她道:“秀色是否死了!” 盈散花凄凉茫然地道:“她既不想破坏我的复仇大计,又不想目睹你给我害死,除了自尽外,她还可以做什么呢?” 韩柏全身冰冷,脸上血色尽退,踉跄后退,撞在桥栏处才停下来,不能相信地摇着头道:“这不是真的!版诉我,你只是在骗我!” 盈散花任由泪珠滚下玉颊,哀然道:“我还骗得你不够吗?” 韩柏的心乱成一片,神伤魂断中,又涌起海洋般的恨意,道:“我现在还未死,仍可以破坏你的大事,为何你不继续对付我呢?” 盈散花拭去泪珠,平静地道:“我现在很疲倦,只希望能远远离开这地方,离开中原,到那里去也可以,只希望能把你和秀色忘记。韩郎啊!用尽你的气力去恨散花吧,她根本配不起你的爱。” 幕垂下,马车缓缓驶下桥去。 韩柏双腿一软,差点倒往地上,全赖赶上来的范良极把他扶着。 浪翻云搂着左诗,落在船头处。 操船的怒蛟帮好手齐声欢呼。 几个人由船舱钻了出来,赫然是凌战夭、翟雨时和上官鹰。当然还有稍长高了,美丽得像个小鲍主的小雯雯。 他们的出现,连浪翻云亦大感意外,尚未说话,左诗已和小雯雯紧拥在一起,又哭又笑,看得各人心中又酸又喜。 浪翻云伸千抓着凌战天的肩头,大笑点头道:“是否要和朱元璋摊牌了?” 翟雨时佩服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叔。” 上官鹰激动地道:“大叔!你会反对吗?” 浪翻云微笑道:“怎会反对呢?这天下再不是以前的天下了。人民只是希望能有安逸太平的日子,怒蛟帮亦好应顺应潮流。当年帮主创帮时,目标正是要为天下带来幸福,若天下宁靖,怒蛟帮的存在便是多馀的了。” 凌战天也笑道:“我早知大哥会同意我们的决定,这次我们来京,就是希望弄清楚形势,看看可在什么地力尽点力量。” 浪翻云失笑道:“若你不怕头痛,便尽力去了解吧!” 这时小雯雯脱离了母亲的怀抱,奔到浪翻云前,欢呼道:“浪首座!” 浪翻云一把抱起她,亲了亲她的脸蛋。 在水师船的护航下,载着怒蛟帮最重要几个人物的大船,昂然驶进秦淮河去。 鬼王虚若无在金石藏书堂内单独接见不舍。 这白衣如雪,傲岸孤逸的僧人,步进堂内像往日般行起军礼,朗声道:“许宗道参见大帅!” 虚若无打出客气的手势,请他坐下后,不胜唏嘘道:“二十多年了,我最得力的三个手下,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想当年应天一战,我们水陆并进,与元军大战于锺山,再追歼元人馀孽于凤凰台,一战定下大明的基业。” 不舍接着道:“由那天开始,朱元璋才有了稳固的根据地,以后南攻西讨,扩展势力,先后攻取了江苏、皖南和浙东大片土地,进行了吞并别部、统一天下的过程。” 虚若无露出缅怀的神色,油然道:“那时元人大势已去,最强大的对手就是一代枭雄陈友谅,幸好我们得上官飞水师之助,先后与陈友谅大战于龙江和鄱阳湖,终大破陈军,多么痛快!”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因为接着就是灭掉张士诚和方国珍,使朱元璋雄霸了东南半壁江山,此时朱元璋羽翼丰满,于是派人暗杀小明王韩林儿于六合县瓜步江中,彻底背叛了义军,自立为王,挥军北伐,把元人赶出中原。 小明王乃当时起义军名义上的领袖,朱元璋这一做法,导致了上官飞与朱元璋决裂,成立了怒蛟帮,不受朱元璋的管辖。不舍亦因此心灰意冷,离开了鬼王,往双修府与谷凝清结成连理,修习大法。 前尘旧事,一一涌上心头,不胜回首。 鬼王喟然长叹道:“成又如何?败又如何?回想往事,便像作了一场春秋大梦,宗道你看破了吗?” 不舍苦笑道:“昨天仍未看破,但今天与敝师兄无想的一席话后,幡然大悟,什么仇什么恨都消了。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师傅与庞斑决战回来后,明知命不久矣,仍是那么安详欣悦。生生死死,算什么一回事?甚至快乐和痛苦,亦只不过是生命里不同的插曲,有什么大不了。” 鬼王一掌拍在几上,长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不舍心生感触道:“一直以来,小僧都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才与谷凝清有二十年的相思之苦,不舍实在太自私了。” 鬼王定神看了他一会后,沉声道:“宗道语气中隐然有所决定,看来你连与庞斑的决战亦抛开不想了,是吗?” 不舍微微一笑,点头应是。 鬼王舒服地挨入椅背,欣然道:“那要恭喜你了。”轻轻一叹道:“这二十年来,我把心神全放在宝贝女儿身上,始明白争逐武林,是多么没有意思的事,只有生活才是生命的真义,才能品尝存在的意趣。” 不舍油然一笑,淡淡道:“只要能杀死年怜丹,不舍便抛开一切,带同妻女部属,返回域外,重建无双国,终老域外,享受一下塞外纯的生活,其它都不管了。” 鬼王会心微笑道:“好一个‘不管’了。” 再长叹一声,道:“我们是否管得太多了?” 不舍道:“大帅你又有何打算?” 鬼王虚若无哑然失笑道:“有什么好打算的,与里赤媚一战正迫在眉睫,虚某已等了二十多年,等得手都痒了。真想不到这家伙竟练成了天魅凝阴,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不舍莞尔道:“大师豪情二十年如一日,宗道心中确是非常欢悦。” 鬼王摇头叹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反是单玉如,她暗中部署了二十多年,任由朱元璋一统天下,打下深厚的国基,故她除非不发动,否则必是无可抗御的毒计阴谋,使她可把大明接收过去。不过正如你所说,虚某对朱元璋早意冷心灰,再无兴趣去管,便让后生小辈去理吧!” 接着长身而起,欣然道:“来!让我去见见使你同时动了仙凡两心的美人儿吧!” 第八章 鳖谋难测 韩柏神伤魂断地和范良极来到左家老巷时,酒铺内却是喜气洋洋,唯有压下心中悲痛,走入铺里。 左诗三女、范豹和颜烟如正逗着小雯雯说笑,见到韩、范两人,都停了下来。 左诗喜翻了心头地道:“小雯雯,看看是谁来了?娘教你怎么说哩!” 小雯雯蹦跳着转过身来,瞪大美丽的眼睛,定神看着两人。 先望着范良极,犹豫地道:“是你吗?” 范良极笑得弯下腰来,捧腹道:“对!我也是你的爹,不过却是干爹。” 左诗俏脸飞红,狠狠瞪了范良极一眼,又向韩柏猛打眼色。 韩柏看到这么精灵秀丽的小女孩,打从心底欢喜出来,单膝跪下,张开双臂柔声道:“乖宝宝!快到爹怀里来!” 小雯雯小脸红了起来,跺足道:“我不是乖宝宝,是小雯雯。”说完冲入左诗怀里,不肯再回过头来。 韩柏面皮最厚,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背后,跪下凑到她耳边道:“是爹错了,你是小雯雯,最乖的小雯雯。” 左诗催道:“小雯!忘了娘怎么教你吗?” 小雯雯旋风般转过身来,搂上韩柏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叫道:“爹!” 又再转回左诗怀里,这次怎也不肯离开了。 众人都看得涌起温情。 柔柔过来拉起韩柏道:“怒蛟帮的人来了,正和浪大哥在内堂说话呢。” 范良极愕然道:“怎么?”往内堂走去。 柔柔再低声道:“白姑娘也来了,在偏厅等你。” 韩柏立即色变,范良极亦停下步来。 柔柔见两人神色古怪,奇道:“有什么问题吗?”她仍未知白芳华的身分,故有这自然的反应。 范良极干咳一声,说了声没事后,把韩柏扯到一旁道:“这妖女必是不怀好意,你放心去见她吧!我会在旁照应。有浪翻云在这里,估量她亦不敢胡来。” 韩柏放心了点,迳往偏厅去见白芳华。 这左家老宅前面是铺位,后面是住宅和工厂,占地宽广,住上百来人也没有问题。 白芳华娴雅自若地坐在偏厅,那样儿又乖又贤淑,事实直到此刻,韩柏仍有点不相信她会坑害自己,但受过盈散花的教训后,他再不感轻忽托大了。 她见到韩柏,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啊的一声盈盈起立。 韩柏堆出笑容,道:“白小姐的消息真灵通,竟知我会到这里来。” 白芳华迎了上来,挽着他的臂弯含笑道:“不是猜,而是知道你必会到这里来看乖女儿,人家才到这里寻你。” 坐下后,韩柏陪她收摄心神,笑嘻嘻道:“白小姐真的再不怕我了,否则怎会送上门来呢?” 白芳华抛了他一个媚眼,柔情似水地道:“有什么好怕你的,不过这次来找你,却不是要把自己送上门来,而是受人所托,把一些东西交给你。” 韩柏讶道:“谁人要劳白小姐的芳驾呢?” 白芳华白了他一眼,由怀里掏出一包用火漆封好的包里,送入他手里道:“刚才盈散花来找我,要人家把这东西亲手交给你,芳华也不知里面藏的是什么。” 换了以前,当还不知白芳华是天命教的人时,韩柏必会深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但现在那肯相信她会不拆开来看,同时亦在奇怪,为何盈散花适才没有提起这包东西的事? 白芳华站了起来,笑道:“韩郎定必心急拆看,芳华不阻你了。” 韩柏不好意思道:“我送你出去吧!” 白芳华按着他肩头,俯身献上热烈的香吻,温柔地道:“不用送了,这几天韩郎定是无暇分身,待韩郎大展神威,扫平群魔后,你要怎样安排芳华都可以。” 韩柏装出大喜之色,叮嘱道:“说过就算数的了,可不能反悔哩!” 白芳华应道:“芳华遵旨!”再甜甜一笑,才娜多姿地去了。 看着她动人的步姿,韩柏的心神不由给她勾了去,直到她消失门外,韩柏才回过神来,暗忖这种步姿必是天命教的一种媚术,否则为何如此厉害。 低头看着手上的包里,心内百感交集,想起里面或有秀色自尽前写给他的绝笔信,又或盈散花揭开对付燕王的阴谋,一颗心不由忐忑急跳着。 范良极一面狐疑之色走了过来,不能相信地道:“竟是这么一回事吗?”再喝道:“还不快拆开来看?” 韩柏把包里递给他,呼吸急速起来。 范良极明白他的心情,接过包里,放在桌面上,隔空运指一画,火漆裂开,包里打了开来,竟是一迭书信,最上的一封写着“胡惟庸丞相亲启”字样。 两人同时“啊”一声叫了起来,不能相信地看着这十多封信件。 范良极扑到桌旁,翻信细看,竟然全是胡惟庸与蓝玉、东瀛幕府和方夜羽间往来的密函,内容自然全与密谋造反有关,说的都是事成后如何瓜分中土,却没有一宇提到任何阴谋。 两人你眼望我眼,怔在当场。 范良极深吸了一口气后,道:“这事奇怪之极,我要找浪翻云来商量。” 不一会浪翻云、凌战天、上官鹰、翟雨时全来了,匆匆介绍后,由范良极把前因后果详细交代了,众人都听得眉头深锁,沉吟不语。 范良极道:“若白芳华真的没有拆开来看,当然不知道这些是可诛胡惟庸九族的证据,那便可勉强解释得过去。” 翟雨时最爱动脑筋,摇头道:“除非白芳华不是天命教的护法妖女,否则绝不会如此疏忽大意,而且盈散花只是蓝玉的人,怎会得到胡惟庸的造反证据,只有单玉如才可以轻易拿到这些书信。” 凌战天不解道:“可是单玉如为何要害死自己的手下呢?” 浪翻云叹了一口气道:“到现在我才领教到单玉如的厉害,难怪连言静庵亦除不掉她。 若非给韩小弟悉穿了白芳华的身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猜到她头上去。” 翟雨时苦恼地道:“究竟应否把这些信件交给朱元璋,若白芳华真不知道包里的内容,这确是千载一时的瓦解蓝玉和胡惟庸两人的机会。” 上官鹰皱眉道:“就恐怕我们要在事后,才可以知道这是单玉如的阴谋,还是单玉如的错失,除非我们能立即追上盈散花,向她问个清楚。” 浪翻云道:“韩小弟现在怎能分身追她,恐怕追亦是徒劳无功。” 韩柏搔头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干掉胡惟庸,总是好事一件吧!”接着再叹道:“还有件更奇怪的事,听白芳华的语气,这几天都不会来缠我,难道她或单玉如都不想用我的魔种进补吗?” 旁人听他说得有趣,都笑了起来。 翟雨时神情一动道:“我终于想到单玉如为何要舍弃胡惟庸这个手下了,问题出在他暴露了真正的身分,这事必是由白芳华传回去给单玉如知道,使单玉如下了这个决定。” 浪翻云微笑道:“雨时这分析极有道理,但再推论下去,这是单玉如尽避没有了胡惟庸,仍有方法在朱元璋死后控制大局。” 范良极一掌拍在桌上,狂叫道:“定是与允玟这小子有关,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注意到他,事实上他却是朱元璋皇位的合法继承人,若朱元璋忽然死去,最大的得益者当然是他。” 翟雨时的睑色变得凝重无比,沉声道:“单玉如可以把白芳华安排到燕王和鬼王身边,自然亦有方法把另一个护法妖女安排到允玟身边,说不定就是他的母亲恭夫人。” 凌战天色变道:“若事实如此,允玟的父亲朱标定是给单玉如害得英年早逝,加深明室的危机,这些毒计真叫人心寒。” 浪翻云淡然道:“你们现在明白我说头痛的意思了。整件事计中有计,局中有局,若没有方夜羽的外族联军,这事简单之极,但现在却混乱复杂至无以复加的地步,要说也很难说得清楚了。” 韩柏道:“我们应否把对恭夫人的怀疑,告诉朱元璋呢?唉!朱元璋身边还有个陈贵妃,我也头痛了。” 翟雨时道:“对恭夫人的怀疑,我们只是凭空猜估,若害了无辜的人就不妙了。” 浪翻云道:“这一仗说不定我们会输给单玉如,她部署了二十多年,所有布置都是根深蒂固,若胡惟庸一去,我们更连她的尾巴都摸不着。在这种形势下,唯有尽力而为,最好能保住朱元璋的命,若不可能的话,亦要燕王不死,否则天下终将落人单玉如手内。” 韩柏“霍”地立起,道:“让我去见燕王,坦白说出盈散花的事,看他自己是否发现不妥当的地方?” 范良极喝止道:“干万别作这种蠢事,燕王会怀疑你是朱元璋的人,和他坦白,可能会弄巧反拙。” 翟雨时道:“其它事都可摆到一旁,眼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应否把这些信件,交到朱元璋手里?” 众人的眼光均移到浪翻云身上,当然是信任他的智能和决定。 浪翻云苦笑道:“若从大处着想,无论是谁掌政,除去了蓝玉和胡惟庸,外族联军便失去了依恃,避免了外族入侵,对万民总是好事。去吧!把这些信交给朱元璋,但提醒他觑准时机才好动于。若这真是单玉如的阴谋,一天朱元璋末去掉蓝、胡两人,单玉如仍不会发动的。”顿了顿道:“我们则必须在这之前探查到单玉如的部署。” 转向韩柏道:“交信前,小弟最紧要把事情始末向鬼王详细说出来,他深悉朝廷的事,又精相人之法,应该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有卓见。” 韩柏独自回到鬼王府,通知了戚长征到左家老巷和凌战天等会合后,立即到金石藏书堂与鬼王密议。、鬼王静心听毕整件事后,又逐封右过那些书信,蓦地仰天狂笑起来,说不尽的欢韩柏愕然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笑成这样子的原因。 鬼王收止笑声,长长一叹道:“造化弄人,任朱元璋千算万算,仍算不过老天爷。唉! 单玉如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竟可作出这样的部署。翟雨时不负谋士之名,凭着一点线索,便看破了单玉如的手段。若我估计无误,这恭夫人定是单玉如的女儿,而允玟则是她的外孙。 正因单玉如藏身处是深宫之中,所以我们千查万查,仍找不到她的踪影。” 韩柏色变道:“那应否立时告诉朱元璋?” 表王叹道:“太迟了!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保着燕王之命,让他逃返顺天。” 伸指一弹,指风击在门旁的大铜钟上,发出“当”的一下清音。 铁青衣出现门前,施礼道:“府主有何吩咐?” 表王喝道:“给我立即找燕王来!” 铁青衣领命去后,鬼王唏嘘道:“这是虚某最后一次理他朱家的事,为的不是对朱元璋或燕王有任何好感,只是不想天下落入单玉如手内,她乃魔教之人,行为邪恶,若让她掌权,万民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毒害,中土势必长期沉沦。” 韩柏道:“我们揭穿她的事不就行了吗?” 表王道:“很多人连天命教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又只是空口说白话,谁会相信我们,而且京中大部分人的利益均和允玟挂了钩,死也要维持他的继承权。就算朱元璋亦不敢把允玟废掉,因为那将立时引致天下大乱。” 韩柏大感头痛,不知该作如何打算才好。 方夜羽他们有布置陈贵妃的阴谋,单玉如又有她的阴谋,蓝玉和盈散花则又是另一套阴谋,而每一项都可对明室构成致命的打击,他能有什么应付的办法呢? 登时想起了秦梦瑶,趁她尚未起程去赴八派的元老会议,不若找她谈谈吧! 鬼王却肃容道:“只要朱元璋下手对付蓝玉和胡惟庸,你须立即把所有人全集中在鬼王府,则发生起什么事,我们亦可利用道安全逃出京师去。” 韩柏想不到事情严重至此,色变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表王伸手抓着他的肩头道:“我和浪翻云均看出了此点,就是朱元璋的性命已操纵在单玉如手上,所以你绝不可把允玟的事告诉他,那只会迫单玉如早一步送他上西天,明白吗?” 韩柏一呆道:“朱元璋有影子太监保护,手下又高手如云,单玉如怎样可杀他呢?” 鬼王神色凝重道:“朱元璋今年七十一岁,大运流年均为最旺盛的运程。但老年人最忌行旺运,所以很难过此险关。单玉如二十多年来长期隐身于朱元璋之旁,对付起他来有若探囊取物。我们这些人根本无法插手,试问区区几天,如何可以察破她布置了二十多年的阴谋?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诈作不知单玉如的存在,如此或可使大家保命逃生。” 韩柏深吸了一口凉气,想到了左诗、小雯雯、陈令方等人,点头道:“小婿明白了!” 记起了背上鹰刀,忙解下来,正要递给鬼王,鬼王举手阻止道:“宝物祥器,唯有德者居之,贤婿留下它吧!” 第九章 别无选择 浪翻云和凌战天并肩立在落花桥头,默默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多久我们没有这么在街上闲逛了。” 凌战天眼中射出不胜缅怀的神色,吁出一口气道:“很久了,在被帮主收养前,一直都是大哥照顾我,找到了东西大哥先让我吃,给人欺负时大哥用身体护着我,每天都在逃避战难,若非遇上大哥,凌战天早饿死了。” 浪翻云苦笑道:“你想得太远了,不过那段浪荡乡野街头,奋力求生的日子确是既凄酸又动人,为了生存,我们学晓了别人一生都学不到那么多的东西。” 凌战天唏嘘道:“战争实在太可怕了,那时年纪还小,只要能饱肚子便满足快乐。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时是多么凄凉,真不希望再见到这种可怕的灾难出现在我们下一辈的身上。” 浪翻云轻叹道:“但这看来是难以避免的了。只望可局限在最少的地区内,时间也缩至最短,祸害不致那么惨烈!” 凌战天道:“这单玉如的耐心真是可怕,竟可等到朱元璋把所有功臣诛掉,将大权集中到他身上时,才发动阴谋,暗地夺权。若非韩柏这小于悉破白芳华的身分,我们一败涂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回事。” 浪翻云双目爆起精芒道:“自遇上惜惜后,我已多年没有动过杀机,但现在我却下了决心,决计不择手段把单玉如杀死,否则若有她在背后支持允玟母子,恐怕燕王也不是敌手。” 凌战天微笑道:“我早知大哥心意了,大哥准备何时入宫找她?” 浪翻云淡然道:“夜长梦多,绝不可迟过今晚。” 凌战天点头道:“单玉如仍不知我们察觉到她的存在。所以定然待我们与方夜羽拚个两败俱伤,才会动手。明天便是朱元璋三天大寿开始的第一天,所有事也必在这三天内发生。” 顿了顿道:“大哥认为方夜羽他们知否单玉如的存在?” 浪翻云油然道:“方夜羽他们或者还不知道,但却绝瞒不过庞斑,他的心灵力最已臻达天人至境,像单王如这种武功媚术均臻极境的高手,定会使他生出玄奥奇妙的感应。” 凌战天道:“这种看不到摸不着的精神力量确是玄之又玄,教人防不胜防。”想了想后道:“今晚大哥进宫,定要特别小心,宫内高手如云,对允汶的保护必像对朱元璋般严密周详。那里面又布满道密室,一击不中,单玉如躲了起来,以大哥之能,亦要莫奈她何。” 浪翻云笑道:“你真知我的心意,唯一把单玉如迫出来的方法,就是诈作刺杀允汶,看来我要扮作水月大宗才行了。” 凌战天失笑道:“这水月大宗真抢手,希望他不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别的地方就好了。” 浪翻云搭上他的肩头,走下桥去,欣然道:“不会的!水月大宗的目标蹴不是鬼王,自然就是浪某人。他送上门来给我试剑后,包保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所以只会有一个‘水月大宗’,而不会有两个之多。” 凌战天失笑道:“过了今晚!希望形势会清楚一点。” 浪翻云肯定地道:“一定如此,信件交到朱元璋手上,他必然趁今晚方夜羽等人无暇分身的时刻,围剿蓝玉和胡惟庸,不让任何人逃出京去,若非有单玉如在,他会成为唯一的大赢家。” 凌战天哈哈一笑道:“今晚将会好戏连埸,不过先让我们找间馆子吃他一大顿吧。” 浪翻云望往攀上中天的太阳,微笑道:“长征应该来了,我们不若拉大队去吃午饭,谁想得到我们这些叛国的水贼竟可以在京城有这么风光的日子呢?” 大笑声中,这对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加入了大街上潮来潮往般的人潮内去。 庞斑和里赤媚两人悠闲地在巨宅的大花园内慢步。 里赤媚柔声道:“魔师似乎并不看好我们这次对付明室的计划。” 庞斑平静地道:“那有什么要紧呢?告诉找,尽避没有推翻明室这远大的目标,你肯放过与鬼王的决战吗?” 里赤媚微笑摇头道:“当然不会。耶就像你不肯放过水月大宗和浪翻云。否则牛命是多么乏味和没趣。”顿了顿再问道:“我们的计划可说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能逆转过来,为何魔师仍不乐观呢?” 庞斑来到一株大树前停了下来,伸手抚上被霜雪包里凝结的梅树横枝,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漫不经意地道:“那是一种难以向你解释的感觉,隐隐中我感应到皇宫内除了鹰缘,还有一个可怕的人物存在着,默默地操纵着一切。浪翻云正为此事动了杀机,真是精采得使人感动。” 里赤媚一震道:“什么?” 庞斑微笑道:“不要继续追问,这类精神的感应最是微妙难言,总之要谨记切戒贪妄之念,应退则退,保持元气才是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事情日后无论往那一个方向发展,赤媚亦应当感到此行不虚。” 步声在后方小路响起。 “玉步摇”孟青青娇甜的声音响起道:“孟青青谨代表女真族向魔师请安问好!” 庞斑转过身去,见到在孟青青带领下,一众女页高手跪倒,向他行叩首大礼。 庞斑欣然上前,扶起了孟青青,并命其它人站起来,不必多礼。 孟青青一对柔荑被这天下第一高手握在温暖的大手里,娇躯掠过奇妙无匹的舒畅宁和及深远无尽的感觉。 沛然莫测的真气由对方手上传来,与戚长征决战所受的内伤,迅快痊愈着。 庞斑深深看进她眼内,柔声道:“在公主的领导和启发下,女真族将来当可大有作为。” 孟青青心头一阵激动,涌起对尊敬的长者孺慕之情,赧然垂首道:“魔师夸赞了,青青平庸得很哩!” 庞斑放开了她的手,哈哈一笑道:“只看公主能抛开种族间的成见,为更远大的目标努力,便知公主的心胸和识见,诚女真族的福气。” 里赤媚笑道:“若非有魔师作号召,想我们这些人团结合作,真的难之又难呢。” 这时方夜羽来报道:“蓝玉的伤势看来颇为严重,我们应否先助他逃出京师?” 庞斑双目精芒一闪道:“先不说我们能否分出人手助他,若蓝玉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了,那还有争霸天下的资格?” 韩柏步出金石藏书堂,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虚夜月和庄青霜大喜迎上来,分在两边挽紧了他。 两女见他脸色凝重,满肚子的怨言顿时烟悄云散,知道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韩柏偎红倚翠,还是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芳香盈鼻,能令他心怀稍放,道:“我要立即找你们的秦姐姐,我的小梦瑶,你们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我有天大重要的事情急着去办。” 庄青霜傍着他边走边道:“恰好霜儿亦要回家探望爹和娘,所以想和秦姐姐一道回道场。” 虚夜月不甘后人道:“月儿也要陪霜儿哩!” 韩柏知道两女不见了他半天一夜,定然不肯放过他。 不过他亦喜有两女在旁相伴,笑道:“好了!不要耍把戏了,我带着你们两个去玩儿吧!”两女大喜。 这时月楼在望。 秦梦瑶刚好步出楼来。 三人见到秦梦瑶,同时呆了起来。 经过了两个时辰的清修后,秦梦瑶更是清丽照人,使人不敢迫视,尤其她那种宁恬超然于世俗的气质,愈发令人生不出冒渎之心。 秦梦瑶笑着迎来。 韩柏大声赞叹道:“梦瑶的仙气又加重了,那我这徒儿亦惨了,纵使师傅传了我一门最珍贵的手艺,看来都派不上用场呢。” 秦梦瑶淡淡一笑道:“韩郎是否有事要告诉梦瑶呢?不若我们边走边说好吗?” 向两女柔声道:“月儿霜儿,让我们交臂同行,韩郎便让他追在后面好了。” 两女大喜,娇嗲地附到秦梦瑶两旁,看得韩柏眼也呆了。 嘻!谁比我“浪于”韩柏更能享到如此仙福呢? 忽然间,凶险的斗争亦无关痛痒,整个人轻松起来,心神倏地提升,才醒觉到自秀色死讯传来,心内魔障重重,精神跌至前所未有的低点,始会生出惊惧、颓丧种种负面的情绪,这刻见到秦梦瑶,受她道胎的影响,才把自己解放出来。 忙追在秦梦瑶背后,把单玉如的事说了出来。 秦梦瑶平静无波地听着,到关键处才问上两句,听完整件事后,已远离了鬼王府,到了秦淮河旁,虚夜月“游兴”大发,找了艘小艇来,由她和庄青霜负责操舟,韩柏和秦梦瑶同坐船尾处。 贴着秦梦瑶的仙体,看着虚夜月和庄青霜两女操舟,韩柏那还知人间何世,但出奇地心中没有半丝绮念,只觉这样已满足幸福得要命。 秦梦瑶幽幽一叹道:“师傅当年早说过单玉如会是祸根,想不到她的预言终成为了现实,还这么严重。” 接着向庄青霜道:“霜儿切莫对令尊提起此事,由韩郎找机会直接对他说会妥当一点。” 庄青霜乖乖的点头答应,又担心地道:“爹他们一向都是拥护允汶继承皇位的,怎办才好呢?” 秦梦瑶爱怜地道:“韩郎和姐姐怎会不着紧霜儿的家人,只是要找到适当的机会,才提醒他们罢了!假若允汶得势,给个天地作胆亦不敢动八派的人。问题只在除田桐外,八派还有多少人给单玉如收买了。” 再叹一口气,把睑颊侧枕到韩柏的宽肩上,软弱地道:“韩郎!梦瑶终于明白了师傅拣选朱元璋时的心情了。” 庄青霜和虚夜月从未想过这超然于物外的仙子,也会有这种柔弱女儿家的情态一时只懂呆看着她。 韩柏亦是心中一震,探手搂紧她的香肩道:“梦瑶何出此言?” 秦梦瑶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轻轻道:“因为那就像梦瑶现在要拣取燕王般,纵使千万个不情愿,可是再无他法。” 燕王把三十多个随从高手,留在外面,独自进金石藏书堂去见鬼王。 鬼王虚若无踞坐堂上,冷冷看着进入堂内的燕王,面容肃穆。 燕王下跪施礼。 虚若无面容不动道:“朱棣你被封为燕王后,还是首次向我行跪叩大礼。” 燕王沉声道:“朱棣为了争取皇位,愈来愈不择手段了。见到若无先生,想起一向得你提携教导的恩情,心中惭愧,忍不住彬了下来。” 虚若无哈哈一笑,道:“我没有看错你,起来吧!” 燕王也弄不清楚他是褒是贬,长身而起。 虚若无丝毫没有请他坐下的意思,戟指厉喝道:“朱棣!你可知自己性命危如悬卵!” 燕王吓了一跳,愕然道:“先生指的是那方面的事?” 鬼王虚若无脸色一寒道:“你竟斗胆派人行刺我的好女婿,你和我本已恩清义绝,若我要毁掉你,在现在这情势下,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待会你父皇会来见我,只要虚某点一下头,你会发觉燕王府外全是禁卫和东厂的高手,所有地道均被堵死。大军同时开入你的领地,朱棣啊!你仍非是朱元璋的敌手。” 燕王想不到鬼王如此不留情面,立时汗流浃背,跪了下来,叩头道:“朱棣知罪了!” 鬼王喝道:“看在你没有像一般愚蠢之徒般出口否认,仍算是个人物,给我站起来,挺起胸膛听虚某说话。” 燕王听得事有转机,忙站了起来,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朱元璋一直动不了他,全因有鬼王在背后撑他的腰。他之所以行刺韩柏,亦是不得已中的险着,这时给鬼王骂出来了,心中反舒服了点。 表王两眼神光闪闪,盯着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际紧要关头,仍不收起色心,如何才能成霸业。你可知盈散花乃蓝玉特别请来对付你的高句丽无花王的后人?‘散花’两字正暗含无花王朝消散之意。” 燕王遍体生寒,骇然叫道:“什么?” 虚若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看你眼肚气色灰黯,显然中了盈散花高明之极的诧女蛊术,只要遇上引发蛊术的媒介,立会倒毙当场,可是你还懵然不知,真相既可怜复可笑。” 燕王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诧女蛊术只能由具有虚女元阴的女子施展,而她……” 虚若无一声长叹,语气转为温和,喟然道:“元璋诸子中,我只看得起你一个,一直刻意栽培你,又传你兵法武功,足当你半个师傅有馀。” 再叹道:“你还得多谢韩柏这不记仇的人,若不是他,连我都会被盈散花骗了,此女狡猾多智,竟懂利用秀色布施肉身,为她制造出荡女艳名,使你在毫无戒心下着了道儿。现在天下间只有三个人能解你身上的艳蛊,一个是盈散花,另一个就是身具魔种的韩柏,至于第三个人,当然是庞斑了。” 燕王浑身冒出冷汗,低头不语,更不敢站起来。 表王虚若无叹道:“若你真的杀了韩柏,月儿恐怕亦活不了。虚某受此打击,必败于里赤媚手下,你也只好等着几时蛊发惨死。我们更发觉不到白芳华原来是天命教两大护法的其中之一。可见你是如何不智莽撞。” 鬼王的说话一浪比一浪惊人,燕王剧震下往他望去,不能置信地叫出来道:“什么?” 虚若无的锐目射出爱怜之色,摇头苦笑道:“小棣你和我都栽了个大筋斗,你是好色,我是忆妻,来!坐到我身旁来吧!纵使当上了皇帝,若连一个知己都没有,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元璋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见过他快乐吗?” 燕王一生最佩服的就是虚若无,刻下被鬼王以攻心之术,连串地施以无情的打击,利欲熏心的神智蓦地觉醒,坐到鬼王下首,汗颜道:“小棣这次是真心羞愧,再不敢忘记先生的教诲。” 第十章 元老会议 西宁道场一片热闹。 元老会议在西宁的主道场举行,当日韩相就是在这里遇到庄青霜。 地席全给搬走了,使道场包见广阔,九组坐椅分列两侧。上首的只有一桌一椅,其他两张至三张不等,前者自然是为秦梦瑶而设的特别席位。 能坐到椅子的都是八派有资格举手作决定的元老。 为了能给接班人有学习的机会,种子高手均有列席的三与权,却没有发言或举手表态的权力。 会议在准未时初举行,现在离未时尚有刻许钟的时间,“书香世家”的向苍松和儿子媳妇向清秋、云裳最先进入会议厅内,接是武当掌门纯阳真子、飞白道长和仍是脸色苍白,内伤初愈的小半道人,再加上两重身分的俗家高手田桐。 纯阳真子和飞白道长二十年来还是首次下山。向苍松欣然和他们叙旧。此时古剑池的两名种子高手冷铁心和薄昭如在池主“古剑叟”冷别情的带领下,亦步入会场。 冷别情虽为人高傲自负,见到这些元老高手,亦不敢怠慢,亲切地打招呼。 会场外的园林里,身为主家的西宁三老,庄节、沙天放和叶素冬负起迎宾之责,殷勤接待到来与会的各派重要人物。 至于随来的各派弟子,则在外进的大厅内享用茶点,互相认识问好,气氛热烈融洽,颇有点节日的味儿。负责打点一切的自然是沙千里这些西宁派的弟子了。 久未出山的“菩提园”派主宝渡大师,刚于此刻抵达,那天在韩柏手下吃了小亏的种子高手杜明心,随侍身旁。 沙天放见八派的人到了一半,遂陪宝渡大师进入会场,留下庄节和叶素冬两人在外边迎客。 素淡的忘情师太领绝色美尼云素和春风满脸的云清来到,寒喧两句,随即进入场内。 众元老和种子高手纷纷入座,接受西宁弟子奉上的香茗。 众人的神色均有点凝重,谁都知道这个会议乃朱元璋建立大明朝以来,最重要的一次集会,用以决定八派以后对朝廷和江湖事务的方针。由于非常具有争议性,一个不好,八派联盟将四分五裂,各自为目标和利益而争斗。 而最微妙的地方,是秦梦瑶这位代表两大圣地的人,是否仍能约束代表各种利益和势力的八派,仍保持精神领袖的地位。 镑自思索间,叶素冬陪不老神仙、谢峰、“十字斧”鸿达才和“铁柔拂”郑卿娇进入场内。 由于不老神仙地位崇高,众人纷纷起立致礼。 不老神仙含笑和众人打招呼,迳自来到左首最上方的一组椅子坐下,除谢峰有资格陪坐一旁外,鸿、郑两人只能站在两人椅后。 长白这一组的下方是西宁派的席位,对面则是秦梦瑶和少林派的位子。 少林派的掌门这次并没有来,但以无想僧的身分威望,已足够资格代表少林的三票。 秦梦瑶、韩柏与庄、虚二女刚在此刻抵达,当他们经过前厅时,所有八派的弟子全静下来,不论年纪和男女,均被三女的绝世容色所慑服,反而没有那么留心韩柏。 秦梦瑶那超然于世俗的仙姿,虚夜月那种男装打扮的玲珑娇俏,庄青霜玉立修长傲若寒霜的明艳,形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美人图卷。 步经大厅和会场间的空地时,庄节迎土来施礼道:“西宁派庄节恭候梦瑶小姐!” 秦梦瑶检衽还礼。 韩柏笑嘻嘻致礼道:“小婿拜见岳父。” 庄节未及回礼,庄青霜早迎了上去,娇嗲地拉他手臂,甜甜地叫了声爹。 庄节看到女儿幸福得发亮的俏脸,心中欢喜,道:“还不进去见你的娘。” 庄青霜答应一声,领虚夜月欢天喜地去了。庄节不由大奇,这对冤家为何会变得如此融洽友善。 眼光转回秦梦瑶处,微笑道:“今日得梦瑶小姐法驾莅临,西宁派实大感光采。” 秦梦瑶恬淡一笑,同韩柏道:“韩郎可以去办事了。” 韩柏凑到庄节耳旁低声道:“小婿要立即进宫见皇上,稍后还有天大重要的事面禀。岳丈最紧要支持梦瑶,否则八派将会吃上大亏。” 不等庄节回答,返到秦梦瑶旁道:“入宫后我立即赶回来,梦瑶至紧要和霜儿、月儿在这里等我。” 秦梦瑶柔声答应后,韩柏转身使走,忽地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拦在前方。 韩柏愕然停下,原来是无想僧挡在路心,微笑道:“你就是薛小弟了,难怪老衲怎样都点化不了你。”亲切地拍了拍他肩头,行云流水般到了秦梦瑶和庄节处。 开会的人终于到齐了。 燕王听鬼王详述韩柏如何发现白芳华真正身分的经过,脸色难以掩饰地变化。 说到白芳华把胡惟庸私通外敌的证据交给韩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了。以他那么雄才大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的不世人物,面容仍变得如此难看,可知所受的震撼是多么巨大。 鬼王叹道:“现在若我们仍猜不出方夜羽一石二鸟的毒计,也可以收山不用出来混了。” 燕王谦虚问道:“小棣愚鲁,仍未能测破他们的毒计。” 鬼王淡然道:“女大法源自西藏的欢喜密法,百年前以败于传鹰之手的白莲钰最是有名,为开派的宗师,魔宫护法花解语便是这一派系的杰出弟子。当年白莲钰有两个婢女,都学到了她的女术,一为汉人,另一个便是高句丽的女子,两婢分别创立了闽北的女派和高句丽的媚心术,秀色和盈散花不用说都是这两派的后人。” 燕王吁出一口凉气道:“难怪我见到她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色心,原来她是精通女大法的传人。” 鬼王续道:“不论是单玉如的媚功,又或白莲钰的女术,均为魔门秘法。而韩柏的魔种,却是魔门最巅峰的大法,天性能克制任何魔门秘术,所以找才敢断定只有他才能破去盈散花施在你体内的媚蛊。这也是盈散花不惜一切去杀死韩柏的真正原因。” 燕王铁青脸道:“为何我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运功内视亦找不到丝毫线索?” 鬼王神色平静地道:“这正是媚蛊最厉害的地方,利用阴阳相吸之理,把与处女元阴结合后细若微尘的蛊虫由你的精气吸入血脉里,遍布全身,无形无影。可是只要蛊虫受到外来的刺激,立会侵蚀体内精血,教你精枯血竭而亡,无药可救。” 燕王剧震道:“韩柏真能治好我吗?” 鬼王微笑道:“放心吧!只要他的魔气钻入你的经脉里,包可把蛊虫引得全聚集到某一点处,那时你便可用自身的功力把蛊虫尽驱体外了。” 燕王放心了点,道:“父皇是否也给人下了媚蛊呢?” 表王道:“看他的气色,应该没有这问题,唉!你当媚蛊是这么轻易施展吗?养蛊者必须以本身元阴精血喂饲蛊虫,且因施术时须以精气驱蛊,损耗极大,所以施术后绝不能活过百天之数,盈散花匆匆离京,就是不想韩柏看到她死时的可怕模样,秀色的自尽,亦含有殉情之意。” 燕王深吸一口气道:“刚先生提到方夜羽的一石二鸟之计,究竟又是什么一回事呢?” 鬼王道:“那亦是最合理的推测,陈贵妃既精通混毒之法,自然可在你父皇身上做下神鬼不知的手脚。当大寿祭典时,只要触及某一吻,便会当场倒毙,说不定还可嫁祸于你,你也应可想象到那后果。你自然死也不会承认,于是他们再引发你的毒蛊,说你畏罪服毒身亡,那时天下还是你们朱家的吗?” 燕王自从知道中了蛊毒后,心神大乱,才智及不上平日的二成,一呆道:“那父皇岂非危殆之极?” 表王失笑道:“你不是要杀死他吗?如此岂非正中你的下怀?” 燕王老脸一红道:“小棣知错了!:“鬼王不为太甚,柔声道:”你留在这里吧! 等韩柏回来后,立即为你驱蛊,然后你找机会尽快逃离京师,返回你的领地,立即整军备战,准备和单玉如争天下,只要怒蛟帮肯助你,最终你也能得到天下的。” 燕王平静下来,缓缓道:“先生忍心坐看父皇被人害死吗?” 鬼王淡淡道:“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逆转,元璋太过残忍好杀,有损天和,寿元至此已尽,你还是担心自己的事吧!” 当秦梦瑶在庄节和无想僧两人左右相陪下,步进会场时,全体起立施礼,以示对两大圣地的尊敬。 秦梦瑶仍是那副虚淡飘逸的娇姿仙态。深遂无尽的眼神到处,无人不涌起奇异的感觉,就像天地停顿了下来,臻达至静至极的境界。 与会者不乏终年三禅修道的高人,立时感应到她深不可测的道心禅境。 秦梦瑶与韩柏的道魔之恋,经接天楼一事后,八派中人无不知晓,虽明白其中有疗伤救命之实,但都怀疑秦梦瑶动了凡心后,是否仍能维持剑心通明的境界。现在见到了秦梦瑶,眼力高明者顿时释去疑心,只有啧啧称奇。而曾和秦梦瑶见过面的,都讶然秦梦瑶比前更具出尘仙姿。 庄节和无想憎先送秦梦瑶入座,才回到自己的席位去。 秦梦瑶见众人眼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淡淡一笑,双眼一瞥后,缓缓阖了起来,宝相庄严,圣洁若普渡众中的观音大士。 镑派元老和众种子高手,无不心中一震,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觉。因为她只一瞥间,便没有人不感到她深深地望自己。 秦梦瑶虽一言末发,但已摄了与会诸人的心神。 叶素冬想起朱元璋所说“过不了秦梦瑶一关”的话来,才切身体会到朱元璋见秦梦瑶时的感受。 无想憎首先出言,微笑道:“直到此刻见到梦瑶小姐,老衲才明白言斋主为何肯打破两大圣地二百年来的禁例,让小姐下山卫道除魔。” 秦梦瑶争开美眸,淡淡一笑,柔声道:“圣憎夸奖了,情势危急,梦瑶只好滥竽充数。” 叶素冬听她仙乐般的声音,心头一阵冲动,恭敬地道:“梦瑶小姐仙体初愈,立即大发神威,重创蓝玉。看还有谁敢对我大明天下,起不轨之心。” 众人为之动容,这才知道秦梦瑶曾剑伤蓝玉之事。 武当掌门纯阳真子须眉俱白,仙风道骨,这时两眼闪起精芒,往秦梦瑶望过来,祥和地道:“这次我们八派请得仙子法驾来此,是希望能得到仙子的导引,才下决定如何应付眼前乱局。” 不老神仙见人人都把秦梦瑶捧到了天上,心中不悦,冷哼一声道:“形势虽乱,但对我们八派却是有利无害。魔门黑道的自相倾轧,对我大明的长治久安,只会是一件好事。庄兄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一向以来,代表朱元璋意向的西宁派,都是和长白派一鼻孔出气,坚持不插手入魔师宫与怒蛟帮的斗争里,所持的理由,就是怒蛟帮乃朝廷缉拿的反贼。可是若站在江湖同道的立场,那便是域外和中原武林的斗争了。 庄节本来亦只会站在朝廷的方面说话,可是朱元璋亲口向叶素冬说过不干涉他们的取向,刚又被“快婿”韩柏在耳边说了两句,纵使他一向极有主意,这时也有点迷糊起来,不知怎么反应才好。 幸好忘情师太插入道:“不若我们先听梦瑶小姐的意见,才再作决定好吗?” 她背后的美人儿尼姑云素瞪大了美目,好奇地打量秦梦瑶,深透出崇慕的神色。 秦梦瑶淡淡地看了不老神仙一眼,才从容道:“梦瑶今日来此,想提出一个请求,希望各位掌门元老俯允。” 众人大讶,同苍松感激她曾救儿子媳妇一命,出言道:“无论小姐有任何要求,只要向某可以做到,必会遵办。” 这几句话非同小可,代表了书香世家对秦梦瑶的全力支持。 “菩提园”主宝渡大师喧了一声佛号后,肃容道:“梦瑶小姐请先见示!” 秦梦瑶一对秀眸亮起难以形容的彩芒,缓缓扫过众人,若无其事地道:“梦瑶想请各位解散了八派联盟。” 这句话直有石破天惊的震撼力,连禅功德行深厚若无想僧、忘情师太、纯阳真子等亦愕在当场,呆瞧她。 筝声叮咚中,怜秀秀幽幽唱道:“薄雾浓云愁永画,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再一串珠落玉盘的清音,筝声由微转无,馀音却仍绕梁不休。 唯一的听者朱元璋心神俱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震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深深看面筝而坐的美女道:“秀秀歌艺之妙,比之纪惜惜亦亳不逊色。” 听到“纪惜惜”三字,怜秀秀美眸亮了起来,想起了浪翻云,同时又忆起庞斑。 朱元璋则看得龙目睁大,但他想起的却是陈贵妃,暗忖若得眼前美女为妃,纵使失去了陈贵妃,对自己的打击便不会是那么严重。微微一笑道:“若能每天都听到秀秀的歌声,朕还有何求?” 怜秀秀心中一懔,知道浪翻云所料不差,朱元璋果然对自己存野心,正要设法拖延。聂庆童的声音远远在门外传进夹道:“禀告皇上,忠勤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向皇上禀告。” 怜秀秀感激得差点要向这为她解围的忠勤伯赠以香吻。 田桐双日闪过阴鸷之色,沉声道:“秦姑娘是否知道八派联盟乃言静庵斋主倡议下而成立的,旨在匡助皇上,驱逐鞑子。大明建立后,由御旨策封为八大国派,现在秦姑娘一句话,便要我们解散,是否合乎情理,会否违反了令先师意旨。” 他故意不像其它人般称她为梦瑶小姐,自是蓄意贬低她的身分。而他的话亦非常厉害,提出朱元璋和言静庵来压她。 除了有限几人外,其它人都露出同意的神色。试问谁可以接受秦梦瑶这样的要求,那八派岂非变成可任人随意摆布了。 西宁三老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们已从朱元璋处获悉田桐的真正身分,他这样激烈地反对秦梦瑶的提议,反使他们隐隐觉得秦梦瑶这一奇兵,合某一种微妙的道理。 无想僧眼帘低垂,似对身边的事物不闻不问。但众人都知这举足轻重的人,正深思秦梦瑶的提议。 秦梦瑶则仍是那副飘逸如仙的恬淡样儿,丝毫不因田桐的话动气。 一直没有作声的“古剑叟”冷别情冷冷道:“梦瑶小姐有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提议,必然理由充份,冷某愿闻其详。” 不老神仙看了无想僧一眼,贝他半点表示都没有,心中有气,断然道:“无论什么理由,恕本人都难以接受。” 武当派另一元老飞白道长微微一笑道:“不老神仙连梦瑶小姐的理由都末听过,便断然拒绝,飞白亦感到难以接受。” 不老神仙两眼一瞪,凌厉的眼光箭般射向飞白道长。 飞白道长涵养甚佳,仍以微笑回报。 气氛僵持起来。 向苍松虽曾说过支持秦梦瑶任何提议,但却没有想到是要解散八派,而在八派中,本以他的书香世家较弱,故这联盟实令他的地位陡升,所以此刻也犹豫地道:“梦瑶小姐可否解释一下呢?” 尚未有人发言的有出云庵、西宁剑派,少林和菩提园。但发言的若不是表示不会接受,就是抱怀疑观望的态度。所以秦梦瑶的提议,实在并不乐观。 田桐心中奇怪,为何对朱元璋忠心耿耿的西宁派,态度如此古怪呢,眉头一皱道:“无论梦瑶小姐的提议多么有理由,若我们没有皇上首肯,私自解散联盟,那后果不用我说出来,各位也应知道。” 忘情师太平和的声音响起道:“田施主请先弄清楚一件事,联盟成立的目的是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其它都不是要考虑的因素。梦瑶小姐既有这提议,贫尼相信她定然有很好的理由。” 田桐心中暗骂,却很难驳斥忘情师太这义正辞严的论点。 西宁三老则心内一齐叹道:田桐你错在太多话了。 一时众人眼光全回到秦梦瑶身上,静候她的发言。 第十一章 解散联盟 书斋里,朱元璋细心看过所有物证后,台头望向呆坐桌侧的韩柏,皱眉道:“这些信件是否得来太容易呢?” 韩柏已详细告诉了他得到信件的经过,只隐瞒了白芳华的身分和盈散花对付燕王的重要环节。一耸肩道:“我打开包里看到这些东西时,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元璋一手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再挨到椅背处,另一手紧抓着那些证物,叹道:“这或者是天助我大明。朕可担保胡惟庸和蓝玉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接着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道:“当然他们绝不会寂寞,还有很多人陪着他们哩!” 韩柏心中一寒,只想快点离去,最好以后都再见不到朱元璋。 秦梦瑶那对澄澈明亮的眸子,平静地看了田桐一眼,然后望往道场外的园林。 自从和韩柏在接天楼内道魔交融后,她的剑心重达通明的境界。 而韩柏则变成了她慧心的一部分,不但不是破绽,反是最强的一环。 眼前虽全是世俗的烦事,却没有半点留在她的心版上。她的心灵便如瀑布下的坚岩,流水虽不住激溅在石上,却是过不留痕,了无任何碍滞。 众人里不论俗道,均被她那种超凡绝俗的仙姿美态吸引着,但却不会起丝毫尘俗不轨之念,反觉得心平气和起来,连田桐这用心不良的人亦涌起这种玄妙的感觉,可见她的精神感染力量是多么强大。 秦梦瑶微微浅笑,收回望往外边的目光,清雅优闲地扫过厅内每一个人,闲逸地道:“梦瑶如此大胆提议,并不是强要说服各位前辈,而是希望各位能深思这个可能性。任何一种制度的创立,均因应其当时的精神和需要而产生。可是世事变幻无常,若只墨守成规,这种制度便反而妨碍了进步,甚至腐化至再不能应付眼前实际的环境。韩府凶案便是最好的例子,为了致力保持八派的团结,你们再无馀力去处理其它的事。为了大局,个人的理想都要在保持联盟这大前提下被抹杀了。梦瑶真希望能有多几个像不舍大师和小半道人这种有勇气的人。请恕梦瑶直言无忌,在江湖人的心中,八派联盟只是摆在朱元璋御书台上的一件精致的工具,根本没有自己的灵魂。” 八派各人均默言无语,秦梦瑶这番话针针见血,教人难以反驳。 云素听得心中一热,想起浪翻云和韩柏,立时体会到秦梦瑶的意思。 当时她便感到这样才配称作英雄人物。而八派的师长们无时无刻不在刻意保持八派问的和气,做起事来缚手缚脚,毫不痛快。 一直没有表态的无想憎,一阵长笑,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沈然,欣然道:“梦瑶小姐这番话真是痛快之极,发人深省。老纳再不管其它人怎么想,由今天开始,少林再不是联盟的一份子,以后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了。”哈哈大笑,一声佛号,飘身而起,刹那间已到了道场之外,条忽不见。 竟是说去就去,潇俐落。 众人呆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之外,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话才好。联盟没有了最强大的少林派,声势自是大幅削弱。 田桐回过神来,铁青着脸向秦梦瑶怒道:“现在你称心遂意了吧!” 再无半分客气。 纯阳真子淡淡道:“田桐闭嘴,谁许你对梦瑶小姐无礼。”田桐为之愕然,脸容难看至极点,那想得到这祥和的掌门师兄会直斥其非。 连不老神仙等都大为讶异,武当这两个老家伙二十多年来对世事不闻不问,所有世务都交由田桐这俗家高手打理,这次肯来赴会,已大出各人料外,更想不到如此不给田桐面子。 这次八派联盟的延迟举行,原也是应他的要求,要待小半道人康复后出席这会议。 飞白道长油然自若地发言道:“纵使没有梦瑶小姐这一番话,这次贫道和掌门师兄破例来参加元老会议,亦要向各位提出一个问题:就是是否为了所谓“国派”的虚衔,我们便要盲目接受朱元璋的所有指令?” 这次轮到西宁三老不自在起来。因为朱元璋的所有指令,正是通过西宁派传达往其他各派。 忘情师太低宣一声佛号,通:“当日浪翻云质问我们是否要和朱元璋坐看他们与域外奸徒相斗,贫尼亦想知道现在有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场内寂然无声。 秦梦瑶轻描淡写的一个提议和几句话,便掀起了八派问的滔天巨浪,把长期以来压下的矛盾和各种复杂问题,全翻到了表面来。 “菩提园”的宝渡禅师微笑道:“当然有人可以回答这问题,还可说得冠冕堂皇,但江湖自有公论。现在连我们自己亦私下要承认浪翻云乃中原最值得尊敬的人,若非有他顶着庞斑,凭这魔王的武功智能,天下早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向苍松一阵长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才点头道:“说得好! 说得好!老夫忽然感到轻松无比,就像放下了肩头的千斤担子。坦白说,当梦瑶小姐作出这建议时,老夫亦有点难以接受,现在却想通了,只要我们有着同一理想和目标,联盟名虽不在,实却存焉。否则联盟只大而无当,根本是没有自主权的怪物。” 不老神仙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冷然转向西宁三老道:“不老想听听三位的意见?”他本很有把握和西宁派联手,推翻任何要插手到怒蛟帮与魔师宫斗争的建议。那知秦梦瑶的提议却是要推倒联盟的根本架构;更挑起了八派问的矛盾。使他顿时落在下风,一腔怨气,不由出到没有积极反对秦梦瑶的西宁三老身上。 庄节何等老谋深算,那还不知大势已去,且在其一程度上,他也深信韩柏的话,知道他消息灵通,才智过人,更绝不会陷害自己。又由叶素冬处听来朱元璋暗谕不要插手八派纷争的指示,遂干咳一声道:“向兄说得好,联盟只不过是一个名称,只要我们各派衷诚合作,没了名称,实质上仍无分别,但行动却灵活多了。” 这次连秦梦瑶亦感到诧异,想不到西宁派在这件似明显违反了朱元璋意愿的事上,如此容易相与。 她要解散联盟,实在是听了单玉如的事后一个突然而来的决定,若任由联盟存在,一旦单玉如得势,由于有允的出头坐阵,联盟只会变成这妖妇的凶器和工具。因为朝中将领大部分出身于八派,八派的意向,亦成为了他们的最高指示。联盟的瓦解,自然大幅削弱了单玉如的力量,所以田桐才反对得这么激烈。 庄节的立场清楚表达后,联盟的解散,已到了不能挽回的局面。 不老神仙气得脸色煞白,霍地起立,身旁的谢峰亦随之站起来。 这与无想憎齐名的高手一挥佛尘,发出一下激响的破空声,愤然离座,代表了联盟的正式解体和结束。 一名禁卫跟长白诸人擦身而过,直奔到叶素冬前,跪下道:“皇上宣禁卫长立即进宫见驾。” 众人都露出讶色,不明白朱元璋因何事如此紧张,竟要把正参与元老会议的叶素冬召去? 有三个人露出不同的神色。 一个自然是武当俗家高手田桐。 另两个竟然是不老神仙和谢峰。当那禁卫匆匆而去时,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竟似知道这禁卫因何而来。 所有这些微妙的反应,无一可瞒过秦梦瑶通明的慧心。 韩柏离开皇宫,想起刚才朱元璋可怕的眼神和笑容,心中寒意愈盛。 蓝玉、胡惟庸和有份参与他们谋反的手下固是死有馀辜,可是被诛连的亲族根本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有很多还是老人、女人和小孩于,那自己不是连累了很多人吗?” 想到这里,差点想痛哭一场,对政治斗争生出极度的憎厌。 不过这亦是无可奈何的事,过错并不出在自己身上,只是朱元璋的主意罢了! 懊恼间又想起了秀色和盈散花,心情更是郁结难解。 蓦地有人在对街呼唤他的名字。 韩柏循声望去,只见有一群尼姑,领头的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忘情师太,身旁还有那美得眩目的小尼云素和范良极的情人云清,云清还在向他招手。 换了平时,有机会接触云素,纵只是眼看手勿动,他也会欢欣雀跃。可是此刻正担心朱元璋的手段,又悲痛秀色的芳华早逝! 真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 但又不能不给云清面子,勉强收摄心神,走了过去,来到忘情师太身前,一揖到地,道:“韩柏拜见师太!” 忘情师太和云素等十多对眼睛全集中到他身上,贝他一本正经,表情肃穆,都大感奇怪。 忘情师太温和地道:“韩施主有没有空,贫尼想和你说几句话。” 韩柏想起在这里见到忘情师太,八派的元老会议当然结束了,自己好应赶去与秦梦瑶三女会合,本要拒绝,但却碍于云清情面,说不出口来。犹豫间,忘情师太已看穿他的心意,微笑道:“贫尼落脚的庵堂就在这里,不会阻韩施主太多时间。” 韩柏这才注意到刻下正站在一所尼庵的大门处,奇道:“师太你老人家不是住在西宁道场吗?” 忘情师太淡淡道:“由这天开始不是了!”转入庵堂里去。 韩柏迫在她背后,恰好夹在云清和云素的中间。 云素好奇并天真地用那对美丽的大眼睛偷偷打量着他。 云清则低声问道:“小柏你是否有什么不妥?” 韩柏颓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到了悔堂里,忘情师太背着佛座盘膝坐在地上,云清、云素这两位种子高手则分坐在她左右,其馀弟子都退出堂外。 韩柏学她们般跌坐对面,嗅着炉鼎透来的清香气味,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忘情师太温和一笑道:“施主的道心种魔大法非比寻常,那晚在我们这些老骨头前,仍表现得不亢不卑,威风八面。”再爱怜地看了云素一眼,柔声道:“云素已是我们出云庵近百年来成就最高的弟子,但仍仗施主手下留情,才没有受伤。” 韩柏忍不住瞥了云素尼一眼,只见她瞪着那对清澈澄明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自己,忽然心中一阵惭愧,因为他灵锐的魔种,感应到她纯净晶莹的佛心,没有半丝尘俗之念,有的只是高尚的情操,想起自己对她的不轨之心,那能不羞愧。 若换了乎时,他怎会有这种明悟,只是刚受连番打击,色心尽去,才察觉到对方的心境。 忘情师太对这一切洞察无遗,欣然道:“云清已把你们的事详细告诉了我。唉!你们为了天下的福祉出生入死,而我们八派却只在坐享其成,贫尼想起便感到羞惭。” 韩柏一呆道:“我们!”忍不住望向云清,暗忖难道她连和范良极的关系都告诉了师傅? 云清俏险一红,垂下头去,显是知道韩柏为何偷看她。她虽是带发修行,终仍可算是半个修行的人,自然会因捺不住春情而不好意思。 忘情师太微微一笑道:“云清什么事都没有瞒贫尼,门法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古往今来,已不知多少人被规矩所害。何况范良极一片诚心,而云清亦经过了一段长时问的内心挣扎,才发觉自己不可以没有对方,这种真挚的感情,最是难得,所以贫尼绝不会抱残守缺,硬要拆散他们。” 韩柏听到“挣扎”两字,想起她和范良极初吻的情景,忍不住又看了云清一眼。 云清先是赧然,接着醒觉,狠狠瞪了他一眼。 忘情师太续道:“这次贫尼想与施主说话,就是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尽点心力。” 韩柏对这值得尊敬的老师太更生好感,心头亲切温暖,叹了一口气道:“要说都不知从何说起,韩柏只希望师太和……嘿:”忍不住又瞧了正瞪大妙目看着他的云素,才续道:“和小师傅们烬早离开京师这险恶之地,回到出云庵去,不要卷入这丑恶的政治漩涡。” 他确是有感而发,尤其不希望这纯如白纸娇柔可爱的云素尼,被丑恶的斗争污染了她净美的灵魂。 忘情师太三人都想不到韩柏有这种为人设想的胸怀,对他顿然改观。 忘情师大正容迫:“听施主这么说,定是遇上了非常棘手的事,忘情更不能独善其身,施主放心说吧!贫尼早经历过无数风浪,生死得失均不会摆在心头。 韩柏肃然起敬,搔头道:“小子无知,忘记了师太乃白道顶尖高手,不过现在的形势可是有力无处使,连鬼王地想到要离开京师。” 忘情师徒三人一齐动容。 韩柏站了起来,道:“不若这样吧!我先回道场去找梦瑶她们,然后才和你们一道去鬼王府去共商大计,好吗?” 忘情师太这时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道:“既是如此,贫尼便先遣门下弟子离京,有起什么事来,应变时方可以灵活一点。” 忘情师太这么明白事理,韩柏大喜而去,行前忍不住狠狠盯了云素一眼。 第十二章 敌友难分 鬼王府。 金石藏书堂内。 朱元璋哈哈一笑,同坐在一旁的虚若无道:“上次小弟来此,求若无兄占算国运,转眼又两个月另八天。若无兄卦理精湛,有鬼神莫测之机,所说诸事,一一应验,小弟倾佩不已。” 鬼王虚若无淡淡一笑道:“看元璋成竹在胸的样子,必是万事顺遂,可喜可贺。” 朱元璋龙目寒光一闪道:“自静庵仙逝的消息传来后,小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尘往事,唉!小弟自甲辰年晋称吴王,至今不觉已有三十四年,回想起来,就像作了一场春秋大梦。若无兄说得对,除了每次胜利后的刹那光阴,小弟从未真正感到快乐和满足感。只知埋首政务,若把这些工作由小弟处拿走,我便一无所有了。” 虚若无摇头叹道:“这就是当皇帝的代价。所以虚某从不肯把你当作皇帝,就是希望你还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可惜这却成了你我间最大的冲突和矛盾:不过你肯在这时刻仍来见我,虚某心中仍有点安慰,五十年的交情总算还有点剩馀下来。” 朱元璋一呆道:“若无兄怎会有这番说话,朱元璋尽避对任何人无情无义,但与若无兄这一番交情,却是真诚无私的。” 鬼王虚若无仰天长笑,双目神光电射,锐利的眼神凝定在朱元璋脸上,冷然道:“虚某与里赤媚之战,如弦上之箭,势在必发,此战不论胜败,虚某亦将抛开一切,归隐山林,再不理江湖与朝廷之事,元璋你亦再不需为虚某的事煞费思量了。” 朱元璋剧震道:“若无兄似对小弟误会甚深,只要若无兄一句话,小弟可发动手中所有力量,教里赤媚等无一人能生离京师。” 虚若无哈哈一笑道:“元璋说笑了,现在你岂可分神去对付这批高手如云的外族联军,何况对方有庞斑助阵,除非请得浪翻云出手,不过你也应知浪翻云绝不会听你我的命令吧!” 朱元璋微笑道:“若无兄已知蓝玉和胡惟庸的事了。” 鬼王虚若无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元璋这次来找虚某,是否为了燕王的事?” 朱元璋脸容一沉道:“若无兄知否这逆子要行刺我这个亲爹?” 虚若无长叹道:“元璋!我要你坦白告诉我,若换了你在他的处境,你会怎么做?” 朱元璋龙目冷芒一闪,不悦道:“若无兄还要护着他吗?” 虚若无摇头苦笑着:“元璋真是那么善忘吗?我刚才说过:与里赤媚决战后,我再不会参与朝廷之事,你大寿一过,虚某亦立即离开京师,这世上便等若没有了虚若无这一个人,你要干什么,我不管亦不理。”按着语气转寒道:“可是在这大寿之期,虚某却绝不许你在我眼前对付小棣,这之后就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了。” 朱元璋沉默下来,凝望着脚下的阶砖,沉吟不语。 虚若无微微一笑道:“自你登基后,我虚若无还是第一次对元璋你如此疾言厉色,你心中定然很不舒服了。” 朱元璋脸上露出回忆思索的神色,缓缓道:“我朱元璋一生最神伤魂断的三个时刻,就是言静淹、纪惜惜的离开和马皇后的身故。 还记得她断气前紧握着我的手,要我尊重若无兄的意见。嘿!区区三天之期,若我朱元璋都不遵照若无兄的吩咐,怎对得住若无兄的恩情和马皇后的异言。好吧!皇天在上,朱元璋便立此承诺,若无兄可以放心了。” 虚若无露出一丝笑意,旋又满怀感触道:“天数有定,元璋你要记着,我虚若无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保你朱家天下,让万民能长享太平。” 朱元璋一震往虚若无望去,疑惑地道:“若无兄话中隐含深意,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虚若无正容道:“相识至今,我虚若无可曾对你有过一字诳语?” 朱元璋仔细地打量着他,肯定地摇头。 虚若无道:“那就足够了,皇上!” 朱元璋愕然望向这唯一剩下来的老朋友,自登基称帝以来,虚若无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他皇上了。 秦淮河最具规模的其中一所酒楼的大厢房内,筵开两席。浪翻云、凌战天等怒蛟帮在京师的领袖人物全体在场,还有左诗三女、小雯雯、颜烟如、风行烈和戚长征夫妇等人,气氛热烈。 男女分席,径渭分明,却无损融洽和亲切。 喝的自然是清溪流泉。 众女都争着去亲抱刚换上了左诗亲于为她缝制的新棉衣的小雯雯,使这小女孩的笑声填满了厢房。 男席处凌战天夸奖范豹道:“都是小豹有办法,这么匆忙都可以教人弄如此精美的筵席来,我们真是口福不浅,大家来痛饮一杯!” 各人起哄对饮。 戚长征笑道:“你们都不知小豹现在京城是多么吃得开,禁卫和东厂的头子们都要和他称兄道弟呢。” 风行烈插入笑道:“祝他早日与颜姑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这两句话不但在这一席掀起热烈的欢笑,也惹起了另一席的调笑。 范豹和颜烟如虽是一席之隔,仍忍不住面红耳赤地交换了个甜蜜的眼神。 戚长征开怀道:“不是请了东厂的人去找韩柏这家伙吗?为何还未来呢?” 上官鹰笑道:“这家伙不是又溜了去泡妞吧!” 那边的左诗娇叱道:“他敢!”众人齐声大笑。 翟雨时叹道:“有谁曾想过我们曾往京师摆明反贼的身分,呼朋唤友,大吃大喝呢?” 浪翻云看着杯内的绝世美酒,微微一笑道:“若有人看到我们现在的样于,谁想得到今晚就是与强敌生死决战的时刻呢?” 范良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我地想不到,却是知道。”众人大喜。 范良极推门而入,一番热闹的招呼,老贼头亲了干女儿小雯雯后,来到浪翻云旁坐下,压低声音道:“我跟了田桐一整天,终于找到了天命教另一个巢,八派的元老会议定是有重要事情发生了,这家伙等不急去报告。”众人静了下来。 翟雨时轻轻道:“不知单玉如是否在那里?” 范良极低声道:“若她在那里,我便没有那么容易自出自入了,不过你们的老朋友大医师瞿秋白却躲在那里。” 上官鹰一震道:“什么?” 凌战天沉声道:“且慢!暂时还不可以动他,但我们取不到他的人头在手,亦绝不肯离开京师。” 范良极道:“还有一个你们想不到的人,就是拿着不伦不类兵器的展羽。” 众人大为错愕,想不到“矛铲双飞”展羽也是单玉如的人,难怪以他的身分地位,竟也屈身楞严之下了。 翟雨时道:“单玉如这二十多年的布置真个没有白费,看来文官武将中亦由胡惟庸巧妙地安插了很多人进去,所以可轻易把政权攫取饼来,如此看来,燕王虽是一代名将,争斗起来,前景仍未是乐观呢。” 浪翻云微笑道:“那就要看我们肯否站在他那一边了。” 凌战天点头迫:“离京后我们立即扫平胡节的水师和黄河帮,收复怒蛟岛,重新控制长江,那时任单玉如三头六臂,也须面对两面的战场。” 浪翻云道:“不过我们最好和燕王先谈谈,才可助他打天下,否则只是重蹈当日覆辙,最后再次变成反贼。” 范良极道:“我还发现巢内有幅京师的大地图,左家老巷、莫愁湖和鬼王府部涂上了红色,还有不同颜色的箭头和符号,显示天命教的人有着周详的计划封锁和攻打这三处地方,我们不可小防。” 浪翻云道:“我早想过这问题,今晚所有人全迁到鬼王府去,明天开始我们便把功力较次的人和妇孺全部撤离京师,只要朱元璋仍在,天命教绝不敢动鬼王保护下的船队,那我们应变起来,或战或逃都容易多了。唔!有人来了!” 话犹未已,韩柏和虚夜月、庄青霜走进来。两女发现小雯雯,欢呼一声拥过去。 韩柏轻挣了一下这小家伙的脸蛋后,走过来兴奋道:“梦瑶解散了八派联盟了!”众皆愕然。 浪翻云会心微笑道:“这仙子真有她的一套。” 范良极道:“瑶妹呢?” 韩怕先凑到他耳旁,神的说了一番话。众人见范良极两眼不住放光发亮,都讶然瞪着他们。忽地范良极怪叫一声,翻身离椅,一阵风般冲出房外。韩柏则右手一探,抓起一只大鸡腿,狼吞虎起来,其吃相自是令人不敢恭维。 风行烈皱眉道:“你和老贼头说了什么话?” 韩柏满嘴鸡肉,含糊不清地道:“我告诉他,他的未来娇妻和未来娇妻的师傅正在楼下等他。”众人为之莞尔。 戚长征道:“你的仙子在那里?” 韩柏道:“她也在楼下。”随手丢了一丝肉都没有留下的鸡骨,笑道:“可以打道回鬼王府了吗?今晚这么精采,让我们香汤沐浴,再吃他一大顿,才有精神力气陪我们域外来的朋友玩个痛快呢!” 上官鹰笑道:“你直有趣!来!本帮主敬你一杯。”起哄声中,众人轰然痛饮。 朱元璋回到皇宫,立即把严无惧和叶素冬两人召来。两人跪伏地上,静待吩咐。 朱元璋道:“蓝玉和胡惟庸的事预备好了吗?”两人忙应预备好了。 朱元璋沉声道:“朕要把京师的水陆交通要道彻底封锁,特别要注意与鬼王的车队和船队,假若燕王逃离京师,立杀无赦,清楚了吗?”两人心中一震,连忙领旨。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找韩柏来,鬼王不说的事,朕不信他敢不说。” 黄易《覆雨翻云》23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