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嗨网首页>书籍在线阅读

耶稣会文献汇编_1

  作者:  
选择背景色: 黄橙 洋红 淡粉 水蓝 草绿 白色 选择字体: 宋体 黑体 微软雅黑 楷体 选择字体大小: 恢复默认

第一卷
第一册:罗明坚 《天主圣教实录》
第二册:利玛窦 《天主实义》
第三册:利玛窦《畸人十篇》
第四册:利玛窦 《辩学遗牍》
第五册:利玛窦《交友论》
第六册:利玛窦《二十五言》
第七册:艾儒略 《三山论学》
第八册:艾儒略《万物真原》
第九册:艾儒略、卢安德 、林本笃 、瞿西满 《口铎日抄》
第十册:艾儒略《天主降生言行纪略》
第十一册:艾儒略《天主降生引义》
第二卷
第十二册:庞迪我 《天主实义续篇》
第十三册:孟儒望 《天学略义》
第十四册:马若瑟 《儒教实义》
第十五册:利安当 《天儒印》
第十六册:汤若望 《主制群征》
第十七册:利类思 《不得已辩》
第十八册:南怀仁 《善恶报略说》
第十九册:白晋 《古今敬天鉴》
第二十册:沙守信 《真道自证》
第二十一册:郭纳爵 《烛俗迷篇》
第二十二册:冯秉正 《盛世刍荛》
第二十三册:陆铭恩 《释客问》
第三卷
第二十四册:徐光启 《辟妄》
附一:徐光启《答乡人书》
附二:雷翀《天辟邪事》
第二十五册:徐光启《辩学疏稿》
第二十六册:徐文定公译《破迷》
第二十七册:杨廷筠 《天释明辨》
第二十八册:杨廷筠《鸮鸾不并鸣说》
第二十九册:杨廷筠《代疑篇》
第三十册:杨廷筠《代疑续篇》
第三十一册:朱宗元 《答客问》
第三十二册:朱宗元《拯世略说》
第三十三册:刘凝等《觉斯录》
第三十四册:王征 《畏天爱人极论》
第三十五册:韩霖、段衮 《辨教论》
第三十六册:张星曜 、洪济 《辟略说条驳》
第三十七册:张星曜《天儒同异考》
第四卷
第三十八册:严谟 《天帝考》
第三十九册:李祖白 《天学传概》
第四十册:邵辅忠《天学说》
第四十一册:韩霖 、张赓 《圣教信证》
第四十二册:何世贞 《崇正必辩》
第四十三册:罗广平《醒迷篇》
第四十四册:陈渟《开天宝钥》
第四十五册:无名氏《儒交信》
第四十六册:无名氏《论释氏之非》
味德子《辟轮回非理之正》
任斋主人《问释氏言轮回》
无名氏《醒世问篇》
苏若望 《天主圣教约言》
文度辣 《圣教要训》
何大华 《天主圣教蒙引》
陆泰然 《(天主)圣教摄言》
王丰肃 《教要解略》
第四十七册:无名氏《辩诬》
第四十八册:无名氏《天主教辩疑》
第四十九册:无名氏“圣教要紧的道礼”等
第五十册:无名氏《圣教理证》
第五十一册:无名氏《辟诬编》
第五十二册:无名氏《一目了然》
第五十三册:张雅各伯《邪正理考简言》
第五十四册:无名氏《辟邪归正》
第五十五册:无名氏“论上帝之有无”等
第五十六册:艾约瑟迪谨 《释教正谬》
第五卷
第五十七册:徐昌治 《破邪集》
第五十八册:钟始声 《辟邪集》
第五十九册:杨光先 《不得已》
第六十册:“天下第一伤心人” 《辟邪纪实》
附录:郑安德《明末清初天主教和佛教辩论资料选》

第一卷
序言
第一册:罗明坚《天主圣教实录》
第二册:利玛窦《天主实义》
第三册:利玛窦《畸人十篇》
第四册:利玛窦《辩学遗牍》
第五册:利玛窦《交友论》
第六册:利玛窦《二十五言》
第七册:艾儒略《三山论学》
第八册:艾儒略《万物真原》
第九册:艾儒略等《口铎日抄》
第十册:艾儒略《天主降生言行纪略》
第十一册:艾儒略《天主降生引义》

天主圣教实录
耶稣会后学罗明坚述
同会阳玛诺、费奇规、孟儒望重订
值会傅泛际准

天主圣教实录题解
《天主圣教实录》是明末第一部天主教护教文献,是西方传教士到中国后由西文翻译为中文(“译成唐字”)的第一本书。作者耶稣会士罗明坚,字复初,本名Pompillio Ruggieri,其教名弥格尔(Michele), 是意大利人,生于年,年到达澳门,比利玛窦还早、年,随后在广州、肇庆、桂林留住,年卒于萨莱诺(Salerne)。
此书序作于“万历甲申岁八月望後三日”,即年月日。 但此书编辑整理的版本刊行较晚。序后有“同会阳玛诺 、费奇观 、孟儒望 重订”及“值会傅泛际 ”字样。此四人中,孟儒望来华最晚,在崇祯十年 ;而傅泛际值会在崇祯七年至崇祯十四年 。所以,此本的刊刻应在-年间。
罗马耶稣会档案处有藏本,编目为ARSL, Jap.sin,l,, 原书名“新编天竺国天主实录”。今底本,共面,梵蒂风教廷图书馆(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藏,文献编码为Borgia Cinese ()号。 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藏亦有五部,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号。
《天主圣教实录》的内容以“天主行实”为主,包括“真有一天主”、“天主事情”、“解释世人冒认天主”、“天主制作天地人物”、“天主圣性”-三位一体,也包括“天神亚当”、“论人魂不灭大异禽兽”、“解释魂归五所”、和各种诫命教规-“自古及今天主止有降其规诫三端”、“解释第三次与人规诫事情”、“天主十诫”、“解释第一面碑文”、“解释第二面碑文”、“解释天主劝谕三规”、“解释人当诚信天主事实”、“解释圣水除罪”。
其目的是为了“明天主根因,而知所以善善而恶恶”,以“救拔灵魂升天堂,免堕地狱”;“一惟诚心奉敬天主,无有二疑”。

天主圣教实录目录
天主圣教实录题解
天主圣教实录目录
天主圣教实录引
一、报亲是良知良能
二、著述为报天主之恩
三、奉敬天主,必承其福
四、《天主圣教实录》的意义
五、《天主圣教实录》的形式
第一节 真有一天主章
一、西儒为奉祀天主而来
二、人当敬拜天主
三、天地之中真有天主
第二节 天主事情章
一、天主难以尽言
二、以理譬喻天主
三、以理见天主
第三节 解释世人冒认天主章
一、天主独尊
二、天非天主
三、天主掌管人
四、释迦之言不可信
五、魔鬼附佛像诳人
六、邪魔迷惑背主之人
七、贫富寿夭皆天主所命
八、天主赏善罚恶释疑
第四节 天主制作天地人物章
一、天主创造天地人物
二、第一日造地、水、天、神
三、第二日造诸天、火、气
四、第三日造陆地
五、第四日造日月五星
六、第五日造飞禽游鱼
七、第六日造走兽、人类
第五节 天神亚当章
一、天神无形超乎世人
二、天神数目甚多
三、天神居天堂
四、违法天神被逐为魔鬼
五、三分之一天神被逐为魔鬼
六、魔鬼变象以骇人
七、天神方成,即分神、魔
八、天神所空之位善人之魂居住
九、亚当违诫被逐
十、亚当违诫始末
十一、天地水火有形之物
第六节 论人魂不灭大异禽兽章
一、人魂异于禽兽
二、人死灵魂不灭
三、灵魂不赖乎身
四、灵魂不随身而灭
五、灵魂非眼目能见
六、灵魂不得随意变动
七、生前死后之灵魂不同
八、灵魂只用明理之神味
第七节 天主圣性章
一、天主三位一体
二、三位一体要义
三、三位一体的比喻
第八节 解释魂归五所章
一、恶人魔鬼居地狱
二、有罪善人居炼狱
三、未进教孩童之域
四、古时圣人居所
五、天堂永乐之所
第九节 自古及今天主止有降其规诫三端章
一、天主三降规诫
二、天主以第一次规诫默示人心
三、古时人善少恶多
四、每瑟书第二次规诫示人
五、天主亲自教人第三次规诫
六、三次规诫比较
七、十诫教人爱天主爱人
第十节 解释第三次与人规诫事情章
一、第三次规诫之喻
二、第三次规诫之事
第十一节 解释人当诚信天主事实章
一、信全能唯一天主
二、信耶稣为救世主
三、信童贞女感孕生子
四、信耶稣被钉而死
五、信耶稣死而复活
六、信耶稣升天
七、信耶稣再来审判
八、信天主圣神
九、信圣而公之教会
十、信罪得赦免
十一、信死人复活
十二、信善人永生于天堂
第十二节 天主十诫章
一、天主教人正道之十诫三规
二、人欲为善当敬天主爱世人
第十三节 解释第一面碑文章
一、第一诫:诚心奉敬一天主
二、第二诫:毋呼天主名发虚誓
三、第三诫:当守瞻礼日
第十四节 解释第二面碑文章
一、第四诫:爱亲敬长
二、第五诫:毋乱法杀人
三、第六诫:毋行邪淫
四、第七诫:毋偷盗
五、第八诫:毋谗谤是非
六、第九诫:毋恋慕他人妻子
七、第十诫:毋冒贪非义财物
八、十诫总述
第十五节 解释天主劝谕三规章
一、天主劝谕三规
二、天主劝谕三规释疑
第十六节 解释圣水除罪章

天主圣教实录引
一、报亲是良知良能
尝谓五常之序,仁义最先,故五伦之内,君亲至重。人之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为人子之报父母者,皆出于良知、良能,不待学而自然亲爱。故虽禽兽性偏,亦有反哺跪乳之恩,矧伊人乎?
二、著述为报天主之恩
余虽西国,均人类也,可以不如禽兽,而不思所以报本哉?今蒙给地柔远,是即罔极之恩,将何以报?惟以天主行实,原于西国,流布四方。得以救拔灵魂升天堂,免堕地狱。姑述实录,译成唐字,略酬柔远之恩于万一云尔。
三、奉敬天主,必承其福
况能从此圣教者,其事不难。不必坐守禅定,亦不必屏弃正业。一惟诚心奉敬天主,无有疑二,则天主必降之以福矣。
四、《天主圣教实录》的意义
实录未见之先,如黑夜无光,不知生死之原。实录既见之后,自明天主根因,而知所以善善而恶恶者,真若扒云雾而睹日月矣。抑或视为故纸,则受永刑入地狱,终难克见天主。夫谁咎?夫谁咎?
五、《天主圣教实录》的形式
第天主义理精微,难以阐发,故作二人问答于是篇云。
时万历甲申岁秋八月望后三日
远西罗明坚撰

第一节 真有一天主章
问:“天下万物,惟贤才最贵。盖以贤才通古今、达事理也。故欲明理之人,不远千里而师从之。予自少时志欲明理,故奔走四方,不辞劳苦。其所以亲炙于明师者,诚不少;切磋于良朋者,亦至多。孜孜为善,吾心犹未足也,何者?今世之事,虽可略明。死后之理,诚未知也。今幸尊师传授天主经旨,引人为善,救拔灵魂升天堂。予特来求教,希勿吝。”
一、西儒为奉祀天主而来
答曰:“坚生西国,闻中华盛治,不惮风波,泛海三载,方到明朝。今居于此,非为名利,惟奉祀天主而已。
二、人当敬拜天主
盖天地之先,本有一天主,制作乾坤人物,普世固当尊敬之。人虽至愚,知有尊长在上,则知奉敬,只不知谁为至尊而奉敬之耳。
三、天地之中真有天主
予见贤友敏达,姑揭一二正理云。天地之中,真有一尊,为天地万物之主,吾西国人所奉之真主是也。吾且以理譬之。
天主行政施权
譬有外国一人,游至中华,见其各处州县、府司、三院,承事一位人君,撑持掌握,故能如是之安泰。虽未常亲至京师,目见君王,然以理度之,诚知其有一位人君也。如此,乾坤之内,星高乎日,日高乎月,月高乎气,气浮于水,水行于地,地随四时而生花果草木。水养鱼虾,气育禽兽,月随潮水,日施光明。予忖度之,诚知天地之中必有一至尊无对之天主,行政施权。使无天主,焉能使四时而不乱哉?此乃第一之喻理也。
天主制作创造
且物不能自成,楼台房屋不能自起,恒必成于良工之手。人必生于父母,鸟必出于其卵。知此,则知天地不能自成,必由于天主之制作可知矣。此余所以知其原有一天主也。此乃第二之喻理也。
天主撑持掌握
且日月星宿,各尊度数。苟譬之以理,诚如舟楫之渡江河,樯舰帆舵百物俱备,随水之上下,江海之浅深,风涛之或静、或涌而无损坏之忧者,则知一舟之中,必有掌驾良工,撑持掌握,乃能安渡。此固第三之喻理也。何况天地之间事物,如此其至众也。苟无一主,亦何以撑持掌握此天地万物哉?此余所以深知其定有一尊之天主也。”
第二节 天主事情章
或曰:“予闻尊师明言,始知诚有一天主矣。敢问天主之说何如?”
一、天主难以尽言
答曰:“凡物之有形声者,吾得以形声而名言之。若天主尊大,无形无声,无始无终,非人物之可比,诚难以尽言也。
贤臣难以形客
“尝闻古有一位人君,欲知天主之说。问于贤臣,贤臣答曰:‘容臣退居一月寻思,乃敢以对。’至期而君问之。答曰:‘此理微妙,诚然难对,乞再容一月何如?’如是者已三月矣,并无以对。君怒曰:‘尔何戏侮若此?’臣曰:‘臣何敢戏君?但此理精微,益思而理益深。亦由仰睹太阳,益睹而眼益昏。是以难对耳。’”
圣人不能穷尽
“又闻古有一圣人,欲尽明天主之说,昼夜寻思。一日在于海边往来,遇一童子,手执漏碗,望海而行。圣人问曰:‘子将何往?’童子曰:‘吾执此碗,欲汲尽此海水。’圣人笑曰:‘欲以漏碗而汲尽沧海,子言谬矣。’童子曰:‘尔既知漏碗不能汲竭海水,而顾劳神殚思,求穷天主之量,岂不大谬?’须臾,童子不见。圣人惊悟,知其为天神也。以此观之,则天主诚非言语之所能尽,吾直解其略耳。”
二、以理譬喻天主
天主之德圆满
“但天主之德甚是圆满,无所不足,予先以理譬之。此人皆称火甚热,何也?因其能热乎万物。又称日甚光,何也?因其能施光于月而照万物耳。夫火之热、日之光、万物之灵秀,皆天主之德之所及也,是以称其圆满,而无所不足也。此乃天主第一之事情也。”
天主施恩于人物
“且又甚嘉,而能施恩于人物。何以徵之?作之金石珠玉,作之草木花果,又作之诸般禽兽,而使之知觉运动。若夫作成人类,则又赋之灵魂、聪明、睿智,达事情,知物理,是以称其甚嘉也。此乃天主第二之事情也。”
天主灵通
“且天主甚是灵通,何以知之?知其鱼游而处之水,鸟飞而处之木,走兽之类而置之山野,又明普世人心之善恶,是以称其灵通。此乃天主第三之事情也。”
天主权衡能干
“天主有甚权衡能干,而能宰制乾坤,生养人物?夫当世之王者,且能行政、平治天下,况天主乎?是以称其权衡能干。此乃第四之事情也。”
天主赏善罚恶
“且又正法而能赏善罚恶。人之为善者,今世虽未尽赏,至于身后,必降之以永福;为恶者,今世虽未尽刑,至于身后,必加之以永祸。此乃第五之事情也。”
天主慈悲
“天主且甚慈悲。人若犯罪而能迁善改过,哭求赦宥,则亦恕之不责,是以称其慈悲。此乃第六之事情也。”
天主无为而成
“又见天主无为而成。苟有作为,亦只成于须臾之间耳。若夫人之欲成一器,必赖良工精制而后成。若无良工,则不能以成其器。天主与世人,大是不同,是以无为而成也。此乃第七之事情也。”
三、以理见天主
或闻之而跃然喜曰:‘吾今真知天主之事情矣。’第欲以身见之,未知得否。
眼见有形之物
答曰:‘得见之以理,而不得见之以目。且宇内之物,一者有形,一者无形。有形之物,眼得而见之。
理见无形之物
“无形之物,若天神、魔鬼、人之灵魂等物,人皆不得而见,但度之以理而已。亦犹见其室上烟腾,虽未尝亲至室中,自然知其室中之有火矣。见其人身运动明智,则知其有灵魂。”
愚人不知有天主
“若愚昧之人见有形之物,则曰:‘有。’若无形,不得而见者,则曰:‘无矣。’因此,余言天主、天神、魔鬼、灵魂等,皆是无形,人不得而见之也。”
贤者知道有天主
“若贤者,则不然。见其有天地,则知有制作天地之主;见其人身之运动明智,则知其有灵魂矣。此所以言欲见天主,而不得见之以肉眼也。”
第三节 解释世人冒认天主章
或曰:“吾平日所习《诗》、《书》亦有数卷。其中义理,与此大异。兹者领教尊师,方足吾愿。先闻真有一尊天主,复闻掌握乾坤,及其圆满慈悲等情,诚为正理。奈何当世之人,不识天主,将妖词洋溢普世。何哉?有者曰:‘宇内灵神极多,不特天主。’有者曰:‘天地至尊,非余物之比。’有者曰:‘释迦、弥陀,真成道果。’有者曰:‘世界并无灵神,凡事皆由乎命。’妖词多端,罔知真理,希指引为幸。”
一、天主独尊
答曰:“余见尊友略明诸经,又以妖词询问,吾故乐告。盖人之魂眼光明,得以真知正理,亦犹明目之人,见其物之白者曰白,黑者曰黑。人之魂眼暗昧,不得明其正理。似乎盲瞽之人,以白为黑,以黑为白矣。予今言之,天主最灵,独有一尊,掌握宇内事物。譬如一人止有一首,一家止有一长,一国止有一君。假如有二,则国家乱矣。故曰:‘天主独尊’。其余天神,亦不得配乎天主矣。
二、天非天主
“且天非尊神,乃天主之家庭也。世之奉事乎天,亦何异于远方鄙细之人,辄至京都,见其皇宫殿宇,则施礼而拜之。傍人有笑之,则曰:‘吾拜吾君,夫何笑?’今人奉敬乎天,是即拜皇宫之徒耳。其可笑当何如?”
三、天主掌管人
或者又问:“汝言天非尊神,焉能化生万物哉?”、
答曰:“化生万物,皆由天主掌运。诸天流转而降之雨露。然天能降之雨露,而其所以降者,天主使之也。譬如锯凿虽能成器,皆由匠人使用,乃能成器也”
四、释迦之言不可信
或问:“释迦勤苦心劳,著作经文四千余卷。果无可诵读与?”
曰:“释迦经文虚谬,皆非正理,故不可诵。姑试论之。曰:‘四生六道,人魂轮回。’又曰:‘杀牲者,魂灵不得升天。或魂归天堂者,复能回生世界。及地狱充满之际者,复得再生于人间。’又曰:‘禽兽来听讲法,亦得以成其道果。’又有一经,名曰《大乘妙法莲花经》,嘱其后人曰:‘能诵此经者,得到天堂受福。’今且以理论之,使有罪大恶极之徒,家有钱财,买经诵读,则得以升天受福。若修德行道之人,贫穷困苦,买经不得,亦将坠于地狱与?此释迦之言,诚不可信。”
五、魔鬼附佛像诳人
或问:“弥陀、释迦,既非得道之人。若人求福,感应甚验,何也?”
曰:“此等皆邪魔恶鬼潜附佛像之中,诳诱世人,是以求之有应也。”
六、邪魔迷惑背主之人
或问:“天主何故容其邪神,而不除灭之也?”
曰:“人既背主向魔,故邪魔恶鬼,得以迷之。上古之人甚愚,见世人略有威权,及其死后,则立之貌像,置之祠宇,以为思慕之迹。及其年久,人或进香献纸,以为祈福之基。魔鬼因欲迷人为恶,故居于神庙,以应世人之祈求。夫人之奉敬邪神,及其既死,则灵魂坠于地狱,为魔鬼所役使,此乃魔鬼之幸也。”
七、贫富寿夭皆天主所命
或曰:“予闻人之贫富寿夭,皆出于命,未知是否?”
曰:“人之贫富寿夭,要皆天主之所命也。”
八、天主赏善罚恶释疑
或曰:“天主至公,则当赏善而罚恶可也。吾观世人,固有恶者而富贵,亦有善者而穷贫,何也?”
曰:“善恶而见报者,其事固少。至于死后,善者灵魂升于天堂而受福,快乐悠久无疆;恶者灵魂坠于地狱受刑,苦楚万状,永远不脱。此其事甚大也。然其间,亦有为恶而富贵者。行恶之中,亦有小善者存,故天主以财物见报之。若死后,则必加之以刑矣。亦有为善而贫贱者。为善之中,亦有小过,故天主以贫贱见报之。至于死后,必加之以福矣。故吾曰:‘万事皆由天主,而不出于术数之命也。’”
第四节 天主制作天地人物章
一、天主创造天地人物
“前已明言天主之德,今以制作天地人物言之。自五千五百五十余年以前之时,别无他物,只有一天主。欲制作天地人物,施之恩德。故于六日之间,俱各完成。第一日,先作一重绝顶高天,及其众多天神,混沌之地水。第二日之所成者,气也,火也,九重之诸天也。第三日,则分其高者为山,流者为水。第四日,则作之日月星辰。第五日,作众禽飞于上,鱼鳖游于水。第六日,作百般走兽,及人祖以生育乎人民。”
二、第一日造地、水、天、神
或曰:“此事皆未前闻,今得领教,诚为至妙。若第一日之制作也,有几件事否?”
答曰:“第一日之所成者,其中固有四般。

“第一般者,地也。此地甚广,周围计九万里。其中心,乃地狱之所在也。地形重乎水,是以地居于下,水浮于上。”

“第二般者,地上之水也。水环地外,似乎鸡卵之白;地居水中,如有鸡卵之黄。”

“第三般者,绝顶之高天也。天神与奉天主之圣人,俱居于此。”
天神
“第四般者,造天神之数众多。”
三、第二日造诸天、火、气
或曰:“我今已知天主先日作地,譬如房屋之定基址。及成绝顶一重之高天,而覆乎世界万物。譬如房屋之成其障盖也。”
曰:“此言诚是也。今吾就汝所言房屋之事,而明言之。第二日之制作,亦有三般存焉。
九重天
“第一般者,绝顶高天之下,又作九重之诸天。上下相包,如葱头然。若第九重之天,流行似箭之速,一日而周天一次。第九重之天既动,而下八重诸天,亦因之以俱动矣。若第八重之天,众星所居之天。星之在天,亦犹木节之在板也。第七重者,填星所居之天。填星者,土星也。第六重者,岁星所居之天。岁星者,木星也。第五重者,荧惑星所居之天。荧惑星者,火星也。第四重者,日轮所行之天。第三重者,太白星所居之天。太白星者,金星也。第二重者,辰星所居之天。辰星者,水星也。第一重者,月轮所行之天也。”

“第二般者,乃月下之火。此火与月相近,其性甚热,而又次燥也,是以与水之性相背驰。”

“第三般者,乃火下之气也。此气虽在火之下,实则水之上也。其性甚湿而又甚热,是以与地之性不相和。”
四、第三日造陆地
分开水与地
“至于第三之日,天主作其地与人物所居。彼时地水混沌,故分其山,处之高。人之困于水者,有所寄。河海分其处之低。横流混滥者,皆由地中行。使人物得循其居止于山,则布之草木。”
造地堂乐土
“又作一处甚妙光景,付与原祖亚当、厄袜所居。”
五、第四日造日月五星
“第四日之所作者,日月五星,分于诸天。诸般星宿,居于第八重之天。施光于宇内,为人所瞻仰。但月属阴,本无光,必借日之光以为光。临朔之时,日叠乎月。是以月光在上,世人见其月昏。至初三、四,则月颇离乎日。故上弦临望,日月相对,世人居中。是以见其圆满而光明。至于二十三、四,则日复近乎月。故下弦,日月旋转。及其相映之际,遇地隔于中,地影冲障,是以世人见其月蚀。月行黄道而遮其日光,故世人见其日蚀也。”
六、第五日造飞禽游鱼
“若第五日之所作,使鱼虾游于水,众禽飞于空,而生生不已。”
七、第六日造走兽、人类
“第六日,则先成其百般走兽。次成一男,名曰亚当;后成一女,名曰厄袜。使之配偶。此二人者,乃普世之祖。使居乐土,是谓地堂,无寒无暑,百果俱备。且天主令之曰:‘尔若尊顺乎我,则万物亦顺乎尔;尔若背我,则万物安肯顺尔哉?’”
第五节 天神亚当章
一、天神无形超乎世人
或曰:“前言天神、亚当、天堂、地狱四事,尚未通晓,望明教我。”
答曰:“吾先告尔天神亚当之事。盖天主之所成者,有三般焉;一者无形,一者有形,一者魂形两全。若无形者,乃是天神,聪明超出世人,世人亦不得以肉眼见之。世人要做一件事,久即忘却。天神则不然。且天神之心,欲为善事,则终始如一,绝无倦怠之心。岂若世人作事,尝有半途而废之情。所以天主令此天神,指引世人为善。”
二、天神数目甚多
或曰:“敢问天神共有几多?”
答曰:“天神众多,难以胜数。即使古往今来世人,亦不如天神之多也。”
三、天神居天堂
或曰:“抑不知此等天神,亦得居天堂否?”
答曰:“天主造之天神,诚有尊卑不同,其中分作九品位次。造之世人,任其为善、为恶,然后从而赏罚之。若天神之在天堂,亦是如此。
四、违法天神被逐为魔鬼
“天主当时方造天神之日,嘱之曰:‘尔等安分,则得同吾受福于天堂;若违法犯分,吾即重刑不恕。’间有一位总管天神,名曰:‘路祭弗尔’,甚是聪明美绝,尤异于众天神。乃告管下众天神曰:‘吾得掌握乾坤人物,而与天主同品。’间有天神应之曰:‘然。’天主因这天神骄慢犯分,并与众天神之党恶者,逐出天堂之下,而为魔鬼。是以魔鬼常恨乎天主也。”
五、三分之一天神被逐为魔鬼
或曰:“天神之被逐者,共有几多?”
答曰:“三分中逐有一分下去。天神常怀被逐之恨,故迷诳世人为非作恶。及恶人死后,即拘其灵魂,进于地狱,此乃魔鬼之幸也。人若心正为善,则魔鬼不得而害之。及其既死,则魂升天堂受福矣。其余二分天神,永居天堂,奉敬天主,专于引人为善。”
六、魔鬼变象以骇人
或曰:“尊师言魔鬼无形,人常见其似乎猛兽。何也?”
曰:“魔鬼欲人惊骇,故变成形象,而使人得见也。”
七、天神方成,即分神、魔
或曰:“天神未得罪天主之前,居于天堂,亦有几久?”
答曰:“天神方成之际,即获犯上之罪,遂逐下为魔鬼矣。”
八、天神所空之位善人之魂居住
或曰:“天神既被逐,则彼所居之位,即空了。吾不知后亦有人居此位否?”
答曰:“此问甚妙,而且有理。吾言第一端之物者,天神、魔鬼,有灵无形者也。今且告之以魂形两全之说。天主既逐下天神,则天堂之位已空,故造亚当、厄袜,魂形两全,使之生传人类。其间若有为善之人,则取其灵魂升天,以充天神之位矣。”
九、亚当违诫被逐
或曰:“原祖亚当,也似世人否?”
答曰:“亚当魂形两全,与我等一般。但他聪明美貌,故为普世之祖。彼时若不违诫,天主当使亚当常生不死。及其年久,则魂形俱升天堂受福。虽后世子孙,亦得如是。彼时既违其诫,则天主逐之出地堂而罚之,得有劳辛死亡诸苦。所以今人之有疾病、灾难、亡夭者,皆因亚当之所致也。彼时亚当既违其诫,自知得罪天主。是以哭告天主,求赦罪愆。天主见他悔过,但许其灵魂待后升天也。”
十、亚当违诫始末
或曰:“当时亚当违何法诫?”
答曰:“天主既造成亚当,置之地堂快乐之所。欲试其心,先以一样果子,嘱之曰:‘此果不许汝食。若食此果,即是违吾诫耳。’魔鬼见亚当循善,妒其后日灵魂升天,即诱亚当食之,以违天主之诫。是以亚当既自得罪,复贻其罪于子孙,而与天主为仇矣。”
十一、天地水火有形之物
夫无形之物,与夫魂形两全之物,余已明言。若夫有形无魂之物者,天、地、水、火等物,止有形象而无灵魂者也。”
第六节 论人魂不灭大异禽兽章
一、人魂异于禽兽
或曰:“尊言人有魂形两全,禽兽亦有魂形两全。二者相同否乎?”
人有灵魂异于禽兽
答曰:“人有魂形两全,禽兽亦有魂形两全。人之身体固成于水土气火,而禽兽之身,亦成于水土气火。但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在乎其有灵魂。
人之灵魂不能进入禽兽
“吾尝闻异端有言曰:‘人之灵魂,或进于禽兽之身而回生于世间。’此诚虚诞之词也。夫人自己之魂只合乎自己之身,安能以自己之魂而合乎他人之身哉?禽兽之魂不能论理,但觉肉情,谓之觉魂,只合乎禽兽之身,奚可以人之灵魂而合乎禽兽之身哉?亦犹刀只合乎刀之鞘,剑只合乎剑之鞘,乌能以刀之内而合乎剑之鞘哉?欲知禽兽之魂不同乎人,必须虚心以听可也。”
魂有三品
彼世界之魂,有三品:
⑴草木之魂
“下品之魂者,草木也。此魂只扶其草木生长而已。及草木枯萎,此魂遂灭。”
⑵禽兽之魂
“中品之魂者,禽兽也。此魂在于禽兽之身,能助禽兽之生长,及其耳目之觉动。至于身死,则此魂遂灭。”
⑶人之灵魂
“上品之魂者,人也。此魂之扶乎人有三:一则能扶其身之生长,二则能助其耳目之觉动。人身既死,则此二事俱无矣。若夫第三,则精灵之魂,能明事理,欲为则为,欲止则止。虽至身死,而此一事固常存而不灭也。”
二、人死灵魂不灭
或曰:“尊言魂有三事,其扶助生长、觉动二事,身死则随身而灭。惟精灵一事,身虽死,乃能常存而不灭。吾固不能无疑。”
答曰:“扶助、生长、觉动之二事,皆赖身用事,故身死而此二事俱灭。若人之灵魂不赖乎身,故身死而精灵之魂,悠久常存而不灭也。”
三、灵魂不赖乎身
或曰:“尊言二事赖乎人身,灵魂不赖乎身者,幸明教我。”
生魂、觉魂赖乎人身
答曰:“吾今先以二端之赖乎身者言之。诚以目司视,耳司听,鼻之于臭,口之于味,四肢之知其冷热,固矣。设有一物,不置之目前,而置之背后,则不见。物之有声者,近于耳则闻,远则不闻。物之或香或臭,近于鼻则能辨,远则不辨。物之咸苦辛甘,入口则知,不入口则不知。又如同一耳也,聋者则不闻;同一目也,瞽者则不见。此所以余言身死而二事亦继之以灭也。
灵魂不赖身而用事
“若夫精灵之一事,固不论贤愚而皆有之者也。譬如禽兽若逢饥饿,见有可食之物,不择是非而遽食之。若人则不然,苟遇饥饿之时,立志不食,即虽美味摆列于前,而亦不食。又如一人之身,远游在外,而此心一点,尤必时常挂念家中。则此明理之灵魂,诚不赖身而用事者也。故余言人之灵魂,大异乎禽兽者如此。”
四、灵魂不随身而灭
或曰:“尊师所言人魂不灭。吾尝闻人有言,灵魂随身而灭。何如?”
灵魂非成于四行
答曰:“禽兽之身魂,皆因水土气火而成。苟此四者,有一相胜而不相和,则身随死。身既死,则魂遂灭矣。人之身虽亦由于水土气火而成,但人之灵魂,乃天主所特赋,非成于水土气火,是以不能灭也。此乃第一之理。”
灵魂不灭,受天主赏罚
“且天主报应无私,善者必赏,恶者必罚。假如今世之人,亦有为恶者而富贵,为善者而贫贱,天主必待其人既死之时,然后取其善者之魂,而升之天堂受福;审其恶者之魂,而置之地狱受苦。若魂随身而灭,天主安得而赏罚之哉?此乃第二之理也。”
灵魂不灭,须精修苦行
“且普世之人,亦有弃其事业、家庭而为天主精修苦行。若魂与身俱灭,亦何须修行哉?此乃第三之理也。”
灵魂不灭,人关心死后
“惟人有灵魂,故人常问人之死后如何。若禽兽,则无灵魂,故未闻问及禽兽之死后如何。人何故而常问也?皆因其魂之不灭而已。此乃第四之理也。”
五、灵魂非眼目能见
或曰:“人死灵魂不灭,既是不灭,吾不得而见闻之。”
答曰:“宇内之物,不得而见者,亦犹夫风能动物,人亦不得而见其形也。亦如黑夜之时,虽有人近汝,汝亦不得而见之。若欲见黑夜之人,必须烛火,然后得见。若以汝之灵魂,欲见他人之魂,而及其无形等物,必须至于死后,得见天主、天神、魔鬼,及人之灵魂。无形等物也。”
六、灵魂不得随意变动
或曰:“人死之后,魂既不灭。何故不在本家,而照顾其妻子、家人乎?”
答曰:“天主制作万物,分定各有所在。不然,则其事乱矣,且不谓之死矣。且观星宿居于诸天之上不得降于地下,而杂乎草木;草木生于地之下不得升于天上,而杂乎星宿;鱼鳖之在水者,不得往于山林,而杂乎禽兽。故言万物各安其所,不得而变动也。譬如水底鱼饥将死,虽有香饵在岸,亦不得往而食之。是以人之灵魂虽念妻子,不得回在家中也。”
七、生前死后之灵魂不同
或曰:“人之灵魂,未升天堂之先居于肉身之时,常与妻子合欢。及至死后升天之时,不知亦有合欢于妻子之思念否也?”
答曰:“人魂若离其身,则与在世之日不同矣。亦犹水性常趋下而归于海,及其太阳炎照之时,则变其气之轻清上腾,而无趋下归海之性矣。是以吾嫌异端之虚词,言人灵魂既离乎身,复投别人之胎而回生于世界也。”
八、灵魂只用明理之神味
或曰:“尊言灵魂永不灭。夫既不灭,则必须费用。吾不知其费用何物也?”
答曰:“人之与草木、禽兽,其类各别。类既不一,则所用亦异。何以见之?草木,下品也,所用之资甚卑,故用之粪土。禽兽,中品也,而胜于草木,故食用刍草。世人,上品也,故用珍羞美味。因其品之高,故生时所用之资必高。若夫人之灵魂,更极尊贵,故不用世间有形粗物,而但用明理之神味。真知灼见,不容世间虚诈矫诬之礼以欺之也。”
第七节 天主圣性章
一、天主三位一体
天主一性而包含三位,西士谓之伯琐亚也。第一曰罢德肋,译言父也;第二曰费略,译言子也;第三曰斯彼利多三多,译言无形灵圣,或圣神也。分别位有三者,合性体言之,总一天主而已。须知此三者,更无大小、无强弱、无先后可言也。
二、三位一体要义
且约举两三端以推之:
神性之妙用
其一曰,凡有神性者,本有明悟,亦有爱欲也。司明悟者,先引而使知;司爱欲者,后从而使行。无明悟,则昏昧,不得知所当行也;无爱欲,则虚弱,不得行所已知也。两者相须相赖也。司明悟者,既明事物,必生事物之象而含存之。司爱欲者,爱一物,必生一爱情而内含存之。此神性之妙用也,凡有神性者皆然矣。
物宗之品类
其二曰,夫物之宗品有二:
有自立者,有依赖者。物之不恃他体以为物,谓之自立;物之不能自立,而托他体以为其物,谓之依赖。自立之物,或有形者,如天地、人身等类是也;或无形者,如天神、人之灵魂等类是也。依赖之物亦然,或有形而赖有形自立之体,如五色之类是也;或无形而赖无形自立之体,如五常、明才、七情等是也。人物及鬼神皆如此极于天主至精至纯之情性,岂有自立依赖之殊也乎?则明悟、爱欲等内发之情用,本自立无赖,而成一纯性、一纯体矣。
天主之性体
其三曰,天主必至灵、至神者也,至灵神则不能不明尽其性之妙也。明尽其性,则不能不生其象也。此象因为天主内发之全象,故于天主必同性体、同知能,无多少之异焉。因为天主自然之象,则无始终,无先后,无移变之殊焉。虽然,彼此无不同,唯位不同矣。盖本有授受之次第故也。即授者,谓之罢德肋父也,第一位也。受者,谓之费略;子也,第二位也。又父明其所生之子,必不能不爱之;子明其所授生之父,必不能不亲之。父子相亲爱,则爱情由发矣。此爱情因为天主内发之情,则于天主必同性体,必同知能,无多少之异焉。因为天主自然之爱,则无始终,无先后,无变移焉。直因其为二位相亲之所由立,故特有次第之殊,而谓之斯彼利多三多;圣神也,第三位也。天主一体三位,此之谓也。
三、三位一体的比喻
尝譬之水矣,出于泉,流于川,聚于湖。泉、川、湖虽三,其水实惟一而已。罢德肋为无源之源,则泉也;费略源生于罢德肋、则川也;斯彼利多三多源发于罢德肋及费略,则泉川共聚之湖也。若天主位虽分三,体实唯一。盖神妙之极,难以言语形容。一而三,三而一者也。
第八节 解释魂归五所章
或曰:“尊言天主造成万物,各有其所。又言人之身死灵魂,亦有其所。吾欲知其灵魂之处,何如?”
一、恶人魔鬼居地狱
答曰:“天主造有五所,以置人之灵魂。地心有四大穴,穴第一重最深之处,乃天主投置古今恶人及魔鬼之狱也。
二、有罪善人居炼狱
“其次深者,古今善人炼罪者居之。盖善人死时,或其罪未及赎竟,则置之此所受苦。迨其罪尽消除,即获升天堂矣。”
三、未进教孩童之域
“又次,则未进教之孩童居之。孩童未尝为善,不宜上天堂受福;亦未尝为恶,不宜下深狱受苦。第以元祖亚当,遗有原罪,故处之此所。虽无福乐,亦无苦刑。”
四、古时圣人居所
“又次,则古时圣人居之。夫论圣人功德,死后即可升天。但亦因亚当之罪,天门闭而不开。以故凡古圣死,其灵魂姑居此处。以待耶稣受苦之后,降临取出,引导之,使升天堂也。”
五、天堂永乐之所
天堂之处甚是清洁高耸,天主并诸位天神俱居于此。凡进教人,在世守天主十诫,其死后灵魂到此。与天神为侣,和顺相爱;眼见天主,昼夜光辉。无寒、无暑、无饥、无渴、无病、无苦,甚是快乐,而悠久受福矣。此乃天主赏善之所也。”
第九节 自古及今天主止有降其规诫三端章
一、天主三降规诫
或曰:“前言世人违背天主法度,则置之地狱。不知天主以何规诫,使人遵守,而救人灵魂升天?”
敬天主爱人
答曰:“天主之造世人,若有为善,则取之升天受福。故降其诫于普世,使人为善,而救其灵魂升天。先一次之诫,天主并无字迹示人。其中只有二事:第一条,使人心中自知只有一天主,所当敬奉;第二条,使人存一推己及人之心。如不欲人以无礼加诸我,则亦不敢以此加之于人之类。人若能遵此诫,则升天堂受福,而与天主同乐矣。若违此诫,则堕地狱加刑,而与天主为仇矣。此乃先次之诫也。
十诫与律法
“至于二千四百五十年之后,世人渐忘此诫。恶事日兴,人皆无行善之心。天主大发慈悲,复降一端之规诫。令一圣人,解释前诫。出示普世,使人复知为善。此诫中有三事;一者,教人奉事天主礼仪;二者,以十诫教人行善;三者,教人以善政治国。”
天主亲自教人
“至于一千五百一十年之后,天主见普世人违诫,又皆相从为恶,乃复降第三次之规诫,即今所守之十诫也。此诫至平而又至善,乃天主自降生于世界,而亲自教人。彼时至今,有一千五百八十四年矣。自此诫之后,再无别诫也。”
二、天主以第一次规诫默示人心
或曰:“先一次之规诫,果是何人而赋普世,而使之知也?”
答曰:“乃天主默示人心也。世上为王者,亦不得与人法度,而救其灵魂升天。盖为善去恶,此乃正法,人人不须学习而自知。亦犹物之全者大,物之半者小,此理亦不待学而自明也。”
三、古时人善少恶多
或曰:“古者天主付人规诫,默示人心。吾不知当时之人,为善为恶?”
答曰:“古者人渐众时,又相从为恶。只有一人为善,名曰诺厄。天主命天神告于诺厄说,某日世界有大难。是以诺厄预知,即造一巨舰。将妻子、妇女八人,及其禽兽之类,俱载于舰中。后果天降洪水四十日,世界人物,一切沦没。及至洪水休息,诺厄登岸为家。仍前生继,以其禽兽尽放之山林传种。后至年久,诺厄子孙众多,分居万邦。及至四百年之间,为善者少,为恶者多。有五城之处,人皆为恶。将男作女,而行邪淫等事。天主降火,烧死五城之人。中间只有一善士,名曰落德。天主使之预知,落德同二女逃出全命。”
四、每瑟书第二次规诫示人
或曰:“先时规诫,吾已知是天主默佑人心自知,非有书写字迹矣。其第二次之规诫,有书示人。吾不知何人而降之也。”
答曰:“向也,已言世人不得以规诫与人,惟天主能以规诫与人。彼时天主令一圣人,名曰每瑟,将此诫,书教万邦。又有善士,将此诫解释,使众人皆知。”
五、天主亲自教人第三次规诫
或曰:“第三次之规诫,吾未知是何人而降也?”
答曰:“天主见人违诫,自降生于世教人。亲讲此诫,平而且妙,正而有理。”
六、三次规诫比较
或曰:“天主三次之规诫何如?”
答曰:“先时规诫者,乃默示乎人心,人难尽守。故天主复作次之规诫,令一圣人晓喻普世。此诫之中,条件极多难守。至天主降生,除前诫之多端者。改旧从新,使人易守。吾譬先次之规诫,世人不能尽守其详,亦犹初种之禾苗也。次之规诫,虽有圣人解释,胜乎先次之诫,犹如苗之有孕,繁□ 而不结实也。终之规诫,轻善明白,诚如禾苗之结实。人皆知此中之实可以养人也。”
七、十诫教人爱天主爱人
或曰:“终之规诫,所教人者何事?”
答曰:“终之规诫教人者,前有爱天主万有之上三条,后有爱人如己七条,名曰十诫。凡人守此十诫者,自能得天主之宠爱矣。”
第十节 解释第三次与人规诫事情章
或曰:“吾未知第三次之规诫何如。”
答曰:“尔欲知此,且以理譬之。
一、第三次规诫之喻
“如人欲往一处,须用三事。一则此心专要去到,则得以往之。若心不欲去,则不得以往之,二则须明其道路,则得以往之。若道路不明,亦不得而往矣。三则必须有力,则得以往之。若力不足,亦不得而往矣。”
二、第三次规诫之事
“世人之欲升天堂者亦然,一则决意要去,如尊信天主十二条事情是也;二要明其道路,如十诫是也;三则必须气力,如七条撒格竦孟多是也。(解见末章)三次之规诫教人,其中只有此三事耳。人能遵守此三事,则得以升天矣。”
第十一节 解释人当诚信天主事实章
或曰:“尊言人当诚信天主事实,吾不知其当信何事也?”
一、信全能唯一天主
答曰:“一者,当信惟一天主,全能者罢德勒。故尔时从无造有,化成天地。盖天主三位一体不分,共一全能。其化成天地,独言罢德勒。化成天地者,以彼二位:一为子,一为圣神。则第二三位,皆系于第一位罢德勒也。故言第一位,而二者在其中矣。又造成天地属能,而能之事情属罢德勒第一位也。独言造成天地者,天地内包函万有。言天地,则万有在其中矣。”
二、信耶稣为救世主
“二者,当信天主第二位费略降生,名耶稣契利斯督。耶稣译言救世者;契利斯督,译言受油擦。古礼立王及主祭之宗位,以圣油点其额。天主第二位费略降生救世,本为万民之主,而又始立天主大祭之礼,故以此义为名号也。”
三、信童贞女感孕生子
“三者,当信天主选择世间良善童贞女,名玛利亚。是为圣母,不由交感,童身而受天主第三位斯彼利多三多之降孕。圣母玛利亚孕九月而生耶稣。既生之时,并无半点污秽,仍前全体之室女。譬即太阳射光于琉璃瓶中,光虽在内,而琉璃瓶依旧不穿漏也。”
四、信耶稣被钉而死
“四者,当信耶稣到三十三岁之时,自愿在于十字架上,被钉而死,救拨普世之灵魂。”
或曰:“天主无所不知,而耶稣何以不知人之害己;天主无所不能,而耶稣何以不能避人之害己?”
答曰:“天主未降生千百年前,已尝示意于圣人。谓日后人有欲害己者。及既降生后,又尝为圣徒言之极详。何为不知?其不避害者,正欲因是而赎人之罪,乃降生之本意耳。何为不能乎?况天主之性、及人之性,凑合一位耶稣。受苦难死者,人性也。若耶稣天主之性,则未尝受苦难死也。譬如日光照树,树虽砍断,而日光犹存。则耶稣天主之性,譬之日光;耶稣之身,譬之树耳。
五、信耶稣死而复活
“五者,当信耶稣身死,魂进于古圣寄所,名曰令薄。救出人类原祖亚当,及往古诸圣人之灵魂,引而升之于天堂受福。耶稣至于死后之第三日,以魂凑合其身,而复活于世。”
六、信耶稣升天
“六者,当信耶稣复活于世,又在四十日。与一切圣徒来往,详究教中奥理,命其传道于四方。一日午间,忽于众圣徒前升天。祥云拥护而去,居于天主罢德勒之右座。”
或曰:“天主罢德勒原无形体,何以分左右乎?”
答曰:“此尊耶稣之词也。世人之礼,大概以右为尊。宗徒录经者,言耶稣复活后,带人之性与身上天,则得天主下之至尊位,而非诸天神与众圣人所得比也。”
七、信耶稣再来审判
“七者,当信天地终穷之日,则耶稣从天降来。将往古来今人之生死者,公审判,从而赏罚之。”
或曰:“人死时,天主即因其平日善恶而报应之。亦所得为,何必待天地终穷之日乎?”
答曰:“人死,本灵魂至于天主台前听审判。因向所行之善恶,即受赏罚矣。若其肉身置在墓中,俟日后之公审判也。”
八、信天主圣神
“八者,当信天主第三位斯彼利多三多。与第一位罢德勒、第二位费略,一体不分,一性、一能、一知一善,更无大小先后之殊。”
九、信圣而公之教会
“九者,当信有圣而公之额格勒西亚诸圣相通功。额格勒西亚者,译言天主教会也。天主所立之教,绝不侔于人类所立之教,谓之圣教。又为天下之总教会,非一国、一方之教会也,谓之公教。诸圣相通功者,天主圣教中常有已往、现在之圣人,其功德硕大。吾人祈望天主降福赦罪,不能恃自已之功力,亦赖圣人之转祈。因而得天主之赏赦,是圣人之功,相通于教中人矣。又不独通于在世之人,即炼罪所之人,亦得相通。譬之天子宠赉功臣,而亦得赠荫其祖考、子孙。理则一也。”
十、信罪得赦免
“十者,当信罪之赦。天主生人,原各赋以明德,能辨善恶、审从违。但人为原祖亚当之原罪所蔽,故行事之时,多有过愆。此背天主之命,而得罪天主者也。惟天主教会有二等赦罪之真礼:一则,凡人诚心信道,入教之时忏悔宿过,然后领受圣水,则天主尽赦其旧恶矣。一则,入教之后,若有违诫而得罪天主,不得再领圣水。但有解罪之正规,必也自怨自悔,不当得罪于天主,请求解释,乃必得罪之赦,而复为天主所爱矣。
十一、信死人复活
“十一者,当信吾人肉身死后,至于天主公审判之日,还要复活。上文已言天地终穷之日,往古来今人之生死者,公同复活,受天主之审判,从而赏罚之矣。但此肉身之复活,惟天主之力能然。盖天主制作天地、人物之先,能以无物为有。此人之复活,乃复活于既有之后。又何难哉?”
十二、信善人永生于天堂
“十二者,当信肉身复活之后,善人之灵魂偕其肉身常生于天堂,四体美好灵魂至乐,永无间断之期也。其身体光明,非日月可比,亦永无损坏之期任意所适,一霎可遍。亦不必饮食、衣服、寝息为也。灵魂明见天主,一体三位之神妙,则聪明、睿智,悉知万物之所以然心止于善,终无迁徙,终无违越,心满愿足,与天神并行矣。此十二条之事情,设若疑惑中间之一条,即是不敬天主。其罪甚大,而入于地狱。
或曰:“人若不信此十二条事情者,何谓不敬天主?”
答曰:“譬如帝王立有命令,人若不肯遵信,即是欺藐其君。况天主甚尊,又不特帝王比也。或疑其真传之事情,非不敬天主而何哉?所以人欲为善,思升天堂,必须遵信十二条、及十诚、及七条撒格辣孟多,然后可也。”
第十二节 天主十诫章
一、天主教人正道之十诫三规
天主教人正道者,有二事:一者十诫,二者劝谕三规。若欲知此诫者,必先闻其喻理。彼为帝王者,立之律令治理万民,使之遵守,则国平治。若天主为普世之主,创立法度,颁行天下,使世人遵守,名曰十诫。
二、人欲为善当敬天主爱世人
人欲为善:一则皆当奉敬天主,二则当和顺乎四海之人。天主因欲教人,故立碑二面;第一面之碑文有三条之事,奉敬天主;第二面之碑文有七条之事,和睦世人。
第十三节 解释第一面碑文章
一、第一诫:诚心奉敬一天主
或曰:“尊言第一面碑文,惟奉敬天主之事,乞详示。”
答曰:“内有三条事情:
不可祭拜别等神像
“第一条,要诚心奉敬一天主,不可祭拜别等神像。若依此诫而行,则是奉敬天主。世人皆知敬其亲长,然敬天主当胜于敬亲长之礼。何则?天主甚是尊大,胜于亲长。是以当诚敬也。违犯此诫者,不敬天主,一也。不信天主事情,二也。爱其亲长及夫百般财物,有甚于爱敬天主者,三也。如守此诫,不得敬天地日月,及诸鬼神,夜梦不祥,吉凶有兆,寻择日辰,占卜卦术等事。”
不可不信天主事情
或曰:“不信天主事情,谓之违诫。何也?”
答曰:“此中违诫有三罪:世人既识天主,而有真经,不肯受教者,罪之一也;不信天主十二条事情,罪之二也;信从别法教门,谓能升天,不须天主真经救其灵魂,罪之三也。”
不可爱财物亲长甚于天主
或曰:“过爱财物、亲长,甚于爱敬天主,何可谓之违诫乎?”
答曰:“此中有一罪,如人怨恨天主使己有贫难、疾苦,有罪也。何也?天主似乎父师,父责其子,师责其徒,只欲使之守善进德。是以不当怨恨也。”
二、第二诫:毋呼天主名发虚誓
或曰:“欲闻第二诫,果何说也?”
答曰:“第二条诫,毋呼天主名而发虚誓,此第二诫也。前之第一诫,教人心敬天主,今之第二诫教人口敬天主也。其中违诫之罪甚多,不及逐一详告,姑揭其略耳。或虚假事情,而发誓愿者,有罪;或誓愿害人者,有罪。
三、第三诫:当守瞻礼日
或曰:“第三诫者,何谓也?”
答曰:“第三诫者,当守瞻礼之日。禁止百工,诣天主堂诵经瞻礼天主。其余时日,各作本业,固皆正理矣。譬如每月朔望之日,人皆作揖上官。况天主尊大,于每七日之间,其可不拜之乎?此三者,俱是奉敬天主,甚为至要也。”
第十四节 解释第二面碑文章
或曰:“第二碑文,有七条规诫。乞示。”
一、第四诫:爱亲敬长
答曰:“由之□□条者,当爱亲敬长。此事甚重,是以占乎六条之先。
人伦之道
“盖天主令世人和睦,况人伦之至亲者,莫过于父母,是以当孝顺也。子幼之时,受其鞠育之恩甚多。至于长大,而不知报其恩,则亏其教养之劳矣。且禽兽尚知报本,何况于人乎?盖为父母者,亦当尽其养育之道;为师者,亦当尽其教诲之道;其为尊长者,亦当尽其慈幼之情;夫妇,亦当尽其倡随之义。”
反人伦是罪
“反是,俱有罪矣。如父知其子之从于恶党,而不之责;师以淫秽诗词,而授于徒;尊长而加逆刑于奴仆;子不孝顺其亲,徒不尊敬其师,奴仆不奉事其家主者,俱有罪矣。”
二、第五诫:毋乱法杀人
“第五诫,毋乱法杀人。”
天主令人和睦
“天主造成世人,有如兄弟之亲,故不付之利器;造成禽兽,固有长牙利爪。然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极甚,所以当和顺也。盖天主令人和睦,人若平心怡气,则无杀伤之由矣。”
人当远凶器
“如杀人必用凶器,若远其凶器,则无杀伤之具矣。亦犹好饮者,若远乎酒,则自无醉人矣。是以吾尝称中华乃礼义之邦,人虽无带刀佩剑,其中亦有违诫之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
“或打伤他人者,或举意欲害人者,或思欲图报冤家者,或恶语伤人者,或妒人富贵者,俱有罪矣。”
官长刑戮囚犯无罪
或问曰:“居官之人而刑戮其囚犯,吾不知有罪否也?”
答曰:“世人非法杀人者,有罪。若有官长依律用刑以决囚犯,盖为万民除害。乌得言其有罪?亦犹良医为人除其坏齿而免坏其别齿也。”
三、第六诫:毋行邪淫
“第六诫,毋行邪淫等事。世人以色欲为重,是以设法严禁也。天主初造男妇,使人一夫一妻,生传子孙。人之娶妾者,有罪。何也?一女不得有二男,一男独得有二女乎?夫妇以相信故相结,信失而结解矣。况夫妇乖,妻妾妒,嫡庶争,无一可者,此所以有罪也。或奸淫他人妻子者,俱有罪矣。或以男子而行淫秽者,此罪尤大。其中罪情多端,亦有解释于第九诫之内者。”
四、第七诫:毋偷盗
“第七诫,毋偷盗诸情。或令人偷盗,或同人偷盗,或教人儿女而偷其父母之物,或教人奴婢而偷其家主之物,或放债而倍过其利息者。俱有罪矣。”
五、第八诫:毋谗谤是非
“第八诫,毋谗谤是非。”
六、第九诫:毋恋慕他人妻子
“第九诫,毋恋慕他人妻子。”
七、第十诫:毋冒贪非义财物
“第十诫,毋冒贪非义财物。”
八、十诫总述
或问曰:“财物、色欲,何故而重诫之也?”答曰:“天主明知世人以财色为重,是以重诫之也。此天主所以作之十诫。前三条者,敬乎天主事情;后七条者,益乎世人事情也。”
第十五节 解释天主劝谕三规章
一、天主劝谕三规
或曰:“尊师前言劝谕三规何如?”
答曰:“揭三者而言之世界,惟有三事得以诱人作罪:一者自专,二者贪色,三者贪财。是以天主劝谕修道之人守此三规,一者,凡事不可纵性自专,须从尊长之命令;二者,无欲;三者,绝无私财。
二、天主劝谕三规释疑
或问曰:“世人若无尊长在上,而举意作事,亦有财产家业亦有娶妻继嗣。吾不知有罪否也?”
非专务修道,可不守三规
答曰:“若人非专务修道者,则是无罪;若既专务修道,或自私财物。或娶妻继嗣者,其罪甚大,不可言矣。
专务修道,当守三规
“人若绝其财色专一奉事天主者,甚胜乎娶妻求财之辈矣。守此三规,则易得道升天矣。是以我等修道者固守此三规。一者,住集于会中,凡事请命于会长;二者,不思色欲;三者,不思财利以资日用。此所以一心奉敬天主也。”
第十六节 解释圣水除罪章
或曰:“前言十条规诫、三条劝谕,则吾既闻命矣。问七条撒格辣孟多,果何说也?”
答曰:“七条事情甚多,且难一言而尽,必须后来著书明示,方可解明。今且举其至要之一事而言之。经文称曰保弟斯摩,译言领受圣水。人欲进天主教者,则请传教先生诵经文,以天主所立之圣水与之。既得天主圣水,则前罪尽洗,方可升天,其余邪魔、恶神难以侵近。若未领圣水之先,灵魂秽浊、罪恶多端。彼时事邪魔如君主,与天主为仇怨。及其死后,则魂进于地狱,而与魔鬼同群矣。世人若欲升天受福,必从此教,方得天主之恩。所以宇内万民,皆当认生我、御我之大原、大主。而虔奉之,万不容缓也。”
天主圣教实录终
天主实义
耶稣会中人利玛窦述
燕贻堂较梓

天主实义题解
《天主实义》是利玛窦所著的明末天主教护教文献。利玛窦字西泰,原名Matteo Ricci,意大利人。他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初在广东、肇庆,随后在韶州、南京、南昌、北京等地传教,年卒于北京,终年五十九岁。利氏在韶州时开始撰写《天主实义》,年初刻本在南昌出版,初稿本题名《天学实义》。年改为《天主实义》,并由冯应京 整理作序。年经教会的审查批准,在北京正式刊刻出版,后来多次重刻。年译为日文,后又转为译高丽文。本书由李之藻收入《天学初函》,后又被《四库全书》收入子部杂类存目。本书根据杭州燕贻堂较梓版本 编辑整理,有李之藻 年重刻序,并有汪汝淳跋,利氏作引,上下二卷共面,藏于梵蒂冈教廷图书馆(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文献编码为Borg.Cine., , Barb.Or.,Rac.Gen.Or.III-, 号;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亦有藏本,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 , -, , , , , , 号;也藏于Institut Vostokovedenija (Leningrad),文献编码为D, D, D/b., , D/t.:b., , D号。
此书命名之意,冯应京序中言之详明,曰:“《天主实义》,大西国利子及其乡会友与吾中国人问答之词也。天主何?上帝也。实云者,不空也。吾国六经四子、圣圣贤贤,曰畏上帝,曰助上帝,曰事上帝,曰格上帝。…是书也,历引吾六经之语以证其实,而深诋谭空之误。以西政西,以中化中,见谓人之弃人伦,遗事物,猥言不著不染,要为脱轮回也。乃轮回之诞明甚,其毕智力于身谋,分町蛙于膜外,要为独亲其亲独子其子也。乃乾父之为公,又明甚。语性,则人大异于禽兽;语学,则归于为仁,而始于去欲时。亦或有吾国之素所未闻而所当闻、而未用力者,十居九矣。”《天主实义》的拉丁文名目叫《Dei Vera Ration》,可充分地反映利氏如下所述的著作动机:“吾将译天主之公教,以征其为真教。姑未论其尊信者之众且贤,与其经传之所云,且先举其所据之理。”
《天主实义》共有二卷八篇,全部以中士和西士问答的形式构成。第一篇论述天主是创造天地万物并养活他们的主宰,他无始无终、独一无二。第二篇解释世人错认了天主和所谓天主就是中国儒家经典中所说的上帝。以上两篇通过对话的方式,破除迷障,阐述了天主教有关天主的教义。第三篇论述了人与禽兽的区别,说明了人的灵魂真实存在,不散不灭,或升天堂或下地狱。第四篇论证了鬼神存在,真实无妄;天下万物不能看作一体,天主不能等同于人,人也不能等同于万物。以上两篇的重点是对天主与人的关系的说明,明确了人的特殊地位。第五篇批判了佛教六道轮回的学说和戒杀生的理论,阐述了天主教斋戒的宗旨。第六篇论述了天堂地狱赏善罚恶的理论,区别了天主教和佛教的天堂地狱说,说明天堂地狱、善恶报应有利于教化,与儒家思想并行不悖。以上两篇讨论的是人生的归宿问题。第七篇论述的是人性论和修养论。说明人性先天本善,只有后天的学习和修养才能行善成德。而学习和修养有正教和正学可从,拜佛念经、师从三函教有害无益。第八篇介绍了西方的风俗,解释了耶稣会士不结婚的原因,论证耶稣降生救世的事迹。
作者大量地援引先秦儒家的经典作根据,系统地论证了天主教的基本教义和信仰,同时从天主教角度出发,批判了宋明理学和佛老二家,系统地体现了利氏的神学思想。
《天主实义》问世后,流传很广,多次刊刻再版,引起了明清宗教界和思想界的广泛注意和兴趣。不少人受该书影响而加入了天主教,为在华传教打开了局面。本书开辟了明清之际,援儒排佛的传教策略,为明清之际与耶稣会相关的中国信徒撰写传教护教著作奠定了基础。因此,明清之际,教外人士有时甚至称天主教为“利氏之教”同时,该书也被反天主教人士称为“第一妖书”。明清间天主教传教史上长达百年之久的“中国礼仪之争”都与《天主实义》有关。

天主实义目录
天主实义题解
天主实义目录
天主实义重刻序
一、天乃修身之原
二、帝乃天之主宰
三、利先生一本事天
四、《天主实义》训善坊恶
五、天学合于儒学之旨
六、为重刻作序
天主实义序
一、天主即上帝
二、佛教东剽西窃
三、佛教僭越天主
四、本书证实诋妄
五、利子之学不爽不诬
天主实义引
一、当仰思唯一天主
二、不可获罪於上帝
三、《天主实义》由来
四、天主之性情
五、知天主以事之
重刻天主实义跋
一、《天主实义》以救世为急
二、《天主实义》合乎儒学之理
天主实义上卷
第一节 论天主始制天地万物而主宰安养之
一、《天主实义》小引
二、论证以理为准
三、宇宙有主宰
四、天主为造物主
五、天主唯一
六、天主无穷难测
七、结语
第二节 解释世人错认天主
一、总评对儒道佛三教
二、对待佛道的正确态度
三、虚无不是万物之原
四、天主开万物之原
五、天主非佛老之空无
六、天主非儒家之理与太极
七、天主是中国古人所说的上帝
八、论天与天主
九、结语
第三节 论人魂不灭大异禽兽
一、人类痛苦而禽兽快乐之疑
二、人属天而禽兽属世
三、天主教天堂地狱说辩
四、人与草木禽兽灵魂之别
五、人与禽兽灵魂有别
六、灵魂不死不灭
七、恶人灵魂不会散灭
八、人的灵魂的结局
九、结语
第四节 辩释鬼神及人魂异论,而解天下万物不可谓之一体
一、以经典证明鬼神存在
二、以理释鬼神存在之疑
三、灵魂的存在状态
四、鬼神非气非物
五、人与万物之别不在性之偏正
六、人与万物之和气与鬼神之别
七、万物与天主不同体
八、人与天主不同等
九、万物非一体
十、天主与万物的关系
十一、人与万物的关系
十二、结语
天主实义下卷
第五节 辩排轮回六道、戒杀生之谬说,而揭斋素正志
一、驳轮回六道说
二、驳戒杀生说
三、斋素的宗旨
四、结语
第六节 释解意不可灭,并论死后必有天堂地狱之赏罚,以报世人所为善恶
一、为善不可无意
二、劝善俎恶的利害之道
三、来生利害与教化
四、天堂地狱与轮回报应
五、用理证明天堂地狱的存在
六、善恶报应与现世赏罚
七、天堂地狱说与儒家经典
八、善恶与天堂地狱
九、君子必信天主且登天堂
十、天堂地狱之苦乐
十一、结语
第七节 论人性本善,而述天主门士正学
一、人性本善
二、天学正义
三、修养工夫
四、佛道非正教
五、三凾教非正教
六、结语
第八节 总举大西俗尚,而论其传道之士所以不娶之意,并释天主降生西土来由
一、天主教国家的风俗习惯
二、耶稣会士绝色之意
三、天主耶稣降生由来
四、结语

天主实义重刻序
一、天乃修身之原
昔吾夫子语修身也,先事亲而推及乎知天。至孟氏存养事天之论,而义乃綦备。盖即知即事,事天事亲同一事,而天其事之大原也。
二、帝乃天之主宰
说天莫辩乎《易》,《易》为文字祖,即言乾元统天,为君为父。又言“帝出乎震”而紫阳氏解之,以为帝者,天之主宰。
三、利先生一本事天
然则天主之义不自利先生创矣。世俗谓天幽远不□论,竺乾氏者出,不事其亲亦已甚矣,而敢于幻天藐帝,以自为尊。儒其服者,习闻夫天命、天理、天道、天德之说,而亦浸淫入之。然则小人之不知不畏也,亦何怪哉?利先生学术一本事天,谭天之所以为天甚晰。睹世之亵天侫佛也者,而昌言排之。
四、《天主实义》训善坊恶
原本师说,演为《天主实义》十篇,用以训善坊恶。
事奉天主
其言曰:人知事其父母,而不知天主之为大父母也。人知国家有正统,而不知惟帝统天之为大正统也。不事亲不可为子,不识正统不可为臣,不事天主不可为人。
悔过徙善
而尤勤恳于善恶之辩、详殃之应。其论万善未备,不谓纯善;纤恶累性,亦谓济恶。为善若登,登天福堂;作恶若坠,坠地冥狱。大约使人悔过徙义,遏欲全仁。念本始而惕降监,绵顾畏而遄澡雪,以庶几无获戾于皇天上帝。
五、天学合于儒学之旨
彼其梯航琛贽,自古不与中国相通,初不闻有所谓羲、文、周、孔之教,故其为说亦初不袭吾濂洛关闽之解,而特於知天事天大旨,乃与经传所纪如券斯合。独是天堂地狱,拘者未信。要於福善祸淫,儒者恒言察乎天地,亦自实理。舍善逐恶比於厌康庄而陟崇山、浮涨海亦何以异。苟非赴君父之急,关忠孝之大,或告之以虎狼蛟鳄之患,而弗信也;而必欲投身试之,是不亦冥顽弗灵甚哉?临女无贰,原自心性实学,不必疑及祸福。若以惩愚儆惰,则命讨遏扬,合存是义;训俗立教,故自苦心。尝读其书,往往不类近儒,而与上古《素问》、《周髀》、《考工》、《漆园》诸编默相勘印,顾粹然不诡於正,至其检身事心,严翼匪懈,则世所谓皋比,而儒者未之或先信哉!东海西海,心同理同。所不同者,特言语文字之际。而是编者出则同文,雅化又已为之前茅,用以鼓吹休明、赞教厉俗,不为偶然,亦岂徒然?固不当与诸子百家同类而视矣。
六、为重刻作序
余友汪孟仆氏重刻於杭,而余为僭弁数语,非敢炫域外之书,以为闻所未闻,诚谓共戴皇天。而钦崇要义,或亦有习闻而未之用力者,于是省焉,而存心养性之学当不无裨益云尔。

万历疆叶洽之岁,日躔在心
浙西后学李之藻盥手谨序

天主实义序
《天主实义》,大西国利子及其乡会友与吾中国人问答之词也。
一、天主即上帝
天主何?上帝也。实云者,不空也。吾国六经四子、圣圣贤贤曰畏上帝,曰助上帝,曰事上帝,曰格上帝。
二、佛教东剽西窃
夫谁以为空?空之说,汉明自天竺得之。好事者曰,孔子尝称西方圣人,殆谓佛与?相与鼓煽其说,若出吾六经上。乌知天竺,中国之西;而大西,又天竺之西也。佛家西窃闭他卧剌(人名)劝诱愚俗之言,而衍之为轮回;中窃老氏刍狗万物之说,而衍之为寂灭一切,尘芥六合;直欲超脱之,以为高中国圣远。言湮鲜有能服其心而障其势。且或内乐悠闲虚静之便,外慕汪洋宏肆之奇;前厌驰骋名利之劳,后慑沉沦六道之苦。
三、佛教僭越天主
古倦极呼天,而今呼佛矣。古祀天地、社稷、山川、祖祢,而今祀佛矣。古学者知天顺天,而今念佛作佛矣。古仕者寅亮天工,不敢自暇自逸,以瘝天民;而今大隐居朝,逃禅出世矣。夫佛,天竺之君师也。吾国自有君师,三皇五帝,三王周公孔子,及我太祖以来皆是也。彼君师侮天而驾说于其上,吾君师继天而立极于其下。彼国从之无责尔,吾舍所学而从彼何居?程子曰:儒者本天,释氏本心。师心之与法天,有我无我之别也,两者足以定志矣。
四、本书证实诋妄
是书也,历引吾六经之语以证其实,而深诋谭空之误。以西政西,以中化中,见谓人之弃人伦,遗事物,猥言不著不染,要为脱轮回也。乃轮回之诞明甚,其毕智力于身谋,分町蛙于膜外,要为独亲其亲独子其子也。乃乾父之为公,又明甚。语性,则人大异于禽兽;语学,则归于为仁,而始于去欲时。亦或有吾国之素所未闻而所尝闻、而未用力者,十居九矣。
五、利子之学不爽不诬
利子周游八万里,高测九天,深测九渊,皆不爽毫末。吾所未尝穷之形象,既已穷之有确据,则其神理当有所受不诬也。吾辈即有所存而不论,论而不议,至所尝闻而未用力者,可无憬然悟,惕然思,孜孜然而图乎?愚生也晚,足不徧阃域,识不越井天,第目击空谭之弊,而乐夫人之谭实也,谨题其端与明达者共绎焉。

天主实义引
一、当仰思唯一天主
平治庸理,惟竟于一,故贤圣劝臣以忠。忠也者,无二之谓也。五伦甲乎君,君臣为三纲之首,夫正义之士此明此行。在古昔,值世之乱,群雄分争,真主未决,怀义者莫不深察正统所在焉,则奉身殉之,罔或舆易也。邦国有主,天地独无主乎?国统以一,天地有二主乎?故乾坤之原、造化之宗,君子不可不识而仰思焉。
二、不可获罪於上帝
人流之抗罔,无罪不犯。巧夺人世,犹未餍足,至以图僭天帝之位,而欲越居其上。惟天之高,不可梯升;人欲难遂,因而谬布邪说,欺诳细民,以泯没天主之迹;妄以福利许人,使人钦崇而祭祀之。盖彼此皆获罪於上帝,所以天之降灾世世以重也,而人莫思其故。哀哉!哀哉!岂非认偷为主者乎?圣人不出,丑类胥煽,诚实之理几於銷灭矣。
三、《天主实义》由来
窦也从幼出乡,广游天下,视此厉毒无陬不及,意中国尧舜之氓、周公仲尼之徒,天理天学,必不能移而染焉。而亦间有不免者,窃欲为之一证。复惟遐方孤旅,言语文字舆中华异,口手不能开动,矧材质卤莽,恐欲昭而弥瞑之。鄙怀久有慨焉,二十余年,旦夕瞻天泣祷:仰惟天主矜宥生灵,必有开晓匡正之日。忽承二三友人见示,谓虽不识正音,见偷不声故为不可,或傍有仁恻矫毅,闻声兴起攻之。窦乃述答中士下问吾侪之意,以成一帙。
四、天主之性情
天主无形无象
嗟嗟,愚者以目所不睹之为无也,犹瞽者不见天,不信天有日也。然日光实在,目自不见,何患无日?
天主道在人心
天主道在人心,人自不觉,又不欲省。
天主全知全在
不知天之主宰虽无其形,然全为目,则无所不见;全为耳,则无所不闻;全为足,则无所不到。
天主赏善罚恶
在肖子,如父母之恩也;在不肖,如宪判之威也。凡为善者必信有上尊者理夫世界;若云无是尊,或有而弗预人事,岂不塞行善之门,而大开行恶之路也乎?人见霹雳之响徒击枯树,而不即及於不仁之人,则疑上无主焉。不知天之报咎,恢恢不漏,迟则弥重耳。
五、知天主以事之
顾吾人钦若上尊,非特焚香祭祀,在常想万物原父造化大功,而知其必至智以营此,至能以成此,至善以备此,以致各物万类所需都无缺欠,始为知大伦者云。但其理隐而难明,广博而难尽知,知而难言,然而不可不学。虽知天主之寡,其寡之益尚胜於知他事之多。愿观实义者,勿以文微而微天主之义也。若夫天主,天地莫载,小篇孰载之?
时万历三十一年,岁次癸卯,七月既望
利玛窦书

重刻天主实义跋
一、《天主实义》以救世为急
自昔圣贤之生,救世为急,盖体阴隲之微权,随时而登之觉路,继天立极有自来矣。三代以还吾儒主鬯。自象教东流,彼说遂炽。夫世衰道微,押阖变诈之机相为蟊贼,毋亦惟是狥生,孰有之见致。然竺乾居士予以正觉超乘而上,庶几不堕于塗。盖化实而归于虚,欲人人越诸尘累,不谓于世道无补也。夫始而入,既而濡。乃今虚幻之谈,浸为真谛,学人不索之昭明,而求之象罔。喝棒则扬眉,持咒则瞬目,岂不谓三昧正受乎哉,何梦梦也。利先生悯焉,乃著为《天主实义》。
二、《天主实义》合乎儒学之理
夫上帝降衷厥性有恒时,行物生天道莫非至教。舍伦常物则之外,又安所庸其缮修?此吾儒大中至正之理,不券而符者也。盖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持今日救世之微权,非挽虚而归之实不可。夫逃空虚者,得闻足音,跫然而喜,不亦去人愈久,悦人滋深乎?今圣道久湮,得闻利先生之言,不啻昆弟亲戚之声,其侧也。淳不佞深有当焉,特为梓而传之。

万历三十五年,岁次丁未,仲秋日
新都后学诸生汪汝淳书

天主实义上卷
耶稣会中人利玛窦述
燕贻堂较梓

第一节 论天主始制天地万物而主宰安养之
首篇论天主始制天地万物而主宰安养之。
一、《天主实义》小引
中士曰:夫修己之学,世人崇业。凡不欲徒禀生命与禽汇等者,必於是殚力焉。修己功成,始称君子;他技虽隆,终不免小人类也。成德乃真福禄;无德之幸,误谓之幸,实居其患耳。世之人,路有所至而止;所以缮其路,非为其路,乃为其路所至而止也。吾所修己之道,将奚所至欤?本世所及,虽已略明;死后之事,未知何如。闻先生周流天下,传授天主经旨,迪人为善。愿领大教。
西士曰:贤赐顾,不识欲问天主何情何事?
中士曰:闻尊教道渊而旨玄,不能以片言悉。但贵国惟崇奉天主,谓其始制乾、坤、人、物,而主宰安养之者。愚生未习闻,诸先正未尝讲。幸以诲我。
西士曰:此天主道,非一人、一家、一国之道,自西徂东,诸大邦咸习守之,圣贤所传,自天主开辟天地,降生民物至今,经传授受无容疑也。但贵邦儒者鲜适他国,故不能明吾域之文语,谙其人物。
二、论证以理为准
吾将译天主之公教,以征其为真教。姑未论其尊信者之众且贤,与其经传之所云,且先举其所据之理。
据理论证的原因
⑴人有理性
凡人之所以异於禽兽,无大乎灵才也。灵才者,能辩是非,别真伪,而难欺之以理之所无。禽兽之愚,虽有知觉运动,差同于人,而不能明达先后内外之理。缘此,其心但图饮啄,与夫得时匹配,孳生厥类云耳。人则超拔万类,内禀神灵,外睹物理,察其末而知其本,视其固然而知其所以然,故能不辞今世之苦劳,以专精修道,图身后万世之安乐也。
⑵理有普遍性
灵才所显,不能强之以殉夫不真者。凡理所真是,我不能不以为真是;理所伪诞,不能不以为伪诞。斯于人身,犹太阳於世间,普遍光明。舍灵才所是之理,而殉他人之所传,无异乎寻觅物,方遮日光而持灯烛也。今子欲闻天主教原,则吾直陈此理以对,但仗理剖析。或有异论,当悉折辩,勿以诞我,此论天主正道公事也,不可以私逊废之。
中士同意以理论证
中士曰:兹何伤乎?鸟得羽翼,以翔山林;人禀义理,以穷事物。故论惟尚理焉耳。理之体用广甚,虽圣贤亦有所不知焉。一人不能知,一国或能知之;一国不能知,而千国之人或能知之。君子以理为主,理在则顺,理不在则咈,谁得而异之?
三、宇宙有主宰
不证自明
西士曰:子欲先询所谓始制作天地万物而时主宰之者。予谓天下莫著明乎是也。人谁不仰目观天?观天之际,谁不默自叹曰:“斯其中必有主之者哉!”夫即天主——吾西国所称‘陡斯’是也。
以良能证明
兹为子特揭二三理端以证之。其一曰:吾不待学之能,为良能也。今天下万国各有自然之诚情,莫相告谕而皆敬一上尊。被难者吁哀望救,如望慈父母焉;为恶者扪心惊惧,如惧一敌国焉。则岂非有此达尊,能主宰世间人心,而使之自然尊乎?
以物质运行有序证明
其二曰:物之无魂、无知觉者,必不能于本处所自有所移动,而中度数。使以度数动,则必藉外灵才以助之。
⑴没有外灵相助的运动
①石必止于其本处
设汝悬石於空,或置水上,石必就下,至地方止,不能复动。缘夫石自就下,水之与空非石之本处所故也。
②风动而不合度数
若风发于地,能於本处自动,然皆随发乱动,动非度数。
⑵有外灵相助的运动
①日月星辰各依其则
至如日月星辰并丽于天,各以天为本处所,然实无魂无知觉者。今观上天自东运行,而日月星辰之天,自西循逆之,度数各依其则,次舍各安其位,曾无纤忽差忒焉者。倘无尊主斡旋,主宰其间,能免无悖乎哉?
②舟渡江海无覆荡之虞
譬如舟渡江海,上下风涛而无覆荡之虞,虽未见人,亦知一舟之中必有掌舵智工撑驾持握,乃可安流平渡也。
以鸟兽的灵异证明
其三曰:物虽本有知觉,然无灵性,其或能行灵者之事,必有灵者为引动之。试观鸟兽之类,本冥顽不灵,然饥知求食,渴知求饮,畏缴而薄青冥,惊网罟而潜山泽,或吐哺、或跪乳,俱以保身孳子、防害就利,与灵者无异。此必有尊主者默教之,才能如此也。譬如观万千箭飞过于此,每每中鹄,我虽未见张弓,亦识必有良工发箭,乃可无失中云。
四、天主为造物主
中士曰:天地间物至烦至赜,信有主宰。然其原制造化万物,何以征也?
西士曰:大凡世间许多事情,宰於造物,理似有二。至论物初原主,绝无二也。虽然,再将二三理解之。
以万物不能自成证明
其一曰:凡物不能自成,必须外为者以成之。
⑴楼台房屋不能自起
楼台房屋不能自起,恒成於工匠之手。知此,则识天地不能自成,定有所为制作者,即吾所谓天主也。
⑵铜铸小球不能自成
譬如铜铸小球,日月星宿山海万物备焉,非巧工铸之,铜能自成乎?况其天地之体之大,昼夜旋行,日月扬光,辰宿布象,山生草木,海育鱼龙,潮水随月,其间员首方趾之民,聪明出于万品,谁能自成?
⑶作己者非己
如有一物能自作己,必宜先有一己以为之作;然既已有己,何用自作,如先初未始有己,则作己者必非己也。故物不能自成也。
以万物的秩序证明
其二曰:物本不灵而有安排,莫不有安排之者?
⑴宫室之巧
如观宫室,前有门以通出入,后有园以种花果,庭在中间以接宾客,室在左右以便寝卧,楹柱居下以负栋梁,茅茨置上以蔽风雨。如此乎处置协宜,而后主人安居之以为快。则宫室必由巧匠营作,而后能成也。
⑵铜铸之字
又观铜铸之字,本各为一字,而能接续成句,排成一篇文章。苟非明儒安置之,何得自然偶合乎?因知天地万物咸有安排一定之理,有质有文而不可增减焉者。
⑶天地万物
①天地
夫天高明上覆,地广厚下载。分之为两仪,合之为宇宙。辰宿之天高乎日月之天,日月之天包乎火,火包乎气,气浮乎水土,水行於地,地居中处。而四时错行,以生昆虫草木,水养鼋龟、蛟龙、鱼鳖,气育飞禽走兽,火暖下物。
②人类
吾人生於其间:秀出等夷,灵超万物;禀五常以司众类,得百官以立本身。目视五色,耳听五音,鼻闻诸臭,舌啖五味,手能持,足能行,血脉五脏,全养其生。
③动物
下至飞走鳞介诸物,为其无灵性,不能自置所用,与人不同。则生而或得毛、或得羽、或得鳞、或得介等当衣服,以遮蔽身体也;或具利爪、或具尖角、或具硬蹄、或具长牙、或具强嘴、或具毒气等当兵甲,以敌其所害也。且又不待教而识其伤我与否。故鸡鸭避鹰,而不避孔雀;羊忌豺狼,而不忌牛马。非鹰与豺狼滋巨,而孔雀与牛马滋小也,知其有伤与无伤异也。
④植物
又下至一草一木,为其无知觉之性,可以护己及以全果种,而备鸟兽之累,故植而或生刺、或生皮、或生甲、或生絮,皆生枝叶以围蔽之。吾试忖度:此世间物安排布置有次有常,非初有至灵之主赋予其质,岂能优游於宇下,各得其所哉?
以万物的本原证明
其三曰:
⑴天主是万物本原
吾论众物所生形性,或受诸胎、或出诸卵、或发乎种,皆非由己制作也。且问胎、卵、种犹然一物耳,又必有所以为始生者,而后能生他物。果於何而生乎?则必须推及每类初宗,皆不在於本类能生,必有元始特异之类化生万类者——即吾所称天主是也。
⑵天主无所由生
中士曰:万物既有所生之始,先生谓之天主,敢问此天主由谁生欤?
西士曰:天主之称,谓物之原;如谓有所由生,则非天主也。物之有始有终者,鸟兽草木是也;有始无终者,天地鬼神及人之灵魂是也;天主则无始无终,而为万物始焉,为万物根柢焉。无天主则无物矣。物由天主生,天主无所由生也。
⑶天主化生万物
中士曰:万物初生,自天主出,已无容置喙矣。然今观人从人生、畜从畜生,凡物莫不皆然;则似物自为物,於天主无关者。
西士曰:天主生物,乃始化生物类之诸宗;既有诸宗,诸宗自生。今以物生物,如以人生人,其用人用天,则生人者岂非天主?譬如锯凿虽能成器,皆由匠者使之,谁曰成器乃锯凿,非匠人乎?
以万物的四因证明
⑴四所以然
①四所以然释义
吾先释物之所以然,则其理自明。试论物之所以然有四焉。四者维何?有作者,有模者,有质者,有为者。夫作者,造其物而施之为物也;模者,状其物置之於本伦,别之於他类也;质者,物之本来体质所以受模者也;为者,定物之所向所用也。
②四所以然例证
此於工事俱可观焉。譬如车然:舆人为作者,轨辙为模者,树木料为质者,所以乘於人为为者。於生物亦可观焉。譬如火然:有生火之原火为作者,热、乾、气为模者,薪柴为质者,所以烧煮物为为者。
⑵四所以然与物的关系
天下无有一物不具此四者。四之中,其模者、质者此二者在物之内,为物之本分,或谓阴阳是也;作者、为者此二者在物之外,超於物之先者也,不能为物之本分。
⑶天主是所以然之初所以然
吾按天主为物之所以然,但云作者,为者,不云模者,质者。盖天主浑全无二,胡能为物之分乎?至论作与为之所以然,又有近、远、公、私之别。公远者大也,近私者其小也。天主为物之所以然,至公至大;而其余之所以然,近私且小。私且小者必统于大者、公者。夫双亲为子之所以然,称为父母,近也,私也。使无天地覆载之,安得产其子乎?使无天主掌握天地,天地安能生育万物乎?则天主固无上、至大之所以然也。故吾古儒以为所以然之初所以然。
五、天主唯一
中士曰:宇内之物众而且异,窃疑所出必为不一,犹之江河所发,各别有源,今言天主惟一,敢问其理?
西士曰:物之私根原,固不一也;物之公本主,则无二焉。何者?
物之公本主无以尚之
物之公本主,乃众物之所从出,备有众物德性,德性圆满超然,无以尚之。
物之公本主不能有二
使疑天地之间,物之本主有二尊。不知所云二者,是相等乎?否乎?如非相等,必有一微,其微者自不可谓公尊。其公尊者大德成全,蔑以加焉;如曰相等,一之已足,何用多乎?又不知所云二尊,能相夺灭否?如不能相灭,则其能犹有穷限,不可谓圆满至德之尊主;如能夺灭,则彼可以被夺灭者,非天主也。
无公本主则万物散坏
且天下之物,极多极盛,苟无一尊,维持调护,不免散坏:如作乐大成,苟无太师集众小成,完音亦几绝响。
天主为天主万物公本主
是故一家止有一长,一国止有一君,有二,则国家乱矣;一人止有一身,一身止有一首;有二,则怪异甚矣。吾因是知乾坤之内,虽有鬼神多品,独有一天主始制作天、地、人、物,而时主宰存安之。子何疑乎?
六、天主无穷难测
人不能完全了解天主
中士曰:耳聆至教,盖信天主之尊,真无二上。虽然,愿竟其说。
西士曰:天下至微虫如蚁,人不能毕达其性,矧天主至大至尊者,岂易达乎?如人可以易达,亦非天主矣。
⑴君臣关于天主的问答
古有一君,欲知天主之说,问於贤臣。贤臣答曰:“容退一日思之。”至期,又问。答曰:“更二日方可对。”如是已二日,又求四日以对。君怒曰:“汝何戏?”答曰:“臣何敢戏。但天主道理无穷,臣思日深,而理日微,亦犹瞪目仰瞻太阳,益观益昏,是以难对也。”
⑵岙斯惕诺对天主的思考
昔者又有西土圣人,名谓嶴梧斯惕诺,欲一概通天主之说,而书之於册。一日,浪游海滨,心正寻思,忽见一童子掘地作小窝,手执蠔壳汲海水灌之。圣人曰:“子将何为?”童子曰:“吾欲以此壳尽汲海水倾入窝中也。”圣人笑曰:“若何甚愚?欲以小器竭大海入小窝。”童子曰:“尔既知大海之水,小器不可汲,小窝不尽容,又何为劳心焦思,欲以人力竟天主之大义,而入之微册耶?”语毕不见。圣人亦驚悟,知为天主命神以警戒之也。
只能以“非一无”形容天主
⑴因其类而知万物之性
盖物之列於类者,吾因其类,考其异同,则知其性也。有形声者,吾视其容色,聆其音响,则知其情也。有限制者,吾度量自此界至彼界,则可知其体也。
⑵天主非类属而无以知之
若天主者,非类之属,超越众类,比之於谁类乎?既无形声,岂有迹可入而达乎?其体无穷,六合不能为边际,何以测其高大之倪乎?庶几乎举其情性,则莫若以‘非’者,‘无’者举之;苟以‘是’、以‘有’,则愈远矣。
以非与无来形客天主性情
中士曰:夫‘极是’、‘极有’者,亦安得以‘非’、以‘无’阐之?
⑴以万物之缺欠知天主之完全
西士曰:人器之陋,不足以盛天主之巨理也。惟知物有卑贱,天主所非是,然而不能穷其所为尊贵也;惟知事有缺陷,天主所无有,然而不能稽其所为全长也。
⑵天主非天地、鬼神、人物、道德
今吾欲拟指天主何物,曰:非天也,非地也,而其高明博厚较天地犹甚也;非鬼神也,而其神灵鬼神不啻也;非人也,而遐迈圣睿也;非所谓道德也,而为道德之源也。彼寔无往无来,而吾欲言其以往者,但曰无始也;欲言其以来者,但曰无终也。
⑶天主全体全能全知全善
①全体
又推而意其体也,无处可以容载之,而无所不盈充也。不动,而为诸动之宗。无手无口,而化生万森、教谕万生也。
②全能
其能也,无毁无衰,而可以无之为有者。
③全知
其知也,无昧无谬,而已往之万世以前,未来之万世以后,无事可逃其知,如对目也;
④全善
其善纯备无滓,而为众善之归宿,不善者虽微而不能为之累也;其恩惠广大,无壅无塞,无私无类,无所不及,小虫细介亦被其泽也。
天主不可全明
夫乾坤之内,善性、善行,无不从天主禀之。虽然,比之于本原,一水滴於沧海不如也。天主之福德,隆盛满圆,洋洋优优,岂有可以增,岂有可以减者哉?故江海可尽汲,滨沙可计数,宇宙可充实,而天主不可全明,况竟发之哉?
七、结语
中士曰:嘻!丰哉论矣。释所不能释,穷所不能穷矣。某闻之而始见大道,以归大元矣。愿进而及终。今日不敢复渎,诘朝再以请也。
西士曰:子自聪睿,闻寡知多,余何力焉?然知此论,则难处已平,要基已安,余工可易立矣。

第二节 解释世人错认天主
第二篇 解释世人错认天主
一、总评对儒道佛三教
中士曰:玄论饫耳醉心,终夜思之忘寝,今再承教,以竟心惑。吾中国有三教,各立门户:老氏谓物生於无,以无为道;佛氏谓色由空出,以空为务;儒谓易有太极,故惟以有为宗,以诚为学。不知尊旨谁是。
西士曰:二氏之谓,曰无曰空,於天主理大相刺谬,其不可崇尚明矣。夫儒之谓,曰有曰诚,虽未尽闻其释,固庶几乎?
二、对待佛道的正确态度
中士曰:吾国君子亦痛斥二氏,深为恨之。
西士曰:恨之不如辩之以言,辩之不如析之以理。
当怜恤二氏之徒
二氏之徒,并天主大父所生,则吾弟兄矣。譬吾弟病狂,颠倒怪诞吾为兄之道,恤乎?恨乎?在以理喻之而已。
当执理以论辩
余尝博览儒书,往往憾嫉二氏,夷狄排之,谓斥异端,而不见揭一钜理以非之。我以彼为非,彼亦以我为非,纷纷为讼,两不相信,千五百余年不能合一。使互相执理以论辩,则不言而是非审,三家归一耳。西乡有谚曰:“坚绳可系牛角,理语能服人心。”敝国之邻方,上古不止三教,累累数千百枝,后为我儒以正理辩喻,以善行嘿化,今惟天主一教是从。
三、虚无不是万物之原
中士曰:正道惟一耳,乌用众?然佛老之说持之有故,凡物先空后实,先无后有,故以空无为物之原,似也。
虚无不足为万物之原
西士曰:上达以下学为基,天下以实有为贵,以虚无为贱,若谓万物之原贵莫尚焉,奚可以虚无之贱当之乎?
空无不能为万物之原
⑴空无无所施于物
况己之所无,不得施之於物以为有,此理明也。
⑵空无不能生物体
今曰空曰无者,绝无所有於己者也,则胡能施有性形以为物体哉?
⑶空无只能生空无
物必诚有,方谓之有物焉;无诚则为无物。设其本原无实无有,则是并其所出物者,无之也。世人虽圣神,不得以无物为有;则彼无者、空者,亦安能以其空无为万物有、为万物实哉?
⑷空无于物无所用
试以物之所以然观之,既谓之空无,则不能为物之作者、模者、质者、为者,此於物尚有何着欤?
四、天主开万物之原
中士曰:闻教固当,但谓物者先无而后有,是或一道也。
西士曰:有始之物,曰先无而後有,可也;无始之物,非所论矣。无始者,无时不有。何时先无焉?特分而言之,谓每物先无后有,可耳;若总而言之,则否也。譬如某人未生之先,果无某人,既生而后有也;然未生某人之先,却有某人之亲以生之。天下之物,莫不皆然。至其浑无一物之初,是必有天主开其原也。
五、天主非佛老之空无
中士曰:人人有是非之心,不通此理,如失本心,宁听其余诞哉?借如空无者,非人、非神、无心性、无知觉、无灵才、无仁义、无一善足嘉,即草芥至卑之物犹不可比,而谓之万物之根本,其义诚悖。但吾闻空无者,非真空无之谓,乃神之无形、无声者耳,则于天主何异焉?
西士曰:此屈於理之言,请勿以斯称天主也。夫神之有性有才有德,较吾有形之汇益精益高,其理益寔,何得特因无此形,随谓之‘无’且‘虚’乎?五常之德,无形无声,熟谓之无哉?无形者之於无也,隔霄壤矣。以此为教,非惟不能昭世,愈滋惑矣。
六、天主非儒家之理与太极
中士曰:吾儒言太极者是乎?
古圣不以太极为上帝
西士曰:余虽末年入中华,然窃视古经书不怠,但闻古先君子敬恭于天地之上帝,未闻有尊奉太极者。如太极为上帝—万物之祖,古圣何隐其说乎?
以太极为本原不合理
中士曰:古者未有其名,而实有其理,但图释未传耳。
西士曰:凡言与理相合,君子无以逆之。
⑴太极生天地只是象征
太极之解,恐难谓合理也。吾视夫无极而太极之图,不过取奇、偶之象言,而其象何在?太极非生天地之实可知已。
⑵太极生天地无实理可依
天主之理,从古实传至今,全备无遗;而吾欲誌之于册,传之于他邦,犹不敢不揭其理之所凭,况虚象无实理之可依耶?
太极是理而非本原
中士曰:太极非他物,乃理而已。如以全理为无理,尚有何理之可谓?
⑴太极必须合理   
西士曰:呜呼!他物之体态不归于理,可复将理以归正议。若理之本体定,而不以其理,又将何以理之哉?
⑵自立体与依赖体
吾今先判物之宗品,以置理於本品,然后明其太极之说不能为万物本原也。夫物之宗品有二:有自立者,有依赖者。
①自立体
物之不恃别体以为物,而自能成立,如天地、鬼神、人、鸟兽、草木、金石、四行等是也,斯属自立之品者;
②依赖体
物之不能立,而托他体以为其物,如五常、五色、五音、五味、七情等是也,斯属依赖之品者。
③以白马为例
且以白马观之:曰白,曰马,马乃自立者,白乃依赖者。虽无其白,犹有其马;如无其马,必无其白,故以为依赖也。 
⑶比较自立体与依赖体
比斯两品:凡自立者,先也、贵也;依赖者,后也、贱也。一物之体,惟有自立一类;若其依赖之类,不可胜穷。如人一身固为自立,其间情、声、貌、色、彝伦等类俱为依赖,其类甚多。
⑷理是依赖体不能为本原
若太极者止解之以所谓理,则不能为天地万物之原矣。盖理亦依赖之类,自不能立,何立他物哉?中国文人学士讲论理者,只谓有二端:或在人心,或在事物。事物之情合乎人心之理,则事物方谓真实焉;人心能穷彼在物之理,而尽其知,则谓之格物焉。据此两端,则理固依赖,奚得为物原乎?二者皆在物后,而后岂先者之原?
理无法自在自为
⑴理无法存在于无物之光
且其初无一物之先,渠言必有‘理’存焉?夫‘理’在何处?依属何物乎?依赖之情不能自立,故无自立者以为之托,则依赖者了无矣。如曰赖空虚耳,恐空虚非足赖者,理将不免于偃堕也。
⑵理凭空生物不合理
试问:盘古之前,既有理在,何故闲空不动而生物乎?其后谁从激之使动?况理本无动静,况自动乎?如曰昔不生物,后乃愿生物,则理岂有意乎?何以有欲生物,有欲不生物乎?
理不能生物
中士曰:无其理则无其物,是故我周子信理为物之原也。
⑴虚理不能为物之原
西士曰:无子则无父,而谁言子为父之原乎?相须者之物情恒如此,本相为有无者也。有君,则有臣;无君,则无臣。有物,则有物之理;无此物之实,即无此理之实。若以虚理为物之原,是无异乎佛老之说,以此攻佛老,是以燕伐燕,以乱易乱矣。
⑵理不能自发生物
今时‘实理’不得生物,昔者‘虚理’安得以生之乎?
①车之理不能动发一车
譬如,今日有舆人於此,有此车理具于其心,何不即动发一乘车?而必待有树木之质,斧锯之械,匠人之工,然后成车。何初之神奇,能化天地之大,而今之衰蔽,不能发一车之小耶。
②理不能生阴阳五行於此
中士曰:吾闻理者,先生阴阳五行,然后化生天地万物,故生物有次第焉。使於须生车,非其譬矣。
西士曰:试问於子:阴阳五行之理,一动一静之际,辄能生阴阳五行;则今有车理,岂不动而生一乘车乎?又理无所不在,彼既是无意之物,性必直遂,任其所发,自不能已;何今不生阴阳五行於此?孰御之哉?
理是无灵不能生化之物
⑴理是无形之物
且“物”字为万实总名,凡物皆可称之为“物”。《太极图注》云:“理者,非物矣。”物之类多,而均谓之物:或为自立者,或为依赖者;或有形者,或无形者。理既非有形之物类,岂不得为无形之物品乎?
⑵理是无灵之物
又问理者灵、觉否?明义者否?如灵、觉明义,则属鬼神之类,曷谓之太极,谓之理也?
⑶理不能生灵觉
如否,则上帝、鬼神、夫人之灵觉由谁得之乎?彼理者以己之所无,不得施之于物以为之有也;理无灵、无觉,则不能生灵生觉。请子察乾坤之内,惟是灵者生灵,觉者生觉耳。自灵觉而出不灵觉者,则有之矣;未闻有自不灵觉而生有灵觉者也。子固不逾母也。
⑷理无灵不能生化
中士曰:灵觉为有灵觉者所生,非理之谓,既闻命矣。但理动而生阳,阳乃‘自然之灵觉’,或其然乎?
西士曰:反覆论辩,难脱此理。吾又问:彼阳者何由得灵觉乎?此于自然之理,亦大相悖。
天主能生万物
中士曰:先生谓天主无形无声,而能施万象有形有声;则太极无灵觉,而能施物之灵觉,何伤乎?
⑴天主精上能施粗下
西士曰:何不云?“无形声者精也、上也;有形声者粗也、下也。”以精上能施粗下,分不为过。以无灵觉之粗下,为施灵觉之精上,则出其分外远矣。
⑵天主之性全然包下
又云,上物能含下物,有三般焉:或穷然包下之体,如一丈载十尺,一尺载十寸之体是也;或浑然包下之性,如人魂混有禽兽魂,禽兽魂混有草木魂是也;或粹然包下之德,如天主含万物之性是也。夫天主之性最为全盛,而且穆穆焉,非人心可测,非万物可比伦也。虽然,吾姑譬之。如一黄金钱有十银钱及千铜钱价,所以然者,惟黄金之性甚精,大异於银铜之性,故价之几倍如此。天主性虽未尝截然有万物之情,而以其精德包万般之理,含众物之性,其能无所不备也;虽则无形无声,何难化万象哉?
⑶天主含生化万物之灵
理也者,则大异焉。是乃依赖之类,自不能立,何能包含灵觉为自立之类乎?理卑於人,理为物,而非物为理也,故仲尼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如尔曰:“理含万物之灵,化生万物”,此乃天主也。何独谓之“理”,谓之“太极”哉?
天主与理和太极的关系
⑴理与太极非物之本原
中士曰:如此,则吾孔子言太极何意?
西士曰:造物之功盛也,其中固有枢纽矣,然此为天主所立者。物之无原之原者,不可以理,以太极当之。
⑵太极本义另有论述
夫太极之理,本有精论,吾虽曾阅之,不敢杂陈其辨,或容以他书传其要也。
太极不是天地的本原
中士曰:吾国君臣,自古迄今,惟知以天地为尊,敬之如父母,故‘郊社’之礼以祭之。如太极为天地所出,是世之宗考妣也,古先圣、帝王、臣祀典宜首及焉。而今不然,此知必太极之解非也。先生辩之最详,于古圣贤无二意矣。
天地不是至尊
西士曰:虽然,‘天地为尊’之说,未易解也。夫至尊无两,惟一焉耳;曰天、曰地、是二之也。
七、天主是中国古人所说的上帝
天主不是玄帝、玉皇
吾国天主,即华言上帝。与道家所塑玄帝、玉皇之像不同,彼不过一人,修居于武当山,俱亦人类耳,人恶得为天帝皇耶?
用经典证明上帝是天主
吾天主,乃古经书所称上帝也。
⑴祭祀上帝
《中庸》引孔子曰:“郊社之礼以事上帝也。”朱注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窃意仲尼明一之,以不可为二,何独省文乎?
⑵赞美上帝
《周颂》曰:“执兢武王,无兢维烈。不显成康,上帝是皇。”又曰:“於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上帝。”
⑶事奉上帝
《商颂》云:“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祗。”《雅》云:“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
⑷上帝不是苍苍之天
易曰:“帝出乎震。”夫帝也者,非天之谓,苍天者抱八方,何能出於一乎?
⑸上帝悦纳人的祭祀
《礼》云:“五者备当,上帝其飨。”又云:“天子亲耕,粢盛鬯,以事上帝。”
⑹上帝讨伐有罪
《汤誓》曰:“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⑺上帝赋人以善
又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犹,惟后。”《金滕》周公曰:“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上帝有庭,则不以苍天为上帝可知。历观古书,而知上帝与天主特异以名也。
用推理来证明天主是上帝
中士曰:世人好古,惟爱古器、古文,岂如先生之据古理也?善教引人复古道焉。然犹有未谙者,古书多以天为尊,是以朱注解帝为天,解天惟理也;程子更加详曰:“以形体谓天,以主宰谓帝,以性情谓乾。”故云奉敬天地,不识如何?
⑴用天可以解释上帝
西士曰:更思之,如以天解上帝,得之矣:天者一大耳。理之不可为物主宰也,昨已悉矣。上帝之称甚明,不容解,况妄解之哉?
⑵苍天不是上帝
苍苍有形之天,有九重之析分,乌得为一尊也?上帝索之无形,又何以形之谓乎?天之形圆也,而以九层断焉,彼或东或西,无头无腹,无手无足,使与其神同为一活体,岂非甚可笑讶者哉?况鬼神未尝有形,何独其最尊之神为有形哉?此非特未知论人道,亦不识天文及各类之性理矣。
⑶大地不是上帝
上天既未可为尊,况于下地乃众足所踏践,汙秽所归寓,安有可尊之势?
⑷天主是上帝
要,惟此一天主化生天地万物,以存养人民。宇宙之间,无一物非所以育吾人者,吾宜感其“天地万物之恩主”,加诚奉敬之可耳,可舍此大本、大原之主,而反奉其役事吾者哉?
八、论天与天主
中士曰:诚若是,则吾侪其犹有蓬之心也夫,大抵抬头见天,遂惟知拜天而已。
愚者只知天地而不知天地之主
西士曰:世有智愚差等各别,中国虽大邦,谅有智,亦不免有愚焉。以目可视为有,以目不能视为无,故但知事有色之天地,不复知有天地之主也。远方之氓,忽至长安道中,惊见皇宫殿宇巍峨嶻嶪,则施礼而拜曰:“吾拜吾君。”今所为奉敬天地,多是拜宫阙之类也。
智者视苍苍之天而知有天之主宰
智者乃能推见至隐,视此天地高广之形,而遂知有天主主宰其间,故肃心持志以尊无形之先天,孰指兹苍苍之天而为钦崇乎?
天是天主的代称
君子如或称天地,是语法耳。譬若,知府县者,以所属府县之名为己称:南昌太守,称谓南昌府;南昌县大尹,称谓南昌县。比此,天地之主,或称谓天地焉。非其以天地为体也,有原主在也。吾恐人误认此物之原主,而实谓之天主。不敢不辨。
九、结语
中士曰:明师论物之原始,既得其实,又不失其名;可知贵邦之论物理,非苟且略之谈,乃割开愚衷,不留疑处。天主之事,又加深笃。愧吾世儒佛彷要地,而详寻他事,不知归元之学。夫父母授我以身体发肤,我故当孝;君长赐我以田里树畜,使仰事俯育,我又当尊;矧此天主之为‘大父母’也,‘大君’也,为众祖之所出,众君之所命,生养万物,奚可错认而忘之?训谕难悉,愿以异日竟焉。
西士曰:子所求,非利也,惟真道是问耳。大父之慈,将必佑讲者以传之,佑听者以受之。吾子有问,吾敢不惟命?

第三节 论人魂不灭大异禽兽
第三篇 论人魂不灭大异禽兽
一、人类痛苦而禽兽快乐之疑
人类尊贵
中士曰:吾观天地万物之间,惟人最贵,非鸟兽比;故谓,“人参天地”,又谓之‘小天地’。
禽兽自足快乐
然吾复察鸟兽,其情较人反为自适,何者?其方生也,忻忻自能行动;就其所养,避其所伤;身具毛羽爪甲;不俟衣屦,不待稼穑;无仓廪之积藏,无供爨之工器;随食可以育生,随便可以休息;嬉游大造而常有余闲;其间岂有彼我贫富尊卑之殊?岂有可否、先后、功名之虑操其心哉?熙熙逐逐,日从其所欲尔矣。
人类痛苦而绝望
⑴人类外在的痛苦
①劳苦愁烦终其一身
人之生也,母尝痛苦;出胎赤身,开口先哭,似已自知生世之难。初生而弱,步不能移。三春之后,方免怀抱。壮则各有所役,无不苦劳:农夫四时反土于;客旅经年徧于山海,百工勤动手足,士人昼夜剧神殚思焉,所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者也。五旬之寿,五旬之苦。
②疾病之苦
至如一身疾病,何啻百端?尝观医家之书,一目之病,三百余名,况罄此全体,又可胜计乎?其治病之药,大都苦口。
③虫畜之害
即宇宙之间,不拘大小虫畜,肆其毒具,能为人害,如相盟诅;不过一寸之虫,足残九尺之躯。
④人类互相残害
人类之中,又有相害。作为凶器,断人手足,截人肢体。非命之死,多是人戕。今人犹嫌古之武器不利,则更谋新者益凶。故甚至盈野盈城,杀伐不已。
⑤人生的欠缺
纵遇太平之世,何家成全无缺?有财货而无子孙,有子孙而无才能,有才能而身无安逸,有安逸而无权势,则每自谓亏丑,极大喜乐而为小不幸所泯。盖屡有之。
⑥人终有一死
终身多愁,终为大愁所承结,以至于死,身入土中,莫之能逃。故古贤有戒其子者曰:“尔勿欺己,尔勿昧心。人所竞往,惟于坟墓。”吾曹非生,是乃常死。入世始起死,曰死则了毕已,月过一日,吾少一日,近墓一步。
⑵人类内在的痛苦
夫此只诉其‘外苦’耳,其‘内苦’谁能当之?凡世界之苦辛,为真苦辛;其快乐,为伪快乐;其劳烦为常事,其娱乐为有数。一日之患,十载诉不尽;则一生之忧事,岂一生所能尽述乎?
①欲望永远不能满足
人心有此为爱、恶、忿、惧四情所伐,譬树在高山,为四方之风所鼓,胡时得静?或溺酒色,或惑功名、或迷财货,各为欲扰,谁有安本分而不求外者?虽与之四海之广,兆民之众,不止足也。愚矣!
②心灵无所归依
然则,人之道人犹未晓,况于他道?而或从释氏,或由老氏,或师孔氏,而折断天下之心于三道也乎。又有好事者,另立门户,载以新说,不久而三教之歧必至于三千教而不止矣。虽自曰:“正道!正道!”而天下之道日益乖乱。上者陵下,下者侮上,父暴子逆,君臣相忌,兄弟相贼,夫妇相离,朋友相欺,满世皆诈謟诳诞,而无复真心。
⑶人类的悲哀
呜呼!诚视世民,如大洋间著风浪,舟舶坏溺,而其人荡漾波心,沉浮海角。且各急于己难,莫肯相顾。或执碎板,或乘朽蓬,或持败笼,随手所值,紧操不舍,而相继以死。良可惜也!不知天主何故,生人于此患难之处?则其爱人反似不如禽兽焉?
二、人属天而禽兽属世
对人世的两种态度
⑴昏愚者贪爱世界
西士曰:世上有如此患难,而吾疑心犹怜爱之不能割。使有宁泰,当何如耶?世态苦丑至如此极,而世人昏愚,欲于是为大业,闢田地,图名声,祷长寿,谋子孙,篡弑攻并,无所不为,岂不殆哉?古西国有二闻贤:一名黑蜡,一名德牧,黑蜡恒笑,德牧恒哭,皆因视世人之逐虚物也;笑因讥之,哭因怜之耳。
⑵通达者苦生乐死
又闻近古一国之礼:不知今尚存否,凡有产子者,亲友共至其门哭而吊之,为其人之生于苦劳世也;凡有丧者,至其门作乐贺之,为其人之去劳苦世也。则又以生为凶,以死为吉焉。夫夫也,太甚矣!然而可谓达现世之情者也。
人不属于现世
⑴现世是人的寄居地
现世者,非人世也,禽兽之本处所也,所以于是反自得有余也。人之在世,不过暂次寄居也,所以于是不宁、不足也。
⑵现世是人的考场
贤友儒也,请以儒喻。今大比选试,是日士子似劳,徒隶似逸;有司岂厚徒隶而薄士子乎?盖不越一日之事,而以定厥才品耳,试毕,则尊自尊,卑自卑也。吾观天主亦置人于本世,以试其心而定德行之等也。
⑶人的本家室在天
故现世者,吾所侨寓,非长久居也。吾本家室,不在今世,在后世;不在人,在天,当于彼创本业焉。
禽兽属于现世
今世也,禽兽之世也,故鸟兽各类之像俯向於地;人为天民,则昂首向顺于天。以今世为本处所者,禽兽之徒也,以天主为薄於人,固无怪耳。
三、天主教天堂地狱说辩      
中士曰:如言后世天堂地狱,便是佛教,吾儒不信。
西士曰:是何语乎?佛氏戒杀人,儒者亦禁人乱法杀人,则儒佛同欤?凤凰飞,蝙蝠亦飞,则凤凰蝙蝠同欤?事物有一二情相似,而其实大异不同者。天主教,古教也;释氏西民,必窃闻其说矣。凡欲传私道者,不以三四正语杂入,其谁信之?释氏借天主,天堂、地狱之义,以传己私意邪道;吾传正道,岂反置弗讲乎?释氏未生,天主教人已有其说:修道者后世必登天堂受无穷之乐,免堕地狱受不息之殃。故知人之精灵常生不灭。
四、人与草木禽兽灵魂之别
中士曰:夫常生而受无穷之乐,人所欲无大於是者。但未深明其理。
人有魂与魄
西士曰:人有魂、魄,两者全而生焉;死则其魄化散归土,而魂常在不灭。吾入中国尝闻有以魂为可灭,而等之禽兽者;其余天下名教名邦,皆省人魂不灭,而大殊於禽兽者也。吾言此理,子试虚心听之。
世有生、觉灵三魂
彼世界之魂有三品:
⑴草木之生魂
下品名曰生魂,即草木之魂是也。此魂扶草木以生长,草木枯萎,魂亦消灭。
⑵禽兽之觉魂
中品名曰觉魂,则禽兽之魂也,此能附禽兽长育,而又使之以耳目视听,以口鼻啖嗅,以肢体觉物情,但不能推论道理,至死而魂亦灭焉。
⑶人类之灵魂
上品名曰灵魂,即人魂也。此兼生魂,觉魂,能扶人长养及使人知觉物情,而又使之能推论事物,明辨理义。人身虽死,而魂非死,盖永存不灭者焉。
人的灵魂不同于草木禽兽
凡知觉之事,倚赖于身形,身形死散,则觉魂无所用之。故草木禽兽之魂依身以为本情,身殁而情魂随之以殒。若推论明辨之事,则不必倚据于身形而其灵自在;身虽殁,形虽涣,其灵魂仍复能用之也。故人与草木禽兽不同也。
⑴觉魂赖乎身体
中士曰:何谓赖身与否?
①长育赖乎身体
西士曰:长育身体之事,无身体则无所长育矣。
②视听嗅啖赖乎五官
视之以目司焉,听之以耳司焉,嗅之以鼻司焉,啖之以口司焉,知觉物情之以四肢知觉焉。
③视听嗅啖赖乎物
然而,色不置目前,则不见色矣;声不近于耳,则声不闻矣;臭近于鼻则能辨,远则不辨也;味之咸酸甘苦入口则知,不入则不知也;冷热硬软合於身,我方觉之,远之则不觉也。
④视听赖乎康健之体
况声同一耳也,聋者不闻;色同一目也,瞽者不见。故曰:觉魂赖乎身,身死而随熄也。
⑵灵魂不赖乎身 
若夫灵魂之本用,则不恃乎身焉,盖恃身则为身所役,不能择其是非。
①灵魂不为身所长役
如禽兽见可食之物即欲食,不能自已,岂复明其是非?人当饥饿之时,若义不可食,立志不食,虽有美味列前,不屑食矣。
②灵魂不为外物所役
又如人身虽出游在外,而此心一点犹念家中,常有归思,则此明理之魂赖身为用者哉?
⑶灵魂不灭之理
子欲知人魂不灭之缘,须悟世界之物,凡见残灭,必有残灭之者。残灭之因,从相悖起。物无相悖,决无相灭。日月星辰丽于天,何所系属,而卒无残灭者,因无相悖故也。凡天下之物,莫不以火、气、水、土四行相结以成。然火性热干,则背于水,水性冷湿也;气性湿热,则背于土,土性乾冷也。两者相对相敌,自必相贼,即同在相结一物之内,其物岂得长久和平?其间未免时相伐兢,但有一者偏胜,其物必致坏亡。故此有四行之物,无有不泯灭者。夫灵魂则神也,於四行无关焉,孰从而悖灭之?
五、人与禽兽灵魂有别
中士曰:神诚无悖也。然吾乌知人魂为神,而禽兽则否耶?
西士曰:征其实何有乎?理有数端,自悟则可释疑也。
以灵魂与身体的关系证明
其一曰:
⑴禽兽之魂为身所役
有形之魂不能为有之主,而恒为身之所役,以就堕落。是以禽兽常行本欲之役,徇其情之所,导而不能自检。
⑵人的灵魂能为身主
独人之魂能为身主,而随吾志之所纵止,故志有专向,力即从焉。虽有私欲,岂能违公理所令乎?则灵魂信专一身之权,属于神者也,与有形者异也。
以人有两种性情证明
其二曰:
⑴人兼有两种心性
一物之生惟得一心。若人则兼有二心:兽心、人心是也;则亦有二性:一乃形性,一乃神性也。故举凡情之相背,亦由所发之性相背焉。
⑵人兼有两念
人之遇一事也,且同一时也,而有两念并兴,屡觉两逆,如吾或惑酒色,即似迷恋欲从,又复虑其非理。从彼,谓之兽心,与禽兽无别;从此,谓之人心,与天神相同也。
⑶觉魂只能唯一
人于一心、一时、一事,不得两情相背并立:如目也,不能一时睹一物,而并不睹之也;如耳也,不能一时听一声,而并不听之也。
⑷以两悖之情证其两悖之源
是以两相悖之情,必由两相悖之心;两相悖之心,必由两相背之性也。试尝二江之水,一咸一淡,则虽未见源泉,亦证所发不一矣。
以人与禽兽不同的性情好恶证明
其三曰:物类之所好恶,恒与其性相称焉。故着形之性,惟着形之事为好恶;而超形之性,以无形之事为爱恶。
⑴禽兽之性是形性
吾察万生之情,凡禽兽所贪娱,惟味、色、四肢安逸耳已,所惊骇,惟饥、劳、四肢伤残耳已。是以断曰:此诸类之性不神,乃着形之性也。
⑵人之性有神性
若人之所喜恶,虽亦有形之事,然德善,罪恶之事为甚,皆无形者也。是以断曰:人之性,兼得有形、无形两端者也。此灵魂之为神也。
以人的抽象能力证明
其四曰:凡受事物者,必以受者之态受焉,譬如瓦器受水,器圆则所受之水圆,器方则所受之水方。世间所受,无不如是。则人魂之神,何以疑乎?我欲明物,如以己心受其物焉,其物有形吾必脱形而神之,然后能纳之于心。如有黄牛于此,吾欲明其性体,则视其黄曰非牛也,乃牛色耳;听其声曰非牛也,乃牛声耳;啖其肉味曰非牛也,乃牛肉味耳;则知夫牛自有可以脱其声、色、味等形者之情而‘神’焉者。又如人观百雉之城,可置之于方寸之心。非‘人心’至神,何以方寸之地能容百雉之城乎?能神所受者,自非神也,未之有也。
以人的欲望和悟性证明
其五曰:
⑴人以有形之官接有形之物
天主生人,使之有所司官者,固与其所属之物相称者也。目司视,则所属者色相;耳司听,则所属者音声;鼻口司臭、司嗜,则所属者臭味。耳、目、口、鼻有形,则并色、音、臭、味之类均有形焉。
⑵人以无形之灵通无形之性
吾人一心,乃有司欲,司悟二官,欲之所属善者耳,悟之所属真者耳。善与真无形,则司欲,司悟之为其官者,亦无形矣,所为神也。神之性能达形之性,而有形者固未能通无形之性也。夫人能明达鬼神及诸无形之性,非神而何?
⑶人有心灵通无形之性
中士曰:设使吾言:‘世无鬼神’,则亦言:‘无无形之性’,而人岂能遂明之乎?则此五理似无的据。
西士曰:虽人有言无鬼神、无无形之性,然此人必先明‘鬼神无形之情性’,方可定之曰有无焉。苟弗明晓其性之态,安知其有无哉?如曰:雪白,非黑者,必其明‘黑白之情’,然后可以辩雪之为白而非黑。则人心能通无形之性,益著矣。
以人能外观内省
其六曰:
⑴禽兽所知有限且不能反省
肉心之知,犹如小器,有限不广,如以线系雀于木,不能展翅高飞,线之阻也。是以禽兽虽得知觉有形之外,情不能通,又弗能反诸己而知其本性之态。
⑵人的知识无限且能无省
若无形之心,最恢最宏,非小器所限,直通乎无碍之境。如雀断其所束之线,则高非戾天,谁得而御之?故人之灵非惟知其物外形情,且畅晓其隐体,而又能反观诸己,明己本性之态焉,此其非属有形,益可审矣。
六、灵魂不死不灭
所以言:人魂为神,不容泯灭者也。因有此理,实为修道基焉。又试揭三、四端理,以明徵之。
关心身后之事
其一曰:
⑴人心都愿意留美名于后世
人心皆欲传播善名,而忌遗恶声,殆与还生不侔。是故行事期协公评,以邀人称赏:或立功业,或辑书册,或谋术艺,或致身命,凡以求令闻广誉,显名于世,虽捐生不惜,此心人大概皆有之。而愚者则无,愈愚则愈无焉。试问,死后,吾闻知吾所遗声名否?如以形论,则骨肉归土,未免朽化,何为能闻?然灵魂常在不灭,所遗声名善恶寔与我生无异。若谓灵魂随死銷灭,尚劳心以求休誉,譬或置妙尽 ,以己既盲时看焉;或备美乐,以己既聋时听焉。此声名何与于我?而人人求之,至死不休。
⑵孝子慈孙有事亡如事存之心
彼孝子慈孙,中国之古礼,四季修其祖庙,设其裳衣,荐其时食,以说考妣。使其形、神尽亡,不能听吾告哀,视吾稽颡,知吾“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之心,则固非自国君至于庶人大礼,乃童子空戏耳。
人心希望常生不死
其二曰:
⑴上帝有物有则之品类
上帝降生万品,有物有则,无徒物,无空则。
⑵禽兽之欲不逾本世之事
且历举名品之情,皆求遂其性所愿欲,而不外求其势之所难获。是以鱼鳖乐潜川渊,而不冀游于山岭;兔鹿性喜走山岭,而不欲潜于水中。故鸟兽之欲非在常生,不在后世之跻天堂受无穷之乐,其下情所愿不逾本世之事。
⑶人心所愿冀爱长生
独吾人虽习闻异论,有神、身均灭之说,亦无不冀爱长生,愿居乐地,享无疆之福者。设使无人可得以尽实其情,岂天主徒赋之于众人心哉?何不观普天之下多有抛别家产,离弃骨肉,而往深山穷谷诚心修行?此辈俱不以今世为重,祈望来世真福。若吾魂随身而殁,讵不枉费其意乎?
今世的事物不能满足人心
其三曰:
⑴今世事物不能充满人心
天下万物惟‘人心’广大,穷本世之事物弗克充满,则其所以充满之者在后世,可晓矣。
⑵今世事物不能充满人心之因
盖天主至智、至仁,凡厥所为人,不能更有非议。彼各依其世态,以生其物之态。故欲使禽兽止于今世,则所付之愿不越此一世坠落事,求饱而饱则已耳。欲使人类生乎千万世,则所赋之愿不徒在一世须臾之欲,於是不图止求一饱,而求之必莫得者焉。
⑶今世事物不能充满人心之证
①商贾殖货之人
试观商贾殖货之人,虽金玉盈箱,富甲州县,心无慊足。
②仕人
又如仕者,躐身世之浮名,趋明时之捷径,惟图轩冕华衮为荣。即至于垂绅朝陛,晋职台阶,心犹未满,
③君王
甚且极之奄有四海,临长百姓,福贻子孙,其心亦无底极。此不足怪,皆缘天主所禀情欲,原乃无疆之寿、无限之乐,岂可以今世几微之乐姑为餍足者?
⑷惟有天主能满足人心
一蚊之小,不可饱龙、象;一粒之微,弗克寔太仓。西土古圣曾悟此理,瞻天叹曰:“上帝公父,尔寔生吾人辈于尔,惟尔能满吾心也。人不归尔,其心不能安足也。”
人都怕死人
其四曰:人性皆惧死者,虽亲戚友朋,既死则莫肯安意近其尸。然尔猛兽之死弗惧者,则人性之灵自有良觉,自觉人死之后尚有魂在,可惧;而兽魂全散无所留以惊我也。
现世不能完全善恶报应
其五曰:天主报应无私,善者必赏,恶者必罚。如今世之人,亦有为恶者富贵安乐,为善者贫贱苦难,天主固待其既死,然后取其善魂而赏之,取其恶魂而罚之。若魂因身终而灭,天主安得而赏罚之哉?
七、恶人灵魂不会散灭
中士曰:君子平生异于小人,则身后亦宜异于小人。死生同也,则所以异者必在于魂也。故儒有一种言善者能以道存聚本心,是以身死而心不散灭;恶者以罪败坏本心,是以身死而心之散灭随焉。此亦可诱人於善焉。
人的灵魂不会散灭
西士曰:人之灵魂不拘善恶,皆不随身后而灭,万国之士信之,天主正经载之,余以数端实理证之矣。此分善恶之殊,则不载于经,不据于理,未敢以世之重事轻为新说,而簧鼓滋惑也。劝善沮恶有赏罚之正道,奚捐此而求他诡遇?
恶人灵魂不灭的证明
⑴灵魂不会聚散
人魂匪沙匪水可以聚散,魂乃神也,一身之主,四肢之动宗焉。以神散身,犹之可也;以身散神,如之何可哉?
⑵灵魂不会因恶而散坏
使恶行能散本心,则是小人必不寿矣。然有自少至老为恶不止,何以散其心犹能生耶?心之于身重乎血,血既散,身且不能立,则心既散,身又焉能行?况心坚乎身,积恶于已不能散身,何独能散其心乎?若生时心已散,何待死后乎?
⑶天主不因其善恶改变其本性 
造物者因其善否不易其性:
①禽兽虽善不能常生
如鸟兽之性非常生之性,则虽其间有善,未缘俾鸟兽常生。
②魔鬼虽恶不能殄灭
魔鬼之性,乃常生之性纵其为恶,未缘俾魔鬼殄灭。
③恶人灵魂也不能因恶而散灭
则恶人之心岂能因其恶而散灭焉?
恶人灵魂概受灭亡之刑不公
使恶人之魂概受灭亡之刑,则其刑亦未公,固非天主所出。盖重罪有等,岂宜一切罚以灭亡哉?
灵魂散灭的观点导人为恶
况被灭者,既归于无,则亦必无患难、无苦辛、无所受刑,而其罪反脱,则是引导世人以无惧为恶,引导为恶者以无惧增其恶也。
儒家以心散、心为喻
圣贤所谓心散、心亡,乃是譬词。如吾泛滥逐于外事,而不专一,即谓‘心散’;如吾所务不在本性内事,而在外逸,即谓‘心亡’;非必真散、真亡也。
八、人的灵魂的结局
善恶是灵魂之饰
善者藏心以德,似美饰之;恶者藏心以罪,似丑污之。
灵魂散灭由天主
此本性之体,兼身与神,非我结聚,乃天主赋之,以使我为人。其散亡之机亦非由我,常由天主。天主命其身期年而散,则期年以散,而吾不能永久。命其灵魂常生不灭,而吾焉能灭之耶?
善用则安误用则危
顾我所用何如善用之,则安泰;误用之,则险危云耳。
⑴灵魂不因行为而改变其本性
吾禀本性如得兼金,吾或以之造祭神之爵,或以之造藏秽之盘,皆我自为之。然其藏秽盘独非兼金乎?
⑵灵魂会因行为而改变其处境
增光于心,则腾天上之大光;增瞑于心,则降地下之大瞑,谁能排此理之大端哉?
九、结语
中士曰:吁!今吾方知人所异於禽兽者,非几希也。灵魂不灭之理,甚正也,甚明也。
西士曰:期己行于禽兽,不闻二性之殊者,顽也。高士志浮人品之上,讵愿等己乎鄙类者哉?贤友得契尊旨,言必跃如。然性遐异矣,行宜勿迩焉。

第四节 辩释鬼神及人魂异论,而解天下万物不可谓之一体
第四篇 辩释鬼神及人魂异论,而解天下万物不可谓之一体
一、以经典证明鬼神存在
中士曰:昨吾退习大诲,果审其皆有真理,不知吾国迂儒何以攻折鬼神之实为正道也?
西士曰:吾遍察大邦之古经书,无不以祭祀鬼神为天子诸侯重事,故敬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岂无其事而故为此矫诬哉?
以商代经典论证
⑴经典
①《盘庚》
《盘庚》曰:“失于政,陈于兹,高后丕乃崇降罪疾,曰:‘何虐朕民?’”又曰:“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高后。曰:‘作丕刑於朕孙。’迪高后丕乃崇降弗详。”
②《西柏戡黎》
《西伯戡黎》,祖伊谏纣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
⑵对经典的解释说明
①《盘庚》
盘庚者,成汤九世孙,相违四百而犹祭之,而犹惧之,而犹以其能降罪、降不详,励己、劝民,则必以汤为仍在而未散矣。
②《西柏戡黎》
祖伊在盘庚之后,而谓殷先王既崩而能相其后孙,则以死者之灵魂为永在不灭矣。
以周代经典论证
⑴经典
①《金滕》
《金滕》“周公曰:‘予仁若考,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又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
②《召浩》
《召诰》曰:“天既遐终大邦殷命,兹殷多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
③《诗经》
《诗》云:“文王在上,於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⑵对经典的解释说明
周公、召公何人乎?其谓成汤、文王既崩之后,犹在天陟降而能保佑国家,则以人魂死后为不散泯矣。贵邦以二公为圣,而以其言为诳,可乎?
当以正理驳斥邪说
异端炽行,祷张为幻,难以攻诘,后之‘正儒’其奈何?必将理斥其邪说,明论鬼神之性,其庶几矣。
二、以理释鬼神存在之疑
中士曰:今之论鬼神者,各自有见。或谓天地间无鬼神之殊;或谓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或谓如说有则非,如说无则亦非,如说有无,则得之矣。
论证鬼神当以经典为据
西士曰:三言,一切以攻鬼神,而莫思其非,将排诋佛老之徒,而不觉忤古圣之旨。且夫鬼神,有山川、宗庙天地之异名异职,则其不等著矣。所谓二气良能、造化之迹、气之屈伸,非诸经所指之鬼神也。
不可以信疑论鬼神之有无
吾心信否,能有无物者否?讲梦则或可,若论天地之大尊,奚用此恍惚之乱耶?譬如西域狮子,知者信其有,愚人或不信,然而狮子本有,彼不信者,能灭狮子之类哉?又况鬼神者哉?
不可以有无说鬼神
凡事物,有即有,无即无。盖小人疑鬼神有无,因就学士而问以释疑,如答之以有无,岂非愈增其疑乎?
当以理推论鬼神
⑴不可以眼见为凭
诸言之旨无他,惟曰:“有,则人见之;人莫见之则无矣。”然兹语非学士者议论,乃郊野之诞耳。无色形之物,而欲以肉眼见之,比方欲以耳啖鱼肉之味,可乎?谁能以俗眼见五常乎?谁见生者之魂乎?谁见风乎?
⑵当以事理为据
以目睹物不如以理度之。夫目,或有所差,惟理无谬也。
①以日轮为例
观日轮者,愚人测之以目,谓大如瓮底耳;儒者以理而计其高远之极,则知其大乃过于普天之下也。
②以直木为例
置直木于澄水中而浸其半,以目视之如曲焉;以理度之,则仍自为直,其木非曲也。
③以影为例
任目观影,则以影为物,谓能动静;然以理细察,则知影实无光者耳已,决非有物,况能动静乎?
④以西校公之语为证
故西校公语曰:“耳目、口鼻、四肢所知觉物,必揆之于心理。心理无非焉,方可谓之真;若理有不顺,则舍之就理可也。”
⑷当以外显推内隐
人欲明事物之奥理,无他道焉,因外显以推内隐,以其然验其所以然。如观屋顶烟腾,而屋内之必有火者可知。昔者,因天地万物而证其固有天地万物之主也,因人事而证其有不能散灭之灵魂也。则以证鬼神之必有,亦无异道矣。如云‘死者形朽灭而神飘散泯然无迹’,此一二匹夫之云,无理可依,奈何以议圣贤之所既按乎哉?
三、灵魂的存在状态
中士曰:《春秋》传载:郑伯有为厉。必以形见之也。人魂无形,而移变有形之物,此不可以理推矣。夫生而无异于人,岂死而有越人之能乎?若死者皆有知,则慈母有深爱子,一旦化去,独不日在本家顾视向者所爱子乎?
《春秋》证明鬼神存在
西士曰:《春秋》传既言伯有死后为厉,则古春秋世亦已信人魂之不散灭矣。而俗儒以非薄鬼神为务,岂非春秋罪人乎?
鬼神死人灵魂
夫谓人死者,‘非魂’死之谓,惟谓‘人魄’耳、‘人形’耳。灵魂者,生时如拘缧线中;既死,则如出暗狱而脱手足之拳,益达事物之理焉,其知能当益滋精,逾于俗人,不宜为怪。君子知其然,故不以死为凶惧而忻然安之,谓之归于本乡。
天主掌管灵魂
⑴天主制作限定万物
天主制作万物,分定各有所在,不然则乱。如死者之魂仍可在家,岂谓之死乎?且观星宿居於天上,不得降於地下而杂乎草木,草木生於地下,亦不得升於天上而杂乎星宿。万物各安其所不得移动,譬水底鱼饥将死,虽有香饵在岸,亦不得往而食之。人之魂虽念妻子,岂得回在家中?
⑵天主使灵魂显现
凡有回世界者,必天主使之,或以劝善,或以惩恶,以验人死之后其魂犹存,与其禽兽魂之散而不回者异也。魂本无形,或有著显於人,必托一虚像而发见焉,此亦不难之事。
人不可妄言底毁
天主欲人尽知死后魂存,而分明晓示若此,而犹有罔诋无忌、乱教惑民,以己所不知,妄云人死魂散,无复形迹,非但悖妄易辩,且其人身后之魂必受妄言之殃矣。可不慎乎?
四、鬼神非气非物
中士曰:谓人之神魂死后散泯者,以神为气耳。气散有速渐之殊,如人不得其死,其气尚聚久而渐泯,郑伯有是也。又曰:阴阳二气为物之体,而无所不在。天地之间无一物非阴阳,则无一物非鬼神也。如尊教谓鬼神及人魂如此,则与吾常所闻无大异焉。
鬼神不是气
⑴鬼神与气名理不同
西士曰:以气为鬼神灵魂者,紊物类之实名者也。立教者,万类之理当各类以本名。古经书云气、云鬼神,文字不同,则其理亦异。有‘祭鬼神’者矣,未闻有‘祭气’者,何今之人紊用其名乎?
⑵人死魂散不合理
云气渐散,可见其理已穷,而言之尽妄。吾试问之:夫气何时散尽?何病疾使之散?鸟兽常不得其死,其气速散乎?渐散乎?何其不回世乎?则死后之事皆未必知之审者,奚用妄论之哉?
鬼神非物
《中庸》谓:“体物而不可遗。”以辞迎其意可也。盖仲尼之意谓:鬼神体物,其德之盛耳,非为鬼神即是其物也。
鬼神在物与魂神在人不同
且鬼神在物与魂神在人大异焉。
⑴魂神中与人形的一体
魂神在人为其内本分,与人形为一体,故人以是能论理而列於灵才之类;
⑵鬼神与物各列各类
彼鬼神在物,如长年在船非船之本分者,与船分为二物而各列於各类,故物虽有鬼神而弗登灵才之品也。
⑶天主命鬼神引导万物
但有物自或无灵,或无知觉,则天主命鬼神引导之,以适其所,兹所谓体物耳矣,与圣君以神治体国家同焉。不然,是天下无一物非灵也。
⑷反驳万物有灵论
盖彼曰:天下每物有鬼神,而每以鬼神为灵,如草木金石岂可谓之灵哉?彼文王之民感君之恩,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不足为奇;今桀纣之台、沼亦谓之灵矣,岂不亦混乱物之品等而莫之顾耶?
万物各从其类
分物之类,贵邦士者曰;或得其形,如金石是也;或另得生气而长大,如草木是也;或更得知觉,如禽兽是也;或益精而得灵才,如人类是也。吾西洋之士犹加详焉,观后图可见。但其倚赖之类最多,难以图尽,故略之,而特书其类之九元宗云。凡此物之万品,各有一定之类,有属灵者,有属愚者。如吾於外国士传:中国有儒谓鸟兽草木金石皆灵,与人类齐。岂不令之大惊哉?
五、人与万物之别不在性之偏正
中士曰:虽吾国有谓鸟兽之性同乎人,但鸟兽性偏而人得其正,虽谓鸟兽有灵,然其灵微缈,人则得灵之广大也,是以其类异也。
正偏大小不足以分类
西士曰:夫正偏小大不足以别类,仅别同类之等耳。正山、偏山、大山、小山,并为山类也。智者获灵之大,愚人获灵之小,贤者得灵之正,不肖得灵之偏,岂谓异类者哉?如小大偏正能分类,则人之一类,灵之巨、微、正、僻其类甚多。
有与无是分类的原则
苟观物类之图,则审世上固惟“有”“无”二者可别物异类焉耳。试言之:有形者为一类,则无形者异类也;生者为一类,则不生者异类也;能论理者惟人类本分,故天下万类无与能论也。
外来与内本是分类的原则
人之中,论有正偏小大,均列於会论之类,而惟差精粗。如谓鸟兽之性本灵,则夫其偏、其小,固同类于人者也,但不宜以似为真,以由外来者为内本。譬如因见铜壶之漏能定时候,即谓铜水本灵可乎?将军者有智谋以全军而败敌,其士卒顺其令而或进、或退、或伏、或突,以成其功,谁曰士卒之本智不从外导者乎?
以自主与不自主区别灵性
明于类者,视各类之行动;熟察其本情,而审其志之所及。则知鸟兽者有鬼神为之暗诱,而引之以行上帝之命,出于不得不然,而莫知其然,非有自主之意。吾人类则能自立主张,而事为之际皆用其所本有之灵志也。
六、人与万物之和气与鬼神之别
中士曰:虽云天地万物共一气,然物之貌像不同,以是各分其类。如见身只是躯壳,躯壳内外莫非天地阴阳之气,气以造物,物以类异;如鱼之在水,其外水与肚裹之水同,鳜鱼肚裹之水与鲤鱼肚裹之水同,独其貌像常不一,则鱼之类亦不一焉。故观天下之万像,而可以验万类矣。
人与万物之别
⑴外貌之别非种类之别
西士曰:设徒以像分物,此非分物之类者也,是别像之类者耳。
⑵以像貌分类之谬
像固非其物,也以‘像’分物,不以‘性’分物,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犬牛之性犹人之性欤,是告子之后又一告子也。
⑶相貌与种类之别
以泥塑虎塑人二者,惟以貌像谓之异,宜也;活虎与活人,谓止以其貌异焉,决不宜矣。以貌像别物者大概相同,不可谓异类;如以泥虎例泥人,其貌虽殊,其为泥类则一耳。
气与鬼神之别
⑴气非生命之本
若以气为神,以为生活之本,则生者何由得死乎?物死之后,气在内外犹然充满,何适而能离气?何患其无气而死?故气非生活之本也。
⑵气与灵魂之别
传云:“差毫厘,谬千里。”未知气为四行之一,而同之于鬼神及灵魂,亦不足怪;若知气为一行,则不难说其体用矣。
①气为构成万物形象之元行
且夫万者,和水火土三行,而为万物之形者也;
②灵魂是人的内分
而灵魂者,为人之内分,一身之主,以呼吸出入其气者也。
③气是生物呼吸之物
盖人与飞走诸类皆生气内,以便调凉其心中之火,是故恒用呼吸,以每息更气,而出热致凉以生焉。鱼潜水间,水性甚冷,能自外透凉于内火,所以其类多无呼吸之资也。
⑶鬼神是司造化之物
夫鬼神非物之分,乃无形别物之类。其本职惟以天主之命司造化之事,无柄世之专权。
⑷人当敬鬼神而远之 
故仲尼曰:“敬鬼神而远之。”彼福禄、免罪非鬼神所能,由天主耳。而时人谄渎,欲自此得之,则非其得之之道也。夫“远之”意与“获罪乎天,无所祷”同,岂可以“远之”解“无之”而陷仲尼于无鬼神之惑哉?
七、万物与天主不同体
中士曰;吾古之儒者,明察天地万物本性皆善,俱有宏理,不可更易。以为物有巨微,其性一体,则曰天主上帝即在各物之内而与物为一,故劝人勿为恶以玷己之本善焉,勿违义以犯己之本理焉,勿害物以侮其内心之上帝焉。又曰人物坏丧,不灭本性而化归于天主,此亦人魂不灭之谓,但恐於先生所论天主者不合。
万物与天主一体是魔鬼傲语
西士曰:兹语之谬,比前所闻者愈甚,曷敢合之乎?吾不敢以此简吾上帝之尊也。天主经有传:昔者天主化生天地,即化生诸神之汇,其间有一钜神,名谓“辂齐拂儿”,其视己如是灵明,便傲然曰:“吾可谓与天主同等矣”。天主怒而并其从者数万神变为魔鬼,降置之於地狱。自是天地间始有魔鬼,有地狱矣。夫语“物与造物者同”,乃辂齐拂儿鬼傲语,孰敢述之欤?
万物与天主一体不合儒家正论
世人不禁佛氏诳经,不觉染其毒语。周公仲尼之论、贵邦古经书,孰有狎后帝而与之一者?
人不能与天主同等
设恒民中有一匹夫,自称与天子同尊,其能免乎?地上民不可妄比肩地上君,而可同天上帝乎?
万物不能与天主同等
人之称人谓曰:“尔为尔,我为我。”而今凡沟壑昆虫与上帝曰:“尔为我,我为尔。”岂不谓极抗大悖乎哉?
八、人与天主不同等
中士曰:佛氏无逊于上帝也。其贵人身,尊人德,有可取也。上帝之德固厚,而吾人亦具有至德;上帝固具无量能,而吾人心亦能应万事。试观先圣调元开物,立教明伦,养民以耕凿机杼,利民以舟车财货,其肇基经世,垂万世不易之鸿猷,而天下永赖以安,未闻蔑先圣而上帝自作自树,以臻至治。由是论之,人之德能,虽上帝罔或逾焉。讵云创造天地独天主能乎?世不达己心之妙,而曰心局身界之内;佛氏见其大,不肯自屈,则谓:“是身也,与天地万物咸蕴乎心。”是心无远不逮,无高不升,无广不括,无细不入,无坚不度,故具识根者宜知:方寸间俨居天主。非天主,宁如是耶?
佛氏之说矜傲丧德
西士曰:佛氏未知己,奚知天主?彼以眇眇躬受明于天主,偶蓄一材、饬一行,矜傲睨,肆然比附于天主之尊,是岂贵吾人身、尊吾人德?乃适以贱人丧德耳。傲者诸德之敌也,一养傲於心,百行皆败焉。
谦卑以圣人敬事天主
西土圣人有曰:“心无谦而积德,如对风堆沙。”圣人崇谦让。天主之弗让,如逊人何哉?其视圣人,翼翼乹乹,畏天明威,身后天下,不有其知,殆天渊而水火矣。圣人不敢居圣,而令恒人拟天主乎?夫德基于修身,成于事上帝。周之德必以事上帝为务,今以所当凛然敬事者而曰“吾与同焉”,悖何甚乎?
人不能从无中创造万物
至於裁成庶物,盖因天主已形之物而顺材以成之,非先自无物而能创之也。如制器然,陶者以金,者以木,然而金木之体先备也。无体而使之有体,人孰能之?人之成人,循其性而教之,非人本无性而能使之有性也。
天主能从无中创造万物
若夫天主造物,则以无而为有,一令而万像即出焉。故曰:无量能也,於人大殊矣。
人物之理是天主印迹
且天主之造物也,如朱印之印楮帛,楮帛之印非可执之为印,斯乃印之迹耳。人物之理皆天主迹也。使欲当之原印而复以印诸物,不亦谬乎?
人心不含天地万物真体
智者之心含天地、具万物,非真天地万物之体也。惟仰观俯察,鉴其形而达其理,求其本而遂其用耳,故目所未睹,则心不得有其像。若止水、若明镜影诸万物,乃谓明镜、止水均有天地,即能造作之,岂可乎?
无人能于此造一山一川   
必言顾行乃可信焉,天主万物之原,能生万物。若人即与之同,当亦能生之,然谁人能生一山一川于此乎?
九、万物非一体
中士曰:所云生天地之天主者,与存养万物天上之天主者,佛氏所云“我”也。古与今,上与下,“我”无间焉,盖全一体也。第缘四大沉沦昧晦,而情随事移,“真元”日凿,“德机”日弛,而“吾”、天主并溺也;则吾之不能造养物,非本也,其流使然耳。夜光之珠,以蒙垢而损厥值,追究其初体,昉可为知也。
西士曰:吁,哉!有是毒唾,而世人竞茹之,悲欤。非沦昧之极,孰敢谓万物之原、天地之灵为物沦昧乎哉?
天主不会受四大昧溺
夫人德坚白,尚不以磨涅变其真体;物用凝固,不以运动失其常度。至大无偶、至尊无上,乃以人生幻躯能累及而污惑之?是人斯胜天,欲斯胜理,神为形之役,情为性之根,于识本末者,宜不喻而自解矣。且两间之比,孰有逾於造物者,能囿之、陷之于四大之中,以昧溺之乎?
天主不可能与我为一体
夫天上之天主,於我既共一体,则二之澄澈、混淆无异焉。譬如首上灵神於心内灵神同为一体也,故适痛楚之遭、变故之值,首之神混淆,心之神钧混淆焉,必不得一乱一治之矣。今吾心之乱,固不能混天上天主之永攸澄澈,彼永攸澄澈又不免我心之混淆,则吾於天主非共为一体,岂不验乎?
天主与万物不同体
⑴天主与万物同体的三种可能
夫曰天主与物同:
①天主即万物
或谓天主即是其物,而外无他物。
②天主在万物内
或谓其在物,而为内分之一。
③天主使用万物
或谓物为天主所使用,如械器为匠之所使用。此三言皆伤理者,吾逐逐辩之也。
⑵批驳天主即万物
①天主即万物则没有物性
其云:天主即是‘各物’,则宇宙之间虽有万物,当无二性,既无二性,是无万物,岂不混淆物理?
②天主即万物则万物不相戕害
况物有常情,皆欲自全,无欲自害。吾视天下之物固有相害相殛者,如水灭火,火焚木,大鱼食小鱼,强禽吞弱禽,既天主即是各物,岂天主自为戕害而不及一存护乎?然天主无可戕害之理。
③天主即万物则不必祭上帝
从是说也,吾身即上帝,吾祭上帝即自为祭耳,益无是礼也。
④人心不接受天主即木石
果尔,则天主可谓木石等物,而人能耳顺之乎?
⑶批驳天主在万物内
①天主小于万物不合理
其曰天主为物之内本分,则是天主微乎物矣。凡全者,皆其大于名分者也。斗大于升,升乃斗十分之一耳。外者包乎内。若天主在物之内为其本分,则物大于天主,而天主反小也。万物之原乃小乎其所生之物,其然乎?岂其然乎?
②天主在人内不合理
且问天主在人内分,为尊主欤?为贱役欤?
a、天主为贱役不可以
为贱役而听他分之命固不可也。
b、天主为尊主则无人为恶
如为尊主而专握一身之柄,则天下宜无一人为恶者,何为恶者滋众耶?
c、天主受蔽于私欲则与天主之德不符
天主为善之本根,德纯无渣,既为一身之主,犹致蔽於私欲,恣为邪行,德何衰耶? 
d、天主不能管理一身则与天主之能不符
当其制作乾坤,无为不中节,奚今司一身之行,乃有不中者?又为诸戒原,乃有不守戒者,不能乎?不识乎?不思乎?不肯乎?皆不可谓也。
⑷批驳天主使用万物
①天主使用万物则天主与万物不同体
其曰物如躯壳,天主使用之若匠者使用其器械,则天主尤非其物矣。石匠非其凿,渔者非其网、非其舟。天主非其物,何谓之同一体乎?
②天主使用万物则不应当惩恶赏善
循此辩焉,其说谓万物行动不系於物,皆天主事,如械器之事皆使械器者之功:夫不曰耜耒耕田,乃曰农夫耕之;不曰斧劈柴,乃曰樵夫劈之;不曰锯断板,乃曰梓人断之。则是火莫焚,水莫流,鸟莫鸣,兽莫走,人莫骑马乘车,乃皆惟天主者也。小人穴壁逾墙、御旅于野,非其罪,亦天主使之罪乎?何以当恶怨其人,惩戮其人乎?为善之人亦悉非其功,何为当赏之乎?乱天下者,莫大於信是语矣。
天主不是万物本分
且凡物不以天主为本分,故散而不返归于天主,惟归其所结物类尔矣。如物坏死而皆归本分,则将返归天主,不谓坏死,乃益生全,人亦谁不悦速死以化归上帝乎?孝子为亲厚置棺椁,何不令考妣速化为上尊乎?尝证天主者,始万物而制作之者也。其性浑全成就,物不及测,矧谓之同?
十、天主与万物的关系
万物性理是天主印迹
吾审各物之性善而理精者,谓天主之迹可也,谓之天主则谬矣。试如见大迹印於路,因验大人之足曾过于此,不至以其迹为大人。观画之精妙,慕其画者曰高手之工,而莫以是为即画工。天主生万森之物,以我推征其原,至精极盛,仰念爱慕,无时可释。使或泥于偏说,忘其本原,岂不大误?
天主是万物之外分
⑴天主是物之外分
夫误之原非他,由其不能辨乎物之‘所以然’也。所以然者,有在物之内分,如阴阳是也;有在物之外分,如作者之类是也;天主作物,为其公作者,则在物之外分矣。
⑵天主在物的四种方式
第其在物,且非一端:或在物如在其所,若人在家、在庭焉;或在物为其分,若手足在身,阴阳在人焉;或倚赖之在自立者,如白在马为白马,寒在冰为寒冰焉;或在物如‘所以然’之在其‘已然’,若日光之在其所照水晶焉,火在其所烧红铁焉。以末揆端,可云天主在物者耶。
⑶天主不离于物也不杂于物
如光虽在水晶,火虽在铁,然而各物各体本性弗杂,谓天主之在物如此,固无所妨也。但光可离水晶,天主不可离物。天主无形而无所不在,不可截然分而别之。故谓全在於全所,可也谓全在各分,亦可也。
十一、人与万物的关系
中士曰:闻明论,先疑释矣。有谓人於天下之万物皆一,如何?
人不同于天主与万物
西士曰:以人为同乎天主,过尊也;以人与物一,谓人同乎土石,过卑也。由前之过,惧有人欲为禽兽;由今之过,惧人不欲为土石。夫率人类为土石,子从之乎?其不可信,不难辩矣。
相同的三种类别
寰宇间,凡为同之类者,多矣:
⑴同宗异类
①同名异物
或有异物同名之同,如柳宿与柳树是也。
②同群之同
或有同群之同,以多口总聚为一,如一寮之羊皆为同群,一军之卒皆为同军是也;
③同理之同
或有同理之同,如根、泉、心三者相同。盖若根为百枝之本,泉为百派之源,心为百脉之由是也。此三者姑谓之同,而实则异。 
⑵同类异体
①同宗之同
或有同宗之同,如鸟兽通为知觉,列于各类是也;
②同类
或有同类之同,如此马与彼马共属马类,此人与彼人共属人类是也。此二者略可谓之同矣。
⑶同体异用
①同属一体
或有同体之同,如四肢与一身同属一体焉。
②名异实同
或其名不同而实则同,如放勲、帝尧二名总为一人焉。兹二者乃为真同。夫谓天下万物皆同,于此三等何居?
人与万物不是一体
中士曰:谓‘同体之同’也。曰:君子以天下万物为一体者也;间形体而分尔我,则小人矣。君子一体万物非由作意,缘吾心仁体如是。岂惟君子,虽小人之心亦莫不然。
⑴万物一体之本意
西士曰:前世之儒借万物一体之说,以翼愚民悦从于仁,所谓一体,仅谓一原耳已。
⑵信万物一体将灭仁义之道
如信之为真一体,将反灭仁义之道矣。何为其然耶?仁义相施必待有二;若以众物实为一体,则是以众物实为一物,而但以虚像为之异耳,彼虚像焉能相爱相敬哉?故曰为仁者推己及人也。仁者以己及人也,义者人老老、长长也,俱要人己之殊,除人己之殊,则毕除仁义之理矣。设谓物都是己,则但以爱己、奉己为仁义。将小人惟知有己,不知有人,独得仁义乎?
⑶论仁德的本义
书言人己,非徒言形,乃兼言形性耳。且夫仁德之厚,在远不在近。
①近爱之爱
a近爱本体
近爱本体,虽无知觉者亦能之。故水恒润下,就湿处,合同类,以养存本体也;火恒升上,就乾处,合同类,以养全本性也。
b、近爱所亲
近爱所亲,鸟兽亦能之,故有跪乳、反哺者;
c、近爱己家
近爱己家,小人亦能之,故常有苦劳行险阻为窃盗以养其家属者;
d、近爱本国
近爱本国,庸人亦能之,故常有群卒致命以御强寇奸宄者。
②远爱之爱
独至仁之君子能施‘远爱’,包覆天下万国而无所不及焉。君子岂不知我一体、彼一体;此吾家吾国,彼异家异国?然以为皆天主上帝生养之民、物,即分当兼切爱恤之,岂若小人但爱己之骨肉者哉?
⑷体群臣之本意
中士曰:谓以物为一体乃仁义之贼,何为《中庸》列“体群臣”於九经之内乎?
①体群臣是譬喻
西士曰:体物以譬喻言之,无所伤焉。如以为实言,伤理不浅。
②不必施仁于物
《中庸》令君体群臣,君臣同类者也,岂草木瓦石皆可体耶?吾闻君子於物也,爱之弗仁,今使之於人为一体, 必宜均仁之矣。
③施仁于物是兼爱
墨翟兼爱人,而先儒辩之为非。今劝仁土泥,而时儒顺之为是,异哉!
万物多种多样,
⑴天主造万物
天主之为天地及其万物,万有繁然:或同宗异类,或同类异体,或同体异用。今欲强之为一体,逆造物者之旨矣。
⑵人心以万物为美
①人心以事物多多为善
物以多端为美,故聚贝者欲贝之多,聚古器者欲器之多,嗜味者欲味之多。
②人心以丰富多彩为美
令天下物均红色,谁不厌之?或红、或绿、或白、或青,日观之不厌矣。
③人心以音乐变化为美
如乐音皆宫,谁能聆之?乍宫、乍商、乍角、乍征、乍羽,闻之三月食不知味矣。外物如此,内何不然乎?
⑶以理推论万物的多样性
①万物不只是外貌之别
吾前明释各类以各性为殊,不可徒以貌异,故石狮与活狮貌同类异,石人与石狮貌异类同,何也?俱石类也。
②万物的体与类的含义
尝闻吾先生解类体之情曰:自立之类,同体者固同类,同类者不必同体。又曰:同体者之行为皆归全体,而并指各肢。设如右手能救助患难,则一身两手皆称慈悲;左手习偷,非惟左手谓贼,左手全体皆称为贼矣。
③万物不同体
推此说也,谓天下万物一体,则世人所为尽可相谓。跖一人为盗;而伯夷并可谓盗,武王一人为仁。而纣亦谓仁;因其体同而同之,岂不混各物之本行乎?
④同灯非同体
学士论物之分,或有同体,或有各体,何用骈众物为同体?盖物相连则同体也,相绝则异体也。若一江之水,在江内是与江水一体;既注之一勺,则勺中之水於江内水惟可谓同类,岂仍谓同体焉?泥天地万物一体之论,简上帝,混赏罚,除类别,灭仁义,虽高士信之,我不敢不诋焉。
十二、结语
中士曰:明论昭昭,发疑排异,正教也。人魂之不灭、不化他物,既闻命矣。佛氏轮回六道、戒杀之说,传闻圣教不与,必有所诲,望来日教之。
西士曰:丘陵既平,蚁垤何有?余久愿折此,子所嗜闻,亦吾所喜讲也。

天主实义上卷终


天主实义下卷
第五节 辩排轮回六道、戒杀生之谬说,而揭斋素正志
第五篇 辩排轮回六道、戒杀生之谬说,而揭斋素正志。
一、驳轮回六道说
中士曰:论人类有三般。一曰人之在世,谓生而非由前迹,则死而无遗后迹矣。一曰夫有前后与今三世也,则吾所获福祸於今世,皆由前世所为善恶;吾所将逄於后世吉凶,皆系今世所行正邪也。今尊教曰,人有今世之暂寄,以定后世之永居,则谓吾暂处此世,特当修德行善,令后世常享之。而以此为行道路,以彼为至本家;以此如立功,以彼如受赏焉。夫后世之论是矣。前世之论,将亦有从来乎?
六道轮回说的来历
⑴闭他卧剌首创轮回说
西士曰:古者吾西域有士,名曰闭他卧剌,其豪杰过人,而质朴有所未尽,常痛细民为恶无忌,则乘己闻名,为奇论以禁之。为言曰行不善者必来世复生有报,或产艰难贫贱之家,或变禽兽之类。暴虐者,变为虎豹;骄傲者,变为狮子;淫色者,变为犬豕;贪得者,变成牛驴;偷盗者,变作狐狸、豺狼、鹰鹒等物。每有罪恶,变必相应。
⑵西域不推崇卧氏之说
君子断之曰,其意美,其为言不免玷缺也,沮恶有正道,奚用弃正而从枉乎?既没之后,门人少嗣其词者。
⑶佛氏改之为六道轮回说
彼时此语忽漏国外,以及身毒释氏图立新门,承此轮回,加之六道,百端诳言,辑书谓‘经’。
⑷六道轮回说传入中国
数年之后,汉人至其国而传之中国。此其来历,殊无真传可信、实理可倚。
⑸身毒之说不足以示范天下
‘身毒’微地也,未班上国,无文礼之教,无德行之风,诸国之史未之为有无,岂足以示普天之下哉?
六道轮回的荒谬
中士曰:睹所传坤舆万国全图,上应天度,毫发无差,况又远自欧逻巴,躬入中华,所言佛氏之国,闻见必真。其国之陋如彼也,世人误读佛书,信其净土,甚有愿蚤死以复生彼国者,良可笑矣。吾中国人不习远游异域,故其事恒未详审,虽然,壤虽,人虽陋,苟所言之合理,从之无伤。
西士曰:夫轮回之说,其逆理者不胜数也,兹惟举四、五大端。
⑴今生之人不能忆前世之事
一曰:假如人魂迁往他身复生世界,或为别人,或为禽兽,必不失其本性之灵,当能记念前身所为;然吾绝无能记焉,并无闻人有能记之者焉,则无前世明甚。
中士曰:佛老之书所载能记者甚多,则固有记之者。
①记忆前世是魔鬼的作为
西士曰:魔鬼欲诳人而从其类,故附人及兽身,诒云为某家子,述某家事,以征其谬,则有之。
②记忆前世是在佛教传说
记之者必佛老之徒或佛教入中国之后耳。万方万类生死众多,古今所同,何为自佛氏而外,异邦异门虽奇圣广渊,可记千卷万句,而不克记前世之一事乎?
③人人都应记忆前世
人善忘,奚至忘其父母?并忘己之姓名?独其佛老之子弟以及畜类得以记而述之乎?
④轮回说是市井俚语
夫谑谈以欺市井,或有顺之者。在英俊之士、辟雍庠序之间,当论万理之有无,不笑且讥之,鲜矣。
⑤人与禽兽都应记忆前世
中士曰:释言人魂在禽兽之体,本依前灵,但其体不相称,故泥不能达。
西士曰:在他人之身,则本体相称矣,亦何不能记前世之事乎?吾昔已明释人魂之为神也。夫神者行其本情,不赖于身,则虽在禽兽亦可以用本性之灵,何不能达之有?
⑥忘掉前世无益于劝惩
若果天主设此轮回美丑之变,必以劝善而惩恶也,设吾弗明记前世所为善恶,何以验今世所值吉凶,果由前世因?而劝乎?惩乎?则轮回竟何益焉?
⑵古今畜生无异
二曰:当上帝最初生人以及禽兽,未必定以有罪之人变之禽兽,亦各赋之本类魂耳。使今之禽兽有人魂,则今之禽兽魂与古之禽兽魂异,当必今之灵而古之蠢也。然吾未闻有异也,则今之魂与古者等也。
⑶魂有三品
①魂有三品是天下通论
三曰:明道之士皆论魂有三品:下品曰生魂,此只扶所赋者生活长大,是为草木之魂。中品曰觉魂,此能扶所赋者生活长大,而又使之以耳目视听,以口鼻啖嗅,以肢体觉物情,是为禽兽之魂。上品曰灵魂,此兼生魂、觉魂,能扶植长大及觉物情;而又俾所赋者能推论事物,明辨理义,是为人类之魂。若令禽兽之魂与人魂一,则是魂特有二品,不亦紊天下之通论乎?
②灵魂不同故本性与相貌不同
凡物非徒以貌像定本性,乃惟以魂定之。始有本魂,然后为本性;有此本性,然后定於此类;既定此类,然后生此貌。故性异同,由魂异同焉;类异同,由性异同焉;貌异同,由类异同焉。鸟兽之貌既异乎人,则类、性、魂岂不皆异乎?
③观万物外表知其灵魂有别
人之格物穷理无他路焉,以其表而征其内,观其现而达其隐。故吾欲知草木之何魂,视其徒长大而无知觉,则验其内特有生魂矣。欲知鸟兽之何魂,视其徒知觉而不克论理,则验其特有觉魂矣。欲知人类之何魂,视其独能论万物之理,明其独有灵魂矣。理如是明也,而佛氏云禽兽魂与人魂同灵,伤理甚矣。吾常闻殉佛有谬,未尝闻从理有误也。
⑷人与禽兽体态不同
①人与禽兽体态不同故灵魂有异
四曰:人之体态奇俊,与禽兽不同,则其魂亦异。譬匠人欲成椅卓必须用木,欲成利器必须用铁,器物各异,则所用之资亦异。既知人之体态不同禽兽,则人之魂又安能与禽兽相同哉?故知释氏所云人之灵魂,或托於别人之身,或入於禽兽之体,而回生於世间,诚诳词矣。
②人的灵魂只合乎自身
夫人自己之魂只合乎自己之身,乌能以自己之魂,而合乎他人之身哉?又况乎异类之身哉?亦犹刀只合乎刀之鞘,剑只合乎剑之鞘,安能以刀合剑鞘耶?
⑸轮回说不能沮恶劝善
①人魂变兽不是惩罚
五曰:夫云人魂变兽,初无他据,惟疑其前世淫行曾效某兽,天主当从而罚之,俾后世为此兽耳。然此非刑也。顺其欲,孰谓之刑乎?奸人之情,生平灭己秉彝,以肆行其所积内恶,而尚只痛其具人面貌,若有防碍;使闻后世将改其形容,而凭已流恣,讵不大快?如暴虐者常习残杀,岂不欲身着利爪锯牙,为虎为狼,昼夜以血污口乎?倨傲者习于欺人,不识逊让,岂不乐长大其形生为狮子,为众兽之王乎?贼盗者以偷人财货度活,何忧化为狐狸,禀百巧媚以尽其情乎?此等辈非但不以变兽为刑,乃反以为恩矣。天主至公至明,其为刑必不如是也。
②人魂变兽有害于沮恶劝善
如曰自人之贵类入兽之贱类即谓之刑,吾意为恶之人却不自以为生居人类为贵,大抵不理人道而肆其兽情,所羞者具此人面耳已;今得脱其人面而杂於兽丑,无耻无忌甚得志也。故轮回之谎言荡词,於沮恶劝善无益,而反有损也。
⑹废除农事大乱人伦
①信轮回之说将废农事畜用
六曰:彼言戒杀生者,恐我所屠牛马即是父母后身,不忍杀之耳。果疑于此,则何忍驱牛耕或驾之车乎?何忍羁马而乘之路乎?吾意弑其亲,与劳苦之於耕田,罪无大异也。弑其亲,与恒加之以鞍而鞭辱之於市朝,又等也。然农事不可废,畜用不可免,则何疑于戒杀之说?而云人能变禽兽,不可信矣。
②信轮回之说将大乱人伦
中士曰:夫人魂能为禽兽者,诚诳语也,以欺无知小民耳,君子何以信吾所骑马为吾父母、兄弟、亲戚、或君、或师、朋友乎?信之而忍为之,乱人伦;信之而不为之,是又废畜养。而必使不用於世,人无所容手足矣。故其说不可信也。然若但言轮回之后复为他人,乃皆同类,亦似无伤。
a、乱婚姻之礼
西士曰:谓人魂能化禽兽,信其说则畜用废;谓人魂能化他人身,信其说将使夫婚姻之礼与夫使令之役皆有窒碍难行者焉。何者?尔所娶女子,谁知其非尔先化之母,或后身作异姓之女者乎?
b、乱仆役之事
谁知尔所役仆、所詈责小人,非或兄弟、亲戚、君师、朋友后身乎?此又非大乱人伦者乎?总之,人既不能变为鸟兽,则亦不能变化他人,理甚著明也。
人魂不灭宇内难容疑释
中士曰:前言人魂不灭,是往者俱在也。有疑使无轮回以销变之,宇内岂能容此多鬼哉?
⑴天地广阔能各无数灵魂
西士曰:疑此者,弗识天地之广阔者也,则意若易充也;
⑵神体不会充满宇宙空间
又弗通神之性态者也,以为其有充所也。形者在所,故能充于所;神无形,则何以满其所乎?一粒之大,而万神宅焉。岂惟往者,将来灵魂并容不碍也。岂用因是而为轮回妄论哉?
二、驳戒杀生说
中士曰:轮回之说,自二氏出,吾儒亦少信之。然彼戒杀生者,若近於仁,天主为慈之宗,何为弗与?
斋素戒杀与轮回说矛盾
西士曰:设人果变为禽兽,君子固戒杀小物,如杀人比。彼虽壳貌有异,均是人也。但因信此诞说,朔望斋素以戒杀生,亦自不通。譬有人日日杀人而食其肉,且复归依仁慈而曰:“朔望我不杀人,不食其肉。”但以余日杀而食之,可谓戒哉?其心忍恣杀于二十八日,彼二日之戒,何能增、何能减其恶之极乎?夫吾既明证无变禽兽之理,则并□ 无杀生之戒也。
天主生万物以为人用
试观天主生是天地及是万物,无一非生之以为人用者。夫日月星辰丽天以我照也,照万色以我看也,生万物以遂我用也。五色悦我目,五音娱我耳,诸味诸香之汇以甘我口鼻,百端软暖之物以安逸我四肢,百端之药材以医疗我疾病,外养我身,内调我心。
我当感谢天主而谨用之
故我当常感天主尊恩,而时谨用之。鸟兽或有毛羽皮革,可为裘履;或有宝牙角壳,可制奇器;或有妙药,好治病疾;或有美味,能育吾老幼;吾奚不取而使之哉?借使天主不许人宰刍豢而付之美味,岂非徒付之乎?岂非诱人犯令,而陷溺之於罪乎?
万国圣贤都杀生食荤
且自古及今,万国圣贤咸杀生食荤,而不以此为悔,亦不以此为违戒。亦岂宜罪圣贤以地狱,而嘉与二三持斋无德之辈,跻之天堂乎?此无乃非达者之言欤?
天主生恶物之意
中士曰:世界之物多有无益乎人,且害之者,如毒虫、蛇、虎、狼等。所言天主生万物一一以为人用,似非然。
西士曰:物体幽眇,其用广繁,故凡人或有所未能尽达,而反以见害,此自人才之蔽耳。
⑴恶物是正人之资
人固有二:曰外人,所谓身体也;曰内人,所谓魂神也。比此二者,则内人为尊。毒虫、虎、狼险外人而宁内人,卒可谓益於人焉。夫伤身体之物,俗称恶物,而其警我畏天主之怒,使知以天、以水、以火、以虫皆能责人之犯命者。吾于是不得不戒惧,以时祈乞其助,时念望之,岂非内正人者之大资乎?
⑵恶物使人惺望天堂
且天主悲惜小人之心全在於地,惟泥於今世而不知惺望天堂及后世高上事情,是以兼置彼丑毒于本界,欲拯拔之焉。
⑶人忤逆上帝使恶物为害
况天主初立世界,俾天下万物或养生,或利用,皆以供事我辈,原不为害。自我辈忤逆上帝,物始亦忤逆我,则此害非天主初旨,乃我自招之耳。
天主生物与人杀生
中士曰:天主生生者,必爱其生,而不欲其死,则戒杀生顺合其尊旨矣。
⑴天主造草木禽兽以供人用
西士曰:草木亦禀生魂,均为生类。尔日取菜以茹,折薪以焚,而残忍其命,必将曰:“天主生此菜薪以凭人用耳,则用而无妨。”我亦曰天主生彼鸟兽以随我使耳,则杀而使之以养人命,何伤乎?
⑵杀生不违伦理法律
仁之范惟言:“无欲人加诸我,我勿欲加诸人耳。”不言勿欲加诸禽兽者。
⑶用物有节制即可
且天下之法律但禁杀人,无制杀鸟兽者。夫鸟兽、草木与财货并行,惟用之有节足矣。故孟轲示世主以“数罟不可入洿池”而“斧斤以时入山林”,非不用也。
杀生与慈悲
中士曰:草木虽为生类,然而无血无知觉,是与禽兽异者也,故释氏戕之而无容悲。
⑴草木与禽兽皆有血
西士曰:谓草木为无血乎?是仅知红色者之为血,而不知白者、绿者之未始非血也。夫天下形生者,必以养;而所以得养者,津液存焉。则凡津液之流贯皆血矣。何必红者?试观水族中,如虾、如蟹,多无红血,而释氏弗茹;蔬菜中亦有红液,而释氏茹之不禁。则何其重爱禽兽之血,而轻弃草木之血乎?
⑵杀生与劳生都使畜牲受苦
且不杀知觉之物,以其能痛也已,我诚不欲其痛,宁独不杀。即劳之、役之将有所不可。凡牛之耕野,马之骖乘,未免终身之患,岂伊不长有痛乎?较杀之之痛止在一时者,又远矣。
⑶杀生是养生,禁杀反害生
况禁杀牲,反有害於牲。盖禽兽为人用,故人饲畜之。饲畜之而后,禽兽益蕃多也。如不得之以为用,人岂畜之乎?朝捐不急之官,家黜无能之仆,而况畜类乎?西虏惧食豕,而一国无豕。天下而皆西虏,则豕之种类灭矣。故爱之而反以害之,杀之而反以生之。是禁杀牲者,大有损于牧牲之道矣。
三、斋素的宗旨
中士曰:如此则斋素无所用耶?
斋戒的意义
西士曰:因戒杀生而用斋素,此殆小不忍也。然斋有三志,识此三志,滋切滋崇矣。
⑴痛悔补罪
①得罪上帝罪甚重
夫世固少有今日贤而先日不为不肖者也,少有今日顺道而昔日未尝违厥道者也。厥道也者,天主铭之於心,而命圣贤布之板册。犯之者,必得罪于上帝。所从得罪者益尊,则罪益重。
②改过迁善有赖于痛悔
君子虽已迁善,岂恬然于往所得罪乎?曩者所为不善,人或赦,弗追究,而己时记之,愧之,悔之。设无深悔,吾所既失於前,乌可望免之于后也?
③羞愧痛悔而不堪欢乐
况夫今之为善,君子不自满足,将必以窥己之短为离娄,以视己之长为盲瞽焉。所责备诸己者精且厚。人虽称以俊杰,而己愧怍如不置也;所省疚於心者密且详,人虽谓其备美,而己勤敬如犹亏也。讵徒谦于言乎?讵徒悔于心乎?深自羞耻,奚堪欢乐?
④自苦自责而贬食减餐
则贬食减餐,除其殽味,而惟取其淡素。凡一身之用,自择粗陋,自苦自责以赎己之旧恶及其新罪,晨夜惶惶稽颡于天主台下,哀悯涕泪冀洗己污。敢妄自居圣而誇无过,妄自饶己而须他人审判其非也乎?所以躬自惩诘,不少姑恕,或者天主恻恤而免宥之,不再鞫也。此斋素正志之说一也。
⑵清心寡欲
①私欲之乐是德行义理之仇敌
夫德之为业,人类本业也。闻其说无不悦而愿急事焉。但被私欲所发者,先已篡人心而擅主之,反相压难,愤激攻伐,大抵平生所行悉供其役耳。是以凡有所事,弗因义之所令,惟因欲之所乐。睹其面容则人,观其行,於禽何择乎?盖私欲之乐,乃义之敌。塞智虑而蒙理窍,与德无交,世界之瘟病,莫凶乎此矣。他病之害止于躯壳,欲之毒药通吾心髓而大残元性也。若以义之仇对,摄一心之专权,理不几亡?而厥德尚有地可居乎?呜呼!私欲之乐,微贱也,遽过也,而屡贻长悔于心,以卑短之乐,售永久之忧,非智之谓也。
②清心寡欲以使身体合乎义理
然私欲惟自本身藉力逞其勇猛,故遏其私欲当先约其本身之气。学道者愿寡欲而丰养身,比方愿减火而益加薪,可得哉?君子欲饮食,特所以存命;小人欲存命,特所以饮食。夫诚有志於道,怒视是身若寇雠,然不获已而姑畜之。且何云不获已欤?吾虽元未尝为身而生,但无身又不得而生,则服食为腹饥之药,服饮为口渴之药耳。谁有取药而不惟以其病之所要为度数焉者?性之所嗜,寡而易营;多品之味,佳而难遂。盖人欲者之所图,而以其所养人,频反而贼人,则谓饮食殛人多乎刀兵可也。今未论所害于身,只指所伤乎心。仆役过健,恐忤抗其主也;血气过强,定倾危乎志也。志危即五欲肆其恶,而色欲尤甚。丰味不恣腹,色欲何从发?淡饮薄食,色气潜馁,一身既理约,诸欲自服理矣。此斋素正志之说二也。
⑶助人修德
①斋戒有益于增德行
且本世者,苦世也,非索玩之世矣。天主置我於是,促促焉务修其道之不暇,非以奉悦此肌肤也,然吾无能竟辞诸乐也。无清乐,必求淫者;无正乐,也寻邪者;得彼则失此。故君子常自习其心,快以道德之事,不令含忧困而有望乎外;又时简略体肤之乐,恐其透于心,而侵夺其本乐焉。夫德行之乐乃灵魂之本乐也,吾以兹与天神侔矣;饮食之娱乃身之窃愉也,吾以兹与禽兽同矣。吾益增德行之娱於心,益近至天神矣;益减饮食之乐于身,益逖离禽兽矣。吁!可不慎哉?
②和善之乐胜于丰膳之乐
仁义令人心明,五味令人口爽。积善之乐甚,即有大利乎心,而于身无害也。丰膳之乐繁,而身心俱见深伤矣。腹充饱以殽馔,必垂下而坠己志於污贱,如此则安能抽其心於尘垢,而起高旷之虑乎哉?恶者观人盘乐而己无之,斯嫌妒之矣。善者视之,则反怜恤之,而让已曰:“彼殉污贱事,而犹好之如此,恳求之如此;吾既志於上乘,而未能聊味之,未能略备之,且宁如此懈惰而不勉乎哉。”世人之灾无他也,心病而不知德之佳味耳。觉其味,则膏梁可轻矣,谓自得其乐也。此二味者,更迭出入於人心,而不可同住者也,欲内此,必先出彼也。
③斋戒增德之喻
古昔有贡我西国二猎犬者,皆良种也。王以一寄国中显臣家,以其一寄郊外农舍,并使畜之。已壮,而王出田猎试焉,二犬齐纵人囿。农舍之所畜犬,身臞体轻,走嗅禽迹疾趋,获禽无算。显家所养犬,虽洁肥容美足观也,然但习肉食充肠,安佚四肢不能弛骤,则见禽不顾,而忽遇路旁腐骨,即就而啮之,啮毕不动矣。从猎者知其原同一母而出,则异之。王曰:“此不足怪。岂惟兽哉,人亦莫不如是也,皆系於养耳矣。养之以佚玩饫饱,必无所进于善也;养之以烦劳俭约,必不误君所望矣。”若曰,凡人习於馐美厚膳,见礼义之事不暇,惟俛焉而就食耳;习於精理微义,遇饮食之玩亦不暇,必思焉而殉理义耳。此斋素正志之说三也。
斋素的种类
夫斋有多端,予遍延天下多国,已备闻之:
⑴时斋
或不拘飱味,但终昼不食,迄星夜杂食众味,此谓时斋。
⑵味斋
或不论时飱,惟戒诸荤,而随时茹素,此谓味斋。
⑶餐斋
或不择味、时,特一日间食一飱耳,此谓飱斋。
⑷公斋
或飱、时、味皆有所拘,只午时茹素一顿,而惟禁止肉食属阳者,其海味属阴者不戒,此谓公斋。
⑸私斋
或禁止火食,终身山穴,专以野草根度生,兹欧逻巴山中甚众,此谓私斋也。
对斋素的附属说明
然夫数等之所斋,总归责屈本己,要在视其人、视其身何如耳:富贵膏梁,减取其常亦可谓斋;彼贱家民,时习粗粝不可以为斋也;不,则丐子可谓至斋也。又须量本身之力何如:有衰病者,未免时以滋味养生也;有行役者,劳其四肢不容久饿。故天主公教制老者六旬已上、稚者二旬已下、身病者、乳子者、劳力为仆夫者皆不在斋程之内。夫戒口之斋非斋也,乃斋之末节也;究斋之意,总为私欲之遏,不可不敦不尽矣。是以持齐而舍敬戒,譬如藏璞而其玉,无知也。
四、结语
中士曰:善哉!法语真斋之正旨也。吾俗行斋者,非缘贫乏而持斋以糊口,必其偷取善名而阴以欺人者也。当众而致斋,幽独而无人,酒色忿怒、不义货财、谗贤毁善,无所不有。呜呼!人目不能逃,能朦上帝乎?幸领高谕,尚愿尽其问。
西士曰:道邃且广,不博问不可约守。详问即诚意之效也,何伤夫?

第六节 释解意不可灭,并论死后必有天堂地狱之赏罚,以报世人所为善恶
第六篇 释解意不可灭,并论死后必有天堂地狱之赏罚,以报世人所为善恶。
一、为善不可无意
中士曰:承教,一则崇‘上帝’万尊之至尊,一则贵‘人品’为至尊之次。但以天堂地狱为言,恐未或天主之教也。夫因趣利避害之故为善禁恶,是乃善利恶害,非善善恶恶正志也。吾古圣贤教世弗言‘利’,惟言‘仁义’耳。君子为善无意,况有利害之意耶?
诚意是儒家正统观点
西士曰:吾先答子之末语,然后答子之本问。
⑴诚意是修齐治平的根基
彼灭义之说,固异端之词,非儒人之本论也。儒者以‘诚意’为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根基,何能无意乎?高台无坚基不克起,儒学无诚意不能立矣。
⑵诚意必先有意
设自正心至平天下,凡所行事皆不得有意,则奚论其意诚乎?虚乎?譬有琴於市,使吾不宜奏,何以售之?何拘其古琴、今琴欤?且意非有体之类,乃心之用耳,用方为意,即有邪正。若令君子毕竟无意,不知何时诚乎?
⑶诚意才能体物
《大学》言‘齐治均平’必以意诚为要,不诚则无物矣。意於心,如视於目;目不可却视,则心不可除意也。
⑷“无意”的正确含义
君子所谓无意者,虚意、私意、邪意也;如云灭意是不达儒者之学,不知善恶之原也。善恶德慝,俱由意之正邪,无意则无善恶、无君子小人之判矣。
无意使人为土石
中士曰:“毋意,毋善,毋恶。”世儒固有其说。
西士曰:此学欲人为土石者耳。谓上帝宗义,有是哉?若上帝无意无善,亦将等之乎土石也。谓之“理学”?悲哉!悲哉!
⑴老庄之无意实为有意
①老庄著书立主是有意
昔老庄亦有“勿为、勿意、勿辩”之语,然己所著经书,其从者所为注解。意固欲易天下而佥从此一端。夫著书,独非为乎?意易天下,独非意乎?
②老庄辩别是非是有意
既不可辩是非,又何辩“辩是非”者乎?辩天下名理独非辩乎?则既已自相戾矣,而欲师万世也,难哉!
⑵为善禁恶就是有意
①世人为事是有意
吾观世人为事,如射焉,中“的”则谓善,不中则为恶。
②天主是至德之善
天主者自然中于“的”者也,有至纯之善,无纤芥之恶,其德至也。
③世人有意修德以至于至德
吾侪则有中、有不中矣,其所修之德有限,故德有不到,即行事有所不中,而善恶参焉。为善禁恶,纵有意犹恐不及,况无意乎?
⑶金石草木才无意无善恶
其余无意之物,如金石草木类,然后无德无慝,无善无恶。如以无意无善恶为道,是金石草木之,而后成其‘道’耳。
意愿与善恶的关系
中士曰:老庄之徒,只欲全其天年,故屏意弃善恶以绝‘心之累’也。二帝、三王、周公、孔子皆苦心极力修德於己,以施及於民,非止于至善不敢息,谁有务全身、灭意、逍遥以充其百岁之数者哉?纵充其百岁之寿,亦不及一龟一杇树之寿也,而徒以加二三旬之暂,於此秽身竟何济哉?然二氏无足诋。所言“德慝善恶俱由意”,其详何如?闻夫顺‘理’者即为善,而称之德行,犯‘理’者即为恶,而称之不才。则顾行事如何,於意似无相属。
西士曰:‘理’易解也。凡世物既有其意,又有能纵止其意者,然后有德、有慝、有善、有恶焉。
⑴无心无意故无善无恶
‘意者’心之发也,金石草木无心,则无意。故镆鎁伤人,复仇者不折镆鎁;飘瓦损人首,忮心者不怨飘瓦。然镆鎁截断,无与其功者;瓦蔽风雨,民无酬谢。所为无心无意,是以无德无慝、无善无恶,而无可以赏罚之。
⑵无灵无意故无善无恶
若禽兽者,可谓有禽兽之心与意矣。但无灵心以辩可否,随所感触任意速发,不能以理为之节制,其所为是礼非礼不但不得已,且亦不自知,有何善恶之可论乎?是以天下诸邦所制法律,无有刑禽兽之慝,赏禽兽之德者。
⑶人发意可为君子与小人
惟人不然。行事在外,理心在内,是非当否常能知觉,兼能纵止。虽有兽心之欲,若能理心为主,兽心岂能违我主心之命?故吾发‘意’从‘理’,即为德行君子,天主佑之;吾溺意兽心,即为犯罪小人,天主且弃之矣。
⑷善恶与意志有关
①无意为恶则无以咎之
婴儿击母,无以咎之,其未有以检己意也。
②有意为恶则加责罚
及其壮,而能识可否,则何待于击,稍逆其亲即加不孝之罪矣。
⑸意为善恶之原
昔有二弓士。一之山野,见丛有伏者如虎,虑将伤人因射之,偶误中人;一登树林,恍惚傍视,行动如人,亦射刺之,而实乃鹿也。彼前一人果杀人者,然而意在射虎,断当褒;后一人虽杀野鹿,而‘意’在刺人,断当贬。奚由焉?由意之美丑异也。则意为善恶之原,明著矣。
⑹意愿与善恶辩
中士曰:子为养亲行盗,其意善矣,而不免于法,何如?
①善者成乎全,恶者成于一
西士曰:吾西国有公论曰:“善者成乎全,恶者成于一。”试言其故:人既为盗,虽其余行悉义,但呼为恶,不可称善。所谓“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譬如水瓮周围厚坚,惟底有一罅,水从此漏,此瓮决为无用碎瓦。
②意恶善也非善
恶之为情甚毒也。舍己之财普济贫乏,以窃善声而得非所得之位,所为虽当,其意实枉,则其事尽为不直,盖丑意污其善行也。
③行恶意也非善
子为亲窃人财物,其事既恶,何有善意?吾言正意为为善之本,惟谓行吾正,勿行吾邪;偷盗之事固邪也,虽袭之以义意,不为正矣。为纤微之不善可以救天下万民,犹且不可为,矧以育二三口乎?
④为善正意才是善
为善正意,惟行当行之事,故意益高则善益精,若意益陋则善益粗,是故意宜养、宜诚也,何灭之有哉?
二、劝善俎恶的利害之道
中士曰:圣人之教,纵不灭意,而其意不在功效,只在修德。故劝善而指德之美,不指赏;俎恶而言恶之罪,不言罚。
圣王以赏罚利害劝善诅恶
西士曰:圣人之教在经传,其劝善必以赏,其沮恶必以惩矣。
《舜典》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又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分北三苗。”
《皋陶谟》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
《益稷谟》曰:“帝曰:迪朕德,时乃功惟叙。皋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
《盘庚》曰:“无有远迩,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佚罚。”又曰:“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泰誓》武王曰:“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又曰:“尔所弗最,其于尔躬有戮。”
《康诰》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
《多士》曰:“尔克敬,天惟异矜尔;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
《多方》又曰:“尔乃惟逸惟颇,大远王命;则惟尔多方探天之威,我则致天之罚,离逖尔土。”
此二帝三代之语,皆言赏罚,固皆并利害言之。
圣人以利害劝善诅恶
中士曰:春秋者,孔圣之亲笔,言‘是非’,不言利害也。
⑴利害有三类
西士曰:俗之‘利害’有三等:
①身之利害
一曰‘身’之利害,此以肢体宁寿为利,以危夭为害;
②财货之利害
二曰‘财货’之利害,此以广田畜、充金贝为利,以减耗失之为害;
③名声之得害
三曰‘名声’之利害,此以显名休誉为利,以谴斥毁污为害也。
⑵孔子以名声之利害劝善诅恶
春秋存其一,而不及其二者也。然世俗大概重名声之利害,而轻身财之损益,故谓:“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乱臣贼子奚惧焉?非惧恶名之为害不已乎?
⑶孟子以王天下为利劝善
孟轲首以‘仁义’为题,厥后每会时君,劝行仁政,犹以“不王者,未之有也”为结语。王天下顾非‘利’哉?
利无伤于德
人孰不悦利于朋友?利于亲戚?如利不可经心,则何以欲归之友亲乎?仁之方曰:不欲诸己,勿加诸人。既不宜望利以为己,犹必当广利以为人。以是知利无所伤于德也。利所以不可言者,乃其伪,乃其悖义者耳。《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
今世之利与来世之利
⑴今世之利的局限性
论利之大,虽至王天下,犹为利之微。况战国之主,虽行仁政,未必能王;虽使能王,天下一君耳。不取之此,不得予乎彼,夫世之利也如是耳矣。
⑵来世之利至大至实
吾所指来世之利也,至大也,至实也,而无相碍,纵尽人得之,莫相夺也。
⑶来世之利有利于为政
以此为利,王欲利其国,大夫欲利其家,士庶欲利其身,上下争先,天下方安方治矣。重‘来世之益’者,必轻现世之利,轻现世之利而好犯上争夺、弑父弑君,未之闻也。使民皆望后世之利,为政何有?
三、来生利害与教化
人之智慧思虑愈久远
中士曰:尝闻之:“何必劳神虑未来?惟管今日眼前事。”此是实语,何论后世?
⑴人无远虑如同禽兽
西士曰:陋哉?使犬彘能言也,无异此矣。西域上古有一人立教,专以‘快乐无忧’为务,彼时亦有从之者,自题其墓碑曰:“汝今当饮食欢戏死后无乐兮。”诸儒称其门为“猪门”也。讵贵邦有暗契之者。夫无远虑,必有近患。猷之不远,诗人所刺。
⑵智愚思虑之别
吾视人愈智,其思愈遐;人愈愚,其思愈迩。
①智者
凡民之类,岂可不预防未来,先谋未逮者乎?农夫耕稼於春,图秋之穑。松树百年始结子,而有艺之,所谓:“圃翁植树,尔玄孙攀其子者。”行旅者,周沿江湖,冀老之安居乡土;百工勤习其业,期获所赖;士髫丱勤苦博学,欲后辅国匡君;夫均不以眼前今日之事为急者也。
②愚人
不肖子败其先业,虞公丧国,夏桀殷纣失天下,此非不虑悠远、徒管今日眼前事者乎?
思考后世不是迂阔
中士曰:然。但吾在今世则所虑虽远,止在本世耳;死后之事,似迂也。
⑴圣人虑及万世
西士曰:仲尼作《春秋》,其孙著《中庸》,厥虑俱在万世之后,夫虑为他人,而诸君子不以为迂;吾虑为已惟及二世,而子以为迂乎?
⑵童子图谋既老之事
童子图既老之事,未知厥能至壮否,而莫之谓远也。吾图死后之事,或即诘朝之事,而子以为远乎?
⑶当以不朽者为念
子之婚也,奚冀得子孙。
中士曰:以有治丧葬、坟墓、祭祀之事也。
西士曰:然。是亦死后之事矣。吾既死,所留者二:不能朽者精神、速腐者髑髅。我以不能朽者为切,子尚以速腐者为虑,可谓我迂乎?
现世利害与来世利害
中士曰:行善以致现世之利、远现世之害,君子且非之;来世之利害又何足论欤。
⑴来世得害是真
西士曰:来世之利害甚真大,非今世之可比也。吾今所见者,利害之影耳,故今世之事,或凶或吉,俱不足言也。
吾闻师之喻曰:“人生世间,如俳优在戏场;所为俗业,如搬演杂剧。诸帝王、宰官、士人、奴隶、后妃、婢媵,皆一时装饰之耳。则其所衣衣,非其衣;所逢利害,不及其躬。搬演既毕,解去装饰,漫然不复相关。故俳优不以分位高卑长短为忧喜,惟扮所承脚色,虽丐子亦真切为之,以中主人之意耳已。盖分位在他,充位在我。”
⑵现世有限来世无限
吾曹在于兹世,虽百岁之久,较之后世万祀之无穷,乌足以当冬之一日乎?
⑶来世财物是真
所得财物,假贷为用,非我为之真主,何徒以增而悦、以减而愁?不论君子小人,咸赤身空出,赤身空返,临终而去虽遗金千笈,积在库内不带一毫,何必以是为留意哉?今世伪事已终,即后世之真情起矣;而后乃各取其所□ 之贵贱也。若以今世利害为真,何异乎蠢民看戏,以装帝王者为真贵人,以装奴隶者为真下人乎?
来世得害与由利入义
⑴先粗后精由利迪义
意之为情,精粗不齐。负教世之责者,孰先布其麄,而后不阐其精?必既切琢,而后磋磨矣。需医者,惟病者,非谓瘳者也;需吾教者,惟小人耳已。君子固自知之,故教宜曲就小人之意也。孔子至卫,见民众,欲先富而后教之。讵不知教为滋重乎?但小民由‘利’而后可迪乎‘义’耳。
⑵以天堂地狱利害引导人
凡行善者,有正意三状:下曰,因登天堂免地狱之意;中曰,因报答所重蒙天主恩德之意;上曰,因翕顺天主圣旨之意也。教之所望乎学者,在其‘成就’耳,不获已而先指其端焉。民溺于‘利’久矣,不以利迪之、害骇之,莫之引领也。
由利害而导入善善恶恶
然上意至,则下意无所容而去矣。如缝锦锈之衣必用丝线,但无铁针,线不能入,然而其针一进即过,所庸留於衣裳者丝线耳已。吾欲引人归德,若但举其德之美,夫人已昧於私欲,何以觉之乎?言不入其心,即不愿听而去。惟先怵惕之以地狱之苦,诱导之以天堂之乐,将必倾耳欲听,而渐就乎善善恶恶之成旨。成者至,则缺者化去,而独其成就恒存焉。故曰:“恶者恶恶,因惧刑也;善者恶恶,因爱德也。”
圣神不免利害之心
往时敝邑出一名圣神,今人称为‘拂即祭斯榖’,首立一会,其规戒精密,以廉为尚,今从者有数万友,皆成德之士也。初有亲炙一友,名曰‘如泥伯陆’,会中无与比者,其学豁然,日增无息。有一邪鬼憎妒,欲沮之,伪化天神,旁射辉光,夜见於圣神私居曰:“天神谕尔,如泥伯陆德诚隆也,虽然,终不得跻天堂,必堕地狱。天主严命已定,不可易也。”
言讫弗见。拂即祭斯榖惊,秘不敢泄,而深痛惜。每见如尼伯陆不觉涕泪,如尼伯陆屡见而疑之,已斋宿,赴师座问曰:“某也日孜孜守戒,奉敬天主,幸在悯教,迩日以来,觉先生目有异也,何以数涕泪于弟子?”
拂即祭斯榖初不肯露,再三恳请,尽述向所见闻。如尼伯陆怡然曰:“是何足忧乎?天主主宰人物,惟其旨所置之,上天下地,吾侪无不奉焉。吾所为敬爱之者,非为天堂地狱,为其至尊至善,自当敬、自当爱耳。今虽弃我,何敢毫发懈惰,惟益加敬慎事之,恐在地狱时,即欲奉事而不可及矣。”
拂即祭斯榖睹其容也,听其语也,恍然悟而叹曰:“误哉前者所闻,有学道如斯,而应受地狱殃者乎?天主必跻尔天堂矣。”
四、天堂地狱与轮回报应
天堂地狱即儒家近君子远小人
夫此天堂地狱,其在成德之士,少借此意以取乐而免苦也,多以修其仁义而已矣。何者?天堂非他,乃古今仁义之人所聚光明之宇;地狱亦非他,乃古今罪恶之人所流秽污之域。升天堂者,已安其心乎善,不能易也;其落地狱者,已定其心乎恶,不克改也。吾愿定心於德,勿移于不善;吾愿长近仁义之君子,求离罪恶之小人。谁云以利害分志,而在正道之外乎?儒者攻天堂地狱之说,是未察此理耳已。
天堂地狱与佛教轮回不同
中士曰:兹与浮屠劝世、轮回变禽兽之说,何殊?
⑴天堂地狱是真轮回是假
西士曰:远矣。彼用“虚无”者伪词,吾用“实有”者至理;
⑵轮回只言利而天堂地狱由利入义
彼言轮回往生,止于言‘利’;吾言天堂地狱利害,明揭利以引人于‘义’。岂无辩乎?且夫贤者修德,虽无天堂地狱,不敢自已,况实有之。
天堂地狱与报应比较
中士曰:善恶有报,但云必在本世,或不於本身,必於子孙耳,不必言天堂地狱。
⑴本世报应的局限
西士曰:本世之报微矣,不足以充人心之欲,又不满诚德之功,不足现上帝赏善之力量也。公相之位,极重之酬矣,若以偿德之价,万不偿一矣,天下固无可以偿德之价者也。修德者虽不望报,上帝之尊岂有不报之尽满者乎?王者酬臣之功,赏以三公足矣,上帝之而於是乎?止乎人之短,于量也如是。
⑵报与子嗣的局限
①无于嗣者不得报应
夫世之仁者不仁者,皆屡有无嗣者,其善恶何如报也?
②报与子孙不公平
我自为我,子孙自为子孙。夫我所亲行善恶,尽以还之子孙,其可为公乎?且问天主既能报人善恶,何有能报其子孙,而不能报及其躬?苟能报及其躬,何以捨此而远俟其子孙乎?且其子孙又有子孙之善恶,何以为报?亦将俟其子孙之子孙,以之欤?尔为善,子孙为恶,则将举尔所当享之赏,而尽加诸其为恶之身乎,可谓‘义’乎?尔为恶,子孙为善,则将举尔所当受之刑,而尽置诸其为善之躬乎,可为‘仁’乎?非但王者,即霸者之法,罪不及胄;天主舍其本身,而惟胄是报耶?更善恶之报於他人之身,紊宇内之恒理,而俾民疑上帝之仁义,无所益於为政,不如各任其报耳。
五、用理证明天堂地狱的存在
用理证明胜于眼睛观看
中士曰:先生曾见有‘天堂地狱’,而决曰有?
西士曰:吾子已见无天堂地狱,而决曰无?何不记前所云乎?智者不必以肉眼所见之事,方‘信’其有。理之所见者,真于肉眼。夫耳目之觉,或常有差;理之所是,必无谬也。
天堂地狱存在的证明
中士曰:愿闻此理。
⑴以人生的缺限证明
西士曰:
①凡物都有目的地
一曰:凡物类各有本性所向,必至是而定止焉;得此,则无复他望矣。人类亦必有止。
②本世没有人的至善之地
然观人之常情,未有以本世之事为足者,则其心之所止不在本世明也。不在本世,非在后世天堂欤?盖人心之所向,惟在‘全福’,众福备处,乃谓‘天堂’。是以人情未迄于是,未免有冀焉。
③人的寿命终有界限
全福之内含寿无疆,人世之寿--虽欲信天、地、人三皇及楚之冥灵、上古大椿--其寿终有界限,则现世悉有缺也。所谓世间无全福,彼善於此则有之;至于天堂,则止弗可尚,人性于是止耳。
⑵以人的愿望证明
二曰:人之所愿,乃知无穷之真,乃好无量之好。今之世也,真有穷、好有量矣,则於是不得尽其性矣。夫性是天主所赋,岂徒然赋之?必将充之,亦必於来世尽充之。
⑶以现世的赏罚证明
①非天堂无以报德
三曰:德于此无价也,虽举天下万国而市之,未足以还德之所值,苟不以天堂报之,则有德者不得其报称矣。
②非地狱无以报罪
得罪上帝,其罪不胜重,虽以天下之极刑诛之,不满其咎,苟不以地狱永永殃之,则有罪者不得其报称矣。天主掌握天下人所行,而德罪无报称,未之有也。
⑷以现世的不公平证明
四曰:上帝报应无私,善者必赏,恶者必罚。如今世之人,亦有为恶而富贵安乐,为善而贫贱苦难者,上帝固待其人之既死,然后取其善者之魂而天堂福之,审其恶者之魂而地狱刑之。不然,何以明至公、至审乎?
六、善恶报应与现世赏罚
现世善恶之报以劝善诅恶
中士曰:善恶之报,亦有现世何如?
西士曰:设令善恶之报咸待于来世,则愚人不知来世之应者,何以验天上之有主者?将益放恣无忌。故犯彝者,时遇饥荒之灾,以惩其前而戒其后;顺理者,时蒙吉福之降,以于往而劝其来也。
以天堂地狱赏罚善终恶终
然天主至公,无不尽赏之善,无不尽罚之恶。故终身为善不易其心,则应登天堂,享大福乐而赏之;终身为恶至死不悛,则宜堕地狱,受重祸灾而罚之。
对微善与微过
其有为善而贫贱者,或因为善之中有小过恶焉,故上帝以是现报之,至於殁后,既无所欠,则入全福之域,永享常乐矣。亦有为恶而富贵者,乃行恶之际并有微善存焉,故上帝以是偿之,及其死后,既无可举,则陷深阴之狱,永受罪苦矣。夫宇宙内外,灾祥由天主欤?由命欤?天主令外固无他命也。
七、天堂地狱说与儒家经典
中士曰:儒者以圣人为宗,圣人经传示教,遍察吾经传,通无天堂地狱之说,岂圣人有未达此理乎?何以隐而未著?
经典中无天堂地狱释疑
⑴圣人传教有数传不尽者
西士曰:圣人传教,视世之能载,故有数传不尽者。
⑵圣人言语没有笔录子册
又或有面语,而未悉录于册者。
⑶后世有所遗失
或已录,而后失者。
⑷后世有所删节
或后顽史不信,因削去之者。
⑸不可完全以书为准
况事物之文,时有换易,不可以无其文即云无其事也。
⑹今儒只读其书不明其义
今儒之谬攻古书,不可胜言焉。急乎文,缓乎意,故今之文虽隆,今之行实衰。
儒家经典中对天堂的肯定
《诗》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又曰:“世有哲王,三后在天。”《召诰》曰:“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夫在上、在天、在帝左右,非天堂之谓,其何欤?
论儒家经典与地狱
中士曰:察此经语,古之圣人已信死后固有乐地为善者所居矣。然地狱之说,决无可徵于经者。
⑴以理断地狱的存在
西士曰:有天堂自有地狱,二者不能相无,其理一耳。如真文王、殷王、周公在天堂上,则桀纣、盗跖必在地狱下矣。行异则受不同,理之常,固不容疑也。缘此,人之临终,滋贤者则滋舒泰而略无骇色焉,滋不肖则滋逼迫而以死为痛苦不幸之极焉。
⑵书可证有而不可证无
若以经书之未载为非真,且误甚矣。西庠论之诀曰:“正书可证其有,不可证其无。”吾西国古经载,昔天主开辟天地,即生一男,名曰亚党;一女,名曰阨襪,是为世人之祖。而不书伏羲,神农二帝。吾以此观之,可证当时果有亚党、阨襪夏娃二人,然而不可证其后之无伏羲、神农二帝也。若自中国之书观之,可证古有伏羲、神农于中国,而不可证无亚当,夏娃二祖也。不然,禹迹不写大西诸国,可谓天下无大西诸国哉?故儒书虽未明辩天堂地狱之理,然不宜因而不信也。
八、善恶与天堂地狱
人非登天堂即入地狱
中士曰:善者登天堂,恶者堕地狱,设有不善不恶之辈,死后当往何处?
西士曰:善恶无间,非善即恶,非恶即善,惟善恶之中有巨微之别耳。善恶譬若生死,人不生则死,未死则生,固无弗生弗死者也。
恶终则入地狱善终则登天堂
中士曰:使有人先为善,后变而为恶;有先为恶,后改而为善;兹二人身后何如?
西士曰:天主乃万灵之父,限本世之界以劝吾侪于德,必以濒死之候为定。故平生为善,须臾变心向恶而死,便为犯人,则受地狱常永之殃,其前善惟末减耳;平生为恶,今日改心归善而死,则天主必扶而宥之,免前罪而授天堂,万年永常受福也。
炼尽诸恶方可
中士曰:如此,则平生之恶无报焉?
西士曰:天主经云:“人改恶之后,或自悔之深,或以苦劳本身自惩,于以求天主之宥,天主必且赦之,而死后即可升天也。倘悔不深,自苦不及前罪,则地狱之内另有一处以置此等人,或受数日数年之殃,以补在世不满之罪报也,补之尽则亦蹑天。”其理如此。
九、君子必信天主且登天堂
中士曰:心悟此理之是,第先贤之书云:“何必信天堂地狱?如有天堂,君子必登之;如有地狱,小人必入之。吾当为君子则已。”此语庶几得之?
西士曰:此语固失之。何以知其然乎?有天堂,君子登之必也,但弗信天堂地狱之理,决非君子。
不信有上帝者不是君子
中士曰:何也?
西士曰:且问乎子,不信有上帝,其君子人欤?否欤?
中士曰:否。诗曰:“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孰谓君子而弗信上帝者?
不信上帝至仁至公者不是君子
西士曰:不信上帝至仁至公,其君子人欤?否欤?
中士曰:否。上帝为仁之原也,万物公主也,孰谓君子而弗信其至仁至公者耶?
不信天堂地狱的不是君子
西士曰:仁者为能爱人、能恶人。苟上帝不予善人升天堂,何足云能爱人?不迸恶人于地狱,何足云能恶人乎?夫世之赏罚大略,未能尽公,若不待身后以天堂地狱,还各行之当然,则不免乎私焉。弗信此,乌信上帝为仁、为公哉?且夫天堂地狱之报,中华佛老二氏信之,儒之智者亦从之,太东太西诸大邦无疑之,天主圣经载之,吾前者揭明理而显之,则拗逆者必非君子也。
十、天堂地狱之苦乐
中士曰:如此,则固信之矣,然尚愿闻其说。
西士曰:难言也。天主经中特举其概,不详传之。然夫地狱之刑於今世之殃略近,吾可借而比焉;彼天堂之快乐,何能言乎?
地狱之苦
夫本世之患有息有终,地狱之苦无间无穷。
⑴地狱之苦有二
圣贤论地狱分其苦劳二般:或责其内中,或责其表外。
①外患
若冻热之不胜,臭秽之难当,饥渴之至极,是外患也。
②内祸
若战栗视厉鬼魔威,恨妒瞻天神福乐,愧悔无及忆己前行,乃内祸也。
⑵地狱之悔
虽然,罪人所伤痛莫深乎?所失之巨福也,故常哀哭自悔曰:“悲哉!吾生前为淫乐之微,失无穷之福而溺于此万苦之聚谷乎,今欲改过免此而已迟。欲死而毕命以脱此而不得,盖此非改过之时。”
⑶地狱之刑
天主公法所使:以刑具苦痛其人,不令毁灭其体,而以悠久受殃也。
⑷当以地狱之苦为戒
夫不欲死后落地狱,全在生时思省,思其苦,思其劳.思则戒,戒则不为陷溺之事,而地狱可免焉。
天堂之乐
设地狱之严刑不足以动尔心,天堂之福当必望之。
⑴天堂之乐不可忖度
《经》曰:“天堂之乐,天主所备以待仁人者,目所未见,耳所未闻,人心所未及忖度者也。”从是可征其处为众吉所归,诸凶之所远焉。
⑵天堂为全福之处
夫欲度天堂光景,且当纵目观兹天地万物,现在奇丽之景多有令人叹息无已者。而即复推思,此乃上帝设之以为人民鸟兽共用之具。为善与作恶同寓之所,犹且制作成就如此;若其独为善人造作全福之处,更当何如哉?必也:常为暄春,无寒暑之迭累;常见光明,无暮夜之屡更;其人常快乐,无忧怒哀哭之苦;常舒泰,无危险;韶华之容,常驻不变;岁年来往,大寿无减;常生不灭,周旋左右于上帝。
⑶天堂为满足之地
世俗之人乌能达之?乌能言释之哉?夫众福吉之溶泉,圣神所常嗜、所常食,嗜而未始乏,食而未始厌也。此其所享不等,佥由生时所为之善。功有多寡,而享福随之,无有胥憎。何者?各满其量也。譬长身者长衣,短身者短衣,长短各得其所,欲何憎之有?
⑷俯视地狱之苦更增快乐
众善为侣,和顺亲爱,俯视地狱之苦,岂不更增快乐也乎?白者比黑而弥白,光者比暗而弥光也。
不信天堂地狱的悲哀
天主正教以此颁训于世,而吾辈拘於目所恒睹,不明未见之理。比如囚妇怀胎产子暗狱,其子至长而未知日月之光,山水人物之嘉,只以大烛为日,小烛为月,以狱内人物为齐整,无以尚也,则不觉狱中之苦,殆以为乐不思出矣。若其母语之以日月之光辉、贵显之装饰、天地境界之文章广大数万里高亿万丈,而后知容光之细,桎梏之苦、囹圄之窄秽,则不肯复安为家矣。乃始昼夜图脱其手足之桎梏,而出寻朋友亲戚之乐矣。世人不信天堂地狱,或疑,或诮,岂不悲哉?
十一、结语
中士曰:悲哉!世人不为二氏所诞,则荡荡如无牧之群,以苦世为乐地天堂耳。兹语也,慈母之训也。吾已知有本家,尚愿习回家之路。
西士曰:正路茅塞,邪路反辟,故固有不知其路而妄为引者。真似伪也,伪远真也,不可错认也,向万福而卒至万苦,皋彼行路,慎之哉?

第七节 论人性本善,而述天主门士正学
第七篇 论人性本善,而述天主门士正学。
一、人性本善
中士曰:先辱示以天主为兆民尊父,则知宜慕爱。次示人类灵魂身后不灭,则知本世暂寄,不可为重。复闻且有天堂为善者升焉,居彼已定心修德以事上帝,与神人为侣;况有地狱,居彼已定心不改恶,以受刑殃致万世不可脱也。兹欲询‘事天主正道’。夫吾儒之学,以率性为修道,设使性善,则率之无错;若或非尽善,性固不足恃也,奈何?
人性的含义
西士曰:吾观儒书,尝论性情,而未见定论之诀,故一门之中恒出异说。知事而不知己本,知之亦非知也。欲知人性本善耶,先论何谓‘性’、何谓‘善恶’。
⑴性与善恶的含义
①性是各物类之本体
夫“性”也者,非他,乃各物类之本体耳。曰各物类也,则同类同性,异类异性。曰“本”也,则凡在别类理中,即非兹类本性;曰“体”也,则凡不在其物之体界内,亦非性也。但物有自立者,而性亦为自立;有依赖者,而性兼为依赖。
②善是可爱可欲
可爱、可欲谓善,
③恶是可恶可疾
可恶可疾谓恶也。
通此义者,可以论人性之善否矣。
⑵人性与理
①人性是能推理
西儒说“人”云,是乃‘生觉者’、能推论理也。曰生,以别于金石;曰觉,以异于草木;曰能推论理,以殊乎鸟兽;曰推论不直曰明达,又以分之乎鬼神。鬼神者,彻尽物理如照如视,不待推论;人也者,以其前推明其后,以其显验其隐,以其既晓及其所未晓也。故曰能推论理者立人於本类,而别其体於他物,乃所谓人性也。仁义礼智,在推理之后也。
②人性不是理
“理”也,乃依赖之品,不得为人性也。古有歧‘人性之善’否,谁有疑“理”为有弗善者乎?孟子曰:“人性与牛犬性不同。”解者曰:“人得性之正,禽兽得性之偏也。”“理”则无二无偏,是古之贤者固不同“性”於“理”矣。释此,庶可答子所问人性善否欤?
人性本善的含义
⑴人性是天主所造
若论厥性之‘体’及‘情’,均为天主所化生。
⑵以理为主则俱善
而以‘理’为主,则俱可爱可欲,而本善无恶矣。
⑶以情为主则善恶无定
至论其用机,又由乎我,我或有可爱、或有可恶,所行异则用之善恶无定焉,所为情也。
⑷性无疾病则无有不善
夫性之所发,若无病疾必自听命于理,无有违节,即无不善。
⑸情有疾病则鲜合其真
然情也者,性之足也,时著偏疾者也,故不当壹随其欲,不察于理之所指也。身无病时,口之所啖,甜者甜之,苦者苦之;乍遇疾变,以甜为苦,以苦为甜者有焉。性情之已病,而接物之际误感而拂于理,其所爱恶,其所是非者,鲜得其正、鲜合其真者。
⑹人性本善不会变化
然本性自善,此亦无碍于称之为善。盖其能推论理,则良能常存;可以认本病,而复治疗之。
性与善恶
中士曰:贵邦定善之理曰:可爱;定恶之理曰:可恶。是一说固尽善恶之情。蔽国之士有曰:“出善乃善,出恶乃恶。”亦是一端之理。若吾性既善,此恶自何来乎?
⑴能行善恶之人性非恶
西士曰:吾以性为能行善恶,固不可谓性自本有恶矣。恶非实物,乃无善之谓,如死非他,乃无生之谓耳。如士师能死罪人,讵其有“死”在己乎?
⑵人自愿行善才是真善
苟世人者,生而不能不为善。从何处可称成善乎?天下无无意于为善而可以为善也。吾能无强我为善而自往为之,方可谓为善之君子。
⑶人能行善恶是天主祝福
天主赋人此性,能行二者,所以厚人类也,其能取舍此善,非但增为善之功,尤俾其功为我功焉. 故曰:“天主所以生我,非用我;所以善我,乃用我。”此之谓也。即如设正鹄,非使射者失之;亦犹恶情於世,非以使人为之。
⑷人行善才是善人
彼金石鸟兽之性不能为善恶,不如人性能之以建其功也。其功非功名之功,德行之真功也。人之性情虽本善,不可因而谓世人之悉善人也,惟有德之人乃为善人。德加于善,其用也,在本善性体之上焉。
良善与习善
中士曰:性本必有德,无德何为善?所谓君子,亦复其初也。
⑴原善非至善
西士曰:设谓善者惟复其初,则人皆生而圣人也,而何谓“有生而知之,有学而知之”之别乎?如谓德非自我新知,而但返其所已有;已失之大犯罪,今复之不足以为大功。
⑵良善与习善的区别
则固须认二善之品矣:
①良善无功而习善有德
性之善,为‘良善’;德之善,为‘习善’。夫良善者,天主原化性命之德,而我无功焉;我所谓功,止在自习积德之善也。孩提之童爱亲,鸟兽亦爱之;常人不论仁与不仁,乍见孺子将入於井,即皆怵惕;此皆‘良善’耳,鸟兽与不仁者何德之有乎?见义而即行之,乃为德耳。彼或有所未能、或有所未暇视义,无以成德也。
②良善与习善的比喻
故谓‘人心者’,始生如素简无所书也,又如艳貌女人,其美则可爱,然皆其父母之遗德也,不足以见其本德之巧;若视其衣锦尚絅,而后其德可知也,兹乃女子本德矣。吾性质虽妍,如无德以饰,之何足誉乎?吾两国学者谓德乃神性之宝服,以久习义、念义行生也。谓“服”,则可著、可脱,而得之于忻然为善之念,所谓圣贤者也;不善者反是。但得与罪皆无形之服也,而惟无形之心——即吾所谓神者——衣之耳。
外形与内神
中士曰:论性与德,古今众矣,如阐其衷根,则兹始闻焉。夫为非义,犹以汙秽染本性;为义,犹以文锦彰之。故德修而性弥美焉,此诚君子修己之功。然又有勉于‘外事’,而不复反本者。
⑴世人不识内神以外物为务
西士曰:惜哉!世俗之尽日周望,殚心力以叠伪珍悦肉眼,而不肯略启心目以视千万世之文彩、内神之真宝也,宜其逐日操心困苦,而临终之候,哀痛惧栗如畜兽被牵於屠矣。
⑵内神所欲为无穷之福
天主生我世间,使我独勤事于德业,常自得无穷之福,不烦外借焉。而我自弃之,反以行万物之役,趋百危险,谁咎乎,谁咎乎?夫人非愿为尊富,惟愿恒得其所欲耳。得所欲之路,无他,惟勿重其所求得之不在我者焉。我固有真我也,我自害之心之害,乃真害也。
⑶外形为内神之器
人以形、神两端相结成人,然神之精超于形,故智者以神为真己,以形为藏己之器。古有贤臣亚那,为篡国者所伤,泰然曰:“尔伤亚那之器,非能伤‘亚那者’也。”此所谓达人者也。
知与行
中士曰:人亦谁不知违义之自殃,从德者之自有大吉盛福,而不须外具也。然而务德者世世更稀,其德之路,难晓乎?抑难进乎?
⑴知行俱难
西士曰:俱难也,进尤甚焉。
⑵知而不行其罪更大
知此道而不行,则倍其愆,且减其知。比于食者,而不能化其所食,则充而无养,反伤其身。
⑶力行益知
力行焉,践其所知,即增辟其才光,益厚其心力,以行其余。试之则觉其然焉。
二、天学正义
中士曰:吾中州士,古者学圣教而为圣。今久非见圣人,则窃疑今之学,非圣人之学。兹愿详示学术。
西士曰:尝窃视群书,论学各具己私。若已测悟公学,吾何不听命,而复有称述西庠学乎?顾取舍之在子耳。
学习是为了完善自我
夫学之谓,非但专效先觉行动语录谓之学,亦有自己领悟之学;有视察天地万物而推习人事之学。故曰智者不患乏书册、无传师,天地万物尽我师、尽我券 也。学之为字,其义广矣,正邪、大小、利钝均该焉。彼邪学固非子之所问,其势利及无益之习,君子不以营心焉。吾所论学惟内也,为己也,约之以一言,谓成己也。
学习是由内而外的修养
世之弊非无学也,是乃徒习夫宁无习之方,乃竟无补乎行。吾侪本体之神,非徒为精贵,又为形之本主,故神修即形修,神成即形无不成矣。是以君子之本业特在于神,贵邦所谓无形之心也。
学习分为形神两个方面
⑴有形之身交觉于物
有形之身得耳、口、目、鼻、四肢、五司,以交觉于物。
⑵无形之神接通于物
无形之神有三司,以接通之:曰司记含、司明悟、司爱欲焉。
①司记含者的作用
凡吾视闻啖觉,即其像由身之五门窍,以进达于神,而神以‘司记者’受之。如藏之仓库,不令忘矣。
②司明悟者的作用
后吾欲明通一物,即以‘司明者’取其物之在司记者像,而委屈折衷其体,协其性情之真,于理当否?
③司爱欲者的作用
其善也,吾以司爱者爱之、欲之;其恶也,吾以司爱者恶之、恨之。盖‘司明者’,达是又达非,‘司爱者’,司善善又司恶恶者也。三司已成,吾无事不成矣。
学习的动力在乎仁爱
又其司爱、司明者已成,其司记者自成矣,故讲学只论其二尔已。
⑴司爱者与司明者的本性
司明者尚真,司爱者尚好。是以吾所达愈真,其真愈广阔,则司明者愈成充;吾所爱益好,其好益深厚,则司爱益成就也。若司明不得真者,司爱不得好者,则二司者俱失其养,而神乃病馁。
⑵司爱与司明不可偏废
司明之大功在义,司爱之大本在仁,故君子以仁义为重焉。二者相须,一不可废。然惟司明者明仁之善,而后司爱者爱而存之;司爱者爱义之德,而后司明者察而求之。
⑶司明以司爱为始终
但仁也者,又为义之至精。仁盛,则司明者滋明,故君子之学,又以仁为主焉。仁,尊德也,德之为学,不以强夺,不以久藏毁而杀,施之与人而更长茂。在高益珍,所谓德在百姓为银,在牧者为金,在君者为贝也。尝闻智者为事,必先立一主意,而后图其善具以获之,如旅人先定所往之域,而后寻询去路也。终之意固在其始也。
学习的目的在于合天主圣旨
夫学道亦要识其向往者,吾果为何者而学乎?不然则贸贸而往,自不知其所求。或学特以知识,此乃徒学;或以售知,此乃贱利;或以使人知,此乃罔勤;或以诲人,乃所为慈;或以淑己,乃所为智。故吾曰学之上志惟此,成己以合天主之圣旨耳。所谓由此而归此者也。
爱天主就是成己之学
中士曰:如是,则其成己为天主也,非为己也,则母奈外学也。
西士曰:乌有成己而非为己者乎?其为天主也,正其所以成也。仲尼说仁惟曰爱人,而儒者不以为外学也。余曰仁也者,乃爱天主与夫爱人者,崇其宗原而不遗其枝派,何以谓外乎?人之中虽亲若父母,比于天主者,犹为外焉。况天主常在物内,自不当外。意益高者学益尊,如学者之意止於一己,何高之有?至于为天主,其尊乃不可加矣,孰以为贱乎?圣学在吾性内,天主铭之人心原不能坏,贵邦儒经所谓明德、明命是也。
学习以知为始以行为终
但是明为私欲蔽掩以致昏瞑,不以圣贤躬亲喻世人,岂能觉?恐以私欲误认明德,愈悖正学耳。然此学之贵,全在力行而近人。妄当之以讲论,岂知善学之验在行德,不在言德乎。然其讲亦不可遗也,讲学也者,温故而习新,达蕴而释疑,奋己而劝人,博学而笃信者也。善之道无穷,故学为善者与身同终焉,身在不可一日不学。凡曰已至,其必未起也;凡曰吾已不欲进於善,即是退复於恶也。
三、修养工夫
改恶迁善
中士曰:此皆真语,敢问下手工夫?
⑴修养须先去己恶
西士曰:吾素譬此工如圃然,先缮地,拔其野草,除其瓦石,注其泥水於沟壑,而后艺嘉种也。学者先去恶而后能致善,所谓有所不为方能有为焉。未学之始,习心横肆,其恶根固深透乎心,抽使去之,可不黾黾乎?勇者克己之谓也。童年者蚤即于学,其工如一,得工如十,无前习之累故也。古有一善教者,子弟从之,必问:曾从他师否,以从他师者,为其已蹈曩时之误,必倍其将诚之仪,一因改易其前误,一因教之以知新也。既已知学矣,尚迷乎色欲,则何以建於勇毅?尚骄傲自满欺人,则何以进乎谦德?尚惑非义之财物,不返其主,则何以秉廉?尚溺乎荣显功名,则何以超于道德?尚将怨天尤人,则何以立於仁义?卣盈以醯盐,不能斟之郁鬯矣。知己之恶者,见善之倪,而易入于德路者也。
⑵改恶迁善须日月省察
欲剪诸恶之根,而兴己於善,不若守敝会规例,逐日再次省察。凡己半日间,所思所言所行善恶:有善者,自劝继之;有恶者,自惩绝之。久用此功,虽无师保之责,亦不患有大过。然勤修之至,恒习见天主於心目,俨如对越。至尊不离于心,枉念自不萌起,不须他功,其外四肢莫之禁,而自不适於非义矣。
⑶改恶之要在于痛悔
故改恶之要,惟在深悔。悔其昔所已犯,自誓弗敢再蹈。心之既沐,德之宝服可衣焉。
爱天主
⑴爱天主是第一仁德
①仁为众德之要
夫德之品众矣,不能具论,吾今为子惟揭其纲,则仁其要焉。得其纲,则余者随之,故《易》云:“元者,善之长;君子体仁,足以长人。”
②仁即爱天主爱人
夫仁之说,可约而以二言穷之,日:“爱天主,为天主无以尚;而为天主者,爱人如己也。”行斯二者,百行全备矣。
③爱天主就会爱人
然二亦一而已,笃爱一人,则并爱其所爱者矣。天主爱人,吾真爱天主者,有不爱人者乎?
④人应当爱天主
此仁之德所以为尊,其尊非他,乃因上帝。借令天主所以成我者,由他外物,又或求得之而不能得,则尚有歉。然皆由我内关,特在一爱云耳。孰曰吾不能爱乎?天主诸善之聚,化育我,施生我,使我为人不为禽虫,且赐之以作德之性。吾爱天主,即天主亦宠答之,何适不详乎?
⑤人应当竭力爱天主
人心之司爱向于善,则其善弥大,司爱者亦弥充。天主之善无限界,则吾德可长无定界矣,则夫能充满我情性惟天主者也。然于善有未通,则必不能爱。故知寸贝之价当百,则爱之如百;知拱壁之价当千,则爱之如千。是故爱之机在明达,而欲致力以广仁,先须竭心以通天主之事理,乃识从其教也。
⑵天主真实可信可为仁德之基
中士曰:天主事理目不得见,所信者人所言所录耳,信人之知,惟恍惚之知,何能决所向往?
西士曰:人有形者也,交于人道者,非信人不可,况交乎无形者耶?今余不欲揭他远事也。子孝严亲无所不至,然子何以知孝?惟信人之言,知其乃生己之父也;非人言,自何以知之乎?子又忠於君,虽捐命无悔,其为君,亦只信经书所传耳,臣孰自知其为己君乎?则吾所信有实据,不可谓不真切明晓,足以为仁之基也。况夫天主事,非一夫之言,天主亲贻正经,诸国之圣贤传之,天下之英俊佥从之,信之固不为妄,何恍惚之有?
⑶天下万物皆由爱作
中士曰:如此则信之无容疑矣。但仁道之大,比诸天地无不覆载,今曰一爱已尔,似乎太隘。
西士曰:血气之爱尚为群情之主,矧神理之爱乎?试如逐财之人,以富为好,以贫为丑,则其爱财也。如未得,则欲之;如可得,则望之;如不可得,则弃志;既得之,则喜乐也。若更有夺其所取者,则恶之;虑为人之所夺,则避之。如可胜,则发勇争之;如不可胜,则惧之;一旦失其所爱,则哀之;如夺我爱者强而难敌,则又或思御之,或欲复之而忿怒也。此十一情者特自一爱财所发。总之,有所爱,则心摇,其身体岂能静漠无所为乎?故爱财者,必逝四极交易以殖货;爱色者,必朝暮动费以备嬖妾;爱功名者,终身经历百险,以逞其计谋;爱爵禄者,攻苦文武之业,以通其干才。天下万事皆由爱作,而天主之爱独可已乎?爱天主者,固奉敬之,必显其功德,扬其声教,传其圣道,辟彼异端者。
爱人
⑴爱人是爱天主的果效
然爱天主之效,莫诚乎爱人也。所谓仁者爱人,不爱人,何以验其诚敬上帝欤?爱人非虚爱,必将渠饥则食之,渴则饮之,无衣则衣之,无屋则舍之,忧患则恤之、慰之;愚蒙则诲之,罪过则谏之,侮我则恕之,既死则葬之,而为代祈上帝,且死生不敢忘之。故昔大西有问于圣人者曰:“行何事则可以至善与?”曰:“爱天主,而任汝行也。”圣人之意乃从哲引者固不差路矣。
⑵仁爱的真谛
中士曰:司爱者用于善人可耳;人不皆,善其恶者必不可爱,况厚爱乎?若论他人,其无大损;若论在五伦之间,虽不善者,我中国亦爱之,故父为瞽瞍,弟为象,舜犹爱友焉。
西士曰:俗言仁之为爱,但谓爱者可相答之物耳,故爱鸟兽金石非仁也。然或有爱之而反以仇,则我可不爱之乎?
①仁爱在爱其人之善
夫仁之理,惟在爱其人之得善之美,非爱得其善与美而为己有也。譬如爱醴酒,非爱其酒之有美,爱其酒之好味,可为我尝也,则非可谓仁于酒矣。爱己之子,则爱其有善,即有富贵、安逸、才学、德行,此乃谓仁爱其子;若尔爱尔子,惟为爱其奉己,此非爱子也,惟爱自己也,何谓之仁乎?
②恶人亦有可取之善
恶者固不可爱,但恶之中亦有可取之善,则无绝不可爱之人。仁者爱天主,故因为天主而爱己爱人,知为天主则知人人可爱,何特爱善者乎?爱人之善,缘在天主之善,非在人之善。
③恶人可以改恶化善
故虽恶者亦可用吾之仁,非爱其恶,惟爱其恶者之或可以改恶而化善也。况双亲兄弟君长与我有恩、有伦之相系,吾宜报之;有天主诫令慕爱之,吾宜守之;又非他人等乎,则虽其不善,岂容断爱耶?人有爱父母不为天主者,兹乃善情非成仁之德也,虽虎之子为豹,均爱亲矣。故有志於天主之旨,则博爱于人以及天下万物,不须徒胶之为一体耳。
修养方法
中士曰:世之诵读经书者,徒视其文而暗其旨。某曩者尝诵《诗》云:“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今闻仁之玄论归于天主,而始知诗人之旨也:志事上帝即德无缺矣。然仁既惟爱天主,则天主必眷爱仁人,何须焚香礼拜、诵经作功乎?吾检慎于日用,各合其义,斯已焉。
⑴兼用形神而事天主
西士曰:天主赐我形神两备,我宜兼用二者以事之。天主繁育鸟兽,昭布万像,而其竟莫有知所报者;独人类能建殿堂、设礼祭、祈拜诵经以申感谢,何者?天主之爱人甚矣。大父之慈,恐人以外物幻其内仁,则命圣人作此外仪,以启吾内德而常存省之,俾吾日日仰目祷祈其恩,既得之,则赞扬其盛而感之不忘,且以是明我本来了无毫发之非上赐,而因以增广吾仁,且令后世弥厚享赏也。
⑵诵经叩拜以闲邪情
天主之经无他,只是钦崇上帝恩德而赞美之,或祈恕宥昔者所犯罪恶,或乞恩佑以胜危难、以避咎愆、以进于至德,故数数诵之者,必益敦信此道,愈辟心明以达学术之隐也。又恐污邪忘想,侵滑人心,因而涣散,于是天主又教之以礼,不拘男女咸日诵经拜叩以闲其邪。
⑶循序渐进以合天主之旨
夫吾天主所授工夫,匪佛老空无寂寞之教,乃悉以诚实引心于仁道之妙。故初使扫去心恶,次乃光其暗惑,卒至合之于天主之旨,俾之化为一心,而与天神无异。用之必有其验,但今不暇详解耳。吾窃视贵邦儒者病正在此,第言明德之修,而不知人意易疲,不能自勉而修,又不知瞻仰天帝以祈慈父之佑,成德者所以鲜见。
四、佛道非正教
天主只有一位
中士曰:拜佛像,念其经,全无益乎?
西士曰:奚啻无益乎,大害正道。惟此异端,愈祭拜尊崇,罪愈重矣。一家止有一长,二之则罪;一国惟得一君,二之则罪;乾坤亦特由一主,二之岂非宇宙间重大罪犯乎?儒者欲罢二氏教于中国,而今乃建二宗之寺观,拜其像,比如欲枯槁恶树而厚培其本根,必反荣焉。
佛道非天主代理
中士曰:天主为宇内至尊无疑也,然天下万国九州之广,或天主委此等佛祖、神仙、菩萨保固各方,如天子宅中,而差官布政于九州百郡,或者贵方别有神祖耳。
西士曰:此语本失而似得,不细察则误信之矣。
⑴天主无须二氏代理
天主者非若地主但居一方,不遣人分任,即不能兼治他方者也。上帝知能无限,无外为而成,无所不在,所御九天万国,体用造化,比吾示掌犹易,奚待彼流人代司之哉?
⑵天主教与佛道不同
且理无二是,设上帝之教是,则他教非矣;设他教是,则上帝之教非矣。朝廷设官分职,咸奉一君,无异礼乐,无异法令。彼二氏教自不同,况可谓天主同乎?
⑶二氏非天主代理
彼教不尊上帝,惟尊一己耳,已昧于大原大本焉。所宣诲谕大非天主之制具,可谓自任,岂天主任之乎?
天主经曰:“妨之妨之:有着羊皮而内为豺狼极猛者;善树生善果,恶树生恶果;视其所行,即知何人。”谓此辈耳。
佛教非正教
⑴佛经荒诞不经
凡经半句不真,决非天主之经也。天主者,岂能欺人,传其伪理乎?异端伪经,虚词诞言难以胜数,悉非由天主出者,如曰“日轮夜藏须弥山之背”;曰“天下有四大部州,皆浮海中,半见半浸”;曰“阿凾以左右手掩日月,为日月之蚀”。此乃天文地理之事,身毒国原所未达,吾西儒笑之而不屑辩焉。
⑵佛教不合人伦
吾今试指释氏所论人道之事三四处,其失不可胜穷也。
①四生六道轮回
曰:四生六道,人魂轮回,
②人魂轮回
又曰:杀生者灵魂不升天堂,或归天堂亦复回生世界,以及地狱充满之际,复得再生于人间,
③禽兽得道
又曰禽兽听讲佛法亦成道果,此皆拂理之语,第四、五篇已明辩之。
④婚姻非正道
又言婚姻俱非正道,则天主何为生男女以传人类,岂不妄乎?无婚配,拂从何生乎?禁杀生复禁人娶,意惟灭人类而让天下於畜类耳。
⑶佛教修行不公正
①诵经得升天堂
又有一经,名曰《大乘妙法莲花经》,嘱其后曰:“能诵此经者,得到天堂受福。”今且以理论之,使有罪大恶极之徒,力能置经诵读,则得升天受福;若夫修德行道之人,贫穷困苦买经不便,亦将坠於地狱与?
②诵佛号免罪罚
又曰呼诵“南无阿弥陀佛”不知几声,则免前罪,而死后平吉了无凶祸。如此其易即可自地狱而登天堂乎?岂不亦无益於德,而反导世俗以为恶乎?小人闻而信之,孰不遂私欲,污本身、侮上帝、乱五伦,以为临终念佛者若干次,可变为仙佛也。天主刑赏,必无如是之失公失正者。夫“南无阿弥陀”一句有何深妙,即可逃重殃而著厚赏?不赞德,不祈佑,不悔己前罪,不述宜守规诫,则从何处立功修行哉?世人交友,或有一二语诳,终身不敢尽信其言。今二氏论大事,许多诳谬,人尚毕信其余,何也?
⑷神佛是偶像
中士曰:佛神诸像何从而起?
①神像是世人之像
西士曰:上古之时,人甚愚直,不识天主,或见世人略有威权,或自恋爱己亲,及其死而立之貌像,建之祠宇庙祢,以为思慕之迹。暨其久也,人或进香献纸以祈福佑。
②佛像是恶人自称
又有最恶之人以邪法制服妖怪,以此异事自称‘佛仙’,假布诫术,诈为福祉,以骇惑顽俗,而使之塑像祀奉,此其始耳。
⑸神佛灵异释疑
中士曰:非正神,何以天主容之,不灭之?且有焚祷像下,或致感应者。
①神佛感应的原因
西士曰:有应也,亦有不应也,则其应非由彼神邪像也。
a、‘人心自灵’
人心自灵,或有非理,常自惊诧已而规其隐者,不须外威也。
b、邪神魔鬼的作用
又缘人既为非,则天主弃之不佑,故邪神魔鬼潜附彼像之中,得以侵迷诳诱,以增其愚。夫人既奉邪神,至其已死,灵魂坠於地狱,卒为魔鬼所役使,此乃魔鬼之愿也。
②天主对神佛的辖制
幸得天主不甚许此等邪神发见於人间,见亦少以美像,常睹丑恶,或一身百臂,或三头六臂,或牛头,或龙尾等怪类,正欲人觉悟,知其非天上容貌,乃诸魔境恶相耳。
③人应当醒悟
而人犹迷惑,塑其像而置之金座,拜之,祀之。悲哉!
五、三凾教非正教
夫前世贵邦三教各撰其一,近世不知从何出一妖怪,一身三首,名曰‘三凾教’。庶氓所宜骇避,高士所宜疾击之,而乃倒拜师之,岂不愈伤坏人心乎?
中士曰:曾闻此语,然儒者不与也,愿相与直指其失。
西士曰:吾且具四五端实理,以证其诬,
一教不可能三函
一曰:三教者,或各真全,或各伪缺;或一真全,而其二伪缺也。苟各真全,则专从其一而足,何以其二为乎?苟各伪缺,则当竟为却屏,奚以三海蓄之哉?使一人习一伪教,其误已甚也,况兼三教之伪乎?苟惟一真全,其二伪缺,则惟宜从其一真,其伪者何用乎?
三凾教其谬更甚
一曰:舆论云:“善者以全成之,恶者以一耳。”一艳貌妇人,但乏鼻,人皆丑之。吾前明释二氏之教,俱各有病,若欲包含为一,不免恶谬矣。
三凾教使信心薄弱
一曰:正教门,令入者笃信,心一无二。若奉三凾之教,岂不俾心分于三路,信心弥薄乎?
不可强同三教
一曰:三门由三氏立也。孔子无取于老氏之道,则立儒门。释氏不足于道、儒之门,故又立佛门於中国。夫三宗自己意不相同,而二千年之后测度彼三心意,强为之同,不亦诬欤?
三教无法统一
一曰:三教者,一尚“无”,一尚“空”,一尚“诚”“有”焉。天下相离之事,莫远乎虚实有无也。借彼能合有与无、虚与实,则吾能合水与火、方与圆、东与西、天与地也,而天下无事不可也。胡不思每教本戒不同,若一戒杀生,一令用牲祭祀,则凾三者欲守此固违彼,守而违,违而守,讵不乱教之极哉?於以从三教,宁无一教可从。无教可从,必别寻正路,其从三者,自意教为有余,而实无一得焉。不学上帝正道,而殉人梦中说道乎?夫真维一耳,道契於其真,故能荣生。不得其一,则根透不深;根不深,则道不定;道不定,则信不笃。不一、不深、不笃,其学乌能成乎?
六、结语
中士曰:噫嘻!寇者残人,深夜而起;吾侪自救,犹弗醒也。闻先生之语,若霹雳焉,动吾眠,而使之觉。虽然,犹望卒以正道之宗援我。
西士曰:心既醒矣,眼既启矣,仰天而祈上佑,其时也夫。

第八节 总举大西俗尚,而论其传道之士所以不娶之意,并释天主降生西土来由
第八篇 总举大西俗尚,而论其传道之士所以不娶之意,并释天主降生西土来由。
一、天主教国家的风俗习惯
中士曰:贵邦既习天主之教,其民必醇朴,其风必正雅,愿闻所尚。
以学道为本业
西士曰:民之用功乎圣教,每每不等,故虽云一道,亦不能同其所尚。然论厥公者,吾大西诸国且可谓以学道为本业者也,故虽各国之君,皆务存道正传。
以教皇为尊
又立有最尊位,曰教化皇,专以继天主颁教谕世为己职,异端邪说不得作于列国之间。主教者之位,享三国之地,然不婚配,故无有袭嗣,惟择贤而立,余国之君臣皆臣子服之。盖既无私家,则惟公是务;既无子,则惟以兆民为子。是故迪人於道,惟此殚力;躬所不能及,则委才全德盛之人,代悔牧于列国焉。
主日礼拜
列国之人,每七日一罢市,禁止百工,不拘男女尊卑,皆聚于圣殿,谒礼拜祭,以听谈道解经者终日。
以讲学劝善为务
又有豪士数会,其朋友出游于四方,讲学劝善。间有敝会,以耶稣名为号,其作不久,然已三四友者,广闻信於诸国,皆愿求之以诱其子弟於真道也。
二、耶稣会士绝色之意
对耶稣会士绝色的辩护
中士曰:择贤以君国,布士以训民,尚德之国也,美哉风矣!又闻尊教之在会者无私财,而以各友之财共焉;事无自专,每听长者之命焉。其少也,成己德、博己学耳;壮者,学成而后及于人。以文会,以诚约,吾中夏讲道者或难之。然有终身绝色、终不婚配之戒,未审何意?夫生类自有之情,宜难尽绝,上帝之性,生生为本,祖考百千,其世传之及我,可即断绝乎?
⑴绝色乃修德者自择
西士曰:绝色一事,果人情所难,故天主不布之于诫律,强人尽守,但令人自择,愿者遵之耳。然其事难能,大抵可以验德,难乎精严正行。凡人既引于德,则路定而不易矣。君子修德不惮劬苦,吾方寸之志已立,则世上无难事焉。使以难为为非义,则甚难为义者也。
⑵天主有隙生之理
生生者上帝,死死者谁乎?二者本一,非由二心。未开天地千万世以前,上帝无生一生者,生生之性何在乎?人心之卑瞑,莫测尊极之心,矧云咎之哉?且人以上帝之心为心,非但以传生为义,亦有隙生之理。
⑶天下之人职责不同
夫天下人民,总合言之,如一全身焉,其身之心意惟一耳,各肢之所司甚重。令一身悉为首腹,胡以行动?令全身皆为手足,胡以见闻、胡以养生乎?比此而论,不宜责一国之人各同一辙。
⑷当克己欲心以事奉天主
若云以此生人、又兼司教以主祭祀始为全备。窃谓:婚姻之情固难竟绝,上帝之祀又须专洁,二职浑责一身,其于敬神之礼必有荒芜。夫人奉事国君,尚有忍尅本身者;奉事上帝,讵不宜克己欲心哉?
⑸因急于生道可缓于生子
古之民寡而德盛,而一人可以兼二职。今世之患,非在人少,乃人众而德衰耳。图多子而不知教之,斯乃秪增禽兽之群,岂所云广人类者欤?有志乎救世者,深悲当世之事,制为敝会规则,绝色不娶,缓於生子,急於生道,以拯援斯世堕溺者为意,其意不更公乎?
⑹会士守贞胜于贞女守节
又传生之责,男与女均。今有贞女受聘未嫁而夫卒者,守义无二,儒者嘉之,天子每旌表之。彼其弃色而忘传生者,第因守小信於匹夫,在家不嫁,尚且见褒。吾三四友人,因奉事上帝,欲以便于游天下、化万民,而未暇一婚,乃受贬焉,不亦过乎?
因劝善宣道而绝色
中士曰:婚娶者,於劝善宣道何伤乎?
西士曰:无相伤也。但单身不娶,愈靖以成己,愈便以及人也。吾为子揭其便处,请详察之,以明敝会所为有所据否?
⑴摆脱钱财的缠累
一曰:娶者,以生子为室家耳。既获几子,必须养育,而以财为置养之资,为人之父不免有货殖之心。今之父,子众,则求财者众也;求之者众,难以各得其愿矣。吾以身缠拘於俗情,不能超脱无溺,必将以苟且为幸也,欲立志责人於义,岂能兴起乎?夫修德以轻货财为首务,我方重爱之,何劝尔轻置之哉?
⑵除去心目中的尘垢
二曰:道德之情至幽至奥,人心未免昏昧,色欲之事又恒钝人聪明焉。若为色之所役,如以小灯藏之厚皮笼内,不益朦乎?岂能达于道妙矣。绝色者如去心目之尘垢,益增光明,可以穷道德之精微也。
⑶劝人勿于非义之财色
三曰:天下大惑,维由财色二欲耳。以仁发愤救世者,必以解此二惑为急。医家以相悖者相治,故热病用寒药,寒病用暖药,乃能疗之。兹吾恶富之害,而自择为贫者;畏色之伤,而自择为独夫者;处己若此,而后无义之财、邪色之欲始有省焉。故敝会友捐己义得之财物,以劝人勿于非义之富;为修道以却正色之乐,以劝人勿迷于非礼之色也。
⑷攻克己欲以遇人
四曰:纵有俊杰才能,使其心散而不专乎一,则所为事必不精。克己之功难于克天下,自古及今,史传英雄攻天下而得之者多矣,能克己者几人哉?志欲行道于四海之内,非但欲克一己,兼欲防遏万民私欲,则其功用之大,曷可计乎?专之犹恐未精,况宜分之他务尔?将要我事少艾而育小儿乎?
⑸绝色以专心传扬圣教
五曰:善养马者,遇骐骥骅骝,可一日而弛千里,则谨牧以期战阵之用;惧有劣嫋於色者,别之於群,不使与牝接焉。天主圣教亦将寻豪杰之人,能周遍四方之疆界者,以明道御侮、息异论、迸邪说,而永存圣教之正也。岂欲软其心以色乐,而不欲培养其果毅以克私慾之习乎?故西士之专心续道,甚于专事嗣后者也。譬夫敛收五谷万石,未有尽播之田中以为谷种者,必将择其一以贡君,一以艺稼为明年之穑。曷独人间万子皆罄费之以产子,而无所全留以待他用者耶?
⑹急道之所急缓己之当可
六曰:凡事有人与鸟兽同者,不可甚重焉。劳身以求食,求食以充饥,充饥以蓄气,蓄气以敌害,敌害以全己性命也,咸下情也,人於鸟兽此无殊也。若谨慎以殉义,殉义以检心,检心以修身,修身以广仁,广仁以答天主恩也,此乃生人切事,可以称上帝之大旨。从此观之,则匹配之情于务道之意,孰重乎?天下宁无食,不宁无道;天下宁无人,不宁无教。故因道之急,可缓婚;因婚之急,不可缓道也。以遵颁天主圣旨,虽弃致己身以当之可也,况弃婚乎?
⑺绝色无家以四方传道
七曰:敝会之趣无他,乃欲传正道於四方焉耳。苟此道於西不能行,则迁其友于东,於东犹不行,又将徙之於南北,奚徒尽身於一境乎?医之仁者,不系身于一处,必周流以济各处之病,方为博施。婚配之身缠绕一处,其本责不越于齐家,或迄于一国而已耳。故中国之传道者,未闻其有出游异国者,夫妇不能相离也。吾会三四友,闻有可以行道之域,虽在万里之外,亦即往焉,无有托家寄妻子之虑,则以天主为父母,以世人为兄弟,以天下为己家焉,其所涵胸中之志如海天然,岂一匹夫之谅乎?
⑻其情清净可邀天主恩宠
八曰:凡此与彼弥似,则其性弥近。天神了无知色者,绝色者其情迩乎天神矣:夫身在地下,而比居上天者;以有形者而效无形者,此不可谓鄙人庸学也。似此清净之士有所祈祷于天主,或天之旱,或妖鬼之怪也,或遇水火灾异之求解也,天主大都鉴而听之,不然上尊何能宠之哉?
⑼绝色不婚并非排斥婚姻
然吾此数条理,特具以解敝会不婚之意,非以非婚姻者也。盖顺理娶也,非犯天主诫也。又非谓不娶者皆迩神人也。设令绝婚屏色,而不惓惓于秉彝之德,岂不徒然乎?乃中国有辞正色而就狎斜者,去女色而取顽童者,此辈之秽污,西乡君子弗言,恐浼其口。虽禽兽之汇亦惟知阴阳交感,无有反悖天性如此者。人弗赧焉,则其犯罪若何?吾敝同会者收全己种,不之艺播于田畋,而子犹疑其可否,况弃之沟壑者哉!
绝色与孝道的问题
中士曰;依理之语以服人心,强于利刃也。但中国有传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者。”如何?
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释疑
①此言有商搉之处
西士曰:有解之者云:“彼一时,此一时,古者民未众,当充扩之,今人已众,宜姑停焉。”予曰此非圣人之传语,乃孟氏也,或承误传,或以释舜不告而娶之义,而他有托焉。《礼记》一书多非古论议,后人集礼,便杂记之于经典。
②此言非圣贤之旨
贵邦以孔子为大圣,《学》、《庸》、《论语》孔子论孝之语极详,何独其大不孝之戒,群弟子及其孙不传,而至孟氏始著乎?孔子以伯夷叔齐为古之贤人,以比干为殷三仁之一,既称三子曰仁、曰贤,必信其德皆全而无缺矣。然三人咸无后也,则孟氏以为不孝,孔子以为仁,且不相戾乎?是故吾谓以无后为不孝,断非中国先进之旨。
③此言诱人于色累
使无后果为不孝,则为人子者,宜旦夕专务生子以续其后,不可一日有间,岂不诱人被色累乎?
④此言责舜非孝
如此则舜犹未为至孝耳。盖男子二十以上可以生子,舜也三十而娶,则二十逮三十匪孝乎?古人三旬已前不婚,责其一旬之际皆匪孝乎?
⑤此言不合伦理
譬若有匹夫焉,自审无后非孝,有后乃孝,则娶数妾,老于其乡生子至多,初无他善可称,可为孝乎?学道之士,平生远游异乡,辅君匡国,教化兆民,为忠信而不顾产子,此随前论乃大不孝也;然於国家兆民有大功焉,则舆论称为大贤。
⑥孝在内而不在外
孝否在内不在外,由我岂由他乎?得子不得子也,天主有定命矣,有求子者而不得,乌有求孝而不得孝者乎?孟氏尝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於得也,求在外也。”以是得嗣无益於得,况为峻德之效乎?
⑵西方圣人论孝
①三种大不孝
大西圣人言不孝之极有三也:陷亲於罪恶,其上:弑亲之身,其次;脱亲财物,又其次也。天下万国通以三者为不孝之极。至中国而后,闻无嗣不孝之罪,於三者犹加重焉。
②孝与不孝
吾今为子定孝之说,欲定孝之说,先定父子之说。凡人在宇内有三父:一谓天主,二谓国君,三谓家君也;逆三父之旨者为不孝子矣。天下有道,三父之旨无相悖;盖下父者,命己子奉事上父者也,而为子者顺乎,一即兼孝三焉。天下无道,三父之令相反,则下父不顺其上父,而私子以奉己,弗顾其上,其为之子者,听其上命,虽犯其下者,不害其为孝也;若从下者逆其上者,固大为不孝者也。
国主於我相为君臣,家君於我相为父子,若使比乎天主之公父乎,世人虽君臣父子,平为兄弟耳焉,此伦不可不明矣。
③有后与无后
夫万国通大西之境界,皆称为出圣人之地,盖无世不有圣人焉。吾察百世以下,敝土圣人之尊者,咸必终身不娶。圣人为世之表,岂天主立之为表,而处己於不义之为哉?彼有不娶而积财货,或为糊口,或为偷安懈惰,其卑贱之流,何足论者?若吾三四友,一心慕道以事天主,救世归元,且绝诸色之类,使其专任鄙见,无理可揭,诚为不可。然而群圣以其身先之,万国贤士美之,有实理合之,有天主经典奇之,亦可姑随其志否耶?以继后为急者,惟不知事上帝,不安于本命,不信有后世者,以为生世之后已尽灭,散无有存者,真可谓之无后。吾今世奉事上帝,而望万世以后犹悠久常奉事之,何患无后乎?吾死而神明全在,当益鲜润;所遗虚躯壳,子葬之亦腐,朋友葬之亦腐,则何择乎?
为道者急于救世不肯成家
中士曰:为学道而不婚配,诚合义也。我大禹当乱世治洪水,巡行九州八年於外,三过其门而不入。今也当平世,士有室家何伤焉?
⑴世道之乱
①祸患由内突出
西士曰:呜呼!子以是为平世乎?误矣。智者以为今时之灾比尧时之灾愈洪也,群世人而盲瞽,不之能视焉,则其残不亦深乎?古之所谓不祥,从外而来,人犹易见而速防,其所伤不逾财货,或伤肤皮;今之祸自内突发,哲者觉之而难避也,况于恒人?故其害莫甚焉。如风雷妖怪之击人,不损乎外,而侵其内者也。
②无忠无孝
夫化生天地万物乃大公之父也,又时主宰安养之,乃无上共君也。世人弗仰弗奉,则无父无君,至无忠、至无孝也。忠孝蔑有,尚存何德乎?
③邪教盛行
夫以金木土泥铸塑不知何人伪像,而倡愚氓往拜祷之,曰此乃佛祖、此乃三清也。且兴淫辞奸说以壅塞之,使之泛滥中心,而不得归其宗。
④亵读天主
且以空无为物之原,岂非空无天主者乎?以人类与天主为同一体,非将以上帝之尊,而侔之於卑役者乎?恣其诞妄,以天主无限之感灵,而等之於土石枯木;以其无穷之仁,覆为有玷缺;而寒暑灾异,憾且尤之。侮狎君父一至于此,盖昭事上帝之学,久已陵夷。
⑤崇邪斥正
不思小吏聊能阿好其民,已为建祠立像,布满郡县皆是生祠,佛殿神宫弥山遍市,岂其天主尊神无一微坛,以礼拜敬事之乎?
世人也,皆习诈伪。伪为众师,以扬虚名,供养其口;冒民父母,要誉取资。至于世人大父、宇宙公君,泯其迹而僭其位,殆哉!殆哉!
⑵会士之心
吾意大禹适在今世,非但八年在外,必其绝不有家,终身周巡于万国,而不忍还矣。尔欲吾三四友,有子之心,有兄弟之情,视此为何如时哉?
三、天主耶稣降生由来
中士曰:以是为乱,则乱固不胜言矣。时贤讲学,急其表而不究其重,故表里终于俱坏,盖未闻积恶於内,而不遽发于外者也。间有儒门之人,任其私智,附会二氏以论来世,如丐子就乞余饭,弥紊正学,不如贵邦儒者乃有归元。此论既明,人人可悟,但肯用心一思众物之态,必知物有始元,非物可比。圣也、佛也、仙也,均由人生,不可谓无始元者也;不为始元,则不为真主,何能辄立世诫?夫知有归元,则人道已定,舍事天又何学焉?譬如一身,四肢各欲自存也,然忽有刀枪将击其首,手足自往救护,虽见伤残,终不能已。尊教洞晓天主为众物元,则凡观恶行、闻恶语,凡有逆于理、违于教者,若矛刃将刺天主然,亟迫往护,此亦惟知有天主之在上,而宁知天下有他物可尚乎?故不但不念妻子财资,吾身生命犹将忘之。吾辈俗心锢结,彷佛慕企,輶浅信从,奚云捨生命、弃妻子?有因上帝道德之故,迩移半步,遥费一芥,且各惜之矣。嗟呼!然吾頻领大教,称天主无所不通,无所不能,其既为世人慈父,乌忍我侪久居暗晦,不认本原大父,贸贸此道途?曷不自降世界亲引群迷,俾万国之子者明睹真父,了无二尚,岂不快哉?
天主降生原因
西士曰:望子此问久矣。苟中华学道者常询此理,必已得之矣。今吾欲著世界治乱之由者,请子服膺焉。
⑴天主化生万物尽善尽美
天主始制创天地,化生人物,汝想当初乃即如是乱苦者欤?殊不然也。天主之才最灵,其心至仁,亭育人群以迨天地万物,岂忍置之於不治不祥者乎哉?开辟初生,人无病夭,常是阳和,常甚快乐,令鸟兽万汇顺听其命,毋敢侵害。惟令人循奉上帝,如是而已。
⑵人类背逆天主万祸生焉
夫乱、夫灾,皆由人以背理犯天主命,人既反背天主,万物亦反背于人,以此自为自致,万祸生焉。
世人之祖已败人类性根,则为其子孙者沿其遗累,不得承性之全,生而带疵;又多相率而习丑行,则有疑其性本不善,非关天主所出,亦不足为异也。人所已习可谓第二性,故其所为难分由性由习,虽然性体自善不能因恶而灭,所以凡有发奋迁善,转念可成,天主亦必佑之。
⑶天主慈恤人类亲来救世
但民善性既减,又习乎丑,所以易溺于恶,难建于善耳。天主以父慈恤之,自古以来代使圣神继起,为之立极,逮夫淳朴渐漓,圣贤化去,从欲者日众,循理者日稀。
於是大发慈悲,亲来救世,普觉群品。於一千六百有三年前,岁次庚申,当汉朝哀帝元寿二年冬至后三日,择贞女为母,无所交感,托胎降生,名号为耶稣--耶稣即谓救世也。躬自立训,弘化于西土三十三年复升归天。此天主实迹云。
天主降生证明
中士曰:虽然,抑何理以征之?当时之人何以验耶稣实为天主,非特人类也?若自言耳,恐未足凭。
⑴神迹奇事
西士曰:大西法称人以圣,较中国尤严焉,况称天主耶?夫以百里之地,君之能朝诸侯得天下,虽不行一不义、不杀一不辜以得天下,吾西国未谓之圣。亦有超世之君,却千乘以修道,屏荣约处,仅称谓廉耳矣。其所谓圣者,乃其勤崇天主,卑谦自牧,然而其所言所为过人,皆人力所必不能及者也。
中士曰:何谓过人?
西士曰:诲人以人事,或已往者,或今有者,非但圣而后能之,有志要名者,皆自强而为焉。若以上帝及未来之事训民传道,岂人力也欤?惟天主也。以药治病,服之即疗,学医者能之;以赏罚之公,治世而世治,儒者可致;兹俱以人力得之,不宜以之验圣也。若有神功绝德,造化同用,不用药法,医不可医之病,复生既死之民,如此之类人力不及,必自天主而来。敝国所称圣人者,率皆若此。倘有自伐其圣,或朋辈代为誇伐,或不畏天主,用邪法鬼工为异怪,以惑愚俗,好自逞而悖天主之功德,此为至恶,大西国妨之如水火,何但弗以称圣乎?
天主在世之时,现迹愈多,其所为过于圣人又远,圣人所为奇事,皆假天主之力,天主则何有所假哉?
⑵经典预言
西土上古多有圣人,于几千载前,预先详誌于经典,载厥天主降生之义,而指其定候,迨及其时,世人争其望之而果遇焉。验其所为,与古圣所记如合符节:其巡游昭谕于民,聋者命听即听,瞽者命视即视,喑者命言即言,辟躄者命行即行,死者命生即生,天地鬼神悉畏敬之,莫不听命也。既符古圣所志,既又增益前经,以传大教于世,传道之功已毕,自言期候,白日归天。
⑶教化大行
时有四圣,录其在世行实及其教语,而贻之於列国,则四方万民群从之,而世守之。自此大西诸邦教化大行焉。考之中国之史,当时汉明帝尝闻其事,遣使西往求经,使者半途误值身毒之国,取其佛经传流中华。迄今贵邦为所诳诱,不得闻其正道,大为学术之祸,岂不惨哉?
四、结语
中士皈依天主
中士曰:稽其时则合,稽其人则通,稽其事则又无疑也。某愿退舍沐浴而来领天主真经,拜为师,入圣教之门。盖已明知此门之外,今世不得正道,后世不得天福也。不知尊师许否?
西士为之施洗
西士曰:秪因欲广此经,吾从二三英友,弃家屏乡,艰勤周几万里,而侨寓异土无悔也。诚心悦受乃吾大幸矣。然沐浴止去身垢,天主所恶乃心咎耳。故圣教有造门之圣水,凡欲从此道,先深悔前时之罪过,诚心欲迁于善,而领是圣水,即天主慕爱之,而尽免旧恶,如孩之初生者焉?吾辈之意,非为人师,惟恤世之错,回元之路,而为之一引于天主圣教,则充之皆为同父之弟兄,岂敢苟图称名辱师之礼乎哉?天主经文字异中国,虽译未尽,而其要已易正字。但吾前所谈论教端,佥此道之肯綮,愿学之者,退而玩味于前数篇事理。了已无疑,则承经领圣水入教,何难之有?
愿天主之教大明
中士日:吾身出自天主,而久昧天主之道。幸先生不辞八万里风波,远传圣教,彪炳异同,使愚聆之豁然深悟昔日之非,获惠良多;且使吾大明之世,得承大父圣旨而遵守之也。吾静思之不胜大快,且不胜深悲焉。吾当退于私居温绎所授,纪而录之以志不忘,期以尽闻归元直道。所愿天主佐佑先生仁指,显扬天主之教,使我中国家传人诵,皆为修善无恶之民,功德广大,又安有量欤?
天主实义下卷终

畸人十篇
利玛窦述
后学汪汝淳校梓

畸人十篇题解
《畸人十篇》是利玛窦所著明末天主教护教文献,年刻于北京,年南京及南昌重刻,汪汝淳 校梓,亦收入《天学初函》,辑入《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存目。利玛窦字西泰,原名Matteo Ricci,意大利耶稣会士,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初在广东、肇庆,随在韶州、南京、南昌、北京等地传教。利玛窦年卒于北京,终年五十九岁。本书根据重刊本编辑整理,辑入《天学初函》第一册,共面,书前有勾吴冷石生演的“畸人十规”、虎林李之藻 的年“刻畸人十篇”抄序、周炳谟 的 年“重刻畸人十篇引”、 渤海王家植木仲“题畸人十篇小引”、凉庵居士李之藻的无题名文,书末附西琴曲意八章,今藏于梵谛冈教廷图书馆(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文献编码为Borg.cine., , 号,Rac.Gen.Or.III-号;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亦有藏本,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号;也藏在Institut Vostokovedenija (Leningrad),文献编码为D, D/b., , D/b.号。
所谓“畸人”是作者的谦词,大概是因为其言行奇特与世人迥异,故以“畸人”自称。勾吴周炳谟解释说:“求所为‘畸人’者何?在其大者,在不怖死。……而去来之际,自无弗洒然也。夫世之芒於死生者,骤闻若说,有不骇以为吊诡者耶?即谓之‘畸人’,宜也。”因为作者“关切人道”,以“澹泊以明志,行法以俟命,谨言苦志以褆身,绝欲广爱以通乎天。”教人,使人“常念死候,了善坊恶,以祈宥於帝天。”“一唱三叹,尤为砭世至论。”所以李之藻说:“有知《十篇》之於德适也,不畸也。”
《畸人十篇》的十篇文章,论述的都是天主教信仰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应用。“人寿既过误犹为有”篇教导人要珍惜在世时光,勤于修道养德。“人於今世惟侨寓耳”篇解开了世间的苦难之谜,说明世间非人本乡,而是人生试场,人当於此修德以归大本。“常念死候利行为详”篇告诉人常常思考死亡,有助于提醒人们明确人生的目标与意义,从而免于世界的诱惑。“常念死候备死后审”篇则教导人们通过面对死亡来学会生存,修身进德,以除淫欲,轻名利、去倨傲、安受死。“君子希言而欲无言”篇教导人正言以养德。“斋素正旨非由戒杀”篇论述斋戒的意义,使人明白天佛二教斋素的不同,从而使人自卑、克己遏欲以全德。“自省自责无为为尤”篇解释说明了圣凡之别与成圣之路。“善恶之报在身之后”篇论述了天主教的祸福赏罚观,和天堂地狱的喜乐与痛苦。说明天主以天堂地狱赏善罚恶,而世福世祸不足以报善恶。“妄询未来自速身凶”篇用心理学的方法说明了算命的危害,并阐明了天主教禁绝算命的道理。“富而贪吝,苦于贫屡”篇劝导人不可贪财吝啬,当以性命德性为宝。《畸人十篇》后附西琴曲意八章,是利玛窦本国的歌词,大概是关于灵修生活的赞美诗。
在著作中所提及的人物,都有姓名可考,可见这是一本为信徒而作的灵修进德之作。《畸人十篇》是与《天主实义》“相辅行世”,“间以语听者不解,利子乃为《天主实义》以著其凡能。听者解矣,利子乃为《畸人十篇》以析其义。”总之,《畸人十篇》是典型的利氏之作,内容丰富,资料翔实,论证精辟,语言生动极具思辩性。体现了作者博学强志,论证全百深刻,高屋建瓴的特点。

畸人十篇目录
畸人十篇题解
畸人十篇目录
冷石生演《畸人十规》
一、人寿既过误犹为有
二、人於今世惟侨寓耳
三、常念死候利行为祥
四、常念死候备死后审
五、君子希言而欲无言
六、斋素正旨非由戒杀
七、自省自责无为为尤
八、善恶之报在身后
九、妄询未来自速身凶
十、富而贪吝苦于贪屡
刻畸人十篇
一、西泰子其人其事
二、《畸人十篇》的特点
三、《畸人十篇》的意义
重刻《畸人十篇》引
一、畸人释义
二、西学中学比较
题《畸人十篇》小引
一、《畸人十篇》的成因
二、利玛窦之异
三、天主之道不应阏障
(凉庵居士无题名文)
一、论天堂地狱理应实有
二、利氏排佛有功于儒学
重刻畸人十篇卷上
第一节 人寿既过误犹为有
一、年岁已过,是无非有
二、徒过光阴,是为真无
三、日咎箴
第二节 人於今世惟侨寓耳
一、人於今世为何苦难重重
二、天主于世间患难中拯拔世人
三、大宗伯有志于天主正道
第三节 常念死候利行为祥
一、常念死候有备无损
二、人当时时处处候死
三、常念死候非凶是详
第四节 常念死候备死后审
一、常念死候以敛心检身
二、常念死候以治淫欲之害
三、常念死候以轻富贵名利
四、常念死候以攻伐倨敖之心
五、常念死候以安受死
第五节 君子希言而欲无言
一、圣人罕言而欲无言释
二、禁言之故事
三、世之害莫大乎佞
四、非欲无言,乃欲正言
五、言之五毋与五有
第六节 斋素正旨非由戒杀
一、斋素之义不由释氏始
二、斋素三旨
重刻畸人十篇卷下
第七节 自省自责无为为尤
一、为功志在神鬼
二、惟谋神之长善
三、默坐神行之功
四、善神肇瑞初功
五、至善方可称圣人
六、尽力寅亮天工方为圣
第八节 善恶之报在身之后
一、善恶之报释疑
二、世间生死赏罚释疑
三、善恶之偿释疑
四、来世喜乐释疑
五、天主赏赐释疑
六、龚大参之心得
第九节 妄询未来自速身凶
一、推算星命释疑
二、相信星家推命之凶
三、问星命犯天主首诫
四、郭生结局
第十节 富而贪吝苦于贫屡
一、贪得者以小身任大劳
二、欲与财均长之祸
三、财之用在乎适度
四、多欲乃贫匮,寡欲乃富足
五、财不能疗嗜财之疾
六、财能煽人私欲邪念
七、富而吝者以金为乐
八、富而吝者石与金同
九、但大氏口渴难饮之刑
十、积财不用之愚
十一、心系于财则为财役
十二、财无人不如人无财
附西琴曲意八章
第一章:吾顾在上
第二章:牧童游山
第三章:善计寿修
第四章:德之勇巧
第五章:悔老无德
第六章:胸中庸平
第七章:肩负双囊
第八章:定命四达

冷石生演《畸人十规》
《十规》,西国之微旨也。或曰细蕴,或曰显道,或曰臆之,或曰公之,或曰事天,交发兹其滥觞。
一、人寿既过误犹为有
人不可以无年,可以无年,眇年眇湔;人可以无岁,不可以无岁,多岁多慧。日隐天,夜念息,人夜屑越戏娱兽行禽化。岁与年契,年与岁雠。来者谁牵,速者谁留。智者知日,大智忧年。不祥空亡,赡心嗜愆。惟勤心活,惟虚气聚。冥去冥来,昭格天主。
二、人於今世惟侨寓耳
万镒行估,百金僦屋。丐子曒号,一钱信宿。息气接睫,僦焉乃同。不如归家务我圃,农人之处世亦复然。然弃家驰逐夫何有焉失?或寒水获斯火,炽仰仇大圆。尔司何事?浊贪贪利,清贪贪名,清其如蚓,浊其如鼪。西国先达,黑蜡、德牧。黑蜡恒笑,德牧恒哭。笑嗤失心,哭伤丧性。一念沉沦,比诸破镜。坚忍顺受,栖澹化瞋。天主降鉴,脱之苦辛。
三、常念死候利行为祥
尔緣何息,云胡不生?尔依何来,云胡不死。死匪可讳,死乃得止。胡齿斯促,而欲斯长?胡生斯繁,而归斯驶?思矣,思矣,不如退而修行,徐候其所。下士生不如死,死不如生。至人生如其生,死如其死。惟其能生,是以能死。非仙非佛,不怖不恃。法雅哥般问黑入多:既觐天主,不废啸歌。
四、常念死候备死后审
夭寿不贰,朝闻夕死。传兹灵心,曰修曰俟。旦昼所行,宵无嗔乎?生生所营,死无颦乎?冰天胡妇,为焰熄乎?南海黎涡,湛矜式乎?当境諠赫,谁膝□乎?身后虚名,可留执乎?施劳伐善,骄且吝乎?却老耽存,擅以争乎?驯兹五益,用守三和。如云经天,如水随波。数赢皇皇,数消廪廪。存顺没宁,天主用。
五、君子希言而欲无言
四时不行,万物不生。虽称玄默,了无一成。惟其无言,行生相禅。终日风雷,寂寂莫见。载塞其窍,载扪其舌。不言躬行,何腾虚说。琐格刺得,邦伴责暖。有口如人,载缄载罕。钦惟天主,守舌寡尤。匪醉匪梦,鼓妖可羞。
六、斋素正旨非由戒杀
不戒杀,不穷味。苦不厌茶,甘不厌荠。饥渴害心,餍饫损气。清虚日来,渣滓日弃。先正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吾酌之以玄酒,调之以太羹,奉而荐之天主。天主嘉澹泊,赏撄宁,习於啬,远於丰。
七、自省自责无为为尤
中士治身,上士治神,中士治气,上士治心。省是良药,为是煎煮。夜夜朝朝,心口相语。经火熏灼,见炭颤动。自讼自悲,再犯再病。省是良药,悔是良方,珍重一为,何用不臧。辟诸农夫,去砾去草,苟无种艺,荑稗翻好。辟诸仆人,不博不。苟为坐糜,不如井杵。织恶必除,微善尽体。天主鉴之,锡以福祉。
八、善恶之报在身后
鸟生以飞,人生以劳。劳者息以死,飞者息以巢。情所欢喜,中藏烦恼。世人不知,遂心是好。情所劳顿,中藏鼓舞。世人不知,劳形是苦。苦者不苦,不苦者苦。岂忍一逸,易兹百苦。为善亦苦。去恶亦苦,受苦一生,却能离苦。天路甚乐,天门甚卑。天时甚长,天堂甚低。地下有狱,一人不出。向时耽淫,变为觳觫。彼浮屠氏,窃其近似。设为轮回,变人心志。惟乐最苦,不苦不乐。天主召之,驻兹瘳廓。
九、妄询未来自速身凶
人以死生,患得患失。一引其心,皇惑成疾。或说吾行,或说风水。一中膏肓,畏死不正。请驱小数,请芟邪魔。我生有为,我死无他。善种种心,恶种种语。黜陟分别,天主自主。
十、富而贪吝苦于贪屡
世间作业人,莫如守财虏。剖身以藏珠,朝夕事敛。聚纤利,竭羊羔,,颗粟堆仓瘐,不肯周穷之,但知敬商贾。疲精如马牛,心计师狐鼠,嗜利类蚋虻,骄痴类。呜呼气尽时,持何见天主。贫者士之常,善者福之府。两路分人禽,智者自识取。多少聪明汉,惺惺检丝缕。

刻畸人十篇
一、西泰子其人其事
浮槎九万里而来
西泰子浮槎九万里而来,所历沉沙狂飓,与夫啖人略人之国,不知几许。
孜孜求友
而不荡不害,孜孜求友,酬应颇繁,一分不取又不致乏绝。
昭事上帝
始不肖以为异人,已睹其不婚不宦、寡言饬行,日惟是潜心修德,以昭事乎上帝,以为是独行人也。复徐叩之,其持议崇正辟邪。
博学多闻
居恒手不释卷,经目能逆顺诵。精及性命,博及象纬與地,旁及句股、算术。有中国儒先累世发明未晰者,而悉倒囊苦数一二,则以为博闻有道术之人。
侔於天而不异於人
迄今近十年,所而习之益深。所称妄言、妄行、妄念之戒消融都净,而所修和天、和人、和己之德纯粹以精。意期善世而行绝□畦语无击排。不知者莫测其倪,而知者相悦以解。间啇以事,德如其言则当,不如其言则悔,而后识其为至人也。至人侔於天不异於人。
二、《畸人十篇》的特点
与《天主实义》相辅行事
乃西泰子近所著书《十篇》,与《天主实义》相辅行世者。
自命畸人而关切人道
顾自命曰畸人,其言关切人道。大约澹泊以明志,行法以俟命,谨言苦志以褆身,绝欲广爱以通乎天。载虽强乎先圣贤所已言,而警喻博证令人读之而迷者豁、贪者醒、傲者愧、妒者平、悍者涕。
常念死候以引善坊恶
至於常念死候,引善坊恶,以祈宥於帝天。一唱三叹,尤为砭世至论,何畸之与有?盖尝悲夫死之必於不免,且不能以迟速料也,上帝之临汝而不为贰也,获罪于天之莫祷也,恶人斋戒之可以事帝也。
三、《畸人十篇》的意义
童而习之,智愚共识。然而迷缪本原,怠忽只事。年富力强而无志迅奋,钟鸣漏尽而当讳改图者众也。非谭玄以罔生,即佞佛为超死。死可超,生可罔,世有是哉?人心之病愈剧,而救心之药不得不暝眩。瞑眩适于德,犹是膏梁之适于口也。有知《十篇》之於德适也,不畸也。

万历戊申岁,日在箕虎林
李之藻盥手谨序

重刻《畸人十篇》引
一、畸人释义
余游於利先生,习其人盖庶乎古所称至人也,而名其与诸公问答之语曰“畸人”。余读之,求所为畸人者何?在其大者,在不怖死。其不怖死何也?信以天也。至其自信以天,又非矫诬于冥冥也。曰天所佑者,善耳。吾善乏祈,有善焉?吾善细祈,大善焉。密之念念刻刻用以克厌天心者,未食天报。而去来之际,自无弗洒然也。夫世之芒於死生者,骤闻若说,有不骇以为吊诡者耶?即谓之“畸人”,宜也。
二、西学中学比较
西学指玄功实与二氏不同
抑余考载籍所称天主、天堂、地狱诸论,二氏书多有之。然其言若何汉,把柄莫执。而西庠之传不然,其指玄、其功实。
西学本天之宗与圣学为近
⑴圣学中言现在不言未来
本天之宗,与吾圣学为近。第圣学言现在,不言未来,故曰:“未知生,焉知死。”盖藏隐於显,先民於神也。
⑵圣学中的性与天道百姓不知
至其独参独证,而指点於朝闻夕死之可,则所谓性与天道中人不可得闻矣。乃彼中师传曹习终日,言而不离乎是,何也?大抵吾儒之学,主於责成贤哲,以故御天之圣首出庶物。而立命之亦无贰於夭寿之数,彼百姓特日用不知耳。
⑶西学化诲凡愚以事天
而西庠之学,兼於化诲凡愚。是以其教之行能使家喻户晓,人人修事天之节,而不及参一截事,此则同而不同者也。
⑷西学更胜圣学一筹
虽然吾华诵说圣言者不少矣,利害得失临之而能不动者几人?况生死乎?童而习焉,白首而莫知体勘者众耳。今试取兹篇读之,耳目一新,神理毕现。直指处,何寤弗醒?反覆处,何结弗破?不令人爽然自失而竦然,若上帝之临汝耶。则兹刻之裨世,道非小也。
三、西学遂大行於中国
客有问於余曰:如子言,西学其遂大行於吾土耶?应之曰:是未可知也。乃余尝读《墨子》天志诸篇矣,其道在尊天、事鬼、兼利天下而不蓄私。每篇之中,於天意三致意焉。虽出於道家多附会,较《畸人十篇》精粗殊科,然大指可睹矣。夫墨子者,固周汉间与孔氏并称者也,吾以知兹刻之行於华,与天壤并矣。客曰:然。遂并书之,以复於利先生云。

勾吴周炳谟书

题《畸人十篇》小引
一、《畸人十篇》的成因
木仲子因徐子而见利子。利子者,大西国人也,多髯寡言,持其国二十经者甚力。间以语,听者不解,利子乃为《天主实义》以著其凡能;听者解矣,利子乃为《畸人十篇》以析其义。
二、利玛窦之异
利子航海远来
木仲子终其业而深叹利子之异也。西国去中州十万里,有天有地而不能相通,通之自利子始。利子经国都以百数,独喜中州。其航海也,蛟龙猓鬼之区,诸啖脍人类者不少,利子从枕席井灶上过之,去身毒为最。
利子崇善重伦事天
近独深辟其教所习,为崇善重伦事天语,往往不诡于尧舜周孔大指。
利子从中州习俗
每过一国都,辄习其国都。入中州,即习其语言、文字、经史、声韵之详,不少乖戾且不难,变其俗而从中州冠履之便,为利子者有八难。
利子能杜欲离俗
世俗所服为能离远、能杜欲者不与焉。木仲子终其策而深叹利子之异也。
三、天主之道不应阏障
噫!世无二理,人无二心,事无二善,仰无二天,天无二主。谓利子之异,为吾人之常,岂不可乎?即木仲子所演《十规》,木仲子之心也,利子之心也,人人之心也,亦天主之心也。即世无利子,利子之道固行矣。彼显处视月,牖中窥日,存乎其人,何与利子?请不以世代之古今、道路之远近、幽明之隔阏障之。

渤海王家植木仲识
(凉庵居士无题名文)
一、论天堂地狱理应实有
世福世祸不足报
或问:畸人之言天堂地狱也,於传有诸?曰:未之睹也。虽然,其说辨矣。颜贫夭,跖富寿,令不天堂不地狱也,而可哉?大德受命,受命而德施弥溥,报以苍梧。伐木削迹之身,两楹奠而素王,终即血食万世,浪得身后荣。
报在子孙非报善
圣人不起而享也,报在子孙乎?丹朱傲外,丙仲壬殇,伯邑考醢,奚报焉?惟是衍圣之爵延世,顾易世,而子孙之面目、名号、贤愚悉不可知,以代圣人受赏,此足以厚圣人乎?不天堂又不可也。
二、利氏排佛有功于儒学
或曰:秦焰酷而其义不存,是一说也。顾西泰子所称,引经传非一固可绎也。然则与瞿昙氏奚异?而云:儒曰,彼所为宝玉大弓之窃,西泰子别有辩也。经术所未睹,理所必有拘,儒疑焉。令瞿昙氏窃焉,又支诞其说以惑世。而西泰子孑身入中国,夺而归之吾儒,以佐残阙而振聋愦,不顾詹詹者之疑,且讪其论,必传不朽。其原则创非常,是以自谓畸人。

凉庵居士识

重刻畸人十篇卷上
利玛窦述
后学汪汝淳校梓
第一节 人寿既过误犹为有
一、年岁已过,是无非有
李太宰问余之年,余时昉造艾,则答曰:已无五旬矣。太宰曰:意贵教以有为无耶?余曰:否也。是年数者往矣。窦不识今何在,故不敢云今有尔。太宰疑之,余继而曰:有人于此,获粟五十斛,得金五十镒,藏之在其廪,若橐中则可出而用之,资给任意,斯谓之有,己已空廪,橐费之犹有乎?夫年以月、月以日,累结之,吾生世一日,日轮既入地,则年与月与吾寿悉减一日也。月至晦,年至冬,亦如是。吾斯无日无年焉。身日长而命日消矣,年岁已过,云有谬耶,云无谬耶。
二、徒过光阴,是为真无
太宰惺余先答之意,大悦曰:然。岁既逝,诚不可谓有与。余又曰:苟有人焉,获金几许镒,粟几许斛,用之易布帛什器,以自养。养老慈幼,无即无矣,犹可为有焉。若呼庐掷去之,或委诸壑,或与之非其人也,是无,为真无矣。惜乎窦已往之年,於国治无功,於家政无营,於身德无修,是年时已用徒用也,则今无而诚无之矣。令我伪云犹有乎?太宰曰:噫!子何言之谦也。以为徒过光阴,无所事事无前寿矣。世有不肖子从少臻耄,侮天耳,害人耳,污己耳。天大慈更益之以寿,望其改行,而彼反用之增愆也。迨身将毙,则年数与恶积等焉,殆哉!子言之其寿有乎,无乎?余曰:不如未生矣。
三、日咎箴
既而太宰易席于堂,见其诸戚述前问答语,曰:夫西庠实学大获裨於行,汝侪当绎之勿忘矣。呜呼!时之性,永流而不可留止焉。已往年不为有,矧未之来与余,故为日咎箴曰:
日为大宝不可徒费
时之往者已去而不可追,时之来者未至而不可迎,时者何在?惟目下过隙白驹可修可为。藉如用此以作无益,则有益者待何时乎?凡物之失,以力可追,复以勤可裨补,惟时者否也。今日一去,来日益多,今日益远矣,胡能复回乎?来日之日力,仅足来日之事为耳,胡有余以补今日之失乎?春已至,农不得补冬之失时,老已至,人不得补少年之失时也。故无时可徒费焉。夫物之为我有而便于用者,无如吾之年,年者与我同生同死,无人能强脱之;无时不我随,无处不我左右矣。智者知日也,知日之为大宝矣,一日一辰犹不忍空弃也。
当戒心勤慎以时为宝
昔日,吾乡年有一士,常默思对越天主,务以行事仰合其旨,不得为俗事所脱。一日值事急,茫然一辰,忘而勿思。既而猛省即悔叹曰:嗟嗟!尽一辰弗念天主,如禽兽焉。兹士一辰不思道,咤己为禽兽。有人终日无是念,期年忘之,奚不詈己为草木土石乎哉?至人者,惟寸景是宝而恒觉日如短焉;愚人无所用心,则觅戏玩以遣日。我日不暇给,犹将灭事以就日也,暇嬉游哉!实心务道者,视已如行旅,怀珍贝走旷野,俄日暮昏黑而不识路,又不知安宿处远耶,近耶?是时可缓行乎?可不戒心勤慎乎?
当惜日以正用
夫日,本无不祥,无空亡。凡有日,不聊用寡汝过,不聊用长汝德,即此日也,可谓日之不祥,日之空古耳。常人为财有急用,恒自惜财,君子为日有正用,恒自惜日。呜呼!世人孰有重视时,孰不轻一日容易弃掷焉?而乌知一日之功,吾可致无尽善,可免无量愆鄙哉!蜘蛛之为虫也,终身巧织张细,罟罗蚊虻,而数为风所散坏也。人有终生务浅微事,而犹不得遂,何异此乎。
当惜时养心德
夫世事世物,吾不可却,亦不可留。故贤者借心焉,不肖者赠心焉。借者暂寄,赠即非吾有矣。吁世之人何大误也。晨夕亟于俗情,若论及道德检心修行事便曰:至善也,至重也,第吾不暇耳。处不至善、不至重则暇,迄为至善且重者,即曰不暇,非猖狂哉?人纵有甚急事,未尝不日日却冗再三食也?未闻曰,不暇矣,以养身必却冗于事隙,如此其勤焉,以养心不能乎?为养心德,求汝却冗於事隙,亦足靦赧甚矣。矧求而不得之与,痛哉,痛哉!
第二节 人於今世惟侨寓耳
一、人於今世为何苦难重重
鸟兽嬉游大造而常有余闲
冯大宗伯问余曰:吾观天地万物之间,惟人最贵,非鸟兽比,故谓人参天地然。吾复查鸟兽其情较人反为自适,何者?其方生也,忻忻自能行动,就其所养,避其所伤,身具毛羽爪甲,不俟衣履,不待稼穑,无仓廪之积藏,无供爨之工器,随食可以育生,随便可以休息,嬉游大造而常有余闲,其间岂有彼我贫富尊卑之殊,岂有可否先后功名之虑,操其心哉?熙熙逐逐日从其所欲尔矣。
君子劳心小人劳力之苦
人之生也,母先痛苦。赤身出胎,开口便哭,似已自知生世之难。初生而弱步不能移,三春之后方免怀抱,壮则各有所后,无不苦劳,农夫四时反土于畎,客旅经年偏度于山海,百工无时不勤动手足,士人昼夜剧神殚思焉,所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者也。五旬之寿,五旬之苦。
疾病之苦
至如一身疾病,何啻百端。尝观医家之书,一目之病三百余名,况磬此全体,又可胜计乎?其治病之药大都苦口。
虫、畜、人相害不已
即宇宙之间,不论大小,虫畜肆其毒,具往为人害,如相盟诅,不过一寸之虫足残七尺之躯。人类之中又有相害,作为凶器,断人手足,截人肢体,非命之死多是人戕,今人犹嫌古之武不利,则更谋新者,展转益烈,甚至盈野盈城杀伐不已。
终身多愁之苦
纵遇太平之世何家成全无缺,有财货而无子孙,有子孙而无才能,有才能而身无安逸,有安逸而无权势,则每自谓亏丑。极大喜乐而为小不幸所泯,盖屡有之。终身多愁,终为大愁所承结,以至于死,身入土中莫之能逃。故古贤有戒其子者曰:尔勿欺已,尔勿昧心。人所竟往,惟于坟墓。吾曹非生,是乃常死入世始起死,曰死则了毕已。月过一日,吾少一日,近墓一步。常畏所不得避患,何时安乎?夫此,只诉其外苦耳,其内苦谁能当之?凡世界之苦辛为真苦辛,其快乐为伪快乐,其劳烦为常事,其娱乐为有数。一日之患,十载诉不尽;则一生之忧事,岂一生所能尽述乎?
爱恶忿惧四情之苦
人心在此为爱恶忿惧四情所伐,譬树在高山为四方之风所鼓,胡时得静?或溺酒色,或惑功名,或迷财货,各为已欲所牵,谁有安本分而不求外者?虽与之四海之广,垂民之众,不止足也。愚矣!
三教摧折人心之苦
然则,人之道人犹未晓,况于他道。而既从孔氏,复由老氏,又从释氏,而折断天下之心于三道也乎。又有好事者,别立门户,载以新说,不久而三教之岐,必至于三千教而不止矣。
天下之道日益乖乱之苦
虽自曰正道、正道,而天下之道日益乖乱。上者陵下,下者侮上,父暴子逆,君臣相忌,兄弟相贼,夫妇相离,朋友相欺,满世皆诈谄诳诞而无复真心。呜呼!诚视世民如大海中遇风涛,舟舶坏溺而其人荡漾波心沉浮海角,且各急于己难,莫肯相顾;或执碎板,或乘朽篷,或持败笼,随手所值,急操不舍,而相继以死,良可惜也!不知天主何故生人于此患难之处,则其爱人反似不如禽兽焉?
二、天主于世间患难中拯拔世人
世间患难,世人昏愚
余答之曰:世上有如此患难,而吾痴心犹恋爱之,不能割;使有宁泰,当何如耶?世态苦丑至如此极,而世人昏愚。欲于是为大业、辟田地、图名声、祷长寿、谋子孙,篡弑攻并,无所不为,岂不殆哉?
世人逐虚物,二贤讥怜之
古西国有二闻贤,一名黑蜡,一名德牧。黑蜡恒笑,德牧恒哭,皆见世人之逐虚物也;笑因讥之,哭因怜之耳。
以生为凶以死为吉之礼
又闻,近古一国之礼,不知今尚存否?凡有产子者,亲友其至其门,哭而吊之,为其人之生于苦劳世也;凡有丧者,至其门作乐贺之,为其人之去劳苦世也。则又以生为凶,以死为吉焉。夫夫也,太甚矣,然而可谓达见世之情者也。
人不过暂次寄居于世
见世者非人世也,禽兽之本处所也,所以于是反自得有余也。人之在世,不过暂次寄居也,所以于是不宁不足也。
大比选试之喻
请以儒喻。夫大比选试,是日士子似劳,徒隶似逸,有司岂厚徒隶而薄士子乎?盖不越一日之事,而以定厥才品耳。试毕则尊自尊,卑自卑也。
天主置人于世以试其心
吾观天主亦置人于本世以试其心,而定德行之等也。故见世者,吾所侨寓非长久居也,吾本家室不在今世,在后世;不在人,在天,当于彼创本业焉。
天主置荼毒于世欲拯拔人
今世也,禽兽之世也,故鸟兽各类之像俯向于地;人为天民,则昂首向顺于天。以今世为本处所者,是欲与禽兽同群也。以天主为薄於人,固无怪耳。天主所悲悯于人者,以人之心全在于地,以是为乡,惟泥于今世卑事,而不知惺望天原乡及身后高上事,是以增置荼毒於此世界,欲拯拔之焉。
世间多苦乃人自招
且天主初立此世界,俾天下万物或养生、或利用、皆以供事乐我辈,而吾类原无苦辛焉。自我辈元初祖先忤逆上帝,其后来子孙又效之,物始亦忤逆我,而万苦发。则夫多苦非天主初意,乃我自招之耳。
三、大宗伯有志于天主正道
大宗伯闻毕叹曰:噫,嘻!此论明於中国,万疑解释,无复有咎天之说。天何咎乎?夫前圣后贤凡行道救世者,其一生所作莫非苦辛焉。设造物者令成道,人身后与草木并朽,而无有备乐地使之永常安享,则其所历苦辛,造物者竟无以酬之,岂不使世人平生疑惑乎哉?且高论所云无非引烝人于实德,沮人欲不殉虚浮,坚意以忍受苦辛,不令处穷而滥;强志以归本,分别尊类於丑汇;皆真论也。从是日,大宗伯大有志於天主正道,屡求吾所译圣教要诫,命速译其余;又数上疏排空幻之说,期复事上帝之学於中国诸庠。呜呼!伤哉,大宗伯大志将遂,忽感疾而卒,遂孤余之所望也。鸣呼!嗣而后,大都之中,有续成其美意者欤?余日望之。
第三节 常念死候利行为祥
一、常念死候有备无损
余问于徐太史曰:中国士庶皆忌死候,则谈而讳嫌之,何意?答曰:罔己也,昧己也,智者独否焉。子之邦何如?余曰:夫死候也,诸严之至严者,生之末画,人之终界,自可畏矣。但敝邑之志于学者,恒惧死至吾所吾不设备,故常思念其候,常讲习讨论之。先其未至豫为处置,迨至而安受之矣。人有生死两端以行世,如天有南北二极以旋绕於宇内,吾不可忘焉。生死之主不使人知命终之日,盖欲其日日备也,有备则无损矣。《圣经》曰:守矣夫,将来如偷者,偷者窥主莫虑耳。是以凡闻讣,皆惊曰:某毙乎。曰某毙乎,诚不意其死矣。圣教中凡称神、称圣者,无不刻刻,陈死候目,对心惟,以为沮恶振善之上范也。
二、人当时时处处候死
人当处处候死
徐子曰:如是急乎?余曰:生人所明,莫明乎死之定;所不明,莫不明乎死之期。不论王公贱仆尽人之子,谁不有一日焉?或旦不及暮,或暮不及旦乎。谁居甲能保乙乎?汝不知死候候汝于何处,汝当处处候彼可耳。
生命汲汲趋没
⑴既往之年皆已为死
故□上□□□相伯持□且为生也,世之大□视死候若远焉,抑孰知此身恒被死耶,吾今已死大半耶,既往之年皆已为死将去耶。
⑵生命如航船
旅人航海,宿舶中,坐立卧食如停不行焉,而其身昼夜迁移,曾无止息。且不问汝欲不欲倏就岸而须登矣,二船相值,其间各以彼为行动,以己为住止,而实则俱行矣。
⑶生命日日终之
世人或谬云:吾人今日如是,诘朝亦如是,而吾生实汲汲逝趋没无传也。虽误云,彼有疾且死,我安且生,而彼我息息并死终也。有以勺勺尽瓮水,将谓末一勺乃竭尽之乎?非也,自初至末,每勺竭尽之矣。夫人命亦谓卒日为终,而实日日终之矣。
⑷生命渐至烬灭
夫吾此生命也,非如西江之水也。江水有源,下流泄之,上流增之,则江永存不涸也。生人者,如烛耳,恒自消化,谁益之膏油乎?故渐至烬灭矣。
⑸人冀老死
人少而冀长,长而冀壮,皆冀死也。已壮之后随老,老之后随死矣。谁欲行路而不欲至其域乎?是以总总苍生,吾未识死人寓此世界中活耶,抑活人寓此世界中死耶,未定也。
三、常念死候非凶是详
徐子曰:子之玄语皆实。今世俗之见,谓我念念、言言、行行悉向善即善矣。如念死候之不祥便目为凶心、凶口焉,是故讳之。余曰:不然,施我吉祥,即为吉祥;施我凶孽,即为凶孽。是死候一念能佑我、引我释恶而执善,则世之祥。
常念死候可免心于纵恣
孰祥乎是耶?彼言域,而窦言至域之道矣。欲至其域,先由其途也。惟途难焉,子不闻为善如逆流行舟乎?有常念死候之近,而不得免心于纵恣者焉。况以是惮凶心凶口而讳言之,岂非长恶之门欤?凡不肖从欲者,概由忘死之近,而自许寿修之侥幸耳。若为善者,自许寿不如自许夭矣。苍生之生宇内,如矢、如鸟速飞无遗迹;如景、如梦无体可持也。而人於此,营大业如永久居焉。哀哉!
世为侨寓死是归宿
⑴黑入多古法先造坟墓后造屋
南方有国,名黑入多古法,未造坟墓不得制室屋,其俗居室陋隘而坟绝广大。谓居室次寓,数年之暂;吾常居者,独坟耳,故以此为急崇饰之也。
⑵雅哥般以家为家
蔽乡昔年有隐士曰雅哥般,弃家游世,一切捐舍,人目为清狂。有所知买得四鸡,嘱令携归家,雅哥般许之,径持去。其人还家,问则无有,谓雅哥般诳已也。他日遇诸涂就而问之曰:向托汝鸡安在乎?曰:汝命归汝家安在乎?其人讶之,引与偕行至其人生圹中,则四鸡在焉。其人愈益讶曰:吾托当携归家,曷置之冢乎?曰:彼汝寓,此汝家也。嗟乎!雅哥般曷狂,其为此以警我曹不其深欤?
⑶死是度尽苦海届岸归家
夫造物者造人贵绝万类,但其寿不及树木与禽兽者何意乎?今之人寿短乎,古造物者惜怜之耳。子不见世愈降,俗愈下乎?父之世不如祖,生我世不如祖父,而我以后将转之於益下者,孙也。人增咎,天增罚,不善之殃矣。然则人之生世亦终身烦冤耳。徒得生之名,而恶与善俱来与苦俱去也。百年之中,非是度生,是度苦海也。则死岂非行尽苦海,将届岸乎?苟岁月久长,岂非逆风阻我家归乎?呜呼!世人以命之约者,省苦也,灭咎也;则死非凶,凶之终竟耳。似不为刑罚,刑罚之赧耳。君子明知天主借我此世以侨寓,非以长居,则以天下为寓,不以为家,吾常生别有乐地为我常家焉。
⑷常生使寿夭无别
且本生之寿纵长久,比之常生不灭其为短也,可胜言哉。《舆地总志》记泥罗河之滨有鸟焉,日出而生,日入而死,则其寿盛,乃一昼耳。必夫在卯为婴,偶死为殇矣。以辰已为幼、为壮,能见日中为至艾,颁白以未为老,而幸得至申酉为耋、为耄矣,岂异於吾百岁之□置是节乎?是以志乎常生者,凡有终之生咸为须臾,特此须臾端倪为吾身后全吉大凶之所窽系,故不可不慎焉。
⑸当惜时以毕生之事
凡所望于寿修者,冀以了毕是生之事耳。智者未至死,而生之事已完矣。若不肖者,已死而未尝始生也。凡真实急切之行,俱待明日矣,不知从明日者,必不能得之焉。已至明日,明日非明日乃今日也,明日已往矣。诚如翻车水筒先后比次,次筒裁上则前筒已倾矣。
生无定期,当向死而生
⑴不可迷乐于有死之生
席上设有肴馔百器,而曰中有一器蛊也,食必死。则此百器者,吾全不甘尝之矣,吾数日之命,明知必有一日,带死而不知何日,则我宜一一疑而不迷於其乐。
⑵惟愚人谋画无定之生命
夫人命非独短浅而已,短浅之中尤无定期矣,何日不闻某暴病死乎,某被压、被溺、被焚死乎?某行市,偶飞瓦中首,冒风死乎?某出门偶蹶,辄偃僵不起乎?某腹痛,误饮汤一杯死乎?某夜新娶诘朝已亡乎。尘埃易散,琉璃易碎,犹不足喻人命之危脆也。吾命无一日之定,而芒人图多年之谋,若寿在其手焉,从而分定其事,如制衣者置帛于案,而分画之,以若干为衣,若干为裳。愚也哉!
⑶寿夭无定故当善用此日
呜呼!毋恃年之茂身之强矣。所见死亡,往往幼者多乎老者,强者多乎弱者也。子入陶肆,阅诸器小大厚薄不一,问是诸器孰先坏,必不曰薄者先坏,厚者后坏也;又不曰先出陶者先坏,后出者后坏也;惟曰先偃地耳。葆禄圣人谓人之身与神曰:吾曹得金贝藏於陶具也。则此身体陶器焉易碎矣,何论稚老哉。吾视图画,以手模之,其所画,物物皆近,而巧士以法加减色,使我目误视如或远焉、或近焉。世界一图画耳,人人皆近於死,无复远者,不可信目之化,而谬曰或远或近矣。以是观之,吾不谓今日乃我所禀命终之日,必不能使我善用此日也。
⑷善生不如善死
以吾年寡,多为善行,是豫获长寿利矣。至考老而不能为善,岂不失长寿利乎?人寿恒短,人欲恒长;短其寿者,戒其欲之长也。苟能自知前路不长,所当止宿不远,何必盛聚资费哉。未老谋善度生,已老则图善受死可也。老者勤积财尤异焉。家弥迩弥急於路费乎?特伯国法:老者至八旬,毋许用医,曰此时非谋生之时,乃备死时耳。士君子生或逄时不幸,不容我善度生,孰能禁我善受死乎?吾愿生死均善,不可得兼,宁善死焉。一死光明,照耀终生也。
⑸生当死得其所
昔有问西土贤,畴之寿为至长?曰:至至善之候。又问君子生世宜几何时?曰:至可生之分限耳。辣责得满,西土之名邦也,其习俗视生死无二,惟论理当否。有诗人作诗云:士临阵,与其失命,宁失刃。当路闻之,以为大戮;流之远方,其余风及于闺阁,亦皆轻死尚义。本国史载:一母有子出御寇死之,或告之曰:令子死国难矣。母安坐弗动,曰:我政为今日生此儿也,是生已足矣。由此论之,可见本世生姑为生而烦苦,实其岁月渐消危浅无比,则生而似死焉,此理明甚,无可疑也。
常念死候以利於道行
然此世界中无他生,不得不以知觉运动为生;既以为生,不得不以气尽命终为死。但此死期,凡有生者常当念之,念之甚有利於道行矣,故今犹须略揭其形状也。夫死之候有三艰:一在死前,一在死际,一在死后焉。
⑴死前之艰难
凡人将死,即先遘厉虐疾不可疗已,则良友泣涕属耳诰之曰:有后事宜相付嘱者,速言之矣。命几以泯矣。吾从蓐间闻此语,则栗栗战惧不知身后何如也,惟默叹曰:此日月已矣,我永永不可再睹之矣;吾所爱良田广宅珍贝盈箧非我有,徒为他人积矣;妻子儿女不得复相聚矣,徒恋爱无益矣。呜呼!我至此殢也,盖曩所甚爱,此时睹之甚伤心也。存之以乐,失之以忧,则前多爱,今多死矣,是故贤妻孝子女此时避不忍见也,见而增彼此之哀痛故也。为吾友者,或备棺椁,或制衰麻,为亲戚者,或敛家具,或守财笈。吾展转床第间,惟有幽忧填膺耳。此则未死前也。
⑵死际之艰难
死非他,惟灵魂与身形分别耳。凡二物相吻合者,莫如灵与身之亲切也。合既密,分之愈难矣。两友偕行于途,临岐尚犹惜别,况一生同体之交乎哉?即见遍身失润色,而貌变,目深、鼻棱、口暗、耳燥、足呤、脉乱、心动、四体流汗,哀哉,哀哉!夫人以母痛入世,以己痛出之。出入皆痛,惟死时痛在我身尤切矣。及至将死,则仰而见天帝忿怒吾前行,俯而视一生之岁月都费之以造恶。向前而观,无穷之瞑幽;时下而视,地狱苦谷之门大开,以我翕吞;左右旋而睹,鬼魔俟我神魂出身将之伤哉。此时欲进而不堪,欲退而不容,欲悔而无及,即恨其生而死已。此则死际也。
⑶死后之艰难
及至死后,所患苦又甚焉。何者?死之后,我之所存魂与魄耳。魄即为尸,尸为腐肉,腐肉为虫蛆,虫蛆化归于土,此则贤否无异焉。请随视恶人之灵魂矣,夫既出身外,忽见移幽阴异界,辄置之天地主严台前以审判,一生之所为则尽出,藉记详载,行事无遗于是:所冒非义之财,所取非净之乐,骫法欺君、酷虐暴民、顺私意伤剥孤弱者,皆来受其报也。于是淆乱神道,抗侮上帝,妄尊异端,诈伪诬世,无所惧畏,既见天主威在上审罚,毋奈颤傈而无所逃也。于是不肖人所掩诸丑情:阳廉阴贪,外饰正内酿邪,见过不图改,见义不肯若,诸隩隅暗事,心中所藏逆公之谋、非礼之欲、非法之念,人目所不及,一一发露不可蔽焉。天地万物并我自心皆从而讦我、证我,则我焉辞乎?在生多见天主慈恻、天主宽容。至此,始见天主怒忿、天主严威也。则我何祷乎?谁获解救之乎?于是方知财贿已无,而惟有犯理得财之罪也;秽乐之味速过,而取秽乐之咎常遗也;傲矜之气已随风而散,而惟留傲矜所招大刑永悠不脱于身也。则第得恨己恨天地,懊恼而受无限殃痛哭,鸣呼不已矣。此难之至难,在死之后也。
第四节 常念死候备死后审
徐太史明日再就余寓,曰:子昨所举,实人生最急事,吾闻百惊怖其言焉,不识可得免乎?今请约举是理,疏为条目,将录以为自警之首箴。
余曰:常念死候,有五大益焉。
一、常念死候以敛心检身
心念死候则如生所当为
其一,以敛心检身而脱身后大凶也。盖知终乃能善始,知死乃能善生也,知家财乏则用度有节,知寿数不长则不敢虚费寸阴。不然者,如行雾中,前后不知,惟见目下耳。舡三老使舡,必有路程,有地图,日记已行几何,以知其所余於后也。坐必舡后,即知其舡前事,乃以舵张翕之矣。吾人行此生之路亦如是也。日记其日已往,而自置己于此生之末,乃能善迪检一生之事也。又如鱼潜以尾,引海中路也;鸟飞以尾,导空中路也。行此世非如於海於空乎?非以死候之尾,永言念之,难乎免焉。恒以心居死候则知生际所当为。吾欲知生际一事当行耶,否耶?即思此事是我死候所愿得于生前者耶,抑否耶?如此开导,岂不痛切哉。
死候之念胜于教海
古贤斐罗谷氏六年处冢内;伯辣漫人之俗,家门之外即是坟墓,出入顾瞻之,西土吾同道几百国,大概葬死皆于城中。夫皆惧忘死之备,而立计画以自提醒耳。昔西邻国有贤王传,不传其世代名号,惟时君老,仅一子当嗣,国子轻佻无威仪,荒纵自肆,国民患之。有司以诰王请戒谕焉。王训约百方,弗若也,则命士师曰:王世子犯重法,依律治之,勿赦。不日,世子以旧行奸宄事,士师拘囚讯鞫之,律当大辟,至日则出以行刑。世子见事窘,请诣王所,与父王面诀,许之。至王前诉曰:以王之子,国之上嗣,如匹夫死於刑下,理乎,情乎?王洒泣曰:非我也,法也。吾岂忘父子恩,既尔,暂免汝。目下刑,吾让尔为王七日,七日之内,恣汝意行乐。满七日,自往士师所伏法矣。语毕,即解王衣裳衮冕服之,令即王位百官皆听其命,己□而燕处,了不与国政矣。第俾一陪仆从世子,每日夕即提禀云,七日限今已过若干日也。如是诸日,世子一意盘乐娱玩无倦,独至夕闻仆之提警即大惊,寤忧愁不胜,迨第七日期已逼迫,启请游乐毕无欢悰矣。王至期出即问世子七日之乐何如?曰:何乐乎,王曰:一国之力不足供一人乐乎?对曰:然而夕夕有一仆来以就刑日数提刺我心,于是诸日日知我命就终,竟灭诸乐已。王曰:人人日日无不就终,寿数不等而均寡焉已矣,以后汝可保国矣。往昔所犯,大赦於汝,惟自今后令此陪仆依前七日夕夕提警汝念也。通国士民闻之大喜,世子谢教,谢恩而悉改前行。父殁,代立亦为贤君也。视此可验几载之教诲,百端以移其心,终不能致而七日死候之念致之矣。是陪仆之设,智者不可无也,恐世事脱其心而忘之故也。
二、常念死候以治淫欲之害
其二,以治淫欲之害德行也。
死候之念可灭五欲之炎
五欲之炎发于心,则德危而受彼烧坏。此死候之念,则一大涌泉灭彼炽焰,故于惩戒色欲独为最上良药也。吾在世,若已结证罪案,犯人从囹圄中将往市曹行刑,标榜我自负之,以行而于道中,适遇喜乐事,犹堪娱玩乎?
世人取非礼之乐之喻
若翰圣人设一喻,状世人取非礼之乐也,甚善。其言曰:尝有一人行于旷野,忽遇一毒龙欲攫之,无以敌即走,龙便逐之,至大阱不能辟,遂匿阱中。赖阱口旁有微土,土生小树,则以一手持树枝,以一足踵微土而悬焉。俯视阱下,则见大虎狼张口欲翕之;复俯视其树,则有黑白虫多许齕树根欲绝也。其窘如此,倏仰而见蜂窝在上枝,即不胜喜,便以一手取之而安食其蜜都忘其险矣。惜哉!食蜜未尽,树根绝而人入阱,为虎狼食也。是奚谓乎?人行旷野,乃汝与我生此世界也。毒龙逐我者,乃死候随处逐人如影於形也。深阱者,乃地狱之忧,泪苦谷也。小树者,乃吾此生命也。微土者乃吾血肉躯也。虎狼者,乃地狱鬼魔也。黑白虫齕树根者,乃昼夜轮转,减少我命也。蜂窝者,乃世之虚乐。哀哉!人之愚,甘取之迷而忘大危险,不肯自拯拔焉。哀哉!
死候之念以愈世乐之疾
西土有两泉相近,其一泉水人饮之便发笑,至死不止;其一泉水人饮之便止笑,而瘳其疾也。使人笑至死之水,是乃世乐迷人坏其心也。止笑愈疾之水,则死候之念耳。可不旋酌之乎?
三、常念死候以轻富贵名利
其三,以轻财货功名富贵也。
富厚百年如一夜短梦
夫物者,非我有也,非我随也,悉乃借耳,何足恋爱乎?身后人所去所也,彼所无用财为,亦无重财为矣。吾曷不萃彼所之所尚乎,惜乎?妄人于已□□□□□□已所在受苦也。夫物,汝曾哜其得之,□□□□□其失之之恨,请毋观其来,观其去,毋观□□□□□欤。夫进而聊带伪乐,而退乃大遗真忧。□□□所谓财人已毕,其寐而手中无所见也。言有人梦捉得金银满手,喜甚,急握固之,忽然而寤即空拳耳。经不曰:人财而曰财,人是以贪得者,非我使财,为财所使,是财奴也。不曰:得财,惟曰梦得财。盖其富厚百年,犹一夜之短梦耳。
一士与三友之喻
且状其情以一旧事,极著明焉。昔有一士交三友,而情待不等。其一爱重之深于已,其一爱重之如已,其一甚菲薄希觌面焉。忽遇事变,国主怒,逮讯之诏狱。士闻之,即急走其上友,诉己窘急,幸念夙昔冀援手焉。其友曰:今日特不暇救汝,政与他友有嬉游之约,当候于此。不得动移,只能送汝衣一袭,舆一两耳。士怅然叹息,则走其中友,愈益悲泣诉已患,祈勿袭前友,特脱我于厄也。友曰:今日适远行不暇,惟得偕汝行至中途,远则至公府门耳,讯狱在内,吾不得与闻也。则益窘,而悔曩昔择交之误也。既而,思彼小友素忠实,或能救我乎,未可知。至其所,无奈愧怍不得已,先告以二友相负状,又自曩之菲薄,请勿介意也。惟幸念一日之雅愿,微大德无弃我矣。友曰:吾故寡交,恒念汝,汝今勿忧此等事,惟我能任之便相拯济,为好我者劝也。言毕即先□趋王所。此友之,宠于王也,异甚,则一言而释士竟无虞矣。
释一士与三友之喻
是奚谓乎?士遇事变,即人至死候上帝将审判我一生不善行也。其三友者,一财货、一亲戚、一德行矣。夫财货、室屋、田产,自不能运动,惟与我葬服及棺椁耳。夫亲戚朋友,惟送我山间及坟墓之外,自不能入矣。第德行阴隲人,虽不甚重之,却能保身后之□,且以我救也。以是可见,死候之念导人以明世物之虚实矣。能随我者,乃我事也,实也。不随我者,非我事也虚也。
沙辣丁的故事
沙辣丁者,西方七十国之总王也。将毙,取葬衣,命一宰臣揭诸旗竿之首,行都邑中,顺涂而大呼曰:沙辣丁七十国王,今去世惟携此衣一称耳。噫!讵不亦此意乎?
野狐之智
野狐旷日饥饿,身瘦癯就鸡栖窃食,门闭无由入,逡巡间忽睹一隙仅容其身□亟,则伏而入,数日饱饫欲归,而身已肥,腹干张甚,隙不足容,恐主人见之也,不得已又数日不食,则身瘦臞如初入时方出矣。智哉!此狐吾人习以自淑,不亦可乎。夫人子入生之隙,空空无所有也;进则聚财货富厚矣;及至将死,所聚财货不得与我偕出也。何不习彼狐之智计,自折阅财货,乃易出乎哉。
德为真富
问何者为真富?必曰:广有重物、能恒存不受坏者为真富。故良田腴产谓富人之本业焉。夫田产于人,火不得□,水不得漂,盗不得负而趋,年远不得销损,于诸物中。独为坚久,故善持富者宝之何况于德,更万倍坚久乎?德不畏水火盗贼,弥久弥固,不相脱离,生死我随也,此为人之大本业也,必矣。
四、常念死候以攻伐倨敖之心
其四,以攻伐我倨敖心也。
倨敖是诸德之毒液
倨敖之气,诸德之毒液也。养敖者,其道心固败矣。夫放之根柢本弱也。以虚为实,以无为有,以他为已也。故常念死候,不俾自昧自爽已矣。
孔雀鸟之喻
孔雀鸟,其羽五彩至美也,而惟足丑。尝对日张尾,日光晃耀,成五彩轮,顾而自喜倨敖不已。忽俯下视足,则歛其轮而折意退矣。敖者何不效鸟乎?何不顾若足乎?足也,人之末,乃死之候矣。当死时,身之美貌,衣之鲜华,心之聪明,势之高峻,亲之尊贵,财之丰盈,名之盛隆,种种皆安在乎?何不收汝轻妄之轮乎哉?
历山奄的故事
古者,西土有总王。名历山奄,有百国幅员,数万里无胜其富,而心敖甚,犹若不□,既毙葬埋之,侈殚极华美。时有名贤睹其茔讥之曰:夫人昨也踵土,今也为土踵矣;昨也彼藏金玉,今也金玉藏彼矣。昨也寰宇不足容之,今也土窟三尺则足矣。呜呼?行世之际有尊卑,死之后无尊卑也。诚若象戏焉,运于楸局将卒异位殊道,及事毕覆局则杂位同道矣。
以髑髅为鉴
目者无所不见,惟不见已也,见已有道,以镜照焉。人者无所不识,惟不识已也,识已岂遂无道乎?以死者之髑髅鉴焉。彼昔如我今,我后如彼今也。往日,余有友常画髑髅形悬于斋室以自警也。庸讵不善於图画古器之设乎?
五、常念死候以安受死
其五,以不妄畏而安受死也。
不畏死也不贪生
造物主每造一物,即各赋以爱已之心是者不论灵蠢,物物有之,则畏死欲生之性,人人均也。然而生死皆听天主命,人自求死即不可,人强求生即不可。何者?天主固不令人自擅死也,若士卒非帅命不敢离行伍也。倘终竟不欲死,是为悔既生焉。夫生死之主借尔此生,实阴约而以死还之,如左卷在彼,不愿死则失约,而悔其已生矣。贪财不可,而贪生可乎?欲负约赖人之财不可,而欲负约赖天主之生可乎?吾乡人亚入西劳氏,西极之名将也。经逾阿林波山时方市,市为天下最盛。或请观之,曰:无货不备。辞曰:有售长生者,吾则往矣。陋哉!若人不贪货而贪生,并贪流也。别有真儒,承国主大封,问使者曰:上赐我此禄,亦赐我寿命以久享之乎?使者曰:否,此天主恩耳。儒者曰:既尔,我则往事天主,自修我行,以我身后求享天禄矣。辞不拜受。夫愿常生,则进求常生之路可也,汝於死人之域于常生,谬矣。
常念死候可免死之惧
⑴智者备死而不惧死
夫死候者,须臾耳,虽严而速毕,何当惧之乎?吾不能无死,然而能免死之惧也。狂者与婴儿不惧死,吾反弗克焉?彼愚而我智也,愚能与人以安,智能与人以不安,哀哉!夫真智之君子备死也不畏死也。
⑵良将备敌之喻
死候无时不在,其念譬如良将时时不忘战,是备敌也,非畏敌也。夫死候之念初来以威,次来以慰,卒来以喜也。
⑶武士试马之喻
武士入都试,或有惊马,则数日前肄习之马埒间,使勿惊;至试日,马已习,弗惊也。人心也於死候,惊马矣。吾以念死心习之埒间,至真死候则已习,弗误我大事也。
畏死乃畏死后审判
⑴畏死后能助人敛心谨行
夫人所畏于死者,非死之瞬息,乃瞬息之后所纪也。此畏也,最能引我於善,则宜存养之不宜却去之也。试思吾自今以后,有日将我一生中日日刻刻凡眼所视、耳所闻、口所啖、鼻所嗅、四体所动、才所论心所爱合理与否,一一籍计无漏焉、无爽焉,凡善与恶悉审察以按判孰不惧乎?既惧之,□□助以敛心,以谨行者矣。
⑵贤者惧天主审判
故敝乡有贤者修道,□□□□□殁时,四体战兢,旁人问其故,答曰:是惧也,非始自今也,吾平生有之。人曰:众皆云□□道已成也,何惧?答曰:天主审判严矣,其耳目我也,犹人子哉?可弗惧与?
⑶死而复活者默居静修
古又有一人死,而两日后复生,又生世十余年,竟不发一语,亦绝不见笑哂,默居静修。其复死日,诸友强问之,惟曰:人不知死后审何如,使知之……夫语毕而死。
生当修德以死为解脱
盖君子於天下无所与,无所与即无所爱,无所爱则舍之无恨也。其志在天上不在人间,以彼为家,客闻欲近家,不啻无忧且大喜焉。以此躯壳为囚禁、为桎梏,则见其坏朽无任娱乐,如囚人视狴犴垣壁裂、桎梏坏烂,乃望其解脱拘系可归故乡,何忧哉?第兢业日慎不敢,辄自居安,辄自居贤,犹恐德未成也。是以孜孜惟日不足矣。
善备死候之法
徐子曰:於戏!此皆忠厚语,果大补于世教也。今而后,吾知所为备于死矣。世俗之备于死也,特求坚厚棺椁、卜吉宅兆耳,孰论身后天台下严审乎?
⑴棺椁为轻,神灵为重
余曰:迂哉!重所轻,轻所重,莫凶乎是也。文王墓在丰镐,而周公作诗以诰其后王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则丰镐之文王,文王之灰烬焉耳。吾忘己之精灵,而独顾休吾灰烬乎?夫遗魄朽於高,朽於下,终生思之未审,何异欤?棺椁所不覆,固天覆之,奚厌其薄乎?然厚葬亲者,自是人情,不必非之;所丁宁者,惟毋自菲薄吾神灵焉,此世一生耳。身后永常苦乐皆自今造之。今世也,吾有不善可蠲,吾有善可增,此生以后绝不能也。死后按察赏罚之时,也有未犯王法、未得罪于人、而偶经过于司生杀者之前,入其庭犹且惴惴焉。矧终其身所为莫非违天命,获罪于天,临死时,将至乾坤主宰严台之前,按我万万世罪殃,而且得晏然乎?不思乎,妄望侥幸免乎?自昧而不信乎?谬矣!
⑵备死候在于三和
夫善备死候者,万法总在三和。三和者,和于天,和于人,和于己是也。
①和于天
得罪于天,无所逃,不从而祷於天,孰祷乎?系在此则祈解亦在此矣。即复勤询天主所贻至教,习其情,悔责吾前非,立心于守圣戒,以息天怒,以致其宠,此以和天也。
②和于人
吾藏人非义财物,即还之其人;尝毁谤人玷缺其名行,即以真实语奖许之,复成立之,尝与人交争,敖狠有仇,即恕宥和睦好待之。此以和人也。
③和于己
凡有以酒色自污篾本身,以丑念邪情乱荧心灵,即时洗涤,新新修善,志归道体。或有诱感我于非义,远离废之,勿惜此。以和已也。呜呼!倘死者已受天刑,今能复生于世一刻,以改前非,移心於道德,不难出无量数价,无苦不甘心取之以易之。其如不可得,而吾承启心以忖悟,备死候之实范,不图迅行之,何心哉?!
第五节 君子希言而欲无言
一、圣人罕言而欲无言释
曹给谏问余曰:圣人皆希言而欲不言也,奚谓乎?余答曰:夫言、非言者,所自须乃令人知我意耳。若人已心胥通,何用言?如人面语,可省简牍也。圣人言以诲民,民自知则其言之功止矣。民弗知,圣人始言焉。然博雅之言,言约而用广,盖粹言比金铤焉,微而贾重矣。是以圣人罕言而欲无言也。无言,则人类迩於鬼神所谓:人以习言,师人;以习不言,师神也。故天主经典及西土圣贤莫不戒繁言,而望学者以无言矣。
二、禁言之故事
曹子曰:吾幼读孔子木讷近仁及利佞之说,即有志於减言,且闻贵邦尚真论,今愿闻禁言之法言,幸以告我,以证圣人之旨,以坚此寡言于同□□。余曰:窦承命,不敢辞。然兹论也,浩且博,吾试揭数端,□□□□详备焉。凡不肖者,言不顾行,行不践言,则易其言也。言也,如飞之汇,一出口,不得追而复含之矣。鸟出笼,即自此树飞於彼树;言出舌,亦自此口传於彼口,不还也。故智者多默希言,乃为翦其羽矣。
愚者不言,类乎智者
天主《圣经》曰:多言之际,不能无尤;能守己舌,乃智之至也。又曰:愚者不言,则人将谓之贤者。释之者曰:愚者未言,与贤者无异,惟舌与音为其愚之徵耳。是故,宜恒以手掩口也。
束乱氏不受隐密之言
束乱氏,古之贤者,于大众会不言。或讥之曰:言之穷乎?性之愚乎?曰:然愚者不能勿言。先世之所寄,臣曰:惟命。独有一物,臣不敢受寄。问何物?曰:隐密之言耳。曰:何谓也。曰:言也,难收矣。不泄之以声,恐露之以形;不漏之以醉,恐传之以梦也。
琐格剌得氏以默为
中古西一大贤琐格剌得氏,其教也,以默为宗。帷下弟子,每七年不言,则出。出其门者,多知言之伟人也。是默也,养言之根矣,根深养厚而株高干枝盛也。
名师充实而无言
又尝出一名师,教人论辩,所著格物穷理诸书无与为比,至今宗用之。而其人每静默希言。或问之曰:子自不言,何能教人言?对曰:子不见夫砺石乎?已不动不利,能使刃利焉。凡器之小而虚,则其声扬;器之大而充,则无音。何谓小人中无学问,惟徒以言高耳;君子充实而美,斯无言也。善行为,善言之证也;行也,无音而言矣。故曰:善言者,不可以邪行坏之。若言行不相顾,岂不以邪行坏其善言乎?造物者制人,两其手,两其耳,而一其舌,意示之多闻多为而少言也。其舌又置之口中,奥深而以齿如城,以唇如郭,以须如樏三重围之,诚欲甚警之,使訒於言矣。不尔,曷此严乎?
守言即守心
夫口也,又心之藩篱焉,故经曰:守言即守心也。园无藩篱,外患即侵而毁之;心无口之禁,不止受外人之累,自亦而失已矣。舌毋先心可也。吾未尝不言而悔,只多有言之悔耳。
责暖氏不言
敝社之东,有大都邑,名曰亚德那其。在昔时,兴学劝教,人文甚盛,所出高俊之士,满传记也。责暖氏者,当时大学之领袖也。其人有德有文,偶四方使命因事来庭,国主知使者贤甚,敬之则大飨之,而命诸名俊备主宾之礼,责暖氏居首。是日所谈,莫非高论,如云如雨,各逞才智,独责暖终席不言,将彻,使问之曰:吾侪归复命乎。寡君谓子何如,曰:无他,惟曰:亚德那有老者,於大飨时,能无言也。只此一语,蕴三奇矣。老者四体衰劣,独舌弥强毅,当好言也。酒於言如薪於火,即讷者于是,中变而哗也。亚德那彼时,贤者所出,佞者所出,则售言大市也。有三之一,难禁言,矧三兼之乎?奇哉!教可传之四表,故史氏不志诸伟人高论,而特志责暖氏之不言也。
邦伴氏专修免舌之咎
邦伴氏,至德之士。初发志修行即人学,其师方讲经次。经曰:吾将守我行,以免舌之咎。闻此一句即辞,而曰:足矣,请先习是句耳。久修而后□学,师问曰:何迟之久也。曰:未尽习初句不敢还也。自后德名藉藉,遽入深山,独居默修,用以晦迹铲名,而名日益高。夫名也,如影焉。避就者,就避者,而愈晚愈长。是以邦伴虽屏居数年,四方共景仰之。于时,有尊位持教官赴山中见之,邦伴了无言。官曰:乞赐片言,小吏取以布教。曰:子不取,我不言,何能取我言乎?此可谓尽习初句者矣。
默药能疗言病
载香器,必固塞其口;不尔,原气涣矣。子承传於心,苟冀储之,以备施用,莫若闭口默蓄矣。吁今之学,非为已,悉为人耳。故大学师,有人以其弟来学,其弟久侍而不言学。师令曰:言之,余以观汝。夫人在目前,必令言以观之乎。观面则视其形,闻言则视其心矣。试人如试陶等焉,叩击之,陶以音著其裂,人以言显其疵也。西邑谚曰:舌频回于病齿。故吾先正每曰:吾未闻一人言,常畏之往。时有一士,严坐于众,士列良久不言,俄发言,言其所不达。或曰:此人也,而终不言,不亦可谓士乎?默之一药能疗言之万病矣。世之大惑者,每从师以肄言,无师以习不言也。
禁言之难
第不言难,惟英俊能之耳。言欲遂而强止之,如以口含灭火烛,岂不难耶?志载:昔非里雅国王弥大氏生而广长其耳,翌然如驴,恒以耳珰蔽之,人莫知焉。顾其方俗,男子不蓄发,月剃之,恐其剃工露人,则使剃之后一一杀之矣。杀已众,心不忍,则择一谨厚者,令剃发毕,语以前诸工之被杀状,若尔能抱含所见绝不言,则宥尔。工大誓愿曰:宁死不言。遂生出之,数年抱蓄不胜其劳,如腹肿而欲裂焉。乃之野外屏处四顾无人,独自穴地作一坎,向坎俯首小声言曰:弥大王有驴耳。如是者三,即复填土而去乃安矣。后,王耳之怪传播多方,或遂神其说曰:此坎中从此忽生怪竹,以制箫管吹便发声如人言曰:弥大王有驴耳,国民因而知其事也。呜呼!禁言之难,乃至此欤。
士不谨言不成德
⑴西国君诰其臣
是故,昔西国君诰其贤臣曰:吾于卿属,有人之胸,特为流言沟焉,即入即出,无留乎心,无增乎行矣。彼喧哗之心无殊於隙瓮,虽斟之美液,四处漏奚得满乎?欲塞言之漏,纵不得不言,可不慎於言乎?曷事败不因言而败,曷国覆不因言而覆乎?所请人之生死都由舌也。善马不辔衔不可御,人士不谨言不成德。
⑵东方鹤过牛山
东方鹤初冬去之西土,道牛山,牛山产大鹰鸟,鹤所忌也。鹤过山则御小石,恐忘而妄鸣且受害,逾山昉舍石矣。人辈亦过此世之险山,五欲之鹰张爪吻以伤此心,何不以默之石塞口,而终日喧喧乎?
三、世之害莫大乎佞
束格剌得不取卑陋巧言
世之害莫大乎佞者,佞者以巧言迷人心,如仇类以金爵鸩人命也。其所言非昌徒以巧词绮语,饰而出之如涂朱傅粉,儿女之事非大丈夫之气也。束格剌得氏,当乱世卓立自好,正言不屈,奸人谋而陷之於罪被拘囚以诛焉。其门弟子大忧之,独己至死不色变。于时,有一名士,大雄辨,论理无对,则代之恸而作一文字,剖析事理,申雪枉,抑使束格剌得持于公堂庭,辨之必免刑也。躬诣狱,致之束格剌得,读毕曰:不对,不堪用。士曰:此文言言切中夫子之事,奚云不对,不堪用也?曰妇人履,称我足,我亦不著矣。男子气虽断于殃,不取于卑陋巧言,而汝安取之以自败其德乎哉?
佞者致言之病
佞者致言之病耳。盖言之期,期以人信焉。立言而无人信,如创室而无人居也。人所深信,乃其所明视耳,汝以言之叶蒙之,则有所不通矣,故人疑而弗信也。藏麦於窖,麦得土气欲圻出,而量之多于初,然麦浮败矣。言在佞人口,盛而增多,惟无孚也。尝闻人称誉人以多闻,不闻称誉以多言。言虽善也,多则人病之。善言不可多,而虚言、妄言、罪言可多乎?
四、非欲无言,乃欲正言
或曰:既尔,宇内何以言为,宁不皆御枚而喑然行世乎?曰:否也。圣人劝寡言,拯扶世流耳矣。无言孰世乎?禽世耳。惟言,众人以是别鸟兽,贤以是别愚,文明之邦以是别夷狄也。人无言,虞庭何以拜昌言,孔孟何以知言,且今多闻者从何而得闻乎?利兵以扞国御,奸□有妄持之以刺正人,则目为凶器、而禁之。非其人不藏焉,是贬言之原由人误用耳。圣人欲不言,欲人人皆正行矣,如医之慈者,欲无医乎,乃欲天下无病者乎。
隘琐伯氏论舌最佳
阨琐伯氏,上古明士。不幸本国被伐,身为俘虏,鬻于藏德氏,时之闻人先达也。其门下弟子以千计,一日设席宴,其高弟命阨琐伯治具。问何品,曰:惟觅最佳物。阨琐伯唯而去。之屠家,市舌数十枚,烹治之。客坐,隘琐伯行灸,则每客下,舌一器。客喜而私念,是必师以状傅教者,蕴有微旨也。次后,每肴异酱异治,而充席无非舌耳。客异之,主惭,怒咤之曰:痴仆乃尔辱主,市无他肴乎?对曰:主命耳。藏德滋怒曰:我命汝市最佳物,谁命汝特市舌耶?阨琐伯曰:鄙仆之意,以为莫佳於舌也。主曰:狂人,舌何佳之有?曰:今日幸得高士在席,可为判。此天下何物佳於舌乎?百家高论,无舌孰论之?圣贤达道无舌何以传之,何以振之?天地性理,造化之妙,无舌孰究之?不论奥微难通,以舌可讲而释之矣。无舌,商贾不得交易有无,官吏不得审狱讼辨黑白。以舌,友相友,男女合配;以舌,神乐成音,敌国说而和,大众聚。而营宫室、立城国,皆舌之功也。赞圣贤、诵谢上帝重恩造化大德,孰非舌乎?无此舌之言助兹,世界无美矣。是故鄙仆市之以称嘉会矣。客闻此理辩,则跃然喜请贳之。因辞去。
隘琐伯氏论舌最丑
厥明日,其诣师,谢语昨事,以谓非仆所及,意师之豫示之也。师曰:否,否。仆近慧,欲见其聪颖耳。众犹未信,师曰:若尔请复之。命隘琐伯曰:速之市,市肴宴昨客,不须佳物,惟须最丑者,第得鲜足矣。阨琐伯唯唯去,则如昨市舌耳,毕无他肴也。席设数下馔特见舌,视昨无异。客益异之,主忿怒大詈之,问曰:舌既佳畴,命汝市佳者,何弗若我,而惟欲辱我乎?对曰:仆敢冒主乎?鄙意舌乃最丑物耳。主曰:舌佳矣,何为丑乎?曰:吾解鄙,见请诸客加思而审之。天下何物丑於舌乎?诸家众流,无舌孰乱世俗乎?逆主道邪言淫辞,无舌何以普天之下乎?冒天荒诞、妄论纷欺下民,无舌,孰云之易知、易从?大道至理,以利口可辨而毁矣。无舌,商贾何得诈伪罔市,细民何得虚诬诤讼,而官不得别黑白乎?以舌之谤谀,故友相疏,夫妇相离;以舌淫乐,邪音导欲溺心。夫友邦作仇,而家败城坏国灭皆舌之愆也。侮神訧上帝,背恩违大德,孰非舌乎?无此舌之流祸,世世安乐矣。是故,鄙仆承命市丑物,偏简之惟见舌至不祥矣。客累闻二义陈说,既正音吐雅,俱离席敬谢教。是后,主视之如学士先生也。以是观之,舌也本善,人枉用之,非礼而言,即坏其善。是故反须致默,立希言之教,以遂造物所赋原旨矣。
五、言之五毋与五有
夫穀言无五毋有,五有也。污、邪、巧、谤、夸,五毋也;真、直、益、减、时,五有也。
五毋
⑴毋污
言毋污则近净而洁者,就之无纵。吐污言以咤小人,而先秽已口也。勿曰,彼耳是宜闻,惟曰,吾口是当言耳。恶言来,吾用恶语报之,是火将炽,而吾施之鞲;初恶一,今恶二矣。苟用善言迎之,是火渐延,而吾徙薪,岂非以我善致彼善乎?
⑵毋邪
毋邪则近正,而端者取之,正心必发正言,正言未必由正心也。虽然,而正言之时,心能据正,恒自据正,即有邪心,亦可匡也。若果伪者,并亦不能恒作正言,斯为邪耳。鹦鹉鸟能人言,而不自达其意,平时谆谆与人无异,忽逄撄扰,即扬禽声而复其咈咈也。诈正人,善为仁言,而不自通其旨也,无事便便与人无异,俄值拂逆,便转邪情而还其偏本也。诈不可久,矧能恒乎?
⑶毋巧
毋巧则近质,而诚者尚之。法言素朴而自光美,不求鲜华之饰;戾言病丑,不能不借于绘工。愚者雅之,智者病之。行,行古之道;言,言今之词耳。
⑷毋谤
毋谤则近恕,而忠者若之。世道衰下,谗言易发、易传也,故当戒口以言,戒耳以闻也。无听谗者,无谗。故谗人与闻谗者,吾未识罪孰重矣。
⑸毋夸
毋夸则近谦,而敖者去之。自伐善者,非因己既行德而言之,乃行德以言之耳。如是,以虚德为实慝矣。以慝易德,吾所伐善安在乎?吾之誉在我口,是反为訾也。彼称我善,爱道而长己德,吾自称己善,冒名而泯己德也。此五毋也。
五有
⑴有真
言有真则无诞,而人即信焉。真言全体相结,伪言始终不类也。真者如明烛焉,光四射,纵掩藏之,必乘隙而出矣。蒙者、醉者、狂者,三人之言咸真实无伪。汝为不然,岂不居三人之下乎?
⑵有直
直则无诡曲,而人悦依焉。直路一,而去彼界近;曲之无数,而皆弥远矣。汝冀蚤赴家,莫善於从径途也。视利而行,行不得义;察色而言,言不得直也。发矢不直,是无力,安能中乎?张弦不直,则无音,胡得和乎?发言不直,则无志、无气必不及致其所图也。
⑶有益
益则无窽而人以为用焉。有千金之言,有无贾之言,谁曰言无直欤?富赠人财,仁增人言。珍贝利财,忠言利德,二者孰利乎?凡无利於众,无补於身,悉妄言也。遇事当言,度言之胜乎?不言,而后言无悔矣。
⑷有减
减则不繁,而人好绎焉。凡真论欲人易晓,莫若淡且简也。约言近乎不言,故为趣矣。少可以成事,何用多为?无余无缺始为减也。有不言之处,有希言之处,无尽言之处。□□言之未,宁使人嗣之以思,无宁使断之以厌也。
⑸有时
时则不误,而人愿聆焉。时而不言,犹不时而言也。时雨,人翘首而望之;时言,为倾耳纳之,皆得其欲也。不对病之药,纵善而伤身;不合时之言,纵昌而败事也。虽然,知言之当以时发,众也知,尝言之时,几人乎?体仁之言真,从义之言直,由礼之言减,敦信之言益,惟智之言时矣。此五有也,使言毋斯五毋,获斯五有,谈自旦迄夕者,或谓之多言,吾敢谓之希言焉。有言者,人一闻而喜此言者,人百闻而犹喜也。语竟,曹子悦曰:旨哉!闻之曰,人也於言,如钟於音焉。大叩之大音,小叩之小音也。若无叩而音,其妖钟已。
请益。余曰:赡已。恐中国土诮我曰:西士以喋喋劝希言也欤。
第六节 斋素正旨非由戒杀
一、斋素之义不由释氏始
李水部设席招余。是日,值教中节日,余食止蔬果而已。李子曰:贵邦不奉佛,无杀牲戒,而子斋素,何也?余曰:岂独敝国,中国自三代以前,佛教未入,悉不奉佛也,皆以太牢事上帝,悉不戒杀牲也。然而,祭之前有散斋,有致斋。斋者悉不饮酒、不茹荤。今所见士大夫遇郊社大典,咸断酒肉,出居官次是。则斋素之义,不由释氏始,不以杀牲故明矣。
二、斋素三旨
李子曰:然吾儒将祭而斋者,将以斋一心志,致其蠲洁,对越明神也。敢问贵国斋素何意?时,余箧中适有旧稿一帙,中说天主教斋素三旨。即出帙观之,其辞曰:因戒杀牲而用斋素,此殆小不忍也。然斋有三志,识此三志,滋切滋崇矣。
自苦自责以赎己之旧恶
⑴人因犯罪而深诲
夫世固少有今日贤,而先日不为不肖者也,少有今日顺道,而昔日未尝违厥道者也。厥道也者,天主铭之於心,而命圣贤布之版册,犯之者必得罪于上帝。所从得罪者益尊,则罪益重,君子虽已迁善,岂恬然于往所得罪乎?曩者所为不善,人或赦弗追究,而己时记之、愧之、悔之。设无深悔吾所既失於前,乌可望免之于后也?
⑵君子自责精厚
况夫今之为善君子,不自满足,将必以窥己之短为离娄,以视己之长为盲瞽焉。所责备诸己者精且厚,人虽称人俊杰而己愧怍如不置也;所省疚于心者密且详,人虽谓其备美,而己勤敬如犹亏也。讵徒谦于言乎?讵徒悔于心乎?
⑶自苦自责则斋素
深自羞耻,奚堪欢乐?则贬食灭餐,除其肴味,而惟取其淡素。凡一身之用,自择粗陋,自苦自责,以赎己之旧恶及其新罪。晨夜惶惶稽颖于天主台下,哀悯涕泪,冀洗己污。敢妄自居圣,而夸无过;妄自宽已,而须他人审判其罪也乎?所以躬自惩诘不少姑恕。或者天主恻恤而免宥之,不再鞫也。此斋素正旨之一也。
淡饮薄食约诸欲合乎理
⑴私欲使人近于禽兽
夫德之为业,人类本业也,闻其说无不悦而愿急事焉。但彼私欲所发者,先已篡人心而擅主之,反相压难愤激攻伐,大抵平生所行悉供其役耳。是以凡有所事,弗因义之所令,惟因欲之所乐。睹其面容则人,观其行与禽何择乎?有人於此,人其性也,而将易之使禽其形,宁死不愿之。今者,人其形也,而禽其性,则安之何哉?
⑵私欲之乐大残元性
夫私欲之乐乃义之敌,塞智虑而蒙理窍,与德无交,世界之痼疾,莫深乎此矣。他病之害,止于躯壳;欲之毒药,通吾心髓而大残元性也。若以义之仇冤,摄一心之专权,理不几亡而厥德尚有地可居乎?呜呼!私欲之乐,微贱也,遽过也,而屡贻长悔于心。以卑短之乐,售永久之忧,非智之谓也。
⑶当约本身以遏私欲
然私欲惟自本,身藉力逞其勇猛,故遏其私欲当先约其本身之气。学道者愿寡欲而丰养身,比方愿灭火而益加薪,可得哉?
⑷饮食只是腹饥之药
君子之欲,饮食也,特所以存命;小人之欲,存命也,特所以饮食。夫诚有志於道,怒视是身若寇仇,然不获已而姑畜之。何者吾未尝为身,而生但无身又不得而生,则服食为腹饥之药,服饮为口渴之药耳。谁有取药而不惟以其病之所须,为度数焉者乎?吾辈此身皆当为虫所食,甘食厚味以益其膏,不几为虫作牧人乎?
⑸贪图饮食则五欲肆恶
性之所嗜寡而易,营多品之味佳而难遂。若穷极口体,逞意贪图,则以其养人者,频反而贼人,谓饮食□人多乎刀兵可也。今未论所害于身,独指所伤乎心。多聚饮食之处,多来猫鼠虫蚁,多饕饮食之人,多招罪过其身也。仆役过健,恐忤抗其主也;血气过强,定倾危乎志也。志危,则五欲肆其恶,而色欲尤甚。丰味不恣腹,色欲何从发,淡饮、薄食、色气潜馁,一身既理,约诸欲自服理矣。
⑹甘饿求馁以拔心于身
古有问贤者何则为学,答曰:脱身耳。解之者曰:阻心之达真者,莫甚乎身乐之诱也。身之乐以重霾雾晦我心,才使不得外脱种种诸像,内释五官之欲,而往查物性以率造物主命也。故有意于学者,先当拔心于身外也。身也者,知觉尸也,机动俑也,饰墁坟也,罪愆饵也,苦忧肆也,囚神牢也,实死而似生也,家贼用爱诱损我,心缠缚于垢土,俾不得冲天享其精气也。能拔此身,百凶尽熄,心脱阻碍任天游,驯命矣。古贤甘饿求馁,不求饱其于身也,似仇而实亲焉。此斋素正旨之二也。
减饮食之乐而增德行之娱
⑴君子简略体肤以修德
且本世者,苦世也,非索玩之世矣。天主置我于是,促促焉务修其道之不暇,非以奉悦此肌肤也。然吾无能竟辞诸乐也,无清乐必求淫者,无正乐必寻邪者。得彼则失此,故君子常自习其心快德之事,不令含忧困而望乎外;又时简略体肤,恐透于心而侵夺其本乐焉。夫德行之乐,乃灵魂之本乐也,吾以兹与天神侔矣;饮食之娱,乃身之窃愉也,吾以兹与禽兽同矣。吾益增德行之娱於心,益近至天神矣。益减饮食之乐于身,益逖离禽兽矣。吁可不慎哉?
⑵丰善之乐坠人志于污贱
仁义令人心明,五味令人腐肠,积善之乐甚即有大利乎心,而于身无害也;丰膳之乐繁,而身心俱见深伤矣。腹充饱以肴馔,必垂下而坠己志於污贱,如此则安能抽其心於尘垢,而起高旷之虑乎哉?
⑶增内德必先去外味
恶者观人盘乐,而己无之,斯嫌妒之矣。善者视之,则反怜惜之,而让己曰:彼殉污贱事而犹好之如此,恳求之如此,吾既志於最上,而未能聊味之,未能略备之,且宁如此懈惰而不勉乎哉?世人之灾无他也,心病而不知德之佳味耳。觉其味则膏梁可轻矣,谓自得其乐也。此二味者,更迭出入於人心,而不可同往者也。欲内此,必先出彼也。
⑷良种猎犬之喻
古昔,有贡我西国二猎犬者,皆良种也。王以一寄国中显臣家,以其一寄郊外农舍,并使畜之。既而,王出田猎试焉。二犬齐纵入囿,农舍之所畜,大身癯体轻走,嗅禽兽不顾,而攫杀获禽无算;显家所养犬,虽洁肥容美足,猎者知肉食充肠安佚,四肢不能驰骋,则见禽迹疾趋,路旁腐骨即就而齕之,齕毕不动矣。从观也,然其同产则异之。王曰:此不足怪,岂惟兽哉,人尽然也,皆系於养耳矣。
⑸勤于修德则无暇饮食
养之以佚玩饫饱,必无所进于善也;养之以烦劳俭约,必不误若所望矣。若曰:凡人习於珍味厚膳,见礼义之事不暇,惟勉焉,而就食耳。习於精理微义,遇饮食之玩亦不暇,必思焉而殉理义矣。此斋素正旨之三也。
李子读竟,曰:此实斋素真指,吾儒宜从焉。乃谢而请录之。

重刻畸人十篇卷上终

重刻畸人十篇卷下
利玛窦述
后学汪汝淳 较梓

第七节 自省自责无为为尤
一、为功志在神鬼
吴大参昔于白下问余曰:贵教坐功否?余曰:吾辈为功,与俗功异焉。吾所图者,盖在神鬼,不在形身.
二、惟谋神之长善
吴子曰:既神则无有衰老,自得常生,何以功为?余曰:夫人体貌属形,至壮至老,日渐衰灭;智志属神,至壮至老,反更强□,足徵神不可杀,不能死灭矣。吾因其常生,谋其长善永安□□也。常生而苦辛,毋乃常死乎;与其常死,宁速死□□功所为用耳。
三、默坐神行之功
吴子曰:善。然则功在行,不在坐与。余曰:坐坐而默,释之以择、以定、以诚、以笃用,果其行也。且行有二等,有出於身外,有留於神内,留於神之行重矣。而神之行,於坐时固可行焉。
四、善神肇瑞初功
吴子问:善神之肇瑞初功?余曰:夫初功者,每朝时目与心偕仰天,吁谢上帝生我、养我、至教诲我无量恩德。次祈今日佑我必践三誓,毋妄念,毋妄言,毋妄行。至夕,又俯身投地严,自察省本日刻刻处处所思、所谈及所动作有妄与否?否即归功上帝,叩谢恩佑,誓期将来继绩无已;若有差爽即自痛悔,而据重轻自行责罚,祷祈上帝慈恕宥赦也,誓期将来必改必绝。每日每夜以此为常,诚用是功,自为己师,自为己判,日复一日,毋奈过端消耗矣。
五、至善方可称圣人
善神肇瑞初功质疑
吴子曰:功哉,功哉!自为己证,则过不及辞。况文罪与自为己判,则不欲欺己,岂待外人谏责焉。先治内心,次攻其表,于言、于行则功得序、得全、得实,喻如灵药必效不误也。夫百人百罚,不如独责。君子惭惧己知,甚于人知之,所谓自知则万证矣。殊乎!小人惟念人知是愧,是惮耳其;於行也,不图善,惟图隐矣。纵可欺人,使之朦曰:是也,是也,而夫心之良□□闻。若或警乎曰:非矣,非矣。孰能强喑而己之乎?则莫如当夜时,昼事已毕,灯已灭,追求检察一日之事何如,且诏己令详审责问今日尝治心之何病,禁止何欲,洗涤何污,改变何丑行,今日移几步于德域也。夫身今日善於昨乎,否也?兹功行则怒心可灭、可除,惰心可振、可翌,欲心可徵、可化矣。且既自知日日又日会当追至天理台前,从公审判,即此诸种妄念,不敢发也。自贬自褒之后,固可尽夜安卧无虑焉。第此功也,精矣,美矣得至无过便已圣人,何谓初功耶?
无过是成圣之始
余曰:去圣人犹远矣。是者初功,又有初之初中末三也。盖凡未行道而立志行之,其始事犹混浊未得便澄,惟戒其大非耳。既聊进,方克省其非也;至近善地,乃察细微过者也。辟之如泉久混浊欲清之先,除其粗石耳。水已静方可视小石去之;水既澄,则其渺末土沙沉居水底,悉可睹而汰之矣。此三者皆埽除之役,屏弃诸恶耳,未及为善也。吾曾久作前功进于此,则兼起行善之功,行善精美矣。行善者于念、于言、于行,非惟审有妄否,犹察夫既有善否?未有善则自悔自责如犯诫焉。此时又以无善为愆也。至善盛,乃可入圣人域也。
六、尽力寅亮天工方为圣
无过失离圣尚远质疑
吴子曰:信夫,圣德虽无恶,及其成道倘在为善,贵教作功一在诚实,斯途辙显然程效不虚矣。惜今之俗沦染佛乘,云空尚无。则论道者一禀高玄,无翅飞天,乃人之所不能行矣。但论以论,不以行故,不顾实虚乎。子谈道以行,即所谈者,悉可效于事也。然尝闻志仁无恶无过失乃近仁也,无过失曷为与圣人远乎?
罪恶二端
余曰:兹者能无疵谁乎?斋舍中人与物一一蠲洁,而日埽日除垢何?居风中,难免尘埃也,故在本世德虽高,前功之不得暂舍手也。纵设有人了悉埽除诸等丑咎,而於圣人之域迩乎?农夫既易田者,猛兽已驱,荆棘已拔,野草已烧,瓦砾已脱,地形已平,而无所种艺,是近上农乎哉?子有庸仆以应家役,彼未尝窃主财物,未损家械,不击子、詈子、不博不酗,而日惟游闲坐卧,一切不为,子以为是仆善乎,不肖乎?总总生灵皆农夫,皆仆役,为天王所佣,以治此道之田,以寅亮上帝工也,必欲收投而献诸王更必欲行其役而充本职也,岂啻望不为非礼耶?今也全德之君子罕见,则非但无过、能寡过即目为贤、为圣焉,世衰故耳。吾天主大教论人罪恶,凡有二端:一因不善之有,一因善之乏俱。可悔也,俱可改也。
吴子曰:谈愈微愈美矣!凡夫孰知无为于善有为于恶两者等乎?盖凡善吾力所能行,无非吾分,吾当为矣。若此审己也,进道无疆矣。
第八节 善恶之报在身之后
一、善恶之报释疑
善恶之报只在身后疑
乙已年,龚大参赍拜入京,即余问曰:天也,至公至正。凡行善者、凡为恶者,必有吉凶报应。第今人多曰:善恶之报,全在见世加於本身,若身后则无。有佛氏所传轮回六道天堂地狱之虚说也。不识贵教云何?
天主教不以世间福乐为德报
余曰:是何言与?岂可以轮回六道之虚说,辄废天堂地狱之实论乎?吾天主圣教不如是轻薄德勋。以为顺者,天下福禄足赏之;逆者,天下灾祸足罚之也。德之根柢高峻,从天而发,天下万物皆卑陋异类,孰有价值相应,可以酬德者哉?天下君以天下位绌陟国吏,天上君亦以是偿天吏乎?明达世界之情者咸曰:遍大地皆从欲者,迥拔众凡而为君子,每世得几人耳。
世间苦如地狱
君子欲行道于世,常不脱终身之苦辛。则此世界也,谓之地狱气象犹可,若谓天堂殊不似矣。试观世人,群类无不自称苦焉。苦中有天堂耶,天堂中有苦耶?
⑴小民之苦
彼小民劳于农力,险于经途,汗于百工,疲于戍守,每仰缙绅持权者为安乐,且曰:世界有天堂,居高官食厚禄者即是,其人岂不然乎?今子临民有年矣,敢问身所得天上乐何如哉?
⑵缙绅之苦
大参曰:否否。世界有地狱,居官者陷于其深区焉。泥涂中冒重负,此之为劳,不及於位小官、署轻任者。矧等而上之乎?人不识缙绅士所茹荼苦,故谋掇而加诸身;令识之,偶值诸路,必速过不拾取也。古人比吏道如黄金桎梏拘于囹圄,甚得其情也。是以吾今思抽簪投绂归耕娱老,冀幸不虚此生耳。
⑶君王苦
余曰:信矣。子治一方,见劳如此其甚,矧治多方乎,即其苦奚啻百倍也。位愈高,心愈危也。西土古昔有栖济里亚国王曰:的吾泥削国丰广尔,时有臣极称其福乐。王谓之曰:汝能居王座而安食一馔,则以位逊汝。即使著王衣冠,升王座,设举盛馔,百执事以王礼御之。而宝座之上,则以单丝系利剑垂锋而切其顶。此臣升座,初观王庭左右侍人奔走趋命,即大欢喜。既仰视剑欲堕,便栗栗危惧,四体战动。未及一餐,遽请下座:臣已不愿此福乐也。王曰:嗟乎!余时时如此,子以为福乐也。兆民畏君,君无所畏耶?严主在上,日日刻刻以明威之悬剑惧我焉。俗人不知居上之苦,故慕之,因嫉之;倘知之反怜之矣。吾尝且笑且惜彼,经世之士,谋安而溺于厄,努力攻苦,以立功增职,王法亦差功蹴爵,次第加之,谁知吾以苦市苦,朝廷亦以苦偿苦乎?
世间苦不能暂离
今子谋归田耶,归而能意却人缘,专务一己生死大事,则得矣。苟图度离苦就甘,恐甘者无时可就,苦者无时可离也。世如旷野满皆荆楚,何逝不刺身焉。药氏者,西土圣人。尝曰:鸟生以飞,人生以劳,是以生人际,此龃龉未及了坦,而逼迫他患己便萌发,如候缺次补焉。吾于辛苦如仇国,卒世相攻中,或可图暂瞬解休,曷得其泰平乎?智者时防其侵也,易居易职非谢苦也,如荼蓼芩连,仅易苦之别味耳。四方民无不哀号曰:世俗劳生。
世间苦当忍受之
吾以为图免之,不如图忍受之。必欲免者,须寻他世界,苟於此未见未闻有人幸免焉。此世界譬若细长绳作急密缔结纠缠盘互,令群生一一解之。我群生者,先尽解其生命,而绳之缔结不尽解也。
造物主佑君子之法
造物主佑君子者,令不屈于患,莫免其患矣。毅其心以甘受忧,不息其忧矣。故君子小人德虽不等,忧患虽殊,由而见困苦均焉。
二、世间生死赏罚释疑
世人贪生惧死之疑
大参曰:信哉!率四海之滨皆苦乎。既三日,韶阳候苏子张饮为大参祖道,余在席。大参目我而哂曰:世界人皆乐矣,何也?今日又复相晤,谈论饮嬉非乐乎?且吾尚有疑焉。生若苦者,世何以无愿死,悉嗜生乎?非但问富庶康逸荣华者,问贫窭裸裎、卧凌跣冰丐于街市,及诸耋耋目肓耳聋遍体衰惫,若老病疴毒,昼夜僵地,伤痛不间,犹宁生不宁死焉,奚不咸恬乐行世之验乎?此非乐地,人人何肯爱恋之,弗忍舍去之?且善恶之报,天下万国各立君主用专赏罚之权,君又选士居方定律,设法纲纪民心,以赏赐正之,以刑戮齐之。是今善者必荣乐,恶者必危辱,足为劝惩焉,奚待后世之遐且迟乎?
真赏罚有赖天堂地狱
⑴世间苦乐不足赏善罚恶
余曰:固也,窦未始曰此世有苦而竟无乐也,特曰此世乐,不足称上帝酬仁人之神德;若此世苦,亦不足明著上帝殃不仁之凶祸也。故当造身后真天堂、真地狱,尽善恶之报,以大显宣上帝全能渊旨矣。昔者,吾述《天主实义》已揭其理,今复举其端倪。夫天降祯祥妖孽,多不因善恶,况合其德慝轻重乎?
⑵掌权者偏私影响赏罚
世病柄世权者,赏罚偏私,则以省疑造物主弗理视世事。或又解之曰:此天之未定焉。嗟乎!天岂有弗定,有弗定岂可为天?则曷不信此后有日焉,各得其所当得。且补今之缺而弃,鞫彼偏私之咎耶。
⑶人情憎爱影响赏罚
呜呼,持世权者纵为公平而所褒贬,功绩与否,惟耳目是信耳。无审据者,弗克究也。民之庸情,有所妒憎则泯其善,扬其恶,弃蔽莫达;有所亲爱者反是。则在上者时或不及闻其人之功,□□能不失法意乎?
⑷德隐恶匿影响赏罚
岂惟人也,己亦掩己矣。隽德之精,多含于内不露于外。发外者,德之余耳,非其人易粉饰焉。善者弥诚弥隐己德,何啻曰隐也,且不有其德也。人与己不知之,则畴从而褒之。恶慝之本,素酿于心,不泄于外。见外者,慝之末耳。诈善者,不难文藏焉;恶者滋熟滋匿己慝。奚徒曰匿也?且不觉已慝矣。人与己弗达,则谁从而贬之?夫己自蕴蓄,己不有之,同类之人又覆盖之,秉法君臣又不及知之,复有天主暂容,姑且未报,或姑报而不尽也。此必待来世天之主宰明威神鑑,按审无爽矣。
恋生惧死因人无知
至若人情无不愿生者,此别有故。
⑴天堂地狱为善者之报
天主造天堂地狱为善恶之报,本自亲口传宣,令人遂信,不待忖量。
⑵人情染恶不知身后所受
其奈人情染恶,自塞天牖,神传大光无由得入,便不能明知身后所受。
⑶人死难复生故惧死恋生
又自古人死少有复生者,益复不知死后事情也。既不知其情,谁顾往乎?譬如人情恋土,若有人从他乡还,明知彼处利乐,便顾裹粮从之。若去者,自古及今无一人还,非万不得已,谁欣然肯行哉?狐最智,偶入狮子窟未至也,辄惊而走,彼见迒中百兽迹,有入者无出者故也。夫死亦人之狮子迒矣,故惧之。惧死则愿生,何疑焉?
⑷君子不恋生,恶人则惧死
仁人君子信有天堂,自不惧死恋生;恶人应入地狱,则惧死恋生,自其分矣。
三、善恶之偿释疑
德匿之偿在身内之疑
大参曰:子论人之报人,善恶苦乐渺小不能相称,渺小之中又有法律所不能穷究者,是则然矣。然人与法律所不暨者,吾方寸中具有心君觉是、觉非,切报之,则报仍在己在今,不俟身后也。仁人有天堂即本心,是心真为安土、为乐地,自然快足,自然欣赏矣。汝若办一德心,即增福禄一品;备全德,即备全福乐。故谓仁者集神乐大成也。慝生於心,心即苦海。罪创於内,百千殃械应时肆陈,则慝自歉自罚矣。吾犯一戒,自招一孽;放恣无法,则是地狱重刑也。何者?吾既违天命,即吾自羞耻心告讦证我,我胡得辞乎?即我自惴惧心桎梏囚我,我胡能遁乎?自性天理审判,按我、罪我,我可以贿赂脱乎,可望主者慈宥乎?则哀痛悔惨种种诸情四向内攻,殃毒无方,我何能避哉?蒙人者,不得蒙己。逃人者,不得逃已。故曰:逢艰患,贤不肖无大异,盖苦乐均也。则请毋睹其肤,视其脏矣。请毋睹其向视其心矣。君子不因外患改其乐,小人不据外荣辍其忧也。若然德慝之偿在身内不由身外,岂不信夫?
德匿之偿在身外
⑴德匿之诱沮非赏罚
余曰:固也凡生觉之类,不论灵蠢,行本性之顺自忻愉,遇已性之逆自哀戚矣。饥渴而饮食,滋液洗腆则甘尝焉。倘乏其所嗜,或啖食草具餲饭败浆,即委顿呕逆焉。此何故也?造物者之奥旨,迪物以就,其生盲而避之乎?失养也,躯壳之陋,饮食之卑行,物主引之以味,而灵神之崇作德之伟行,无味乎?必践道,即心休焉;违道,则心厄焉。夫然后,天主赋我本性灵才本善无恶,足著明矣。但德之味诱民以从德,非以是赏德功也;恶之困以沮人勿为恶,非以是罚恶之咎也。
⑵德匿之偿在身外
世主驭臣,从命者、方命者,褒贬赏罚将由君,何故此苍生之众,其顺逆天命之报,独由己,毕不关天君哉?
①乐工歌舞之喻
家有燕喜,主人置酒召客,命乐工陈歌舞。乐工讴歌舞踊终日,曼声□容娱乐极矣。卒,燕主人岂谓乐工曰:汝今日妍歌妙舞自娱乐无量也。吾弗予若直乎?仁者既集德之神乐大成,洵自愉悦然?本以娱乐天人也。即天地之主岂以仁人自愉悦,竟无他报,称用酬其无涯尊情也欤?
②世间赏罚类比
子曷不察上国故典也,三载考绩,三考黜幽陟明,且有五服、五章、五刑、五用以赏善罚恶,曷尝曰:鸱义奸究御人国门之外者,身历险艰且劳勚困苦有余刑矣,无俟吾法律诛戮之耶。又岂曰:干国泽民、忠贞之士纵懋劳绩自谋德,不图报矣;作德日休,己自享其福乐,国家无烦表门阊勒旗常,不必诏之以禄,而丰其爵子耶。夫人知行善之愉悦不足以报德,为恶之况悴不足以责咎,而外设法例以命以讨,厚售其值,讵不知天地君法例愈精愈备乎?君考臣功视勋庸,又视国力乃赏焉。
上帝赏罚无尽量
然国藏微矣,上德尝不得其酬也,故有不赏之功。上帝,六合之主,其能无尽。以无量数给人,未灭其所有之毫毛,则至校德之时,德乃获其尽报焉。西国史记:历山王至丰盛,一日丐者进前乞舍,王子之万金。丐者辞曰:小人得数环幸甚,□徼分外。如此王曰:汝第知丐子承数环舍则足矣,何复知历山舍人,不万金不可哉。命悉负之去。夫寥廓之主,宁若地尊气象褊小哉?俗之弊,乃独尚耳闻目见尔,己不知其尔目所不及之福乐也。惟惊骇本世刑灾,不虑此世后殊凶极殃矣。
四、来世喜乐释疑
龚大参曰:席中忻际其身,后患不堪问,惟愿闻来世喜乐何如?余曰:夫天堂大事,在性理之上,则人之智力弗克洞明,欲达其情,非据天主经典不能测之。吾察《天主经》,称天堂者,居彼之处一切圣神,其无六祸,此世中无人无有其一;其有六福,此世中无人有其一。
无过而全德
六者,一谓圣城,则无过而有全德也。
⑴世间过犯重重
世道莫盛乎圣人,圣人行世犹以寡过为功,况其次乎?经云:义人一日七落,落者,违也。循义之人于小节,每日七犯则不循□□何如也。世途险滑,道心惟危,禀气柔弱性理,懵昧民焉克免乎?凡自云无过,过重矣。
⑵天堂庸正无过
居天堂者,已臻其域,安毅光明,无惑无屈,洁净庸正,中立不倚,无过矣。侍世之尊君,其衣必静;嘉侍天尊,其心毕无垢尘也。
⑶世间攻慝致德之难
且世人不但过失稠,而善行又疏也。有穷年困攻一慝,慝不去;有尽年懋致一德,德不至。故自少诣老,幸得办二三德行,民仰而称贤矣,孰勇具办道德大全耶?
⑷天上君子道纯而全
若天上君子,道纯则德备也。比之如上库所蓄粮者,枇糠已去,惟精鉴是存。比之如上库所蓄财者,渣滓既销,惟兼金是储矣。是以曰圣城也。
无危惧而恒恬淡
二谓太平域,则无危惧而恒恬淡也。
⑴世有三仇不得安宁
吾于世有三仇焉,本身其一,世俗其二,鬼魔其三,三者同盟以害我矣。本身者,以声色臭味以怠情,放恣愉佚暗溺我于内矣。世俗者,以财势功名戏乐玩好显侵我于外矣。鬼魔者,以倨傲魅惑诳我、眩我,内外伐我。则我于其间,亟于防守,迫于抵拒,自不遑暇息矣。嗟乎!区区一心上畏天命,下惧不虞之变,左恐覆于险难,右惮迷于佚欲,前怵往年积累多愆,后惕来世未决大凶,内悚于已,外惊於人,谁得不皇皇乎?使吾不肖耶,懈于克己之功,窘于三仇之势,而委心奉之,虽得暂安,而实奉敌仇之逆命,反天主之正命,为患大矣。使吾为君子耶,立志存正而率循天命,其功虽高,乃仇之冤对至死方止,则当在生时,功未成就略不敢安宁矣。
⑵天域战阵已休,功绩已立
既升天域,则战阵已休,功绩已立,释干戈而特享其荣赏,恬无事也。故曰太平域也。
无忧苦而有永乐
三谓乐地,则无忧苦而有永乐也。
⑴世间忧多乐寡
世人不求忧而忧屡至,勤以寻乐而乐罕得。忧已至,力求以雪之,而忧反自炽焉;乐既来,吾慎以留延之,而乐愈速消灭焉。兹真为苦世,何疑哉!且世乐者,五官受之,受之全赖此身,身没世乐并涣矣。譬如葛垒木耳。木偃,什葛无自立矣。今人八十为耋,上寿也,鲜得焉。纵得之,较之常生,得几何长乎?又八旬之中,且得全享乐欤?请计其实数,以著世乐之妄焉。婴儿时无知觉,则孩提之年竟无乐也。七十以后大概身疲劣、目眯、耳重、口不知味,已失享乐之具,即逢乐事无以乐矣。八十之中,除其初末各一旬聊可乐者,六十年耳。夫人寤则能乐,寐则毕不省事,无乐焉。世习懈惰,未厌夜寝,犹耽昼眠,故日之大半为寝所得,而六旬之径醒且乐者,仅三旬也。及三旬之径计,幼时习艺业,属父师之绳束,急于树基时,被夏楚乐无由。至壮而承其家,任易其稼穑,鞠其妻孥,酬应万事,曷云喜乐乎?或暇日微及之。其间孰不遭父母儿女之丧乎?孰不值水旱饥馑瘟疫之灾乎?谁久身安无疮、无伤残、无楚痛乎?此皆非乐之时焉。如是展转淘汰,三十年中,日每十得乐其一幸甚矣。则一生之乐日不亦希欤?夫世俗之忧至极,聊带微伪乐耳。
⑵天眩无忧全乐
若天上□无忧焉。忧于是处无根无种故无从发萌,而全为乐也。《圣经》以谓始进天门者曰:善仆,汝忠入汝主之乐矣。言此世之乐微少,则乐入於我中;彼处之乐广大,则我入於乐,是以曰乐地也。
无冀望而皆充满
四谓天乡,则无冀望而皆充满也。
⑴人在世常有本乡之望
人类本天民,其全福独在彼耳。客流于他界,故常有本乡之望,常叹息之。既未得其本所,则有欠缺;有欠缺,则有希冀;有希冀,则明其无全福全福无冀也。
⑵人在世常有美好之欲
吾人众性所欲必得无穷之美好乃慰耳,世所谓美好者,咸微渺,咸有限焉,则吾性于是不得慰满,不得其所欲得矣。故人以为世界缺陷,福乐不足,是乃实理、实情,不足异也。倘以世乐自满足,此真足异耳。譬如王有上嗣,宜君大邦,而自安寝陋之处,行役度生,且恬然不思复其尊位,不亦异乎?吾人本国,天国也,天国主乃吾世人大父。而吾侪乃自忘本国,逆严尊大旨,惟荡流殉世卑贱之务,是湛是悦,孰知而不深加叹恤乎哉?吾既归天乡,大小之欲无有不遂,所宜享福非渐次分取之,惟合并全受之,□□□冀望也。盖天上君子,分外不得而图,不得而望故。□□享福者有巨细,品级却皆充满,比之如大小瓮,各以佳液饱满斟酌,故无增加之觊觎焉。众人为伴侣,为昆弟,相视如皆己身也。常得其所愿,而不得顾其所不能得也。是以曰天乡也。
无变而常定於祥
五谓定吉界,则无变而常定於祥也。
⑴世间反覆无常
夫世界,人未必无成德且备也,无安且恬也,无乐且永也,无充且足也,第四福者,未定耳。经曰:无人知己在天主所爱耶,所恶耶?世事既毕,吾吉凶始定,无复更动矣。又逐世务者,如步行江流之上,无安稳之处可印吾迹也。此心乍悦,向道忽翻然而思非道者也。本心汝不能持,矧他人乎?世态恒转如轮焉,何德无罪,何安无危,何静无摇,何乐无忧,何隆无杀,何峻无堕,何往无复,则本世谓之反覆无常世,特以无常为常耳。所获福禄,惟暂借也,吾不能为之主焉。
⑵天上吉福恒持不易
若天上吉福,是乃大定不易,吾可恒恃远攸据也。是以曰定吉界也。
人均不死而常生
六谓寿无疆山,则人均不死而常生也。夫有限之生,其状近乎死也。人生日日消化而不可迟留也。故经谓世人曰:坐于暗及死阴也。今见在天下万国人民,与鸟兽等诸种生类,百年以后大概皆死,而新者迭生,其生死之数正等,则本世者谓之生域,可谓之死域可也。又其生时短,死时长故,西土古贤者常呼人曰:将死者。呼世界曰:将死之土也。常呼居天者曰:不死者。呼天国曰:生者之地也。夫人世之寿,纵修而岁月日时悉有既也。有既则必死,必死则心怀死之虑、蓄死之慊,故能死者,其福乐不得全图。若神灵升天者,固常生不亡矣。是以曰寿无疆山也。
常生与常死
⑴仁人常生
寿无疆,则并前诸福俱永久不灭,此天主切答仁人之情也。何者?仁人德盛至死而已,而其立志曰:使吾常生于世,即常行善不止,故天主赐之常生、常德,以实其志也。
⑵不仁人常死
入地狱者,不仁人,亦未尝灭亡,曷不谓之常生乎?彼受罪犯人,不胜其痛苦万端,则恳求死以息殃也。而不得死,则其生似为常生,实为常死矣。彼生时为恶已熟,至死乃已,而其立志亦曰:使吾常生于世,常为恶不止,故天主俾其永存不灭。常受恶报者,报其定于恶也。是则天主之法,一世之善恶报以万世之吉凶,大指如是已。
佛氏天堂地狱说之谬
⑴佛氏不知情之一
①天堂非至乐充满
佛氏窃闻吾西方天堂地狱之说,又掺入吾前世闭他卧剌所妄造轮迥变化之论,遂造作教法,云居天堂置地狱者,过去若干劫亦有,又还生於世,此奚知造物主情乎?设升天受福者,知若干劫后将失其安乐,而复生苦世,更为凡民,受福虽大,亦大有欠缺。福固不全,必生忧惧,不称天堂至乐充满也,又非天主善妙方以振世德者也。盖谋向道者将曰:吾纵为道至善,而我大事终不得安定不移矣。
②地狱非无量苦恼
使人地狱受刑者,知若干劫已备,其苦将止,还于元界,复为世人,其苦虽大,亦大有冀望,不为至极,翻生喜慰,非所谓地狱无量苦恼也。且非天主所施沮恶善法也,盖小人迷於以欲且曰:吾纵逆道至恶,而我大事不不得尽败,犹可幸复立矣。此佛氏不知情一也。
⑵佛氏不知情之二
①乐时易过,苦日难度
夫乐之时易过则见短,苦之日难度则见长,此情无贤愚其达焉。吾推而可识,乐甚也,一日当一刻,苦甚也,一刻当一日矣。两者又盛,则乐者,一年疑一日,苦者一日疑一年也。若天上乐及地狱苦,人言不及阐发之,心不及思测之,则天堂之千年为世界不能一日耳,地狱之一日为世界不啻千年也。经谓天堂曰:天主御前,千载如已过之昨日。也不曰:如现运日,而曰已过之日;不曰今日,而曰昨日。若无有者然,以指其短之至也。谓地狱曰:大日甚苦也。忻之日不长,惟患之日长大矣。
②天乐千年一日
圣神实录记:昔年,西土有一道会,数友共居一山舍中修行。一友者失,其名道盛而天主殊宠眷之。一日天神降,命之入深山某垒享以天筵,使尝天上福乐也。朝往其处,涂次稍淹,至其所,筵将撤矣。仅哜一二脔,觉异常味即还。诣舍,欲入,阍人大诧之,云汝何人?辄闯入内也。其友曰:余会中友,晨出游山中,今返,汝何人遂不识我乎?阍人奇其言,请会长及诸友谛视之,则无有知其名、识其面者矣。彼此大惊愕审问,忽一老友悟曰:会中记事书称,二百年前一友名某出游山中,竟不还,则此人是也,覆视信然也。此足证天乐千年一日矣。
③地狱一日千年
又记:大圣人额肋卧略者,昔居持教尊位十余年矣。时有总王德慝不相掩,宜入地狱。圣人惜之,告祷天主,愿代受苦罚,以赎其无尽罪殃也。天主俯听,即委一天神报之曰:代王或终身腹痛,或四刻受地狱之苦,二者择取其一,则可免彼无量苦也。圣人计之腹痛苦不为甚恐,在终身久难堪忍,地狱之苦至甚,而四刻之顷且幸迒过,遂择地狱刑也。天神置之地狱中而去,圣人不任其痛之极,觉逾期且远矣。即自疑悔,不知可祷耶,否耶,抑罪应入地狱况不得出耶?既而天神往见之,问何如?曰:何如此大欺我?先谓四刻暂耳,而乃使我受苦万余年乎?天神曰:何谓乎?向者至今止二刻耳,更如许则迄期矣。圣人闻之大骇摇首曰:已矣,请终身腹痛,则轻于地狱之一息也。其后额肋卧略果终身腹痛也。众人知其病,少知其缘也。以是可观天上地狱之年日不同。而佛氏曰:入地狱受苦若干劫止,虽长固不为过。惟曰:居天堂若干劫,即速逝之甚也。此佛氏不知情二也。
德业德报两世一功
窦今识真天堂所有六福,所无六祸,常久不灭者,则天主赏善报德真实法意也。世界无斯六,有斯六,世界无真天堂矣。夫治今与治后两世一主耳,吾人之德业德报两世一功耳,今者为行路,后者为诣域。西圣人设两喻,喻是事理甚著明也。
⑴务德业如造大厦
一曰,务德业如造大厦。木石诸材杂散厝署、颠倒失序,愈当华美之处愈受斧凿,厦未成故也。厦成则峻美者万年峻美,卑陋者万年卑陋。今世人位淆乱,不可因所居位即微其德否也,善者频患苦,不善者多安乐,如司马迁称颜回盗跖之伦,世世□有之。愚者或曰世无德慝,或曰祸福莫毕偶命,皆谬也。明哲之士乃知,善者无位,用以增其德,而缮其功耳,终当结天殿灵庭,不须悯恤之;不善者冒得非其位,用以酿其恶,而厚其罚耳,终将置最下处,殊足可怜矣。
⑵两世如树木之隆冬春夏
一曰,譬之如树木。隆冬时,佳恶无异,非其时故也。常有菀枯二树同植於苑,俱无花叶俱无果实以判生死。则此时,特内异耳。一则根存液注,生意勃然;而一者根已朽,液已乾,凄然死矣。春夏既至,人方辨之。生者即萌蘖怒生,沃然光泽,灼灼其华,蓁蓁其叶,有负其实也。彼枯木者,既负场师期望,众弃贱之,则斤斫斧截,析而付之燎爨耳。吾人既孜孜业业勤奉天主大教,岂即荣富乎,岂即身无疾乎,家无虞乎?与不奉教者无大异焉。则汝何不俟其时乎?彼其根液内,克汝不得而见之,是木世也,真为人之冬耳,迨来世乃其春夏矣,则善恶者之所受始分明焉。善者,则於其身神生大光,辉视太阳七倍甚焉,目得见此世所未见景光,耳得闻此世所未闻声乐,口鼻得啖嗅此世所未啖嗅味香,四体得觉此世所未觉安逸也。冬已往而为春夏者,无量年荣茂无替矣。恶者既负天主重恩为天神所厌恶,则其身神变成黑丑貌,相类鬼魔焉。如不材枯木,弃之地狱为薪燎,以供其求亵爨火耳。其苦痛万端,非言所及也。前世小患已毕,而后世大患无限矣。请子无疑《圣经》及圣人醇言也。
五、天主赏赐释疑
世福报德之疑
大参曰:窃听精论,即心思吾中国经书与贵邦经典相应相证,信真圣人者,自西自东,自南自北其致一耳。但贵邦经典全存,故天堂地狱之说致为详备;吾儒书曾遇秦火焉,子知之乎?故此烬余大多残缺,而后世之报应具不明、不谙焉。因而伎儒者疑信半混之,有无之间也。然有能据今经典推明其说,亦足与大教互相发也。《诗云》:文王在上,於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又云:世有哲王,三后在天,又云:秉文王之德,对越在天。《召诰》曰: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经载是语,以示身后上升天堂,以弘德享弘报,而世反疑无天堂?岂周公为矫诬上天及祖宗,且以疑误后世乎?三王为德,必有反身而诚俯仰不愧之乐于内,而天犹从而荣之,以至尊之位于外,又锡之以天上福,何也?则子言身后有天堂,灿然白矣。周公、仲尼、老聃,三圣之贤不下三王,高于后世帝王远矣,而不得尊位,则天未必以世之富贵酬德,而咸令永享天堂乐,又可知也。三王、周公、仲尼、老聃既已在天,则夏桀、商纣、盗跖、历代之凶人何在乎?暴虐奸凶不地狱,安所置之哉?有此赏,则有此罚,有此人,则有此置顿之处。天堂地狱相有无也,信天堂不信地狱,其有阳而无阴,造化安得运流乎?惟《中庸》语舜云: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寿,得无以是为德之报耶?
世福不足以报德
⑴世福报德之不足
余曰:固尝言之,天主者前后世,祸福之原,岂不能以世福报德,子思子诱世于德,见世人重位嗜寿,即指人所期望之报而扬厉之。但不可以是为常,以是为至报焉。故不曰:仲尼无位,颜回无寿,必无其德也。苟世外无他报,惟位与寿为至报焉,则正位之后所立功德何以偿之乎?为道之故,致命遂志,此之为绩赉谁乎?
⑵世福非酬德,乃为广功
余窃观贤者,位弥峻,寿弥修,其心弥励,其身弥勤。则意者天主施彼以世福,非酬其德之功也,惟以广其功耳。酬德固在后也。
天主赏赐方能报德
⑴诣德之道至危难
吾西偏庠校所论休戚大异他校也。其言曰:黄白出诸深坑,珍珠探于海底,美玉韫之石璞,凡诸珍宝物,每举诸穷险。矧德为至宝,必不可得之于安乐矣。德者安地,而诣德之道至危难也。有育身之道可导我,以育心者身无恙,了无作务,惟事闲居宴安,鸩毒剧于病卧何者?闲居则厌饫,食饮不得其养,劳身则馁馁、则甘饮,甘食虽粗淡,常得其养焉。心不勤动以事道,是不尝德味,不沾其养也。贪得者,愈得愈欲得嗜;德者,愈德愈图德。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岂于积财不厌多,于积德独愿寡乎?道以行成名耳。在道者,固利乎进不利乎止,利乎速不利乎淹。
⑵今世苦劳能易无穷重乐
《圣经》曰:天道狭,天门卑,进者鲜矣。汝索德于自宽之地,纵自高竦,从众不从贤,恐非其路,而难入天门矣。生知者寡而学困者多,世世然也。故惮苦避劳而成为大丈夫者,希矣。苦劳也,为万善母;安乐乃道德之贼。止水不流不动,必生蛆而败,故谓世乐为仁人之苦,仁者以是为敌仇矣。弱劣之辈入德无囚焉。其闻道语寒心惊魄,如卒无胆气聆鼓声以接战也。昔贤睹幼年之迷于色者遽退而去。或问之:奚不化诲斯人乎?曰:新酥不上筋也。夫取乐而为慝者常念,乐之忽逝,而慝之独留永久,遗悔辱于身也。行苦而为善者,宜绎苦之忽往,而为善之德永久,遗光荣于心也。葆禄圣人曰:以瞬息之轻劳,致吾无穷之重乐也。予敢转其语曰:以瞬息之轻乐,招吾无涯之重苦也。若此两言,畴不当用为终身箴儆与?且天主经自始迨未,无不戒人安于逸乐如陷水火也。
⑶为义被窘难乃为真福
尝诲人以今世真福八端,一一由剧艰趋义耳。今惟述第八,则子自可知其余也。曰:为义被窘难者乃真福,为其已得天上国也。生灵之类无不屯苦,苦为利禄,为功名、为邪淫及种种非义者,徒屯苦矣。若为天主、为义而受窘难,此乃福也,故谓已得天国矣。兹且未离下界累,曷谓之已得天国耶?已积其贾也。夫为义□□答之以赞誉、以腆脱、以敬崇、以祠宇、以碑记,皆足为福,而非真福也。将惧吾以是萌生矜傲,反足败德。而后祈天主赏,天主即曰:汝曾得汝报已,惟行义者竟无计赏,且人反报之以毁、以辱、以仇,而吾操节无悔此,乃上品德耳。人辈无以答之,全力为天主所酬,必盛必重也。所以天主教士以□□宜也,不以仇为仇,且用仇以已资德也。金无炼不成精美,香无蒸不生郁烈,君子德不得小人之窘难,无以致其成就鸿闻于天下也。敝邦所产木,有一种曰巴耳玛华,言掌树也。性异,凡木每以任重任重则曲凡木之曲,曲而向下,掌树之曲,曲而向上。故战胜有功者,班赏有掌树之枝焉。盖曰勇,遇触敌自然奋增,不奋增非勇也。凡德以屯患为砥,用自磨厉也。不畏劬劳,何功不成乎?视苦如乐视乐如苦,苦乐化齐,不为所动,不为所屈,而反精粹,斯亦为德者之掌树已。是故,吾教中圣贤,习求劳困甚乎俗人,于冒安乐也或辞后。王君公尊,值重禄而终身顺听师命,躬行贱役,自古筋骨受凌辱,以扶难拯迷者。或丰家盛财久习安乐,旨肴衣美而尽施於穷乏身。行乞於衢市,食淡服□□,卧坚□床地,克责体肤。或在乡,文业已成,足自闻达而离父母国、骨肉亲,客流远方,烦剧身心,铲灭名达,以谈道劝德博修阴隲。或睿颖足逢世而弃俗业,特以辟邪教谬言,证天主正传,甘心服殃置命刑下也。尝有聊歇息,非谋歇息,惟以耐以勉以久受劳苦,皆万计谋为义之故,生死违乐就苦耳。倘有旷日弗逢拂志之事,辄自省察,恐或得罪天主,为所弃也。盖伏屈苦劳之下,则是为彼抑覆,若踵踏苦劳身行其上,是以苦劳为主天阶矣。吾国人见学士者,千数百年以来,无异论、无异行,以此为常无议之为非人情也,倘以是为众庶所怪,即明哲者因是益尊尚之矣。
六、龚大参之心得
大参曰:施我富爵安乐,名誉显达,则我不得已姑受之。施我贫贱忧患,郁没无闻,则我领其意忻然取之,此中国未闻奇范也。此范得见尊尚以为道,何有乎?子能行此说于中国,民不治而治矣。人所争竟者财耳、位耳、功名耳、喜乐资耳。除争竞之薪,彼□乱之火从何而炽乎?则太平自久长矣。虽然身所甘受之苦,身自取之,则苦不为苦,吾惟乐之。是避即乐反为苦也,且苦既习也,亦无不乐也。则贤人者此世亦乐矣,后世亦乐矣。
第九节 妄询未来自速身凶
一、推算星命释疑
昔余居南粤之韶阳郡,所交一士人曰:郭某其尚德慕道,非庸俗人也。一日,踵余门涕泪交顾,而曰:吾来辞吾师,不再见矣。余怪,问所往。曰:将去世也。余惊而曰:子年未耄,体壮甚,何从知寿命当终如此其亟乎?曰:往岁之犬马,齿五十有五时,遇高人谈星命如神,为我推算,预说后来五载事也,其吉者未必然,凶则言言验矣。谓命终之期,曰今年四月中必不得免焉。今月内果乃梦见诸不详,岂不为徵应乎?呜乎!客岁吾满六旬方产一子。今已矣,独此呱呱泣者谁顾育之,痛夫!余怜其误也,数顿足惜之,语竟大息而慰之曰:此世间至虚至妄,无若星家之言,与夜梦所见两者。而子以为实然,以为定然,不亦爽与?曰:睹其孚得无信乎?
星命之符出于巧合
余曰:拙工尽日射,固有一二中的,非巧也,其偶得也,奚独人乎?以数叩五木而问之,数投之,必有一二合者。星命之允、解梦之符,则拙工之中、五木之合耳。况星家之辈有种种巧术传递,钩致能无合乎?然终不合者多也,有人于此十试之有二三焉。以黑为白,以昼为夜,吾即知其为瞽人。夫星家与夜梦者无日不混黑白昼夜,纷纭其云,而令我反为之咳瞀目为神灵,何与以多妄不为妄徵,以二三偶合即为信徵乎?
妄询未来会招天刑
此无他,乃帝之刑戮以谴责不肖子。敢徼达不可达之天命者也,吉凶是非之应耳。吾无是非,非自为之,岂有吉凶,非自招之乎?
迎吉避凶在于改恶迁善
天下无物能强汝为恶,则无物能强汝入凶也。是故人心强于星也,星家既不知人之善恶,岂宜妄言其知人之祸福乎?汝冀吉忌凶,我何独不然?惟迎吉避凶有道,改恶迁善耳矣。汝染恶不思洗,见善不图行,乃欲侥幸免祸受福,星家纵予汝,而天主鬼神正理必不予之,汝犹望得之与?
祸福吉凶之误
悠悠之俗错指祸福吉凶久矣,无不以富贵为福,以贫贱为祸,以生为吉,以死为凶。错指之,又错舍取之。若是之,吉福凶祸,忠臣孝子难遇难避也,而此间欲论道何由哉?吾值君父家国之难,则义当急拯之,问星家,曰吉我往,曰凶我不往乎?大小万事皆然,则何徒问之为。
星家推命不可信
夫善恶是非可否,惟贤智者能审明之。吾有疑,叩贤智者而问之,则能谓汝择地蹈焉。彼何人,斯能许人大福,而先索人少财。何不自富贵,而免居肆望门之劳乎?自诧知未来百数十年,曷不识今兹足下乎?吾侪所践土下,多有古藏金宝,何不拊一孔以自资,而巡路求人乎?则彼将曰:非其命,不得而取之。嗟!夫果非命不得取,有命不得辞,安用推算为?彼是人者,岂不亦明知其为虚为诞,而不耻以是为业,则吾能信其为天神所宠异,诏以未来之奥幽乎?夫又奚足谪也。第有人焉,甘以自欺,又甘以欺人,强令信此伪术,侈言某人不信星命,不简时日而死,而不言万人深信之,事事差择,亦死矣。无理可据,惟赘述星家先言后允,故事眩汝听焉。则汝曷不信正理,而令我信若人所记所诒虚哉?且星家所自来,非中国贤圣所作,有阴计,有邪法,鬼魔瞑佐,令推得隐事,或自作迷人事,正人以是,故不屑求之,曷足信从与?
上帝怜恤生灵之旨
上帝恤生灵之劳于昼,则使之夜寝以宴息无事焉。设人不以梦为梦,而强欲谓之事,不负上帝慈旨,而自作孽乎?有人偶诳汝以一二虚言,其后有实言不敢即信之。夫梦,昔昔皆谬乱,偶一合,则为实事乎?
二、相信星家推命之凶
郭生曰:星家诚妄吾往者,故不信之。惟此人先说吾数年未来凶祸若神,不敢不信焉。一二偶合也,一一合,乌云偶乎?余曰:痛夫子知往数年之祸,胡为来乎?彼授之,子掇之,藉令彼不言,子不信,毕不来矣,则子之问彼也,自求祸也。郭生大讶吾言问曰:何谓也?余曰:吾初入中国,窃见大邦之民俗,酷信星命地理之术,受其大害而莫之觉,甚惜之,遽有意为说之。第复睹士民旧俗,安于故习已非一日,吾材质下,不敢以撮土谋逆塞江流也。然颇有俊士祗慎其行,知凡事行止当量实理,不宜以庸人之度度之也。因而垂问敝国庠校士人风习,吾论其大诫,及天主教所禁止,无不称善而憬然,忖悟愿改前失,断绝种种自作之害也。子能听愚言,其存命不难耳。郭生苏然喜硕耳以听。
因惧生灾之验
余嗣曰:夫身之安危咸赖心耳,故居名为心君,其居身中如君于中国焉。人值忧惧之耗,不论真伪,即四肢血气急来获宁其心,如兵将分列四外,一闻事变,亟赴京师,捍卫君主也。以故,人惧则面色青白,四肢摇颤,良由血往于心,不在肢体故耳。若惶惧太甚,血气迫聚于心,反郁逼之,令心气遽绝,故有因惧而死者。夫民之贪,莫切乎贪生,则其惧,莫切乎惧死也。吾侪永居百险之中,无处安妥,则其危事易信焉。故忽闻之,不暇绎其真伪,骇惧急发不得止矣。恍闻之音,惚见之影,屡生心之大伤也。夫惧之病最难治也,疗之愈增也,谋消之愈长也,过将蹈之,患乃重患也。何者?惧患亦一患也。则惧患者,是以患加患也。岂惟加之,惧患之患,频大于所惧之患者也。故曰:不知以忽受灾者,至灾也。谚云: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正谓此等,虚妄事耳。若实事者,彼既实有,汝纵不信,何由得无乎?然虚妄之事,若言吉福,亦非信之所能得有。惟是所言凶祸之事,因惧生灾,以为验耳。何者?汝信彼言,当得吉福,汝则喜悦。人生吉福,固非喜悦所能招致。汝信彼言,当得凶咎,汝则忧惧,忧惧之深,则生病患,其应若响。汝向固云:吉未必然,凶则尽验,不其然乎?
因惧生灾释因
吾行于地所必须者,惟地八寸以持足耳。然有八寸之木置绝高处,令汝践之,纵无人推坠,自倾陨矣。使置木于平地,则汝疾趋其上,无恙也。此何谓乎?岂木在高则狭,在地则广哉?惟天养人以从容耳,见窄则亟矣。故八寸之外,苟有余地,乃安行也。子今信妄人之云,是则己命乃在八寸地耳,意无余地于行,何得不急倾倒乎?
因惧生灾之证
西国中,古有一国医,论其时俗虚言荧惑,大为民害,国王大臣竟未信之。彼医乞以王命,往拘狱中罪人宜受大刑者来,可徵验也。王辄许之。罪人至庭,医谓之曰:汝法重情轻,斫首钜痛,王实怜汝我,国医也,有术于此,用针刺脉,微渐出血,略不觉痛,已得死矣。王既许我,汝为何如?囚乃叩谢,但幸不痛,安意就死。医则以曾帛障蔽其目,出其臂,剌以芒针,了无创伤,亦不出血。别用锡器,穿底一窍,实水其中,令自窍出,承之以碗,伪为大声曰:血已出矣。人身止血十斤耳,如是出者八碗则死矣。如是每碗以次传报。囚闻水声,又闻传报,信谓血出渐次衰弱,报至八碗,宛其死矣。众视其身实无伤也,王始信国医之说真实理论。骇惧之言不可轻发,不可轻闻焉。则以严法大戒国民而禁革伪术,迄今不得行也。呜呼!造物者,天主大慈也,罚罪中不忘其悲心,故藏世人未来凶咎于天命之寂寞,不忍预苦之。而妄人反凿其空,阴固欲拔之,以叠其罪,以速其祸,以重其苦乎?
三、问星命犯天主首诫
郭生曰:卜未来喜,其吉不惧,其凶不亦可乎?是故古人屡卜而无所伤焉。余曰:卜不卜在我,惧不惧已不由我矣。闻死候至而不惧,圣人难之,凡人能乎?故不若不卜矣。夫古之卜非今之卜也,古之卜筮以决疑耳,今者惟侥幸是求耳。善恶之分易审,二善之中指孰善难也,于是决之以卜筮,卜筮者以讯二善之孰善者已。故《春秋》惠伯曰:易不得以占险也。《洪范》曰:汝则有大疑,谋及汝心,谋及卿土,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古之卜,最后也,今之问星命最先也。《大诰》曰: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可见周公不以卜为重也。曩者子无二善之疑可决,则徒卜不可,况问星命以犯天主首诫乎?若曰:命在天主之上,非天主所已定,则谬,莫大犯愈极矣。若曰:在天主下,原为天主所定,而令小人用以取小财,造作小术,便可测量,亦侮天主不浅矣。人心不可测,而至神之深旨可测乎?
四、郭生结局
郭生闻吾言大悟,即拜谢教曰:吾命也,吾师实更生之,不闻大教枉自断弃耳。自今以后,儿复得父,妇复得夫,一家安全敢忘所自乎?余乃引之天主台下叩谢,丁宁之,必勿听五星地理诸家虚诞浮说,惟正心候天主正命也。郭生别后,了无恙。逾四年,又得一子,八旬犹健,饭不减昔日也。
第十节 富而贪吝苦于贫屡
一、贪得者以小身任大劳
余居南中时,一友人性质直,其家素封,贪得而吝於用,识者慨惜焉。余为说,诫之曰:贪得者,或历山溪,或涉江海,或反上於田亩,习武者损力于弓矢,冒险于战阵,习文者疲神于书牒,烦劳於政事,皆曰:吾欲且聚财,俾老弱获赖耳,此效夫蚁者也。蚁虫之智也,以小身任大劳,夏勤力急箝谷食以为冬储,入其垤弗肯舍之出矣。汝之情孰异于此,徒欲以富上人耳。
二、欲与财均长之祸
无暑无寒,殖货不厌,不亦异哉?以积增,积弥得弥欲,欲与财均长焉。汝藏粟几万钟,而腹几许大,於我能容乎?循涂负谷而鬻诸,未必多茹于不负者也。如曰:吾取於大廪有味乎,所取则一也,於巨廪微廪奚择焉。余侪所须之水,止一瓶耳,汝意将必酌之於大江,不酌之於涓泉。倘临江而值暴风,水大至波浪崩江涯,汝身陷水中,谁愍之乎?知止足,则不酌水於浊流,又不失命于波浪矣。欲者在衣食之内,则可越衣食之外,是则无定、无止焉。贫者之所乏也寡,贪者之所乏无限矣。万金重货也,有以艳羡得之,有以不意得之,两者孰高乎?
三、财之用在乎适度
财之於用,如履之於足也,适度焉尔矣,短则拘,迫长则倾倒耳。若财能增智灭愚,则世有吝逾于我者,吾耻之。然吾睹智非因财长,愚非因财消也,众人昧于似善而非善者,曰富善于贫,求财不已也。吾身荣辱在财盈耗耳,财愈多,人愈重我也,贫人终身受辱也。
四、多欲乃贫匮,寡欲乃富足
噫嘻!寡有非贫匮,多欲乃贫匮耳;多有非富足,寡欲乃富足耳。夫财纵盛不满汝欲,汝以为薄焉?如此岂不常居穷哉。除此欲心,则罔贫矣。贫者安于本分,则富矣。贫者缺财以为不足,富者嗜财亦以为不足也。
五、财不能疗嗜财之疾
财免我何灾乎?财之祸自不能救矣。财者,习逃仆耳。虽以绳急缚之,偕绳而走矣。尝置人以守财,而守者携财而遁矣。夫财本虚物,如其实也,何不能塞得者之欲乎?如有甚渴者,终日饮水而渴不息,必惧而觅医。汝久嗜财聚财,得之滋多,嗜之滋猛,何不惧而觅医乎?凡患疾用所尝服药弗瘳,必惧此药也,或反致伤耶,弗服矣。嗜财之疾,医以聚财之药,弗疗,何不能舍其药耶?
六、财能煽人私欲邪念
夫善者,善得者之心者也。财也,煽人欲、培骄矜、反谦逊、速谀谄、拂直言、振侈泰、诱邪念,非善甚也。孰如富而存贫者之节乎?夫财与德不共存之物也。慕财之事,乃世俗之大害也。君子倘不以得顺其所欲,即以欲顺其所得,不屈于贫,不惑于富,兹所以为君子欤。尝有喜得,而弗享其所已得,生平居患而弗得脱也,吾若之何哉?
七、富而吝者以金为乐
西邑古有一人,富而甚吝,所衣秽衲,贱於奴虏。过市,人扬声而指诮之。渠曰:彼诮我,我还室,私视金满笈,自乐矣。
八、富而吝者石与金同
《陋哉志》传曩一富家甚吝,后惧灭其财,则举其资产尽鬻之,得数万金,成一巨铤,埋土中,自拾林下苦叶食之。既而,盗抇以去,痛哭於藏所不已,有乡人慰之曰:汝有金既悉不用之,今觅一巨石,大小与金等,代汝金埋之土中则同矣,奚而痛哭如此?汝今已得若干万金,以百重所固收之笥箧中,闭而不用,则或石或金在笥箧中何异乎?
九、但大氏口渴难饮之刑
此如但大氏之渴也,而不得饮近水焉。古有云,但大氏生世饕,婪而吝,死置地狱中,不受他刑,惟居良水泽中,口不胜渴,水仅至下唇,昼夜欲就水,随口所就,其水辄下,徒烦冤,竟不获饮之,是其咎殃焉。汝何笑耶,后人将以但大氏事转谓汝哉。
十、积财不用之愚
汝内嫌仆者,外防盗者,勤於扃守,夜不敢寝,恨得利未畅,则节食补之,而饥不餐也。惶惶逐逐自劳自苦耳。古语曰:汝诅吝者何祸乎?诅其长寿而已,亲戚朋友乡党俱避匿之,厌恶之,惟愿彼速死,无有沾其润者故也。吝诸已,胡能舍诸人乎?吝如牢豚,生而秽浊,人不屑近,惟俟既死,乃益于人焉。吝啬之污亦无亲人,既死之后,人利其财与。贪与吝相随,贪必吝,吝必贪,如人已死毋望之言,若人已吝毋望之财。专于殖货者,每思盈一数,数盈即忌减缺。以此为念,则常觉减缺,所有所无,尔俱乏焉。有人于此,聚篙楫帆樯之众,而了无艘艇之用;集凿锯斧斤之广,而绝不为梓匠之工;货笔研楮墨之盛,而竟不为文字之需;不谓病狂者与?汝今积金无数,而一不舍用,而自以为智乎?汝何不明哉?财之美在乎用耳?
十一、心系于财则为财役
岂宜比之如古器物,徒以为观,如神像以参谒而已哉?此非汝获物,物反获汝也。财主使财,财仆事财,为人之仆人,犹愧之而尔,安心为小物之仆乎?上古之时,马与鹿共居于野,而争水草也。马将失地,因服于人,借人力助之,因以伐鹿。马虽胜鹿己服于人脊,不离鞍口,不脱衔也。悔晚矣。尔初亦不知而恶贫,且借财力以克之。迨贫已去,心累於财,恋财为病,且为财役矣。曷不如马悔乎?
十二、财无人不如人无财
吾西土昔有一人,忘其名,富而爱财,甚乎身命。俄而,病啬于治疗,久之增,剧熟寐不醒,其友医也,哀而谋醒之,令家人设几席其榻前,取钥发箧置金几上,其亲戚皆手权衡,为分财状,其友医就病耳大呼其名曰:汝睡而不顾汝财,人将瓜分之。病者闻若言,迅醒而立曰:吾不犹在乎?病小间,医曰:今病已愈,但腹弱,需服一丸药即瘳。病者问丸之值,曰:一金。病者怒骂曰:此与盗者何异?医退而立死。奈何哉!不久则死亦将踵汝门,岂可以贿赂辞耶?所萃汇中金能携乎?吾於此,不见人无财,见财无人也。吁财无人,不如人无财,是以吾惨伤之,为此纂言。三昔不寐,思还汝、於汝、祈汝片时视而思归也。吾友聆劝恍然有悟,即舍殖货之事,焚其会计具,而慷慨求道。余为欣然,廿九日焚之,初一日复制新器,理前业矣。悲哉!

附西琴曲意八章
万历二十八年,岁次庚子,窦具贽物赴京师献上,间有西洋乐器雅琴一具,视中州异形,抚有异音。皇上奇之,因乐师问曰:其奏必有本国之曲,愿闻之。窦对曰:夫他曲旅人罔知,惟习道语数曲,今译其大意,以圣朝文字敬陈于左第,译意而不能随其本韵者,方音异也。
第一章:吾顾在上
谁识人类之情耶?人也者,乃反树耳。树之根本在地,而从土受养,其干枝向天而竦。人之根本向乎天,而自天承育,其干枝垂下。君子之知,知上帝者;君子之学,学上帝者。因以择诲下众也。上帝之心,惟多怜恤苍生,少许霹雳伤人常使日月照,而照无私方兮;常使雨雪降,而降无私田兮。
第二章:牧童游山
牧童忽有忧,即厌此山。而远望彼山之如美,可雪忧焉。至彼山近,彼山近不若远矣。牧童牧童易居者,宁易己乎?汝何往而能离已乎?忧乐由心萌,心平□□乐,心幻随处忧。微埃入目,人速疾之,而尔宽於串心之锥乎?己外尊己,固不及自得矣。奚不治本心而永安于故。山也,古今论皆指一耳。游外无益居内有利矣。
第三章:善计寿修
善知计寿修否,不徒数年月多寡,惟以德行之积盛。量己之长也,不肖百纪,孰及贤者一日之长哉。有为者,其身虽未久经世,而足称耆耄矣。上帝加我一日,以我改前日之非,而进于德域一步。设令我空费寸尺之宝,因岁之集,集己之咎,夫诚负上君之慈旨矣。呜呼!恐再复祷寿,寿不可得之;虽得之,非我福也。
第四章:德之勇巧
琴瑟之音虽雅,止能盈广寓,和友朋,径迄墙壁之外,而乐及邻人。不如德行之声之洋,洋其以四海为界乎,寰宇莫载,则犹通天之九重,浮日月星辰之上,悦天神,而致后帝之宠乎。勇哉!大德之成,能攻苍天之金刚石城,而息至威之怒矣。巧哉!德之大成,有闻于天,能感无形之神明矣。
第五章:悔老无德
余春年渐退,有往无复,蹙老暗侵,莫我恕也。何为乎?窄地而营广厦,以有数之日图无数之谋欤。幸获今日,一日即亟用之勿失。吁毋许明日,明日难保来日之望,止欺愚乎。愚者罄日立於江涯俟其涸,而江水汲汲流于海,终弗竭也。年也者具有輶翼,莫怪其急飞也。吾不怪年之急飞,而惟悔吾之懈进已。夫老将臻,而德不成夫。
第六章:胸中庸平
胸中有备者,常衡乎靖隐。不以荣自扬扬,不以穷自抑抑矣。荣时,则含惧而穷际有所望,乃知世之势无常耶。安心受命者,改命为义也。海岳巍巍,树于海角,猛风鼓之,波浪伐之,不动也。异于我浮梗荡漾,竟无内主,第外之飘流是从耳。造物者造我乎,宇内为万物尊,而我屈己於林,总为其仆也。惨兮,惨兮!孰有抱德勇智者,能不待物弃己而己先弃之。斯拔于其上乎?曰吾赤身且来,赤身且去,惟德殉我身之后也。他物谁可久共欤?
第七章:肩负双囊
夫人也,识己也难乎,欺己也易乎。昔有言,凡人肩负双囊,以胸囊囊人非,以背囊囊已慝兮。目俯下易见他恶,回首顾后囊而觉自丑者希兮。觇他短乃龙晴,视已失即瞽目兮。默泥氏一日滥刺毁人,或曰:汝独无咎乎?抑思昧吾侪欤。曰:有哉。或又重兮,惟今吾且自宥兮。嗟嗟,时已如是宽也,诚暗矣。汝宥己人则奚宥之?余制□法,人亦以此绳我矣。世寡无过者,过者纤乃贤耳。汝望人恕汝大痈而可不恕彼小疵乎?
第八章:定命四达
呜呼!世之芒芒,流年速逝,逼生人也。月面月易,月易银容,春花红润,暮不若旦矣。若虽才而才,不免肤皱,弗禁鬓白。衰老既诣,迅招凶夜,来瞑目也。定命四达,不畏王宫,不恤穷舍,贫富愚贤概驰幽道。土中之坎,三尺候我,与王子同场兮。何用劳?劳而避夏猛炎;奚用勤?勤而防秋风不祥乎。不日而需汝长别妻女亲友。纵有深室青金明朗,外客或将居之;岂无所爱苑囿百树,非松楸皆不殉主丧也。日渐苦萃,财贿几聚,后人乐侈奢一番即散兮。

辩学遗牍
辩学遗牍题解
《辩学遗牍》包括四篇文章:《虞德园铨部与利西泰先生书》、《利先生复虞铨部书》、《附云栖遗稿答虞德园铨部书》、《利先生复莲池大和尚竹窗天说四端》。文后有凉庵居士李之藻和弥格子杨廷筠写的两篇后跋。
利先生,即明末著名的意大利傳教士利玛窦。字西泰,原名Matteo Ricci,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初在广东、肇庆,随后在韶州、南京、南昌、北京等地传教。利玛窦年卒于北京,终年五十九岁。虞德园,字长孺,钱塘人。年中进士。年卒。著有《德园集》六十卷。莲池和尚,字佛慧,俗名沈株宏,浙江仁和人,生于年,卒于年。四十余岁出家,入古杭云栖寺后,勤于念佛三昧,以华严、禅宗合而为一提倡诸宗融合的新佛教,被誉为“法门之周孔”。与憨山、紫柏、藕益齐名,并称为明末佛教四大师之一。
本书根据年《重刊本辩学遗牍》编辑整理,有陈垣重刊序,马相伯跋,附四库总目提要(子部杂家类存目)并有敛之英华写的两篇后记,共面。《重刊辩学遗牍》还包括有西极耶稣会士艾儒略述《大西利先生行迹》(共面)、新会陈垣撰《明浙西李之藻传》(共面)两篇文章,藏在北京大学图书馆。《辩学遗牍》,年刊辑入《天学初函》,第二册。今藏于梵蒂冈教廷图书馆(Bib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文献编码为Borg.cine., , BAV: Rac.Gen.Or.III-号;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亦有藏本,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 , , , , 号。
本书附带的“四库总目提要”(子部杂家类存目)介绍,“《辩学遗牍》一卷,明利玛窦撰。”据陈垣先生重刊序曰:“旧本题利玛窦撰,前编为《利复虞淳熙书》;后编为《辩竹窗三笔天说》,殆非利撰。”据株宏自叙,《竹窗三笔》刊于万历四十三年乙卯,而利已于三十八年庚戌物故,岂其书未刻,其说先出,故利得而辩之然?《天说四篇》皆《三笔》编末之文,庚戌与乙卯相距五年,利未必得见。且细考原辩语意,明在《三笔》刊行以后,而其中并无一语可确指为利作之据,如《复淳熙书》之屡自称窦,云云者。则又显非志在托名利作,以动人观听者也。当时天教人材辈出,西士、中士中能为此等文者不少。此必教中一名士所作,而逸其名。时人辗转传钞,因首篇系《利复虞书》,遂并此篇亦题为利著。李之藻付梓时,偶未及考,故未订正耳,之藻跋谓此系得自友人一钞本,则其文为之藻本来所未见可知也。”为了证实《辨学遗牍》是为利玛窦的名义所编的一部伪作,一位反天主教作者云栖株宏的弟子张广湉从三方面加以笔证辩驳:一、《辨学遗牍》乃辩云栖《天说》四则而作,然《竹窗三笔》出时,利玛窦已亡故,此其脱空之谎。一也。二、闽中所刻《遗牍》附有弥格子跋,谓云栖临终自悔错路误人,此又一谎言也。三、傅泛际自许立论相答,后又称不欲笔战,自语相违,此又脱空之谎也。
并且,《利复莲池和尚书》的论证也是针锋相对、逐条批驳、胜气相加,与利氏在《利复虞书》中提倡的“和言增辩力”和“若得抠趋函又,各挈纲领,质疑送难,假之岁月,以求统一,则事逸功倍,更惬鄙心矣”的精神相左,有似于《辟妄》、《辟妄辟略条驳》,论辨专于细节中反复论证。
《辩学遗牍》中《利先生复虞铨部书》是利玛窦对虞铨辩论佛教与天主教异同的书信,说明了天主教与佛教根本上的差异,唯有通过辩论才能分清是非黑白,孰优孰劣,而辩论当以理为主,不应当以信徒为据,也不应当以势力人情为虑。《利先生复莲池大和尚竹窗天说四端》是对莲池和尚《竹窗天说》的批驳,对《竹窗天说》中有关天主、轮回、事天学说和杀生的问题逐条批驳,真可谓“推阐圣理如剥茧抽丝,诠释精微如迎刃解竹。” 通过辩论,以达到“剖析净尽。使事理画一,众无二尊”的目的,使众生免于堕落地狱之苦。(“其辩之明,亦惟恐众生堕此危池耳”)

辩学遗牍目录
辩学遗牍题解
辩学遗牍目录
重刊《辩学遗牍》序
一、《辩学遗牍》考证
二、本书的由来说明
重刊《辩学遗牍》跋
一、佛非好言心性
二、利玛窦小传
三、《四库提要》评述
附四库总目提要(子部杂家类存目)
虞德园铨部与利西泰先生书
一、对利氏天文、方技、握算之述的神往
二、《畸人十篇》存疑
三、利氏不了解佛教
四、利氏当阅读佛经
五、佛教难欺中国圣贤
六、攻伐佛教实属不易
七、佛教与天教可能互融
利先生复虞铨部书
一、航海东来为传道
二、略说《畸人十篇》
三、释非佛之因
四、利氏对佛经的态度
五、天堂地狱短长说之意
六、虞德园猜测释疑
七、天、佛差异之本
八、天、佛优劣比较当以理义为本
九、应多译天教经典
十、不应以信徒定是非
十一、天学佛教不相合
附云栖遗稿答虞德园铨部
一、《利复虞书》非利所作
二、信从天教者必非智人
三、今且等闲视之
利先生复莲池大和尚《竹牕天说》四端
第一节 天主
一、《天说》论天主
二、天主辩
三、佛经知识辩
四、唯我独尊辩
五、善恶报应不爽辩
六、无形无色无声辩
第二节 轮回
一、《天说》论戒杀与轮回
二、轮回辩
三、灵魂辩
四、转生释疑
第三节 事天学说
一、《天说》论事天之说
二、事天之说辩
四、无须天主教新说辩
五、云栖心知有天主
第四节 杀生
一、《天说》论杀生
二、卜筮非论辩
三、杀生的功罪赏罚辩
四、戒杀辟妄
五、天主不戒杀
原跋一
原跋二
后记一
后记二

重刊《辩学遗牍》序
一、《辩学遗牍》考证
《利复虞淳熙书》为利氏所作
《辩学遗牍》一卷,旧本题利玛窦撰。前编为《利复虞淳熙书》,此书为祩宏和尚所已见,云栖遗稿《答虞淳熙书》曾提及之。
《辩竹窗三笔天说》非利氏所作
后编为《辩竹窗三笔天说》,殆非利撰。据祩宏自叙,《竹窗三笔》刊于万历四十三年乙卯,而利己于三十八年庚戌物故,岂其书未刻,其说先出,故利得而辩之然?《天说四篇》皆《三笔》编末之文,庚戌与乙卯相距五年,利未必得见。且细考原辩语意,明在《三笔》刊行以后,而其中并无一语可确指为利作之据。如《复淳熙书》之屡自称窦云云者,则又显非志在托名利作,以动人观听者也。当时天教人材辈出,西士、中士中能为此等文者不少。此必教中一名士所作,而逸其名。时人辗转传钞,因首篇系利复虞书,遂并此篇亦题为利著。李之藻付梓时,偶未及考,故未订正耳。之藻跋谓,此系得自友人一钞本,则其文为之藻本来所未见可知也。
二、本书的由来说明
再版订正
万松野人主天津《大公报》时,曾以此卷刊入报中,今欲再版,属余订正。
补刊杨序
余以旧题由来已久,姑仍其旧而揭之如此,并补刊弥格子跋一篇。弥格子者,杨廷筠也。此跋崇祯间闽刻本有之,《天学初函》本无有。
祩宏的写作动机
又《袾宏和尚答虞淳熙》一书亦附录之,足见袾宏始轻慢而后戒严,实因利说日炽以至所谓名公皆为所惑,乃有四《天说》之作也。不然既以利说为渔牧蚊蛙不足辩矣,又胡为至再至三而辩之?然自吾人观之,辩学固美事也。

一九一九年八月
新会陈垣序

重刊《辩学遗牍》跋
此西泰子手牍,一复宦而佛,一复儒而僧。
一、佛非好言心性
僧佛之印度,佥知其民久,改从回教,近悉臣服于英。以是欧译梵文益众,而与我译比对益信。我译率多文人好奇矫撰,如西泰子言其心性等字,又止诠译抽象名词,非彼法好言心性也。
二、利玛窦小传
至西泰子利玛窦氏,乃有元十字教中绝后,东来第一人,即万历戊戌会魁李之藻所称经目能逆顺诵,而又居恒手不释卷者也。其于万历二十八年亦奏称,于凡经籍,亦能诵记粗识其旨。今观,此及前所著《天主实义》(原名《天学实义》)《畸人十篇》等,必其于诸子百家亦颇能诵记,不然以一九译远人,乌能理文并茂乃尔?且辞气之温良与儒释主奴相持迥异。
三、《四库提要》评述
乃纪晓岚氏诋其为同浴而讥裸裎,得毋纪氏未遑卒读;即读亦如晦翁言,一味颠蹶逞快胡骂乱骂者欤。然纪氏值雍正禁习天学后,欲求不曲徇势位而断是非,岂可望于在朝之文学?故于纪氏何诛,于西泰何损。《大公报》主任英敛之喜见《天学初函》亟为重校,刊报尾广布。计余所见重刊,此其四矣。然则,是非自有大公,纪氏之言,佛教非天主教所可闢,云云,特徇势位为是非,何足沮人特刊,而不一刊哉?

一千九百十五年十二月
相伯马良题
于北京培根学校

附四库总目提要(子部杂家类存目)
《辩学遗牍》一卷,明利玛窦撰。利玛窦有《乾坤体义》已著录是编,乃其与虞淳熙论释氏书。及辩莲池和尚《竹窗三笔》,攻击天主之说也。利玛窦力排释氏,故学佛者起而相争,利玛窦又反唇相诘,各持一悠谬荒唐之说,以较胜负于不可究诘之地。不知佛教可辟,非天主教所可辟;天主教可辟,又非佛教所可辟,均所谓同浴而讥裸裎耳。

虞德园铨部与利西泰先生书
一、对利氏天文、方技、握算之述的神往
不佞熙,陈留人也。越,故有蛮夷之虞,而不佞自陈留徙越,称中国之虞。越人君子,数为不佞言利西泰先生,非中国人,然贤者也,又精天文方技、握算之术。何公露少参得其一二,欲传不佞。会病,结強眩瞀,不果学,亦不果来学。时时神往左右,恍石交矣。
二、《畸人十篇》存疑
既而翁太守周野,出《畸人十篇》,令序弁首。慙非玄晏,妄讥玄白;负弩播秕,聊尔前引,故当转克醯鸡障耳。
三、利氏不了解佛教
利氏轻佛是相近相轻
不佞生三岁许时,便知有三圣人之教,声和影随,至今坐鼎足上不得下。侧闻先生降神西域,渺小释迦,将无类我鲁人诋仲尼东家丘,忽于近耶。
利氏不了解佛教秘义
及读天堂地狱短长之说,又似未翻其书,未了其义者。岂不闻佛书有云,入无间地狱,穷劫不出,他化自在天寿,一昼夜为人间一千六百岁乎?推此而论定有遗瞩。夫不全窥其秘,而辄施攻具,舍卫之坚,宁遽能破?
四、利氏当阅读佛经
遍阅佛经角其异同
敢请遍阅今上所颁佛藏,角其同异,摘其瑕衅更出一书,悬之国门,俾左袒瞿昙者,恣所弹射。万一鹄无饮羽,人徒空服,斯非千古一快事哉?见不出此?仅出謏闻,资彼匿笑,一何为计之疏也。
光阅佛教史探微稽实
藉令孜孜汲汲,日温时习,无暇尽阅其书。请先阅《宗镜录》、《戒发隐》。及《西域记》、《高僧传》、《法苑珠林》诸书,探微稽实,亦足开声罪之端。
不可以一人疑千人之信
不然者,但曰我国向轻此人,此人生处,吾尽识之,安知非别一西天,别一释迦?如此间三驺二老,良史所不辩者乎。古今异时,方域辽邈,未可以一人之疑,疑千人之信也。
五、佛教难欺中国圣贤
原夫白马东来,香象西驾。信使重译,往来不绝。—夫可欺,万众难惑。堂堂中国,贤圣总萃,谓二千余年之人,尽为五印诸戎所愚,有是事哉?
六、攻伐佛教实属不易
兹无论其人之轻重,直议其书之是非。象山、阳明、传灯、宗门,列祖孔庙,其书近理,概可知矣。且太祖文皇,并崇刹像;名卿察相,咸峙金汤。火书庐居,谭何容易?幸无以西人攻西人,一遭败蹶,教门顿圯。天主有灵,宁忍授甲推毂于先生,自隳圣域,失定吉界耶?
七、佛教与天教可能互融
不佞固知先生奉天主戒,坚于金石,断无倍师渝盟之理。第六经子史,既足取徵,彼三藏十二部者,其意每与先生合辙。不一寓目,语便相袭,讵知读《畸人十篇》者,掩卷而起曰,了不异佛意乎。辽豕野芹,窃为先生不取也。嗟乎!群生蠕蠕果核之内,不知有肤,安知有壳?况复肤壳外事,存而不论,是或一道,惟先生择焉。倚枕腾口,深愧谦占;穹量鸿包,应弗标外。主臣主臣。

利先生复虞铨部书
一、航海东来为传道
窦西陬鄙人,弃家学道,泛海八万里而观光上国,于兹有年矣。承大君子不鄙,进而与言者,非一二数也。然窦于象纬之学,特是少时偶所涉猎;献上方物,亦所携成器,以当羔雉。
其以技巧见奖借者,果非知窦之深者也。若止尔尔,则此等事,于敝国庠序中,见为微末。器物复是诸工人所造,八万里外,安知上国之无此?何用泛海三年,出万死而致之阙下哉?所以然者,为奉天主至道,欲相阐明,使人人为肖子,即于大父母得効涓埃之报,故弃家忘身不惜也。
二、略说《畸人十篇》
《畸人十篇》非系统论著
幸蒙圣恩,既得即次食大官,八年于兹,亦欲有所论著。不敏未能,昨《畸人篇》,则是答问时,偶举一二理端,因笔为帙,质之大都人士。其于教中大论,曾未当九牛之一毛也。不图借重雄文谬见奖许,诸所称述,皆非窦所敢当也。
太极之说另有论述
独后来太极生上帝语,与前世圣贤所论,未得相谋。尚觉孔子太极生两仪一言为安耳。太极生生之理,亦敝乡一种大论,其书充栋,他日尚容略陈一二,以请斧教。
《畸人十篇》是以大道为本
至乃弃置他事,独以大道商榷,则蒙知实深矣。
三、释非佛之因
非佛是据理立论
捧读来札,亹亹千言诲督甚勤,而无胜气,欲窦据理立论,以阐至道。敝乡谚云:和言增辩力。台教之谓乎?且钟鼓不叩击,不发音声,亦是夙昔所想望也。伏读来教,知窦辈奉戒,坚于金石。不识区区鄙衷,何由见亮?即此一语蒙察,虽极虑毕诚于左右,知弗为罪,幸甚幸甚。盖窦辈平生所奉大戒有十,诽谤其一也。佛教果是,果未尝实见其非,辄遂非之,不诽谤耶?
非佛是儒之因
⑴非佛是儒不是由于佞谄
窦自入中国以来,略识文字,则是尧舜周孔而非佛,执心不易,以至于今。区区远人,何德于孔,何仇于佛哉?
若谓窦姑佞孔以谄士大夫,而徐伸其说,则中夏人士,信佛过于信孔者甚多,何不并佞佛,以尽謟士大夫,而徐伸其说也?
⑵非佛是儒皆取凭于离合
实是坚于奉戒,直心一意,所是所非,皆取凭于离合。尧舜周孔,皆以修身事上帝为教,则是之。佛氏抗诬上帝,而欲加诸其上,则非之。窦何敢与有心焉?夫上帝一而已,谓有诸天主不诬乎?渺小人群,欲加天主之上,不抗乎?其为瑕衅,孰大于是?亦何必遍翻五千余卷而后知也?
四、利氏对佛经的态度
佛经中多有矛盾
佛氏之书,人自为说,闻大藏中,最多异同。
无意附会佛经
侧聆门下,盖世天才,而留心贝叶。若其书中,果有尊崇上帝,虔修企合,以此为教,敢不鞭弭相从;若其未然,即窦之执心不易,既蒙台亮矣。至其书中指义,捕风捉月者实多,微渺玄通者不少,虽未暇读,窃亦知之。然譬诸偏方僭窃之国,典章制度,岂不依稀正统,而实非正统。为臣者岂可豔其文物,褰裳就之哉?舍卫虽坚,恐未免负固为名也。
愿意检阅佛经
虽然,而来教所云,检阅诸经,探微稽实者,实获我心,所不敢废。
更愿质疑送难
顷缘匆匆,未能得为。仰惟门下,博物多闻,素深此义。若得抠趋函丈,各挈纲领,质疑送难,假之岁月,以求统一,则事逸功倍,更惬鄙心矣。此实良觏,当夙宵图之,或遂得果此,未可知也。
五、天堂地狱短长说之意
至于拙篇中天堂地狱短长之说,鄙意止欲辟轮回之妄,使为善不反顾,造恶无冀幸耳。孟子云:不以文害辞,辞害意也。傥因鄙言悟轮回之妄,则地狱穷劫不出。天堂一日千岁,此亦言之有据者也,又何待论乎?
六、虞德园猜测释疑
轻佛非因相近
若云生处尽识,故轻此人,此偶举之言也。海内万国,颇尝审究。
非佛并无误会
某方某教,千百其歧。印度以东,延入中国,二三万里之内,知有佛耳,止一天竺,无别释迦。但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理果是者,何论其地?此非异同之肯綮也。
七、天、佛差异之本
凡诸异教,行久行远者,无不依附名理。继以聪明特达之士,入于其中,著述必多,自觉可信。所贵穷源探本,原始要终,以定是非之极。窦辈所与佛异者,彼以虚,我以实;彼以私,我以公;彼以多歧,我以一本;此其小者。彼以抗诬,我以奉事,乃其大者。如是止耳。
八、天、佛优劣比较当以理义为本
且佛入中国,既二千年矣。琳宫相望,僧尼载道,而上国之人心世道,未见其胜于唐虞三代也。每见学士称述,反云今不如古。若敝乡自奉教以来,千六百年中间习俗,恐涉夸诩未敢备著。上国自尧舜来,数千年声名文物。傥以信佛奉佛者信奉天主,当日有迁化,何佛氏之久不能乎?此未见之事,难以徵信。今直当详究其理,以决从违。大义若明,即定于樽祖。岂输攻墨守之比,而待授甲推毂为哉?
九、应多译天教经典
但其中一事,颇觉为难。佛书固多,习者亦众。敝国经典,及述事论理、羽翼道真者,方之佛藏,不啻倍蓰。然未经翻译,窦又孑然无徒,未能办此。以今事势,如来教所云,以一疑千,恐遭败蹶。此为力屈,非理屈也。鄙意以为在今且可未论胜负。傥藉上国诸君子之力,翻译经典,不必望与佛藏等,若得其百之一二,持此而共相诘难,果为理屈,即亦甘心败蹶矣。自非然者,则台教云,不尽通佛书,不宜攻舍卫城。窦亦将云,不尽通天主经典,岂能隳我圣域,失我定吉界耶?究心释典,以覈异同,窦将图之;究心主教,以极指归,非大君子孰望焉?此为天下后世别歧路以定一尊,功德不细,幸毋忽鄙人之言也。
十、不应以信徒定是非
风靡波流,耳目所囿,贤圣不免。门下云,堂堂中国,贤圣总萃,其所信从,无弗是者,则汉以前中国无圣贤耶?门下所据,汉以来之圣贤;而窦所是者,三代以上之圣贤。若云尧、舜、周、孔、未闻佛教,闻必信从。则窦亦云,汉以下圣贤,未闻天主之教,闻必信从。彼此是非,孰能一之。凡此皆不可为从违之定据也。
十一、天学佛教不相合
佛与天教不合辙
来教又云,鄙篇所述,了不异佛意,是诚有之,未足为过。何者?若窦窃佛绪余,用相弹射,此为操戈入室耳。今门下已知窦未晓佛书,自相合辙,何不可之有?窦所惜者,佛与我未尽合辙耳。若尽合者,即异形骨肉,何幸如之。
但求人与我同
门下试思,八万里而来,交友请益,但求人与我同,岂愿我与人异耶?逃空谷者,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辽豕自多其异。窦乃极愿其同,则群豕果白,亦跫然而喜之日也。肆笔无隐,罪戾实深,仰冀鸿慈,曲赐矜宥。悚仄悚仄。

附云栖遗稿答虞德园铨部
一、《利复虞书》非利所作
利玛窦回柬,灼然是京城一士夫代作。向《实义》《畸人》二书,其语雷堆艰涩,今柬条达明利,推敲藻绘,与前不类。知邪说入人,有深信而力为之羽翼者。
二、信从天教者必非智人
然格之以理,实浅陋可笑,而文亦太长可厌。盖信从此魔者,必非智人也。且韩欧之辩才,程朱之道学,无能摧佛,而况蠢尔么魔乎。此么魔不足辩,独甘心羽翼之者可叹也。
三、今且等闲视之
倘其说日炽,以至名公皆为所惑,废朽当不惜病躯,不避口业,起而救之。今姑等之渔歌牧唱、蚊喧蛙叫而已。

利先生复莲池大和尚《竹牕天说》四端
第一节 天主
一、《天说》论天主
敬天是善事
《天说》一曰:一老宿言,有异域人,为天主之教者,子何不辩?予以为教人敬天,善事也,奚辩焉?老宿曰,彼欲以此移风易俗,而兼之毁佛谤法,贤士良友,多信奉者,故也。因出其书示予,乃略辩其一二。
天主即忉利天主
彼虽崇事天主,而天之说实所未谙。按经以证,彼所称天主者,忉利天王也。一四天下,三十三天之主也。此一四天下,从一数之,而至于千,名小千世界,则有千天主矣。又从一小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中千世界,则有百万天主矣。又从一中千数之,而复至于千,名大千世界,则有万亿天主矣。统此三千大千世界者,大梵天王是也。彼所称最尊无上之天主,梵天视之,略似周天子视千八百诸侯也。彼所知者,万亿天主中之一耳,余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又上而色界诸天,又上而无色界诸天,皆所未知也。
天主即理
又言:天主者,无形无色无声。则所谓天主者,理而已矣,何以御臣民、施政令、行赏罚乎?彼虽聪慧,未读佛经,何怪乎立言之舛也。现前信奉士友皆正人君子,表表一时,众所仰瞻。以为向背者。予安得避逆耳之嫌,而不一罄其忠告乎?惟高明下择刍尧,而电察焉。
二、天主辩
敬天即敬天主
辩曰:武林沙门作《竹窗三笔》,皆佛氏语也,于中《天说》四条,颇论吾天教中常言之理。其说率略未备,今亦率略答之,冀览者鉴别,定是非之归焉。其一首言,教人敬天,善事也,奚辩焉。此盖发端之辞,非实语,然不可不辩。夫教人敬天者,是教人敬天主以为主也。以为主者,以为能生天地万物,生我、养我、救我、赏罚我、祸福我;因而爱焉、信焉、望焉,终身由是焉,是之谓以为主也。
天主独一无二
主岂有二乎?既以为主,即幽莫尊于天神,明莫尊于国主,皆与我共事天主者也,非天主也。佛惟不认天主,欲僭其位而越居其上,故深罪之。即吾教中,岂敢谓事天主可,事佛亦可乎?彼既奉佛,是以佛为主也。凡上所云,生养诸事,爱、信、望诸情,皆归于佛,则佛之外,亦不应有二主。二之,是悖主也,安得云敬天善事耶?且彼妄指吾天主为彼教中忉利天王,其大梵天王,万亿倍大于仞利天王。而大梵天王,又于佛为弟子列也。则忉利天王之于佛,乌得拟八百诸侯之于周天子。盖名位至下,特小有所统率,如所谓舆臣台、台臣仆者耳。今有人事周天子以为主,又谓其舆台亦为主,可乎?舍周天子不事,而事其舆台,威福玉食望之以为归,此乃周天子所必诛,即亦臣事周天子者所必诛,反可称为善事,置之不辩耶?
当辩明孰为真主
故我以天主为主,汝以佛为主。理无二主,即无二是。无二是,则非者必受甚深地狱之苦,此岂小事,可相坐视者?西士数万里东来,正为大邦人士认佛为主,足可叹悯故也。彼以佛为主,宜以我为非,共相悯恤,深相诤论,孰是孰非,今其归一可也,何为置之不辩耶?以佛为主,不佛者置之不辩,亦非度尽众生我方成佛之本愿矣。故辩者,吾所甚愿也。钟不考不声,鼓不击不鸣,不辩则未明者无时而明矣。
辩论当以理为据
第辩须有伦有序,如剥葱笋,如析直薪,方能推勘到底,剖析净尽。使事理画一,众无二尊,此辩功之成也。若凭讹传之谬说,以为根据,信耳不信理,因而妄相折挫。辩之不胜,即傲言詈语,欲击欲杀,此为儿戏,非正辩矣。
三、佛经知识辩
天文地理知识考证
⑴三十三天,四天下考
讹传谬说者,何也?所谓四天下、三十三天、三千大千者,即是也。四天下、三十三天,其语颇有故。盖今西国地理家,分大地为五大洲。其一洲,近弘治年间始得之,以前不识,止于四洲。故元世祖时,西域札马鲁丁献大地圆体图,亦止四洲,载在元史可考也。四洲之中,独亚细亚、欧罗巴两地相连最广,其中最多高山。故指亚细亚之西境一高山,为昆仑亦可,或为须弥、为妙高皆可。此四天下之说所自来也。西国历法家,量度天行度数,分七政为七重,其上又有列宿、岁差、宗动,不动五天共十二重,即中历九重之义。七政之中,又各自有同枢、不同枢、本轮等天。少者三重,多者五重,总而计之,约三十余重。此皆以玑衡推念得之,非望空白撰之说也。此三十三天之所自始也。此二端者,自有本末。
⑵三千、大千考
但言出佛经,多窜人谬悠无当之语耳。至于三千大千之说,不知孰见之,孰数之?
①印度佛经无有
西国未闻,即西来士人,曾游五印度诸国者,其所劝化婆罗门种人,入教甚众,亦不闻彼佛经中,曾有是说。独中国佛藏中有之,不知所本。
②祖邹衍之说
以意度之,大都六朝以来,译文假托者祖邹衍大瀛海之说,而广肆言之耳。不然,何彼湮灭之尽,此相肖之甚也。
佛经系会合之作
盖五印度近小西洋,西国往来者甚众,经籍教法,从古流传至彼。其所为佛教,皆杂取所闻于他教者,会合成之。
⑴取天主教之说天堂地狱
如善恶报应,天堂地狱,是从古以来天主之教。
⑵取西儒之说轮回转生
如轮回转生,则闭他卧刺白撰之论。
⑶杂取中国的议论文字
迨后流入中华,一时士大夫,醉心其说。翻译僧儒,又共取中国之议论文字,而传会增入之,所以人自为说,不相统一。若其间钩深索隐。
⑷尽取老易玄言
彼法中所谓甚深微妙,最上一乘者。综其微旨,不出于中国之老易。盖自晋以来,人人老易,文籍必多,今皆泯没不传。则当时之玄言尘论,汪洋恣肆之谭,微渺圆通之义,尽入之佛经中矣。
⑸印度与中国佛教大异
不然,何印度所谭佛法,了不闻此等议论也。印度去中国甚近,波罗门辈,求之不难。果欲真辩是非,试觅彼人数辈,令尽持其经典以来,复觅此中才士数辈,共肄习翻译之。果否真伪有无窜入,灼然自见矣。
佛经知识错谬
⑴天文知识自相舛错
若言三千大千,以佛慧眼见知,非常所识。是佛所说,当可据依。则此一天中事,佛尤宜识之,何诸经所说日月星宿度数,一一不合,且自相舛错耶?
⑵剽窃中西天文学
又其显者,西国分天文为五十二相,如大熊小熊之属;近黄道者十二相,如狮子宝瓶之属。其说有图有解,分列位次,与三垣二十八宿,文绝不类。今佛经中,但取十二名字,附会中国二十八宿,与阴阳吉凶之说,凑合成文,此外毫不知之,云是文殊菩萨所说。此即是抄誊二方议论,杂合成书之佐证。谓四天下、三十三天,不出于西国;谓三千大千,不出于邹衍。可乎?
⑶天文地理互相矛盾
就令此三说者,出佛知见,不当得妄;即此三事,所言亦宜统一。云何四天下之最中处,一经言昆仑山在地,一经言妙高山在水,孰是乎?昆仑山,一经言高一万五千里,一经言二万一千里。妙高山,言入海八万逾缮那,高四万由旬,孰是乎?三十三天,一经言欲界、色界、无色界,自下而上;一经言昆仑四面,面各八天,其上一天。又孰是乎?孰谓不诳语,不异语乎?
四、唯我独尊辩
佛教尊卑易位
然谓四天下总一天主尚可,谓三十三天各一天主,谬矣。至三千大千,则天主至众,有如庶品,惟佛至尊,罪尚有大于此者乎?佛者天主所生之人,天主视之,与蚁正等。今反尊之,令尊卑易位,大小倒置,问孰知之,孰言之?则又自知之,自言之,此又何等妄诞。而贤智之士,皆从而信向焉何居?
唯我独尊之喻
譬如有人,本一乡民,乡属于国,国属于天子。天子视彼乡民,大小悬绝,亦何待论。乃忽中风狂语云,此国外有百千万亿国,国各有主,凡此各主,我皆得而臣视之。同乡之人,不一核其真伪,亦皆从而臣视之。他日转闻之天子何如?惜哉!何不一论其真理,果可信否?而空与其罪也。
唯我独尊系狂人妄语
若喜其微渺之言,而甘心从之。宁知微渺者,又非彼自言乎,可因而并信其猖狂无上之言乎?若因其猖狂无上之言为可骇异,以为非佛不能。则庄周逍遥,宋玉大言,中国有之旧矣,亦可信以为真乎?规鹏之大以为笼,规鲲之大以为釜,规夸父之大为衣裳冠履,则人必狂而笑之。今者披猖醉梦,妄言天上天下惟我独尊。举万国数千年以来帝王圣贤所昭事之上帝,降而下之,侪于庶品,反以为是必然不可易。乃至塑作梵天神像,侍立佛前,何不思之甚哉?
五、善恶报应不爽辩
倘云善恶报应,在身之后,必然不爽,早宜修缮。此则自然之理,根于人之灵心。生死大事,关系人之真命,佛能驱人类而从之者,本原在此。不知此本吾天主之教法,附会出之者也。果为生死大事,则当承事天主,去伪即真,脱屣凶祸之乡,真身吉福之境,在一反掌间耳。愿有志者,据理而论,择地而蹈,相与讲究从事可也。
六、无形无色无声辩
天主是神
彼又言,天主无形无色无声,则是天主者,理而已矣,何以御臣民,施政令,行赏罚乎?惜哉此言,伤于率尔。谓天主无形无色无声者,神也。神无所待而有,而万物皆待之而有,故虽无形色声,能为形色声,又能为万形、万色、万声之主。曷为不能御臣民、施政令、行赏罚乎?
天主非理
理者虚物,待物而后有。谓天主为理,不可也。
以菩萨例证
且佛经言佛、菩萨不多有神通灵应乎?佛则曾有报身,涅槃后已无之;诸菩萨并报身无之。试问今佛菩萨,为有形色声乎,为无神通灵应耶?则亦自相矛盾矣。格物穷理之说甚长,今未易尽。请以异日。倘向上所说,更须折辩者,仍祈示教,共恭订焉。辩者吾所甚愿,前既已言之矣。
第二节 轮回
一、《天说》论戒杀与轮回
戒杀释疑
其二曰,又问:彼云梵纲言一切有生,皆宿生父母,杀而食之,即杀吾父母。如是,则人亦不得行婚娶,是妻妾吾父母也;人亦不得置婢仆,是役使吾父母也;人亦不得乘骡马,是陵跨吾父母也。士人僧人不能答,如之何。
⑴意在深戒杀生
予曰,梵纲止是深戒杀生,故发此论。意谓恒沙刦来,生生受生生,生必有父母,安知彼非宿世父母乎?盖恐其或己父母,非决其必己父母也。
⑵以儒家事理为喻
若以辞害意,举一例百,则儒亦有之。礼禁同姓为婚,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彼将曰,卜而非同姓也,则婚之固无害。此亦曰,娶妻不知其为父母,为非父母,则卜之;卜而非己父母也,则娶之亦无害矣。《礼》云:倍年以长,则父事之。今年少居官者何限,其舁轿引车张盖执戟,必儿童而后可。有长者在焉,是以父母为隶卒也。如其可通行而不碍,佛言独不可通行乎?
⑶戒杀乃大道明训
夫男女之嫁娶,以至车马童仆,皆人世之常法,非杀生之惨毒比也。故经止云,一切有命者不得杀,未尝云一切有命者,不得嫁娶,不得使令也。如斯设难,是谓骋小巧之迂谭,而欲破大道之明训也,胡可得也。
轮回真实
复次彼书杜撰不根之语,未易悉举。如谓人死其魂常在,无轮回者。既魂常在,禹汤文武,何不一诫训于桀纣幽厉乎;先秦两汉唐宋诸君,何不一致罚于斯、高、莽、操、李、杨、秦、蔡、之流乎?既无轮回,叔子何能说前生为某家子,明道何能忆宿世之藏母钗乎?牛哀化虎?邓艾为牛?如斯之类?班班载于儒书,不一而足,彼皆未知,何怪其言之舛也。
二、轮回辩
戒杀与不戒婚娶矛盾
辩曰:按《实义》第五篇,正轮回六道之诬,略有六端。今所辩一切有生,皆宿生父母云者,是其第六。则前五端,皆屈服无辞,必可知矣。第六端言:据轮回之说,一切有生,恐为宿世父母,不忍杀而食之;则亦不宜行婚娶,使仆役,跨骡马,恐其宿世为我父母眷属等。此理甚明,无可疑者。今辩曰,恒沙劫来,生生受生生,生必有父母,盖恐其或己父母。非谓其决己父母也。夫恐其或然,则不宜杀之,不谓其决然?则可得而婚娶之,役使之,骑乘之,于理安乎?
卜筮决疑甚难
夫生生必有父母,恒沙劫来,转生至多;父母亦至多,其为叔伯尊行、兄弟子孙、亲戚君师朋友尤多。而吾一生所役使用度诸物又多。轮回果有,必将遇一焉,岂卜可避免乎?佛教明言,卜筮等事,皆不应作。今又教人卜度前世事,不犯佛戒乎?卜何能知人事,即目前事,卜而偶中者,百中仅一耳,其不验者至多,能知前世事乎?能知沙劫以来,生生世世事乎?婚娶可卜而避之,则役使骑乘等,亦可卜而避之,云何不卜乎?吾一卜甚易,父母眷属,役使骑乘,甚辱甚劳,又何惮不以吾之甚易,免彼劳辱也。即日用间,又不胜卜矣。
引喻儒家事理不当
故又转为倍年父事之说。礼言倍年父事,盖父执也,非谓贵贱不伦者,一概皆父事之也。不然,以六尺之孤,而临王位,无所措其手足矣。从上言,恐为父母转生,不应杀食等者,谓真父母,不谓似父母也。云何得言,今年少居官者,皆以似父母之长年为隶卒,则亦可以真父母之转生者为妻妾童仆骑乘乎?何其引喻之不伦耶。
天主不使人轮回
⑴天主必不使人转为禽兽
凡辩论事情,宜循其本。《实义》所云,盖以此证轮回之必无耳。意若曰,天主造物,既使人转生为禽兽,又不令人知之;万一为其宿生父母,而杀食之,骑乘之,又为大罪,则是以天下为大阱而罔民也,故知天主必不使人转为禽兽也。
⑵天主必不使人转为人
既使人转生为人,又不令人知之;万一为其宿生父母,而嫁娶之,役使之,又为大罪,亦罔民也,故知天主必不使人转为人也。此本意也。
轮回之说不可证实
若欲明轮回之必有,亦宜条论其所以必有之故;既能明其必有,然后别生他论可也。今者空然坐据轮回之必有,而曲论其所以处置之术,是谓不揣其本而齐其末;犹向者坐据三千大千之必有,而遽欲小天主而尊佛。乘浮云,摧泰山,其失略等矣。
杀生嫁娶合理可行
既明轮回之必无,则禽兽可得而杀与用,人可得而嫁娶使令,此理灿然,云何小巧迂谭乎?
三、灵魂辩
灵魂常在合理
人死其魂常在,必然之理。必如是然后善恶之报无尽,然后可以劝善而惩恶,顾犹有不觉不力者焉。藉其泯灭,岂不令小人幸免,而君子枉受为善之苦劳乎哉?
佛教亦主张灵魂不灭
天主教与佛多有相左,至言灵魂不灭,佛教中亦有之,云何自背其说乎?灵魂必灭,彼往生成佛升天者何物乎?轮回六道,地狱受苦者,又何物乎?
赏善罚恶证灵魂不灭
禹汤诸君,其灵魂必不灭,然桀、纣、斯、高、等之殃罚,天主主之,非诸君事也。此理甚长,今未易罄。若言不行罪罚,以证灵魂必灭,则《三笔》所载,某为城隍,某为阎王甚众,若将信之,其灵魂不在乎?其家子孙童仆犯有过失,亦能诲督罚治之乎?此可谓轻于持论矣。
四、转生释疑
转生之说多是讹传
某前生为某家子,某转生为某物,佛书与小说书多有之。然而讹传妄证者至众,往往有载入刻中,传播远迩,而历其地询其人乃毫无影响者。是知书传所说,未可信也。
魔鬼以之以惑人
万一果有之,则是魔鬼凭依以诳惑人,使从其类。信之是堕其计中,尤不可之大者。
转生教之说是佛
且此等传记。皆佛入中国始有之。何汉以前,了无一人知前身事乎?
转生之说质疑
佛果以轮回诱人为善去恶,宜使人明知之,云何亿兆之中,仅得一二也?
转生之证质疑
载于儒书便为可信,则今小说家,汗牛充栋,尽皆宝事,于理难言矣。
第三节 事天学说
一、《天说》论事天之说
中国事天之说全备
《天说》三曰:复次南郊以祀上帝,王制也。曰钦若昊天,曰钦崇天道,曰昭事上帝,曰上帝临汝,二帝三王所以宪天而立极者也。曰知天,曰畏天,曰律天,曰则天,曰富贵在天,曰知我其天,曰天生德于予,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是遵王制。集千圣之大成者,夫子也。曰畏天,曰乐天,曰知天,曰事天,亚夫子而圣者,孟子也。事天之说,何所不足,而俟彼之创为新说耶?
愿天主天讨治之
以上所陈,倘谓不然,乞告闻天主,倘予怀妒忌心,立诡异说,故沮坏彼王教,则天主威灵洞照,当使猛烈天神下治之以饬天讨。
二、事天之说辩
儒家与佛教的事天之说有别
辩曰:彼说所引南郊祀上帝,与诗书所言钦若昭事等,以为从古帝王,皆事天也。夫释氏而肯言帝王之事天,此吾所甚愿也。引孔孟言知天事天等,以为孔孟教人事天也。夫释氏而肯言孔孟之事天,又吾所甚愿也。何者?至是而天乃大矣,不若向者三千大千之云,至众多卑微矣。虽然,其如背佛何?佛既居大梵天王于弟子列,其忉利天王,不能当周天子之舆台。中国圣贤所事之昊天上帝,则亦忉利天王耳。尧、舜、孔、孟等,岂知有欲界、色界、无色界、诸天乎?若果以佛为主,则尧、舜、孔、孟等,亦所谓舍周天子不事,而事其舆台;周天子所必诛,臣事周天子者所必诛也。今既事佛矣,又盛称诸事天者为宪天立极,为集千圣之大成,为亚圣,则是以周天子为天子可,以周天子之舆台为天子亦可也,世岂有如是两可之理乎?既以为两可,则彼居一天之下,其中心实未尝不以一天主为至尊无上,未尝不以诸帝王圣贤事天、畏天者为当然不易之理。
天主教与佛教的天主说无法两立
虽习闻三千大千之说, 习称佛言不诳不异,实亦未尝真见其然,以为昭灼无疑,特溺于所闻,姑为之因仍演说云耳。今设立两端,求其必定归一。从佛则天主为至微至卑,天主必罪之;从天主则佛为至妄至诞,佛必罪之。将何从焉,必且首鼠两难,必不敢尽舍天主而归佛矣。此等意象,出于人之灵心,不可强也,不可灭也,不可欺也。试人人扪心求之,谁独不然乎哉?诚见其然,即是去伪即真之机括,故曰吾所甚愿也。若其两难适从,惶惑无措,即当相与讲论商榷,研析几微,务求至当,披剥至尽,岂有永无归一之理?故曰辩者吾所甚愿也。
四、无须天主教新说辩
事天有待于新说
但云事天之说无所不足,何俟创为新说,此又伤于率尔矣。若儒书言天果无不足,更无一语可加,今来所举,止于推演旧文,是则不名新说;果系新说,为儒书所未有者,便可发明补益,又安知非足其所不足者乎?夫帝王圣贤言事天、畏天等,信有之。然帝王圣贤自为此,必教人共为此,又必期人人尽为此,然后谓之帝王圣贤耳。今天下,果能人人昭事奉若,人人日日事事言言念念,皆无毫毛过失获罪于天,则帝王圣贤所言所愿,无一不满,真可谓无所不足矣,真无俟创为新说矣;若犹未也,则帝王圣贤之志,此时尚为未遂,果有待后人之足之也。然则尧舜孔孟而在今日,抚此民物,自知钦崇奉若之志未为畅满,必将求所以满之之术,如饥于食,渴于饮焉。闻有传述天主之教教人钦崇奉若,牖民使归诚于天主,祈天主愿降佑于民,究将使人人日日。果无获罪于天者,必且速致之;按其书与言,必共讨论之;论之而当,必尊信力行之。何谓不俟新说乎?事天者守其已陈之说,无俟于新;所俟于新者,必佛说而后可乎?
天主教非今日之新创
吾天主之教,自开辟以来,相传至今,历历自有原委。其间一字一句,一事一法,不出于天主不由千百圣贤真传实授的然无疑者,不以入之经传,谁敢自立一矩矱、自撰一文言?特中华远未及传,近岁乃至耳,非今日创为之新说也。
中国事天学说有缺陷
若中国尧舜孔孟言天事天之书,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六朝,以降又杂以词章举业,功名富贵;书既残缺,所言所事,又未见人人日日投诚致行之,何谓已足乎?
事天学说有待参求阐发
即使已足矣,相与参求阐发,又奚所不可乎?若稍有其书有其言便谓已足,则尧舜之后,安用孔孟乎?真法尧、舜、孔、孟者,必不据尧、舜、孔、孟残缺之言,而距人千里之外也。天主之能无尽,仁爱无尽,谤者害者,无不怜悯之,诱掖之。
五、云栖心知有天主
今者一言沮坏,谓且遽饬天讨,吾安敢知。然言天主威灵洞照,则又知有天主。向者三千大千之说,果未能灼然无疑,又一徵也。不然,佛至大,忉利天王至小,果信其然,何得于佛弟子,敢命天神饬天讨乎?若真见其不能讨,而姑为是语,又犯妄言两舌戒矣。余闻此翁,天资朴实,有意为善,特囿于本教,未能透脱耳。惜哉惜哉!
第四节 杀生
一、《天说》论杀生
《天说》余曰:予顷为天说矣,有客复从而难曰:卜娶妇,而非己父母也,既可娶;独不曰,卜杀生而非己父母也,亦可杀乎?不娶而生人之类绝,独不曰去杀而祭祀之礼废乎?被难者默然,以告予。
杀生是断不可为之恶
予曰:古人有言,卜以决疑,不疑何卜?同姓不婚,天下古今之大经大法也,故疑而卜之;杀生,天下古今之大过大恶也,断不可为,何疑而待卜也。不娶而人类绝,理则然矣。不杀生而祀典废,独不闻二簋可用享,杀牛之不如礿祭乎,则祀典固安然不废也。即废焉,是废所当废,除肉刑、禁殉葬之类也,美政也。嗟乎!卜之云者,姑借目前事,以权为比例,盖因明通蔽云尔。子便作实法会,真可谓杯酒助欢笑之迂谭,俳场供戏谑之诨语也。然使愚夫愚妇,入乎耳而存乎心,害非细也,言不可不慎也。
杀生亦断慧命
客又难,杀生止断色身,行淫直断慧命,意谓杀生犹轻,不知所杀者彼之色身,而行杀者,一念惨毒之心,自己之慧命断矣,可不悲夫?
二、卜筮非论辩
辩曰:夫卜筮阴阳之说,人世之大害,不可信用也,矧曰用以卜前世事乎?害之中复有害焉。且卜而可信,则三千大千世界,尚不知其有耶否耶,宜先卜之。卜而无有,宜屏绝不言,如是可谓能信卜者。苟为不然,则其于卜也,犹在疑信之间,只以是为权宜副急之策,乃弥见其辞之穷耳。何明之因,何蔽之通乎?今所论者,轮回之有与不有,在《实义》《畸人》《七克》诸篇,稍说其一二矣。若信为必有者,愿显举诸篇,对析其理,勿以卜之一言,姑借权比云尔也。
三、杀生的功罪赏罚辩
然则杀生如何?曰杀生不杀生,不可为功与罪,有所附则为功与罪。如杀生者为事邪魔,恣淫欲,及和合诸恶事,则杀生大罪也。如不杀生为信有轮回故,是显背天主赏罚之正经,若世法擅改律令者,则不杀生大罪也。如少杀生为事天主故,则爱物亦徵其爱天主,少杀生为养人故,则爱物亦徵其爱人,此为功矣。倘无所附丽,其爱情全向于物,但能不为轮回而爱之者,则非功亦非罪也。
四、戒杀辟妄
戒杀非律法
若言尽不可杀,杀之者为天下古今之大过大恶,则天主未尝有是命。古西土圣贤,及所闻于中土圣贤者,亦未尝有是训。万国君臣,所以约束人民者,亦未尝有是律。何所据而名之罪恶若斯甚乎?夫教训法律,因于理而出,理附于事势而见者也。教训法律、事理事势,又天下古今之公物也。一物不可杀,即物物不可杀。一人不可杀生,即人人不可杀生。一时不可杀生,即百千万年不可杀生。
戒杀将灭人
⑴生人之初戒杀将使世上无人
如此,岂非自今以前,上溯之至于生人之初,人人不杀生乎?果若是也,则世界安得有人?
①造物主为人生万物
造物之初,先有万物,然后有人。造物之主,本为人而生万物也,尝命人主万物矣,尝命人用万物矣。
②人杀生以自卫
自生人之祖有方上主之命,因而鸟兽亦方人之命。于斯时也。爪牙角毒鸟兽之猛百倍于人,皆能杀人而食之。才智者出,不得已作为五兵纲罟之属,以自救而制胜。因而食其肉,衣其皮。是食肉衣皮起于杀鸟兽,杀鸟兽起于自救其命,自求其命起于鸟兽之能杀人也。寇贼奸宄妄杀人,制治者杀之,鸟兽能杀人,何独禁杀之乎?
③人杀生以生存
相沿至于尧舜之世,犹曰兽蹄鸟迹交于中国,是尧舜以前更多也。益烈山泽,禹治洪水,然后害人者消。益烈山泽,不杀之乎?不杀能驱而放之,而消之乎?自是以来。鸟兽之迹不交,食人之鸟兽既远,人亦不得恒食鸟兽,于是稼穑之利兴。则犹有食稼穑之鸟兽,稼穑尽,犹之乎杀人也,于是作为蒐苗獮狩四时之田。田者,猎于田中,去其害稼穑者,此皆杀生之所自来也。
④人不杀生则灭亡
如生人以来,天主遂著杀生之戒,则一虫之微,杀一人有余矣,况其他毒螫鸷猛者万端?彼得而杀人,人不得而杀之,岂能以生人之至寡,当彼至众乎?尧舜之世,著杀生之戒,不烈山泽,驱蛇龙;兽蹄鸟迹,何时消乎?不为四时之田,稼穑卒痒,人不尽饥而死乎?如此人类之灭久矣,安得有帝王圣贤,又安得有所谓佛者,起而为众生戒杀也。
⑵今日戒杀将使世上之人灭绝
则彼将曰,生人之初固然,至于今鸟兽不甚杀人,人宜戒杀。如此岂非自今以后,至于百千万年,人人不可杀生乎?果行此,则数十百年以后,世界又无人矣。鸟兽至易蕃育也,不杀之则亦不宜搏击,恐致死也。不杀不搏击,必将居人之居,食人之食。一蝗之类能尽谷,一虎之类能尽人。何况其余毒螫鸷猛者万端。彼得而杀人,人不得而杀之。不出十年,而鸟兽遍国中;不出百年,而天下无孑遗,自然之势也。若曰,我不杀之,而能驱逐之,捍卫之。第不知何法而能驱逐之、捍卫之也?彼徒见今畏死之鸟兽避人,初不知不杀之后,强者攫,弱者援噬,攫人而夺之食矣。度其势,不至于人杀之,则必至于杀人。杀生之戒,又焉能充其类也乎?必充其类,将拱手就噬而让此世界于鸟兽。
戒杀非常法
不知天主造此世界,为人耶,为鸟兽耶?如为鸟兽,乌用生人?如果为人,人曷为拱手就噬,而让之于鸟兽?如必曰,生人之初,可以杀之;百年之后,待其杀人也。可以杀之,特今世不可以杀之,即非世世通行之常法。如曰,他人杀之,鸟兽既远避矣,不我杀矣,我可以无杀之,即又非人人通行之常法。如曰,彼能杀人之鸟兽可杀之,此不能杀人之鸟兽不可杀之,即又非物物通行之常法。夫我之法,既不可为天下古今之大常,犯之者,又焉得为天下古今之大过大恶哉?
五、天主不戒杀
故天主造物,无所不能,倘有意戒杀,必不为此鸟兽与人不可两存之势。既有此不两存之势,即有可杀而用之之理,即不宜有禁杀之教训法律。故千古帝王圣贤,止于爱养,时取节用之,未为失也,岂可与肉刑、殉葬同类讥之乎?肉刑、殉葬,人也。人与物轻重之分久矣,必欲等无轩轾,须果有轮回而后可。轮回又必不可得有,则人与物必不能等无轩轾。定有定无,倘未信者,请须后命,相与商求是正焉。

原跋一
莲池弃儒归释,德圆潜心梵典,皆为东南学佛者所宗,与利公昭事之学尤尤乎不相入也。兹观其邮筒辩学语,往复不置又似极相爱慕,不靳以其所学深相订正者,然而终于未能归一,俄皆谢世。悲夫假令当年天假之缘,得以晤言一室,析义送难,各畅所诣,彼皆素怀超旷,究到水穷源尽处,必不肯封所闻识、自锢本领,更可使微言奥旨大豁群蒙。而惜乎!其不可得也。偶从友人得此抄本,喟然感叹,付之剞劂,庶俾三公德意不致岁久而湮。浅深得失,则余何敢知焉。凉庵居士识。
原跋二
予视沈僧《天说》,予甚怜之。不意未及数月,竟作长逝耶。闻其临终,自悔云:“我错路矣,更误人多矣。”有是哉,此诚意所发,生平之肝胆毕露,毫不容伪也。今之君子所以信奉高僧者,以其来生必生西方净乐土也。西方错路乎!彼既认为非高明者,宜舍非以从是,否则不为后日之莲池乎?噫!予读此书,津津有味乎。其辩之明,亦惟恐众生堕此危池耳,又岂得已而述耶?弥格子识。
后记一
《天学初函》自明季李太仆之藻汇刊以来,三百余年,书已希绝。鄙人十数年中,苦志搜罗,今幸觅得全帙内中。除器编十种、天文、历法、学术较今稍旧,而理编则文笔雅洁,道理奥衍,非近人译著所及。鄙人欣快之余,不敢自秘,拟先将《辩学遗牍》一种排印,以供大雅之研究。是书乃利子玛窦与虞德圆铨部辩论佛教与天主教之异同,及驳莲池和尚《竹窗天说》四条。其中推阐至理如剥茧抽丝,诠释精微如迎刃解竹,岂机锋哑迷、恍惚迷离便为甚深妙义耶。乃《四库提要》竟浪加评断。谓各持一悠谬荒唐之说,以较胜负于不可究诘之地。此等强作解人、诃墙骂壁之谈,在今日真不值识者一笑。读者果能用名理途术,以科学眼光虚心探讨,自恍然于天人之故,而正其指归,诚瞿昙之隐栝,人道之津梁也。
虞德圆铨部事迹,无考无从证。其生平惟于朱彝尊《日下旧闻》引用书目内见有《德圆集》。下注虞淳熙三字,该集为铨部所著无疑。惜亦无从搜访以窥其学诣。此外所见者,惟《论衡一序》盖虞亦喜论理,而尚怀疑者也。至《竹窗随笔》释氏中目为劝善之书。书中所纪轮回果报、戒杀诸事,诚不免荒唐悠谬。奈何世人竟不一究真妄是非,而冥行迷信乎,亦可怜矣。降生后一千九百十五年,圣诞节敛之英华附识。
后记二
丁已之春,承新会陈援庵先生视以《浙江通志》中《虞淳熙传》,始知《德圆集》有六十卷,然其书终未易求。又承视《云栖法汇》内莲池见利牍后,与德圆书斥利为邪说,詈利为么魔,且谓格之以理,实浅陋可笑,盖信从此魔者必非智人云云。呜呼!道之不同不相为谋竟至如此。夫瞽不信日,将谓无日乎?不过自供其顽陋而已。可慨也!淳熙字长孺,钱塘人,万历癸未进士,官至吏部稽勳司郎中。敛之再记。

交友论
欧逻巴人利玛窦撰

交友论题解
《交友论》是利玛窦为南昌的明宗室建安王所撰的天主教交友之道。作者,字西泰,原名Matteo Ricci,意大利人,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初在广东、肇庆,后在韶州、南京、南昌、北京等地传教。利玛窦年卒于北京,终年五十九岁。《交友论》初刻於万历二十三年南昌,年南京再版,年北京三版。此书编入《天学初函》,亦收入《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存目。今底本有冯应京年“刻交友论序”,亦有瞿汝夔年“大西域利公友论序”,共面,载于《天学初函》第一册,藏于梵谛冈教廷图书馆(Bib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文献编码为Borg.cine.,, ;Rac.Gen.Or.III-号;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亦有藏本,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号。
《交友论》主要论述天主教交友之道:“吾友非他,即我之半,乃第二我也,故当视友如己焉。”“相须相佑”,“彼此胥助”,是上帝命人的交友之道。“君子之交友难,小人之交友易”,所以要分辨良莠,谨慎交友。最后, 作者以生动的事例指出“永德,永友之美饵矣。”
本书写成后,在教内外影向颇大。据《□冈斋笔尘》(金坛王肯堂著),载:“利君遗余《交友论》一编,有味乎其言之也,病怀为之爽然,胜枚生七发远矣;使其素塾于中土语言文字,当不止是,乃稍删润著于篇。”另外,本书曾是著名反天主教学者许大受所阅天主教“数十万言”著作之一。

刻交友论序
西泰子间关八万里东游於中国,为交友也。其悟交道也深,故其相求也切,相与也笃,而论交道独详。嗟夫,友之所系大矣哉!君臣不得不义,父子不得不亲,夫妇不得不别,长幼不得不序,是乌可无交。夫交非泛泛然,相欢洽、相施报而已。相比、相益、相矫、相成、根於其中之不容已,而极於其终之不可解,乃称为交世。未有我以面而友以心者,亦未有我以心而友以面者。鸟有友声,人有友生。鸟无伪也,而人容伪乎哉?京不敏蚤溺,铅椠未遑,负笈求友,壮游东西南北。乃因王事敦友谊,视西泰子,迢遥山海,以交友为务,殊有余愧,爰有味乎?其论而益信,东海西海,此心此理同也。付之剞厥。冀观者知,京重交道,勿忍见弃。即颜未承,词未接,愿以神交,如阳燧向日,方诸向月,水火相应以生。京何敢忘德,《交友论》凡百章,藉以为求友之贽。

明万历辛丑春正月八日
盱眙冯应京敬书于楚臬司之明德堂

大西域利公友论序
昔,周家积德累仁,光被四表,以致越裳肃慎,重译来献。周文公护而不居,曰:“正朔不加,未敢臣畜。”于是以宾礼宾之,而周官王会著在史册。自时厥,后汉通漠碛,唐聘海邦,虽亦殊域并至,德感鲜称。故庭实则繁,而论著罔列洪。惟我大明中天,冠绝百代,神圣继起,德覆无疆,以致遐方硕德如利公者,慕化来款,匪希闻达,愿列编氓,诵圣谟,遵王度,受冠带,祠春秋,躬守身之行以践真,修申敬事天之旨以裨正学,即楚材、希宪未得与利公同日语也。万历己丑,不佞南游罗浮,因访司马节斋刘公,与利公遇于端州,目击之顷,已洒然异之矣。及司马公徙公于韶,予适过曹溪,又与公遇。于是,从公讲象数之学,凡两年而别。别公六年所,而公益北学中国,抵豫章,抚台仲鹤陆公留之,驻南昌,暇与建安郡王殿下论及友道,著成一编。公举以示不佞,俾为一言弁之。予思楛矢白雉,非关名理,而古先□王犹颁示之,以昭明德。今利公其弥天之资,匪徒□宾服习圣化,以我华文译彼,师授此心此理,若合契符,藉有录之,以备陈风采谣之,献其为国之瑞,不更在楛矢白雉百累之上哉?至其论义精粹,中自具足,无俟拈出矣。然于公特百分一耳。或有如房相国融等,为笔授其性命、理数之说,勒成一家,藏之通国,副在名山,使万世而下有知其解者,未必非昭事上天之准的也。
万历已亥正月
谷旦友人瞿汝蘷序

交友论
欧逻巴人利玛窦撰

窦也,自最西航海入中华,仰大明天子之文德、古先王之遗教,卜室岭表星霜,亦屡易矣。今年春时,度岭浮江抵於金陵,观上国之光沾沾自喜,以为庶几不负此游也。远览未周,返棹至豫章,停舟南浦,纵目西山玩奇挹秀,计此地为至人渊薮也。低回留之不能去。遂舍舟就舍,因而赴见建安王,荷不鄙许之以长揖宾序,设醴欢甚。王乃移席握手而言曰:“凡有德行之君子,辱临吾地,未尝不请,而友且敬之。西邦为道义之邦,愿闻其论《友道》何如?”窦退而从述曩少所闻,辑成《友道》一帙,敬陈於左。吾友非他,即我之半,乃第二我也,故当视友如己焉。友之与我虽有二身,二身之内,其心一而已。相须、相佑,为结友之由。孝子继父之所交友,如承受父之产业矣。特当平居无事,难指友之真伪;临难之顷,则友之情显焉。盖事急之际,友之真者,益近密;伪者,益疏散矣。有为之君子,无异仇,必有善友。(如无异仇以加儆,必有善友以相资。)交友之先宜察,交友之后宜信。虽智者,亦谬计己友多乎实矣。(愚人妄自侈曰:“友似有而还无。”智者抑或谬计,友无多而实少。)友之馈友而望报,非馈也,与市易者等耳。友与仇如乐与闹,皆以和否辨之耳。故友以和为本焉。以和微业长大,以争大业消败。(乐以导和,闹则失和,友和则如乐;仇不和,则如闹。)在患时,吾惟喜看友之面。然或患、或幸,何时友无有益,忧时减忧,欣时增欣?仇之恶以残仇,深於友之爱以恩友,岂不验世之弱于善,强于恶哉!人事情莫测,友谊难凭。今日之友,後或变而成仇;今日之仇,亦或变而为友,可不敬慎乎?徒试之于吾幸际,其友不可恃也。(脉以左手验耳,左手不幸际也。)既死之友,吾念之无忧。盖在时,我有之,如可失;及既亡,念之如犹在焉。各人不能全尽各事,故上帝命之交友以彼此胥助。若使除其道於世者,人类必散坏也。可以与竭露发予心,始为知己之友也。德志相似,其友始固。也,双又耳。彼又我,我又彼。)正友不常,顺友亦不常。逆友有理者,顺之;无理者,逆之。故直言独为友之责矣。交友如医疾,然医者诚爱病者,必恶其病也。彼以救病之故,伤其体、苦其口。医者不忍病者之身,友者宜忍友之恶乎?谏之、谏之,何恤其耳之逆,何畏其额之蹙?友之誉及仇之讪,并不可尽信焉。友者於友,处处时时一而已。诚无近远、内外、面背、异言、异情也。友人无所善我,与仇人无所害我等焉。友者过誉之害,较仇者过訾之害,犹大焉。(友人誉我,我或因而自矜;仇人訾我,我或因而加谨。)视财势友人者,其财势亡,即退而离焉。谓既不见□初友之所以然,则友之情遂涣也。友之定於我之不定事,试之可见矣。尔为吾之真友,则爱我以情,不爱我以物也。交友使独知利己,不复顾益其友,是商贾之人耳,不可谓友也。(小人交友如放帐,惟计利几何。)友之物皆与共。交友之贵贱,在所交之意耳。特据德相友者,今世得几双乎?友之所宜,相宥有限(友或负罪,惟小可容;友如犯义,必大乃弃。)。友之乐多於义,不可久友也。忍友之恶,便以他恶为己恶焉。我所能为,不必望友代为之。友者,古之尊名。今出之以售,比之於货,惜哉!友於昆伦迩,故友相呼谓兄,而善於兄弟为友。友之益世也,大乎财焉。无人爱财为财,而有爱友特为友耳。今也,友既没言而谄谀者。为佞,则惟存仇人以我闻真语矣。设令我或被害於友,非但恨己害,乃滋恨其害自友发矣。多有密友,便无密友也。如我恒幸无祸,岂识友之真否哉?友之道甚广阔,虽至下品之人,以盗为事,亦必似结友为党,方能行其事焉。视友如己者,则遐者迩、弱者强、患者幸、病者愈,何必多言耶?死者犹生也。我有二友相讼於前,我不欲为之听判,恐一以我为仇也;我有二仇相讼於前,我犹可为之听判,必一以我为友也。信于仇者犹不可失,况于友者哉?信于友,不足言矣。友之职,至於义而止焉。如友寡也,予寡有喜,亦寡有忧焉。故友为美友,不可弃之也。无故以新易旧,不久即悔。既友,每事可同议,定然先须议定友。友於亲,惟此长焉。亲能无相爱,亲友者否。盖亲无爱亲,亲伦犹在。除爱乎?友其友,理焉存乎?独有友之业能起友,友之友仇,友之仇为厚友也(吾友必仁,则知爱人、知恶人,故我据之。)。不扶友之急,则临急无助者。俗友者,同而乐多於悦别,而留忧义友者;聚而悦多於乐散,而无愧我能防备。他人友者,安防之乎?聊疑友即大犯友之道矣。上帝给人双目、双耳、双手、双足,欲两友相助,方为事有成矣。(“友”字古篆作,即两手也,可有而不可无。“朋”字古篆作“”,即两“”也,鸟备之方能飞。古贤者视朋友,岂不如是耶?)天下无友,则无乐焉。以诈待友,初若可以笼人,久而诈露,反为友厌薄矣;以诚待友,初惟自尽其心,久而诚孚,益为友敬服矣!我先贫贱而後富贵则旧交不可弃,而新者或以势利相依;我先富贵而后贫贱,则旧交不可恃,而新者或以道义相合。友先贫贱而后富贵,我当察其情。恐我欲亲友,而友或疏我也。友先富贵而後贫贱,我当加其敬,恐友防我疏,而我遂自处于疏也。夫时何时乎?顺语生友,直言生怨。视其人之友如林,则知其德之盛;视其人之友落落如晨星,则知其德之薄。君子之交友难,小人之交友易。难合者难散,易合者易散也。平时交好,一旦临小利害,遂为仇敌,由其交之未出於正也。交既正,则利可分、害可共矣。我荣时请而方来,患时不请而自来,夫友哉!世间之物,多各而无用,同而始有益也。人岂独不如此耶?良友相交之味,失之後愈可知觉矣。居染墨而狎染人。近染色,难免无污秽其身矣。交友恶人,恒听视其丑事,必习之而浼本心焉。吾偶候遇贤友,虽仅一抵掌而别,未尝少无裨补,以洽吾为善之志也。交友之旨无他,在彼善长於我,则我效习之;我善长於彼,则我教化之。是学而即教,教而即学,两者互资矣。如彼善不足以效习、彼不善不可以变动,何殊尽日相与游谑,而徒费阴影乎哉?(无益之友,乃偷时之盗。偷时之损,甚於偷财。财可复积,时则否。)使或人未笃信斯道,且修德尚危,出好人丑心战未决,於以剖释其疑,安培其德而救其将坠计,莫过于交善友。盖吾所数闻、所数睹渐透於膺,豁然开悟,诚若活法劝责吾於善也。严哉!君子,严哉!君子。时虽言语未及,怒色未加,亦有德威,以沮不善之为与,尔不得用我为友而均为妩媚者。友者,相褒之礼易施也,夫相忍友乃难矣。然大都友之,皆感称己之誉而忘忍己者之德。何欤?一显我长、一显我短故耳。一人不相爱,则耦不为友,临当用之时,俄识其非友也。愍矣!务来新友,戒毋諠旧者友也,为贫之财,为弱之力,为病之药焉。□家可无财库,而不可无友也。仇之馈,不如友之棒也。世无友,如天无日,如身无目矣。友者,既久寻之,既少得之,既难存之;或离于眼,即念之于心焉。知友之益,凡出门会人,必图致交一新友,然後回家矣。谀谄友非友,乃偷者偷其名而僭之耳。吾福祉所致友,必吾灾祸避之。友既结成,则戒一相断友情。情一断,可以姑相著而难复全矣。玉器有所粘,恶于观,易散也,而寡有用耶。医士之意,以苦药疗人病。谄友之向,以甘言于人财。不能友己,何以友人?智者欲离浮友,且渐而违之,非速而绝之。欲於众人交友,□繁焉。余竟无冤仇,则足已。彼非友信尔,尔不得而欺之。欺之至,恶之之效也。永德,永友之美饵矣。凡物无不以时久,为人所厌,惟德弥久弥感人情也。德在仇人犹可爱,况在友者欤?历山王(大西域古总王。)值事,急躬入大阵。时有弼臣止之曰:“事险若斯,陛下安以免身乎?”王曰:“汝免我于诈友且显仇也,自乃能防之。”历山王亦曾交友贤士,名为善诺,先使人奉之以数万金。善诺怫而曰:“王贶吾以兹意,吾何人耶?”使者曰:“否也。王知夫子为至廉,是奉之耳。”曰:“然则当容我为廉已矣!”而麾之不受。史断之曰:“王者欲买士之友,而士者毋卖之。”历山王未得总位时,无国库,凡获财,厚颁给与人也。有敌国王富,盛惟事务,充库讥之曰:“足下之库在於何处?”曰:“在於友心也。昔年有善待友而丰惠之,将尽本家产也。”傍人或问之曰:“财物毕与友,何留於己乎?”对曰:“惠友之味也。”(《别传》对曰:“留惠友之冀也。”意俚异而均美焉。)古有二人同行,一极富,一极贫。或曰,二人为友至密矣。窦法德(古者名贤)闻之曰:“既然,何一为富者,一为贫者哉?”(言友之物,皆与共也。)昔有人求其友,以非义事,而不见与之。曰:“苟尔不与我所求,何复用尔友乎?”彼曰:“苟尔求我以非义事,何复用尔友乎?”西土之一先王曾交友一士,而腆养之于都中,以其为智贤者。日旷,弗见陈谏,即辞之曰:“朕乃人也,不能无过。汝莫见之,则非智士也;见而非谏,则非贤友也。”先王弗见谏过且如此,使值近时文饰过者,当何如?是的亚(是北方国名),俗独多得友者,称之谓富也。客力所(西国王名)以匹夫得大国有贤人问得国之所行大旨,答曰:“惠我友报我仇。”贤曰:“不如惠友而用恩,俾仇为友也。”墨卧皮(古闻士者折开大石榴),或人问之曰:“夫子何物愿获如其子之多耶?”曰:“忠友也。”

万历二十三年岁次乙未三月望日

二十五言
大西利玛窦述
新都後学汪汝淳较梓

二十五言题解
本文是明末来华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所著二十五条天主教箴言。利玛窦,字西泰,原名Matteo Ricci,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初在广东、肇庆,随在韶州、南京、南昌、北京等地传教,年卒于北京,终年五十九岁。今北京重刻本,有年冯应京 序,徐光启 跋,新都後学汪汝淳 较梓,共面,藏于梵蒂冈教廷图书馆(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文献编码为Borg.cine., 号 ,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亦有藏本,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 , , 号。
《二十五言》系天主教的道德箴言书,涉及到了谦让、平和、静心、克己、护心、处难、不贪婪、不谄媚、不自夸、不爱世界、敬畏上帝、知行合一等二十五个问题。作者以比喻、例证、类比的方法,生动活泼地介绍了天主教的价值观和道德修养方法,是天主教信仰、灵修生活的写照。其目的在于觉世警人,“人生而蒙,非言莫觉。故天不言,而世生贤哲以觉之。”在于灵修进德,“倘诵斯言者穆然动深长之思,一切重内轻外,以上达于天德,则不必起游夏於九原,而尼父觉人之志以续。”
作为一部灵修作品,《二十五言》没有明显的体系结构,也没有通过归纳推理或演泽推理来论述问题,而是用比喻、例证、类比的方式扬善讥恶。因此,不是通过推理论证来说服人,而是通过心灵睿智来启发人,使人觉悟。在方法上,它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思维模式互相启迪;在内容上,它与中国传统的修养方法相得益彰。


二十五言目录
二十五言题解
二十五言目录
重刻二十五言序
一、《二十五言》的作者
二、作者东来的目的
三、《二十五言》的目的
四、作序者的盼望
跋二十五言
一、瞻仰天主像
二、邂逅利先生
三、从游于利先生
四、利先生之学术人品
五、徐光启皈依上帝
六、《二十五言》简介
七、请求翻译经书
八、作跋者的感叹
第一节 气平身泰之法
第二节 不幸与祸患之因
第三节 顺媚谄谀与蓄忠於己
第四节 善处难事之智
第五节 不辩訾
第六节 勿溺爱
第七节 舍俗虑以安静心
第八节 修学勿惮人议
第九节 讥矜傲
第十节 物无非假
第十一节 应不美事之法
第十二节 人客居于世之喻
第十三节 守仁之道
一、恭爱上帝为仁
二、不顺命则失仁
三、以外利失其内仁
四、轻外利而重内仁
第十四节 不可怨父兄
第十五节 克己进行
第十六节 克己进德
一、有德为真福
二、贱视凡物
三、多默少言
第十七节 人生如戏之喻
第十八节 形神之喻
第十九节 知人性之法
第二十节 毋负逾分之任
第二十一节 毋因知徒傲
第二十二节 慎戒贼心之法
第二十三节 对待毁谤之法
第二十四节 行善不自伐
第二十五节 讥知而不行

重刻二十五言序
一、《二十五言》的作者
太上忘言,其次立言,言非为知者设也。人生而蒙,非言莫觉,故天不言,而世生贤哲以觉之。兹二十五言,实本天数,大西国利先生作也。
二、作者东来的目的
夫大西於中土不辽绝乎?唯是学,专事天见为总总,天民罔不交相利济也者,阽危则拯以力;迷惑,则救以言。非力所及,聊因言寄爱焉,故不厌谆谆也。凡人之情,厌饫常餐,则寻珍错於山海,亦只以异耳。先生载此道腴,梯航而来,以惠我中国。如龙脔凤胔,无所希觏。要以陈得失之林,使众著於性之不可亏,而欲之不可肆,则所关於民用固甚钜已。
三、《二十五言》的目的
於戏!立言难,听言不易,中国圣人之训夥矣。然铺糟者,见讥於轮人;掞藻者,或方之优孟。则今对证而发药,乌可以已?倘诵斯言者穆然动深长之思,一切重内轻外,以上达於天德,则不必起游夏於九原,而尼父觉人之志以续。其视《兰台》《四十二章》孰可尊用?当必有能辨之者。
四、作序者的盼望
京既受而卒业,幸裨凉德,乃付□□公之吾党。无宁使人谓我金木方讯,独藉此免内刑,且听道说途于震修无当也。惟是汇流西海不隐仁人之赐,俾共戴此天者,曙所乡往,则知言君子,将亦有契於予心。

万历甲辰岁夏五月谷旦
盱眙冯应京书

跋二十五言
一、瞻仰天主像
昔游岭嵩,则尝瞻仰天主像设,盖从欧逻巴海舶来也。
二、邂逅利先生
已见赵中丞、吴铨部前後所勒舆图,乃知有利先生焉。间邂逅留都,略偕之语,窃以为,此海内博物通达君子矣。
三、从游于利先生
亡何,斋贡入燕,居礼宾之馆,月急大官飧钱。自是四方人土,无不知有利先生者。诸博雅名流,亦无不延颈愿望见焉。稍闻其绪言馀论,即又无不心悦志满,以为得所未有而。余亦以门游从请,益获闻大旨也。则余向所欢服者,是乃糟粕煨烬,又是乃糟粕煨烬中万分之一耳。
四、利先生之学术人品
盖其学无所不窥而其大者,以归诚上帝,乾乾昭事为宗。朝夕瞬息,亡一念不在此。诸凡情感诱慕,即无论不涉其躬、不挂其口,亦绝不萌诸其心,务期扫除净洁,以求所谓体受归全者。间尝反覆送难,以至杂语燕谭、百千万言中,求一语不合忠孝大指,求一语无益於人心世道者,竟不可得。盖是其书传中所无有,而教法中所大诫也。
五、徐光启皈依上帝
启生平善疑,至是,若披云然了无可疑;时亦能作解,至是,若游溟然,了亡可解;乃始服膺请事焉。间请其所译书数种,受而卒业。其从国中携来诸经书盈箧,未及译,不可得读也。
六、《二十五言》简介
自来京师,论著复少,此《二十五言》成於留都。今年夏,楚宪冯先生请以付黎枣传之。其人是亦所谓万分之一也,然大义可睹矣。
七、请求翻译经书
余更请之曰:“先生所携经书中,微言妙义海涵地负,诚得同志数辈相共传译,使人人饫闻至论,获厥原本;且得窃其绪馀,以裨益民用,斯亦千古大快也。岂有意乎?”答曰:“唯然。无俟子言之。向自西来,涉海八万里。修途所经无虑数百国,若行枳棘中。比至中华,获瞻仁义、礼乐、声明、文物之盛,如复拨云雾见青天焉。时从诸名公游,与之语,无不相许可者,吾以是信道之不孤也。翻译经义,今兹未遑,子姑待之耳。”余窃韪其言。
八、作跋者的感叹
鸣呼!在昔,帝世有凤、有皇巢阁仪庭,世世珍之。今兹盛际,乃有博大真人览我德辉,至止於庭,为我羽仪。其为世珍,不亦弘乎?提扶归昌,音声激扬以赞,赞我文明之休,日可俟哉,日可俟哉!

万历甲辰长至日
後学云间徐光启撰

第一节 气平身泰之法
物有在我者,有不在我者。欲也、志也、勉也、避也等我事,皆在我矣。财也、爵也、名也、寿也等非我事,皆不在我矣。在我也者易持,不在我也者难致。假以他物为己物,以己物为他物,必且倍情,必且拂性,必且怨咎世人又及天主也。若以己为己,以他为他,则气平身泰,无所抵触无冤无怨,自无害也。是故,凡有妄想萌於中尔,即察其何事。若是在我者,即曰:“吾欲祥则靡不祥,何亟焉?”若是不在我者,便曰:“於我无关矣。”
第二节 不幸与祸患之因
欲之期,期於得其所欲也;避之期,期於不遇其所避也。故不得其所欲,谓不幸焉;遇其所避,谓患焉。藉令吾所欲得,惟欲得其所得之在我耳;吾所避,惟避其所不遇之在我耳,则岂有不幸而稍为患哉?尔冀荣禄、安佚、修寿,尔畏贫贱、夭病、死丧,固不免时不幸而屡患也。
第三节 顺媚谄谀与蓄忠於己
彼恒被遇富显,以馔具宴饮之,以缯帛赠遗之。尔不得焉,勿以为意也。何也?彼所为,尔弗为之;则彼所得,尔宜勿得之矣。彼以顺媚、以谄谀得斯耳。尔不欲顺媚、谄谀,而复欲并得斯,无乃悖乎?不予其价,能取其物乎?如经过市中,有买蔬者,与若干钱,而尔否也,尔岂妒买之者,而以为得多乎尔耶?彼携蔬而去,尔存未费钱而往,则同矣。富显者无馔宴、无缯帛予尔,无他焉,惟尔无馔宴、缯帛之价与之耳。彼以顺、以誉,皆价也。尔如欲货,则勿惜价矣。然而我代馔宴、缯帛者,获何物欤?不阿顺、不苟誉,存直蓄忠於己,则赡矣。
第四节 善处难事之智
适遇难事,纵非我所愿,又非我所能避焉,是在用智以善处之。士之行世,譬如博塞之精者。然值胜数而胜,夫人之所能也。值不胜之数而善运之,以使胜,是以智易其不胜之数也。
第五节 不辩訾
有传於尔曰:“某訾尔,指尔某过失。”尔曰:“我犹有别大罪恶,某人所未及知。使知之,何訾我止此欤?”认己之大罪恶,固不暇辩其指他过失者矣。芳齐,西邦圣人也。居恒谓己曰:“吾,世人之至恶者也。”门人或疑而问之曰:“夫子尝言,伪语纵微小,而君子俱弗为之。岂惟以谦己可伪乎?夫世有害杀人者,有偷盗者,有奸淫者,夫子固所未为,胡乃称己如此耶?”曰:“吾无谦也,乃实言也。彼害杀、偷盗、奸淫诸辈,苟得天主佑引之如我,苟得人诲助之如我,其德必盛于我也。则我恶岂非甚于彼哉?”圣人自居于是,余敢自夸无过失而辩訾者乎?
第六节 勿溺爱
倘有受益於物而爱之,尔极思夫何物类也?从轻而暨重焉。爱瓯耳曰:“吾爱瓦器”,则碎而不足悼矣。爱妻子曰:“吾爱人者”,则死而不足恸矣。瓦者毁,人者丧,常事难免焉。
第七节 舍俗虑以安静心
欲安静其心,当先舍俗虑。俗虑曰:“我不汲汲於营赀,恐卒无以望吾腹矣。不恒怒,则孥仆为不良矣。”吾意宁甘心死于饥饿也,无宁惫心生於丰馔也;宁孥仆为不良也,无宁我为不肖子也。试言其小者,如忽泻灯油破罐子,且禁其骇怒,默询於己曰:“心之安静贵耶,天下贵耶?心之安静贵,无疑矣。今何不以油一勺、以瓦一片,买此安静心乎?所得之贵如此,捐价之贱如彼,何惜耶?”又尔呼儿童,儿童不应。彼或未闻尔声耳,或已闻而有所避命耳。虽然,尔岂宜因他心之忤,即怒乱而挫损本心哉?
第八节 修学勿惮人议
人凡立志修学,即当预思必有指议我者。如见端立拱翼,必且曰:“此矜容也。”如见周旋中礼,必且曰:“此色庄也。”咸指曰:“夫夫也,从何处忽发圣者耶?”今吾为学,惟斯不矜容,不色庄,而卓然自立,俨如承上帝之令列於行伍,而不敢有尺寸之失焉,此则始也。指议之者,自心服其实修,且起敬自悔其议矣。若不然,一因指议而骤自退屈,不将为人所重笑乎?先笑我进,後笑我退也。
第九节 讥矜傲
物之奇异,尔毋傲而夸也。若马自傲而曰:“我乃良马也”则已。尔傲而曰:“我有良马。”不面赧代畜而傲乎?尔非马也,但获马之用耳已。吾克以道义,用物是我事也,而傲犹不可,况矜夫不在我者耶?
第十节 物无非假
物无非假也,则毋言己失之,惟言己还之耳。妻死,则己还之;儿女死,则已还之;田地被攘夺,不亦还之乎?彼攘夺者,固恶也,然有主之者矣。譬如原主使人索所假之物,吾岂论其使者之善欤,恶欤?但物在我手际,则须存护之,如他人物焉。
第十一节 应不美事之法
尝有所遇诸不美事,尔即谛思何以应之。如遇恶事,君子必有善以应;遇劳事,以为应;遇货贿事,以廉应;遇怨谤事,以忍应。犹以铁钺加我,我设于盾以备之,又何惧乎?
第十二节 人客居于世之喻
尔在世界中,宜视己如作客然。宴饮列席,馔具厚薄,由乎主人,尔无责。望行炙之人以次,当及尔,尔徐徐寡取之;行过弗及尔,尔毋援之;行而未至尔,尔毋迎之。尔能于所服御如此,于妻子如此,于财货如此,于权势如此,则尔宜为天主所客宴诸天上矣。使如行炙人之及尔、厚尔,而尔无与焉,尔已天上客,岂犹为乃世人耶?
第十三节 守仁之道
一、恭爱上帝为仁
夫仁之大端,在于恭爱上帝。上帝者,生物原始,宰物本主也。仁者,信其实有,又信其至善,而无少差谬,是以一听所命,而无俟强勉焉。知顺命而行,斯之谓智。
二、不顺命则失仁
夫命也,我善顺之则已。否则,即束缚我如牛羊,而牵就之。试观宇宙中,孰有勇力能抗违后帝命,而遂己愿者乎?如以外物得失为祸福,以外至荣辱为吉凶,或遭所不欲得,或不遭所欲得,因而不顺命,甚且怨命,是皆失仁之大端者也。何也?
三、以外利失其内仁
凡有生之物,皆趋利避害,而并怨其害己之缘者也。不能以受害为悦,必不能以损己为喜。父子之恩而至於相残,无他,谓其亲不遂其所欲得也。卫辄,子也;蒯聩,父也。子而拒父,正以君国为福、为吉焉耳。彼农夫之怨岁也,商贾之怨时也,死丧者怨天也,亦犹是也,是俱以外利失其内仁也。
四、轻外利而重内仁
君子独以在我者度荣辱、卜吉凶,而轻其在外於所欲。值欲避,一视(义)之宜与否。虽颠沛之际,而事上帝之全(礼),无须臾间焉。
第十四节 不可怨父兄
天下难事,执有两柄。一可执,一不可执。试如父兄之欲害其子弟也。曰:“害人之事,是乃不可执之柄。”则难举之矣。曰:“父兄也,是乃可执之柄。”则举之矣。然则父兄不善,欲害子弟也,子弟不可怨矣。虽有父兄不善,造物者以我属焉,岂容我择其善否乎?
第十五节 克己进行
若或取乐之淫想形於心,汝先勤戒,勿被其取焉。後退而念取乐之际,自污自丑一时;取乐之毕,自悔自责一时,终则思曰:“如此非乐,何不舍之,而独乐洁己止乐哉?使我克乐,善乎?使乐克我,善乎?宁不思取欢之顷,瞬息而遗长痛于膺中乎哉?”若斯,必欲心自消,道心大长,而神乐於尔生矣。
第十六节 克己进德
一、有德为真福
尔观受爵禄者、得安逸者、有声望者,勿萌妄想,谓彼获真福而果幸也。真福也者,在於我所欲得,即由我得之,不在於得其所不由我者也。彼皆不由我者,从外而来,谁言其得之在我乎?尔不愿为富贵,有闻名,第愿有德而为正人耳。
二、贱视凡物
然行德而为正人之道,莫如贱视凡物不由我也。夫不肖者,竟不责己惧害望利也,而皆由他人焉。君子一一责诸己耳,而恒曰:“彼能死我也,不能害我矣;彼能富我也,不能利我矣。”
三、多默少言
进德之兆,多默少言。言而不言,酒之旨、殽之美。不讪人,少誉人,不诉己之长。听己之誉,则默笑誉之者;听己之訾,则不辩訾之者。卒防备己如仇、如寇焉。
第十七节 人生如戏之喻
人生世间,如俳优在戏场上;所为俗业,如搬演杂剧。诸帝王、公卿、大夫、士庶、奴隶、后妃、妇婢,皆一时妆饰者耳。则其所衣,衣非其衣;所逢利害,不及其躬。搬演既毕,解去妆饰,即漫然不相关矣。故俳优不以分位高卑长短为忧喜也,惟扮其所承脚色,则虽丐子,亦当真切为之,以称主人之意焉。分位全在他,充位亦在我。
第十八节 形神之喻
务形上之,如多饮、多食、多眠、多色,是贱丈夫之效也。夫大丈夫之诚意,惟在神心耳已,彼形事若耻之焉。但无如之何,姑轻事之耳。我身譬则驴也,而神心譬则子也。养驴则整其厩枥、厚其饮食、华其羈络、饰其鞍辔,而令己独子秽也、馁也、冻也,殍於途中,夫贱丈夫乎?鸣呼!今世之贱丈夫盈街,而人莫之惜也。
第十九节 知人性之法
欲知性之正,当观人与己不殊事。试之如他仆乍坏瓶子,尔必曰:“常事也,不可忿。则可知尔瓶子坏,非怪也。自微推巨,他妻子死,无不识曰命也、数也。傥己所爱而死,则遽伤神号泣,呜呼!呜呼!哀兮哀兮!尽年不已。胡不记曩为他人言乎?尔恚儿童者嬉则愚也,乃欲弱非弱矣;谴奴仆者惰则愚也,乃欲驽非驽矣;欲子不死,亦愚也,乃欲人非人矣。
第二十节 毋负逾分之任
逾分之任,智者毋负。负所不能任者,并失其所能任者焉。尔或为虏,卖尔身为奴,何等羞惭愤恨?尔将自己心役役於物束缚苦楚,而乃熙熙乎哉?
第二十一节 毋因知徒傲
人通《易》善解,辄以敖人,或自夸其能。尔闻之默曰:“使伏羲氏明著性命之理,不以卦爻蕴蓄其旨,此人将无以自夸诩焉。”然有人欲学儒,则慕性命之理,心将明之,身将行之。且稽古中国先进孰善说性命?顾闻其人莫如文王、周公、仲尼,其说莫辨于《易》,即取《易》读之。读之未达,即询能解之者,而穷叩之止。于是,其所事无贵矣;既解达而能力行,是乃贵焉。如徒诵其文而扬其微义,是图为儒而成优伶乎,惟用《易》代《乐府》耳。夫见人从我求《易》之讲,当愈耻己之不能行其言也,况敖夸乎哉?
第二十二节 慎戒贼心之法
交於小人,尔慎戒贼心,如行路戒踏钉、失足焉。相互於秽物,无不自浼也。故遘谭淫事者,汝或有道以移易其谭,以洁论也;否则,以面之红,且现己弗悦听之。
第二十三节 对待毁谤之法
有毁谤尔,尔想彼以是意为其自所当为也。人各有意,孰能皆与尔翕欤?然其状惟自误、自妄耳,於尔初无关矣。譬有人疑我曾婚,而我未婚。彼昧也,於我曷伤乎?则方遇忤逆者,尔则曰:“彼以是意为其自所当为,则无诧异而不加嗔于人也。昔吾乡有三善士坐道旁,忽被无道人詈讪极甚。其一士竟不动心,一冁然喜,一忧而泣焉。心不动忿者,乃心已定,无以外为累也。喜者,乃思己或有愆,则喜人之知而我责也;忧而泣者,乃视其詈已之罪,矜而哀之也。噫嘻!吾侪陋焉,几遇受辱之患,苟免报复之戾且幸矣,孰暇怜其辱我之罪耶?以人德裨己行,常闻焉;以人慝增己德,尚矣夫。
第二十四节 行善不自伐
君子毋自伐,自伐也者,无实矣。尔在学士之间少谭学术,只以身践之可也。若同在筵,不须评论贤者在筵何如,惟饮食如贤者而已。从众之情,於形有利而於心有伤,贤者不以形之苟乐,陷心于难洗之耻也。评论德行,宜让齿爵之尊;躬行道德,无可让者。人愈谦,愈争先也。设因讱,有讥尔曰无知,而尔喜之,尔学已有符矣。盖羊之示饱,非哇草之谓也。长绒充酪而牧已,知矣。
第二十五节 讥知而不行
学之要处,第一在乎作用,若行事之不为非也。第二在乎讨论,以徵非之不可为也。第三在乎明辩是非也。则第三所以为第二,第二所以为第一所宜,为主、为止极乃在第一耳。我曹反焉,终身泥濡乎第三,而莫顾其第一矣。所为悉非也,而口谭非之不可为,高声满堂,妙议满篇。


三山论学

泰西后学艾儒略著
天主降生一千八百四十七年重刊
司教马热罗准

三山论学编序
《三山论学》乃是意大利传教士艾儒略与明末名臣相国叶向高在福州的论天主之书。 福州即三山 ,天主教当时称天学,因此题名为“三山论学。”
今刻本,苏茂相 作序,段袭亦作重刻本序,并于书首附福唐叶向高《赠思及艾先生诗》。 山西绛州的信徒段袭在“重刻三山论学序”中说,“三山论学书,艾先生既刻于闽,余何为又刻于绛?从余兄九章命也。…著书非深于圣学性理不能,艾先生事也;刻书则凡诸信友皆所宜任,吾辈事也。敬因是刻,并识余兄与高先生之言,告此心同余而力过余者。”在此所称“余兄九章”指段衮 ,“高先生”指高一志 ,原名王丰肃,而南京教难以来,天启四年 重入内地,换名高一志,因南京相识人多,乃避往绛州。则《三山论学》之初刻本当在福州,其次可为杭州,又其次即为绛州。
本书根据年司教马热罗 准印的刻本编辑整理,共面。藏于梵蒂冈教廷图书馆(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 ,同馆藏还有几部,文献编码为Borg.cine., , , Rac.Gen.Or.III-号;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亦有藏本,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 , , , , , , , , , 号; 亦在Institut Vostokovedenija (Leningrad),文献编码为D号。
艾儒略,字思及,本名Giulio Aleni,意大利耶稣会士,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在广州、北京、开封、南京、上海、杨州、陕西、杭州、山西绛州、江苏常熟、澳门、福建福州、泉州、兴化、永春、延平等地居留,在闽年,年殁於延平,葬福州十字山。有一位反教学者也提道过,“三山人皆知客有自西洋来者,其人碧眼虬髯,艾其名,盖聪明智巧人也,” 被闽人誉为“西来孔子”,又见段袭“重刻三山论学序”说:“第中华幅员万里,先生落落晨星,屦迹不尽到,謦欬不尽闻。惟书可以大阐天主慈旨,晓遍蒙铎。若处处有艾先生,人人晤艾先生,且若时时留艾先生也。”“开教积功,舍著书、刻书,其道或无由也。”
《三山论学》大约是艾儒略与叶向高两天的谈话记录,其主要内容是“辨究天主造天地万物之学”,包括“天地万物自必有以造之者”,“天主为降生救人,而天堂地狱实为天主赏罚之具。”大致可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论述天主唯一,是创造天地万物的全能者(一至七节)。第二部分是对世间善恶祸福问题的解答(八至十二节)。第三部分是对灵魂不灭,死后审判的论述(十三至十六节)。第四部分是对天主降生的考证和释疑(十七至二十节)。其目的在于教人“尊崇天主”,“遵行教诫”,“返勘吾身从何而出,吾性从何而赋,今日作何昭事,他日作何归复?真真实实,及时图勉。”

三山记学编目录
三山论学编序
三山记学编目录
三山论学记序
重刻三山论学序
一、著书刻书之功
二、著书刻书之赏
赠思及艾先生诗
前言
第一节 天主唯一
一、钦崇天主为学术正旨
二、当钦崇唯一真主
三、唯天主能造物
第二节 天主造物
一、天主赋人灵性形骸
二、天主化生主宰万物
第三节 太极非天主
一、太极不能主宰万化
二、太极不能造化万有
三、太极不能为天地主
第四节 善恶由来
一、恶非天主所造
二、善恶人自造
三、天主好善恶恶
第五节 东来传教
一、万物皆天主所造
二、万物皆天主安养
三、天主无烦无劳
第六节 东来传教
第七节 万物之用
一、物皆有用
二、害人之物亦有用
三、物因人犯命而害人
第八节 善人遭祸
一、人不足以知天主
二、人不足以知人善恶
三、天主能知人善恶
四、天主以祸炼善人
五、福祸赏罚不可归气数
第九节 恶人受罚
一、惩罚不因父及子
二、名声与良心非惩罚
三、死后审判为真赏罚
四、天主惩罚至明至当
五、天主对恶人之罚
六、天主赏罚至公至义
第十节 人世善恶
一、天主赋人善性
二、善恶之分原由
三、天主不定人性为善
四、天主不笃生贤君
五、天教有助于政平俗美
第十一节 改过迁善
一、改过迁善之喻
二、当砥砺图新
第十二节 天主望人改过
一、尽歼恶人将绝灭人类
二、天主慈悲望人悔改
三、世有始恶终善之人
四、不必遽歼纵恶无忌者
第十三节 天主赏罚
一、遽赏遽罚错紊天主彰瘅之权
二、一善一恶不足以定人善恶
三、随善随罚使德行不纯
四、世福不足以报圣贤
五、世福有害于德修
六、世祸不足以报恶人
七、世间祸福无益于陶冶于民
八、恶人凌善有益于试炼善人
九、天主显示赏罚恶之征
十、天主赏罚至公至妙
第十四节 灵魂不灭
一、灵魂非气
二、灵魂非精气
三、生物灵魂三种
四、天主审判人灵魂
第十五节 身后苦乐
一、苦乐之缘在神而不在形
二、身后苦乐非无所附着
三、神明常存不与白骨俱朽
四、当图善生善死之道
第十六节 天堂地狱
一、身后审判不可不论
二、常念四末以绝犯罪
三、以人之究竟劝善戒恶
四、天堂地狱可赏善罚恶
五、不可因佛教而诋天堂地狱
六、天主以天堂地狱赏善罚恶
第十七节 天主降生
一、天主隆生之意
二、天主降生而不离天
三、天主接人性以降生
四、圣母爱天主而不亵
五、天主因爱而不嫌其亵
六、天主降生有书可考
七、天主降生无可比拟
第十八节 童女怀孕生子
第十九节 降生微贱之家
第二十节 降生如德亚
一、天主不必必于中土
二、天主降生于如德亚之意
三、不可因降生之地而生疑
四、当一心钦崇天主
第二十一节 赠送圣经

三山论学记序
三山论学记者,泰西艾子与福唐叶相国辨究天主造天地万物之学也。夫天地万物自必有以造之者,穷无穷,极无极,稽其所以造之者,天主是也。然艾子以天主为降生救人,而天堂地狱实为天主赏罚之具。盖其国历来尊信教法。如此相国之往复辨难不啻数千百言,微艾子之墨守曷敌输攻?然微相国之尘屑霏霏,则艾子之能不疲于屡照者,其明镜熟从而发之。窃叹诸葛武侯读书观其大意,不以寻章摘句为能。如艾子所论尊崇天主,欲人遵行教诫,返勘吾身从何而生,吾性从何而赋,今日作何服事,他日作何归复,真真实实,及时勉图。如人子之事父母,起敬起孝,此则其论学之大意。馀虽千百言,以此数语蔽之可也。

石水苏茂相书


重刻三山论学序
一、著书刻书之功
三山论学书,艾先生既刻于闽,余何为又刻于绛?从余兄九章命也。余兄何以命余?曰:为天主著书功大,为天主刻书功亦大也。
著书之功
其大著书功者何?曰:艾先生学澈天人,不务荣显,铲名灭迹,向氛烟毒雾中,行九万里为天主铎教中华,其至德精修自尔感人。第中华幅员万里,先生落落晨星,屦迹不尽到,謦欬不尽闻。惟书可以大阐天主慈旨,晓遍蒙铎。若处处有艾先生,人人晤艾先生,且若时时留艾先生也。故著书功大也。
刻书之功
其大刻书功者何?曰:艾先生持诫精严,一介不取,年饥用费而加倍,额粮应至而愆期,保赤济饥,宁滋减口。著书虽易,刻书实难。非资二三信友、仔肩、梓工,虽有绝妙之书,超性之理,破千古之差谬,振举古之沉迷,而韫匮之藏,终无由传所欲传。使沛然洋溢,若斯之广且速也,故刻书功亦大也。
著书与刻书并重
夫著书功如日,自具真光,施照万有。刻书功如月,无光而传日光,以照日之所不及照;而清辉彻夜,皎色亲人。又畴以其光从日借,遂薄月谓不光也哉?故刻书功与著书功并大也。
重刻之功
至于初刻再刻,苟同一心为主阐教,即同一月为主传光。要论厥功及人,而得之浅深,刻之先后,无论也。艾先生是书率皆天主要旨,而闽刻至此方者绝少,人多不及见,余兄所以嘱余再付剞劂也。
二、著书刻书之赏
三福冠两审判
抑余又闻高先生三福冠两审判之说矣。三福冠者何?为天主致厥命,守童贞,开圣教也。两审判者何?人死候小审判,天地终候大审判也。
三福冠两审判释疑
夫致命守童贞事至难,其获天上异宠群中显著宜也。开教事似易,厥福乃与致命,守童贞同,何也?为其功大且久,可以被天下,传万世也。人死候小审判,善恶已定定矣。又须大审判者,何也?曰:品定矣,量未极也。人死候风流余韵,犹足感人;善善恶恶更相引,迪其功罪亦相通,积累及无穷世;非天地终候,其量皆不能极其报,亦皆不能尽,故须大审判也。大审判之说,义甚广,兹其一端尔。
开教之功在于著书刻书
而余因是有感于福冠之荣宠也。盖审判之威严也,升则永升,堕则永堕;若在世梦梦度日,死后竟将安归乎?清夜一思,甚刺五内。则为天主开教,而积死后可大可久之功,固非缓事。而开教积功,舍著书、刻书,其道或无由也。著书非深于圣学性理不能,艾先生事也;刻书则凡诸信友皆所宜任,吾辈事也。敬因是刻,并识余兄与高先生之言,告此心同余而力过余者。

古绛后学段袭撰

赠思及艾先生诗

天地信无垠,小智安足拟。
爰有西方人,来自八万里。
蹑历穷荒,浮槎过弱水。
言慕中华风,深契吾儒理。
著书多格言,结交皆名士。
俶诡良不矜,熙攘乃所鄙。
圣化被九埏,殊方表同轨。
拘儒徒管窥,达观自一视。
我亦与之游,冷然得深旨。

前言
旅人西陬后学也。承先圣述造万主真传,梯航九万里,经身毒诸国入中华。初由粤而两都,观光上国。复由都门而晋秦吴越,每喜请益大邦诸君子。相国福唐叶公,以天启乙丑,延余入闽多所参证。丁卯初夏,相国再入三山。一日余造谒,适观察曹先生在坐。
第一节 天主唯一
相国笑而谓曰:“二君俱意在出世,愿一奉佛,一辟佛,趋向不同,何也?”
儒略曰:“大都各以生死大事为重耳。”
一、钦崇天主为学术正旨
观察公曰:“吾于佛氏,亦择其善者从之。如看古名人法帖,岁久多蛀,吾直摹其未蛀者耳。释氏之教,未暇论其根由。第摘一二,如六度梵行,或亦人世指南,胡可少也。”
学述当正宗旨源头
儒略曰:“六度条目,与吾教七克次序颇似。
第论学术,必挈宗旨源头,方可别其正否。如偏霸小国,其创术立法,岂不彷佛正统?然实是僭窃名号。吾泰西诸国,千百年来,尽除异端,一以敬天地之主为宗。且天下万国五大州之广强半多宗焉。即至身毒佛生之地,迩来亦多舍释教而宗天主。
当钦崇天地万物之主
“天主也者,天地万有之真主也。造天、造地、造人、造神、造物,而主宰之,安养之。为我等一大父母。心身性命,非天主孰赋异?天下国家,非天主孰安排?吾人所极当钦崇者也。
⑴不可尊佛过于敬天主
“按释迦,乃净饭王子,摩耶夫人所生。则亦天主所生之人耳。虽著书立门,为彼教所尊,岂能出大邦羲、文、周、孔之右?今奉羲、文、周、孔之教者,亦但尊为先王先师,不敢尊为万物主,则奉释迦之道者,岂可不知敬信天主,忘其无上尊威,无尽恩慈,而贸贸然心心奉佛,祸福为彼是求,生命惟彼是依也哉?
⑵人心性命是天主所赋
“噫!人心性命,原天主所赋也。佛以明心见性为宗,则当先发明天主所以为主,其赋于人者若何?吾之所以为人,不负造万主者若何?心性之学,始有本原,始有归着。今释教独揭佛心,广大无际,抹煞大本大源,绝不导人归向,则心于何明?性于何见?是源绝而根拔矣。即有一二微语,譬如果实既败,纵有未全熟者,概不堪用也。
⑶佛非人所当皈依
“夫一心学佛者,殆亦为身后大事,急求脱离苦海意耳,第有为善之心,而无成善之路,错认邻人为父母,非其所当皈依也。
西儒教人钦崇真主
“旅人远来,涉险历艰,经啖人、掠人之国,备极危苦,岂有他哉?惟恐人忘极大恩主,不图所以复命,永劫沉沦,至于悔而无及也。夫推大造爱人无己之心,凡我人类皆如兄弟亲属。彼不以菽粟养生,而日服乌啄蜣螂为长年养命计,能不痛切而禁止之耶?说至此,真可为之痛哭太息。故不惮再三详说,欲人于性命关头,寻认生死路径,以钦崇一造物真主。岂徒挈长较短,欲伸彼屈此,哓哓以求胜乎?
二、当钦崇唯一真主
观察公曰:“吾中国人事,虽奉佛未尝不敬天,如元旦启寅必拜天地,后及祖考百神,即丧葬婚娶亦然。岂有含齿戴发,均为覆载中人,而不知敬天者?
曰:“至尊原无二主,至道原无二理,人心尤不可有二向。
既云敬天为主,则又奉佛何为?况释氏僭尊抗主,我又安可附之以至尊?且拜天拜地,是特就其形器致敬,敬将谁任受也?试思夫苍苍之块然者,果能自立奠乎?
凡天地间种种妙有,岂其自然而能生灭,自消自长乎?抑偶然而能,并育并行、不害、不悖乎?
三、唯天主能造物
观察公曰:“谓二气之运旋者非乎?抑理也。”
理在物后
曰:“二气不出变化之材料,成物之形质。理则物之准则,依于物,而不能物物。

《诗》曰:“有物有则”,则即理也。必先有物,然后有理。
理不能造物
“理非能生物者,如法制禁令,治之理也。指法制禁令,而即为君乎?谁为之发号施令,而抚有四国也。
天主是物先之理
“若云理在物之先,余以物先之理,归于天主灵明,为造物主。盖造物主未生万有,其无穷灵明,必先包涵万物之理,然后依其包涵,而造诸物也。
天主依理造物
“譬之作文,必先有本来精意,当然矩矱,恰与题肖者,立在篇章之先,是之谓理。然而谁为之命意、构局、绘章、琢句,令此理跃然者?可见理自不能为主,当必有其主文之人。”
由此观之,生物之理,自不能生物。而别有造物之主无疑矣。
第二节 天主造物
相国曰:“今云有一天主,始造天地万物,而主宰之,此说吾未之前闻。大抵先有我之身,然后有我之神,以为身主,未有是身无是神也;有天地,斯有天主主之,未有天地云何有主?”
一、天主赋人灵性形骸
曰:“师相见解超伦,主宰既得认真,则大端已定。而兹所论先有天主,后有天地,亦易见矣。盖必有无始,而后有有始;有无形,而后能形形;有所以然,而后有其固然。吾身之先,必有父母生我,必有天主降衷于我。若无赋我灵性与生我形骸者,神身从何出耶?
二、天主化生主宰万物
“夫天地犹一宫室也,宫室楼台必待有主制造而后成。曾是天地之大,无有主之者,竟能自造自成乎?是知天地大主,原在万物之先,本为无始,本为无象,而实为万象始,为万有所以然者,方能化生万物,而常为之主。犹夫开国之君,为一国主。肯构之人,为一家主也。
“若云天地之先,无此全能大主。既有天地,方始有之。请问天地从何而出?此主从何而来?且谁立之为主乎?”
第三节 太极非天主
相国曰:“太极也者,其分天地之主也。”
一、太极不能主宰万化
儒略曰:“太极之说,总不外理气二字,未尝言其为有灵明知觉也。既无灵明知觉,则何以主宰万化。
二、太极不能造化万有
“愚谓于天地犹木瓦于宫室;理也者,殆如室之规模乎,二者缺一不得。然不有工师,谁为之前堂后寝。庖湢门墙,彼栋梁而此榱桷也。向呈拙述物原之论,师相谓深入理窟,正合今日之所举矣。
三、太极不能为天地主
“儒者亦云,物物各具一太极,则太极岂非物之元质,与物同体者乎?既与物同体,则囿于物,而不得为天地主矣。所以贵邦言翼翼昭事,亦未尝言事太极也。”
第四节 善恶由来
相国曰:“造物主超出理气之上,肇天地而主宰之,固矣。第云世间万事,无非天主所为。至于善恶万不齐,亦皆天主为之耶?”
一、恶非天主所造
曰:“万物之化生无穷,无不系于造物主之全能。至谕善恶,考之圣经与古名论,未有混归之天主者。
二、善恶人自造
“盖天主至善,人为天主所生,悉启翼于善,或有为恶,则固人所自造。造恶者,反天主之命者也。岂可谓善与恶,皆天主为之乎?
三、天主好善恶恶
“第其所好惟善,所恶惟恶,实司其赏罚以劝惩天下万世耳。贵邦经中,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与福善祸淫之说,正可相证。
第五节 东来传教
相国曰:“天主万善之宗,为恶者,固其自犯天主之罪。但天地至广,物类甚繁。若皆天主所生,天主所宰,彼至微至细之物,亦经其构撰,不几亵乎?毋亦烦而过劳也。”
一、万物皆天主所造
曰:“造物主之生物,非谓因大小分难易论也。微族细品,亦各有当然造化。试观天地间,物宁皆大而无小者乎?兽不必皆麟象,而无虫蚁;鸟不必皆鸾鹏,而无燕雀;鱼不必皆鲸鳄,而无鲲鲕;木不必皆橡樟松柏,而无樸簌。即此变化悬殊,皆显天主化功之妙。
二、万物皆天主安养
“天主至尊无亵,至明无烦,至能无劳。世间工匠作室,大抵必资木石,必利器械,必费心力,必需时日,厥室乃成。既成之后,不能定其存毁。天主则自无物生万物,又时时保存安养之,俾得不坏。若此世界,天主顷刻不顾,便归全无。譬之日光,从日而生,必不能离日而存。少有不照,则天地暗然无色矣。此以知万物之存,不得不系于天主安养之恩也。
三、天主无烦无劳
“顾天主全能,亦何烦劳之有。如太阳发照,六合同光,虽至偏僻至污下之处,粪泥腐草,无所不照。而日光如故,未见烦何心力,致亵其高明之体也。”
第六节 东来传教
相国唯唯。观察公曰:“余未窥贵教中局,尚容请益。如君今日舍故土东来,名利世尘,一切不染,飘然天地间,其乐何如?”
曰:“旅人区区,实为吾教之传。出九死一生,以请于上国诸有道者,惟冀有以教我,发明此一种大事,庶免于戾,何敢言乐乎?”
第七节 万物之用
明日相国复顾余邸中曰:“天主全能,化生保存万有,固无烦劳,如昨论甚悉。但既为人而生,必皆以资民用,不为害人者。乃今爪牙、角毒、百千种族,不尽有用,或反害焉。生此于天地间何用?”
一、物皆有用
曰:“尔间原无一物无益于人,第人智识浅隘,多不善用之耳。
直接可用之物
“盖造物主之生物,或以养人逸人,如百谷充食,牛代耕,马代乘载之类;或以衣人,如棉苧、茧丝、皮革之类;或以治人疾病,如百草、五金、木石;或以娱悦人耳目,如五色、五音;或以资人取法,如鸟鸟之答,睢鸠之贞,蝼蚁之勤鸟纪官,蝌蚪作书之类是也。
可以取法之物
“西圣谙当曰:‘学不贵窥简策,即星辰、草木、昆虫、天地之真文章,皆可法也。’岂可谓有无用之物乎?不可用于此,或可用于彼。
究物性则得其用
“螟蚁虫最为无用,余经印度国,有名医取臭虫七八枚,裹以树皮,救垂死之病。而立起之粪蛆,炒为末,能止漏血。蜘蛛可以治蜈公之毒。敝乡有最毒蛇,名未白刺者,取炼成药,可救万病,解诸毒。蝎能伤人,畜于玻璃饼内,盛暑日晒炼,其由 亦能解诸毒。大抵物性隐微,物用广博奥妙,人惟无所传授。不能究其性味生克,故未得其实用耳。
间接可用之物
亚悟斯丁曰:‘尔不能啖彼虫乎?’第瓦雀啖虫,人啖瓦雀,则虫亦未为弃物也。
二、害人之物亦有用
物因自保而害人
“若论其害人者,象虎猛兽多不害婴儿,狮熊恶物倘能畏伏之者,亦不加害。间有被害之人,或由人先有害物之意,故物求自保,而害人以自避。
害人之物有益于内心
“且其能害人者,纵有甚于外身,实有益于内心。何也?非常之害,人皆以为天灾,则多敬畏上怒,无敢戏豫,悔改求宥。是缘暂殃,反获永福。盖天主哀悯宇下,恩以慈之,威以惧之。苦事之警醒,原使人无耽乐恣肆,知责躬修行,俾厌世界之虚幻,而思升真福之域耳。如厥慈母欲儿断乳,而习饮食,必以苦味加乳,使其畏苦不嗜。
三、物因人犯命而害人
况天主生物欲以养人,生人欲以事主,原无一物能害人者。惟初人犯上主之命,物始戕人,而肆其害若然,亦所以代天主之威,讨有罪,警无罪者耳。噫嘻!人不肯顺天主之命以成善,乃欲天主顺人意以成福,不亦惑哉?”
第八节 善人遭祸
相国曰:“造物主为人而生万物,未尝无益于人。人之受其害者,人自招之,于理甚合。然造物主用是物以讨人罪,可也。乃善人亦或受其害,何耶?吾儒直以为气数所遭,若尽属之天理,恐理穷而不可究诘矣。此疑不剖,恐无以解天下,而动其敬信也。”
一、人不足以知天主
答曰:“造物之道无穷,人之明悟有限。吾欲以一己私见,窥上主大权。是持萤光而照泰山之八面也。
二、人不足以知人善恶
“《明问》云:‘横遭之害,不宜及于善人。’然善人恶人之辨,非吾人所能定也。善之十分,或缺其一二,未成善人。且间有饰节于昭,而堕行于冥;或始善而终恶,或实恶而类善,或居己于善名,而陷人于罪阱者。恶之十分,仅得一善,便为恶人。何者?善成于全,恶败于一也。譬之国法百款,而独犯其一,便是罪人,为王法所不宥。今吾辈观人,亦只观其外行耳。
三、天主能知人善恶
“至于天主,乃并其底里衷曲,而悉鉴焉。吾见其一时,天主直照其毕世;吾见于俦众,天主直烛其间居。一念不善,而德之址倾矣。善恶之界,如此其微也。焉知人之所羡,不为主之所诛,所谓昭昭之君子,冥冥之小人,其孰能辨之?
四、天主以祸炼善人
“故灾毒祸患之遭逢,亦有试炼善人之忍受者。
五、福祸赏罚不可归气数
“而明明诛戮之显然,即为降罚之日,据肆市朝于青天白日之下者,正以信天主瘅恶之权耳。安得信人之隐善,而致疑于上主之显义,委之气数耶?”
第九节 恶人受罚
相国曰:“人稍亦为善者,天主尚谴其阴恶,则人共见其为恶者,当何如谴之?且不谴之,何复有反加之世福者?抑不谴其身,而谴其子孙乎?若其不然,则留一恶名于世,万年不涤者,亦当其恶一罚乎?抑以心劳日拙,自足为罚乎?”
一、惩罚不因父及子
曰:“子孙之善恶,自有子孙之彰惩。父恶子贤,父贤子不肖,不相及也。胡可以父之愆而移责其子之贤。以父之德,而曲祐其子之不才者乎?矧夫无子,若孙者尽多,则其善恶之报将谁当之?故凡子孙之遗福遗祸,只可谓祖父之余庆余殃而已矣;而其本身之功罪,断莫能代者。
二、名声与良心非惩罚
“至于善恶之名与夫自慊自歉之心,固亦赏罚之一分,第非其报之正仅其报之余耳。
三、死后审判为真赏罚
“鸣呼,噫嘻!人之生从何来?死归何去?其受生也,天主必降之灵性,命之遵守义理,毋负赋畀初意。如朝廷命官牧守某地,付以符篆,课以殿最。及其满任,未有不复命而听陟降者。人死则形骸归土,乃其灵性不灭,必复命于天主,各听审判。自有天地以来,无有一人生而不受天主为善祛恶之命,无有一人死而不复命天主,以听赏罚之报者。此赏罚也,应知生前犹小,身后甚大。
四、天主惩罚至明至当
“夫人之为善,未有纯粹无纤瑕者。人之为恶,亦未必尽慝无小善者。
“天主至公至明。其善者,或稍受世苦,此以炼其细过,玉成其德。迨德行纯全,始升之天国。以食永远无穷之报。恶人者,虽少获世福,此以了其微德当酬者耳。至于显然恣恶,绝不悛改,则天主必降重罚,不逭于冥狱也。如医者视病,病稍可疗,则进苦口之药。其必不可救者,则药石无所用,恣其嗜好,不之禁焉。此天主暂恕不善之故,盈其恶而降之罚。岂祚之哉?
五、天主对恶人之罚
“矧天主间加世福於不善之人,乃欲以恩德激发其心,使之知恩迁改,不复再犯。如终怙恶,则其受恩愈深,负罪愈重,万无可赦,降之永罚,不亦宜乎?抑且不惟罚於死后,即当生前,亦多有身罹其苦者。
六、天主赏罚至公至义
“总之,赏善罚恶,惟在上主。轻重迟速,毫厘不差。未有显恣其恶,而天主不知,且不加相称之罪谴者也。”
第十节 人世善恶
相国曰:“人之善恶,赏罚既不可免,则天主生人,何不多善少恶?善或不可多得,何不荐生贤哲之君?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而天下万世治平,不亦休哉?”
一、天主赋人善性
曰:“父母生子,岂不欲皆贤?以身为范,而督教之。然有不肖者,此乃其子之过,何可委咎厥父耶?人性原无异禀,天主至善,岂有赋予恶性之理?故人之生也,天主赋以明悟之知,使分善恶。又赋以爱欲之能,使便趋避。知能各具,听其自专。
二、善恶之分原由
原罪
“第其原罪之染未除,(原罪之染详见别篇)则本性之正已失。明悟一昏,爱欲顿僻。由是趋避之路,因而渐岐。其为善恶之分者一也。
禀气
“形躯受之父母,则血气有清浊,所谓禀气是也。禀气乃灵性之器具,或有良易冲和者,或有躁虐暴戾者,生平举动多肖之而出。其为善恶之分者二也。
习俗
“人所居处,五方风气不同,习尚因之各异。见闻既惯,习与成性。其为善恶之分者三也。
三、天主不定人性为善
“然天主所爱者善,无不多方启翼之。所恶者恶,无不多方儆诫之。但人不愿为善,顾愿为恶,而天主强之于善,无有是理。人各有所为之善恶,自应各受善恶之报,而谓天主不加,亦无是理。若使天主赋性於人,定与为善,不得为恶。虽造物主之全能,无不能者,顾必如此,而后方为善。则为善者,天主之功,岂得谓为人之功也哉?如天主生火,其性本热,民赖以生,然非火之功也。日之光万方毕照,日亦曾有何功可赏?缘火之热,日之照,非其本心则然,其性定於此,不自知其然而然也。赏罚上主不爽,善恶听人自造,盖如此已。
四、天主不笃生贤君
“至论笃生贤君,亦以此可推。夫帝王士庶,同是赋禀。然帝王之力,无所不举。能为善,则功德甚大;苟为恶,则罪愆亦甚大。是非天主定其善恶,亦世主之自为善恶也。
五、天教有助于政平俗美
“吾教大行之地,则代有圣哲,主持教化,政平俗美,上下和乐,熙熙穆穆。此岂大主偏厚此一方人耶?上下皆尊崇圣教,自不肯为非也。彼不知上有至尊可畏,而恣意妄为者,则极之不律,民将何从?风俗浸漓,乱贼踵接,自贻伊戚而责望於天主,谓将有靳焉,非通论矣。”
第十一节 改过迁善
相国曰:“气质习惯虽不同,然不善者改而之善,固钦崇要道也。”
一、改过迁善之喻
曰:“禀气习惯之善恶,旅人譬之二人驰马。其一调良,其一覂驾。良马不烦控勒,驰骋如意。覂驾者,衔勒有法,亦能联镳并进。若不善御,任其奔骋,此不尽马之过,亦御者之过也。
“灵性之於形躯,犹主人之勒马。克己复礼,自强不息,自可变化气质,以抵成德,此善御马者也。苟为不然,任情放逸,随俗成非,蔑十诫而罔闻,任三仇之递引,则亦何所不至哉?
二、当砥砺图新
“然此非不能改,不欲改耳。可见自画者多,自奋者少;沉沦故习者多,砥砺图新者少。所谓勒马悬崖,鞭镫咸失,毁衔窃辔,决首碎胸,夫谁之咎?皆怙终不改致然。而反疑恶之不可改,善之不可迁也。过矣!”
第十二节 天主望人改过
相国曰:“良然,第天主生人为善,人顾为恶,天主有权,何不尽歼之?为世间保全善类。岂其不能,抑不欲乎?”
一、尽歼恶人将绝灭人类
曰:“天主无不能,然有不可。若必举恶人,而尽歼之,谁是不罹法网者?恐将靡有孑遗矣。
二、天主慈悲望人悔改
“天主至公也,尤至慈也。其爱人悲恳,如慈母望子,子虽不肖,其忍遽弃绝之耶?且天主所以容恶人者,其慈悲无己之心,犹望其改。
三、世有始恶终善之人
“世亦有初为恶而终善者。始因蒙昧无知,陷於污下;继而因人启迪,翻然奋励,跻於高明。若使陷罪即灭,将法无自新之路。非大父母慈爱心矣。
四、不必遽歼纵恶无忌者
“况纵恶无忌者,生前多有显戮,如水火刀兵猛兽暴死之灾,死后又有永劫沉沦之报。何必於电光石火之世,遽歼灭之耶?”
第十三节 天主赏罚
相国曰:“善恶之报,固知不忒,然冥冥中孰能见之?且一恶人,不知害几善人,胡不惩於昭昭,俾有所儆畏?其善者,亦必食报於昭昭,俾有所激劝庶人皆为善,而不敢为恶乎?”
一、遽赏遽罚错紊天主彰瘅之权
曰:“善必降祥,恶必降殃,或生前或死后,此皆天主所必兼用之权。大抵善极始必赏,恶极始必罚。若行一善,遽赏之,行一恶,遽罚之。则一生之行,一日之间,善恶参半,倏而赏,倏而罚,天主彰瘅之权,不亦错紊屑越也哉?
二、一善一恶不足以定人善恶
“况为一善事,未足为善人,必饬躬励行,至终不变,始称为善人。即行一恶矣,或日后省改,未便入恶人之籍,必终不改图,方为下流,方为众恶所归,不得不重罚也。
三、随善随罚使德行不纯
“且随善随赏,为善者,不能无希图世福之想,其修德心便不纯。故必德行纯粹,无觊觎於世,惟尽本分以事主,方为真德,方近天神之品;天主始可以偿其德,而行其赏也。
四、世福不足以报圣贤
“况世福甚杂甚微,亦甚不永,非圣贤之所注爱。取其所不爱者,而以报施纯德厚善之人,不其薄之耶?故必以天上之真福,至纯、至大、至永久者报之,天主赏善之心始慊,而圣贤之愿亦始满足。
五、世福有害于德修
“且人处贫穷拂郁之境,多自惩创刻责,努力为善。稍遇富贵福泽,多生懈惰,或至以长傲滋淫,则以富贵赏善,不亦反害而速之恶乎?
六、世祸不足以报恶人
“世苦甚微,至死已矣,然且恶人所不惧也,不足惩其恶。故必报以身后永远难堪之万苦,方为相称之刑。
七、世间祸福无益于陶冶于民
“使眼前善恶,辄见报应,虽人人得知,然知其小者,终不知其大者;知其近者,终不知其远者;岂天主陶冶下民之意,主持世道之权衡耶?
八、恶人凌善有益于试炼善人
“若论恶人多凌虐善类,余以为,金不熔於火,则不见其赤。圣亚悟斯丁曰:‘天主容不善之人在世,或以俟其改图,或以锻善人成其德器。’倘受其磨湼而磷缁,则非真德也。烈火试金,艰难试德。岂虚语哉?有成仁取义而死者,即经云为义而被困难者,乃真福。为其已得天国不虚死也。此於穆奥妙,岂可以人意测度乎?
九、天主显示赏罚恶之征
“世人或以死后之事,渺茫无据无所激劝。故昭昭之中,天主复有显以示人者,如大德之必受禄位名寿,极恶之必罹凶咎灾患。屡徵之,屡言之矣。
十、天主赏罚至公至妙
“其间已然、未然、当然、所以然,可知、不可知,可见、不可见。总之,善恶二字、赏罚二权、天国地牢二路,惟人自取。迟速之间,幽冥之界、如衡之平,毫不得轻重。鉴察之公,毫不容媸妍。吾何可以其所不见,而疑其至公、至微、至当、至妙者哉?”
第十四节 灵魂不灭
相国曰:“人之善恶不齐,生前赏罚未尽,必在身后固宜。然或谓人之灵魂,乃精气耳。气聚则生,气散则死,安见身后复有赏罚耶?纵人之灵气,或有精爽不散者,形躯既无,苦乐何所受?赏罚何所施耶?”
一、灵魂非气
曰:“按敝土性学,气者四行之一,顽然冥然,弥漫宇内,全无知觉。在物则为变化之料,在人则为呼吸养身之需,是非所谓灵性也。
“盖人在气中,昼夜呼吸,时刻无停,不知几万更易。设使人魂为气,则魂亦有更易矣。魂更则人与俱更。旦昼之巳,非暮夜之巳,有是理哉?况人寓气中,呼吸有余,何缘有尽,乃为气尽而身死乎?
“设人之灵与气同散,则先王、先师、与夫祖先之神,与其身偕亡矣。彼立祠立像而致敬,尽礼祭祀之,不过祭其土木,与先人无与乎。
“可见气是气,灵是灵,判然为二,岂可混为一而不分别哉?
二、灵魂非精气
曰:“人魂非呼吸之气固矣。然或与人精气为一。”
曰:“设使人之精气与灵明为一,凡人之精气强壮,则其灵明才学,亦宜与之强壮也。人之精气衰弱,其灵明亦宜与之衰弱也。今每见人当气强壮时,其灵明才学,反为衰弱。至气若衰老,其灵明之用、义理之主张,更觉强壮也。当知所谓魂也者,乃生活之机,运动灵觉之用也。
三、生物灵魂三种
“生物有三种:下者则生而无觉,草木是也;中者生觉而无灵,禽兽是也;上则生觉灵三能俱备,人类是也。
“故魂亦有三种:一为生魂、一为觉魂、一为灵魂。生魂助草木发育生长,觉魂助禽兽触觉运动。二者囿於形,根於质,而随物生灭,所谓有始有终者是也。若人之灵魂,为神妙之体。原不落形,不根质,自无更易聚散之殊。故虽与人身俱生,必不与人身俱灭,所谓有始无终者是也。
四、天主审判人灵魂
“是以人之灵魂,特有所异,合身亦然生,离身亦然生。不论圣贤不肖,英雄凡夫,赋畀无二。不因善否变易性体,故永存亦无二也。独其所受善恶之报殊甚。盖人之灵魂,原为一身之主。形骸百体,灵魂之从役者也。善恶虽所共行,而其功与罪,总归主者。形骸归土,主者自存,必复命天主,以先听其审判赏罚也。”
第十五节 身后苦乐
相国曰:“天地之间,不离顺逆二境。人之阅世,不离苦乐二情。然当苦乐之遭,而身受之者,以其有五官百骸之用。故耳司听,目司视、口司啖、鼻司鼻、四体司觉。死则一具白骨,立见僵仆。形躯无所受,苦乐无所施;神虽不灭,安见朽腐归土,又别有苦乐可受哉?”
一、苦乐之缘在神而不在形
曰:“无论身后,即生前所受之苦乐,并非由形骸,而实由灵神也。非因有身在,而神始有知觉;盖有神在,而身始能知觉也。则其苦乐之加,神原受之也。试观人之生时,凡遇五官之顺境,其神情自觉欣畅。适值苦境,则转生拂郁。忽然而死,岂不耳目口体俱备,而主翁出舍,破宅徒存?司明者眼光落地,司听者闻根去体,虽列美色於目,奏美乐於耳,岂能见闻之哉?此何以故?非苦乐之缘,原在神而不在形,必神在而形始能知觉乎。
二、身后苦乐非无所附着
“古西土有名医然纳帝阿者,性良直,好施孤贫,素敬奉天主,而但致疑身后之事,谓灵魂既出躯壳,则苦乐无所附着也。然虽有此念萌心,亦不敢疏缺钦崇之礼,与救济贫人,及诸哀矜之行。天主亦哀怜而启牖之。一夕梦美,童子入其室,呼之曰:‘从我来’,即从之,入一城极佳丽,闻世所未尝闻之乐。甚乐之以为奇绝。童子曰:‘此圣人在天之乐也。’旋见城中美好之物甚多。寤后甚悬想乐之。次夕就寝,复梦童子呼之曰:‘然纳帝阿,尔知我否?’曰:‘非昨夜之童子引我入佳城,及闻美乐者乎?’童子曰:‘是天物也,尔何得见乎?梦耶?寤耶?’然纳帝阿曰:‘梦也。’童子曰:‘梦时尔目阖乎?开乎?’曰:‘阖也。’童子曰:‘尔目既阖,何能见我?且同我入佳城,见诸好物也。’乃竟莫知所答。童子曰:‘此非尔世眼虽阖,而自然有见乎?可知尔之灵神,自更有一目以见。而不藉此瞭眊之童子为也。故身没之后,尔神自有所用。无耳而能听、无目而能视、无舌而能尝。则苦乐必有所受,而非泛泛然无所附着也。’
三、神明常存不与白骨俱朽
“且思生世之韶华,其富贵佚乐,躯壳受之乎,欢然自适;忽转一拂意忧愁之念,则心焦欲死。此苦既不关形躯,岂非灵神独受之乎?若贫穷、劳病、无聊,四体痛楚,患难无底;忽生一乐道安行之念,便觉神清气定,泰然自适,竟忘其身之痛。此乐既不关肉躯,岂非灵神自为之乎?是以身生身死,而神明常存,必有不与白骨俱朽者。
四、当图善生善死之道
“赏罚之必加,苦乐之必受。其不藉肉躯之有无,明矣。人能知灵神之不灭,则不可不图所以善其生,所以善其死。知苦乐之必受,则不可不於生前为永乐之图离永苦之路。噫!苦乐之因,善恶几希之间尔,可不畏哉,可不畏哉!”
第十六节 天堂地狱
相国曰:“幸承明训,人之灵神永在,不与世物同朽。善恶覈之生前,罪福定之身后。斯善无遗恨,恶无漏纲,可以厌人心矣。虽然善本当为,不必有希冀而后为;恶本当戒,不必以畏惧而不敢。如但执赏罚为趋避,斯释氏报应之说,吾儒所不喜道者,姑置之不论何如?”
一、身后审判不可不论
曰:“呜呼!纵无所为,必有可畏。畏与不畏,此乃君子小人之分也。夫世之所以陷溺愈深,造罪弥甚者,正由生死之大事不明,身后之审判不论也。
二、常念四末以绝犯罪
“《圣经》云:‘时念四末,永无犯罪。’四末者何?此四事乃人生之尽头,吾人所必不免者也。曰身死、曰审判、曰永赏、曰永罚。盖人之所以肆恶无忌,不时时思念四末故耳。
三、以人之究竟劝善戒恶
“作善纵一无可望,固不可以不修。为恶纵一无可惧,固不可以不戒。
明示善之归宿以劝善
“然天主至公之法,尤不可不明也;人之究竟,不可以不知也。欲人为善,而不示以善之归宿,犹导人以坦夷之路,步履之法而不指其路之所止。将漫漫何所措足耶?
圣人不以赏罚而修德
“如知身后之结局,善必赏、恶必罚,而又不但以恐惧涤恶,希冀修善,必欲尽己职分,奉天地之大主,悦吾人之大父。此更为真德纯修,世岂多见。西土一圣德士,名如尼伯乐者,尝云:‘吾岂不知为善必升,为恶必堕哉?我於死后,设使天主必罚我以永苦,绝无升天之路,亦不敢少涉恶途,必尽心以奉天主。何也?宁无罪而下幽狱,不愿有罪而冒登天国。旨哉斯言,其圣人之心乎!
凡人须以赏罚劝戒
“第人不尽皆圣贤,心不必皆无为而为,则安得不以劝惩之典明示之?农不期有秋,何以胝胼於陇亩;贾不期有获,何以终岁而奔驰。怵以桎梏,必不敢自罹於罪罟;指以陷阱,必不敢纵步而漫行。此罪福之关,悉从善恶而来者。
四、天堂地狱可赏善罚恶
“雹电浮生,功罪未暇相偿。设不天堂,不地狱,也无造物之主,岂不便益於小人,而难乎其为善类也哉?且朝闻夕死,恶知其可也,死则贤愚同尽。设贤者身后一无所得,安见闻道者之益,而曰可矣。特未信此理之必有,未察其事之实据。
五、不可因佛教而诋天堂地狱
“又以佛教入中国,杂之轮回谬说,儒者或所厌闻,遂并诋天堂地狱之至理,为诞幻下俚之谈,而不乐道之。噫!昆山之璞,岂非至珍?第市珷玞者,混膺价於前,令人并昆玉亦致疑耳。
六、天主以天堂地狱赏善罚恶
“善必不可不为,恶必不可不避,则天堂地狱之赏罚,自是必有。斯天主制驭天下万世之大权。若置之不论,则不惟上主至公之赏罚,不明于世。且人无究竟着落,不几塞行善之门,长小人之无忌惮哉?”
第十七节 天主降生
相国曰:“天主化成天地万物,则造世者也。能造世,岂不能救世,而必躬为降生,何也?且其至尊无二,为天地万有之主,若复降为人,岂不甚亵?此于理似有不可。自开辟以来,我中土未之前闻。书契肇兴,传载讫无可考,安知果曾降生也?”
曰:“此天主降生莫大之恩 ,原超人恩拟之外,岂可一言而尽明哉?姑粗论之。
一、天主隆生之意
使下民耳目睹闻
“天主妙体虽为实有,第无声无臭之至,非耳目可以睹闻。不降世,则下民虽信其有,犹以为高高在上,远而不相涉也。
显天主爱下民之情
“天主至尊,而其孺爱兆民,则情又至亲也。
实与我亲。而我辈不知其瞻依之念,愈□其违背之愆弥积,懵懵然载胥及溺也。而吾主忍乎?
必也降生为人,乃可以示耳目之津梁,洗众生之业垢。故无声无臭之主,偕有形有声者而显著焉。
二、天主降生而不离天
“然其降生也,实非离於上天,囿於下地。盖其灵明之极,原无边际,六合之内,六合之外,无所不在,无所不有。当其降生,亦在於天;迨及升天,亦不离世。且虽降在世,亦岂先为灵明之主,后乃为形声之人哉。圣体自然无有终始迁变。降世之时,仍自制驭天地,主张万有。
三、天主接人性以降生
“第以本性之原体,结合於吾人之性体,孕圣女胎中,而生以救世也。譬之以梨接桃,梨藉桃以生,桃何尝捐其本体。天主接人性以降,何尝损其本性。则其降生也,亦何不可之有?
四、圣母爱天主而不亵
“且德爱之弥深者,其用爱亦弥切。慈母育子,其怀抱洗涤,必躬必亲,不言其亵。
五、天主因爱而不嫌其亵
“帝王尊居九重,设见爱子忽堕池中,岂不躬自急援?宁嫌其亵,而徐徐然,俟呼左右哉?天主之爱人,不啻慈母之爱子,世人之造罪。不啻溺水之危急,罪不可不涤,世不得不救,则其降生也,亦胡能自已耶?况夫救世之全功,以赎万世之罪,又非请神圣之能可以代之也。
六、天主降生有书可考
“未降生千百年前,天主已豫示其必降之兆。古经所载,其诞某时,降某地,徵何瑞,显何功。将降之时,又有天神之来报。果以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生於如德亚之国。景宿道引於中天,三王来朝於圣主。普济四方,传授徒众。敕令以广宣八荒,流衍万世。种种奇功异瑞,历百千载,而皆相符合。当时圣徒纪其事,历代诸圣诠其详。其书充栋,特未传译於中土耳,岂载籍无稽者耶?
七、天主降生无可比拟
“矧其平生圣迹,如使瞽者明、聋者听、喑者言、跛者行,甚至死者复活。假令非真天主,较之古来至圣,居帝王之位,德可以感格天主,权可以生人杀人者,曾能仿佛其万一否耶?救世功毕,白日升天,此岂世俗所夸神仙诞术?餐霞煮石,丹砂羽化,乌有子虚之类比也。”
第十八节 童女怀孕生子
相国曰:“如此则天主必须降生矣,然既欲降生人间,即从天而降,不尤易易,何必胎於女腹中?”
曰:“降孕则真为人。自天而降,则不取人身,不同人类,岂不骇人见闻?如空桑之生,启天下万世之疑团;剖胁而生,已不是生人之正道,况自天而降耶?”
第十九节 降生微贱之家
相国曰:“既降世,何不降为帝王之胄,威福易行,而倾孕於孑然女氏,何也?”
曰:“王侯贵胄,则微贱者仰之悬绝,众庶效法无阶。且备受世福,不习饥劳,则行愿不满,救世之标表不立。况圣母亦国主之裔也,卒世童贞,女德之盛,万古莫加,天主豫择焉。於是以天主之性,合於人之性,以显其救世之功。其道超妙无穷,未易以思拟窥也。”
第二十节 降生如德亚
相国曰:“仁覆阂下,其爱人无己之心,如此其亟也。何不降我中土文明之域?尤易广布,则不烦先生九万里之劳矣。”
一、天主不必必于中土
不必阻于中外华夷之分
曰:“若然,则先师孔氏,何不生於中州?今四方来学者,道里均平,愿独生於东鲁耶?楚人曰:何不生於吾楚。越人曰:何不生於吾越?是必生百仲尼,方可满四方人士之愿耳。舜诸庶,文王岐出,人皆以为夷。其实人之眼目囿於陋小,各从厥居拟其近远,若遭域外之观,更无中外华夷之分也。
降生于中土亦不免传教
“纵降生中国,为文明大邦,其自他方视之,则亦不免同此猜疑,同此抉望,将何以满其私愿耶?设降贵邦,则旅辈固不必航海东来,以传其旨。然又必劳师相辇西行,以广传其教於远方也。
二、天主降生于如德亚之意
如德亚国是圣土
“今诞於如德亚国,此地乃不属欧罗巴,与上国同一方域,总在亚细亚之界内,尤为三大州之正中,实厥初生民祖国也。其地气候中和,雨时若,土膏沃衍,民物阜康。经称川河流乳,树木凝密。非他国可比者,至今传为圣土。按唐书旧名大秦。贞观九年,曾有传教东来者。今考景教碑序,可知梗概。
易于天教流行
“天主降生此地,正为此地易於流行。且宗徒多默敷教於小西时,去天主降世未六十年,传播已广。汉明遣使西行,访求佛书,以为西方有圣人焉,此时必有所闻。其使者行至天竺,不能复西,偶得浮屠之书,认为圣教,遽以四十二章东入中国,误取之也。
天主经典存于如德亚
“若乃天主经典,昭如日星。吾大西七十余国,人人奉之,奚啻如中国之六经,家弦户诵已乎!且纪载之符合如彼,圣迹之绝奇如此。若使降生他国,则典籍不载,耳目未闻,非惟人所不信,且将玩而亵之。其在今日,殴逻巴诸国尽从其教,咸自如德亚国相传而来。令上国所传景教,流行至今,则亦沦肌浃髓久矣。
三、不可因降生之地而生疑
“要以德教之行,未可以迟速远近论也。总之,或见而知,或闻而知,真似之辩白既真,正教之据当自力,世道人心端必赖之。岂可以天主不降於此土,而疑其偏僻也耶?
四、当一心钦崇天主
天主难以理测
“大抵造物主之淘铸天地,搏刮万物,生生化化,无始无终。其妙理无穷,不啻如沧海之浩□□可以涓滴而测之。
信乃万善之纲
“要之信之一字,道之根原也,功之魁首也,万善之纲领也。
当敬爱天主
“真信既得,知为天地大主宰,万民大父母,翻然动其敬畏爱慕之诚,遵行教诫。返勘吾身从何而生?吾性从何而赋?今日作何昭事?他日作何归复?真真实实,及时勉图。如人子之事亲,朝夕温清,起敬起孝,虽督之劳之,亦惟命是从,不敢少有猜疑过望,如是而后谓之孝子。
不可空究天主奥义
“若无敬畏之心,而徒探究天主奥义,譬沐太阳之光,未感其照临之德。徒瞪目视之,强欲戏其光耀之原,则其目必至眩瞀,而反不受其照矣。日其可穷乎哉?日不可穷,况天地之旋转乎日者哉?天地不可穷,而况天主之生人生物者哉?
“知天主之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又降生救我,则知其当一心钦崇在万有之上,无疑矣。”
第二十一节 赠送圣经
相国曰:“天主之教,如日月中天,照人心目。第当人沉溺旧闻,学者竞好新异,无怪乎岐路而驰也。先生所论,如披重雾而睹青天,洞乎无疑矣。示我圣经,以便佩服。”
儒略曰:“此其大略也,师相见彻天人,已解未始有始之理矣。请绎经典,讲解数日,更有深益。向观察公已曾面谕,须撰数语,以便参同,请先以此质之何如?兹敬纪数端,授相国典载者已。”

万物真原
后学艾儒略述耶稣会士
同会傅泛际、龙华民、费乐德同订
温陵张赓较梓

万物真原题解
《万物真原》是年耶稣会士艾儒略所著,同会傅泛际 、龙华民 、费乐德 同订,艾氏的学生温陵张赓 较梓的天主教护教论著。今底本共面,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号。同馆藏还有四部: 古郎编目为, , , 号; 梵蒂冈教廷图书馆(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 亦有藏本,文献编码为Borg.cine., , ; Rac.Gen.Or.III-, , ; Barb.Or.号; Institut Vostokovedenija (Leningrad) 亦有几部,文献编码为D, D, D,/b., D, D号。
艾儒略,字思及,本名Giulio Aleni,意大利人。他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在广州、北京、开封、南京、上海、杨州、陕西、杭州、山西绛州、江苏常熟、福州、泉州、兴化、永春、延平传教,在闽年,于年卒于延平,葬于福州十字山(延山)。艾氏被闽人誉为“西来孔子”,反教人士亦稱其为“聪明智巧人” 。
《万物真原》是有关天主教本原论的问答式护教论著。本书小引言:“东海,西海之人,异地同天,异文同理,莫能脱于公师之教焉,”即以普遍性的理(“人类之公师”)作为诀择是非的依据,来解决天地万物真本原的问题。书可以分为以下四大部分:第一部分说明 “物皆有始” ,“物不能自生”,不能由天地所生,不能由元气或理所生,论述唯有天主自有自然,无始无终;唯有天主能生万物,赋给万物以性理(第一、二、三、四、五节)。第二部分是在“论凡事宜据理而不可据目”(第六节)的论证基础上讨论天地万物必有主宰者(第七、八节)。第三部分描述的是天主“无始无终”、“绝无声息”、“无所不在”、“元无名象、不涉思议”的特性(第九节)。第四部分说明天主造成天地的过程、目的及天主自身的性质,综述天主是“万有无原之原”(第十、十一节)。本书,即在从一般理性出发,推证天地万物必有主宰创造之本原,而此主宰创造之本原必非同万物一样有所从生。故而天地万物的真本原乃是万物的无原之原(“无所从生者”)。

万物真原编目录
万物真原题解
万物真原编目录
万物真原小引
一、据理以求归一
二、著述以求归一
第一节 论物皆有始
一、天地有始
二、有始者必出于无始者
第二节 论物不能自生
一、物不能自生
二、物非自有
三、唯天主自然自有
第三节 论天地不能自生人物
一、天地不能自生人物
二、地不能生禀性完全之物
三、生长万物非尽犬地之功
四、当感谢生万物之主
第四节 论元气不能自分天地
一、元气不能自己造物
二、元气不能自然生物
第五节 论理不能造物
一、理无知觉以造物
二、理依于物而非能生物
三、造物乃造物主明理之功
四、造物者赋理于物
五、当以理推其所以然
第六节 论凡事宜据理而不可据目
一、目不得见不可谓无
二、据义理之目能见天主
三、以目所不睹为无是心瞽
第七节 论天地万物有大主宰造之
一、造化之妙使人知天地主宰
二、从被造之物类推天地被造
第八节 论天地万物主宰摄治之
一、天地万物运行不爽证天主立法
二、天地万物运行不爽证天主运旋
三、万物各有本性证天主定其性
四、人有形有神证天地有天主
五、万国人心皆知有天主
第九节 论造物主非拟议所尽
一、天主之理不可名言
二、天主可解以非而不可解以是
三、天主性体不可穷尽
四、姑称造物主为天主
第十节 论天主造成天地
一、天主造物与人不同
二、天主造天地万物之序
三、天主造天地之大要领
第十一节 论天主为万有无原之原
一、天主为万有之元有
二、天主为无始无终者
三、当感谢天主恩泽

万物真原小引
一、据理以求归一
凡论一事而有相反之说,既不能俱真,必有一确法以定之。如论物之轻重,必须定以权衡;如辨金之真伪,必须定以鏐石。论道亦然,每遇相反之论,惟藉一理为衡石。人能不是己是,而独是理之是,则决万疑亦易易耳。盖未有理之所是者而非、理之所非者而是、理之所既非既是者而可疑是可疑非。但彼一种似是实非之论,于理远又复弥近,故令人难辨。以此愈当寻认真理,击排到底以求归一。
以理释日远近之疑
譬如,童子辨日。其一以大小验之,谓早近午远矣;其一以寒暖验之,谓晨远而午近。二说相反,又俱似是,而实俱非也。以理究之,天包大地在中,如圈中之有一点。日月星辰丽天周绕,大地如一轮旋转于中枢。其上下四傍(石版)相距俱等,更无晨午、远近、彼此之分。所以早似大、午似小者,由早间湿气弥漫,地面重重辉映开日之光。午间则日在天中,无湿气遮映以开散日之光者,故早大而午则小也。所以早寒午暖者,因早间阴气甚盛,又日斜照无力,不能一时顿消。到午日力正旺,消化阴气,又能直照。所以早则寒、午则暖也。亦由于此。
以理证万物之原
今人论天地万物之原,其说不同。或云天地无始无终,或云天地有始而能自生,或云天地有始而有所以生。所谓天地有所以生者,又或曰理,或曰气,或曰主宰。穷究主宰之说,又各议论不一,以致人心茫然,莫知所向。而人伦之至业,亦不得不大废矣。此天地间一大事。众务之先,正学之宗,岂容置而不明论哉?必须逐端以理论之。理者,人类之公师。东海、西海之人,异地同天,异文同理,莫能脱于公师之教焉。故君子当姑置旧闻,虚其心,而独以理为主。理在,则顺而心服;理所不在,则逆而非焉可也。
二、著述以求归一
余述此编非敢好辨,聊就敝土所传公论与夫穷理所得之学,请证于好道之士,以求归一。或者不倍于真理,云君子不以人废言。倘肯留神谛思相与谘诹正道,予则幸矣。

泰西后学艾儒略识


第一节 论物皆有始
一、天地有始
或曰:天地之始。经典未载,耳目未经,何以考之?
曰:证天地有始,约举五端。
制作养生有始
其一曰,人类须备物以养其身。如五谷百果以疗饥。酒浆以止渴。衣服以御寒,房屋以蔽风雨,城池以避灾害,邻里以相友助。设无此数者,人类必不能存,存必不能久。即有一人能之,万民亦不能也。顾耕种、炊爨、制造诸存养生命之计,各国经典俱记其始肇年数。如中国记伏羲、神农、黄帝之时,创造存养生命等具。故知自此以前,天地之始必不远耳。不然,自此以前,既无烹饪、裁制诸事,民将何所依赖而生。设如外纪所谓茹毛饮血,有同禽兽之性。岂其然乎?
人类从出有始
其二曰,五谷之种,今岁一粒,明岁可得一升,后岁可得一石。一粒之少,渐渐而生,必至万亿。人类亦然。当今亿万之民,逆追百年之前,必少于今日。再追千年之上,必又少于百年。总而计之,今日万民,其先必出(于)数人。数人之最先,必出于两人。之时则人类之始矣。两人以前,人类从何而出乎?
人类始祖记载有始
其三曰,万国典籍论天地之原,本国之始,皆必谓有初。如中国记盘古而上,更无人类。太西记亚当以前亦更无人类。即此便是天地之始矣。
天地运动有始
其四曰,苍苍之天,必不可言无始。盖天一辟。就能运动。既运动,必如今日。自东而西,一日一周,明日复还本方。既还本方,即一日之始也。即此推之,一日之前直至于无天可动、无地可载、无物可生,岂不为天地之所始乎?
经典记载天地有始
其五曰,造物主之《圣经》详载天地之初年、人类之元祖,又详记自有天地以来,世世之事,代代相传。自今崇祯元年,直溯始有天地,共不满七千年。如中国历书,不经秦人,可为公证,不容疑也。或曰:中国载籍,记盘古氏至帝尧,约有数千万年。岂自开辟来,未满一万乎?曰:不以外纪所载为据,以经典所传为凭,则此疑可立破矣。盖孔子删述《六经》,诸如此无稽之谈,悉削不道。独《易》大传称说伏羲、神农、黄帝、尧舜。《尚书》亦粤稽古尧舜。而上古荒唐之言,俱未之及。盖经不传疑而传信如此。南轩氏论尧舜以前之事,亦曰其中多有不经,又曰作史者当自伏羲造端无疑也。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矣。《纲鉴》亦曰:不信传而信经,其论始定。今吾据经载,自帝尧迨今,未满四千年。顾说尧前又有一三千年,似亦多矣。此与《六经》之义不相远。而实有大据刘氏任臆载数千万年,未足为信也。若欲尽信之,则女娲炼五色石补天,共工氏触不周山,天柱绝,地维缺。伏羲人首蛇身等语亦将信之乎?既不信,则数千万年亦不可信矣。且史书称燧人氏始教民烹饪、有巢氏始教居室、神农始教民稼穑,可验如此以前,人类稀少,而天地之始,亦不远此矣。
二、有始者必出于无始者
矧吾论此有始,欲明有始也者,必有无始也者,出乎天地之先,能造成天地云尔。若只论有始,则七千年之始,始也;千万年之始,始也。总有无始者居先,而于修短曷论焉?若佛氏恒河沙数之天地,自无可证,不足论也。
第二节 论物不能自生
一、物不能自生
或问:天地人物,吾知有始矣。何以知其不能自生?
曰:此理甚明。试姑举数端。
物非造即生
凡生物者,必在物之先。受生者,必自无而得有。生物者,既在物先,则其能生己者,须在先。如先有,何更有生?既必受生,原无有。既无有,何有生物之能?既无生物之能,并无生之能也。物有二品:或生成,如牛马。或造成,如器皿。论生成者,如人必生于造人者,马必生于造马者,未有人马自能生己。可知最初之人马,亦不能自生己也。他物之生亦然。论造成者,如房屋器用之类,从古未有能自造者。必有工匠造作之而后有也。今夫天地人物,都包二品之中,故天不能自成天,地不能自成地,人物不能自成人物矣。
物不能自体
又凡保存已有之物,易于创造未有之物。今物既受生成一形体,不能自保其不坏也。易者尚且不能,而况其难者乎?
物有赖于他物
又凡需别物以养其身,必更需别物以生其身。今见人畜需饮食水土以养其生,草木亦需风雨、日月以滋其生。可知不需他物以生己者,更不资他物以养己者也。今既不能免其养己者,胡可免其生己者乎?
物不能自主其生
使天地人物能自生,何以今日生,而非千万年前生;何以此处生,不彼处生;何以生时,不即顿大而、完全,乃俱由小而大由亏而全。何以中国所产之物,他国或未有;他国所有者,中国亦未全有,如宝石、奇香异物等类。即知天地人物,不由己自生其生也,必有造物之主,命其生焉,而后乃有生也。
天不能自动生物
若有物能自生,人必曰:天生矣。万古不坏者,明者断之曰:天若能自生,必能自运。然天不能自运,必藉天神而运之。可知:天不能自生也。何以知天不自运?凡物自运动者,必有所未得,而藉运动以得之,以遂其本性。如石之在上,去其阻碍,必至就下;如火在下,去其雍阏,必至升上。因石之本性重,其本所在下;火之本性轻,其本所在上。故运动各求所未得,以遂其性之所向。他物亦然。今夫天,万古以来,昼夜运动,无瞬息停。若天之运动是本性所发乎,必其将有所未得而运动焉,以求得之。乃天今日一周已复昨日,原所若有可得则得之,斯已矣,何明日又复转乎?况且能自动者,必是活物。活物有形体者,必须他物养之,必渐至于大,又渐至于衰。今天一无可养,又不必养。万古大小如一,坚固光明如一,可知非活物也。既非活物,亦不能求所得,亦不必求所得。故天之运动,必藉外有力者旋转之。此乃造物者哀怜下民,命天神旋转之,以普照广育万民也。
二、物非自有
或曰:天地人物不能自生,既已明矣。然天地万物虽不自生,亦不必有所从生,乃云:其原自有。于理何伤?
曰:自有者,无时不有、无德不备、无福不全、绝无穷尽。凡物受生于他造者,任造者之意以造之。早迟、先后、长短、广狭、方圆、平直,俱随其意。故不受生而自有者,无有定其本体。与夫时德福之界限者,今天虽光明亦有昧。虽至广大,亦有穷尽,诸重天之上,更无天也;九重天以下,亦无天也。不惟其本体有尽、其用亦有穷,而德福又不必论矣。矧天原自无而有,则原非自有者明也。天如此,地与人物又在天之后,愈不可言自有矣。
三、唯天主自然自有
或曰:形气之天,必非自有。惟有主宰之者,常在而自有也。
曰:主宰天地者,即造成天地万物之主也。惟有此一主自然而自有。故惟此一主,无时不有,无智、能、德、福不全备。他物受此主化生,谓之自有可乎?
第三节 论天地不能自生人物
一、天地不能自生人物
或曰:天地既有始,又不能自生自有,必有造之者是矣。然既有天地,天为父,地为母,有氤氲之气,自能生人物矣。故人常感天地之恩,而以时祭谢之。
曰:否!不然。
天地不能自生草木
盖凡不能其所易者,愈不能其所难。今五谷百果之化生,必易于人畜之生育也。五谷果品,非藉人工耕种灌溉,虽有土而受天照,亦必不能生也。草木之微,天地且不能自生。矧难于草木如人畜者乎?
天地不能生人物
若始初天自有生人物之能,则今古同此天地。何以据今所见,天地未曾有生人物而必各出于其种类乎?
天地不能养婴儿
纵使始初能生,然亦不能养。试取一婴儿置之旷野,纵受和风煦日,而能自生自长乎?即在父母怀中,拊摩鞠育,尚难必其生。何况野处乎?
天地不能生人畜
又凡生于土者,必藉土以养,如草木之类;生于水者,必藉水以养,如水族之类。气族、火族亦然。今人畜不能以土为养,则人畜非生于土者,可知矣。
地不能生灵明之物
又论凡物之性,其本体所未有者,必不能传之于他物,故物生物,不能超出己类。如土之为物也,只有体质而无生活,故其所生,只是块然无生之物,如金石之类也。草木但有生长而无知觉,即不能生有知觉,如禽兽之类也。禽兽但有知觉而无灵明,故不能生有灵明如人类也。今天地本无生长、知觉、灵明,故自不能肇生有生觉灵明之物,必须各物之本类,自相传生也。
二、地不能生禀性完全之物
或曰:人、物不从天地生,既已悉明。今见小草,不待种类,自生长于土者,其说云何?
曰:如土藏于密室,不受天之照、雨之润、日月之冷暖,亦断不能发生,可知土本无自生物之能矣。但既受天之照、雨之润,日、月、寒、暑,四行相交。则诸禀性不全之物,藉此四行之质,即可作其种子,而发易生之物。如土虫、野草诸化生之类,至如禀性完全之物,如人、畜、果、谷诸种,如有四行之质,不资本类,必不能生也。
三、生长万物非尽犬地之功
或曰:万物不得天之照临,不能生育,则生育非天之功乎?
曰:无天则万物不能生育,似也。然亦未可言即天之所生也。譬如画工赖日灯之光,作画既成,亦不可即言为日灯之作也。又如无土则人无所承藉,而生育之机绝然,则生育亦岂土为之哉?故天地虽不可无,而生长万物亦非尽天地之功也。
四、当感谢生万物之主
故明士欲穷究事理,必穷天地万物本然之性,谁为付之?谁为主之?此乃万物功效之根原也。知天地不能自生人物,必另有主之者。则其拜天、谢地与一切他物,无宁感谢物主,而图所以报其恩为愈也哉?
第四节 论元气不能自分天地
一、元气不能自己造物
或曰:天地之先,惟有一气。其清者,分而为天;其浊者,分而为地,此乃天地之根也,何复论造物主哉?
曰:气者,不过造物之材料,非可自造物也。且据云分而为天,分而为地,则已有分之者。果“元气”之能自分乎?元气之说,夫何所考?或者不知天地来由,姑举“元气”以为天地之根抵。
万物必有四所以然
然以“理”推论之,凡物受生,必有四所以然,而后能成。曰质者、曰模者、曰造者、曰为者。缺其一,必不能成物。而论凡物之生,又分两种。有生成者、有造成者。两种俱赖四者而成。试论生成之物,如人以形躯为体、质以灵性为模、以父母为造作、以父母继嗣之意为意。再观造成之物,如瓦器以土为质、以式为模、以人工为造、以其所适之用为为,万物皆然。则天地之先,纵有“元气”,亦断不能自分为天地万物,必有造之之主,明矣!
造物必明觉其象
又凡造物者,必先有其物当然之象在明觉中。因照内心之象,然后能成其物也。譬如工匠造器,必先有器之象了于胸中,然后能信手造出。如无此象,便懵然不能措手矣。今元气更无灵觉,不能明了天地之象,何能造天地哉?
元气不能为造者、为者
又凡造物者,必在物体之外。如工匠造器,必不分其体为器皿,须以他物造之,其工匠固在他物外也。今元气浑在物物中,以成万物,是元气为物体,而不在外,仅可为质者、模者,而不可为造者、为者也。
二、元气不能自然生物
或曰:譬如谷种仅一粒耳,迨其后枝干花实,自然而生,不必有他造之者。物具本性,又因本性发生,乃自然而然,岂必有他作者乎?
种之发生不离造者
曰:种之发生,必不离于造者。设种无前树生之,将必无今树之生。故前树为后种之私造者。纵自各有种子,无人力栽培,与夫土之滋润,天之照临,为种公造者,则亦不能发生也。
元气由造者所造
矧今之所云元气,苟无造之者,即无所从来。
元气分散不由自己
设有元气,而无停毓、运旋之者,亦不能自分天地,与夫万物之散殊也。
元气不能自定己性
何况凡有自然而生之物,必先有定其自然之性,为其自然之所以然者。如火自然而热,水自然而湿。必先有定水火之性者,而后水火能有此性耳,非水火能自任己意以为冷热也。则元气不能自分天地,另有造之者,著矣!
第五节 论理不能造物
或曰:气不能自分天地万物,固矣。然气中有理,理能分气。造天地万物之功,理之功也。
曰:不然,此乃非理之说也。理者、道者,皆虚字耳,何以能生物也?
理不能生物,略举数端:
一、理无知觉以造物
其一,经营剖析之事,非明觉者不能。理原无觉,岂能经营剖析哉?天之日月星辰、地之山川草木、人之百骸四体,各的确不移,千古不差忒者,非有大灵觉为之剖析,则何以能成乎?今试使造一异品,如璇玑玉衡之类,自非聪明妙巧之人不能,何论大而天地、织而万汇,谓无知觉者能造之哉?
二、理依于物而非能生物
其二曰,凡物共有二种:有自立者、有倚赖者。自立者又有二种:有有形而属四行者,如天地、金石、人物之类;有无形而不属四行者,如天神、人魂之类。倚赖者亦有二种:有有形而赖有形者,如冷热、燥湿、刚柔、方圆、五色、五味、五音之类;有无形而赖无形者,如五德、七情之类。夫此自立与倚赖二种,虽相配而行,然必先有自立者。而后有倚赖者。设无其物,即无其理。是理犹物之倚赖者也。无有形之体质,则冷热、燥湿、刚柔、方圆、五色、五味、五音,俱无所着。无无形之灵,则五德、七情,亦俱泯于空虚,而谓理能生物乎?即云天地有天地之理,神鬼有神鬼之理,亦从有生之后,推论其然。若无天地、人物、神鬼,理尚无从依附,又何能自生物乎?
三、造物乃造物主明理之功
或曰:理配物而行是矣。然物未生时,亦必有物之理。譬如此扇,当无扇前,先有扇理。据彼扇理,造此扇用,则是理可以生物也。
曰:物前之理,不属于物,属造者之明觉中。盖造者必以其物之当然而造物。如造物而不知物之当然,必不能应手而作,作之亦不能各得其当。譬如造一日晷,先不知日晷当然之理,必不能刻画而成。故此物先之理,非先自立一处,而自能造物也。俱系于造物者之智能。而造物之功,非理之功效,乃造物者明理之功效矣。
四、造物者赋理于物
其三曰:理也者,法度之谓。造物者成物之时,不特造其形,而亦赋其理。犹如开国之君,必定一国之法律以为治。然无主君主焉,法律岂能自行也哉?又如棋局界画于盘,以待人用,此其棋理。然而棋不自用,必由人用。非棋之理,自能生棋也。此岂不亦昭昭易见,而谓理为造成天地万物根抵哉?
五、当以理推其所以然
且理之云,亦总统之称。凡因其物当然,推其所以然,皆理也。子云理能生物,吾云理不能生物。必由造物主所生,亦据理而论也。如何脱得个理?
第六节 论凡事宜据理而不可据目
一、目不得见不可谓无
或曰:人所能见者,方为的确,可传于人。今谓天地有主,目不可见,岂易传于世乎?
曰:论人世之事,多有不能自见,而信为必有者。譬如遗腹之子,未尝得见其父,然其子既生长,必信有父。若有人谓其无父,必大骇而拂然矣。又如道途之中,虽不见人涉历,但见人之足迹,必信有人过;又上古尧舜之事,人即末见,但因世世相传,无有不敬而信之者。理可信耳。天之道、人之性、物之则,俱有可信。苟因耳目末见,而谓天无道、人无性、物无则,岂不畔常拂经也乎?而今不必远论,即目前粗物,如风、气、音、声、臭、味之类,亦俱不见,亦不可谓之无也。
二、据义理之目能见天主
吾今欲令诸有目者能见天主。但人目不等,有外目焉,有内目焉。二目相并犹太阳之光与爝火之光,大相悬绝。外肉之目,视物或有差谬,然而自不能觉。内神之目,最精明,能改外目之差,以归于正。故外目之用,全藉内目主张,分别物象。试以肉目而视水中植木,必谓本体倾斜。然以理度之,则其本体实直,未尝有斜,为其水荡漾而似斜也。又试观彩石。近置目上,则五彩炫耀;离目寸许,诸色全无矣。又物大者,远视则小;相离之物,旁视则断,直视则联,岂非肉目之有差忒,而不足全凭乎?惟神目视物,以义理衡之。义理无远近,横直、水气之阻障以眩其目,故所见极真、极确,永无差谬。故据义理之目者,能见天主,固不藉肉目以定其有无也。
三、以目所不睹为无是心瞽
吾友利子曰:嗟,嗟!愚者以目所不睹之为无也,犹瞽者不见天,不信天有日也。然日光实有,目自不见耳。天主道在人心,人自不觉,又不思省,终其身不知天之有主,其为心瞽,可胜悯哉?
第七节 论天地万物有大主宰造之
一、造化之妙使人知天地主宰
万物之象列于天地,犹刊工镌文字于典籍中。愚者只见文字之外貌;明者见之,则透其文字中之精意焉。凡物纵至奇至妙,苟为耳目之所常寓,则不觉其妙,而以为平常云尔。欲究天地造化之妙,且当设有哲士于此,生长幽室,从未见天地万物之错陈。忽有一日,出睹万象,犹平人初登帝殿。天为宫阙之盖,日月为庭陛之燎,列宿为禁闼之棂星,金石为内府之宝藏,江湖为上林之池沼,花草为瓘瑜之文彩,禽兽为妇寺之珍膳也。夫亿万天神听天主使令,无限邪魔为天主舆隶,率土下民为天主臣子。各天之旋转,日月星辰之迟留伏匿,岁序四时之错行不忒,而递生万化各有一定之规,千古不爽。此等妙境,得之骤见,必悚然惊讶,深心羡慕,为谁主之?为谁造之?定想必有大能、大智主宰其间,而发敬畏之心。岂敢言偶然有此,无一主张是者哉?
二、从被造之物类推天地被造
噫嘻,几微一物,如房屋、楼台、器具。人见制作有法,必谓有主而造之。天地万象之大,宁曰:“无主而自生也。”西国古时有精于天文亚而基墨得者,以玻璃造天地之仪。内藏消息,层层相联;日月五星,各丽其天,各循其度,宛如一小天地。今使此奇器相传,入于子之手,子必惊骇,以为奇绝,必叩求何人之巧思神手而创造若此。若曰:“非人所造,乃浑然一玻璃自然而成此巧妙。”子必大笑,以彼为怪诞矣。法象如许之大,乃能无造作而自成之乎?
第八节 论天地万物主宰摄治之
一、天地万物运行不爽证天主立法
凡定一法律,必高明聪察之士方能恰当。其能立法,永远而不乱,则尤至明、至高者之所为也。子观天位乎上,地位乎下,日月星辰运旋不息,春夏秋冬错行不忒,火气水土变化无穷,飞潜动植各以其时,各适其用;千古未有差错,未有变易其性,改其本用者。可知立永远不爽之法,必至高、至明、至能之天主也。
二、天地万物运行不爽证天主运旋
又凡无心之物,自不知举动。设若一举、一动悉中其法,必有有心而最灵明者以运动之。譬如自呜钟,刻刻转动,自不知其动,按时即呜,毫不差爽。岂不有有明悟者,调停其机关而使之然也?今天地无心,而时时运行。卯在东、午在顶、酉在西、子在下。递报时刻,日日如此,岁岁如此、又照临生化,而自不知其动,不知其生,岂无有灵明者运旋而使之然乎?
三、万物各有本性证天主定其性
或曰:物各有本性,自然而然,又何必运之使然?
曰:因性而然似矣。但其性之然,从何而来乎?必先有定其性之所以然,然后能各因其性,而为自然也。倘无定各物之性者,而任物随意自取,且不能有性,焉能成自然之妙乎?
四、人有形有神证天地有天主
且以人身论之,人有形有神,二者相合而成其为人也。神在,则四体五官始能知觉运动。其灵神一离肉身,纵有五官四体,亦不能知觉运动,必至颓倒毁坏矣。今天地万物,使无灵明之主宰治之,则天地万物亦颓倒毁坏久矣。
五、万国人心皆知有天主
欲知天地有主,但观人人本心所向。万国人人,疾痛危难,动即呼天何以故?凡人有生来之本性,不可虚假,极其真实。必知有一天主,为人心共向之的,而非漫然向于虚空不可得之境,明矣。即万国典籍名论,亦各论一上天之主宰。虽其名称不同,解说不一,精、粗、偏、全种种不侔,亦必各寻一所事之主。岂今古万国之人心,俱参错而不可凭哉?
第九节 论造物主非拟议所尽
一、天主之理不可名言
未有天地之先,独有一天主。本无始无终,全智全能,全善全福。其体绝无声臭,至纯无杂,至灵不昧,至仁无私,至智无错。其始无往,其终无来。其无形之灵体,无所不在,而于物不杂,于物绝不同体;而能化生万体,弥六合,而六合不能载。主万物之变化,而永自不变。其于天地万物,比之太仓之梯米、沧海之一滴,不啻也。运万物而自至静,照顾万物而不烦,生万物而自无所由生,引导万品而令各得其所。至尊无对,至高无上。万物存而于其本体不增,万物毁而于其本体不减。所造万物,不藉质料,不劳心力,不废时候。既生之后,时时照临。一息间断,物遂消灭。元无名象,不涉思议。从古圣贤欲阐明天主之理而未得,盖愈想愈透,愈不可以名言。
二、天主可解以非而不可解以是
盖论天主之性,可解之以非,而不可解之以是。何也?所可言者,非天、非地、非人、非物、非神、非鬼、非道、非理、非性、非气,而天、地、人、物、神、鬼、道、理,性、气之大主宰也。命天以覆、地以载、人育、物生、神乐、鬼愁、道行、气运,而性毕具焉,以全造成保养之功效。
三、天主性体不可穷尽
总而言之,圣人既不能形容,愚者安能摹仿。如强欲为之解说,祗自昏懵而无逃大傲之罪。如人强欲仰视太阳之光,目已先眩也。人欲以其微悟,透明造物主之大理,犹如以萤火之光,而欲照明天地。意狂心乱,必不可得。若使人能尽透造物主之全解,则此天主之性体,亦有穷尽。非所以言天主矣。
四、姑称造物主为天主
今既无可称名,又不可不称名,姑称之为天主。盖人所见之物,惟天为大。又恐人即以天为主。故若云在天之主也。况言天,则万象统括其中。言天主,犹言天地万物之真主、万民之大父母云。 
第十节 论天主造成天地
夫天主造成天地,其说甚广虽数千百册,亦纪载不尽,今略陈其梗概。
一、天主造物与人不同
其一曰:天主造天地之功,与人造物之功,其不同有五处。盖人之造物,必须材料以成物之体,又须器具以裁物之料,又需时候以俟其成,又须劳心力以营其功。既造之后,又不能保其不坏。今天主造天地,绝不资物料,纯以无物化成万有,一也。绝不藉器具,惟出自全能,其所欲生即生,二也。绝不待时刻,瞬息而天地即立矣,三也。绝不费心力,随意而办,四也。既造之后,未尝有损坏,永保持之,五也。
二、天主造天地万物之序
其二曰:欲详知天主造天地之功,必须按天主《古经》及诸圣所传。约言:天主造成天地,虽不必费时刻须臾,但万类繁多,其中更有次第深意。故天主造成天地万物也,先造成四件。
造天堂之天
其一,造成天堂之天。天堂之天以外无物,此天为万物之界。其体内圆、外方、至高、至大、至光、至精,常静不动。以待他日灵明之物,立功上升,以享其乐。
造天地之体
其二,造成天地之体。形圆而德方。其中分别四层地狱:最下处所,在地中心,为永苦狱,以处邪魔、恶人,永不赦除;次外一层,为炼罪狱,凡善人或有过愆,而生前解补未尽者,至此受其苦罚,必炼净,乃得升天;又外一层,为灵薄狱,婴孩无知,未为善恶,无赏罚可加。处此非有所苦,第无升天之日耳;又外一层,为暂候狱,绝无苦恼,而有安乐。耶稣未降生前,天路未开,有德者暂处于此。后耶稣挈以同升。今为空狱矣,另有别篇详之。
造纯一之水
其三,从地而至天堂之天,纯一希微之水,以为万物之质。
化生九品天神
其四,化生九品天神,乃无象无形灵明,其多无数,分为九品,亦详别篇。
水、气、火、地,共成四元行
次以希微之水在地上者,化成气,气之上化成火,并地水共成四元行。地之于水、水之于气、气之于火、火之于天,层层包裹,如葱头相似。火上分成重重天,以旋转运动。次命地洼下盛水,以为湖海。命地突出而成山岳,以平地居人。又命余地发草木花果种种。其地中更有乐土,以待始祖之居。
造天上日月五星
次造天上日月五星,各丽一天,以为七政。又一层造众星辰,各天以其本星为名。今依中华所名名之:一月天、二水星天、三金星天、四日轮天、五火星天、六木星天、七土星天、八列星天、九与十皆洞明天(亦曰水晶天)、十一宗动天然。此天地诸星,非灵觉之物。诸星丽天,如木节之在板,其体比天更硬、更坚,能发光辉。此详见《历法书》中。
命水中生水族
次命水中生水族,如蛟龙、鱼鳖之类。又复命生气族、飞禽,如凤凰、鹰雀之类。
命地生走兽
次命地生走兽、牛马、狮象之类。此三族物类,但有知觉而无灵明。天主赋之本性 ,令各能生养,各传其类,各适其用。
最后造人
万物已备,方造二人。一男一女,男曰亚当,女曰厄襪。与之权能,主持世界之物,享用之。欲使人知恩认主,常感而事之也。二人之身,当始造时,即如成人,赋之灵心以全其性,包含万物之美。盖有体如天地四行,能生长如草木,能知觉如禽兽,又能明理如天神。故人为形物之最贵、最灵。而天主造天地万物之功,俱已全备矣。
三、天主造天地之大要领
或曰:天主既欲造成天地,何不于无穷世之前造,而直待此时造之?
曰:天主造成天地之意,不可以人意定之。其期或先、或后,自有适当其可者。要之先生、后生,总是一理。人但识其造成世界,独加意人类,有如此其贵重者,皆望以登天堂事主享福,是大要领处。若论所生,定然着一时候,岂必先生者为爱之深,后生者为爱之浅乎?即令先生亿万年无穷世之前,而是前生之人又疑曰:何不早辟数千年、万年?则安有已时乎?此非穷理者所宜枉费心思也。
第十一节 论天主为万有无原之原
一、天主为万有之元有
或问:天主生天地万物是矣,不知谁生天主?
余曰:噫!天主为万有无原之原。胡询其所从生乎?天主有所从生,则非天主矣。盖有始者必出于无始。天地有始,始于天主之全能。则天主为万物未始有始之始矣,何更求之有哉?若必云天主有所从生,则将穷夫生天主者,又从何年耶。递推原本,既不可至于无穷,必有所止极。则最先最初,无所从生者。乃吾所谓天主造物者也,世无可比。浅譬之树木焉,其叶花实必出于枝、枝出于干干出于根。至于根,则为花实枝叶本原,又何复问根之根也哉?又譬之数焉,亿出于万,万出于千,千出于百,百出于十,十出于一。一也者,亿万千百十之原,诸数之始者也,又何复问一之一者哉?若问树之根,数之一,亦为物耳,则必复有所从生。余曰:论根一字,则指树木花果之原,无可复推矣;论乙一字,亦诸数之始,更无他数在一前也。若论其为物也,如一人、一马、一树,则必生于前人、前马、前树。穷其前人、马、树所初出,则必出于天地穷第一人、马、第一树木也。而天地间最初人、马、树木,既不复有人、马、树木所从生。则皆为天主大造物之所化生也。而天主自超万物之上,自在万有之先,无所从生,而实为自有,且为万有之元有者也。
二、天主为无始无终者
盖物有有始有终者,草木、禽兽及人之肉躯是也。有有始而无终者,天地、神鬼及人之灵魂是也;其为无始无终者,惟至尊天主。无穷妙体者已矣。盖天主无穷妙体,则无他物在前焉。
三、当感谢天主恩泽
呜呼,天地万物皆天主为人所生,则天主实万物之天主,吾侪之大父母也。要在认得真、爱得切,图成天主之肖子、功臣,斯不负其生养、保存至恩。而日后复命,可永远享无疆之真福矣。今欲稍知其恩,姑举其一。试思天地或无日,万民俱坐长夜。忽见太阳东出普照六合,则必大欢,而转思谁命此日宠出照临,岂不大谢造物至恩。乃今无日,不见太阳之光,胡可忽天主恩泽,不致感谢哉?举一太阳,而水、火、衣、食,种种日用之物,可推类矣。圣博纳文有云:“若尔生而瞽、而聋、而喑、而瘫、而死,幸蒙天主洪恩,复苏尔身,开尔聋聩,解尔口舌,救尔诸疾。尔既含灵觉,敢忘其再造之恩,而不图所以报之乎?”今天主保全尔身,令汝未死、未聋、未瞽、未喑、未病。尔自思其恩,不亦更大?於既病、既死,而复赐尔安康耶。尔尚未兴感谢一念,不图所以报其恩万分之一,而可乎?而忍乎?思之思之。




口铎日抄
艾儒略、卢安德、林本笃、瞿西满共铎

口铎日抄题解
《口铎日抄》书名中“铎”有二义,一是指司铎,中国信徒严谟所著《天帝考》亦称之为“铎德”,是“撒责尔铎德”(拉丁文sacerdote)的简称,意即神父或司祭。二是指古代宣布政教法令或遇战事时使用的大铃,作者把司铎比喻为“铎”,“司铎若洪钟,叩之即响。”“口铎日抄”的意思即是,西方神父传播天主教“觉世洪音”的记录。
此书是始于崇祯三年 止于崇祯十三年 的一本日记体的对话录,记录的是来华耶稣会传教士艾思及、卢盘石、林存元、瞿弗谥四位司铎平日的讲道和与人的对话。《口铎日抄》的整理者为李九标,在书中以“余”自称。订正者包括张赓 、严赞化 、林一俊、张勋、黄维翰、林光元、林嗣玄、李凤翔、吴怀古、冯文昌、苏之瓒。较阅者包括陈克宽 、林一俊 、李九标 、罗天与、翁鹤龄、林云卿。分录者包括朱禺中、张赓、颜维圣、陈景明、陈景耀、柯士芳、陈景明、严赞化。
主要口铎者艾儒略,字思及,本名Giulio Aleni,意大利耶稣会士,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在广州、北京、开封、南京、上海、杨州、陕西、杭州、山西绛州、江苏常熟、澳门、福建福州、泉州、兴化、永春、延平等地居留,在闽年,年殁於延平,葬福州十字山。有一位反教学者也提道过,“三山人皆知‘客有自西洋来者,其人碧眼虬髯,艾其名,盖聪明智巧人也。’” 被闽人誉为“西来孔子”。第二位共铎者卢盘石,名安德,本名Andrius Rudamina,立陶宛人,生于年,年到达澳门,在福州居留,卒于年在福州。第三位共铎者林本笃,字存元,本名Bento de Matos,葡萄牙人,生于年于维迪格拉,年在中国,随后在福州、海南、澳门、交趾之那等地传教,年在海南附近被海盗淹死;第四位共铎者瞿西满,字弗谥,本名Simon da Cunha,生于年,年到达杭州,年到福建,年福建延平,随后在澳门、北京奉教,年卒于澳门。
笔记者李九标,字其香,福唐人,受洗于年 ,艾儒略施洗,信奉天主教后,追随几位司铎左右,手抄笔录,把西方传教士们日常与人宣讲有关天学之理记录下来,并搜集了其他几位教友的记录汇编成册,以期把几位司铎的言传身教宣扬开来。使“愚者醒,顽者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达到传播天主之教,吸引人悔改奉教的目的。
本书根据北京大学图书馆藏重刊本 。重刊本有李九标、林一俊、张赓的序。在本书的编辑过程中,保留了原刻本的目录,标题在每一节的题目下。例如:“论心图一十八幅,,凡十九则”:指第一卷页;凡十九则指原文共分十九段。原刻本分上下两册装订。第一册共页,第二册共页,目录共页,总共页。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也有藏本,古郎(Maurice Courant)编目为,,,,,号; 藏本在梵蒂冈教廷图书馆(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文献编码为Rac.Gen.Or.III.号; 也藏在Institut Vostokovedenija (Leningrad),文献编码为D, D, E号。
《口铎日抄》原书共八卷,其中卷一卷二是至年间完成,卷三在至年间完成,卷四在至年间完成,卷五在至年间完成,卷六在至年间完成,卷七在至年间完成,卷八在至年间完成。卷一卷二记录了卢盘石的言行,卷四、卷六记录了林存元的言行,卷六记录了瞿弗谥的言行,八卷书都记录了艾思及的言行。
书中三个方面的内容凸出。首先,传教士们对于传统的儒释道及民间信仰采取显然不同态度:(一)对于儒学,传教士们基本上采取一种肯定的态度,说:“夫能力行孔子之训者,进而圣学,当必易易”(:)。(二)对于释道则往往采取批判态度,如在“答佛老三非”(:)节中说,“佛老不知有天地大主则自昧正道,不识大原,其学固不足重。”(三)对于中国的民间宗教和传统礼仪也多持异议,如“答择地葬亲毋惑堪舆”(:)节中批判了风水之说,在“答关壮谬未为大忠而崇祀之非正”(:)节中指出了祭祀关羽之谬。在“答晷刻随方而量家无据此“(:)节中说:“夫星家之择日、推命也,以为普天之下,同此时耳。今即王会之内,便已不同若此,彼星家安所凭以定吉凶乎?”来说明推命择日的虚妄。通过“述不娶妾”(:)节,“娶妾枉道母得藉口孝名”(:)节来批判传统礼教的纳妾制度。
《口铎日抄》中更多的内容是有关天主教基本教义的问答:引用一些《圣经》的故事,如耶稣骑驴进入圣城的故事(:)、最后的晚餐的故事(:)、耶稣受难前的祷告(:)来介绍降生天主的事迹和教训。在“答天主全智”(:)节“论天主三位一体有生发二义”(:)节中介绍了有关天主及三位一体的教义,在“答耶稣为真天主不可姑称为圣”(:)节中介绍了有关基督的教义。在“论天神灵明与人不同故悖主之罚特重”(:)节,“魔鬼记过,天神记功”(:)节中介绍了有关天神魔鬼的教义。在“原罪为罚之余”(:)节,“答永苦之罚与罪相称”(:)节中,介绍了有关人罪与审判的教义,在“答降生救赎”(:)节,“答奉教之人终有依归”(:)节中介绍了有关拯救的教义。在“论张子异迹”(:)节,“论圣伯多禄可仿之德”(:)节中介绍了有关圣徒的教义。在“论圣母之恩“(:)节,“论勤奉圣母之险”(:)节中介绍了有关圣母的教义。还有有关天主教礼仪的教义,如“论光荣圣架瞻礼”(:)节,“论圣枝瞻礼”(:)节,“论圣体为灵魂之粮”(:)节,“论圣体之恩增人神力”(:)节等。《口铎日抄》还有一部分内容是关于劝勉人赶快信奉天主的教导。如“喻从教毋待”(:)节,“喻入道贵勇”(:)节,劝勉人信教后要热心事奉的有“论热心”(:)节,“勉立功”(:)节,教训人要遵守天主教道德规范的有“守贞为上”(:)节,“论水德”(:)节,“论德贵谦”(:)节,“答圣教孝敬父母 存亡皆然”(:)节等。此外,《口铎日抄》还广泛介绍了当时西方的天文、地理和历算知识,如“志天地义诸图名”(:)节,“论日有二行”(:)节,“论地如圆球”,(:)节“答地震”(:)节,“答太西有万年不易之历且不置闰”(:)节等。由于当时科学技术的局限,这些理论在现在看来已是错误也不少,但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来说已经是较先进的了,意义非同寻常。
《口铎日抄》中涉及的人物包括司铎、中国信徒、慕道友、以及对天主教持怀疑和反对意见的人。凡是有名有姓的人,都是已经信奉天主教或后来信奉天主教的“同道诸友”,尚未信奉天主教的人,其姓名“则不僭书”。书以问答形式记载了司铎与上至相国下至尚未入教的普通慕道友的对话,有时是慕道友求教,有时是不信者质疑,很多时候,则是几位司铎借天主教的各种节日随机引出议论,宣扬天教道理,发人深思,引导信徒在信仰、德行上进步。这种对话随机应变,将信仰完全与生活结合在了一起,可谓“极高明而道中庸”。各个篇意间并无必然联系,也无大致思想脉落,无非是通过日常对话途径来宣扬天主之道,维护天主教教义,劝勉人摒弃不合理的偶像崇拜与封建礼教,信奉天主,建立信心,遵守教条,竭力持守真道,争取进入天国。

口铎日抄目录

口铎日抄题解
口铎日抄目录
口铎日抄小引
一、司铎航来的目的
二、写作过程
三、写作目的
口铎日抄叙
一、解释“口铎日抄”
二、司铎东来传教
三、中华愚昧禁锢
四、天教妙启扃钥
五、著书过程目的
六、作序
口铎日抄序
口铎日抄凡例
口铎日抄卷之一
论人藉友以明过,
论书宜熟玩,
论大信而毋少疑,
论子之予夺恭听主命,
一、用吁因丧子而忧郁
二、若白顺服主的故事
三、用吁以若白自慰
论圣本笃克欲之功,
一、本笃克欲故事
二、身体与灵魂之喻
喻从教毋待,
一、某人慕教而未决
二、饥而待哺之喻
答晷刻随方不同而星家无据,
一、各地的时间不同
二、时差的原因
三、缅甸与闽也有时差
四、星家之言不足信
论述张子异迹,
一、张识其人
二、张子异迹
三、张子异迹根由
四、张子去世升天
论昼夜长短随地不同,
一、昼夜长短因地而异
二、昼夜长短因地而异之因
述张子幼聪,
一、张弥克(张识)
二、张悌尼削(张就)
三、张令么亡儿得儿
志天地仪诸圈名,
一、地平圈
二、子午圈
三、地平圈系列
四、黄道圈和二分、二至圈
论日有二行,
一、本行自行
二、宗动天带行
论地如圆珠,
一、地图有多种形式
二、由地球仪可知大地形状
三、由天地仪可了解天道运行
论舆图度数定南北易东西难,
一、定南北度数易
二、定东西度数难
论堪舆之妄,,凡四则
一、人不能庇佑子孙
二、堪舆荒谬可笑
答书宜广译,
论功之首莫大为天主而负己之十字架,
一、负己十字架功劳最大
二、负己十字架的内涵
二、颀负功更大
答善终之义,
一、善终的正确含义
二、主掌管人的生命
三、当求善生以善死
戒世途,
答人性皆可为善而有为不善之由,
一、恶人作恶的原因
二、恶人可以悔改
三、人性本善之证
勉立功,
喻治家如止渴,
答天主为万物主不以目不见谓无,
述圣像灵迹,
论处横逆各有其道,
论释道功果之妄,
论凡事未能凭心而行,
答降生救赎,,凡三则
一、天主为万民赎罪释疑
二、天主降生前之救赎释疑
三、无知孩童之救赎释疑
四、升天全赖救赎之恩
答堪舆阳居亦不足信,
论地狱天堂图像并善恶岐分之图,,凡五则
一、地狱天堂图解
二、人生道路图解
三、作者的感叹
答地狱灵魂有时出见,,凡二则
一、灵魂现相释疑
二、灵魂不示警世人释疑
论天主不弃恶人人当仰体,
一、天主不弃恶人
二、当恶人祈求
论为善不图人知,须防傲念,,凡二则
一、为善不求人知
二、警惕骄傲
论天主生人应有富贵贫贱之殊,
一、富贵者因哀矜贫贱而立功
三、富贵贫贱之喻
四、人贫不可怨主
戒慎言,
一、会士的故事
二、释会士故事
论热心,
论吾主受难期近,当痛自刻责,
论字音多寡之殊,
一、中西文字比较
二、当多读而少言
论恶人悔悟倍受主怜,
一、浪子回头的故事
二、善恶之人皆天主所生
三、天主尤爱悔改之恶人
四、对中邦教友的评价
论心图一十八幅,,凡十九则
一、群圣共献一心
二、天神与三仇各有作为
三、主叩之心门
四、人心正邪交战
五、主赦免人的罪
六、人心被洗涤
七、人的灵魂被洁净
八、人心迎主降临
九、主讲解训导
十、人心常念四末
十一、人负己之十字架随主
十二、人受主圣宠
十三、日渐喜乐
十四、心灵舒畅
十五、世界不能动摇其心
十六、人因爱主而大发热心
十七、内心更加火热
十八、得胜而升天
答求名,
口铎日抄卷之二
论欲与要之异,
一、欲奉教者有顾虑
二、要奉教者不遑他顾
三、奉教须以要心
答圣架异迹,
一、十架初为刑具
二、主受难后奉为至宝
三、虽十加分而并不变小
论人有所系未能领受主恩,,凡二则
一、翁允鉴有所系
二、祈求不如领受
论天主爱人人宜相爱,
一、圣若望的教导
二、爱主者必爱人
答太西有万年不易之历且不置闰,
一、计算历法的方法有二
二、太阳历与太日历比较
述不娶妾,
一、用吁不娶妾
二、王佥宪不娶妾
论译经异迹,
论天主之教有三,
一、天主教有三
二、天主三教
三、宠教为至
论调心如调琴,
论远镜寓义,
论时机不可失其图有十,,凡十一则
一、用人象征时机
二、天神魔鬼各有作为
三、魔鬼喜人戏玩时机
四、抓紧时机者天主宠佑
五、抓紧时机者天主乐而魔鬼恚
六、时机将去亦可能挽回
七、失去时机者必被魔笑
八、戏玩时机者将有大难
九、天主救人脱离永苦
十、人的结局不同
十一、作者的感慨
论功从劳积,
一、为道劳苦可以积功
二、劳苦积功德的故事
答性体非故,须克其偏,
答克己工夫须克之又克,
答人犯主命故雨旸不时,,凡二则
一、地产五谷必藉天主
二、人因犯主命而受罚
三、天主降罚的用意
论天主初生地狱之意,
论五大洲之人皆天主所主,
一、人主权柄有限
二、天主掌管一切人
答诸天本动各有迟速,
一、诸天运功各有迟速
二、诸天运行规则
三、诸天运行之喻
论星图,
一、星图的局限
二、金星的运动
三、星占的荒诞
答事神失真,
一、天主设天神
二、人造假神
答元行只有四,
一、元行只有四
二、以木为证
三、以人身为证
答风所从来,
一、气动则成风
二、土气腾则为风
答地震,
一、地震的自然原因
二、地震亦是上主降罚
论天主示罚宜加修省,
答奉教之人终有依归,
一、奉教之人的德行
二、不奉教之人的德行
三、行路的比喻
答星不能坠地并解流星之疑,
一、星不可能坠地
二、流星是气燃烧
三、星度变化不主吉凶
四、星度变化的影响
答吉凶皆人自致无关星度,,凡三则
一、星主吉凶不可信
二、星占有中释疑
三、荧惑入斗的例证
论天主生物南北不同,
一、万物全备的危害
二、生物不同
论鬼火似是而非,,凡二则
一、流星释疑
二、磷火随人而行的原因
答人寿修短不由前生功罪,
一、人寿修短的原因
二、油灯的比喻
三、天堂掌管人的寿命
论圣号祛魔而魔乃先识,
一、黄氏的见证
二、司铎的解释
答天主降世未尝离天并及救赎慈旨,,凡二则
一、天主降世在天释疑
二、天主受难的目的
答灵魂之赋男女有迟速之殊,
答灵魂为神体且百岁不衰,,凡三则
一、灵魂之妙
二、灵魂无惫
三、身体衰老
答月行月一周天而有诸月大小之异,
答天主慈悯,听人自新,,凡二则
一、慈悯释疑
二、天主掌管人生
三、人当及时悔改
答富贵贫贱之殊大要之三,
一、富贵贫贱的原因
二、富贵贫贱的影响
三、当正确对待富贵贫贱
答释氏悖本罪重,余无足观,
一、释氏本应敬事天
二、释氏却惟我独尊
三、释氏余无足观
论宅第美好而非久居,
一、宠臣以宅第为居
二、贤士谋久安长享之所
答娶妾枉道毋得藉口孝名,
一、娶妾是枉道也
二、因孝娶妾不合理
三、孝与子孙无关
答世福甚微善恶可共,
一、天主至公至正
二、天主不强迫人
三、唯大善能享真福
论守身如守城,
论过贵自知尤贵自认,
一、有司对待罪人的方式
二、天主对待罪人的方式
答始孩能言皆由魔鬼,而无轮回之事,,凡二则
一、信王府中的奇事
二、轮回之说不合理
三、轮回之事皆出自魔鬼
四、转世之说不可信
五、三代以上未得闻
答释玄二家总非正路,
答金星回环向日中有小球,
答月天亦有小球验之月蚀,
论守贞之方在念死候,
一、有惕于前则不敢肆于后
二、守贞之方在常念死候
口铎日抄卷之三
口铎日抄卷之三纪事
答天神灵明与人不同故悖主之罚特重,
一、天主爱人更甚
二、天主惩罚天神之理
答地狱之悔非真悔,
一、悔苦与悔罚的比较
二、悔苦与悔罪的比喻
答天堂之乐不以私意变迁,
一、天堂之乐无撼
二、天堂之乐满足
答永苦之罚适与罪称,
一、天主的公义与慈爱
二、天主之罚与人之恶相当
答天主全智,,凡二则
一、天主全知
二、全知与自专不矛盾
论有过宜省,
论候圣神降临,,凡二则
一、圣神降临日前等候圣神降临
二、人当时时等候圣神降临
三、克除邪火以等候圣神降临
答择地葬亲毋惑堪舆,
一、葬亲当择地
二、葬亲不必据堪舆
答择日之谬,
一、时日无所谓吉凶
二、吉凶在于人为
三、择日未必呈祥
四、郑思阶的例证
答天下万民共出一祖,
一、天主万民出自一祖
二、中邦人类的由来
三、中邦人士来自于一祖释疑
论人宜求止所而世为侨寓,,凡二则
一、肉身与灵魂之喻
二、世间为侨寓
答事神之失真,
一、事神之疑
二、事神释疑
论涤罪救人人宜悚切,
一、今人不求涤罪
二、我辈当尽心使人悔改
论求道乘时而贫贱反易,,凡二则
一、人当及时闻道
二、贫贱者从教反易
论世福不足鹜,
论童子可教,
一、童子更可教
二、耶稣钟爱童子
喻修道之功宜早图,
一、今世如考场
二、迁善宜趁早
答尧、舜有可学不得为娶妾籍口,,凡二则
一、当法尧舜之善
二、“二女”辩证
喻善恶系人自择,
论星无灵明而诸星度数不主吉凶,,凡六则
一、文昌不司命
二、上界之星如灯烛
三、将相与星宿无关
四、“星宿告祥”之意
五、“观星占象”之意
六、战争与星象无关
论圣教始难终盛,
一、邪教如蔓草
二、正教如巨树
论神不可太用,
论人子宜贻亲以安,
论存心之法,,凡二则
一、常存心不放
二、存心非不动
论道难遽信,
论俗染深则人道靡易,
论守贞,,凡三则
一、畏主甚于畏人
二、当谨守自律
三、贤士触景励志
答事天主非僭亦非亵,
一、祭祀之礼
二、奉事之礼
喻入道贵勇,
论真悔必由天主起念且有畏爱之殊,,凡二则
一、真悔必自天主
二、自天主而发之念
论灵魂兼生觉之能,
一、人之魂兼生觉之能
二、人之魂兼生觉之能之理
答天主虽在人心而爱恶行异,
一、天主在善人之心
二、天主不在恶人之心
论人立功愈崇受债愈重,
一、人之立功都由天主
二、立功愈崇,受责愈重
论耶稣肉躯灵魂不离天主性并释三位一体之义,,凡二则
一、灵魂和肉体只完全人性
二、天主性并非其灵魂
三、耶稣一位三体
答原罪为罚之余,,凡二则
一、天主赏罚释疑
二、原罪亦未重罚
答人非善即恶,,凡三则
一、人非善即恶
二、不可以无过自文
三、行善之人主必救
答用爱有三种,
一、爱有三种
二、爱人如己的含义
答天主生神之意与神鬼之分,凡二则
一、天主生神之意
二、天神善恶赏罚释疑
论罢德肋之生费略为真父真子,
一、天主父子是真父子
二、天主父子一体
三、天主父子同类
四、天主父子为真父子
答地狱之罚有重轻,
答天堂之赏视额辣济亚而不从由善功,,凡二则
一、天堂之赏在于额辣济亚
二、额辣济亚在于赐与应
三、为真善可得额辣济亚
答神之三司爱欲为功府,
答天主十诫刻在人心,
一、天下尽知天主十诫
二、恪守十诫则得安所
三、明知明背则难辞其咎
口铎日抄卷之四
口铎日抄卷之四小言
答禽兽之声别于人因论声有三种,,凡二则
一、人禽之声有别
二、声有三种
答太极为元质而非天主故古人不祭太极,,凡二则
一、物必藉四所以然而后成
二、“太极”似“元质”
三、元质非造物主
四、人不祭太极
答富贵贫贱之殊天主原无厚薄,,凡三则
一、富贵贫贱之用
二、富贵贫贱辩证
三、当顺从主的安排
四、俳优的比喻
答人生而残疾不可憾主而有残疾者之用,,凡五则
一、人生残疾不可憾主
二、以残疾之身备主使用
三、当信主使用残疾之人
四、残疾者的用处
五、五官残缺的好处
答人之夭折皆可无憾而当感恩,,凡三则
一、人可无撼于天折
二、人当感恩于天折
三、受生于天主即是大恩
论读书之法,
一、反复玩味
二、深刻理会
三、循序渐进
论远镜有义,
答肉身之复生,
答元质有变化无增减,
答银锭之伪非所以事亲,,凡二则
一、烧纸非孝敬之道
二、古人无烧纸之举
答事吕纯阳之非,,凡二则
一、当求告天而不求告人
二、人事主当专一
答谢主恩之频,
答怒之道归于无怒,
一、怒过而不怒人
二、怒而归于无怒
论奉主之心,
一、人当诚心奉主
二、顽石冷冰之心
三、人当讨主欢心
论领圣体之益及领圣体之功,,凡三则
一、领圣体之意
二、领圣体之默想
三、领圣体之心
论负荷主命不苦难而反甘易,
一、负荷主命之甘
二、负荷主命之易
答神之三司亦有克兼,
一、神之三司有不克兼者
二、神之三司有克兼者
论记含如库藏,
一、记含当纯而不染
二、记含不可邪正杂陈
三、库藏的比喻
答邪念多人自萌非尽由魔鬼,
一、万念悉人自萌
二、人当远离魔鬼
答夭札皆主恩并论赦罪之理,,凡二则
答人易犯罪乃原罪余迹,
一、原罪的涤除
二、余罪的克灭
论人之善劳悉由天主,
论人之五官借之天主,
论天主在天之义,
论斯彼利多三多不可谓耶稣之父并答其与降孕之功,,凡二则
一、圣神多三多非耶稣之父
二、圣神是天主
答天主三位不可缺一,
一、天主三位不可缺一
二、人之三性不可缺一
论圣多默异迹,
一、圣多默国的异迹
二、对圣迹的感叹
答灵魂无男女之殊,
答出言有道,
论痛悔异于动悔并析“痛悔”二字之义,,凡二则
一、动悔与痛悔表现不同
二、动悔与痛悔字形差异
三、痛悔的内涵
论天主三位一体有生发二义,
一、天主三位的关系
二、天主三位的关系解释
论人蒙主赦宜体以赦人,
一、不赦免人的比喻
二、人当宽恕免人
答记含只灵魂一职而有少壮老之殊,,凡三则
一、灵魂用脑司记含
二、人之记含随时而异
三、记含随时而异之因
答睡梦之幻,
论无德之人终为主弃,
一、不结果之树将被砍伐
二、无德行之人将被弃绝
口铎日抄卷之五
答大梵天王非天地真主,
一、天主主宰万物
二、大梵受教于人
三、大梵本非实有
四、佛教不以大梵为尊
答玉皇大帝益非天主,
一、“玉皇”的由来
二、玉皇乃人修炼而成
三、玉皇非天主
答耶稣乃造物主降生非释迦可拟万一,,凡二则
一、耶稣含有二性
二、耶稣是真主之证
三、释迦绝非真主
答辟佛之力总为世道人心,
答造物主生物养人而释氏戒杀之谬,
一、释氏戒杀凭轮回谬说
二、天教不禁杀生以保人类
三、天教不禁杀亦不导杀
四、开覆巢刳胎罪在庖牺氏
五、从古未有释氏之戒
答毋杀人一诫在国法之前而比之加详,
答圣水涤罪惟主可赦,
一、天主有赦罪之权
二、圣水涤罪是主亲定
三、佛氏无赦罪之权
答灵魂之永苦惨于形受,
一、地狱之火能灼神
二、灵魂之苦属神苦
喻人不知险,
一、牛知险途之喻
二、世人涉险不如牛
论人须向上慕主,
一、向日而视者是真凤凰
二、向上慕主者为真信徒
答守贞为上,
一、守贞不会使人类灭绝
二、守贞使人类灭绝亦快慰人心
论所学三字终身不尽,
一、黑
二、红
三、白
论五官之司言最宜谨,,凡三则
一、谨守五官
二、言最宜谨
三、言能污秽人
答原祖犯命正显天主全能,,凡三则
一、原祖犯命非因其性
二、原祖犯命亦显天主全能
答人有原罪故克己之功愈崇,
答小过不悔由认主不真,
答人不知真福故重世福,
一、世福如嚼蜡
二、婴孩的比喻
三、当求真富贵
答魔鬼出见人世不脱离其苦,,凡二则
一、魔鬼在人世不脱其苦
二、魔鬼虽受苦但不甘入地狱
论财色之人自绝于主,
一、富翁筵客的故事
二、富人筵客的喻意
三、受教之人与不受教之人
论财不宜过营,,凡二则
一、贪财犹认邪魔为主
二、不必以财为重
论积财不施亦不能安享,
论水德,
一、水之德
二、人之德比于水之德
论人而不善反蠢于物,
答列宿逆行甚微而参宿渐高由于日,,凡二则
一、列宿逆行甚微
二、参宿渐高由于日行
答斗柄四时易向亦由日行,
一、斗柄四时易向
二、斗柄易向由于日行
答度教之学无甚关切故主隐其奇,
一、天文之学不必皆知
二、养生之理主必显示
三、以地之物为喻
论圣体之恩增人神力,
论人当顺主命而大主予夺具有深意,,凡二则
一、人当顺主命
二、天主予夺之喻
答魔鬼可知已往多不知未来,,凡二则
一、能知一定之事
二、不能知不一定之事
三、可以猜中未来事
答原祖初生即字言之始,,凡二则
一、文字始于原主
二、天主传信于人
答古今人寿修短其故有二,
一、人之自然
二、主之使然
答将审判前诸患以当炼罪,
论天主爱人人宜爱主,,凡二则
一、人受恩多于天神
二、人当诚挚爱主
论圣体为灵魂之粮,
一、梅瑟的神迹
二、梅瑟神迹的象征
论领圣体之后须力行善功,
析水火冷热之理,
论愚人难于不言,
论人入迷途主亟提醒,
一、牧童寻羊的故事
二、故事的内涵
论怀主宠佑宜防险途,
一、当翼翼奉持藏宝之瓶
二、当谨守以防宠佑顿失
论人不行善功难免主谴,
一、懒惰的仆人
二、人当行善报主恩
答月体明暗之殊,,凡二则
答金星有弦望晦朔,
口铎日抄卷之六
答圣教孝敬父母存亡皆然,,凡二则
一、圣教教人孝敬父母
二、讹言的起因释疑
答辟释氏之邪为忠于所事,,凡二则
一、辟释氏之因
二、不容释氏之因
论上主好谦恶傲,
论天神祗一傲念辄受重罚,
一、天神因傲受罚
二、人不可傲然自满
论德贵谦,
论以苦报主须存真爱,,凡三则
一、爱主之心能克难
二、爱主之心皆有功
释‘仁’字之义,
一、“仁”的意思
二、爱主当爱人
论时日有用毋负主赐,
一、主生之物都有用
二、立功之机不可失
答默想工夫期于行,
一、默想是养灵性之粮
二、默想的内容
三、默想是为了行动
答四德为万德之宗,
一、一事而四德备
二、四德为万德之宗
论奉教不在多言,
一、奉教不在多言
二、谈道只是口说
三、教导人者须先行道
论不灵之物尚顺主命而人反逆,,凡二则
一、不灵之物顺主命
二、人当诚心呼求主
三、凡物都应顺主命
四、人当顺主命
五、逆主命之哀
答人之七情宜以爱德为主,
一、人有七情非罪
二、用情失当为罪
三、爱德可以中节诸情
四、爱的作用
答七情由灵魂而发而死后之情有所蔽而不全,,凡二则
一、七情由灵魂而发
二、死后情有所蔽
答主怒非怒,
答天地未足称才,
一、天地非可称才
二、天地之用不可称才
三、以书写为喻
论色念易萌须用刚克,,凡二则
一、人须用刚克色念
二、西邦王子只好魔的故事
论魔诱善人倍力于恶人,
一、魔诱善人倍于恶人
二、魔诱人的故事
喻良友如镜,
论魔鬼纪过天神纪功,,凡二则
一、魔鬼记人之过
二、天神记人之功
喻奉教若治田,
一、奉教若治田
二、不用功者难免地狱之火
论人宜热心向主,,凡三则
一、天主喜火燃
二、用燃火比喻热心
三、用蜡比喻德行
四、主更喜热心之人
答为善不拘根器,
论人须佩服主言,
一、天主当面与人言
二、天主之人听主言
三、听而遵行者可得常生
四、没有真听天主之言者
五、当佩服主言而常存之
论冕旒瞻礼,
答教中工夫乐而非苦,
一、苦与乐辩证
二、人之所为的苦与乐
三、士与农的苦与乐
四、爱主之人不苦
五、不善之人无乐
论人祈善终仰赖圣母,
一、善终可补毕生之不善
二、毕生为善亦须谨慎
三、人恒于厥终致蹶
四、学天主之道是学死
五、善终之法
论圣枝瞻礼,
一、圣枝瞻礼的由来
二、圣枝瞻礼的含义
三、司铎的感叹
论人涤罪宜洗以泪,
一、罪三媒由于爱肉身
二、人身犹马宜加之鞭
三、人当以泪洗罪
论人获罪毋诿之不可赦毋恃为可赦,
一、罪中加罪的念头
二、罪中加罪的原因
三、茹答斯与伯多禄之鉴
论领圣体宜谦、宜洁、宜相爱,
一、耶稣濯宗徒之足
二、耶稣教人以谦
三、耶稣教人以净
四、耶稣教人相爱
五、树木的比喻
论圣体不敢领且不敢不领,
论祷以免祸亦惟其可,
一、耶稣的祈祷
二、人的祈祷
论伤主受难宜默想数端,,凡二则
一、对主受难的伤痛
二、对主受难的默想
论圣架有上下左右之义,
一、上者之义
二、下者之义
三、左右者之义
论致主受难由人七情,
一、致主受难不在恶党
二、致主受难由人七情
论万物皆知认主人尤当感激,
一、万物皆知认主
二、人亦当认主
论敬畏为爱慕之仆,
答取法贵上,
一、射箭中的之法
二、人当取法于上
答天主爱人有七恩非父母可并,
一、主之爱人有七项
二、父母欲子为善而不能
三、主爱人而不强
答天主化成天地,
论光荣圣架瞻礼,,凡六则
一、圣架瞻礼的来历
二、圣架瞻礼之义
三、圣架之利益
论居下者必上,
论主要经有五,
论人性之光有二,
论谦德弗可及,
论人心皆当为圣神之堂,,凡二则
一、立外堂有三
二、建内堂有三
三、镇内堂以石
论圣母之恩,,凡二则
一、圣母之恩
二、天梯的异象
三、圣母的作用
论效法圣母贞德为切,
论天主无所不在,,凡二则
一、天主在天堂
二、天主在地狱
三、世间国君的类此
四、国君与天主的比较
口铎日抄卷之七
喻信德为进修之根,,凡二则
一、信德为进修之根
二、真信与不疑之别
责不孝敬之罪,
论奉教有三功,
一、孝于主
二、慈于人
三、严于己
论勤奉圣母之验,
论谦忍之德,
论圣母常怀天主人当仿效,
一、圣母尝怀天主
二、当仿效圣母之所怀
喻圣人为凡民之师,
一、鸟之凡圣
二、人之凡圣
论慕主心切始得见主,
一、复活瞻礼由来
二、复活瞻礼喻意
论孝敬其先须存道意,
一、中邦的传统祭奠
二、教友中人的祭奠
三、张令公的祭奠
四、李友的祭奠
论耐苦始猎真福,,凡二则
一、苦与福的联系
二、苦与福的转化
论圣徒之德,
一、雅歌伯的言行
二、当以雅歌伯自励
论人重世赏而轻天赏,
论主将升天何以为献,
一、贫民敬国主的故事
二、吾辈当以眼泪敬主
答有财者进天国之难,
一、有财者进天国之难
二、主佑有财者承教
叹以奉教勖兄弟而己则否,
论圣神降临,,凡二则
一、圣神降临故事
二、圣神降临之义
三、圣神妙义
论圣神七恩,,凡二则
一、人生两途
二、两途的不同后果
三、圣神七恩
四、七罪之首曰验傲
五、圣神之恩在谦卑
六、圣神七恩的能力
七、人当孜孜以求向上
论告解不速由中不热,
论过贵速改,
答天主降生以共见闻者为征,,凡十一则
一、天主降生非失其尊
二、人未见不足疑其无
三、天主降生之证
答耶稣为真天主不可姑称为圣,
一、若翰的见证
二、耶稣的自证
三、古圣的论证
答圣教东来不始自今日,
一、唐贞观年间圣教传入
二、唐建中年间立碑
三、明天启年间重现此碑
答降生有像于昭事为尤切,
一、天主降生于西汉之末
二、先贤戒惧未降生之天主
三、天主降生使人戒惧警惕
四、对中邦人的批评
答佛老之教为僭妄依傍而不可并容,,凡二则
一、佛老之教不可与天教并存
二、佛老之说也不可与天教附容
答释教专事明心为误人第一义,
一、心明之说不合理
二、空寂不能使心明
三、心明不能诫克
四、诫克比心明更重要
五、明心与中邦修身不同
答瞻礼痛解为圣教极重之功,
一、真心敬拜是升天正路
二、敬拜不可自设己意
论审判时升天多寡之数,,凡二则
一、升天下地各分其半
二、下地多于升天
三、升天多于下地
四、愿天主加佑万民
答人无死罪即望升天国,
一、无罪即可升天
二、天庭地位各有不同
答听主默启亦人之功,
论道意以淡薄为尚,
论进会之规,
一、入会前期的规矩
二、入会后期的规矩
论神病需医宜念家人,
一、形药与神药
二、形病需医
三、神病更需医
论人鲜认主宜实指示,
一、古代主微服访查赏善罚恶
二、天主降世为人赏罚劝惩
三、圣体之礼亦主降临其中
四、当将主指示于人
论人遇诞日祈毋负主恩,
一、诞日先谢主
二、人当尽本分
论劝人为善亦且益己,
喻灵魂重而肉躯轻,
答多读何苦多行,
论致命不易当存是志,
一、致命固不易
二、致命获真福
喻诲人以言不如以身,
一、形之哀矜
二、神之哀矜
三、身教胜于言教
论主罚一方有善亦可蒙赦,
喻取众美以成德,
口铎日抄卷之八
答圣教宜严,
一、教规如医嘱
二、神有二等
三、正神为圣教所尊
四、已死之人不可崇祷
答神有正伪而城隍之神为错奉,,凡三则
一、不可礼拜城隍
二、礼奉城隍正道
答佛、老之非,9,凡二则
一、佛老之经不可用
二、佛老是冒僭叛臣
答关壮缪未为大忠而崇祀之非正,,凡二则
一、不可崇祀关羽
二、不可以神礼奉人师
三、只可奉拜古之大圣
四、崇祀关羽之妄
答天主实有灵明之权而非虚理,
一、理只是虚位之称
二、天主有灵明之权
论人之灵性宜涤旧更新,
一、新人与旧人解
二、人当除旧更新
论圣人灵迹,
喻天国之赏先后如一,
一、天国之赏的比喻
二、对比喻的解释
三、天主的承诺
四、人当有的态度
论人之愿欲无穷,
喻涤罪宜洁,
一、晋接富贵当鲜洁其衣
二、入堂见主当洗涤灵神
论报主之恩有三而财色两端尤宜谨防,,凡四则
一、感恩当思图报
二、报恩的三种方式
二、对躬行教戒解释
三、亚肋叔的言行
四、当以亚肋叔为鉴
论圣意纳爵之德,
一、圣人瞻礼之三端
二、圣人与常人之别
三、意纳爵的长处有二
答龙之为物目所未见,
一、未曾见龙
二、雨的成因
答雷电之义,,凡二则
一、雷电的成因
二、雷电是上主所命
论补赎之功有三而施赎为尤切,,凡五则
一、犯罪三端的补赎之道
二、当存施赎之心
三、施人即施主
四、喜施之报在生前
论圣母救危之恩,
一、人当临危呼救圣母
二、圣母求危的故事
答教法因人而施,
论升天不易须去其私欲,
一、升天不易
二、圣把多禄茂升天
三、升天当去私欲
论人之聪明皆主所启不可遽生傲念,;
一、人身之病有二
二、人对两种病医治的认识
三、奥斯定的认识
四、奥斯定的成长
五、对奥斯定的评价
六、当效法奥斯定
答妄念易杂宜时时颂主,;,凡三则
一、仰祈天主可除妄念
二、时时颂主可除杂念
三、时时念主,快心满志
四、时时颂主的果效
论圣教诸书为性命神药,
答杂念为原罪之迹惟仰祈主佑,,凡三则
一、杂念为原罪之迹
二、善功唯祈主佑
三、杂念如蝇
四、圣人不免杂念
答灵魂有时出现上主所命,
一、上主许灵魂出现
二、灵魂出现的故事
三、灵魂出现系上主所命
论承教期于行,
论修道贵薄世味,
论享天上福悉纯善而无纤过,
论诲人必先自诲,
论钦崇上主由爱德而发,
一、钦崇在于活根
二、爱德为钦崇活根
论圣母会以守贞为上,
论人涤罪垢全赖救赎之恩,
论圣教遇阻方显其功,
论天堂之赏其异数者有三等,
答段友不可及之功,
论圣伯多禄可仿之德,,凡二则
一、当效仿伯多禄之行
二、伯多禄渔业的含义
三、伯多禄弃万有
四、天主以百倍报赏
论圣母往顾圣意撒伯尔各有可存想之义,9,凡八则
一、存想有三端
二、圣母往顾意撒伯
三、会友的感想
答人禀四行以生各有偏胜之异,9
一、性格与四行有关
二、性格与四行的关系
三、四行与四液有关

口铎日抄小引
一、司铎航来的目的
泰西诸司铎之航海而东也,涉程九万,历岁三秋。比入东土,而尺丝半粟,毫无所求于人,独铎音远播。其所醒觉而提命之者,不一而足。
嗟夫,是岂炫学问而博声称者哉?盖亦以造物主之真传,晦蚀已久;而二氏之曲说,浸淫方深;冯生总总,都在洪波浩淼之中,觅一片板只筏而不可得。故热肠不禁,欲为人世作津梁耳。
二、写作过程
标不敏,戊辰秋杪,始得就艾、卢二司铎,执经问道。顾质性鲁钝,未能顿了。即间有所得,亦如稷稷松风,涤烦襟于半晌,不逾时而过耳即空者矣。
夫田父之得燕石也,尚什袭藏之,钦为至宝。矧昆山之壁,种种见前,乃入宝山而空手回,何能不为田父所笑?庚午以返,其亲炙二司铎者,多无旷时。或在同堂,或在燕处,或为师言之诏我,或为朋侪之起予。爰笔所纪,不觉成帙。
三、写作目的
总之,余辈如骀驽,策之始前;司铎若洪钟,叩之即响。兹铎音具在,真足令愚者醒,顽者驯,智者见智,而仁者见仁。小子何心,其敢私为帐中之秘也乎?谨揭而传之,以昭同好。若夫搦管摛词,亦仅取通明晓畅,固不问其文之工拙也。

崇祯四年重光协洽之岁,日在角
福唐后学其香氏李九标薰沐拜手题

口铎日抄叙
一、解释“口铎日抄”
“口铎”者何?艾、卢二司铎,传播圣教,觉世之洪音也。“日抄”者何?吾友李其香氏,尝侍二司铎侧,录之以惠同好者也。
二、司铎东来传教
二司铎远自绝獥,浮海九万,三易寒暑,而至中华。倦倦以“爱慕天主”与“爱人如己”为首务。斯其渊源之正、愿力之宏、心思之苦,有未易明言者。世人拘于旧昔、溺于秽乐,曾不能开拓心胸,驰域外超旷之观,思此生之所自来与所自往。甚且认仇作主,岐适轶趋,贸贸以死,而卒不悟。是固司铎所大痛也。
三、中华愚昧禁锢
间有彼都人士,兴缁衣之好,殷殷造请者,亦繁有焉。然未绎思乎永报,先责望乎目前。不于万有之上,认至尊至灵之主宰;第于牙慧之后,袭太极理气之肤谭。不以生死大事,蚤觅究竟之根宗;徒以异人、异书,取快一时之耳目。是何异买椟而还其珠,自负此一见之奇缘也哉?大抵三代而后,学者多以辞章为务、科名为业。又有一切下学之法,设为方便梯航,积久认真,锢人思力。故于人性以上,生前死后之大关,存焉不论,论焉不详者矣。及有一二超旷之士,欲寻究死生之故,而有所未安。乃二氏之流,复创其虚诞不经之说,捣其虚而中之。如饥人思梁肉而不可得。黠者授以甘饵,而投其鸩毒,反甘之而不觉也。悲夫,悲夫!
四、天教妙启扃钥
若诸司铎之教,研理必究其原,察物必精其本,修治必要其实。诸如舌头假悟,捧喝伪机,与夫哀哀妙门之幻境,皆鄙绝以为不足谭。且其学问渊涵,深广无量,即极颖慧者,未易窥其底里。间或随人叩触,偶写灵诠,而当机片语,莫不妙启扃钥,彻人心髓。正如暍人得樾、渴骥逢泉,爽快之魂,得未曾有。独愧吾党,未能广竖斯义。迥标特解,为启余、助我之资。所冀发司铎之响,更抽绎于无穷者,不无望于高明诸君子也。诸君子试思我党中,治铅椠,应制科。一旦云蒸龙变,或标旆常,铭鼎吕;或广第宅,饰舆马;赫赫焉,夸矜其梓里,荣宠其宗祊者,足为吾生一大究竟乎?抑灵神本乡,更自有在?而斯世伪荣、微福,直转瞬浮云,无堪久恋者乎!此关勘破,则凡种种悲愉得丧,胜负短长,举无足较;而胸中火炭,世境戈矛,一齐放下;而后妙义满前,始有引伸不禁者矣。酌滴水而想泉源,燃星火而传众炬。
五、著书过程目的
此之性炎日启,司铎之口铎日宣,其香行且笔不停毫,时无暇晷,将来之秘笈琅函,其未有止也,独非吾党一大快事欤?金玉洪音,请自今日始矣。虽然,司铎之铎者,口也;其所以铎者,非口也。其香之可得而述者,司铎之口铎也;其不可得而述者,司铎之身铎与心铎也。口铎存乎其香之日抄;身心之铎,存乎吾侪之日省。以吾侪之身心,仰参司铎之型范,是即勒珉、摹本,两相印合于无尽者也。此际之通功,其香更有以荃我乎?
六、作序
余羡其香之苦心,慕其香之慧力,窃不胜莫助之爱,而深愧余之不逮也,故忘其鄙拙,而僭为之序。

林一俊用吁甫题

口铎日抄序

听笑谈不知倦,闻正言则惟恐卧,十九然乎?乍闻正言而动,退辄忘焉,十七然乎?有闻必绎,绎而得,蕲与人同,如是十可二三乎?心得之,口未必能言之;口言之,手未必能录之。问何以为?为懒故,为忘故,为拙故。夫亦人耳,人一奋,虽懒必强也;人一恬,虽忙必闲也;人一想,虽拙必无不通也。悠悠忽忽,而曰懒、曰忙、曰拙。谁授尔此三疾耶?人原无疾,而故自生疾,又或托疾。况为世俗事,懒亦行,忙亦逐,拙亦营。而曾不得片刻之强、之闲、之通彻,以从事我生之大根原,与夫我生之大究竟。呜呼!是可谓终身不灵者矣。子思子敕人戒恐,直严须臾;曾氏日省战兢,至死而后知免;是岂区区为世缘作计哉?
千百年来,普世伥伥其无如。得西方司铎提铎而振焉,人始知有大根原、大究竟焉,但于所云三疾者,未见其有瘳也。即余侍诸司铎,视闽中诸君子不后,亦且自谓能信不殆,曾何所得诠述一二言乎?乃今而始得吾胜友李其香,闻艾、卢二司铎口铎,而日抄之也。其香一日闻道,遂静修三山堂,思辨一年。等功名于浮云,视举子业如弁髦。而且理日益明,才日益迈。归而诱化数百人,交相磨厉,其德与日俱新。又期追随二司铎,周旋不暂舍,其抄未有已也。余虽亦懒、亦忙、亦拙,感其香亦稍知勉矣。

温陵张赓识

口铎日抄凡例

一、是集始于庚午之春,历年所纪,中更系以月日者,窃效编年纪事之例。
一、集中随问开明,因机诱诲。咸足裨益性灵,充拓学问。虽无连章累牍之详,悉皆玉屑金霏之妙。
一、集中或谈道、或析理、或旁参度数,为逐月札记,故不便别类分编。
一、是集所记,年不数月,月不数日,日不数时。大抵司铎逢人敷宣,而所记之候则寡。司铎发论明尽,而所记之语未详,则由亲炙有疏密之殊,与笔性有敏钝之异。
一、凡大瞻礼日,司铎论道中堂,妙义广博,为难于忆录,故兹不尽载。
一、辛未以后,诸友多有分录。邮筒所寄,汇载成书。虽有芟禧,非同剿说。
一、集中大旨所在,略加圈点,俾读者易识指归。至中间论议剖析,则各随赏鉴,未敢标炫。
一、集中答述,凡显载姓字者,悉皆同道诸友。其尚未奉教者,则不僭书。
一、各卷目录,一目只该一则。亦有一目而该数则者。兹凡二则以上,并分注目下,以便详览。

口铎日抄卷之一
口铎:泰西思及艾司铎、盘石卢司铎
笔记:福唐李九标其香
订正:温陵张赓明皋、清漳严赞化思参
较阅:晋安陈克宽孔熙、同邑林一俊用吁
参定:弟李九功其叙

论人藉友以明过,
崇祯三年庚午,余违艾、卢二司铎,斗柄一周矣。春正月晦日,以试事抵郡。入晋谒,时涤罪甫毕,适与刘良弼对语。
艾司铎谓余曰:“子何言乎?人有过不自知,须藉友以发明之。如子有眼,具见人面也,而不能自见其面,若人则能见子面矣。”
论书宜熟玩,
司铎谓良弼曰:“向所请书,亦时熟玩否?”
对曰:“方珍其书而不忍读也。”
司铎曰:“何为?”
曰:“恐污书耳。”
司铎曰:“书污而人洁矣。
譬之帨巾焉,巾污而身洁矣。”

论大信而毋少疑,
有顷,余述客岁致病之由,与吁祈大主,始蒙佑而终不然之故。
司铎曰:“昔耶稣讲道山中,宗徒航海先归。忽飓风大作,船将沉,耶稣涉海往救之。宗徒伯铎禄者,望见曰:‘吾主乎?吾将往从焉?’耶稣曰:‘来。’伯铎禄遂跃入水中,其足不沉。徐见波涛喷涌,心忽生疑,遂溺。耶稣絜其手拯之。曰:‘子何信之浅哉?’是之谓‘大信不沉,少疑即溺。’吾子得无类是乎?”
论子之予夺恭听主命,
一、用吁因丧子而忧郁
司铎问曰:“子见林用吁乎?”
对曰:“用吁近有子丧,忧郁殊甚。”
二、若白顺服主的故事
若白一下死了几个儿子
司铎曰:“昔圣若白有数子,不逾时俱丧。
不信的人以此指责圣教
“诸不闻道之人,遂有以此而訾圣教者。
若白顺服主的予夺
“若白不为动。曰:‘子原大主所赐,一凭大主所收,吾惟恭听主命而已。’
若白又得了七个儿子
“后若白连举七子,富贵倍于前。”
三、用吁以若白自慰
近阅用吁解惑一书,具见识力。用吁既著书以解人之惑,尚其以若白之言自慰乎?
论圣本笃克欲之功,
一、本笃克欲故事
二月六日,瞻礼甫毕。
艾司铎谓众曰:“今日圣本笃升天日也。本笃年方壮时,潜修山中。一日欲念忽炽,苦不能禁,遂赤身入丛棘中,展转受刺,至遍体流血,欲念乃止。”
二、身体与灵魂之喻
身体如驴马,灵魂如主人
“夫身犹驴马也,灵魂其主人也。
任驴马所为则危
“主人之御驴马,委其辔焉。一任其所之,势必有颠踬之患矣。
鞭策控扼则安
“惟控扼之、鞭策之,而驴马始骋乎康庄之途。曾何颠踬之与有?”
喻从教毋待,
一、某人慕教而未决
十有二日,文学薛某者,久慕圣教,特因循而未勇决也。日正中入谒,艾司铎谆谆诱劝者不一而足。
二、饥而待哺之喻
文学遽问曰:“某某亦已从教否?”
司铎曰:“有人于此,饥而待餔。必俟众来始食,斯亦一道也。然俟久不至,则必先食。如必强待不至者而后食,恐终有不得食者矣。其饥宁有已时乎?”
答晷刻随方不同而星家无据,
一、各地的时间不同
十八日将午,二司铎步于庭,视壁间所画罗玛地图。
艾司铎谓余曰:“罗玛斯时尚未行弥撒。”(祭名详见本论)
余愕然曰:“时有不同乎?”
司铎曰:“有。”
二、时差的原因
余问故。
司铎曰:“日轮所照各有先后,故耳。盖地如圆球,四面皆人所居。日轮照之,每东西三十度,而隔一时。今四方之人,各以所居之子午线为午时。则离此东三十度者,已为未。离此而西三十度者,尚为巳也。罗玛去中邦百余度而遥,算此时尚为寅。故知其弥撒未行耳。”
三、缅甸与闽也有时差
余曰:“信如师言,推之敝邦诸省,即缅甸之去吾闽,已二十度,今此方午初,而缅甸不尚为巳乎?”
司铎曰:“然。”
四、星家之言不足信
余曰:“夫星家之择日、推命也,以为普天之下,同此时耳。今即王会之内,便已不同若此,彼星家安所凭以定吉凶乎?”
司铎曰:“吾固谓其不足信也,而世顾惑之何哉?”
论述张子异迹,

三月十一日,余复至堂,得一帙。
一、张识其人
曰:“弥克儿遗斑。”读之,知为温陵张见伯作也。见伯名识,圣名弥克尔,乃张令公赓之子。
二、张子异迹
自述其在杭时病困,吁祈大主。忽于床帷有光一道,递现二十一字:“曰愤勘、曰解虐、曰德邻、曰白乡、曰听简、曰健盟、曰百系亦脱、曰三年当受予。”且自释其义,具载篇中。
三、张子异迹根由
余读而异之,因请其详。
艾司铎曰:“是张子十七岁时事也。张子虽妙龄乎,而修道之心忻勤真挚,皆高人一等。故其收功倍速,而灵迹倍奇。”
四、张子去世升天
异迹预示其去世之日
余曰:“张子在乎?”
司铎曰:“去世矣,庶乎升天矣。”
曰:“升天何期乎?”
司铎曰:“即现字之后三年也。昔张子现字时,吾方在杭。张子至堂,备述前事。其所云‘三年将受予’者,意大主将增其慧力。吾已默定为去世升天之期矣。果于三年后是月是日是时,亲见天主耶稣。
临终所见之异象
觉初尚呵责,有圣玛窦及利玛窦者旁为转祈,方许登化光天焉。斯盖绝而暂苏时,备告其父若舅者。
临终作书遗言
且临终作书,别教会诸友。道此行望得安息之所,不必以去人世为忧戚云。”
余闻而悚然者久之。夫张子以如许功行,尚微干主怒,获祈乃免,而况其下者乎?日监在兹,可畏哉?”
论昼夜长短随地不同,
一、昼夜长短因地而异
十有三日将夕,余偕王子荐侍先生。偶谈勤学惜时,与昼夜长短之说。
艾司铎曰:“卢司铎在欧逻巴之北,有时昼极短,而夜极长。”
余讶而未得其解。
司铎曰:“子毋异也,尚有极北之地,以半年为昼,半年为夜者。”
余益讶之。
司铎笑曰:“昔者徐子尝闻斯说,深求而不得。吾取简平仪示之,始了然而去。”
二、昼夜长短因地而异之因
日照北极则长昼不夜
余请其略。
司铎曰:“斯地正居北极之下,自春分至秋分,日地上环绕,皆照见北极下之地,故此半年常昼而不夜。
日不照北极则长夜不昼
“自秋分至春分,日地下环绕,皆不及北极下之地,故此半年常夜而不昼。
南极则正好相反
“若在南极之下,则反是。
中邦书籍中的例证
“今子中邦所载,有日初出,蒸羊脾,未熟而日已入者,大都皆极北之地也。”
余闻而嗒然若丧,退思舆图所画,微识其解。夫拘儒以目所不见谓无也,孰知以理测之,固凿凿可按若斯者乎?
述张子幼聪,
一、张弥克(张识)
居有间,众谈张弥克之事。
子荐问曰:“张令公尚有几儿乎?”
艾司铎曰:“令公共有六男,弥克其三也。
二、张悌尼削(张就)
今已去世升天
“今其四者亦升天矣。
幼时的聪明智慧
“四男名就,圣名悌尼削。其在杭进教时,才五岁也。幼而颖异,不让厥兄。
谦恭若成人
“至若虔恭恪守,有老成人所不如者。
众咸服其警敏
“杨京兆淇园极怜爱之。一日于圣堂前,京兆问曰:‘天主谁生乎?’曰:‘圣母。’‘圣母谁生乎?’曰:‘天主。’众咸服其警敏。
三、张令么亡儿得儿
今偕其兄可得天上国,张令公方谓亡儿而得儿也。”
志天地仪诸圈名,
十四日,陈孔熙至堂,余述昨昼夜长短之说。
适艾司铎出,余复按地图以质。
司铎曰:“未足也。”遂出天地仪示余,且缕缕言之。
余质性鲁钝仓卒,未能了了。
司铎曰:“是乌可一蹴至乎?姑先志仪圈诸名,可渐而学矣。
一、地平圈
“按天地仪,架上一周者,为地平圈,以分上下。
二、子午圈
“与南北极直者,为子午圈,以分东西。
三、地平圈系列
“中半截,为赤道,昼夜平圈,以分南北。
赤道上,为昼长圈。
赤道下,为昼短圈。
昼长圈上,为北极圈。
昼短圈下,为南极圈。
四、黄道圈和二分、二至圈
“与赤道斜交,半向北而上接昼长圈,半向南而下接昼短圈者,为黄道圈。是即日所经行处也。
“其与赤道圈相交,过二分者,一为二分圈;一为二至圈。
此其大略也。若夫推验运行之法,尚藉师资耳。”
论日有二行,
有顷,卢司铎出,见余手执天地仪。
卢司铎笑曰:“天地在手矣。”
余复就教。
一、本行自行
司铎曰:“日有二行,有本天自行者,有宗动天带而行者。其自行者,自西徂东,行常迟。一日一度,一岁一周天者是也。
二、宗动天带行
其为宗动天带而行者,自东徂西,行常速。周天三百六十度,一日一周天者是也。”
夫人知日自东出耳,不知日之自行,则从西出。先儒所谓蚁行磨上者近之。
论地如圆珠,
十五日,卢司铎徐步外堂,熟视地图。
一、地图有多种形式
余问司铎曰:“夫地图诸体不一。意必有平面者,有半球者,有半面者,而圆球之象始备。”
二、由地球仪可知大地形状
司铎曰:“是未若制就圆形者,更为易睹耳。”
于时出木地球一枚,大仅盈握。其所画与图无异,但具圆形,则所云四面皆人所居,足底相向者,一视而了然矣。
三、由天地仪可了解天道运行
司铎又取天地仪参对,顾谓余曰:“天道常动,而地道常静。今试取地仪以象地,天仪以象天,考北极之高下,稽太阳之子午,而东西相距度数之遥,时辰之早晚因之矣。”
回思艾司铎所云,斯邦为午,而大西尚为寅者,观斯球而益信。
论舆图度数定南北易东西难,

卢司铎复取圆球,与舆图较。觉东西度数,微有未合。
司铎曰:“大地之上,诸邦相错,定南北易,而东西难。”
一、定南北度数易
余问故。
司铎曰:“定南北者,惟测南北极出地几何度,则地势之高下,纤毫不爽也。
二、定东西度数难
而定东西者,必俟之月蚀之日,某邦某时蚀,某邦则某时蚀。或日蚀之日,某邦蚀几分,某邦则蚀几分;某邦蚀,某邦则不蚀。会而推之,而地势相距之远近,始可定耳。”
余思大地广矣,非测天文以列地势,则高下远迩之数,孰从而辨之乎?
论堪舆之妄,,凡四则
十六日,余侍司铎,偶及堪舆之说。
一、人不能庇佑子孙
人生前不能庇佑子孙
艾司铎曰:“人之生也,目能视、耳能听、口能言、手足能持行,而不能庇其子孙,或富且贵。
人死后不能庇佑子孙
“岂既死之后,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手足不能持行,而能庇子孙以富贵,岂不惑哉?
尸骨无存不能庇佑子孙
“且既朽之骨,并其耳目口鼻手足而无之,而谓于数十里之遥,数百年之远,呼吸可通,祸福不爽,则又惑之甚者也。”
二、堪舆荒谬可笑
堪舆并非处处适用
又曰:“今堪舆家谈风水,必言山从何来、从何去,于何卓越、于何结聚,沙水如何汇合、如何环抱。然在江南多山之处,犹得谬张其说。吾尝过齐鲁汴洛之地,平空一望旷野千里,而人之葬其先者,有何来龙沙水,可辨吉凶?而衰旺兴替,种种不同,则何以说也?”
因迷信风水而求福得祸
又曰:“人之择吉地,不过为获福计耳。乃有过信风水之说,至忿争斗讼,连年不解。有骨肉未入土,而家已零落衰替者,是求福而反得祸也。人顾惑之不已,何哉?”
老农对堪舆之术的讥嘲
又曰:“闻中邦昔有达官,惑堪舆之术,求吉地,累年不得。一日于山中,遇一老农。问曰:‘官人在此胡为乎?’达者具告以故。老农曰:‘余今年八十余矣,多见戴纱帽来寻坟,未见其后即有戴纱帽来拜坟者。’达者闻言,废然而返。
因迷信堪舆而抑郁而死
“又绍兴一孝廉,择地葬其亲,自负必得状头。即堪舆家观者,无不以状头期之。孝廉益自负,比入省试,首场以误字贴出,大失所望,竟抑郁而死。夫过惑于风水之说,究以性命殉之。夫人之愚,一至此哉?”
答书宜广译,
十有九日,诸友请于艾司铎曰:“愿圣教诸书,多译广刻,庶辟邪崇正,易为力耳。”
司铎曰:“然,是犹药肆焉,诸品咸备,始可随其病而疗之。”
论功之首莫大为天主而负己之十字架,
廿一日,寻获十字圣架日也。
一、负己十字架功劳最大
艾司铎诘余曰:“报效吾主,以何者为首功?”
余对曰:“熟观诸书,孜孜接人耳。”
司铎曰:“是非功之首也。”
余曰:“首功云何。”
司铎曰:“未有大于为天主而负己之十字架者。
昔耶稣之语宗徒,亦惟曰:‘尔其日日负己之十字架以从我。’未及于接人也。
二、负己十字架的内涵
“夫十字架,有有形者,有无形者。子自入道以来,业已寻得十字架矣。子宜负焉,如不愿负而拖之,则更重矣。盖指克己、忍耐、绝欲诸德也。”
二、颀负功更大
余唯唯承教,徐又曰:“即负十字架,亦有两等:有强负者,有欣负者,而欣负之功更大矣。”
答善终之义,
一、善终的正确含义
二十二日,诸友欲立善终会,请诸艾司铎。
司铎曰:“是不可不知其义也。夫善终者,岂其获享寿考,老死牖下之谓哉?必也灵魂求息止安所焉。
二、主掌管人的生命
“今人之生命修短迟速,惟主所操,吾不知终之何期也。
三、当求善生以善死
“然不可不求其善,须有备焉,而后可以无患矣。故善其死者,必先求善其生。善其生者,斯可以善其死者也。吾子识之。”
戒世途,
二十三日,艾司铎设席,招林志伊、刘良弼及余。有顷,篝灯而群蠓集焉。
司铎曰:“夫蠓见火光而悦之,不知适以丧其躯。夫世路之为光也多矣,吾惧其丧子躯也。子勿悦而避之可耳。”
答人性皆可为善而有为不善之由,
一、恶人作恶的原因
时海寇就抚,闻复掠海上。
良弼曰:“彼恶性素成不可移也。”
作恶不能归之于本性
司铎曰:“不然,人之为恶也,如以归之性,则恶人为无罪矣。譬之火焉,火有燎原之势,而火无罪者,以火之性然也。
天主不赋于人恶性
“天主至善,岂有赋人恶性之理。
善恶是人的习性使然
“纵原罪未除,(详见本论)皆可以为善,特气禀微有刚柔纯驳之殊耳。至于善恶之大分者,习使然也。
二、恶人可以悔改
“虽然,恶人之良心,原自不灭。如肯猛醒回头,其为功也,更倍于善人。譬之二马并驱,其一调良闲习,御之者不用鞭策,而自适康庄之途。其一蹄啮不可制,不善骑者,必有颠踬之患。如能控御之、衔勒之,则亦可驰骤而追及乎良马。斯其力倍,而功多矣。
三、人性本善之证
“西方有黑人国者,素无君臣、父子、夫妇之伦。近有会士,敷教其地,遂稍稍知义理而别人伦。是亦性可为善之一证已。”
勉立功,
司铎问志伊曰:“近亦勉励立功乎?”
志伊逊谢,若不敢任。
司铎曰:“人之处世也,如水中舟,溯流难,从下易,须勉为其难者。如不猛力争上,势必趋于下流矣。”
喻治家如止渴,
秋九月,廿有二日,艾司铎贲余乡,谢文学邀款,偶述其总理家计,劳瘁不足之状。
司铎曰:“昔有道行而渴者,迎流饮之,非必尽障江流以充己腹也,不过数勺已耳,留其余以俟来者。今君之治家也,庶几聊以止渴耳,安能尽后人而谋之乎?”
答天主为万物主不以目不见谓无,
晦日,韩文学问道于司铎。
曰:“天主之为万物主也,孰从而见之?”
司铎曰:“心之为百骸主也,又孰从而见之?而百骸莫不听其使令,不以目之所不见谓无也。矧为天地万物之大主者乎?”
述圣像灵迹,
冬十月,三日,刘总戎过访,时瞻拜圣像。
因问曰:“似乎?”
司铎曰:“此似矣,然更有真者。昔耶稣在世时,有国王仰其圣德,欲见无由,密遣画工图其像。画工一见耶稣,神光逼射,不能注目。耶稣知之,因取帕蒙其面,而圣容已宛在帕中矣。此帕至今尚存,吾未航海时,曾亲见之,须眉毕具,恍恍如生也。”
论处横逆各有其道,
亭午,司铎出访客,余偕翁允鉴陪行。
司铎曰:“昔有三人同行者,道遇横逆。一人笑,一人喜,一人哭。其笑者,笑其无礼于我也;喜者,喜增吾之功德也;哭者,则不见有我,哭其自陷于罪也。之三人者,俱得处横逆之法,然而哭者挚矣。”
论释道功果之妄,
比归途,见有扬幡于道者。
司铎问曰:“之何为乎?”
允鉴曰:“为亡者建功耳。”
司铎笑曰:“生前无功,而待后人建之。譬之夜行者,前途无烛,有人持烛而远在后,其何能济哉?”
论凡事未能凭心而行,
初五日,司铎复访客。过谢文学斋头,司铎敷宣圣教,不一而足。
文学唯唯,曰:“余于诸事,总凭心而行耳。”
司铎诘曰:“君闻圣教,亦心服否?”
文学曰:“然。”
司铎曰:“君既心服圣教,而未肯勇决以从,乌在其凭心而行也?”
文学瞿然曰:“司铎教我矣。”
答降生救赎,,凡三则
十一月朔日,艾司铎回三山,两阅旬矣。
一、天主为万民赎罪释疑
余复自家抵谒,问于司铎曰:“教中事理,广大渊深,有愈析而愈无穷者。即如降生救赎,此莫大事理也,向承师训,若无可疑矣。近与其叙质疑送难,复觉有未安者,非师其谁启之?”
司铎曰:“云何?”
余曰:“天主降生,为万民赎罪是已。敢问所赎之罪为何罪耶?如世人所造罪恶,吾主尽赎之,则诸恶人,皆可免地狱之苦。吾主至公,谅不如是也。”
天主为万民赎罪
司铎曰:“吾主之为万民赎罪也,乃捐一身,为万民赎罪之价也。
信主方蒙救赎
价在兹,必有取是价者,始得沾救赎之恩。今之七撒格勒孟多(详见教要),正所以取之之路也。若无是七之一,吾主纵欲加恩,而己不取,其负吾主也多矣。地狱之永苦,且加甚焉。
良医与病人的比喻
“譬如有良医于此,悯世之沉疴,多方苦劳,积至贵至妙之药,以广施万民,效可立见。然必人哀吁救之,始可回生起死。如彼惰者疑者,势将立毙。是非良医之用情不挚也,吾不思所以取之也。”
二、天主降生前之救赎释疑
余曰:“吾师之教,诚不易之论。然此可为降生后之人言,若未降生前之人当若何?”
天主早已明示其降生救赎
司铎曰:“吾主降生,虽在一千六百三十年之前。然当原祖获罪之始,(详见宠子遗诠)其降生之意,早已明示于人。如救赎之价,虽未散布人间,而已早备之矣。
凡有爱望之心者皆可与主同升
“故自亚当厄娃而下,代代传吾主降赎之意。凡发爱望之心者,俱可沾吾主大恩。此灵薄诸信者,所以得偕吾主同升也。”(详见本论)
三、无知孩童之救赎释疑
余曰:“古今万民,必有信、望、爱三德,始沾吾主救赎之恩。若彼孩童无知而死者,将何处蒙恩耶?”
主降生前之孩童蒙恩之路
司铎曰:“吾主未降生之前,凡孩童八日,必奉献天主,行礼而命名焉。即吾主降生第八日,亦遵依古礼,奉献于天主罢德肋,斯即蒙恩之路也。
主降生后之孩童蒙恩之路
“若已降生后,定为领洗之礼。洗涤原罪,其蒙恩又不待言矣。
四、升天全赖救赎之恩
“总之,古今万民,其升天有路者,不专靠自己功德,全赖吾主救赎之恩。古圣有云:‘吾主降生之恩,更大于化成天地者。’正谓此也。”
答堪舆阳居亦不足信,
初五日,林子震出自内堂。
余迎问曰:“司铎何为?”
答曰:“著辟堪舆一书耳。”
余曰:“堪舆之不足信也,亦既闻命矣。然特论阴穴,未至于阳居也。今有一二名区,科第辈出,外此则寥寥若晨星。意风水所钟,亦或有然者,子曷为我质之?”
子震曰:“诺。”
有顷,谓余曰:“向以子言问艾司铎。司铎曰:‘闻闽省科名,宋末明初,延建邵汀为盛,今则渐归泉漳矣。夫延建诸山川非有变于昔也,而泉漳亦非有增于今也。顾彼盛而此衰,此兴而彼替。推之天下,莫不皆然,则所云风水,又安在耶?’”
论地狱天堂图像并善恶岐分之图,,凡五则
越四年辛未,春正月,二十九日,余试于郡。时艾司铎有樵川之行,独卢司铎在。
一、地狱天堂图解
余问司铎曰:“闻吾师有审判图,可得请而绘乎?”
司铎曰:“无有也。别有图数幅,为子陈之。”
地狱灵魂图解
则见有一像,坐烈焰中,蓬头裸袒,口张如箕,两魔挟之。旁有二小像,亦倒烈焰中,似有展转不能堪之状。
司铎曰:“此地狱之灵魂也。张口者,其叫呼之状耳。”
炼狱灵魂图解
次见一像,合掌当胸,两泪下垂,有火环绕之,而不受魔苦。
司铎曰:“此炼狱之灵魂也。合掌者,顺受主命耳。”
天堂灵魂图解
次见一像,冠服咸具,两目上视,两手当胸,而和悦之色可掬。
司铎曰:“此天堂之灵魂也。目上视而合掌者,爱慕天主耳。”
二、人生道路图解
余曰:“观止乎?”
司铎曰:“未也。”
人生道路图
复出一图,见有少年人,一天神介其侧,一人貌美好,手持酒卮迎其前。前有总路,阶级可登。至中而两岐焉,右一路,甚阔而多花木。及路尽,则有人踬而颠。而魔鬼之在下者,伸手接之,俾偕烈焰中。左一路,则甚窄而多荆榛。及路尽,而云霞环绕,众天神在焉。
人生道路图解
余未解其义。
⑴人物
司铎一一示之曰:“少年者,童性未定之人也。
“介其侧者,护守天神也。
“迎其前者,魔鬼幻为美悦之色,置鸩毒于酒卮中,以诱之者也。
⑵总路
“总路者,人幼时善恶未分之路也。
⑶右路
“右路则阔而易行,多花木而可喜。以譬世人见夫伪乐、秽乐而耽之、溺之不胜畅快,究且与魔鬼为徒也。
⑷左路
“左路则窄而难行,多荆榛而可畏。以譬修士甘夫世苦、世患,而不怨、不尤、不敢退转,究且与天神为伍也。”
三、作者的感叹
余闻而悚然怖畏,啧然叹想。
退而自思曰:“地狱如彼其永苦也,炼狱如彼其暂苦也,天堂之乐,非纯修之士,其谁登之?况夫一人之身,天神护之,魔鬼诱焉,善恶岐分之始,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答地狱灵魂有时出见,,凡二则
一、灵魂现相释疑
二月二日,余问卢司铎曰:“人之灵魂,其死入地狱是已,然亦有现相人间者何?”
魔鬼现相以诱世人
司铎曰:“是有两说,具载书中,子未之考耳。一则魔鬼计较甚多,诸如建功设醮之类。其有幻现诸相者,皆魔鬼所变弄,以诱世人者也。
灵魂现相以示灵魂不灭
一则地狱中灵魂,天主亦有时暂容其出现,以示灵魂不灭意耳。”
二、灵魂不示警世人释疑
余曰:“地狱灵魂,业已备尝天主诸罚。既能出现,何不明告世人,力行正道,乃致沦胥及溺耶?”
辣杂禄的故事
司铎曰:“昔有富人,列鼎具食。乞人辣杂禄者,行善而贫,呼乞竟日,而富人不顾也。后辣杂禄死,而富人继死。辣杂禄之魂得依古圣所居,有大圣人主之。彼富人则已堕地狱矣,仰见辣杂禄,遂呼大圣人曰:‘我为狱火燔灼,病渴已甚。幸命辣杂禄以一指点水,庶其救我渴乎?’圣人曰:‘向者辣杂禄呼尔而尔不应,是尔乐而辣杂禄苦。今辣杂禄乐而尔苦,固其宜耳。’富人曰:‘吾不知有今日故至此。何不命死者复生,告我之兄弟子孙乎?’圣人曰:‘经典所载,昭如日星,彼辈多见而不信。纵命人复生告彼,彼仍不信也,何以告为?’
中邦无须狱魂相告
今天主圣教,其入中邦也,虽仅数十年。而中邦孔子之训,则已二千余载矣。夫能力行孔子之训者,进而圣学,当必易易。然诵读孔子者,朝斯夕斯,未闻身体而力行之也。又何须狱中之魂,出而为彼告也?”
论天主不弃恶人人当仰体,
一、天主不弃恶人
初五日,瞻礼甫毕。卢司铎诏于众曰:“今日经中有云:‘尔等祈求,毋徒为爱我及加恩我者,亦当为薄我及仇我之人求也。尔不观天主罢德肋乎?天无私覆也,地无私载也,日月无私照临也,初不以善人、恶人而有异也。而且譬之田焉,有善人之田,有恶人之田。雨露滋之,善恶何择焉?”
二、当恶人祈求
盖天主爱善人亦并爱恶人。其不即加罚者,夫亦徐徐焉冀有去恶返善之日耳。故子等祈求,亦当为诸罪恶之人。庶几返善有路,或不受天主之永罚也。是即以天主之心为心矣。”
论为善不图人知,须防傲念,,凡二则
一、为善不求人知
当在暗处行善
又曰:“我等学道之人,凡诸善事,须暗然行之。若为名心所动,昭昭章示于人,则人或赞扬之,推重之,是已获善报矣,身后何报焉?必也力行善事,不求人知。
天主终究会报答
“夫人不知者,天主已知之。人世所未报者,天主必终报之。
圣经的教导
“故今日经言有云:‘诸凡施舍者,右手施之,亦不使左手知之也。’此之谓也。”
二、警惕骄傲
又曰:“傲为百罪总,名心太胜,皆傲念也。此邦之人,大都犯此。姑无论他事,即如持诵之时,亦有傲念窜入者。盖罪宗有七,皆为明盗,独傲为暗盗。明盗易御,暗盗难防,子其慎之。”
论天主生人应有富贵贫贱之殊,
一、富贵者因哀矜贫贱而立功
初八日,姚秉俊听讲,邀余陪坐。
卢司铎曰:“哀矜之行,最为要德。彼贫人者,富人立功之地也。若世无贫人,则富人欲立功而无从矣。”
余闻而有触。
万物皆有高下之分
因请于司铎曰:“昔有友尝问余曰:‘天主生人,胡为有富贵贫贱之殊乎?’”余应曰:‘大主之生万物也,有高必有下,有平必有陂,如天地山泽之异位是也。
富贵与贫贱相对
故其生人也亦然,如必尽富而无贫,何名为富?尽贵而无贱,何名为贵?’余当时谬应若此,未知有当否?”
三、富贵贫贱之喻
目、手、足各有其用
司铎首肯曰:“子言良是。譬之人身焉,莫尊于目,而目司视;莫卑于手足,而手足司持行。
彼此的作用不可替代
“如手足必欲如目之视,不愿有持行之劳,则谁与司持行者?吾知其势不可也。
富贵与贫贱各有其用
“如人必尽富贵而无贫贱,则谁与通功易事者?谁与服役代耕者?此在一家且不可,而况国与天下乎?
四、人贫不可怨主
天主供养人
“且人之贫者,又未可怨尤天主也。天主生人,自有日用之外粮。
人因罪而贫
为人之罪宗,不肯自克,乃有淫者、贪者、饕者、惰者,驯至于贫而不能自立。至不能自立,而乃咎造物主之有偏也,岂不悖哉?”
戒慎言,
一、会士的故事
十一日,姚秉俊告归。
卢司铎语之曰:“昔有初学道人,欲入隐修会,附舟而行,与舟中人语,出言轻脱,殊无简默慎重之意。适有会士同在舟中,亦不知其为学道人也。比登岸偕行,始知之。既入门,会长问斯人于道若何。会士答曰:‘不知,但见如旅舍耳。’”
二、释会士故事
余请其解。
司铎曰:“夫旅舍者,洞开门户,初不择人,而恣其出入,以故多有盗窃之虞。若人家则必简点关防之矣。今子之返也,尚其慎尔言焉,毋为旅舍斯可已。”
论热心,
十二日,瞻礼毕,适天寒甚。
卢司铎谓众曰:“今日寒乎?”
众曰:“然。”
司铎曰:“以内心之热,御外身之寒,可矣。然此非虚语也,人有诸内者,必形诸外。如忿懥者气必盈,愧怍者面必赤。子如有真切之热心,未有不形现于外者也。”
论吾主受难期近,当痛自刻责,
又曰:“吾主受难之期将至矣,子等当深思其理,痛自刻责,未可悠悠泛泛如平时也。譬诸人有爱子,多行不义,有司者治之。其父虑子罹厥刑也,以身代焉。虽备极鞭笞囹圄之苦,亦所不辞。何也?其爱子者挚也。然为其子者,当父此景,必过自贬损刻责有加。如仍鲜衣而美食焉,其为不孝也滋大矣。”
论字音多寡之殊,
一、中西文字比较
居有顷,陈孔熙与众友,参较西音。
中邦字多音少
司铎曰:“中邦字多而音少,其音多同。
太西字少音多
“太西字少而音多,其音多异。
诵谈西文使人明白
“故太西虽奥衍之文,一人诵之,众未有不解者。
自读中文始尽其父
“若中邦则必取而读之,始尽其义,以字多混音故也。
二、当多读而少言
“虽然,子等如知音少而字多,尚其多读书而少出话。即孔子不云乎,君子欲讷于言。”
论恶人悔悟倍受主怜,
二十日,瞻礼甫毕。
一、浪子回头的故事
卢司铎语余辈曰:“子等知天主之尊严,亦知天主之慈悲乎?今日《万日略经》载吾主设譬有云:昔有富人,生二子。长者安其生业,时顺父命。少者求析产以自异,父勉从之。因挟所有,荡游远方,不数年耗尽矣。不胜冻馁,乃入为人奴,供豢豕之役。即欲求豕食余物,以充饥馁,而不得也。于是痛悔逃归,跪父前哀诉曰:‘不肖子荡父财,实无颜见父,今为饥馁逃归,不敢求为父子,得为父之厮养足矣。’父怜且喜,因命人宰牲宴客,以为乐事。其长者自外归,闻之不怿,恚曰:‘吾日顺父命,求一物会客而不可得。今不肖弟荡归,乃宰牲为乐乎?’父出慰之曰:‘尔日在吾侧,吾物即尔物也。何分焉?尔弟荡费于外,吾甚怜之。今日悔而知归,吾安得不乐哉?’
二、善恶之人皆天主所生
“吾主之意,以譬善恶之人,天主视之皆子也。
三、天主尤爱悔改之恶人
“其恶者,受天主所赐诸恩,乃多行不义,奴于魔鬼,而灵魂无德,不胜馁焉。一旦痛悔来归,谦卑求宥,尤吾主所怜而倍爱之者也。
四、对中邦教友的评价
生乎无大过者蒙恩不深
“予自入中邦,见夫初入教者,如自叙其生平无大过,不大获罪于天主者,斯其用功也必不力,而蒙恩也亦不深。
过而能改者主倍怜爱
“如有一向沉迷,翻然悔悟,自求赦宥之不暇者,则必猛力用工,以补从前之失,宜吾主之倍怜爱之也。”
论心图一十八幅,,凡十九则
廿一日,余将辞归。
卢司铎曰:“今日其行乎?吾欲以心相赠耳。”
余不解,谓是寒暄语也。
林子震曰:“非也,司铎有心图,盍请观焉。”
余喜而请之。图共一十八幅,各绘一心像,而寓言则别。
一、群圣共献一心
其一,画一心居中,众人在下,各以两手捧之,如奉献状。
司铎曰:“凡人之入教也,须一心奉献天主,无论为贤为圣,都不外是。斯图也,其群圣贤共献一心之像乎?”
二、天神与三仇各有作为
其二,则画一心,虽半堕网中,有二天神居上,复有三人者在下。一裸形;一持刀兵,有狰狞状;一盛饰,有张大状。
司铎曰:“人只有一心,天神护之,而三仇诱之。之裸形者,肉躯也;持刀兵而狰狞者,邪魔也;盛饰而张大者,世俗也。半堕网中者,人日罹三仇之网,毕世而不得脱也。嗟夫!人心若此,吾主之启祐,又安能已乎?”
三、主叩之心门
其三,心有重门,如紧闭状。吾主持门环叩之,且侧耳以听。
司铎曰:“人心锢闭深矣,非吾主其谁启之?其侧耳以听者,观吾之应与否也。若叩而不应,将奈何?”
四、人心正邪交战
其四,则心之门已启,但昏黑甚。吾主入其中,持炬照之,诸虫蛇虾蟆之属,种种毕见。
司铎曰:“昏黑者,象心之秽而蒙也;虫蛇虾蟆者,状诸邪念也。既心知有吾主,则吾主必赐以宠光,照见诸邪。自今而后,有不安其所者矣。”
五、主赦免人的罪
其五,画吾主持帚,将心中虫蛇虾蟆诸物,一切扫之。
司铎曰:“斯止罪之赦也。人既知入教,则从前种种诸罪,吾主必赦免之,令其自新。”
六、人心被洗涤
其六,吾主于心中,作洒水状。
司铎曰:“是之谓领圣水洗之、涤之,勿使污之。斯吾主意乎?”
七、人的灵魂被洁净
其七,吾主在心中,五伤流血。有二天神,扶一婴孩,以血濯之。
司铎曰:“此受难救赎之义也。婴孩者,人之灵魂耳。夫人虽入教,必藉吾主救赎之恩,濯灵魂而使之洁,升天庶有路乎?”
八、人心迎主降临
其八,心渐有光明状,吾主于中端坐,帷幔具设。
司铎曰:“夫人心既启,又得吾主照之、扫之、洒之、濯之。自此心日净莹,而大主临格之矣。”
九、主讲解训导
其九,作吾主垂经示训状。
司铎曰:“欲人明理耳,理道无穷,须讲解经书以通之。”
十、人心常念四末
其十,画心作四域:一死候、一审判、一地狱、一天堂。
司铎曰:“此四末也,人心而常念四末,则必倍恐惧修省。善日以增,而过日以寡。”
十一、人负己之十字架随主
其十一,作吾主负十字架像,诸受难之具,种种咸在。
司铎曰:“吾主之受难原为吾人,人当思大主莫大之恩,亦负己之十字架以从。勿狃安乐,勿避窘难,其可耳。”
十二、人受主圣宠
其十二,则环心皆花,吾主于心中,复加种焉。
司铎曰:“此花名玫瑰,美德之喻也。人既明理,又常念四末,常负己之十字架,则诸德咸备,故吾主亦赋以圣宠,德且日盛。”
十三、日渐喜乐
其十三,天神于四傍作乐,吾主心中,为之按节。
司铎曰:“工夫至此,渐臻乐境矣。”
十四、心灵舒畅
其十四,吾主于心中作乐,天神四傍,长歌和之。
司铎曰:“至此又加畅矣。”
十五、世界不能动摇其心
其十五,有狂风怒涛之象,而吾主在心中晏然酣睡。
司铎曰:“世途尽风波也,人心既有乐境,将举世群震撼之,固不能撄吾宁也。”
十六、人因爱主而大发热心
其十六,画吾主弯弓,射火箭于心状。
司铎曰:“人当德行纯全,则愈爱慕天上之事,乐与吾主相从,而顿发热心焉。”
十七、内心更加火热
其十七,则心中有火,蓬勃上炎。
司铎曰:“至此则心愈热矣。”
十八、得胜而升天
其十八,则心中及四傍,遍画掌树,而吾主俨然居上。
司铎曰:“太西有掌树,压之则愈伸。故战胜者必执以表功,取克敌之象也。人心而至此,业已战胜三仇,得吾主为依归。非天上国,何以有此?
然此其大略耳,若欲细绎之,虽更仆未易竟也。”
答求名,
廿二日,谢仲升就试于郡。晋谒卢司铎,偶谈功名之事。
仲升曰:“诸以功名祈大主者,吾主多未之许也。”
司铎曰:“子求功耳,不必求名,功成而名至矣。”

口铎日抄卷之二
口铎:泰西思及艾司铎、盘石卢司铎
笔记:福唐李九标其香
订正:温陵张赓明皋、清漳严赞化思参
较阅:同邑翁鹤龄允鉴、林云卿鸣见
参补:弟李九功其叙

论欲与要之异,
夏四月朔日,艾司铎回自樵川已阅月矣。余至三山入谒,而二司铎具在。
卢司铎徐问曰:“翁允鉴求领圣水,亦心切否?”
对曰:“然。”
艾司铎曰:“未也,斯只可言欲,而未可言要。”
余曰:“欲与要有异乎?”
一、欲奉教者有顾虑
司铎曰:“欲奉教者,徒兴慕道之心,间有顾虑而未肯勇决耳。
二、要奉教者不遑他顾
“若要,则必猛力奋断,虽有他虑,不遑顾也。
三、奉教须以要心
“今彼地狱之人,岂无欲奉教为善之一念,惟其因循不断,致堕永罚。吾方惧允鉴之止于欲也,尚其有进焉,斯可已。”
答圣架异迹,
一、十架初为刑具
初三日,寻获十字圣架日也。
陈汝调问卢司铎曰:“闻十字圣架,太西诸国各取而分之,珍为至宝,未知然否?”
司铎曰:“然,夫十字架者,初直刑具耳。
二、主受难后奉为至宝
“一经吾主受难,救赎我众,遂无不尊之、崇之、爱之、慕之,且有加之冕旒之上者。以故太西诸国,将寻到之圣架,各各分之,珍为至宝。
三、虽十加分而并不变小
“至今罗玛一分,屡为人剖分,而并不加小。所以然者,盖大主不辜人意,欲使人人尽满愿也。设渐削而渐小,后之人将何望焉?”
论人有所系未能领受主恩,,凡二则
一、翁允鉴有所系
初四日,其叙随至三山,携翁允鉴候二司铎书。艾司铎展视未竟,似有咨嗟、叹惜之声。
因谓余曰:“读允鉴诸书,具见苦情,惜有所系,未能即脱也。譬之大鸟焉,欲展翅高飞,适有线系其足,线不去,则飞不高矣。”
二、祈求不如领受
又曰:“敝国有一言,甚有可味。”
曰:“祈求不如领受。”
余曰:“求之切,即可受矣,曷云不如乎?”
祈求自有隔疑
司铎曰:“大主之爱人无己也,尚有不求而予者,岂有求而不予?由人之诚求虽切,自有隔碍而未能领受耳。
祈求之喻
譬之溺者焉,哀呼求救,人怜而手援之,然必其人伸手相接,始可遂拯拔之力。否则, 呼救虽殷,承受无自,竟至渝胥及溺耳。故曰:‘祈求不如领受也’。”
论天主爱人人宜相爱,
初六日,瞻礼甫毕。
一、圣若望的教导
卢司铎谓众曰:“今日经中,载宗徒圣若望者,年九十余时,诸弟子每遇瞻礼日,必扶至中堂谈道。若望无多言,但曰:‘相爱耳。’数次皆然,群弟子请益。若望曰:‘子易斯言乎?斯固终身行之而不尽者也。’人若能尽斯言,则功成而天国近矣。
二、爱主者必爱人
天主降生为爱人
“夫圣若望之意,以人之爱天主也,尤宜尽心于爱人。如不爱人,必其非爱天主者也。何也?吾主之降生受难也,原为爱人。
不爱人者不爱天主
“如我遇人而不加爱焉,是不以天主之心为心,尚得为爱天主者乎?”
答太西有万年不易之历且不置闰,
日将午,余侍艾司铎,阅《历法》一书。
余曰:“敝邦之治历也,以四时成岁。其有推算不尽者,则积而为闰。闻太西有万年不易之历,且不置闰,其说可得而闻乎?”
一、计算历法的方法有二
司铎曰:“治历有二,一从太阳算,一从太阴算。太阳算者,以日之躔度为准,自冬至至明年冬至,一岁一周天者是也。太阴算者,则以月之晦朔为准。
二、太阳历与太日历比较
太阳历的缺点
“月之晦朔,不无先后迟速之差。故虽十二月,合太阳周天之数,尚不满十有一日,不得不积其余者,更为置闰。此中邦之历,一年一换,未免有推算之烦耳。
太阳历的优点
“若太西则从太阳算,太阳之躔度,岁岁无差,故总周天三百六十五日定为一年。
但日之周天,尚有三百六十五日零四分之一。其四分之一,约有三时,则积四年而闰一日。大都遇申子辰之年,则有一日之闰,他年则无之。此所以有一定之历,得以万年不换者也。”
述不娶妾,
一、用吁不娶妾
徐及不娶妾一款,余告司铎曰:“敝邦只此一事,疑议滋多。近林用吁岁校得首,诸友之称贺者,多以娶妾为言,而用吁弗顾也。”
二、王佥宪不娶妾
司铎曰:“非直用吁也。昔佥宪王公,登壬戍第时,尚未有子。诸贺客以公既贵,宜置媵侍,多方从臾之,公不听,且贻书其家人曰:‘今日登第,皆天主之赐。敢以天主所赐者,而反获罪于天主乎?’观公斯言,具见钦崇之挚,是皆足以为法者也。”
论译经异迹,
无何,陈孔熙至,偶问译经之事。
司铎曰:“昔厄入多国有贤王,尝建一大殿,藏天下名书,且延名士讨论。闻如德亚国有天主经典,特遣使求经。国王选七十二名士,能通两国语言者,赉经而往。贤王宾礼之,命译为本国文字。然虑有和同附会,或失经旨也,乃分诸译士,作七十二处,不令相通,逾年而告竣。王沐浴升朝,大臣咸在,命诸译士宣读之,一一符合,不差只字。王大惊悦,夫以七十二译士居处既分,心手各别,乃一一符合,片言不爽,斯岂人力所能为者乎?神功默启,恢乎大矣。”
论天主之教有三,
一、天主教有三
初八日,艾司铎诏余曰:“天主之教有三,子知之乎?”
对曰:“未也。”
二、天主三教
司铎曰:“天主之爱人无已也,有性教,有书教,有宠教。
性教
“何也?人类之始生也,天主赋之灵性,俾通明义理。斯时十诫之理,已刻于人心之中,普万国皆然,是谓性教。
书教
“迨物欲渐染,锢蔽日深。于是或明示、或默启诸圣贤著为经典,以醒人心之迷,是为书教。
宠教
“及至三仇迭攻,人性大坏,虽有经典,亦有难挽回者。天主始降生为人,以身立表,教化始大明于四方,是谓宠教。
三、宠教为至
“之三教者,虽皆天主之恩乎,然而以躬为教者挚矣。”
论调心如调琴,
日将晡,有数友至堂。卢司铎出肃客,徐观西琴,哗然叹赏。
司铎曰:“人心亦有琴焉,善调者其音和,不善调者其音乖矣。虽然人自有心,而人自调之,又非假借外物者比也。”
论远镜寓义,
诸友复请远镜,卢司铎出示之。其一面视物,虽远而大;一面视物,虽近而小。
观毕,司铎谓余曰:“斯远镜者,一面用以观人,一面用以观己。”
余曰:“云何?”
司铎曰:“视人宜大,而视己宜小。”
论时机不可失其图有十,,凡十一则
初九日,余冒雨造堂。
卢司铎勉余曰:“人生斯世,电光石火耳,须及时进修,时机一失,后不可图也。有画数幅,为子陈之,何如?”
余欣然请教。司铎出书一帙,皆西文之未译者,间有图画,而多寓言。图约有十幅,司铎一一拈示之。
一、用人象征时机
其一,中画两人,一人头戴浑天仪,左持刻漏,而右农器。
司铎曰:“时不可象,画人以象之。首戴浑天仪者,天运不息,日月云迈也。左持刻漏者,流光渐去,一往而不可留也;右持农器者,宜及时而有为也。故以之象时,一人首之所戴、手之所持、身之所佩、足之所履,种种咸具。”
司铎曰:“机不可象,亦画人以象之。诸物咸备一身者,天下惟乘机之人,能使诸事毕集也,故以之象机。”
二、天神魔鬼各有作为
其二,画有十人,时机立其前一天神以手上指,二魔介焉,大者以网闭其目,小者持钩以钩之。
司铎曰:“画人十者,约人生之大凡也。天神手上指者,示以在天之福乐也。时机在前,宜勉图焉。两魔妒人之为善也,以网闭之,使不得见;以钩钓之,必其以世情俗味为饵者也。嗟夫!人生处此,亦危矣哉。”
三、魔鬼喜人戏玩时机
其三,画数人为玩戏状,有戏带浑天仪者,有戏弄刻漏者,有戏骑农器者。大魔鼓掌,小魔助之,天神则袖手立其前。
司铎曰:“时机有用,若玩戏视之,枉堕魔计耳。天神袖手,奈之何哉?”
四、抓紧时机者天主宠佑
其四,画有五人,向时机而执其手,吾主俨然在上,诸天神欲持花冠以赐之。
司铎曰:“之五人者,知时机之不可留也,而黾勉以乘之。大主之宠佑,又焉能已乎?”
五、抓紧时机者天主乐而魔鬼恚
其五,彼五人者,各执时机一物,若乘而有为之状。天神欣悦,小魔伏地,大魔望而逃。
司铎曰:“人能乘时机以有为,斯固天神之所喜者也,天神乐而魔鬼恚矣。”
六、时机将去亦可能挽回
其六,作时机为将去状,有五人者,或扯之挽之,天神亦手招之。
司铎曰:“时机奄忽不为人留,若迨其将去而挽回之,未敢必其有济也。”
七、失去时机者必被魔笑
其七,则时机已去,五人者,或袖手、或遥望。旁有小魔持网罩云,大魔鼓掌而笑。
司铎曰:“时机去矣,不可留矣,彼五人者,嗟何及矣?夫持网罩云者,示云非网之可留也。时机一失,徒供魔鬼之揶揄耳。”
八、戏玩时机者将有大难
其八,画一狮头,以状地狱,张口獠牙,口出火而鼻生烟。二魔用铁索系彼五人,俾入其中。五人相顾,若不欲行。
司铎曰:“时机当前,既玩于昔,地狱之火旋逼其躬。彼魔鬼者驱之,欲不与之偕,将何而脱此难乎?”
九、天主救人脱离永苦
其九,五人将及火中,俱回首跪向天神。天神以手上指,而吾主在上。二魔则抱头伏地狱前,铁索俱解。
司铎曰:“地狱火逼矣,痛悔求赦,庶其有瘳乎?二魔抱头者,盖悼前功之不竟也。使非向大主为依归,其得脱鬼魔之手者几希?”
十、人的结局不同
其十,画地狱吐火,有三人在火中,二魔虐之,三人相顾,若无可奈何状。上则有五人,欣然携手,天神作乐以乐之。
司铎曰:“三人者,地狱之灵魂也。魔鬼悼前功不竟,故虐之以泄其忿。而彼五人者,已陶陶然得天上国矣。
十一、作者的感慨
余受而反覆其义,思天国地牢若是判也。其初只争勤怠一念耳,乃或升上天、或堕下地,人可不警厥初乎?虽然,即临死一刻,犹可挽回。彼钟鸣漏尽,而尚讳改图者,独何心哉?”
论功从劳积,
是岁之春,余乡新建圣堂,越夏而告竣。秋七月,诸友启请二司铎,迄晦日而艾司铎至。
一、为道劳苦可以积功
司铎曰:“今日之举,子等亦几费心力矣。虽然,为俗务而鞅掌,徒劳罔功也。惟为道,则功与劳而俱崇矣。”
余唯唯谢不敢。
二、劳苦积功德的故事
司铎曰:“昔西国圣堂中,有修道者,供汲水之役。井离堂颇远,初不辞肄,一日忽自念曰:‘安得移井稍近,吾劳庶稍舒乎?’有顷,忽见有人从后,数其行踪。回首问故,其人答曰:‘我天上之神也,天主命我数尔步,步多者其功多矣。’言毕不见。汲水者方惭谢天主,若惟恐其井之不远也。夫汲水微役也,天主必欲章示于人者,亦示人以功从劳积意乎?”
答性体非故,须克其偏,
顷之众归,翁允鉴设馔。
余乘间请曰:“某人之在会堂也,亦尝立微绩,所未能克者,独饕罪耳。”
司铎曰:“子思子有云:‘率性之谓道。’吾将曰:‘克性之谓道。’夫性体之未坏也,率之即已是道。乃今人之性,亦尽非其故矣,不克之,又何以成道哉?”
答克己工夫须克之又克,
八月朔日,林鸣见问曰:“七克工夫,用之甚难,固有强制一时,而一发遂不可御者。”
司铎曰:“人性已坏,其发之不能全无偏,然克之又克,终渐至于寡也。譬之土焉,蔓草丛生,吾拔而去之,虽不逾时而复生,然拔之又拔,其有存焉者寡矣。
答人犯主命故雨旸不时,,凡二则
初三日,俞体高晋谒,用吁陪坐,谈及风云雨露之说。
一、地产五谷必藉天主
体高曰:“大地之产五谷也,必藉雨露滋之,非天则不成其为地矣。”
司铎曰:“非天主并不成其为天矣。”
二、人因犯主命而受罚
体高则前请曰:“风雨露雷,既皆天主所主,然亦有雨旸不时,致五谷不昌者。何故?”
司铎曰:“天主之爱人也,原欲使雨旸时若,五谷咸熙。然必人悉顺天主之命,而后百物悉顺人之意。今人之犯主命也多矣,而欲物之尽顺人意也,其可得乎?”
三、天主降罚的用意
天主处罚一切罪过
用吁曰:“雨旸不时,于以罚恶人之罪,斯为至当。乃亦有善人在其中者何?”
司铎曰:“万善未备,不为纯善。矧今之所谓善人者,其过愆正复不少耳。
天主警诫世人
“虽然,人而真实为善者,必知上主降罚之意,而倍加恐惧修省。则雨旸不时,未始非仁爱善人之一道也。”
论天主初生地狱之意,
日向午,司铎谈经于堂,揭信经首款。
司铎诘余曰:“天主之化生天地也,固宜生天堂以待善人矣。乃人类未生,尚未有犯主命者,即并生地狱也何意?”
余对曰:“标尝谈经至此,亦起疑思问,但未得其便耳。夫天主之生人也,原赋以可为之善性。况人类未生,岂即逆料其后之为恶,而预生地狱以处之。大主至仁,谅不如是也。”司铎复问用吁,用吁逊谢。
司铎曰:“大主之化生天堂也,原使人欣而知趋;其即并生地狱也,实使人惧而知避。譬之开国之君,辟殿廷以处百官,即各设囹圄以待有罪,是岂君人者之不仁哉?欲人明于趋避之路也。乃人甘命而自堕焉,奈之何哉?”
论五大洲之人皆天主所主,
有顷,用吁慨曰:“今世之人,谬迷大本,皆谓奉教之人,悉天主所主;其不奉教者,天主不得而主之也。”
一、人主权柄有限
司铎曰:“人有属于家主者,逃而之他家,家主不得而主之也。其属国主者,逃而之他国,即国主亦不得而主之也。
二、天主掌管一切人
“今五大洲之广,何地非天主之土?则何人非天主之人?纵欲逃之,其将焉所也?悲夫!”
答诸天本动各有迟速,
一、诸天运功各有迟速
漏下初刻,司铎露坐于庭。
余问曰:“日有二行,向闻其义于卢司铎矣。近语林君及,君及以七政诸天悉为宗动天所带,乃复有迟速之殊者,何故?”
二、诸天运行规则
司铎曰:“诸天之本动,原各有迟速。其为宗动天所带者,必俱能一日一周也。
日的运行
“即如日天为宗动天所带,自东徂西,一日一周,而日天必逆行一度。
月的运行
“月天为宗动天所带,自东徂西,亦一日一周,而月天必逆行十三度。
日月快慢不同
“是日行常迟,月行常速,其为一日一周者均耳。
三、诸天运行之喻
“宋儒蚁行磨上之说,并可细参也。”
余曰:“磨之一动一周也,其即宗动天之带行者乎?而蚁之逆行,则各自有迟速,意日月天之本行似之。”
司铎曰:“然。”
论星图,
司铎取星图见惠。
一、星图的局限
余复问曰:“五星之躔度次舍,亦各有留逆迟速之殊。今观图中所画,则似一定而无参错也何居?”
司铎曰:“斯图所载,只列宿之同天者。若日月五星诸天,则尚须推算,非图之所能定画者,不具载也。
二、金星的运动
“即如金星一星,借日为光,随离日轮远近,亦有弦望消长之殊,如月轮焉。
三、星占的荒诞
“乃星家之占候者,必执明暗小大,为休咎之祥,亦大迂诞而失真者矣。”
答事神失真,
初八日,郑懋兴问道于司铎。石鲁可林鸣见陪坐。
懋兴曰:“诸邪神之不可祀也,则既闻命矣。敢问各省直府州县诸城隍,似亦天主所令者,乃一概不祀之何也?”
一、天主设天神
司铎曰:“天主化成天地之初,即生九品天神,有司天日月之运行者,有管辖城池而护守人类者。故古来之祀城隍,似亦祀护城之神意也。
二、人造假神
“今人不察,妄以人类当之,遂有云某人死而为城隍者,某人官某地而为某城隍者,殆失厥初之真意矣。又其甚者,复有谬造玉皇之说,而谓城隍诸神,俱听其命令。此尤虚诞之至者,是皆所宜深戒者也。”
答元行只有四,
一、元行只有四
鲁可徐问曰:“敝邦从古俱说五行,谓万物非五行则不成。而贵邦独说火气水土四行,乃加气而遗金木,何也?”
司铎曰:“天地间纯体,不藉他物而成者,谓之元行,火、气、水、土是也。若金木,则必藉火气水土而后成。乃落下一层,而非可与元行并论者。
二、以木为证
“即以木证之,今试取一指大之木,以火烧之。先两头出水,是水后即成烟是气,烧着是火,成灰是土。夫木化亦归四行。则其藉四行而成,尤可知也。
三、以人身为证
“再以观之人身,其暖者为火,呼吸为气,精血为水,骨肉为土,是合火气水土而成人。并不言金木二行者,是知元行只有四也。”
答风所从来,
一、气动则成风
是日飓风大作,鸣见请曰:“敢问风从何来?”
司铎曰:“气动则成风,微动为凉风,大动则为暴风矣。”
顷之,众归,独余及从绰侍。
二、土气腾则为风
余复请曰:“向云气动为风,其动也奚从乎?”
司铎曰:“格物穷理之学,谈风所由动,虽更仆未易竟也。约言之,大都水气腾则为雨,土气腾则为风。盖土气之上腾也,有所郁而不得升,旋返而下降。而后之复腾者,适与降者相触,遂震荡而成风耳。”
答地震,
一、地震的自然原因
从绰问曰:“地之震也,如之何?”
司铎曰:“地中多空,谓之地复。地复有风不得出,排击荡冲,而地为之震。如遇地薄之所,则冲突而出,而地裂矣。”
二、地震亦是上主降罚
余曰:“闻地之裂也,有城郭人民,俱遭沦没者。如以归之风,此亦势之不得不然者。乃以为灾异,何哉?”
司铎曰:“百物皆天主所命。地之震裂也,固势之必然。其有城郭人民俱沦没者,斯正上主降罚之意,殆恐惧修省之一助云。”
论天主示罚宜加修省,
初九日,飓风愈猛,毁瓦拔木。适翁允鉴至堂,偶谈寇陷始兴,并地能震裂、沦没人民之说。
司铎叹曰:“天主之于斯人也,无日不保存安养之,而人弗知德也。至偶有降罚,便致憾造物主之有偏。不思人日日受天主之赐,竟以无功恬然享之。及示罚之日,又不加恐惧修省,而怙恶日深。则天主之降灾,又安能免乎?”
答奉教之人终有依归,
一、奉教之人的德行
初十日,林文学过谒。
徐问司铎曰:“诸友之从圣教也,其竞竞确守者固多。然亦有一二不率者,岂其尽无遗行与?”
司铎曰:“大凡奉教之人,其大过恒少。即间有德行未纯者,尚亦惩改有方,蒙赦有路。
二、不奉教之人的德行
“若不闻道,则有过而未必知,知而未必改,改而未可得赦也。
三、行路的比喻
“譬之二人同欲北往,其一由正道,一反而南向。其由正道者,岂尽无颠踬之时,然更起而力行,终有依归之所;其反向者,且不必论安步与否,然终为迷途,曷能至善地乎?”
答星不能坠地并解流星之疑,
一、星不可能坠地
十一日,司铎与林君及坐论于堂,适余后至。
司铎谓余曰:“闻中邦有星坠之说,于理然否?”
余曰:“向闻斯说,终觉未安也。”
司铎曰:“如星能坠地,则从来谈星坠者多矣,宜天之星数,必加少焉。乃自古及今,并未有减也,夫何疑?”
二、流星是气燃烧
余曰:“师论诚是,然每见夏秋之交,有物圆明如星,飞空而灿烂者。俗云,‘流星过度’,未知然否?”
司铎曰:“此非星也,气也。时至夏秋之交,有油腻之气,其浮散空中者,受烈日所晒,遂着火而明。惟一着则俱着,故似有飞度之象耳。”
三、星度变化不主吉凶
君及问曰:“诸星之度数,亦主吉凶否?”
人的吉凶与星度无关
司铎曰:“否!人之吉凶,皆人自致之,无关星度也。
人的吉凶与善恶有关
“中邦经书有云:‘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又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可见人有吉凶,各随人之善恶,于星宿何与焉?
四、星度变化的影响
星度变化可以推测
“若诸星之宿离留逆,则俱有一定之准,可推步而知者。谓人之吉凶系焉,此必无之理也。
星度变化影响天气
“但星度所主,或有冷热寒暖之殊、旱潦歉丰之别,则理亦有之耳。”
答吉凶皆人自致无关星度,,凡三则
一、星主吉凶不可信
余曰:“人类吉凶,固不系乎星度。然敝邦史书所载,如帝王将相之属,皆上应列宿,故占候家必以定吉凶耳。”
中西对贯宿星看法不一
司铎曰:“帝星、将星,皆随人各立名色,原非通论也。即如贯宿一星,中邦以主牢狱,而西邦则称为冕旒。一极凶,一极吉。可见吉凶之名,亦随人自立,非有定准也。
贯宿星主牢狱不可信
“且中邦占候,谓贯宿中有小星,必主大臣系狱。夫大臣之遭遣呵者众矣,而贯宿之星并未有增减也,吉凶将奚凭焉?”
二、星占有中释疑
余曰:“敝邦史书所载,亦多有奇中者,此理云何?”
量占偶有所中
司铎曰:“此偶耳,其不中者尚多也。即如星相占卜诸术,终日为人推测,什百之中,岂无一二奇中者?然特偶尔凑合,非有一定之论也。
世人固执迷信
“今人乃于虚诞不合者,通不置颊,坚执一二偶中者,遂相诧为奇,吾不知其何解也。”
三、荧惑入斗的例证
余曰:“丁卯之岁,标尝见荧惑入南斗中,前后阅月。占者妄泥古史,以为凶兆。标始亦疑忌之。今日者,圣明在御,皇图巩固,且日升而月恒也。可见荧惑入斗,原天行一定之数,固无关家国吉凶耳。”
司铎曰:“然。”
论天主生物南北不同,
十三日,有友来自邑治,适余草设,谈及百物所产,南北不同之说。
司铎诘余曰:“天主之生万物也,即使一方之内,诸品咸备,原无不可。乃此无而彼有,此多而彼寡也,其意何居?”
余莫知所对。
一、万物全备的危害
司铎曰:“斯天主欲人相亲意也。夫一方之内,诸品咸备,以造物主之全能,初无不能者。然人足于所需,遂有彼此不相通者矣。
二、生物不同
“惟其生物不齐,斯有以此之有,通彼之无;以彼之多,通此之寡。而梯航所至,往来相亲者,职此之由也。”
论鬼火似是而非,,凡二则
十八日,夜几向丙。
一、流星释疑
余问司铎曰:“向解流星,云是空中‘油腻’之气。细绎‘油腻’两字,地上物也,空中何有焉?”
鬼火的实质
司铎曰:“闻中邦有鬼火之说,未知然否?”
对曰:“鬼火为磷,墟墓间多有之。”
司铎曰:“鬼火之说,近是而非也。盖人死,骨肉归土,其尸中油腻之气,受烈日所晒,则结而为磷,故墟墓间多有之。但日间太阳光大,则小光不见,必入夜而始显耳。
流星的实质
“若油腻之气上腾而浮空,则似有流星之象,其实一类也。”
二、磷火随人而行的原因
余曰:“每见磷火倏忽聚散,或随人而行,人多畏之。夫既为气矣,何能随人而行乎?”
司铎曰:“人行,则气环而前向,故磷火亦随气偕前。如人一反向,则气与俱反,磷火亦随气而却走矣。故磷火之随人皆气之为也。世人不察,以为鬼物而疑畏之,亦未明斯理故耳。”
答人寿修短不由前生功罪,
一、人寿修短的原因
二十日,司铎驾适邑治,问道者踵相接也。时有数友,向惑轮回之说,谓人寿修短皆前生功罪所定者。
司铎曰:“是大不然。夫人寿之修短,其大约有三:一由父母、一由己、一则由天主也。
其由父母者,禀气有厚薄;由己者,摄生有善否;由天主者,则吾生死之大主能操其权衡,以增减人之年数者也。
二、油灯的比喻
“譬之灯焉,其油多者光必长;油少者光必促,此禀气厚薄之殊也。然油虽多,以之当风则易灭;油虽少,苟藏之静处,又不虞其易尽。此摄生有善否之异也。至若灯本难灭,而或厌其光;灯本易灭,而或益之油。则视主人之意耳。
三、天堂掌管人的寿命
“故人有宜寿而忽夭、宜夭而得寿者,亦惟天主所爱恶,而施之予夺者也。大抵至尊上主,多顺人之自然,其若此者亦间用以赏罚善恶,显全能不测之权耳。今人不明此理,乃溺于浮屠之说,谓现世修短,悉由前生之功罪也,岂不悖哉?”
论圣号祛魔而魔乃先识,
一、黄氏的见证
邑人陈某者,其妻黄氏,为魔所据,已二十年矣。是月晦日,陈友躬诣圣堂,痛悔求佑。司铎赐以圣号,而魔且远徙也。陈友喜圣教之正,并以圣号经授其妻。次夜其妻复见一小魔,承大魔命来迎,其妻急作圣号,小魔遂遁,自后绝无影响矣。余闻以告。
二、司铎的解释
司铎曰:“吾尝遍历诸国,诸凡未闻道者,骤语以圣号经,而人未遽识也。顾人所未识者,而魔鬼尽先识之。可见圣架者,实天主降生救世之具,为鬼魔所极畏者乎?且又见鬼魔智识复超出人类之上,人若不向天主为依归,其不得脱鬼魔之手也明矣。”
答天主降世未尝离天并及救赎慈旨,,凡二则
一、天主降世在天释疑
九月初八日,戴文学入谒。
请于司铎曰:“向读圣教诸书,如《七克》、《十诫》、《论学》诸篇,可谓种种妙义矣。然此衷终有未解者,独降生一节。夫天主之为天地万物主是已,当降生为人。则天上无主,化工不久辍乎?如谓天主仍在天,而降生者另一天主,是二天主矣。”
日在天而可照地
司铎曰:“之阶前者,非日色乎?请问日离天而照地耶。抑天上一日,而照临复一日耶?必将曰:‘日光下地,而日固依然在天也。’若是又何疑天主之降生乎?如云降生,而万物遂无主。
国王离京而不失位
“则再譬之一国之主,固常临莅京师,以统臣民矣。设或一方有变,国主亲降其地而安抚之。岂其一离京师,而一国之臣民,遂无有统驭者乎?
全能天主在天也在地
“夫以人世之主,尚不以降离他方,而失统驭之权。何况全能天主,原无所不在者哉?余尝著《论学》一书,其答叶文忠公有云:‘当其降世,亦在于天。迨及升天,亦不离世者,’正谓此也。”
二、天主受难的目的
文学曰:“天主至尊矣。既云降生,又云受难。岂有堂堂天主,而为受难被钉之事,余心滋不解也。”
成汤牺牲的佐证
司铎曰:“受难被钉,乃天主莫大之恩,非细论经典,未易卒明也。虽然,略为君譬之。子读中邦史书,见成汤之祷于桑林也。剪发断爪,身婴白茅,以为牺牲。夫以皇皇天子,而匍匐以代牺牲,旁观者诚作何状?而汤竟忘其九五之尊者,其悯念斯民者挚也。
天主降世受苦的目的
“今天主尊矣,监观下民,非不甚赫。乃尽敛其有赫之威,而受难救赎者,为古今万民也。为予也,亦正为君也。君乃忘其慈悯莫大之恩,而不加颂谢痛悔,诚恐疑城不破,获戾愈深。尚熟思而细绎焉,斯可已。”
答灵魂之赋男女有迟速之殊,
初十日,王子观、林承孔听讲于堂。
承孔问曰:“天主之赋人灵魂也何时乎?”
司铎曰:“推经典所载,男身赋于结胎四十日内,女身赋于八十日之内也。”
承孔问故。
司铎曰:“凡人之灵魂必俟其体具,而后赋之。男体易成,大约在四十日之内;女体难成,则在八十日之内。故灵魂之赋,亦有迟速之殊耳。”
答灵魂为神体且百岁不衰,,凡三则
一、灵魂之妙
承孔曰:“灵魂之妙,可得而闻乎?”
司铎曰:“灵魂之妙,不落形相,盖纯是神体,全在身一也。如全在目以司视,亦全在耳以司听,全在鼻口以嗅且尝,亦全在手足以持行也。即至五官并用之时,斯魂亦全无不在,所以别生觉二魂而称灵耳。”
二、灵魂无惫
子观请曰:“灵魂亦有衰惫否?”
司铎曰:“肉身有惫,灵魂虽百岁不衰也。试观人少壮之时,见解主张,反不如老成,更觉练达。可见血气旺,则灵魂觉弱;血气衰,则灵魂倍旺。是亦灵魂不衰老之一证已。”
三、身体衰老
人老而效用之官不利
子观曰:“灵魂不老,具领妙论矣。乃人自中年以上,渐昏耄而好忘者,此奚以故?”
司铎曰:“此非灵魂之故也,效用之官不利也。人当壮时,血气充盛,而五官之效用者,无不称职。及老而气衰,于是耳聋目聩,记含渐昏,虽灵魂之司令如故,而效用者已渐逊其初矣。
毛笔的比喻
“譬之善书者焉,笔颖新发,则挥洒从心;久而颖秃,字画且顿改也。斯岂善书者有异哉?则笔之日久而颖秃也。”
答月行月一周天而有诸月大小之异,
廿二日,余问司铎曰:“向承明训,云月天一日逆行十三度。林君及以月一月一周天。今云一日十三度。总而计之,周天尚不止也,其义何居?”
司铎曰:“月一日行十三度有奇,论月之本行,只二十七日,便足周天之数。为日一日,亦逆行一度,总计二十七度。故月复多行两日,方得与日会,而成晦朔也。其未尽之数,又积累之而成一日,则月又须行三日,方得与日会而成晦朔,此诸月大小之异所由分耳。”
余闻而爽然自失,思学问之道无穷,其未可一得自足者,大抵如斯乎?
答天主慈悯,听人自新,,凡二则
二十三日,夏万程、龚云甫问道于司铎。
一、慈悯释疑
天主怜悯人
万程曰:“天主之爱人无已也,亦既闻命矣。但人生为不善,死即受地狱之永苦。既无轮回,则人欲自新而无路矣,所云慈悯者谓何?”
司铎曰:“人生在世,多行不义,若天主不慈悯,而辄加重罚,吾恐人无噍类矣。
天主宽待人
乃至慈上主,必宽以俟之。少不知改,俟其壮;壮不知改,俟其老。其不即加罚者,盖徐徐焉,冀有悔过迁善之日耳。
人不思改必入永苦
夫天主之慈悲若此,人竟至死而不改图,是为恶之心无尽,而永苦之期亦无尽也,将奚辞焉?”
二、天主掌管人生
天主知道人的一切
万程曰:“承明训,具知上主至仁,然必人皆有寿而后可。若彼为恶之人,方少壮而辄夭折,若天主曾不宽俟之也?”
司铎曰:“大凡人之年寿,与夫人之立志,惟天主具知之。
人若悔改,临终亦可
“如其人终期已迫,微有悛改之念,即临死一刻,天主亦必听其自新。
人不悔改,不如早死
“如其不然,则年数逾增,罪戾逾重,诚不若夭札而死,地狱之永苦,尚差轻也。
三、人当及时悔改
“总人生斯世,无论为寿为夭,其及时迁改之功,总不容一日缓者。嗟夫!尚其勉图哉。”
答富贵贫贱之殊大要之三,
一、富贵贫贱的原因
云甫问曰:“人之生也,有富贵贫贱之殊,斯岂人之自致者乎,抑天主之所默定者乎?”
司铎曰:“斯其说多端,其大要有三:一则父母之所贻,一则己之所取,一则天主所用以行其赏罚者也。
父母所贻
“其由父母者,如帝王之子必 为帝,农人之子多为农。富者生而富,贫者生而贫。斯皆父母之所贻者也。
己之所取
“其由己者。如聪颖而能文,多得科第,不能者否。长材而善贾,多致素封,不善者否。斯则己之所取者也。
天主所用
“斯二者,天主多顺其自然,而默为张主其间。或用富贵以报人之善,用贫贱以炼人之过。此至尊上主示赏善罚恶之一端耳。
二、富贵贫贱的影响
富贵的影响
虽然,富贵以赏善矣,富贵乃立功之地。如爵禄愈崇,纵恣愈甚,富贵未始非祸胎也。
贫贱的影响
贫贱以炼过矣,贫贱正砥砺之资。如困郁日甚,修省有加,贫贱未尝非福始也。
三、当正确对待富贵贫贱
总之,富贵贫贱,不必过视低昂,随人所遇焉,皆当无违天主之训者也。譬如俳优场上,生旦丑净,随人所扮。岂必喋喋焉,尊视生旦,而低视丑净哉?总祈惬主人之意而已。”
答释氏悖本罪重,余无足观,
二十六日,王子观问曰:“人疑释氏既为天主所生,且又以慈悲为教,意亦天主所取,而可备在天之一圣否?”
一、释氏本应敬事天
司铎曰:“释氏既为天主所生,则当一心敬事天主,以仰答大父之恩,且章明十诫,令人人识认真主,则天主亦必垂悯而俾之天堂者也。
二、释氏却惟我独尊
“乃释氏之为教也,迷其本原另立门户,不导人祗事天主,惟以己性为宗,乃云上天下地,惟我独尊也,岂不悖逆之甚哉?
三、释氏余无足观
“纵间有微言渺论,而本原既失,余无足观。譬之应制文字,华藻满篇,于题旨都不相合,其为主司所黜无疑矣。况其言又多讹谬者乎?”
论宅第美好而非久居,
冬十月,廿有七日。余将东粤省觐,偕司铎同至莆阳。时谒卓冏卿老师,因留寓西湖。亭榭台沼,备诸工好。
一、宠臣以宅第为居
司铎谓冏卿曰:“昔西国有宠臣,新构宅第,壮丽宏敞。延一贤士者往观,深居曲房,靡所不届矣。观毕将归,贤士问曰:‘今日承召,以观君之居也,君之居安在乎?’宠臣愕然曰:‘向所观者非是耶?’
二、贤士谋久安长享之所
贤士曰:‘是非君之居也。向所观者,寝庙以妥宗祊耳,厅事以延宾客耳,居室以贻子孙、廊庑以俾僮仆耳,而君安得长处此乎?夫以电光石火之身,而不思久安长享之所,顾以目前之居谓君居也,岂不惑哉?’宠臣始恍然自失。今明公之华构业,种种宏丽矣,其亦谋公所谓久居者乎?”
冏卿叹曰:“此有道之言也。”
答娶妾枉道毋得藉口孝名,
十一月二日,司铎出访客,造黄文学斋中。
一、娶妾是枉道也
文学曰:“承教十诫,大道炳如矣。然第六诫禁人娶妾,人当中年无子,不娶妾则恐陷不孝之名,将奈何?”
司铎诘曰:“若娶妾而复无子,将奈何?”
文学曰:“至此则亦听其自然耳。”
司铎曰:“若娶妾而无子,亦听其自然,何如不娶妾而听其自然之为愈也。夫娶妻正道也,娶妾枉道也。无论娶妾而未必有子,即偶得子,所损实多矣。
二、因孝娶妾不合理
大都人之艰厥嗣者,虽多病在妇,亦有病在夫者。如病在妇,而夫必借孝名,另娶一妇;设若病在夫,而妇亦借孝名,以另嫁一夫,可乎不可乎?夫妇一也,既不可在彼,则亦不可在此。何不平心而反观之也?
三、孝与子孙无关
且人之孝不孝,正不系子之有无耳。譬有二人于此,其一多方悖逆,而子孙众盛;其一朝夕色养,而并未得子,则将曰:‘孝在彼而不在此也。’岂理也哉?”
答世福甚微善恶可共,
初三日,余问司铎曰:“人生世福,悉皆上主所操,则子之有无,皆主命也。今娶妻而得子,宜已;若彼娶妾而亦得子,似天主曾不禁之也,此意谓何?”
一、天主至公至正
天主欲人走正道
司铎曰:“天主散世福于人间,如富贵子寿之类,其得之也,原欲人人悉由正道。
人求福以正必得永赏
“如人求福以正,无论得与不得,必有永赏随之。
人求福以不正必得永罚
“如其求不以正,亦无问得与不得,必以永罚随之,此至公至正之权衡也。
二、天主不强迫人
“设人求子不以道,天主即禁其不得,初亦无难。然天主明示人趋正,而人反行邪,则亦何必屑屑然,强人于一予一夺之微哉?
三、唯大善能享真福
“总世福甚轻而暂,善恶皆可得共者,天主特默为定算其间。若真福,则非大善者不能矣。”
论守身如守城,
初四日,宋学美至堂。请于司铎曰:“人之能寡过者鲜矣。乃日处过中,反恬若无过者为何?”
司铎曰:“省身如守城焉。城门洞开,初不加严诘,则奸、宄、窃乘而不觉矣。设若慎启闭,稽出入,而后奸人可一一数也。今人之五官,非犹城之五门乎?惟不谨守五官之司,宜乎处过而若无耳。如刻刻提防,时时简察,则一念、一疵、一言、一尤、一行、一悔,未有不燎若指掌者也。”
论过贵自知尤贵自认,
一、有司对待罪人的方式
司铎又曰:“过贵自知,尤贵自认。今有罪人于此,有司者治之。
重罚承认者
“其自认者,罚必重。
轻罚不认者
“不自认者,罚必轻也。
二、天主对待罪人的方式
“若告解则反是。盖人有隐慝,天主具知之。
重罚隐匿者
“如人明识己愆,而匿不自吐,是以天主为可欺也,降罚必加重焉。
怜赦告解者
“若肯痛自刻责,告解靡遗,则天主必怜赦之,而听其自新矣。”
答始孩能言皆由魔鬼,而无轮回之事,,凡二则
一、信王府中的奇事
日正中,彭文学过访。
问司铎曰:“闻天学辟轮回之说,未悉其详也。近传信王府中,一孩始生,即自言曰:‘吾乃王某也,尝为某官,居某地。胡为而至此?’及访所谓王某者,果于是日告殂,斯非王某之灵魂,轮回于再世者乎?”
二、轮回之说不合理
司铎曰:“敢问信府之子,其在母腹时,活耶死耶?”
曰:“活耳。”
司铎曰:“此子在母腹中,既云生活,则前此九月内灵魂已自有矣,奚得诞时而始有耶?夫灵魂既自有,而王某则依然未死也,灵魂胡为乎来哉?”
三、轮回之事皆出自魔鬼
文学曰:“若是则始生之孩,何能自言乎?”
司铎曰:“斯皆魔鬼 之为也。魔鬼欲迷惑人心,多乘其意所偏向而诱弄之。夫人之惑轮回者多矣,故魔鬼借始生之子,弄其舌头,以妄言前世,欲人背正而趋邪者也。今彼长成之人,往往有妄发狂言者,人咸知为魔所附,顾独疑于始生之子也,岂不惑哉?
四、转世之说不可信
“如信人之灵魂必有转世,则孩时知之,长大宜备知之。一孩言之,人人宜俱言之。夫何以孩时能知,至长则否;一孩能言,至众则否,此又何以说耶?
五、三代以上未得闻
“大抵此 等传讹,多在三代以下,佛教入中国之后。三代以上,并未前闻也。则轮回之诞,亦大章明较著矣。”
答释玄二家总非正路,
顷之,林季绪随至。
因问曰:“释玄二氏,业心知其非矣。然就两者较之,亦有彼善于此否?”
司铎曰:“道犹大路焉,吾惟率彼正路足耳。总左岐、右亦岐也,安用置较乎?”
答金星回环向日中有小球,
初六日,余问司铎曰:“敢问金星天行度,距日迟速几何?”
司铎曰:“金星天行度,几与日同。”
余曰:“金星既几同于日,则或在日先,或在日后,当有一定之位。乃考《毛诗传注》,曰:‘启明、长庚,皆金星也。’乃先日而出,复后日而入者,云何?”
司铎曰:“历法古论,云五星诸天中各有小球,另运动于诸天之内。金星天小球,约有七十度,而金星系焉。若论金星天本行,其去日先后,宜有一定之位,为小球运动,复回还向日,故先日而出,亦后日而入耳。总金星之向日,无论在先在后,并不出三十三四度之远,此则其一定不易者也。”
答月天亦有小球验之月蚀,
余曰:“日月二天,亦有小球否?”
司铎曰:“月天有之。”
余曰:“云何?”
曰:“斯另有推算,然即月蚀亦可知也。盖凡月之蚀,必由地影遮之。而地之影,去地近者影必阔,渐远则渐狭矣。试考两次月蚀,一所经之影阔,蚀多而复迟者,可见去地稍近。一所经之影狭,蚀少而复速者,可见去地渐远。夫两次之蚀,其度同也。乃或与地近,或与地远,是必有小球另运行日天之内耳。”
论守贞之方在念死候,
一、有惕于前则不敢肆于后
漏近初刻,司铎燕坐。
余曰:“昨所晤翁友,雅有向道之必。然以少年负俊才,恐于第六诫未易守也。标时僭告之曰:‘斯亦无所敬畏而然耳。夫悬彀向心者,路有佳冶,虽淫如景阳,弗敢顾也。可见有所惕于前,必不敢肆于后。君思天主尊矣,严威之下,盖无时不监临也,则邪僻之心,自无从入矣。”
二、守贞之方在常念死候
司铎曰:“然,昔泰西一国王,闻耶稣会中,多少年守童贞者,必慕何修而得此。时有谬告王曰:‘是必有妙剂,可以窒欲。’王不察,为信然也。延会长访之,对曰:‘有。’王请其方。会长曰:‘惟有常念死候耳。’王惕然受教。夫人而常念死候也,其守贞防淫之一剂云。”

口铎日抄卷之三
口铎:泰西思及艾司铎
汇记:福唐李九标其香
分录:清漳严赞化思参、温陵颜维圣尔宣
订正:温陵张赓明皋
点定:清溪林尔元尔会、桃源颜之复孔至
较辑:晋安罗天与太玄

口铎日抄卷之三纪事
辛未冬初,余为省觐东粤,偕艾司铎同至莆阳,越旬告别。
司铎谓余曰:“吾子过清漳,为言严子思参,订晤温陵。”
余应曰:“诺。”
维时驱车就道,日驰骋荒山断涧之区,与夫劳人牧坚之侧。向来提耳铎音,杳如天际,雅欲一札述而无从也。比入桃源,一谒张令公。过温陵,再谒诸葛民部。明师在远,良友可亲,盖深幸此行之非虚已。至若清漳接壤,已在复月之杪。
余思思参以庚午秋闱,一再晤对,今岁逾一周矣。夫以数百里不相谋之地,十数月不再订之期,万一主宾相左,怅惋何极。于时仰祈主佑,以今晚得晤严子为祷。比抵清漳,而思参则远读海澄,去家二百里而遥也。快望之情,未能已已。讵意甫入夜,忽有维舟江浒者,而思参至矣。两人握手谆谆道故,因述顷来默祷之由。思参则瞿然曰:“侵晨细雨霏霏,居亭力阻予行,予峻谢之。及放棹中流,忽忆艾司铎及予今在何所,且手书其香两字于册。俄而风顺,倏忽抵家。若非大主默启,诘朝则无及矣。”相与默谢主恩,出《日抄》旧槁,辱承参订,信宿而言别。
嗣后余至东粤,觐二亲,溯上游归里。与艾司铎及诸友,杳不相觌。然闻严子思参,果有温陵之行。而司铎则再入桃源,今且龙浔而仙溪矣。秋风正朔,每动怀人之想,乃有缄一篇示余者,亦题曰:《口铎日抄》。读之知为思参尔宣二子所续而纪者,属小子汇而成书。余作而叹曰:“艾司铎之入吾邦也,廿余载于兹矣。诸凡燕、秦、齐、楚、吴、越、闽、广之乡,足迹几遍天下。其间玄言渺论,一往不留者,不知凡几。”
庚午之春,主启余衷,谬兴札记之役。然特标所闻且见耳,其为见闻所未经者,挂一漏万,宁有穷乎。忆客岁晤思参时,思参即雅存是想。乃懿好不孤,胜友朋起。复有尔宣颜子其人者,读思参之述,宛觌旧识;读尔宣之纪,恍对新知。窃谬加诠厘,并拙述数帙,汇成一卷,庶无负二友一片苦衷,且遍告同道诸友之均有是心者。俾司铎言言诱诲,并作津梁;语语箴规,悉储药石。则吾党幸甚,小子尤幸甚。

崇祯五年玄默涒滩之岁,日在翼
景教后学其香氏李九标谨识
答天神灵明与人不同故悖主之罚特重,
一、天主爱人更甚
闰十一月,艾司铎时在桃源。严子思参,自清漳祗谒。
十六日,问于司铎曰:“天主之爱人,甚于爱天神乎?”
司铎曰:“何谓也?”
曰:“吾人犯罪,尚容悔改;天神片念,遽受永殃,故窃疑耳。”
二、天主惩罚天神之理
天神受恩重则受罚亦重
司铎曰:“此有故也。九品之天神,天主赐与极高之级,超绝万汇。乃自恃忘本,辄谋僭逆。此其受主之恩,比人更重;其悖主之罪,比人亦更重。故天主就其初念,遽定重罚,而人则别耳。
天神与人的本性不同
“若论人之灵魂,虽其灵明略与神同。而神之明,为照明者;人之明,为推明者。推明者,一时不能尽彻,而能渐渐推之。故有初念误执一是,转念推悟,而能悔为非者矣。今日误为一事,明日推悟,而能断不为者矣。
人能悔改面天神不能
“夫人之本性,既能悔能改,故天主亦宽俟之,以听其悔改焉。若照明者,一时所照,一彻尽彻,则断无转念。既无转念,又安有所悔改也。
天神受重罚合理
“彼天神者,照明者也。既明知天主而背之,故一萌傲念,辄握固不复置;而天主之永罚,亦即加之,而不复赦。此至公必然之理,又何疑焉?”
答地狱之悔非真悔,
思参曰:“推明、照明之说,既闻命矣。敢问地狱之鬼,万苦难堪,岂无痛悔?若其有悔,可证能改,未知是否?”
一、悔苦与悔罚的比较
司铎曰:“此可谓痛悔其苦矣,不可谓痛悔其罪也。痛悔其罪者,出于爱天主之念,念真罪即改;痛悔其苦者,出于畏苦,苦脱恶如故矣。”
二、悔苦与悔罪的比喻
思参曰:“化以魔鬼之定于恶,其犹水之定于冷乎?水沸于鼎,非悔其冷,难堪热故。鬼痛于狱,非悔其恶,难堪苦故。故观去薪息焰,水冷如故。则知一脱魔鬼于地狱,其不悔不改亦犹故也。”
司铎曰:“然。”
答天堂之乐不以私意变迁,
一、天堂之乐无撼
廿二日,司铎燕坐。
思参请曰:“天堂之灵魂,其乐有未足乎?”
司铎曰:“否。”
曰:“孝敬父母,非灵魂之德乎?”
司铎曰:“然。”
思参曰:“孝既灵魂之德矣,灵魂在天,父母之永苦者或有焉,能无痛戚乎?痛戚又不可谓天堂之乐,其义云何?”
二、天堂之乐满足
司铎曰:“此其理、其情、其势,俱不容疑也。
天主赏罚至公
“天主赏罚至公,决不待言。
圣人纯合天主之旨
“而在天之圣人,则又极知天主至公之处置,而纯合其旨者也。若有不安于天主之公义,斯悖理之甚,而悖主之甚者矣。天堂至德之人,岂容有之?
天主慈爱完全
“且子亦知天主之爱人,甚于子之爱其父母乎?天主垂悯下人,当在世时,既宽恕之,又切诱焉,至死不变,而后处以不得不然之地狱。斯时也,至慈大父,业已安之。
圣人顺服天主之旨
“为人子者,宁有不顺大父之旨乎?
天堂灵魂无作他想
“况天堂灵魂,非若在世日,尚容他感迁变。当时一见天主,醉心于中,满受无限福乐,更无转向忧愁之感。又何从入也?
鱼水之喻
“譬如海底之鱼,四面皆水,而欲取微火燃之,其可得耶?”
答永苦之罚适与罪称,
少顷,思参复问曰:“百岁之人,其恶有尽;万万世之永苦,其罚无穷。以无穷报有尽,毋乃已甚乎?”
一、天主的公义与慈爱
司铎曰:“不然。天主至慈,其罚常不及罪;天主至公,其罚又皆与罪称。
天主的公义
“何也?天主无穷至尊也,吾人至卑也。以至卑敢犯无穷之至尊,则一念悖逆,便应受无穷之罚。
天主的慈爱
“其需之年月,容其迁变者,此分外之仁耳。
二、天主之罚与人之恶相当
人行恶之心无穷
“若论人行恶之事,虽似有尽。而行恶之心,实为无穷。
人不悔改其恶无穷
“盖人一息未绝,苟能悔改,吾主未尝不宥之。如终不肯改,即令久视万戴,亦将犹是,且将不止是也。
天主以不赦罚不改
夫人既有永不改过之心,则天主自有永不可赦之条。此如衣裳长短,适称其躬,何已甚之有?”
答天主全智,,凡二则
一、天主全知
廿八日,思参复请曰:“司铎向释天主全知也。曰:‘已往未来,皆如现在。’敢问何以证之?”
天主全知的比喻
司铎曰:“子尝登高台而下瞰乎?有已过台左者,有方至台右者。右之视左非已往,左之视右非未来乎?乃自登台者视之,何已往,何未来,而不同时俱见乎?
天主在人未动时已知
“故无论人言动之善恶,天主日监,断不容欺。即我未言未动时,天主知已久矣,可不戒哉?”
二、全知与自专不矛盾
思参曰:“信斯言也,化又有疑焉。夫吾人不有自专之能乎?自专之能,虽天主不强。则未为之善恶,当亦天主所不知,何也?自专故也。今云天主全知若此,则似未为之善恶,皆有前定。前定、自专,不两悖耶?”
前定和自专的矛盾
司铎曰:“不然。余固言全知,曷尝言前定也。前定与自专有相悖,全知与自专则无相悖。
区别前定与全知
何言之?譬两人于此,翌日将与言一事。我深知其一之善,意其必听也。与之言,果听矣。又深知其一之不善,意其必不听也。与之言,果不听矣。不可谓我不知其听不听也,亦不可谓彼不专其听不听也,又何相悖之有乎?”
论有过宜省,
越五年壬申,夏四月,艾司铎再入桃源,颜尔宣从。初九日,晚宿邸舍。
司铎问曰:“今日揽辔之际,亦有默想工夫乎?”
尔宣对曰:“古人寡过,未能窃有志焉。”
司铎曰:“过之难寡也,如幽崖阴薮,莫搜其伏。若不猛力芟除,其藏疾也多矣。故省察之功,甚不可阙。”
论候圣神降临,,凡二则
十一日,抵桃源,诸友毕会。
司铎问曰:“明日是何瞻礼?”
对曰:“圣神降临日也。”
一、圣神降临日前等候圣神降临
宗徒等候圣神降临
司铎曰:“圣神者,仁爱之火也。吾主耶稣升天时,遗命宗徒,候圣神降临。至第十日,果有舌形如火,光辉射目,各现众徒之首。顷刻间,顿发热心,愿布圣教于四方。且万国语言,俱不学而晓。
我辈当恭请圣神降临
“今子等闻道以来,亦望圣神降临我心者乎?虽然,非易易也。欲邀圣神之临,必须斋戒尔心,澡雪尔虑,而后得荷主祐焉。
恭侯圣神如百姓迎官
“譬如一官长欲临某家,其人不胜瞻仰也。数日前洁净门宇,洒扫庭阶。未也,更整治其堂奥焉。犹未也,必设幔张灯,奉香除道。以为不若是,不惟失官长之欢,且恐干官长之怒也。夫一官长之临我室,且如是也。况圣神之降临我心者乎?吾人能无妄行、妄动、门宇之洁净也,无妄想、妄言、庭阶堂奥之洒扫整治也?且复多立善功,增修好德,此其灯幔馨美。又何如耶?必被圣神欢欣临格无疑矣。”
二、人当时时等候圣神降临
十二日,圣神瞻礼毕。
司铎诏于众曰:“子等曾整饬内宇,以望神火之临乎?列品祷文有云:‘恳祈吾主,以尔圣神之火,炙热我等心肠。’斯言也,所当朝夕抚膺而求者也。
三、克除邪火以等候圣神降临
圣神之火
“盖圣神仁爱之火,上天之神火也。即以世火论之,火性上达,且炎热光明,即强压之,未尝不上升,而光热未尝少变也。吾人有此神火,忻勤向上,直达九玄,且内有其光明,而热心顿发,其效宁可量乎?
邪火有三
“但神火之不我降临者,以吾有邪火在也。邪火有三:一曰欲火,一曰忿火,一曰贪火。
邪火的危害
“人有三火薰灼其中,方且如燎于原,不可扑灭,而望圣神之向迩难矣。
克除邪火
“故必克除邪火,始可望神火之临也。吾子勖哉!”
答择地葬亲毋惑堪舆,
一、葬亲当择地
十六日,黄贲宇问曰:“闻司铎素辟堪舆之说。则父母之葬也,亦不必择地,遂漫然轻置之乎?”
司铎曰:“否。人子果为父母择葬地也,择一净燥之区,毋使水土亲肤足矣。漫然轻置,于心宁无歉乎?
二、葬亲不必据堪舆
“但今之择地者,非尽为亲也,直为获福计耳。过惑堪舆之说,必求山之从何发龙,从何结脉。谓数年数世之后,子孙昌旺,公卿辈出,皆由于此。甚且累年不得,而亲体暴露不葬也,岂不悖哉?”
答择日之谬,
十八日,贲宇复问曰:“风水之谬,既闻命矣。克择之说,有诸?”
一、时日无所谓吉凶
司铎曰:“天主之成岁时月日也,三百六十有五,而成一期焉。何日见为凶,何日偏为吉?
二、吉凶在于人为
“惟行吉事,日日皆吉;行凶事,日日无非凶也。有人于此,终身修善,迄无间歇,亦谓日时有吉凶,而吾行善必有作辍乎?有人于此,择一日焉,至吉无虞,而欲谋为不轨之事,无良之行,能保其不获殃乎?当其获殃之时,方且讶然曰:‘吾向择日,亦綦精矣,曷为而至此?’是亦大可笑矣。
三、择日未必呈祥
“虽然,此犹论凶事耳。今有择婚娶者,彼家曰:‘是日宜婚。’此家曰:‘是日宜嫁。’夫一人择之,未必祥;两家择之,不既审乎?乃无子者有之,不相得者有之,未几而即鳏寡者有之。此曷以故?
四、郑思阶的例证
“兹邑郑思阶者,初奉圣教,适为尊人营葬,不择日瘗焉。亲旧怪其罔作,代为之惧。思阶不为动,于今年余,晏然无恙。且荷主庇,举一子焉。是非无用克择之一征欤?”
答天下万民共出一祖,
十九日,贲宇复问曰:“天主之生吾人类也,始生亚党厄娃二人,以为原祖。然此二人生近如德亚国,或可为如德亚国之始祖耳。纵相传,亦传太西一州耳。吾中邦离此数万里,即诸司铎渡海,三年而始至。当初中邦羲、农未生,未有舟楫,又谁生羲、农诸人乎?抑或五大州,各生二人以为祖乎?敢请。”
一、天主万民出自一祖
司铎曰:“按造物主《圣经》,天下万民,共出一祖。盖造物主肇成天地,化生亚党、厄娃时,天下一空虚世界耳。迨嗣续相传,人类繁兴,始分住他国。
二、中邦人类的由来
“考中邦至羲、农御世,则已历二千余载。于时人类分析,始及中土。故中邦之有人类,大约自羲皇时始也。
三、中邦人士来自于一祖释疑
“若以渡海而来,无舟楫为疑。亦知如德亚国,于中邦同为一洲,陆路相通,不视敝邦更迩乎?故唐时亦有德士,至中邦传主教,是其一征已。即使必用舟而后渡,安知二千余年之前,造舟不在神农先乎?又安知神农舟楫之利,非西邦祖制乎?中邦人未得造物主经传,只知有羲、农而已。未考羲、农从何而生,故有此问也。”
论人宜求止所而世为侨寓,,凡二则
二十日,司铎谈经甫毕,适有友言世福、肉躯之事。
一、肉身与灵魂之喻
司铎曰:“吾人肉身喻之驴马,灵魂喻之主人。主人御驴马,必鞭策之,驰骤之,及早赶程,是晚可获安所也。若委辔而任其所之,则见甘泉美草而就食焉,又何知前途之还奢也。彼时失所凭依,不几主人驴马俱两误乎?吾人不及时策励,徒为肉身计者,未知其后有何止所也。”
二、世间为侨寓
又曰:“生前世福,譬诸旅寓耳。今晚居停之所,栋宇美丽,虽堪娱目而快志,然吾能久居此乎?即或墙颓壁陋,一时动履,似若不适,而我亦不久在是也。今日暂处,诘朝行矣。嗟乎!生寄也,死归也。一世犹旦暮耳,富贵贫贱,亦侨寓之美恶耳。吾人永望,宁屑屑于此者乎?”
答事神之失真,
一、事神之疑
廿一日,黄贲宇复问曰:“天主之为万物主也,必共尊事之无疑矣。佛祖魔仙,则必共弃毁之,亦无疑矣。然人家有火土之神、郡邑有城隍之神、天下国家有山川岳渎之神,此非主命以分卫万国者乎?故舜望于山川,遍于群神。武王所过名山大川曰:‘惟尔有神,尚克相予,无作神羞。’此非无见也。乃亦诫人奉祀也何故?”
二、事神释疑
天主任命诸神
司铎曰:“天主之生天地人物也,各有神以护守之。故有护守人类之神,有护守物类之神,有护守天地山海之神,不可谓无。但人类则各有一神守之,非若他物,则仅有总守之神耳。
诸神并无形象
“乃谓之神,初不谓其有形也。舜、武或识此意,故望之、遍之,亦望其相予而护守之耳。未有所为像,而望之、遍之也,未有求吉、求凶,而即以为主而事之也。
世人事神妄行
“今人不察,乃有以人为神而事,以魔为神而事。修其庙宇,塑其像貌。朝夕焚香顶礼,谓祸福其所攸司也。是耶?否耶?且勿论其为人、为魔,不应以神祀之。即真是神也,亦承主命而各受其职者耳,非其能自主张人物也。
世人造神妄行
“余不敏,尝阅中邦史书。知前代旧弊,各处城隍岳渎,皆有封号。独熙朝诏削之,止称某府州县城隍之神。造木主,毁塑像。其山川岳渎,亦去前代所崇美名,只以山水本名称之。盖以诸神受命上主,原非国家名号所可加。皇哉圣意,可正千古之谬矣,岂若今之衣冠而人鬼者哉?知此,则人家火土之神,可无问矣。”
论涤罪救人人宜悚切,
一、今人不求涤罪
廿五日,司铎由桃源抵龙浔。张令公颜尔宣偕行,中途稍憩,时司铎倦甚。
令公曰:“昨为涤罪救人,殊费神乎?”
司铎曰:“救人吾欣为之,但人不肯自救耳。盖人非圣贤,安能每事尽善?有不善,不可不知。知之,不可不悔且解。今人多谓无大 过,即有过求解,殊无痛悔真切,徒循虚礼耳。此其深负主恩,安冀主宥乎?
二、我辈当尽心使人悔改
“余当是时,代主权也,不敢陨越,以干主怒。故费心提醒,欲牖其衷。庶令求解者,动念悚切。况有一二语言未通,叙事失次,若非倾心谛审,亦难酌其罪状。何异医者按脉 治病,以手印手,冀得其症而疗之。稍有浮心,贻害匪细。诸人不识此意,又乌知余之费神哉?”
论求道乘时而贫贱反易,,凡二则
一、人当及时闻道
廿六日,到龙浔。问道者踵接,王晖宇独后。
司铎问曰:“君春秋几何?”
曰:“已逾一甲子矣。”
曰:“君知今岁后,还有几乎?”
曰:“未知也。”
司铎曰:“前既往,后未来,所可知者,只此瞬息耳。日已过午,后路还赊,不早奋力以求启处,恐作荒郊无聊客也。光阴迅驶,不啻川流之逝,人不及时闻道,虚度韶光,可不惕与?”
二、贫贱者从教反易
廿七日,晖宇复入谒,张令公劝勉之。
晖宇唯唯,曰:“圣教之当从也,余稔知之。但以贫屡累心,不免为俗绊耳。”
令公曰:“子以贫贱难从教乎?如子言古来圣贤,俱属富贵家矣。不知圣教正甚宜于贫贱,不甚宜于富贵。何也?富贵人沉溺已深,一时拯拔之,未易起也。若贫贱则劳心苦形,磨练有素,其入道正不甚难。譬之溺水者,身挟重赀,一溺即难拯救。反不如赤身无系,更便浮没耳。请以斯言质司铎。”
司铎曰:“然。”
论世福不足鹜,
廿八日,晖宇又偕三友谒司铎。
论及世福,司铎曰:“夫人终生营逐,不寻归宿之所,皆为世福驰鹜耳。不知驰鹜仍未必得,即得也,亦多不全。由来帝王以迄士庶,何家成全无缺?有财货而无子孙,有子孙而无才能,有才能而身无安逸,有安逸而忧不能永年。种种此类,抱愁终身,人顾营之而不能割。独天堂一路,万福骈臻。乃不思到彼,妄行取困,可不悲哉?”
论童子可教,
一、童子更可教
廿九日,司铎出访客,令公陪行。适有二童子至堂,瞻拜主像。尔宣见其恬笃,赠圣教一书。司铎归,具告以故。
令公曰:“孺子更可教耳。人生少时,童蒙未牿,如新衣未经染垢。保护爱惜,可令永久常新。迨有垢污,又烦洗涤,不如新时尤为可爱也。”
二、耶稣钟爱童子
司铎曰:“昔吾主耶稣在世时与宗徒论道,适有数童子入堂而前。宗徒呼使去,吾主曰:‘毋阻也,吾所最钟爱者。他日升天,此辈独多,政以此耳。’”
喻修道之功宜早图,
一、今世如考场
晦日,司铎谓客曰:“吾人在世,譬如士子在场。司文衡者,宽假终日,听其潜心注思,造作改窜,亦望群才之毕凑耳。迨纳卷后,即凭优劣,定去取。若文有不佳,尔时更改无及,求欲再延晷刻,以便注思,必无是理。
二、迁善宜趁早
“我辈寄形宇宙,荷主恩,假以岁月听我改过迁善焉。设若机会错过,日月不留。主命一召,彼时亦似纳卷时矣。善恶至此,关头各分。偷一日之伪乐,失无穷之永安,洵可惧哉?”
答尧、舜有可学不得为娶妾籍口,,凡二则
五月之朔,林太学邀请。张令公颜尔宣陪坐。
一、当法尧舜之善
偶谈娶妾一事,太学曰:“主教毋行邪淫者,不可有外遇也。娶妾为传后计,亦在是例乎?尧以二女妻舜,舜亦不告而娶,为无后也。然则尧、舜非与?”
司铎微哂曰:“昨与令公亦详及此,请转质之令公。”
令公曰:“不然,夫千古之大尧者,以成功、以文章,未闻以此大之也。大舜者以其德、其智、其孝,未闻以此大之也。帝妻二女,传诚有之,然余未敢信其真也。诚真也,余又未敢许其是也。然则法古圣人者,亦法其尽美而尽善者耳。今有人于此,谓之曰:‘尔可为尧,尔可为舜。’则兢兢谢不敏。乃此一事,独往往藉口焉?夫学尧、舜,不学其成功、文章、大智、大孝,顾独此之学何哉?”
二、“二女”辩证
尔宣曰:“余有臆说焉。二女之称,乌知非所称第二女乎?后世不察,误传为二人,未可知也。且娥皇女英,乌知非一人名,误分为二者乎?世世传讹,遂为娶妾者作话柄耳。”
司铎曰:“噫!篡弑藉口夫汤武,邪淫藉口夫尧、舜,贸贸生民,大抵如是。嗟夫!”
喻善恶系人自择,
初七日,林太学复邀司铎于城南之楼。
太学曰:“去城西二十里,有九仙山者,严岫峻耸,木石玲珑。间有大石,宛似人形,稍加雕琢,则成一尊菩萨矣。”
司铎曰:“然则雕琢为大圣人,不亦可乎?”
太学曰:“何不可之有?”
司铎曰:“总此石也,为魔为圣,未有定形。雕魔则成魔,雕圣则成圣。惟在匠人,不可错下工夫耳。夫人亦犹石也,孰为罪人,孰为贤人?有意为舜即舜,有意为即,亦随人自为雕琢矣。”
论星无灵明而诸星度数不主吉凶,,凡六则
一、文昌不司命
有间,太学奉香于文昌君。
司铎哂而问曰:“奉香将以求名乎?”
太学曰:“老矣,无是心也。”
司铎曰:“然则何为?”
曰:“是神系上界之星,为文章司命者,吾儒共传事之耳。”
司铎曰:“夫文昌能为文章司命也,则善于文章者,宜多成名矣,何以不然?而曰:‘有命存焉,不可幸而致也。’命者何?非主命而谁命乎?”
二、上界之星如灯烛
太学曰:“文昌不能司命固然,然是上界之星,亦当敬事。”
司铎曰:“夫上界之星,亦犹人间之灯烛耳,初无灵觉也。既将事星,亦将灯烛而事之乎?”
三、将相与星宿无关
太学曰:“自来名臣将相,俱言上应列宿。故见星坠落,则曰某方某将相死,此又何以说焉?”
司铎曰:“信如斯言,从古名将大臣,凋谢者不知几千万人。将天上星,亦坠落殆尽矣。何以古今星数,并不少减也?”
四、“星宿告祥”之意
众友默然良久,曰:“师论诚是。但圣教书中,所云景宿告祥、三君睹耀又谓何?”
司铎曰:“星犹火也,向既言之矣。所云景宿告祥者,盖天主降生时,特以星光示人,有天神导之,非星自有灵也。譬如国君莅朝,必先有灯燎前导,岂得以灯燎为有灵乎?”
五、“观星占象”之意
太学曰:“如是,星辰亦一物耳,太史观象占星也何为?”
司铎曰:“占天象者,占岁之丰凶、时之寒暑,或风雨、或晴阴,亦理之所有耳。故《毛诗》有云:‘月离于毕,俾滂沱矣。’即孔子亦观星而备雨具也。”
六、战争与星象无关
太学曰:“敝邦前年,有金星见于南斗,识者谓刀兵之兆,厥后果辽东有变。则占星而知吉凶,宁尽诬耶?”
司铎曰:“夫有刀兵之灾,谓必金星见斗。余入中邦廿余年矣,何年无兵?何处无变?不是滇南江右,便是山东蓟北,岂俱占星而预知乎?”
论圣教始难终盛,
少顷,众议建堂之事。
因曰:“圣教之正也,人人知之;圣教之行也,人人难之。甚矣,邪之中人深乎?”
一、邪教如蔓草
司铎曰:“譬诸草木。邪教易诱人,如贱根蔓草,其兴也勃然。
二、正教如巨树
“正教之行也,如乔木巨树,必岁月久,而后长殖,然其庇覆也,则已多矣。”
论神不可太用,
初八日,司铎同令公访客,偶至驾云亭,俯视溪中竞渡。
令公问曰:“精修君子,亦寓目此乎?”
司铎曰:“无伤也。昔圣若望,名闻四达,人慕而往观之。时若望方食后,偶执一禽以舒怀,其人窃讶。若望知而欲醒之也,因其负一弩,借张焉,久而不脱。其人惧弦之断,曰:‘物不可久张,久张则绝。’若望曰:‘子知之乎?神不可太用,太用则惫。’其人方悟而就教。”
令公曰:“然则游艺之功,夫亦有道乎哉?”
论人子宜贻亲以安,
初十日,柯桢符入谒,求为其子领洗。其尊人尚未入教也。
司铎语之曰:“子自闻道后,孝敬父母一诫,亦有加乎?”
对曰:“有。”
问其如何也,则不知所对。
司铎曰:“人子之于亲也,奉养定省而外,谁不欲贻父母以安?忍置父母以危?夫安孰安于升天常生者乎,危孰危于沉沦永苦者乎?今子已知生死大事,忍不以告而亲?即告之,而不苦劝其依主,以免永殃。区区缛貌,亦无问矣。”
论存心之法,,凡二则
十八日,郭郡丞问道于司铎,时林太学在座。
一、常存心不放
郡丞曰:“贵教存养工夫,诚为严密,余窃慕焉。但如心之易驰何?”
司铎曰:“心非易驰也,我放之而令其驰耳。倘瞬存不放,时操勿逐,又安能遽逸哉?”
二、存心非不动
太学曰:“操心勿放固矣,但不能却绝尘纷。时应酬俗务,不免为 其所用,可奈何?”
司铎曰:“所谓常存此心者,非谓漠然不动也。夫心自有专主,时时运用,时时提省,可矣。即为世情所用,亦一时借之耳,非赠之也,故不毕依然复存。若任其纷逐,营营无已,是心反赠世情去矣,安望其能存乎?”
论道难遽信,
二十日,司铎过林太学家,偶谈西国奇器。
太学曰:“昔祗谒于桃源,见示贵邦远镜,视远若近,视近若远。归述之,未有信者。”
司铎曰:“贵邑离桃源几何?”
太学曰:“才一舍耳。”
司铎曰:“夫以一舍而遥之隔,以君郑重之人、亲见之事述之亲友,尚有疑心。何况余辈自泰西航海东来,涉程九万,历岁三秋,传千古来未经见闻之事,而人有能遽信遽从者乎?”
太学叹曰:“司铎言是也。”
论俗染深则人道靡易,
廿五日,驾适仙溪,独颜尔宣从。居三日,问道者不乏。着意奉教,未有也。
尔宣请曰:“可以行矣。”
司铎曰:“世俗陷人,有如陷井。坠其中者,奋拔未易易也。西有寓言曰:昔群蛙聚于壑中,相煦相沫。壑竭而蛙出,复徙他壑。水竭又出,后至一井。俯视其水,茫如也,欣然欲下。一老蛙止之曰:‘缓图之。夫我向在壑中也,水盈则住,水涸则移,犹能无系,今若落在井中,一下无复出矣,且奈何?’今人染俗未深,转移入道犹易,此亦在壑之蛙耳。如已坠世俗之井,欲其望道而跃,是岂旦夕之功哉?”
论守贞,,凡三则
廿九日,陈广文造访,尔宣陪坐。适有一妇人,靓服突至,尔宣俯首。
一、畏主甚于畏人
有顷,广文问曰:“向者妇人突至,君观之乎?”
尔宣曰:“不敢。”
曰:“毋乃以司铎及余在乎?”
尔宣曰:“非也。以二先生在而不敢者,恐人见而议我也;若独处而敢者,独不畏主知而谴我乎。抑畏人甚于畏主,或主谴不若人非乎?”
二、当谨守自律
广文曰:“斯言有理,但不妄想而徒观之,无伤也。”
尔宣曰:“磨不磷、涅不淄者,圣人也。不善不入者,贤人也。况余非贤人,保不乱吾意乎?昔闻之司铎曰:‘人之五官,譬如城之五门。启闭以时,盘诘加谨,盗贼无自而发。若稍宽纵,一旦奸宄窃乘,制伏未易易也。’余承师训,敢不服膺?”
三、贤士触景励志
广文问司铎曰:“此颜君严守法也,若老司铎则不用如是。”
司铎曰:“昔敝邦一贤士,同众人在席。偶有美妇过前,众不敢视,贤士熟观之,凝然也,众人讶且骇。贤士观久而哭,众更大骇。贤士曰:‘吾观此妇,栉沐齐整,根发无遗,且艳妆淡抹,费几许工夫。所以然者,亦欲取怜于人耳。今吾此日,未曾用工以取怜于吾主,不反出此妇人下乎?是以有感而哭也。’嗟乎!色欲迷人,有情不免。如贤士者,虽偶相值而观,不惟不以动心,且因而感励其志矣。”
答事天主非僭亦非亵,
广文复问曰:“天主当敬,予稔知之。但窃有疑者,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今贵教家家供奉天主,不亦僭乎?况士庶之家,螭居蓬户,亦必供奉主像,毋乃太亵耶?”
一、祭祀之礼
司铎曰:“祭祀与奉事不同。夫郊社之礼,在中邦,非天子不举,重其事也;弥撒之礼,在圣教,非铎德不行,重其职也。
二、奉事之礼
“若所云奉事者,为天主生天覆我,生地载我,生神守我,生万物以安养我。种种大恩,何人不日受?何人不思图报?然则朝夕瞻依奉事,亦聊尽感酬万一耳,岂曰祭之云乎,岂曰僭而亵之云乎?”
喻入道贵勇,
六月,廿有七日,艾司铎贲余乡,郑文学晋谒。
余曰:“郑子雅志向道,顾谋之家人,反为所阻。”
司铎曰:“人生犹泛海也,卒逢舟漏,有岸可登。其毅然先登于岸乎?抑徐徐然商之舟人,而始决乎?吾知必奋勇先登,不惟自脱于难,反可拯舟中之溺。若必迁延而徐商之,其不群胥沦坠也几希。”
论真悔必由天主起念且有畏爱之殊,,凡二则
廿八日,瞻礼甫毕。
一、真悔必自天主
司铎诏众于堂曰:“涤罪工夫,全由痛悔。然所云痛悔者,必自天主发念,始为痛悔之真。何也?凡人稍自好者,一遇过愆,鲜不知悔。乃或为蒙恶名、或为失财帛、或为损身命。斯其悔也,徒俗情之所致,于上主无与,是未可得赦也。惟自天主而发者,思己所犯罪过,种种皆得罪天主,痛悔求宥,乃为可贵已。”
二、自天主而发之念
畏与爱的区别
又曰:“即自天主而发,亦有两念:一曰畏,一曰爱。
⑴畏
“畏者,惧已得罪天主,必为主所罚,故兢兢求赦不暇。譬如僮仆有过,惧其主之挞之也,因恳切求宥,是亦僮仆之畏耳。
⑵爱
“爱则一片真挚之心,不忍稍犯主命,万一有过,纵主不我责,而我且无地可自容者。譬之子事父母,一有违忤,即父母怜不加责,而子且痛悔求赦,必得亲心而后即安。
畏与爱的选择
“夫自天主一也,由畏而发者,僮仆之怀也;由爱而发者,孝子之心也,子等其奚择焉?”
论灵魂兼生觉之能,
一、人之魂兼生觉之能
日已晡,司铎诘余曰:“人身之魂有几?”
对曰:“有三。”
司铎曰:“云何?”
余曰:“灵魂其固然矣,且复生长能知觉,是复兼生觉二魂也。”
人之魂只一灵魂
司铎曰:“否,否!人之魂只有一灵魂是也。其复长大能知觉者,乃兼生觉二魂之能,非与生觉二魂,并列人身而为三也。
钱币之喻
“譬之钱焉,有铜钱、有银钱、有金钱。银钱能兼铜钱之价,非银钱之中有铜钱也;金钱能兼银铜钱之价,非金钱之中有银钱铜钱也。明乎此,则知灵魂之能,特兼生觉二魂之能。
二、人之魂兼生觉之能之理
贵能兼贱
“岂灵魂之中,复有生觉二魂哉?所以然者,凡物贵能兼贱,而贱不能兼贵。
府县之喻
“譬府能兼县之事,未有县能兼府之事者。夫灵魂贵也,生觉二魂贱也。则灵魂兼生觉之能,尤大较著矣。”
答天主虽在人心而爱恶行异,
一、天主在善人之心
漏下初刻,刘允铭问曰:“天主无往不在,亦可云在吾心否?”
司铎曰:“天主虽无往不在,然在善人之心,与在恶人之心,大不侔也。何则?善人之心,时敬畏天主,爱慕天主,终日乾乾,求所以翕合主心。故天主亦常在其心,如慈父之抚肖子,时亲爱而启掖之;
二、天主不在恶人之心
“若恶人之心,则不认有主,多方悖逆。纵吾主亦在其心,方且如严君之宪判,虽在而咫尺千里,又安得云在哉?”
论人立功愈崇受债愈重,
晦日,诸友侍于堂。
偶及立会之举,俞体高曰:“比来立会,悉某某之功。”
一、人之立功都由天主
司铎曰:“不然,人之善劳,皆由天主,非其自己有也。若天主稍不之眷,自恃己力,何功克济乎?惟上主以恩赐人,人善用之,则至慈上主,遂纪为功耳。
二、立功愈崇,受责愈重
“但我等立功愈崇,受责则愈重。
“何也?
“譬有窭人于此,富者畀以一金,令其营运,其人果不负所托。富者复畀十金,而责重矣。若更能蕃息,直畀至百金千金,而责愈重矣。盖彼资弥厚,实受债弥多。万一不戒,骄奢淫佚,以亏耗厥资,斯其负债,岂若一金之轻哉?”
论耶稣肉躯灵魂不离天主性并释三位一体之义,,凡二则
有顷,林用吁以祭义请。
一、灵魂和肉体只完全人性
司铎曰:“耶稣之生也,以天主性,接合人性矣。试问人性为肉躯,而天主性为灵魂否?”
用吁曰:“然。”
司铎曰:“否,否!人有灵魂肉躯,始成其为人,故灵魂、肉躯二者只完一人性。
二、天主性并非其灵魂
纯美至善之体
“若天主性,则纯美至善之体,岂灵魂所可言哉?今吾主耶稣之生也,灵魂合肉身则生;而耶稣救赎而死也,亦灵魂离肉身则死。
无处不在
“若天主性,则生亦在,死亦在,亦在灵魂,亦在肉身者也。
人与剑鞘的比喻
“譬之剑焉,有锋有鞘,锋鞘合而成剑。彼带剑者,左手握鞘,右手抽锋,似乎锋与鞘离矣,然不可谓离于其人之手也;夫鞘犹肉躯也,锋犹灵魂也;带剑之人,则譬之天主性也。锋鞘虽离,总不出一人之手,则知耶稣救赎,魂与身虽离,总不离天主之性矣。”
三、耶稣一位三体
又曰:“且子亦知耶稣之身,固包有三体者乎?”
用吁曰:“未也。”
司铎曰:“耶稣一身,有肉躯,有灵魂,有天主性。夫肉躯、灵魂与天主性,三者不同体也,顾合而成耶稣之一位。试读祭义所载三体一位之妙,正谓此也。”
答原罪为罚之余,,凡二则
秋七月,二日,林用吁延请,余与其迪从。
一、天主赏罚释疑
用吁即席问曰:“客有难予者,谓天主赏罚,既云于其身,不于其子孙。乃一原祖犯命,而罪遂流万世而无穷,斯二说似乎相悖。俊未知所对也。”
赏罚之正与赏罚之作
司铎曰:“赏罚于其身者,此赏罚之正也;间有及其子孙者,此赏罚之余也。
天主对元祖的赏罚
“故夫原祖一犯命,天主即夺其格外之恩,逐出安乐之境矣。若万世传染原罪,此特罚之余耳。
对天主赏罚的比喻
“譬如开国元勋,必身受封爵,而子孙亦可世世为王也。一大逆不道,必身服上刑,而子孙亦且累累就死也。所谓于其身,不于其子孙者,为中邦有不于其身,而于其子孙之说,故云然耳。然从古有开国元勋,不封其身,而只封其子孙者乎?有大逆不道,不戮其身,而只戮其子孙者乎?国法持平,端不如此,而况大主赏罚之至公哉?”
二、原罪亦未重罚
又曰:“即所云原罪者,亦未可云天主之重罚也。何也?
天主的重罚
“天主重罚人,必置之永苦之域,斯谓之罚。
对原罪的惩罚
“若传染原罪,只不得升天国,非有地狱之永苦也。试观孩童未领圣水,只不得升天。至长成为恶,始坠冥狱耳。若肯翻然遵诫,则夙愆顿洗。天堂之乐,吾主曷靳焉?
对原罪之罚的比喻
“譬世禄之家,固宜世受封爵。自厥祖获罪,一削其籍,其子孙特未免为庶人也,何至幽囚为伍哉?倘自能建功立业,则公侯将相,亦可当身立致,未有复以厥祖之罪罪之矣。”
答人非善即恶,,凡三则
一、人非善即恶
其迪问曰:“天主之赏罚人也,善者升天,恶者堕地矣。若彼无善无恶之人,天主将奚处焉?”
司铎曰:“人之无善无恶,独孩童为然。及稍有知觉,非善即恶,未有中立于不善不恶之间者也。”
二、不可以无过自文
其迪曰:“今有人于此,不偷盗、不邪淫、亦不妄证,可称无恶矣。但不钦崇天主,是亦无善。”
司铎曰:“子亦知子道乎?今有人子于此,不狎邪、不赌荡、不嬉游废业,斯亦可称人子矣。但于父母寿不庆,疾不问,晨昏罔相闻。其子方侈然自多曰:‘吾不孝也与哉?’彼为其父母者,亦乐有是子否?吾恐不事父母,决难逃不孝之辜;不事大父母,决难逭为恶之罚。盖根本既失,余无足观,人安得借无善无恶以自文也?”
三、行善之人主必救
其迪曰:“知主不事,罪固不赦。然有未闻圣教,而力行善者,则如之何?”
司铎曰:“虽然,若有于已所知之善,能尽力行之,即于圣教或有未闻也,大主亦必怜而救之,断不负斯人之善念耳。”
答用爱有三种,
初七日,司铎驾发邑治,林用吁从,晚宿方园。
一、爱有三种
用吁请曰:“圣教之爱人如己也,俊已知之矣。敢问爱有不同乎?”
司铎曰:“有,有利爱、有情爱、有仁爱。”
利爱
用吁曰:“何谓利爱?”
司铎曰:“爱有因己而发者,谓之利爱。是因彼人有利益于我,而后爱之者也。此爱即恶者亦有之。
情爱
“爱有因人而发者,谓之情爱。是因彼人为我之亲戚故旧,而后爱之者也。此爱即愚者亦有之。
仁爱
“惟爱因天主而发者,谓之仁爱。盖己与天下之人,皆天主所生,既爱天主,安有不爱主所生之人?故仁爱者,必合天下极疏极远之人,而皆爱之者也。此爱惟圣贤能之。
二、爱人如己的含义
之三者,虽均谓之爱乎,而公私大小之悬,判若天壤矣。圣教所谓爱人如己,则惟取仁爱行之,而情爱未尝不包,若利爱则直夷然不屑者也。”
答天主生神之意与神鬼之分,凡二则
十六日,余问司铎曰:“天主之生神也,云司天护守,各有职掌。夫以全能天主,业无所不能,必生神以供使令也何为?”
一、天主生神之意
司铎曰:“天主之生神,非以代己劳也,尊卑之势然耳。何也?
人置公卿以补不足
“人世之生,智能有限,必置公卿百执事,以补其不及。
天主生神为表己尊
“若造物主全能,岂固待诸神之助哉?亦以尊卑之体,必合众卑而成一尊。故生无数天神,分为九品,群崇奉而翼戴焉。譬世主居臣民之上,必置而公孤卿贰,以及庶僚,而为君者始尊。否则,一人孤立于上,无有崇奉翼戴,又何以明天子之尊哉?”
二、天神善恶赏罚释疑
余曰:“闻天神初生时,天主赋以性体,皆极精美。又云或善或恶,听其自择而率循。岂有精美之性,疑而善恶、正邪尚有未定者乎?”
司铎曰:“天神之性,原皆精美,然必置之善恶岐分之际,令其发念自择,始可以赏罚随之。如性皆精美,即令定于善而无恶,则为善皆天主之功。彼天神何功,而得享天上之永福哉?惟既赋以精美之性,又必听其自择。故发念善者,适完其美性,而得永赏。发念恶者,顿失其性之美,而得永罚。此天神魔鬼之攸分也。”
论罢德肋之生费略为真父真子,
一、天主父子是真父子
廿七日,余偕用吁侍司铎,析三位一体之义。
司铎问用吁曰:“经言:罢德肋为父,费略为子。然则父子之名,其借言者乎,抑为真父真子者乎?”
用吁对曰:“生者为父,受生者为子。斯殆真父真子,而非借言者也。”
二、天主父子一体
司铎更问余。
对曰:“用吁言是,但天主罢德肋之生费略也,原一时俱有,非若人世父子,有尊卑先后之殊耳,故谓之一体。”
三、天主父子同类
司铎曰:“然,抑又有说焉。夫所云父子者,必生其同类而始得名者也。若身有虮虱,非不受生于人,然不可谓之父子。故必人生人类,而父子之名始立。
四、天主父子为真父子
“虽然,彼人世之父子,尚不如天主父、天主子之为真也。
人类父彷佛
“何则?父之生子也,必全通于子,斯为真父;而子之受生也,必全肖其父,斯为真子。今人世父子,求其音容彷佛,情态略同,如是止耳。若必通体酷肖,无几微毫发之殊,千古以来,亦有前闻者乎?乃天主则异是。
天主父子全肖
“故夫罢德肋之生费略也,内自照其本性,全能大智至善无穷之妙,而内体自生一全能大智至善无穷妙之像,而为费略。是其全能大智悉通体于费略,而费略均肖焉,浑然无二。斯其父为真父、子为真子。而其为一体,岂人世父子所可同耶?”
答地狱之罚有重轻,
少间,用吁问曰:“惟彼世人,不领圣水入教,且有所犯而不悔者,固皆不免永苦之狱矣。然有长厚自守,与御人者同罚可乎?”
司铎曰:“同一囹圄,而罪罚各殊;则同一地狱,而罪罚亦异,未有混而无别者也。”
答天堂之赏视额辣济亚而不从由善功,,凡二则
一、天堂之赏在于额辣济亚
用吁曰:“然则天堂之乐,亦有分乎?”
司铎曰:“然。”
曰:“生前善功之大小,足为天堂受赏之券乎?”
司铎曰:“未足也。天堂之赏,各因其生前所受额辣济亚(译言天主圣宠也)之多少。若徒有微功,而无额辣济亚,不得受天堂之赏也。”
二、额辣济亚在于赐与应
曰:“额辣济亚何由而得?”
司铎曰:“初赐时不由善功而得。既赐之后,观人仰应之何如。赐而能应,则吾主将加赐焉。故以此定额辣济亚之多少,以为天堂受赏之券者也。”
三、为真善可得额辣济亚
用吁曰:“仰应天主,必在善功。乃谓徒有善功,而无额辣济亚。何也?”
司铎曰:“人虽为善,又要观其为善之意,意果真乎?抑别有所为乎?若别有所为而为善,则为善之念不真,纵有善,亦不得谓之真善也,即不可以得额辣济亚也。故天主之赏人善也,不赏其所为,而赏其所为。”
答神之三司爱欲为功府,
用吁复问曰:“灵魂有三司:曰记含、曰明悟、曰爱欲,敢问何者可以为功?”
司铎曰:“其惟爱欲乎。”
曰:“云何?”
司铎曰:“人岂无明知天主,而竟不发爱慕者,是记含、明悟尚未足为功也。乃有拙于记含、明悟而独笃于爱慕天主者,是爱欲之情超出记含、明悟之上,而为功之府者也。”
答天主十诫刻在人心,
廿八日,其叙问曰:“圣教之入敝邦也,仅五十余年耳。前此罪恶之人,固宜受地狱之苦。至若饬躬修行,如敝邦所称贤圣者,乃于十诫尚未尽符,天主何处焉?”
一、天下尽知天主十诫
司铎曰:“天主十诫,刻在人心,天下皆已知其概。
二、恪守十诫则得安所
“果以其所知,而恪然遵守者,纵经典未传,情亦可谅,天主必悯而佑之。或默启其衷。或令人传授,以全其德,断不负其恪守之诚也。如中邦诸贤真能如是,则天主亦必俾之安所矣。
三、明知明背则难辞其咎
“虽然,前此尚得言不知耳。今数十年来,阐发有人,道犹大路,彼明知而明背之,咎将谁诿耶?”

口铎日抄卷之四
口铎:泰西思及艾司铎、存元林司铎
汇记:福唐李九标其香
分录:清漳严赞化思参
点定:清溪林尔元尔会、晋安陈克生孔昭
参订:同邑林一俊用吁
较辑:弟李九功其叙

口铎日抄卷之四小言

隙驹如驶,岁月不留。返顾年来,茫无寸得。虽渝糜不律,谬叨札记之司,然而尘思撩人,如着败絮。行荆棘道中,左支右拄,苦莫可脱。安得时闻德音,可以破空而走也?壬申之七月,卢司铎忽弃人间世。捧诵遗言,邈不可复;攀恋之私,何能已已。而艾司铎 则又自莆而泉漳、而江右,且重有富沙之行。向日铎音,几成旷响矣。何幸林司铎不鄙夷,时辱函丈而诲之,其所以嘉惠小子者,三司铎如一身也。今秋闱事正迫,重晤思参,复承数简见示。余愧且谢曰:“夫照乘之珠,藉以赤玉之盘,则辉光倍映,识者咸钦其宝也。若余则瓦缶耳,虽爱珠之深,不敢不出以相藉。而其不韵也,不既多乎?”因受而踵成之,汇为四卷。而思参则勉余曰:“艾司铎有云:‘读百言,不如记一言;记百言,不如行一言。’”余记且不文,行于何有?拜锡良规,其负明师益友数矣。无何,陈子孔昭顾予邸中曰:“闻泰西诸国,常置一钟于山之岑,人有怠厥功者,则击而使醒。然而钟则无功,故司铎之视有言无行者,譬诸钟。”余思是役也,蜚播洪声,行将聒耳。乃返躬实课,曾百不得一焉。李氏之子,其犹钟乎?虽然,钟顽质耳,既不任功,于何任责?独怪吾党身负灵才,深荷上主之畀,顾有口无心,崇空言而鲜实行,皇皇临汝,虽欲为钟也,其可得乎?此则余之所滋惧者也。故因四卷之成,而并志之。

崇祯六年昭阳作噩之岁长至日,
景教后学其香氏李九标谨识。
答禽兽之声别于人因论声有三种,,凡二则
一、人禽之声有别
越六年癸酉,春王二月,艾司铎有清漳之行,从严子思参请也。
朔后五日,思参问曰:“闻贵邦精格物穷理之学,故鸟兽之声,皆有其字,不知亦能洞其语言之意否?”
鸟兽之声
司铎曰:“子欲通禽兽之意,亦知人禽之声之所以别乎?敝邦格物家,以鸟兽之声,为自然、性然之声,凡有知觉者皆然。如惊恐则啼叫,悲痛则哀号,沓聚欢乐,则呼群而唱和。凡此者,普天下各随本类,不须教习,生而固然,皆发于觉性之本情,不能有二者也。
人之声
“若人则为拟议之声,人有自专之能。故均一人声,而安排分配,随方不同,此非能推论理者不能也。
别其声以知鸟兽之意
“今欲知鸟兽之意,当先别其声为自然性然之声,则知百千变态,不出喜怒哀乐等情。如赤子之啼嘻,闻声可喻,以意逆之,鲜有不中矣。”
二、声有三种
风雨之声
又曰:“大凡声有三种:有有声而无意者,风雨笙簧之声是也;
鸟兽声
“有有意而无安排拟议,同类之所必同者,鸟兽之声是也;
人之声
“至于有意而复有安排拟议,虽同类而彼此各异者,则人之语言是也。识此三种,愈知人禽之声之所以别已。”
答太极为元质而非天主故古人不祭太极,,凡二则
初八日,郑孝廉邀款,即席问曰:“敝邦六经中,具言事上帝、祭上帝。(此上帝非二氏之所云上帝也)不闻有事祭太极者,则太极殊非天地之主矣。今按《易经》有太极生两仪一语,又似天地受成于太极者。”
一、物必藉四所以然而后成
司铎曰:“天地间凡可举之物,必藉四所以然而后成。一曰质,一曰模,一曰为,一曰造者。如彼几凳焉,材木为质,高下广狭为模,所以用以倚、用以坐为为,工匠为造者。四者缺一,必不能成一几、一凳矣。
二、“太极”似“元质”
“天地亦然,元质为质,大小厚薄为模,所以覆载于人为为,造物主为造者。今观儒者之解太极不出理、气两字,则贵邦所谓‘太极’,似敝邦所谓‘元质’也。元质不过造物主化成天地之材料,不过天地四所以然之一端,安得为主?又安得而祭之事之也哉?”
三、元质非造物主
有始
孝廉曰:“请问其详。”
司铎曰:“元质之非造物主,其理有四端:一曰有始。天下惟天主无始,凡物皆有始。元质也者,天主欲造万汇之形,故先造一元质,以为之底,则不得谓之无始。
非自有
“一曰非自有。天下惟无始者为自有,元质既有始,则必受有于天主,而非自有。
有边际
“一曰有边际。无边际者,天主之体也。元质之体,穷于形天以上,属于几何,则不得谓之无边际。
非万有之本
“一曰非万有之本。凡物之有形者,以元质为本,惟形天以下则然。若天神与人之灵魂,则天主自无中化成之,不关元质也。则元质安得为万有之本?
四、人不祭太极
“噫嘻!人苟知太极之即元质,又察此四者,而知元质之异于天主,则可通太极生两仪之解。而古人不祭太极,其故并可见矣。”
答富贵贫贱之殊天主原无厚薄,,凡三则
一、富贵贫贱之用
十有二日,思参请曰:“天主吾人公父母也,父母之于子,无偏厚薄。今人有生而富贵者,有生而贫贱者,种种不齐,天主何不比而同之,以免人之怨憾乎?”
司铎曰:“如子所言,将同富贵乎?抑同贫贱乎?”
曰:“富贵。”
举世皆富贵之病
曰:“举世皆贵,谁为舆台仆隶以养其尊?举世皆富,谁为耕织制器以济其用?
人身的比喻
“即如一人之身,有司视听者,亦必有司持行者。交相为用,固缺一不可者也。今使通身同生耳目,将不成一人;使举世皆生富贵,将不成世界矣,岂天主全能之妙用乎?”
二、富贵贫贱辩证
思参曰:“富贵贫贱,交资互益,于理诚然。但均之天主所生,谁不愿居富贵,谁肯甘处贫贱,彼此相企而憾生焉?亦人情也。故谓天主生人,虽各有其用,宁尽无厚薄其间者乎?”
司铎曰:“请问子所谓厚者,厚富贵耶?抑厚贫贱耶?所谓薄者,薄富贵耶?抑薄贫贱耶?”
思参曰:“厚者必富贵,薄者必贫贱矣。”
福乃罪之媒
司铎曰:“异乎予所闻。世所称福非真福,乃罪之媒也。傲、忿、惰、诸恶,最易犯也;
祸乃善之梯
“世所称祸非真祸,乃善之梯也。谦、忍、贞、勤、诸德,最易守也。
天主非曾厚薄
“故世有先富贵,卒奢侈而致贫贱者矣;亦有先贫贱,卒勤俭而致富贵者矣。有终其身锦衣豢食,而行同狗彘者矣;有终其身粗衣淡食,而德贵金玉者矣。试取两人之表里、之始终,而合计之。天主曾何厚薄之有乎?”
三、当顺从主的安排
思参曰:“窘穷益德,安乐滋尤,诚哉是言也。但思窘穷亦可为恶,安乐亦可为善,人故愿为其安乐者耳。”
人当遵主命
司铎曰:“是何言哉?人既知贫贱之中可以益德,则宜安承主命矣。今乃曰:‘吾愿为富贵,吾愿富贵而为善。’是其心毋乃不富贵,遂将不为善乎?
人当体会主意
“试问人人欲富贵,将使谁者为贫贱乎?不愿吾体天主之意,只愿天主体吾之意;不愿吾遵天主之命,只愿天主遵吾之命,罪莫大焉!
四、俳优的比喻
“鸣呼!人生斯世,如俳优在场,所扮俗业,一时事耳。俳优不以分位高下为荣辱。人乃不然,是其达识,反不俳优若也。亦独何哉?”
答人生而残疾不可憾主而有残疾者之用,,凡五则
一、人生残疾不可憾主
有顷,思参复请曰:“贫贱不可憾,既闻命矣。敢问人有生而残疾者,则如之何?”
灵性赋于天主
司铎曰:“吾人之生也,有肉躯、有灵性。灵性赋于天主,人人完全无缺。
精血授于父母
“肉躯授于父母之精血,精血有损,肉躯亦因有损,又何憾主之有乎?”
二、以残疾之身备主使用
思参曰:“肉躯有损,天主何不于胎中变易之,以全其美?”
司铎曰:“人损伤之,天主必变易之,亦非当然之作用矣。惟其不变易之,以阴备厥用,正可显天主之全能也。譬如绘者方绘次,拙工搀笔坏之。良工取彼拙笔凑绘焉,更加妙巧矣。”
三、当信主使用残疾之人
思参曰:“人之安全者,天主或生以备用。若彼疲癃残疾之人,化未见其有用也。”
司铎曰:“昔圣亚悟斯丁有云:‘人入工匠者之家,见其造作之器,或直、或曲、或利、或钝、或完成、或锉缺,种种不同。初虽不谙其用,然莫不私自想曰:彼必有以用之,岂其无用而置此?’今者入寰宇之中,见造物主生人,或安全、或残缺。一不明其用,遂疑造物主将无所用。是何信主,反出信匠人下哉?”
四、残疾者的用处
思参曰:“敢问残疾者之用。”
司铎曰:“子疑其无用,亦知其用固甚显者乎?夫斯世者,吾人立功修德之世也。有疾苦,然后有忍疾苦之功,又因而有赈恤疾苦之德。是利已、利人之资,莫切于疾苦者也。圣亚悟斯丁有曰:‘除疾苦于世者,是除哀矜之行于世矣。’旨哉斯言,良可绎思已。”
五、五官残缺的好处
思参曰:“师言诚是,然人之五官,亦为善之具也。今或缺而不全,毋乃其具亦缺乎?”
五官残缺之幸
司铎诘曰:“何谓三仇?”
曰:“肉身、世俗、魔鬼。”
司铎曰:“子既知肉身为仇之一,则知灵神与肉躯、体最亲、情最异也。神喜理,身喜欲,恒为仇敌。今缺一官,灵神未尝有缺,而已先免一仇矣,乌知非大幸也者?
德士的例证
“昔有德士,病失一目,曰:‘故有两仇,今去其一,天主之恩也。’夫德士以失目为造物主之恩,人乃以胎生之疾憾主,非惟不知恩,其获罪亦甚矣。”
答人之夭折皆可无憾而当感恩,,凡三则
有顷,思参复问曰:“贫贱残疾,人之所甚苦也。如司铎言,非惟不当憾,反宜感恩焉。窃思夭折之人,受生未几,遽陨厥身。方彼二者,罹凶尤甚,不知所以慰之?”
一、人可无撼于天折
司铎曰:“人之夭折有三故,皆可无憾。夭折之人有三等,皆当感主恩。”
思参曰:“何谓三故?”
曰:“父母之禀气一也、调摄之善否二也、造物主相人之善恶,增之减之三也。斯三者将谁憾乎?”
二、人当感恩于天折
曰:“何谓三等?”
善人
曰:“一为善人。善人,天主之孝子也。岂有孝子喜于久淹逆旅,不愿速回本家,而见其父母乎?其使之早离苦世,而享天福,是天主之恩也;
恶人
“一为恶人。恶人在世,为日愈多,罪过愈重。少一日,是少一日之罪也。即入地狱,亦可少减其苦。是非天主之恩乎?
孩童
“一为无善无恶之孩童。孩童命终,领圣水者,即升天国。纵未获领,亦得灵薄之所。(详见本论)视彼久视斯世,卒坠永苦之域者,其受恩不亦多乎?故曰:‘皆当感恩也。’”
三、受生于天主即是大恩
又曰:“凡物一受生于天主,即属莫大之恩。故虽无生长如天地四行、无知觉如草木花果、无灵明如麟介羽毛,一旦受有,其荷主恩,比于虚无,已不可倍数。况人受造物主之赐,得以为人。且片刻受有,永世不灭,是虽一胎夭之魂,其荷恩之重,比之天地不灵之物,又万万矣。感当何如哉?”
思参谢曰:“至哉司铎之教我也。质言罕譬,虽至愚者醒矣。自今而后,敢不素位而行,以承主命。”
论读书之法,
廿有五日,瞻礼甫毕。
司铎谓严刚克曰:“祭义一书,亦谛阅否?”
对曰:“然。”
一、反复玩味
司铎命述一二,则多所不全。
司铎曰:“圣教之书,义理深长,非如他书可以涉猎得也。日取数帙焉,反复玩味,必使胸中恍然有会,确然能记,而后已焉。故时遇同道诸友,述其所得,不遗、不紊,是可益己而兼益人也。
二、深刻理会
若徒夸多、斗捷,不深理会,虽日尽数卷,掩卷茫然矣。即对人言之,安能井井无漏者乎?此如以一桶之水,亟倾石上,了无所入,湿然而已。
三、循序渐进
嗟夫!我有斗米,需徐尽之,乃得其养。若徒以饱一餐,不独胃不能受,反得伤焉。圣教之书,灵性之粮也,其食饮也,亦正如是。”
论远镜有义,
三月二日,林有杞入谒,求观远镜。
司铎曰:“子何镜之观也?有视至九重天而止者矣;有透九重天以上,而视天主无穷之妙理者矣。孰远孰近,二者奚择?”
有杞曰:“视天主之妙理者,其人之心镜乎?数日来,幸从司铎讲解经旨,颇窥天外理矣。今愿假视形天者,一寓目焉。”
司铎出示之。正观,则极远之物,皆近而大;倒观,则极近之物,皆远而小。有杞异之。
司铎曰:“无异也,身后之事,世人以为极远,不知其至近,而所系之大也;眼前之事,世人以为极近,不知其至远,而所系之小也。”
有杞正容曰:“司铎教我矣。”
答肉身之复生,
初八日,艾司铎谈经,及肉身复生一款。
客有疑而问曰:“天主全能,既能于无中生有,其复生诸人,固亦无难。但思久死者,肉身消尽,业已无遗矣,谓天主另造一身则可,谓其本身复生,则所未解。”
司铎曰:“人死虽久,肉身虽消尽,其肉身之元质变变化化,总不出天地之间也。天主以其全能,聚而合之,使之复生,亦何烦另造之有。且另造一身,非所谓赏罚之公者也。何也?初立功、犯罪者一身,今受赏、受罚者又一身也。亏有功而赏无功,遗有罪而罚无罪,岂大主至公之旨哉?”
答元质有变化无增减,
司铎退,思参请曰:“元质有增减否?”
司铎曰:“有变化,无增减也。”
思参曰:“余观木质变而为炭,炭质变而为灰,渐变渐减,几邻于无。相彼蜡烛,举火燃之,移时而尽,其质安在?”
司铎曰:“木变为炭,所存之灰,其土分耳。且或变为火、或变为气、或变为水者矣。蜡烛之变,不尽属土质。其质安在?在火气也。盖凡天地间物,以四元行结而成体者,其变化复归于四元行焉。故曰:‘有变化无增减也。’”
答银锭之伪非所以事亲,,凡二则
一、烧纸非孝敬之道
十四日,客有问司铎曰:“闻天主十诫,有孝敬父母之条。又闻禁人烧银锭,曾一纸之是惜也,何云孝敬?”
司铎曰:“敢问子诳其亲,谓之孝敬可乎?”
曰:“不可。”
曰:“父母在日,尝用牲醴之养,死不忍忘。故中邦荐之所谓‘事死如生,事亡如存’,以表其孝敬之心也。乃至所献金银,非纸造之者乎。若为人子者,当父母在日,献以纸造之金银,父母必怒而责之,以为诳我也。今者亲没而遂献之以此,则是忍于死其亲,而敢于诳之也,其不孝敬亦甚矣。”
二、古人无烧纸之举
客疑未释,司铎又语之曰:“今人之孝敬父母,比于三代以上之贤哲孰愈乎?”
客曰:“不能几及耳,何敢见少?”
司铎曰:“秦以上,未尝有纸,三代之祭典,并未闻用纸。吾子苟不存乎见少,又何用喋喋为?”
客唯而退。
答事吕纯阳之非,,凡二则
漳有立修真会者,以吕纯阳为宗。十六日,有彼会士来谒。
问司铎曰:“敝会教规,分有功过格,每朔望向吕祖师焚之,亦教人为善意也,司铎以为何如?”
一、当求告天而不求告人
司铎曰:“省察功过,固属善事。但思人之有过,果获罪于谁,则有过而求赦,亦将求赦于谁也。
孔子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其意云何?必以吾人苟得罪于天地之大主,则自天地大主之外,更无处可求赦耳。今者省己之过,而告于纯阳,何从得赦?反增不识主之罪矣,乌乎可?”
二、人事主当专一
客曰:“敝会亦尝拜上帝,是非不识主者。”
司铎曰:“认主不真,敬畏不笃,祈望不殷,偶尔一拜,亦良知所动耳。且彼佛亦拜,仙亦拜,三教亦拜,何处不拜也。志向不定于一真主,功行到底无成。譬如泛海而无指南,随风漂泊,茫无定向,何能到岸?坐见沉没而已。”
答谢主恩之频,
司铎之燕居也,恒自言曰:“谢大主之恩。”
是日思参请曰:“化侍司铎以来,闻斯言也,不知凡几矣,敢问何谢恩之频也?”
司铎正容敛手曰:“人时时受大主之恩,可不时时思所以谢之乎?况能时时谢主恩者,则时时更受大主之恩矣。”
思参曰:“谨受教。”
答怒之道归于无怒,
是月之末,艾司铎返驾温陵,而林司铎之入三山也,则匝一载于兹矣。廿有二日,余至堂祗谒。
问林司铎曰:“怒之当克也,人知之。然有不得已而用怒,怒亦有道乎?”
一、怒过而不怒人
司铎曰:“可怒而怒,怒亦无伤。然所谓无伤者,怒其过,非怒其人也。
二、怒而归于无怒
故外虽有怒之形,而心体漠然不动。譬如云雾半空而日光不损,雷电交作,而天体自如。斯有怒而总归无怒者已。”
论奉主之心,
一、人当诚心奉主
廿四日,林司铎诏于众曰:“吾主升天期近矣,子等亦思所以奉献吾主者乎?夫吾主所甚爱于人者,岂其财物之谓哉?必奉以真挚之心,乃为可贵。
二、顽石冷冰之心
“今有一种不痛不痒之心,此直顽如石耳;否则,而为悠悠忽忽之心,此又冷如冰耳。
三、人当讨主欢心
“即如赠人以物,必思所以当其欢心。若徒奉石与冰焉,其人鲜不艴然怒者也。矧以顽如石、冷如冰之心,而奉献至尊之上主者乎?”
论领圣体之益及领圣体之功,,凡三则
一、领圣体之意
廿五日,诸友求领圣体。
林司铎曰:“厄格勒西亚(译言教会也)中,命吾领圣体者,何意乎?斯其益有三,不可不知也。

“一曰爱。爱者,天主加爱于吾身者也。盖凡人相爱,必有物相遗,以章其爱。今天主之爱吾人也,不惟日保存安养之,且并其至尊至贵之身,亦畀以予我。爱孰大焉?

“一曰表。表者,吾主之加爱乎我,亦以立爱慕之表,欲吾仿效之,而爱慕天主,与夫爱人如已者也。

“一曰养。养者,五谷以养肉躯,耶稣圣体以养吾之灵魂。但五谷之养人也,必化为人之精血,始称为养。而圣体之降临也,必与吾之灵魂浑合而为一,何养如之?”
二、领圣体之默想
廿六日,林司铎坐论于堂。
曰:“子等将领圣体,宜默想三端:
何人
“其一,思来者何人?此吾之师也、吾之主也。师者,时启迪之、教诲之。非吾师,则人心晦蒙矣。主者,则又人所倚赖其安养者也。此如一家人之靠其家主,凡饮食衣服,咸仰需焉。即吾主之告宗徒,亦曰:‘尔称我为师,称我为主,我真是也。’夫曰师、曰主,是尚可轻乎?
何家
“其二,思来者何家?天主以至尊至贵之体,乃降于至卑至贱者之身。此如家主极其尊贵,一莅仆隶之家,若不洁除修饰,获戾必重。则又何敢以秽浊未浣之身,而漫邀吾主之临也?
何故
“其三,思来者何故?天主尊矣,何为降此卑贱者之身?可见天主者,原至仁至慈之上主。其惠然降临者,所以赦人之罪,增人之德,而加以额辣济亚者也。夫天主之恩若此,子等宜何如爱慕图报,以无负主恩者乎?”
三、领圣体之心
又曰:“图报之功莫如仰体。然即‘主’字之义,而可推也。譬如人世之主君临一国,则凡一国之上自公卿、下迨士庶,其遵宪法而罔敢违者,无论贵与贱也。今吾主既降临吾身,而为一身之主。则凡一身之上自头目、下迨手足,有敢不遵循规诫,而违背主命者乎?故必目毋妄视,耳毋妄听,手足毋妄持行,悉翕合上主之心,乃可已。”
论负荷主命不苦难而反甘易,
廿七日,林司铎又谓众曰:“夫所谓主者,亦犹加规诫之轭辕于服役者之肩背,此其负荷甚重,人未有不为苦且难者,而孰知其甘且易?
一、负荷主命之甘
“何谓甘?一思吾主为我等受难,被诸痛苦,则凡诸窘难苦劳,直欣然甘受之。更思吾苦劳日甚,德行日增,而天上国无疆之乐,直可梯以登也,愈勃勃其欣快矣。
二、负荷主命之易
“何谓易?今有物于此,我诿而不举,深觉其难。如肯毅然举之,则必有人左之、右之,而难者易矣。今此负荷虽重,如我肯猛自担任,则吾主必付以神力,如左右手然,何易如之?”
答神之三司亦有克兼,
一、神之三司有不克兼者
夏四月二日,林用吁问曰:“向闻之艾司铎,谓人有善记含者,未必善明悟;有善明悟者,未必善爱欲。是神之三司,亦有不克兼者也。”
二、神之三司有克兼者
林司铎曰:“虽然,若夫明睿过人之士,亦有能兼之者。何则?
记含生明悟
盖人之记含既精,从此义理纯熟,则灵光顿发,而明悟生焉。
明悟生爱欲
既明悟此理,自欣欣勃而行之,是又从明悟生爱欲者也。然此必大过人之士,始能兼之。故神之三司,有能兼不能兼之异耳。”
论记含如库藏,
一、记含当纯而不染
又曰:“记含如库藏焉,为义理藏纳之府者也。故记含之司,必纯而不染。凡耳之所闻、目之所接,必其皆合于理道者,而含记于心。自此心之所悟,皆诸美好之物,而爱欲亦无有乖于道者矣。
二、记含不可邪正杂陈
“否则,邪正杂陈,好丑并储,无论两者不相容也。即当真正用功之时,亦有别窜入者,大抵皆记含之不清也。
三、库藏的比喻
“假如库藏所贮,悉皆金玉,绝不令丑且贱之物杂其内焉,则凡心之所识,取而用之,莫非纯金美玉者矣。”
答邪念多人自萌非尽由魔鬼,
初四日,余问司铎曰:“人有邪念,闻悉由魔诱。果尔,则罪在魔鬼,不将为人释咎耶?”
一、万念悉人自萌
林司铎曰:“非也,人有百千万念,悉人自萌,魔鬼特从旁煽之耳。煽之而不动,则为人之功;煽而辄动,则为人之罪矣。
二、人当远离魔鬼
虽然,吾主之升天也,业絷服诸魔,不令为人害。人之被其诱感者,由近之而不知远耳。即如不义之财,非礼之色,皆魔鬼所伏藏。我一见之而即远,魔能肆其毒乎?惟夫见利而生贪,见色而留念,斯为魔所诱,而莫之觉。故曰:‘魔鬼如系狗焉。’近之者,必为其所噬矣。”
答夭札皆主恩并论赦罪之理,,凡二则
五月之中,林司铎贲余里。
十有九日,翁允鉴问曰:“人之生死,悉由天主,夫人知之矣。今有孩童始生,未几而辄夭札。则大主之生是人也,不亦徒然乎?”
司铎曰:“此天主莫大之恩,曷云徒然乎?”
允鉴曰:“云何?”
司铎曰:“大主之生人也,随赋之灵性,斯即赋以升天之质者也。故孩童一涤原罪,纵夭札而死,而其升天也,更易于成人。此孰非天主莫大之恩,曾何虚生之与有?”
答人易犯罪乃原罪余迹,
一、原罪的涤除
孩童涤罪
又曰:“孩童之领圣水也,无俟痛悔。盖一经洗涤,而原罪已悉赦矣。
成人涤罪
“若成人则必须痛悔,以原罪之余,复造有诸罪故也。
涤除原罪的意义
“虽然,人而痛悔己罪者。一涤原罪,并诸罪俱可得赦。何也?原罪者,罪之根也。自造诸罪者,罪之枝叶柯干也。故原罪一赦,而诸罪并可悉宥。譬之树焉,一拔其根,而枝叶柯干,有颓然毕起者矣。”
二、余罪的克灭
余问曰:“根株拔,则枝干宜不复生。乃有原罪既除,而罪宗复踵至者为何?”
病人的医治的比例
司铎曰:“今有病人于此,伤入五内。其发之颜色者,必黄而瘦。纵其病根既拔,非急滋补之,其色能顿复哉?
猛力克治余罪
“今人原罪虽除,然一自受染之后,其性不能无偏,此亦原罪之余迹也。故必猛力克治。始可无愆,故克之正未易易耳。书不云乎:‘克明俊德。’可见德必克而始明,克之而其明始俊,俊者美好之谓也。”
论人之善劳悉由天主,
廿一日,余谓司铎曰:“人之善劳悉由天主,乃今之聪颖能文者,多岸然自命,未有归功于天主也,乌乎可?”
林司铎曰:“子不观之笔乎?责笔以书,而笔不能也。求其善书者,必出于握管之人。至于挥毫之际,字画整楷,而笔乃傲然自多曰:‘此吾之能,而非握笔者之能也。’可乎不可乎?”
论人之五官借之天主,
秋七月,林司铎回三山。五阅旬矣,十有八日。
司铎诏于众曰:“人之五官借之天主者也,天主借我之意,但许我为善,岂许我为恶哉?且夫借财于人者,届期必赏以息,则借物于天主,其加息又当何如?故行德立功,所谓偿天主之息者也。设届期而无可偿,天主尚责以永罚。况挟所借之物,而反背其主者乎?”
论天主在天之义,
八月朔日,刘伯秀受经于堂,适余陪侧。
林司铎谓伯秀曰:“经云:‘天主在天’,其义云何?”
伯秀曰:“天主无往不在,所云在天者,尊之耳。”
司铎曰:“既尊之在天,则高高在上,不视为与人渺不相属耶?”
伯秀未有对。
司铎曰:“夫天者,吾人之本处所也。所云:‘天主在天’者,在吾之本处所也。何也?人生斯世,直侨寓耳,必刻刻豫还乡之计焉。一旦有急,亦可备以无患。故经首揭‘天主在天’,欲人知天主在吾本处,时醒切而思慕之也。譬如有人于此,客于他乡,茫不知返。旁有醒之者曰:‘尔之父母在尔家,尔胡不思?’吾知其人,必惕然猛省。所以豫为还家之计者,惟恐后矣。”
论斯彼利多三多不可谓耶稣之父并答其与降孕之功,,凡二则
一、圣神多三多非耶稣之父
徐及信经三款,司铎诘余曰:“费略之降生也,云因斯彼利多三多之功,则斯彼利多三多,可谓耶稣之父否?”
余曰:“不可。”
曰:“何为不可?”
曰:“特因之耳,故为不可。”
司铎曰:“今人之生也,亦因其父母而生,则因之一字,宁定论乎?”
余谢不敏。
世人父子血脉之缘
司铎曰:“凡人之称父子者,必分其父之血脉,通之于子,斯为真父。
天主子的血脉之缘
“乃圣母之孕耶稣也,只圣母自有之净血,聚而成胎,特藉斯彼利多三多之神功耳,是岂分斯彼利多三多之有哉?故不可以谓之父。”
二、圣神是天主
余曰:“天主三位,既俱有全能,则费略之降生也,奚不可自为?而顾藉斯彼利多三多之助耶?”
司铎曰:“斯彼利多三多亦是一位天主,岂有费略降生,为救世大故,而斯彼利多三多独漫无所事事哉?故亦必用其神功,俾圣母成孕,始为斯彼利多三多莫大之恩已。”
答天主三位不可缺一,
一、天主三位不可缺一
伯秀因问曰:“天主至尊,只成一位奚不可,而必待三耶?”
司铎曰:“一尊之中,自然包有三位,缺一即不成天主矣。
二、人之三性不可缺一
“譬之人性焉,有记含、有明悟、有爱欲。斯三者,固人性所应有者也,缺一即不成性矣。又奚疑于天主?”
论圣多默异迹,
初三日,余谓林司铎曰:“顷读宗徒行实,见诸圣之致命者,多种种灵奇。吾师身历诸国,夫亦有异闻乎?”
一、圣多默国的异迹
司铎曰:“弥撒大礼,必以蒲萄酒行之,此定规也。然葡萄为酒,必积数月而后成。今有圣多默殿中,其酒则咄嗟可辨,斯一奇已。”
余曰:“云何?”
司铎曰:“玛里布耳(国名,今改为圣多默国,在西南印度)。昔圣多默致命地也,其国圣殿中,闻有蒲萄一株,视之枯树耳。然至圣多默瞻礼日,弥撒方行,必舒叶开花,俄而结实。及铎德将举圣爵,而实已熟矣。取而注之于爵,则宛然酒也。及弥撒礼毕,而树枯如故,至明年瞻礼又复然。”
二、对圣迹的感叹
余作而叹曰:“致命之为绝德也,故天主特爱之,而章示其灵奇耳。今吾辈重视此身,无论未可试窘难。即克己寡欲之功,尚未能稍加万一,有不取上主之大怼者耶?”
答灵魂无男女之殊,
是月之末,林司铎复贲余里。
廿有七日。从绰问曰:“人之灵魂,有男女之殊乎?”
司铎曰:“无殊也。”
从绰曰:“每见女人记含、明悟,多钝于男子。既无殊矣,胡敏钝若是判乎?”
司铎曰:“天主化成人灵魂,原无男女之异。其中有敏钝不同,亦由受者气禀有清浊之别耳。故论灵魂本体,原各有记含、明悟之能。惟气禀浊者,其记含、明悟必钝。此实效用之官不利,于灵性无关也。子不观之火乎?火之光明,其本性也。然油清者光必亮,油浊者光必减矣,斯岂火有明暗之殊哉?则油之清浊,有攸分者也。”
答出言有道,
廿九日,林鸣见问曰:“人之尚口者必招尤,然则出言亦有道乎?”
司铎曰:“敝邦有成言,殊可玩。曰:‘君子之口在心,小人之心在口。’”
鸣见曰:“云何?”
司铎曰:“君子之出言也,必于中心停思审处,求合理道而后发。故其为言,自无乖谬之失。小人则不然,浮躁为言,惟口是尚,曾不返而问诸心也。于以寡尤,难哉。”
论痛悔异于动悔并析“痛悔”二字之义,,凡二则
九月初五日,漏下数刻,余及鸣见侍。
一、动悔与痛悔表现不同
司铎曰:“告解之诚,全由痛悔。今彼奉教诸人,谓之动悔则可矣。谓之痛悔,殆十不得一焉。”
鸣见曰:“悔一也,胡动与痛之殊乎?”
司铎曰:“所谓动悔者,一当告解之时,省察己罪,不过得其心之微动耳。若痛则必哀怨迫切,惩艾而不敢少安,以是而仰祈主佑,庶乎其可已。”
二、动悔与痛悔字形差异
又曰:“且子亦知痛悔字之义乎?痛则从疒从甬;悔则从忄从每。疒者病也,甬者通也,忄者心也,每者每也。”
余曰:“如何?”
三、痛悔的内涵
司铎曰:“人之爱肉躯也,甚于爱灵魂。今有肉躯病,而不哀伤迫切,投救于明医之前者乎?若病在灵魂,则恬不为意焉。真能痛者,其视灵魂之病,更甚于肉躯,而一往哀吁迫切之情,必其与肉躯之病通者也,斯之谓痛。且灵魂之病,又种种不一。使非中心自讼,每事靡遗,鲜不以粗略塞责者矣。故真能悔者,必先之时省,次日省,又加之月省而岁省,将从前种种过端,搜剔靡漏,若烛照而数计焉,然后以中心之悔出之,斯为真悔。痛悔之义若此,是岂动悔所可几哉?‘动’与‘痛’异,并其悔亦非悔矣。”
论天主三位一体有生发二义,
初六日,余侍林司铎,释三位一体之义。
一、天主三位的关系
司铎诘余曰:“罢德肋之于费略也,既言生矣,其于斯彼利多三多,即言生亦奚不可?”
余对曰:“向受之艾司铎云:‘罢德肋之于费略,可以言生;而于斯彼利多三多,不可以言生,只可言发。’”
司铎曰:“其义云何?”对曰:“所云生者,必分其父之有,斯谓之生。今费略之受生也,悉罢德肋通体焉,非若斯彼利多三多,为爱情之发也,故不可以言生。”
二、天主三位的关系解释
司铎曰:“虽然,尚未尽生发之义也。天主三位一体,其义难明,解者多以神之三司为譬。罢德肋譬之记含,费略譬之明悟,斯彼利多三多则譬之爱欲。记含即生明悟,非若爱欲之有待于发也。试观之字焉,我记有斯字之形。即生有斯字之悟,是记含之生明悟者也,而不能必此心之尽爱。故必记含、明悟,欣悦之情发焉,始成爱欲。此爱欲只可言发,而不可言生之义也。知此,则可通三位一体所云生发二义矣。”
论人蒙主赦宜体以赦人,
初七日,瞻礼甫毕。
一、不赦免人的比喻
林司铎诏于众曰:“今日万日略经,载吾主设譬有云:昔有一臣,负其主之债,虽数万不啻也。王按籍而责所偿,即鬻产业以及妻子,弗盈矣。王将逮系之。斯臣惶惧无计,因涕泣求宥,王怜而悉蠲免焉。斯臣出,道遇一人,乃昔曾负厥债者。顾其债甚微,而若臣殊不少缓,詈之辱之,继之以殴。王闻而震怒,召而责之曰:‘尔负我债,如此其多也,我则怜而赦之。彼人之负尔债,曾几何哉?尔必詈且殴之。是我方赦尔,而尔曾不赦彼也,今而后必责尔偿。’遂置之狱,永久弗脱矣。
二、人当宽恕免人
今夫人之五官,皆借之天主者也,天主必责德行以偿。斯其负债也,不既多乎?如人肯痛悔求宥,庶亦可以得赦。然一遇夫讥我侮我,或窘难我者,遂不胜其忿而与之较。则是天主赦我之多,而我曾不赦人之寡也。万一赫然震怒,必责偿而无少贷,永苦之狱,其能免乎?故人受吾主赦罪之恩,必体吾主之意,而恕赦乎人。则上主之义怒,亦庶几可息已。”
答记含只灵魂一职而有少壮老之殊,,凡三则
初八日,林司铎燕坐,余及用吁侍。
一、灵魂用脑司记含
用吁曰:“闻灵魂之体,无所不包。未知一指之微,亦毕贯否?”
司铎曰:“然。”
用吁曰:“闻灵魂有记含之德,今云全贯乎一指,夫指亦何记含之有乎?”
司铎曰:“非也,人之灵魂,为一身之主,故身之五官,皆其效用之庶职也。如用目以司视、用耳以司听、用手足则以司持行、而司记含者必于脑。故泛论灵魂之体,虽云贯乎一指,然必责指以记含,则亦将责目、责耳以记含,非通论矣!”
二、人之记含随时而异
余曰:“记含既由于脑,乃人自幼而壮,壮而老,多有能记不能记之殊。岂脑亦将有异与?”
司铎曰:“有。”
余请其详。
司铎曰:“凡人有所闻见,其像必印于脑。苐当幼时,其脑湿,印之似易入,不旋踵而辄忘矣。乃其老也,其脑干,印之不能入,故亦莫能记忆。惟方壮盛之时,其脑则干湿半,故印之而辄成像,亦可永久而不忘者也。”
三、记含随时而异之因
余曰:“均是人也,胡脑之干湿,乃随时异乎?”
司铎曰:“人当幼时,其火气正盛,上蒸于脑,而其脑恒湿如水,故印之似易入,而其像则与俱化矣。老则火气已衰,不能上蒸于脑,而其脑恒干如石,即印之亦不成像,此老与幼所不能含记之由也。若稍壮以至中年,则火气渐已得中,虽亦上蒸于脑,而脑则不干不湿,若烂泥焉,故印之而辄成像,可以永久不忘也。”
答睡梦之幻,
用吁曰:“睡之有梦也,如之何?”
司铎曰:“人之睡也,五官已无所效其用,独是火气之上胜者,偕饮食之气,蒸而至于脑。于是食蒸浮动,将向来所记含诸像,颠倒错乱,幻而成梦。譬诸一确之药,参苓毕备也。及火候一至,遂蓬勃沸腾,忽而参在上,苓在下,又忽而在左在右,幻变而莫有定者矣。故人之夜饮过多者,必气昏而梦浊,食饮有节,则气平而梦清。壮者气胜则梦多,老者气衰则梦少,是皆可以类推者已。”
论无德之人终为主弃,
十四日,瞻礼甫毕。
一、不结果之树将被砍伐
林司铎又谓众曰:“今日万日略经,载吾主寓训有曰:有贵人辟一苑囿,艺百果之树,以时而采其实。一日入囿,见果树之成实者,遍囿中也,命囿人采之。俄行至一树,其柯干巍然也,枝叶菀然也。谛视之,则全无实。囿人对曰:‘某之莳此也,三年于兹矣。’土膏同、雨露同、其栽培灌溉则又同,乃三年之内,曾不得一花与实焉。贵人恚曰:‘如此,则又安用彼树为,不如伐而薪之,易以他树。’囿人请曰:‘薪之固当,然请假一年之期,再加工焉。若再无花与实,薪之未晚也。’贵人许而释之。
二、无德行之人将被弃绝
夫吾主比寓训之意,以贵人者,天地之大主也。苑囿之树者,凡在厄格勒西亚中,或今之同聚一堂者是也。果实者,德行也。人而德行纯全,则天主必时收采,而登之天国。设三年来,无一善可录,斯亦无实之树耳,是岂司教者培植有异哉?一堂之启迪不殊,乃徒饰外貌而无实德,此傲人也。大主将伐而薪之,以供地狱之火。反不如未奉教者,一经开导,其振拔更易易耳。虽然,一年之期,吾主非不暂假之,听其新图。万一无花与实,犹之昔也,吾方惧其终为薪也,则将如彼何哉?”

口铎日抄卷之五
口铎:泰西思及艾司铎
汇记:景教后学福唐李九标其香
分录:富沙杨葵配绿、桃源陈景明肇夹
较订:延津张勋台垣、明溪黄惟翰宗卿
点定:温陵林尔元尔会、莆阳朱禺中东极

答大梵天王非天地真主,
冬十月,艾司铎上建州。廿三日,赖士章自古潭来谒。
问曰:“天主即天地万物主是已。据释教中,大梵天王,实统三千世界之权,不知与天主同否?”
一、天主主宰万物
司铎曰:“否,否!夫天主者,乃至尊无上之真主,而主宰天地万物者也。
二、大梵受教于人
释氏所谓大梵天王,立释迦之旁受教,岂为天地真主?尚有不知不能,待受教于人类者哉?
三、大梵本非实有
盖大梵天王,本非实有,乃释氏私立名相,以成其僭傲无上之意。
四、佛教不以大梵为尊
故奉佛者,亦不以梵天王为尊,只以释迦为尊,则以梵天王为天地之真主,谬斯大矣。矧释氏三千大千之说,尤荒唐无据者乎?”
答玉皇大帝益非天主,
士章曰:“梵天王既不可言天主,若道家所云玉皇大帝,得无似乎?”
一、“玉皇”的由来
司铎曰:“‘玉皇’名号,乃宋徽宗所加,前此无有也。今以一人私立之名目,何可即妄认为天地真主。
二、玉皇乃人修炼而成
“据《玉皇经》所论:‘玉皇修身几百劫,乃登帝位。’
三、玉皇非天主
“夫天地真主,可以人修成者哉?藐诸人类,本天主所生,何敢僭称上主?譬诸奸民,谋篡帝王之位,必为反贼,罪不容赦,况谋天地真主之位乎?即云待人修成,然后天地有主。试问玉皇未生之先,所谓主宰天地人物者谁乎?且《玉皇经》又云:‘玉皇之上,更有三清。’玉皇既在三清之下,则尤非至尊之主明甚。今乃欲与至尊之真主同日语也,岂不谬哉?”
答耶稣乃造物主降生非释迦可拟万一,,凡二则
一、耶稣含有二性
廿五日,士章复问曰:“闻释迦为净梵王,及摩耶夫人所生,不过天主所生人类,固矣。请问耶稣亦为圣母所生,非人类耶?”
司铎曰:“吾主耶稣一位,含有二性。一为人性、一为天主性。以天主性接合人性,乃始降生救世为真主也。若但论其形躯灵性,果为人类,果为天主所生。若论其内之所存,则人性之上,更有天主性,以干运其中者也。故《圣经》有云:‘吾主耶稣,真是天主。化成天地万物,而常为之主宰。又真是人,生于玛利亚之童身。’可见耶稣真为人,真为天主。二性相合,方能救世。以其人性,可为万民立表,代人受难;以其天主性,则具有全能,可立无穷功绩,以救万世耳。至论人类,无问释迦,即古来大圣大贤,总不过一人性。故有不知不能,非可比天主耶稣万一也。”
二、耶稣是真主之证
士章曰:“释迦虽出人类,安知非降生救世之身耶?”
司铎曰:“吾主耶稣降生,不惟生时显诸神能,超出万圣之上。如命聋者听、瞽者明、跛者行、病者起、死者复生,可证为全能真主矣。且未降生千数百年前,《古经》已预载其事。故凡降生之地、童贞之母、与夫景星之现、三王之朝,种种圣迹,莫不言之于先,而一一符合于后。所以当代圣人,如若翰西默盎等,皆认为《古经》所许降生之真主,无疑也。
三、释迦绝非真主
若释氏,则前无所征,后无所据,可与天地之真主并哉?矧释氏虽僭逆,亦只自尊为师。何敢驾至尊之上,而自认为天地之主乎?敝邦称呼甚严,加以圣人之称,已自不易。况天地之真主,可妄许耶?”
答辟佛之力总为世道人心,
廿六日,士章复问曰:“释氏虽不敢与天主并,然其教入中土旧矣。司铎始至敝邦,即昌言辟之。窃思燎原方盛,扑灭綦难。乃竟诋毁之不遗余力,何也?”
司铎曰:“此情理不容、不然也。释氏之教,来自身毒。究其原,乃窃吾圣教之似,而讹出之者。使理之所是而辄非之,是诽谤也;理之所非而反是之,是面谀也。谤与谀岂余所敢出哉?释氏位抗至尊,妄捏轮回,狂傲悖道,莫此为甚。吾秉一大中至正之理辟之,虽唇焦舌敝,亦无非图报真主为世道人心计耳。乌可以燎原之势,难于扑灭,遂任其薰灼人心,而莫之恤哉?”
答造物主生物养人而释氏戒杀之谬,
一、释氏戒杀凭轮回谬说
士章曰:“天道好生恶杀,凡一喙一木,必曲为长育。故释氏本其意,而有杀生之戒。今圣教只诫杀人,不愈开覆巢刳胎之习耶?”
司铎曰:“释氏之戒杀,不过凭轮回谬说,以行姑息之仁耳,其于大道奚当哉?
二、天教不禁杀生以保人类
天主化生万物,原以养人。故教诫不禁杀生,以保人类,斯正好生之大德也。
三、天教不禁杀亦不导杀
虽然,不禁杀也,非导杀也。且亦节物也,未尝残物也。
四、开覆巢刳胎罪在庖牺氏
如谓杀生即开覆巢刳胎之习,则罪在庖牺氏,亦已久矣。况五鸡二彘,世称西伯之仁,何独至吾圣教而疑之?
五、从古未有释氏之戒
且释氏之戒,至谓杀物与杀人同科,乃有我杀还他杀之谬说。此在国法持平,亦从古未有,而况其上者乎?”
答毋杀人一诫在国法之前而比之加详,
士章曰:“杀物之科,诚不列国宪。若夫杀人一诫,律有明禁,国有常刑,亦何烦教诫为哉?”
司铎曰:“无故杀人,国法所禁,斯正体造物主慈心,而创立于十诫垂训之后者也。第诫毋杀人者,岂但手刃而剸割之谓哉?一事足以杀人,一物足以杀人,即一言、一念亦足以杀人,杀之条如此其繁也。且子亦知杀人灵魂,比杀人之肉躯,为尤惨者乎?中邦有曰:‘毋以不善杀子孙,毋攻邪学以杀天下万世。以此论杀,则有非明刑之所能及者矣,而谓毋烦教诫哉?”
答圣水涤罪惟主可赦,
廿八日,士章复问曰:“人惟无陷于过则已,一有所陷,虽决东海之波,亦难洗涤。今云领圣水以洗宿愆,夫一滴之水,何能遍洗?得无与释氏杨枝洒水,同一作用耶?”
一、天主有赦罪之权
司铎曰:“人得罪于国主者,惟国主足以赦之;得罪于天主者,亦惟天主足以赦之。今人皆获罪于天主者也,夫有罪不罚,固非天主至公之道。然使误犯于前,而能痛悔于后,则天主亦必昭鉴其真切,而原宥之,使得自新。斯正征其至慈、至爱之心也。
二、圣水涤罪是主亲定
“况圣水涤罪之规,乃天主降世,亲所谕定。故铎德所授者,外虽形水,而其内实具有赦罪之神能。
三、佛氏无赦罪之权
“若彼佛氏,既自不离人类,且又自负抗主虚诳之罪。是犹己罹大辟,而欲宽他人之大辟也。而可乎?以是为比,亦甚非其伦矣。”
答灵魂之永苦惨于形受,
有顷,士章复请曰:“人之灵魂,既为神体。则为恶而降地狱者,无形之神耳。纵有万苦,何从受之?”
一、地狱之火能灼神
司铎曰:“《圣经》所载地狱之苦,灵魂实受。其说有二:一、谓地狱之火虽亦有形,然与世火大不侔,犹如真火与画火大不侔也。盖天主以全能加其烈焰,不惟能焦灼有形之物,且能焦灼无形之物。故邪魔及人之灵魂,虽为神体,悉能备受其罚;
二、灵魂之苦属神苦
其二、谓灵魂之苦皆属神苦,故其痛楚惨于形受。如人肉身,纵晏然无恙,心忽转思拂意之事,焦忿痛恨,几若忘生。又如幽居暗室,疑有毒蛇恶鬼恐吓之状,种种恶相,无不见前,虽实无之,而人冒其苦,无异诚受。地狱之人,其受苦亦复如是。况魔鬼变幻其中,自能张设万态,以虐其魂,非如人世刑罚之苦,笔舌所可罄也。”
喻人不知险,
越七年甲戍,春三月八日,艾司铎复入桃源,诸友毕会。
一、牛知险途之喻
司铎曰:“适来途中,有推牛行桥者,屡推弗前。予见之而怖云:‘牛亦知险乎?人行于世,不牛若哉?今者永苦之阱,其溪矣;犯命之端,其桥哉;而世俗肉身邪魔,则推牛者乎。’
二、世人涉险不如牛
“人皆曰予智,大道不行而好径。由是世俗推之于利欲之桥矣,肉身推之于佚乐之桥矣,邪魔推之于惑溺之桥矣。具曰予智,胥沦于渊,何愦愦焉其不牛若也。”
论人须向上慕主,
十有九日,为耶稣复生之辰。
一、向日而视者是真凤凰
司铎曰:“耶稣复生矣,子等亦有复生之望乎。太西有鸟,名亚基辣者,凤凰之属也。其高戾天,为太阳之鸟。至伏雏卵,虞有他卵杂之,必取其雏,向日而视。其目不瞬、头不眩者,乃为真子,否则委而弃之矣。
二、向上慕主者为真信徒
“今子等素称奉教,望有复生之期。然果能一心向上慕主,不瞬而不眩者乎?则耶稣必以为己子。如其瞬且眩也,则必垂首向地。而为地上之营者也,能保不为吾主弃耶?”
答守贞为上,
廿一日,司铎出访客。
一、守贞不会使人类灭绝
姚则坤问曰:“闻贵教以守贞为上。设普天之下,悉如是立志,则人类不几绝与?”
司铎曰:“此固不可必得之事,然亦所当发明也。昔圣奥斯丁,亦与人论此云:‘人生世界,婚配之礼,乃其常道。能一生绝欲守贞,有几人哉?故不必过虑及此。’
二、守贞使人类灭绝亦快慰人心
但世界总有穷尽之期,向使人人悉能守贞,则人人皆为贤、为圣。即人类从兹而绝,不尤愈于世界穷尽之日,而始绝者乎?盖世界穷尽之日,有善亦有恶,何如守贞而人类绝,悉皆纯善而无恶者乎?至皆纯善而无恶,而天主降世爱人之心慰,而吾侪同人昭事相与为善之心,不更大慰乎?”
论所学三字终身不尽,
廿有五日,陈肇夹偕弟肇艮至堂。
司铎语之曰:“昔有兄弟二人,其一勤书史,其一则日入主堂,用神功也。两人相聚,各叩所学。其入主堂者曰:‘吾生平所学三字,直终身以之,未易竟也’问奚字。曰:‘黑、红、白。’其一大诧,请竟厥旨。
一、黑
曰:“‘所谓黑者,自顾平昔种种罪污,为极黑秽之物,我当如何惭愧?
二、红
“所谓红者,存想吾主耶稣,为我等受难,红血流下,我当如何感泣?
三、白
“所谓白者,天上圣人圣女,纯修之德,洁白可喜,我当如何景仰?之三字者,体认终身足矣。’
其一爽然自失曰:‘我终日读书,尚不如尔三字。’然则斯两人者,其所学孰多乎?”
论五官之司言最宜谨,,凡三则
夏五月,司铎贲龙江。
一、谨守五官
廿有一日,司铎谓众曰:“子等自学道以来,亦常谨守五官之司者乎?必也目毋妄视,耳毋妄听,口毋妄言,手足毋妄持行,使人望而见之,即知为端人、德士也。斯于道其庶几乎?”
二、言最宜谨
又曰:“五官之司,惟言最为宜谨。盖大主之生人也,舌藏口中,卫以齿,复卫以唇。重关固闭,若深虞其破也。乃或嘲笑、或讥讪、或数短论长,其伤人也实甚。譬之剑焉,剑有益,亦有损。以之护身,则益;以之杀人,则损。惟言亦然,以之谈道持诵,则益;以之嘲笑讥讪,则损。然则言可轻出乎哉?”
三、言能污秽人
又曰:“且子不观之蛇乎?蛇之咬人,其毒最深。然只害人肉躯耳,未及灵性也。若利口之言,伤人之名,败己之德,其为毒也深于蛇。昔耶稣在世时,有异端者流,专务外修、不饬实行。偶见一宗徒不盥手而食,遂告耶稣曰:‘尔徒不盥手而食,亦污甚矣。’耶稣曰:‘入口者非污,出口者乃污耳。’吾主之意,以饮食之物,藏于肺腑。纵有不洁,何伤乎?利口之言,言者听者均受污焉。是以古有德士达味德者,恶其言之躁也,祈天主赐其诵经谈道之外,余悉哑焉,天主亦允其所求。若彼德士者,刻励之功,弗可及已。”
答原祖犯命正显天主全能,,凡三则
一、原祖犯命非因其性
有顷,其香问曰:“窃闻原祖之初生也,天主赋以美性。夫既有美性矣,奈何犯命乎?”
司铎曰:“天主之赋人性也,原使之可为善,而不使之定为善。如定之为善,永无他变。若火之定于热,日之定于光,天主亦何难之与有?然此则为善皆天主功,人亦何功而坐享天上福哉?惟赋之美性,又必令其自发善心,始以赏罚随之。今原祖挟其美性,只为不纯心于善,致犯主命,而受重罚,会何咎厥赋之初乎?”
二、原祖犯命亦显天主全能
其香曰:“器之精者工必良,器之窳者工必拙。今以初生原祖,即首犯主命。人遂以其犯者,并疑其生者,又何征天主全能乎?”
良工的比喻
司铎曰:“斯正显天主之全能也。今有良工于此,造一奇器,极其精美。忽堕地而器碎。工取其碎者,别造一器,其精美视前有加焉。此其工不尤良者乎?
犯命后苦修其功更夫
“乃原祖自犯命而后,以九百余年之苦修,竟获天上永福。斯其视平平为善,坐享天报者,其为功不更钜乎?
转至恶为大善可见天主全能
“昔圣奥斯丁有云:‘无恶之善,不如转至恶为大善。’夫原祖以犯命而苦修,正转至恶为大善也。正既碎之器,而更造为奇巧也。不益见天主之全能者耶?
人犯主命正显天主救赎之恩
“且天主之恩,莫大于降生救赎矣。向非原祖犯命,则吾主未必有降生之旨。今使古今万民,得蒙大主救赎之恩者,皆原祖犯命之因也。然则犯命一节,亦吾人感恩图报之由。人乃不以颂主,而反憾主者乎?”
答人有原罪故克己之功愈崇,
其香曰:“以犯命而憾主,固为不可。然惟原祖犯命,遂令千万世传染原罪。美性易偏,故不能无追溯耳。”
司铎曰:“人无原罪,则美性不失,纵获享天福,亦何希奇之有哉?惟传染原罪,故其性有刚柔钝驳之异,而人始有矫偏克己之功。斯其苦劳弥甚,其享报弥崇。譬之为将者,遇难克之敌,身经百战,始得叙功而剖符。视彼席先人余荫、坐縻世禄者,殆超越数等矣。”
答小过不悔由认主不真,
廿二日,谢仲升问曰:“涤罪之功,全由痛悔,文已知之矣。今有日用小过,似非获罪之大者,虑痛悔之诚,未易顿发也。
司铎曰:“小过不悔,由于认主不真,否则,未有不诚且切者。譬如一不谨之言,施之侪辈,未必悔也。上而尊长,则憬然悔矣。再上而施之权贵、施之国君,直有彷徨痛切,必求赦宥而后即安者矣。盖所犯逾尊,则其悔必逾切,亦何论犯之大小哉?今天主无上至尊也,吾人至卑也。以至卑而犯至尊,虽一念、一言,其获戾已大。如日过之小也,而漫不悚切,是不认吾主为至尊、至严之上主,而敢于轻犯也。罪孰有甚焉者乎?”
答人不知真福故重世福,
日将午,刘文学晋谒。
一、世福如嚼蜡
问司铎曰:“功名富贵,亦人世浮尘,人多恋而不能割,何也?”
司铎曰:“只为不知真福,故耳。若知身后真福百倍于功名富贵,则现前世福,皆嚼蜡也。
二、婴孩的比喻
“君曷不观之婴孩乎,以千金易抟黍,弗我易也。岂千金不如一黍哉?无知故尔。迨长而知觉,则必贵千金,贱一黍矣。
三、当求真富贵
“今人多恋于世福,而不营真福,是不分千金、一黍之类也。不亦惑哉?圣额我略有云:‘尔辈既嗜富贵,当嗜无穷之富、不尽之贵,幸毋以小富贵自足者。’正谓此也。”
答魔鬼出见人世不脱离其苦,,凡二则
一、魔鬼在人世不脱其苦
漏下初刻,其香问曰:“天主罚魔鬼于地狱,既受无穷之苦矣。及其出见人世也,亦脱离其苦否?”
司铎曰:“否,今有病人,头重目眩,五官百体俱不能安适。此即移上移下、移左移右,其不安适犹故也。何也?病切己身也。今魔鬼之永罚,躬自受之,纵出见人世,安能脱离其苦乎?”
二、魔鬼虽受苦但不甘入地狱
其香曰:“向读降生言行略,见耶稣为人驱魔。魔哀祈曰:‘幸毋复驱我于地狱。’若出见人世,既不脱离其苦。又何惧地狱之复入耶?”
司铎曰:“魔鬼之苦,固无适可离。然其出见人世,与在地狱之苦,亦微有间耳。再譬之病者,头重目眩。虽移之他处,似亦不适,第在幽暗卑湿之区,其苦自必更倍。若得移置轩朗之域,即切体之疴未尝少减,而视向之所处,亦稍殊矣。况魔诱人为务,入狱弗能,故不愿也。”
论财色之人自绝于主,
一、富翁筵客的故事
廿三日,瞻礼毕。
司铎诏于众曰:“今日《经》中,载吾主寓言者曰:有一富翁,庀盛筵,命仆延客。其一曰:‘吾已市腴田数亩,欲往观之,无暇赴也。’其一曰:‘吾适市有耕牛,欲驾而试之。’其一曰:‘吾正抡婚受室,愈不暇往。’仆返命,主翁大怒。谓其仆曰:‘尔可遍行市中,凡遇贫者、贱者,及一切瞽聋残疾之人,邀饫此筵。向数人者,必不获享。’其仆如命,诸人毕赴。然尚有余席,又命请田野细民以充之,众各饱饫而归。
二、富人筵客的喻意
“夫吾主之意,以主翁者,天地万物之大主也。盛筵者,凡在厄格勒西亚中,所沾圣宠也。欲市田驾牛者,贪财人也。抡婚受室者,迷色人也。
三、受教之人与不受教之人
“人而贪财迷色,其肯幡然入教,沾吾主之宠泽者乎?非吾主之弃彼人,人自绝于吾主耳。反不如贫者贱者,瞽聋残疾,以及田野之细民,其蒙受主恩,尤易易也。”
论财不宜过营,,凡二则
一、贪财犹认邪魔为主
又曰:“圣伯多禄有云:‘贪财之人,有似于崇奉邪魔者。’夫崇奉邪魔,其罪重矣,胡贪财者与之并乎?不知贪财者,朝斯夕斯、念斯言斯、并其心身性命,亦在斯也。此直认财为生我、养我及安适我之物,而汲汲事之。岂非认财为主者乎?认财为主,视彼认邪魔为主,其不认天地之大主均也。圣伯多禄之言,有以也夫?”
二、不必以财为重
又曰:“财非尽置不求也,特不必以财为重耳。主经有云:‘今日与我,我日用粮。诚以日用之粮,足今日之用足矣,不必贪求明日也。子不观之鸟乎?未尝耕种,亦未尝畜储也,日日所需不缺。夫鸟一无灵之物耳,大主尚安养之,俾毋匮乏。况诚心奉主之人,而虑日用之有缺乎?’则亦何用终日逐逐,而于正业反疏也。”
论积财不施亦不能安享,
又曰:“敝邦有一人,日营生业,常积其余者,至主日施之,而其财常有余也。一日邪魔诱其贪念,遂思存积,不务施贫。积之不已,果有赢余。数月,足生大疮,不能营业。而向来所积,尽为医药耗去。且典尽家中之物,不胜困苦。于时主命天神醒之曰:‘尔向为上主施贫,故主亦俾汝有余,安然享之。奈何贪心顿起,今所积者安在哉?’其人始悔悟求赦。自是施贫如故,而有余仍如故也。人心贪吝,夫亦可以镜矣。”
论水德,
一、水之德
日正中,郑明经邀款,其香从。
适谈及水性,司铎曰:“水有水之性,亦有水之德乎?”
明经曰:“水之德:曰冷、曰淡、曰流下。”
二、人之德比于水之德
冷于俗情
司铎曰:“然则人之德,亦有可比之水者乎?冷于俗情,是人之德亦有冷也;
洗于世味
淡于世味,是人之德亦有淡也;
谦卑自牧
谦卑自牧,是人之德亦有下也。设于俗情世味,太热且浓,好居上而不居下,曾水不如矣。”
论人而不善反蠢于物,
其香曰:“人为万物之灵,故诸德咸备。”
司铎曰:“子以人为万物灵,然不善用之,反似万物之蠢。”
其香曰:“云何?”
曰:“天主之生万物也,赋以一定之性。如火之热、水之冷,虽历千百年不改也。若人之性,天主则赋以灵明变化之体,超绝万类,乃不变化于善,而多变化于恶。岂若物之一定,更无转变者乎?故谓人非灵于物不可,非蠢于物亦不可也。”
答列宿逆行甚微而参宿渐高由于日,,凡二则
一、列宿逆行甚微
有顷,其香问曰:“向阅《天问略》,见列宿天亦有逆行。不知每日逆行,其度有几?”
司铎曰:“列宿一天,其逆行甚微。敝邦历法推算,须积数十余年,始逆行一度。至逆行一周天,则有数万余载矣。考中邦尧、舜以至今日,始逆行十五度。可见其动甚微,去不动者不甚相远也。”
二、参宿渐高由于日行
其香曰:“果尔,则列宿之去日,宜有一定之位。偶见参宿见于东方,于日没时,每夜渐高,何也?”
司铎曰:“此非参宿渐高,乃日之逆行,渐与参宿会耳。试观日每日逆行一度,则与参宿日近一度。故当日没时,而参宿东方,遂高一度也。知乎此,而列宿可类推已。”
答斗柄四时易向亦由日行,
一、斗柄四时易向
其香曰:“敝邦书中有云:‘斗柄东而天下春,斗柄南而天下夏,斗柄西而天下秋,北而天下冬也。’夫列宿既逆行甚微,则亦顺宗动天所带耳。何斗柄所指,四时易方乎?”
司铎曰:“子所言者在何刻?”
曰:“日没时耳。”
二、斗柄易向由于日行
曰:“斯正观日行而可知也。论北斗为宗动天所带,一日一周,其柄亦四方回指。但日躔黄道,二分二至,南北各殊。故当日没时,见斗柄所指,若随时各异耳。”
答度教之学无甚关切故主隐其奇,
其香曰:“造物主之生天也,何不使人为可测,而故隐其奇若此乎?”
司铎曰:“即此一端,亦可征造物主之妙也。”
其香曰:“如何?”
一、天文之学不必皆知
曰:“造物主之生物也,其甚切于人者,多显而易见。其不甚切于人者,多隐而难知。子试思天文之学,有甚关切于人者乎?知之固为博物,不知初亦无损。
二、养生之理主必显示
若性命至理,为人生日用所不可离者,则造物主必显示之,初非有隐也。
三、以地之物为喻
即以地之物言之,五谷所以养人,则无地不生。至若金玉珠贝之属,非不宝贵也。然未甚切于人,故不惟地不皆产。且山含川藏,不一炫奇于人世,职此意已。”
论圣体之恩增人神力,
廿有五日,司铎又谓众曰:“昔《经》所载:有古圣厄理亚者,欲到一高山,访天主圣迹。乃陟历遥险,神力顿疲,憩一大树下。叹曰:‘我力不堪,自分死此矣。’因倦而睡,天主遣天神赐以水饼,谕之曰:‘醒,醒!及早享此,前途尚赊也。’圣士醒见水、饼,遂谢主恩。享之,不觉充饱。自是鼓力前行,果穷高山,惬所愿矣。今我辈奉教,求登天国,岂直一山之高哉?乃世尽险途也。自恃己力,其何能至?故吾主耶稣立领圣体之恩,增我神力,以耐世患,庶几升天有赖,不为半途之废耳。”
论人当顺主命而大主予夺具有深意,,凡二则
一、人当顺主命
又曰:“子等欲领圣体,当立志以顺主命。故无论为富、为贫、为穷达、为夭寿,毋以顺境而生骄佚、逆境而生怨尤也。”
祈主无罪
其香问曰:“顺命固矣,未知可祈求否?”
司铎曰:“可祈而祈,得固无罪。然世福非真福,其祈之可不可,总非人之所能知也。
天主因爱而予夺
“子今知天主之爱人,甚于人之自爱者乎?天主爱人,必尽知其所当得、与不当得者。可予则予,不可则靳之。故一予、一夺,具有深意。予者,固谢主恩;不予者,尤不可生怨怼也。
父母之夺予之喻
“譬之婴孩焉,父母爱之,不啻其自爱。求衣食书笔之类,无弗予也。设日求生果及性毒之物,则惧其疾害也,辄夺不予。而谓父母弗爱其子,必不然矣。”
二、天主予夺之喻
其香曰:“每见善者或罹世祸、不善者或享世福,虽大主有深意其间,然贸贸生民,不能测也,是以滋疑。”
祸福三事
司铎曰:“昔有一人,亦以善、恶、祸、福之故,疑上主者。主欲醒之,命天神化为人,偕之行远,偶宿一逆旅。其主人善士也,只有幼子,爱之笃,是夕忽死,斯人疑之。又至一家,有善人失金杯一,反为行恶者所拾。斯人愈疑。仰而叹曰:‘上主权衡,若是爽乎?’
天神之谕
⑴失子之因
“天神从旁谕之曰:‘逆旅主人,善士也。然过爱其子,势必殉其子之所为。他日不善,皆此之由矣。故主命早收其子未染之魂,既得天福。而其父处忧患之中,忍德且日增也。
⑵失金之因
“失金之家,虽亦善士,然有微过。故主命其失财,以当补炼。过端既赎,所存纯德、永福之享,乃其分耳。
⑶拾金之因
“彼恶人者,生平亦有小善,故命得财以偿之。小善既偿,则皆纯恶,地狱之火,旋及其躬。子奚疑焉?’
人的悔悟
“斯人始悟且悔,终其身信顺主命,毋敢有疑。由是观之,大主一予、一夺,具有深意,特显兹一事,章示人耳。贸贸生民,安得日遣天神以告乎?”
答魔鬼可知已往多不知未来,,凡二则
日已没,其叙问曰:“天主已往未来,固无不晓。若魔鬼灵明所赋,原异于人,亦能知未来事否?”
一、能知一定之事
司铎曰:“未来之事有二种:其一为一定之故,不得不然者。如物以时生育,及日食、月食之类。斯魔之灵,所毕知者。
二、不能知不一定之事
“其一不由一定之故。如上主之圣旨,及人之自专。斯则只知已往,不知未来。”
三、可以猜中未来事
其叙曰:“每见世俗相传,如祈梦扶鸾之属,未来事亦多奇中,非魔鬼伏以告人者乎?”
司铎曰:“此非知也,特猜着耳。大主藏机权于不测,原非魔鬼所能窥。特魔鬼之性,倍灵巧于人,故遇事辄能猜度,时有奇中。如善射覆焉,而其不中者尚多也。今人于其不中者,通置不论。遂群艳其偶中者,诧为灵奇,相率崇之、奉之。悲夫!”
答原祖初生即字言之始,,凡二则
一、文字始于原主
廿六日,其叙复问曰:“敝邦文字之兴,起于黄帝。故前此纪载,多略而不详。闻大西自开辟以来,纪载无漏。不知文字从何始乎?”
司铎曰:“原祖之始生也,天主即赋以灵明大智,超绝万类。故凡天下百物,皆原祖命名,此即文字所从始耳。”
二、天主传信于人
其叙曰:“造物主化成天地,至第六日,而原祖始生。则天地万物之成,尚在原祖未生之始。彼造成次第,乌从知而纪之?”
司铎曰:“原祖初生,去肇成天地,才五日耳。况天主既赐以大智,又默启其灵通彻万理。故于化成之序,悉洞晓以贻后人。斯皆传信,而非传疑者也。”
答古今人寿修短其故有二,
其香问曰:“闻原祖之在世也,九百有余岁。可见上古寿多长,中古渐短,迨至今日,满百者以为奇观矣。果风气之不同耶?抑上主之所命耶?”
一、人之自然
司铎曰:“此其故有二:一为人之自然,一为主之使然。何则?人之自然,藉土生物以养之。古初百物始生,土气本厚。故凡五谷、百果之属,多得气之厚者以养人,人遂多寿。厥后生物愈多,土气渐薄,而人寿亦因递减也。
二、主之使然
“何谓主之使然?上古之世,人类稀少。天主本欲增人之寿,使广传其类。况古世人多淳庞,其享有寿考者,又多修德立功之年也。故主尤欲增其年寿,俾岁永而功多。中古以降,人心渐浇,修德者鲜,设若年寿愈增,罪罚且愈重。故主辄减其年,毋俾多罪耳。今人率冀享寿考,亦冀为立功之年乎?抑冀为增罪之年乎?夫宜知所择也已。”
答将审判前诸患以当炼罪,
廿七日,其香问曰:“向读《庞子遗诠》,云将审判时,人民病疫,天降大火,万物俱焚。此以施之恶人,斯为至当。窃意时有善人,乃亦降是诸罚。何也?”
司铎曰:“等死耳。病死、老死,与水火刀兵之死,死有异乎?”
曰:“无以异也。”
曰:“死既无异,则均一主命,安在疫死焚死之为罚哉?况人生在世,鲜有纯善。故善人初死,多必送入炼所,以炼生平微疵,始得常生天国也。迨审判时,赏罚正当大定。则借水火刀兵之患,以炼其罪之余,不复更送炼所。又何疑为善之人不应受此者乎?”
论天主爱人人宜爱主,,凡二则
一、人受恩多于天神
廿有八日,诸友求领圣体。
司铎诏众于堂曰:“子之求领圣体也,亦知主以斯恩赐人,超出天神之所受乎?何也?天神纯神,只得享天上福而已,未有圣体降临彼身也。今以天神之不可得者,而赐诸人。则其授于人者,不更有加于天神耶?”
二、人当诚挚爱主
又曰:“主之爱人,如此其挚也。子等当如何爱主者乎?
守主言
“耶稣圣训有曰:‘爱我者,必守我之言。我大父亦爱之,吾侪必降临其身而与之偕焉。’夫主之训不曰‘守我诫’,而曰‘守我言’者,以人之爱主,徒守教诫焉,未为全足也。必时绎垂训之言,佩服不忘,乃全爱主耳。
求主欢心
“今有致敬贵人者,毋论所嘱之语,即时奉行,且复窥其微意,百将顺之,以求得其欢心。况爱天地之大主,有不守其遗言,而可谓爱者乎?
天主降生临我身
“我大父者,天主罢德肋也。盖吾主耶稣,原为罢德肋之爱子,如吾能爱耶稣,则不负费略降生之意,故大父必喜而爱之。吾侪者,天主三位也。与尔偕者,我领圣体,则天主三位,俱降临我身也。
与主永偕
“主既降临以与我偕,而我亦必时时念念求翕合上主之心,则我与主偕,而主亦永与我偕矣。吾主之训,深可绎思也已。”
论圣体为灵魂之粮,
一、梅瑟的神迹
廿九日,诸友蒙恩已毕。
司铎又谓众曰:“昔如德亚国人,多侨寓他国,为染于异俗,不能尽礼奉主。吾主怜之,默启古圣梅瑟者,领众而归,一时偕行,六十万人不啻也。至海滨,无舟可渡,吾主赐梅瑟大能,以拄枚画水,水忽分为二,中有大道,履之如平地,比登岸而行。日久,众人粮尽,请梅瑟代祈,次日晨兴,有天上降来之粮,名玛纳者,食之人人皆可得饱,且随其所欲之味,无不各如本愿也。
二、梅瑟神迹的象征
“后贤推论此事,正为圣体之豫象。何也?侨寓他国者,如未领圣水之人,溺于异端也;渡海者,如以圣水涤人罪也。必过海登岸,而始得天上粮者,犹人必领圣水后,坚心定志,始得领圣体大恩也。众人皆得饱者,圣体大恩,人人灵魂皆得所养也。随其所欲,各如本愿者,领圣体之恩,亦必随人领受之功浅深大小,以为宠佑也。”
论领圣体之后须力行善功,
又曰:“领圣体之后,须力行善功,否则增罪矣。前圣有云:‘人之领圣体也,善者为药,不善者为毒;善者为常生之福,不善者为永死之罚。’挚哉斯言!洵可畏哉!故子家蒙恩以返,宁可灵魂离肉身,不可灵魂离天主也。吾子勖诸?”
析水火冷热之理,
漏下数刻,司铎燕坐。
其香请曰:“向闻之卢司铎云:‘火性热,水性冷。然炼铁热于火,冰冷于水。’未忆其详也。”
司铎曰:“斯其理有数端,姑即一端明之。火性虽热,但火之气稀而散,其力小。故虽当烈焰,人犹得而手摩之。若至炼为红铁,则相戒不敢犯。何也?其气聚而凝,故其力倍加也。
惟水亦然,水性虽冷,而水之气散。至结而为冰,则体质凝实,故寒于水。然则人之神力,其宜聚不宜散也,亦复如是。”
论愚人难于不言,
少顷,司铎谓其香曰:“愚人何所盖其愚乎?”
对曰:“不言耳。”
司铎曰:“虽然,愚人安有能不言者?昔有一德士,于酒筵中。众人哗然谈论,独德士默如也。傍有议者曰:‘斯人终席无言,何其愚。’其一答曰:‘斯人若愚,必不能不言矣。’故古经有曰:‘愚人不言,可以谓智。’”
论人入迷途主亟提醒,
一、牧童寻羊的故事
六月朔日,瞻礼甫毕。
司铎诏于众曰:“今日经中,载吾主耶稣在世时,于瞻礼日,与恶人同坐。时有讥吾主者,吾主谕之曰:‘有一牧童,牧羊数百。其一奔逸,不知所之。牧童惧其迷途失群,或豺饱狼之吻也。遂姑置群羊,亟往寻之。负而归,不胜喜。比诸未逸之羊,倍怜爱之。’
二、故事的内涵
“夫主之意,以譬奉教诸人,群聚一堂,司教者牧之。中有迷途失群,复窜入于异端者。是必不能脱鬼魔之手者也。于时司教者,亦不暇顾诸人,急往醒之。若得幡然悔改,其怜爱之也,不更有加者乎?盖大主启佑善人,尤亟欲提醒恶人。设彼执迷之辈,屡提而不醒,如牧者愈追而羊愈逸也,有不饱豺狼之吻者乎?”
论怀主宠佑宜防险途,
又曰:“《圣经》云:‘吾辈获主圣宠,犹如藏宝液于瓦器中。盖以世途甚险,入其中者,易失吾主之宠佑也。’
一、当翼翼奉持藏宝之瓶
“譬诸怀宝者,藏之玻璃瓶内,入行市中,一遇杂沓、挤拥之所,则必盘辟思避,或翼翼奉持。万一不戒,瓶碎而宝失矣。
二、当谨守以防宠佑顿失
“夫吾主宠佑,灵神之至宝也。吾以肉躯藏之,其脆也,甚于玻璃。乃入行世途,倏遇贪淫诸相,而不谨守五官之司,吾惧宠佑之顿失也。戒之哉!”
论人不行善功难免主谴,
初三日,谢文学造访。
司铎从容语之曰:“睽教多年,爱主之心,亦常在否?”
对曰:“然。”
问其如何。
曰:“不敢为恶耳。”
司铎曰:“然。亦未尝为善。”
文学曰:“无恶即善也,更何善之为乎?”
一、懒惰的仆人
司铎曰:“今有仆人于此,性颇醇谨。但终日懈惰安睡,不力所事。主责之。仆曰:‘我素不犯主、不詈主、不盗主财,责非所甘也。’主怒曰:‘虽然,吾终日豢养尔,尔竟不力所事,亦安用若仆为哉?’
二、人当行善报主恩
“今吾辈受上主之恩,宜力行善功,以图报效。如于所应行之善,漫不事事。徒傲然自多曰:‘我不杀人、不偷盗、不邪淫也。’其能免上主之大怼耶?”
答月体明暗之殊,,凡二则
初五日,入夜,司铎燕坐。
其香问曰:“月中黑影,众论靡定。先儒谓山河大地,其影上映于月,遂云明者为水,黑者为土。未知然否?”
司铎曰:“月中明暗各殊,既云大地之影,则月当如镜。而大地如形否?”
对曰:“然。”
曰:“果尔,则镜中之影,宜随形移矣。乃山河大地随方不同,月之所照,亦必随方各异。何以历东徂西,而月中之影并未少变也?”
其香曰:“既非地影,定论谓何?”
司铎曰:“格物穷理家,推月之体,其中疏密不一。密者为日光所射,遂觉光华倍映;其半有黑影者,则其体之疏处,日光射之,而其光遂透入,不复映发耳。譬之镜焉。其平而亮者光必莹,间有损而蚀者,则光必暗。斯亦可类推已。”
答金星有弦望晦朔,
少顷,其香复问曰:“向承明训云:‘金星离日远近,亦有弦望、晦朔之殊,如月轮焉。’又云:‘金星小球离日,不出三十三、四度之远、’夫既有定度,则亦无远迩,胡有弦望、晦朔之殊乎?”
司铎曰:“月之弦望、晦朔,其义云何?”
对曰:“月在日下为晦,与日对为望,在日之西为上弦,日之东为下弦。”
司铎曰:“子既明乎月,则金星从可知矣。考金星小球既回环向日,则金星在日之下。最近,非晦乎?离日最远,非望乎?在日之前而东,非上弦?日之后而西,非下弦乎?故曰:‘金星去日,亦有弦望、晦朔之殊也。’”

口铎日抄卷之六
口铎:泰西弗溢瞿司铎、思及艾司铎、存元林司铎
汇记:景教后学福唐李九标其香
分录:桃源陈景明肇夹、陈景耀肇艮、柯士芳无誉
较订:莆阳林光元仲锡

答圣教孝敬父母存亡皆然,,凡二则
秋七月五日,艾司铎自龙江抵邑。
费中尊过访,问司铎曰:“向阅圣教诸书,知贵教甚严而正矣。乃闻奉教之家,祖宗遗像,尽毁而不存,未知然否?”
一、圣教教人孝敬父母
司铎曰:“此讹言也,教诫无是也。昔天主降谕十诫,前三诫,惟钦崇一天地真主;后七诫,即以孝敬父母为之首。今贵邦乡绅士庶,其奉教者非一家也。所谓思死如生、敬亡如存者,孝爱一念,初未少替也。试明稽之,而人言之讹,种种可破已。”
二、讹言的起因释疑
中尊曰:“果尔,则人言胡自生乎?”
钦崇一主当尽毁偶像
司铎曰:“此有故也,天主十诫,第一诫惟钦崇一主,故诸邪神佛像悉毁不事。
士庶之家事奉魔像与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