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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_1

  作者:宋  杨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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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宋】杨仲良 撰

欧阳守道序
《皇宋纪事本末》,宝祐元年,直徽猷阁谢侯守庐陵,始以家藏本刻于郡斋。侯既去,予于郡学见之,借授贡士徐君琥传录。徐以郡本不可复得,有意转刻于家。或谓卷帙繁多,宜作节本,予亟止之曰:『史未易节也。前代史尚难之,况国朝节史,近于笔削。傥不知史法,而容易措手,则去留失宜,首尾不备,使读者怃然,此与漏段阙字何异?史馆遴选尚不敢苟,而私家新学,见史辄节,非予所敢知也。』徐君幸从予言而止。刊既就,以示予,覆读,则颇疑其间多所舛讹,盖前此郡斋所刻,往往未及点对而侯已去,殊为可惜。近有大字蜀本者,予复借与数友参校,乃知郡本固自多误,蜀本误亦不免。再质之于《续通鉴长编》,寻其本文初意,而后敢以为安。所眩正不啻千数百字,然亦惟有误,则据本正之,傥无可据,虽一字不敢辄增损也。工告毕,为谐其所自。五年岁在丁巳十月望,庐陵欧阳守道谨书。


四库未收书提要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一百五十卷提要
宋杨仲良撰。案:李焘取北宋九朝事实,仿司马光长编之体编年述事,为《续资治通鉴长编》,成书一百五十卷,卷帙最为繁重。仲良乃别为分门编类,以成此书,每类之中,仍以编年纪事:太祖七卷,太宗七卷,真宗十四卷,仁宗二十四卷,英宗四卷,神宗三十四卷,哲宗二十六卷,徽宗二十八卷,钦宗六卷,共一百五十卷。各有事目,目中复有子目。汴京百七十年礼、乐、兵、刑之沿革制度、政令之举废,粲然具备,可以案目寻求。李焘而后,陈均之前,烦简得中,洵可并传。而今所传《长编》足本,徽、钦两朝皆已阙失,藉此得以考见崖略,尤可贵也。仲良之名不见于书中,卷端有宝祐丁巳庐陵欧阳守道序,亦不言著书人姓名。而陈均《九朝编年》引用书目中有之,云《长编纪事本末》,杨公仲良。故知此事出仲良手。然其书不见于《宋史﹒艺文志》,而赵希弁、陈振孙、马端临诸家亦皆不著录。近代藏书家,惟季振宜、徐乾学两家有之。徐目云:阙一百十四卷至一百十九卷。今此旧钞本亦阙此六卷,又阙六、七两卷,而五、八两卷亦非完帙,较乾学藏本盖又多阙佚矣。据守道序,此书宝祐元年刻于庐陵郡斋,贡士徐琥重为校刻,则宝祐五年也。


目 录

第一册
卷第一
太祖皇帝
受禅
亲征潞州
亲征扬州
收复湖南
收复荆南
卷第二
收复西川
卷第三
收复江南
卷第四
收复岭南
收复吴越(太宗朝附)
卷第五(下半卷原阙)
亲征河东(太宗朝附)
卷第六(阙)
圣德(阙)
圣学(阙)
亲信赵普(阙)
卷第七(阙)
罢节度使权(阙)
优礼节度使(阙)
驾驭将帅(阙)
政迹(阙)
卷第八(上半卷原阙)
太宗皇帝
受位(原阙)
秦王事迹
卷第九
诸王事迹
立太子(王继恩邪谋附)
卷第十
赵普复相
寇准参政
奖用贤臣
田锡
苏易简
吕蒙正
钱若水
贬斥邪佞
卢多逊
弥德超
王延范
马周
侯莫陈利用
陈廷山
王淮
赵昌言
赵赞
卷第十一
钱议
蜀钱
江南钱
农田
何承矩屯田之利
陈尧叟等建水利垦田之议
陈靖垦田之议
塞滑河
卷第十二
陈洪进入朝(太祖朝附见)
交趾内附(太祖附)
卷第十三
李顺之变
李飞雄之变
卷第十四
圣德
圣学
朝仪
正衙(仁宗神宗附)
入阁
历议(太祖附)
释老
听断
教阅
政迹总类
卷第十五
真宗皇帝
亲征契丹
卷第十六
王钦若等改定郊丘板位
柴成务等看详编敕
李宗谔等修定乐器
王钦若等编修《册府元龟》事迹
王钦若等校《道藏经》
田锡《御览》
胡旦《两汉春秋》
卷第十七
封泰山(天书附)
卷第十八
建玉清昭应宫(宣读天书附)
卷第十九
谒诸陵
祀汾阴
卷第二十
崇奉圣祖
崇奉五岳
谒太清官
建宫殿
诏西京建太祖神御殿
诏诸州府军监建天庆观
建祥源观
卷第二十一
圣德
圣学
政迹
不强仕大臣
善任藩方长吏
大阅
大酺
卷第二十二
种放出处
杨亿进退
王钦若事迹
卷第二十三
丁谓事迹
卷第二十四
朱能伪造天书
周怀政阴谋废立
雷允恭擅易皇堂
卷第二十五
刘盱之变
王均之变
宜州陈进之变
泸蛮之叛
卷第二十六
晏夷豆望行牌之变
抚水蛮叛
渭州蕃族唃厮啰叛服
卷第二十七
庄献垂帘(杨太后附)
卷第二十八
训导太子
卷第二十九
仁宗皇帝
经筵
转对(上三朝附)
入阁礼(神宗附)
耕籍田
校猎
卷第三十
圣德
政迹
详定乘舆之制
定集议官制
卷第三十一
议乐
景祐初议
皇祐再定
卷第三十二
修唐书
修国史
删定编敕
修定历法(真宗附)
中书枢密分合(神宗附)
礼仪院废置
玉清昭应宫灾
大内灾
卷第三十三
追尊庄懿太后
反庄献太后之政
庄惠嗣尊号
废皇后郭氏(范仲淹孔道辅等谏附)
美人尚氏杨氏争宠
立皇后曹氏
卷第三十四
宦寺专恣
外戚骄横
贵妃张氏宠幸


第二册
卷第三十五
宗室迁官
置睦亲宅
荊王元俨
卷第三十六
王钦若复相
曹利用罢枢密使
王陈韩石罢政(张士逊章得象宋庠晁宗悫登用附)
大臣补外
陈尧咨出镇天雄
晏殊出知宣州
钱惟演改判河南
王鬷出知河南
张士逊得谢
林踽通判饶州
余靖分司南京
庞籍出知郓州
昊育判延州
宋祁出知郑州
卷第三十七
吕夷简事迹
荐李柬之
恶范讽
下王曾
范余尹欧继出
宋杜异议
二任并副枢密
富弼出使
孙沔蔡襄欧阳修等言
夏竦事迹
不使契丹
深衔石介
卷第三十八
富范条奏十事本末
富范等以朋党见谗
王拱辰等劾苏舜钦
陈执中排杜衍
蔡襄等言陈执中
韩欧石以论救范富等责罢
富弼范仲淹争论救晁仲约事
吴育贾昌朝张方平争论唐询事
卷第三十九
唐介劾张尧佐
吴中复等论梁适
赵抃等论陈执中(与范镇争辨附见)
卷第四十
张异等劾刘沆
唐介等劾陈旭
梁坚等劾滕宗谅
庞籍梁适言狄青拜枢密事
欧阳修吕景初刘敞论狄青可疑事
卷第四十一
减浮费
按察官吏
卷第四十二
明黜陟
抑侥幸(李柬之等议减任子附见),
均公田
卷第四十三
募兵(减兵附)
卷第四十四
马政
营田
均赋
建仓
常平仓
义仓
广惠仓
卷第四十五
茶法
十三场利害
盐法
议陕西池盐法
榷河北盐
易东南盐
给虔州盐
钱币
商州铸大钱
成都陕西交子务(神宗附)
卷第四十六
塘水
修水洛城
卷第四十七
塞河
修滑州决河
修澶州决河
再修澶州决河
卷第四十八
外郡寇贼
西边属羌之乱
桂阳蛮猺之叛
卷第四十九
广蛮区希范内寇
淯井夷叛
保州兵乱
贝卒王则之叛
亲从颜秀之变
卷第五十
广源蛮叛
卷第五十一
英宗册立始末
卷第五十二
李玮尚福康公主
文彦博叱史志聪
英宗即位
卷第五十三
英宗皇帝
经筵(神宗附)
编修《通鉴》
撰定历法(神宗附)
卷第五十四
光献垂帘
卷第五十五
濮议
卷第五十六
教养宗室
疑蔡襄
刺陕西义勇
去冗官
训导皇子
卷第五十七
神宗皇帝
宰相不押班
宰相辞郊赏
卷第五十八
欧阳修诬谤
司马光弹劾
吕诲劾王安石
卷第五十九
王安石事迹上
卷第六十
王安石事迹下
卷第六十一
吕惠卿奸邪
李定奸恶
卷第六十二
苏轼诗狱
卷第六十三
王安石毁去正臣
卷第六十四
王安石专用小人
卷第六十五
常秩擢用
郑侠贬黜
蔡确欲陷吴充
何正臣诬吕公著
卷第六十六
三司条例司废置
议减兵数杂类
卷第六十七
裁抑臣僚奏荐
裁定宗室授官
裁定京官(考校磨勘改官附)
裁抑宦寺
卷第六十八
青苗法上
卷第六十九
青苗法下


第三册
卷第七十
役法
卷第七十一
保甲
卷第七十二
市易务(免行附)
卷第七十三
方田
手实
义仓
农田
淤田
水利
种桑
卷第七十四
修经义
置武学
教阵法
卷第七十五
马政
军器监
试刑法(置律学等附)
论肉刑
增吏禄
卷第七十六
薛向等措置陕西折二钱
薛向等措置陕西盐钞
蹇周辅措置江南盐
周尹措置蜀盐
李稷等措置蜀茶
周直孙等措置在京酒麴(京东路附)
卷第七十七
州县废复(分路附)
浚汴河(导洛附)
塞曹村河
卷第七十八
详定郊庙礼文上
卷第七十九
详定郊庙礼文下(礼部等议附见)
卷第八十
定乐器
定朝会仪注
改官制
卷第八十一
修两朝国史
奉太皇太后(二王附)
圣德
政迹
卷第八十二
审官西院
大理寺狱
孔子庙庭配飨
景灵宫绘像
修太一宫
卷第八十三
种谔城绥州
韩琦筑甘谷城
卷第八十四
韩绛经略西事
卷第八十五
取洮河兰会上
卷第八十六
取洮河兰会下
卷第八十七
讨交趾
卷第八十八
讨梅山蛮
平淯井蛮
讨茂州蛮
讨泸州蛮
卷第八十九
徐禧永乐之败
经制安化蛮事
抚遇蕃户董毡
通使高丽
卷第九十
蔡确邢恕邪谋
卷第九十一
哲宗皇帝
宣仁垂帘(皇太妃附)
卷第九十二
讲读
卷第九十三
求直言
十科举士
圣德
政迹
卷第九十四
变新法
卷第九十五
用旧臣上
卷第九十六
用旧臣下
卷第九十七
逐小人上
卷第九十八
逐小人下
汰监司
卷第九十九
调亭
朋党(刘吕罢相附)
卷第一百
绍述(苏辙罢政附)
卷第一百零一
逐元祐党上(编类章疏附)
卷第一百零二
逐元祐党下(诏榜诉理编类附)
卷第一百零三
台谏言苏轼(策题诗谤附)
台谏言程颐(川洛党并贾易附)
卷第一百零四
张舜民罢言职
韩维解机政(吕陶附)
王觌罢谏职
邓温伯再入翰苑
卷第一百零五
刘安世居谏职
苏颂罢相(范百禄附)
二苏贬逐
卷第一百零六
常安民罢察院
钱勰罢内翰
常立以诬诋贬责
王珪以诬谤追贬


第四册
卷第一百零七
蔡确诗谤
刘文书狱
卷第一百零八
差役
卷第一百零九
保甲
保马(监牧附)
卷第一百一十
常平仓
青苗
市易务(抵当附)
卷第一百十一
回河上
卷第一百十二
回河下
导洛(广武埽附)
卷第一百十三
立后(废后附)
配飨
卷第一百十四(阙)
修实录(阙)
修国史(阙)
修玉牒(阙)
定新历(阙)
浑天仪象(阙)
玉玺(阙)
改元(阙)
卷第一百十五(阙)
获鬼章(阙)
卷第一百十六(阙)
取弃湟鄯州(阙)
卷第一百十七(阙)
徽宗皇帝
受位(阙)
御制(阙)
御笔(阙)
圣德(阙)
政迹(阙)
卷第一百十八(阙)
复孟后(阙)
卷第一百十九(阙)
用元祐旧臣(阙)
卷第一百二十
逐惇卞党人(复用附见)
卷第一百二十一
禁元祐党人上(元符附)
卷第一百二十二
禁元祐党人下
卷第一百二十三
编类元符章疏
卷第一百二十四
追复元祐党人
卷第一百二十五
明堂
官制
卷第一百二十六
八行取士
州县学(武学附)
卷第一百二十七
道学
神霄官
方士
卷第一百二十八
三卫
四辅
元圭
九鼎(重和九鼎附)
八宝
万岁山
花石纲
卷第一百二十九
陈瓘贬逐
邹浩贬逐
卷第一百三十
尊王安石
不用吕惠卿
久任曾布
卷第一百三十一
张商英事迹
蔡京事迹
卷第一百三十二
讲议司
卷第一百三十三
议礼局(大观政和二礼附)
卷第一百三十四
礼制局
卷第一百三十五
大晟乐
四学
卷第一百三十六
当十钱
卷第一百三十七
水磨茶
解池盐
卷第一百三十八
方田
马政
卷第一百三十九
收复湟州
卷第一百四十
收复鄯廓州
收复银州
收复洮州积石军
卷第一百四十一
讨卜漏
讨方贼
卷第一百四十二
金盟上
卷第一百四十三
金盟下
卷第一百四十四
金兵上
卷第一百四十五
钦宗皇帝
金兵下
卷第一百四十六
内禅
卷第一百四十七
李纲守议
卷第一百四十八
诛六贼
卷第一百四十九
二圣北狩
卷第一百五十
高宗南渡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第一册
【宋】杨仲良 撰
李之亮 校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

太祖皇帝受禅
  建隆元年春正月辛丑朔,镇、定二州言契丹入寇,北汉兵自土门东下,与契丹合。周帝命太祖领宿卫诸将御之。太祖自殿前都虞候再迁都点检,掌军政凡六年,士卒服其恩威,数从世宗征伐,荐立大功,人望固已归之,于是主少国疑,中外始有推戴之议。壬寅,殿前都点检、镇宁军节度使太原慕容延钊将前军先发。时都下驩言:将以出军之日,策点检为天子。士民恐怖,争为逃匿之计,惟内庭宴然不知。癸卯,大军出爱景门,纪律严甚,众心稍安。军校河中苗训者号知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久相摩荡,指谓太祖亲吏宋城楚昭辅曰:『此天命也。』是夕,次于陈桥驿。将士相与聚谋曰:『主上幼弱,未能亲征。今我辈出死力为国家破贼,谁则知之?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都押衙上党李处耘具以其事白太祖弟匡义,匡义时为内殿祗侯、供奉官都知,即与处耘同过归德节度掌书纪蓟人赵普[1],语未竟,诸将突入,称说纷纭。普及匡义各以事理逆顺晓譬之曰:『太尉心亦必不汝赦[2]。』诸将相顾,亦有稍稍引去者。已而复集,露刃大言曰:『军中偶语则族。今已定议,太尉若不从,则我辈亦安肯退而受祸?』普察其势不可遏,与匡义同声叱之曰:『策立,大事也,固宜审图,尔等何得便肆狂悖?』乃各就坐听命。普复谓曰:『外寇压境,将莫谁何,盍先攘却,归始议此?』诸将不可,曰:『方今政出多门,若俟寇退师还,则事变未可知也。但当亟入京城,策立太尉,徐引而北,破贼不难。太尉苟不受策,六军决亦难向前矣!』普谓匡义曰:『事既无可奈何,政须早与约束。』因语诸将:『兴王易姓,虽云天命,实系人心。前军昨已过河,节度各据方面。京师若乱,不惟外寇愈深,四方必转生变。若能严饬军士,勿令剽劫,都城人心不摇,则四方自能宁谧,诸将亦可长保富贵矣。』皆许诺。乃共部分。夜,遣衙队军使郭延赞驰告殿前都指挥使浚仪石守信、殿前都虞候洛阳王审琦。守信、审琦,皆素归心太祖者也。将士环列侍旦。太祖醉卧,初不省。甲辰黎明,四面叫呼而起,声振原野。普与匡义入白太祖,诸将已擐甲执兵,直扣寝门,曰:『诸将无主,顾策太尉为天子!』太祖惊起披衣,未及酬应,则相与扶出厅事,或以黄袍加太祖身,且罗拜庭下称万岁。太祖固拒之,众不可,遂相与扶太祖上马,拥逼南行。匡义立于马前,请以剽劫为戒。太祖度不得免,乃揽辔誓诸将曰:『汝等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也。』众皆下马曰:『惟命是听!』太祖曰:『少主及太后,我皆北面事之;公卿大臣,皆我比肩之人也。汝等无得辄加凌暴。近世帝王初入京城,皆纵兵大掠,擅劫府库。汝等无复然,事定,当厚赏汝;不然,当族诛汝!』众皆拜。乃整军自仁和门入,秋毫无所犯。先遣客省使大名潘美见执政谕意,又遣楚昭辅慰安家人。殿前都点检公署在左掖门内,时方闭关设守备,及昭辅至,开关纳之。宰相未退,闻变,范质下殿,执王溥手曰:『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溥噤不能对。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在京巡检太原韩通自内庭惶遽奔归,将率众备御,散员都指挥使蜀人王彦升遇通于路,跃马逐之,至第,第门不及掩,遂杀之,并其妻子、诸将。翼太祖登明德门。太祖令军士解甲还营,太祖亦归公署,释黄袍。俄而将士拥质等俱至,太祖呜咽流涕曰:『吾受世宗恩厚,为六军所迫,一旦至此,惭负天地,将若之何?』质等未及对,散员指挥都虞候太原罗彦瑰挺剑而前曰:『我辈无主,今日必得天子!』太祖叱之,不退。质等不知所为。溥降阶先拜,质不得已从之,遂称万岁。太祖诣崇元殿,行禅代礼,召文武百官就列,至晡班定,独未有周帝禅位制书。翰林学士承旨新平陶谷出诸袖中,进曰:『制书成矣。』遂用之。宣徽使引太祖就龙墀北面拜受,宰相扶太祖升殿,易服东序,还,即位,君臣拜贺。奉周帝为郑王,太后为周太后,迁居西京。
  苏辙《龙川别志》言韩通以亲卫战阙下,败死。太祖脱甲诣政事堂。范质见太祖,首陈禅代议,与国史及《飞龙记》、司马光《记闻》、《朔记》等所载都不同,恐《别志》误。韩通仓卒被杀,兵未尝交锋,而太祖实归府第,将士即拥范质等至。质等见太祖,必不在政事堂。其约束将士不得加无礼于太后、少帝,固先定于未入城时,非缘质请也。惟执王溥手出血及光所记质不肯先拜,当得其实,今参取删修。
  乙巳,诏因所领节度州名定有天下之号曰宋,改元,大赦。内外马步军士等第优给。命官分告天地、社稷,遣中使乘传赍诏,谕天下诸道节度使,又别以诏赐焉。辛亥,石守信等并加官爵勋阶,酬翼戴之勋也。壬子,赐文武近臣、禁军大校袭衣、犀玉带、鞍马有差。
  三年,周郑王出居房州。
  开宝二年,有辛文悦者,上幼从其肄业,及即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寺。周郑王时在房州,上谓文悦长者,十二月,命文悦知房州事。
六年三月乙卯朔,房州言周郑王殂。上素服发哀,辍视朝十日,命还葬庆陵之侧,曰顺陵,谥曰恭帝。

亲征潞州
  建隆元年。初,昭义节度使兼中书令太原李筠在镇逾八年,恃勇专恣,招集亡命,阴为跋扈之计,周世宗每优容之。及上遣使谕以受禅,筠即欲拒命。左右为陈历数,乃僶俛下拜。既延使者升阶,置酒张乐,遽索周祖画像置厅壁,涕泣不已。宾佐惶骇,告使者曰:『令公被酒,失其常性,幸无怪也。』北汉主知筠有异心,潜以蜡书诱筠。筠虽具奏,而反谋已决。筠长子守节涕泣切谏,筠不听。上手诏慰抚,因除守节为皇城使。筠遂遣守节入朝,且伺朝廷动止。上迎谓曰:『太子,汝何故来?』守节矍然,以头击地曰:『陛下何言此?必有谗人间臣父也。』上曰:『吾亦闻汝数谏。今贼不汝听[3],不复顾藉,故遣汝来,欲吾杀汝矣。盍归语而父,我未为天子时,任汝自为之。我既为天子,汝不能小让我耶?』守节驰归,具以告筠,筠反谋逾急。癸未,执监军亳州防御使周光逊、闲厩使李廷玉,遣其教练使刘继冲及判官孙孚送於北汉,纳款求援。筠遣兵袭泽州,杀刺史张福,据其城。从事闾邱仲卿说筠曰:『公以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河东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锐,难与争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塞虎牢,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计之上也。』筠曰:『吾周朝宿将,与世宗义同兄弟,禁卫皆吾旧人,必将倒戈来归。况吾有儋珪枪、拨汗马[4],何忧天下哉?』儋珪,筠爱将,善用枪;拨汗,筠所畜骏马也。
  四月丙戌[5],昭义反书至。枢密吴廷祚言于上曰:『潞州岩险,贼若固守,未可以岁月破。然李筠素骄易无谋,宜速引兵击之,彼必恃勇出斗,但离巢,即成擒矣!』上纳其言。戊子,遣侍卫副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副都点检高怀德帅前军进讨。上敕守信等:『切勿纵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是日,大宴广德殿。丙申,命户部侍郎寿阳高防、兵部侍郎阳曲边光范并充前军转运使。
  五月庚子,命宣徽南院使高唐昝居润赴澶州巡检,殿前都点检镇宁节度使慕容延钊、彰德军留后太原王全斌率兵由东路与石守信、高怀德会。辛丑[6],北汉主遣使以诏书、金帛、善马赐李筠,筠复遣刘继冲诣晋阳,请北汉主举军南下,己为前导。北汉主即日大阅,倾国自将,行至太平驿,筠身率官属耆老迎谒,遣宣徽使莱人卢赞监其军,筠留长子守节守上党,自率众三万南出。癸卯,石守信等言破筠众于长平[7],斩首三千余级。甲辰,诏削夺李筠官爵。
  丁巳,诏亲征。以枢密使吴廷祚为东京留守,端明殿学士、知开封府吕余庆副之,皇弟殿前都虞候光义为大内都点检,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率兵屯河阳。己末,帝发大梁。壬戌,次荥阳,召西京留守河内向拱与语。拱劝上急济河,踰太行,乘贼未集而击之,稽留旬浃,则其锋益炽矣。枢密直学士赵普亦言:『贼意国家新造,未能出征。若倍道兼行,掩其不备,可一战而克。』上纳其言。甲子,次河阳。丙寅,次怀州。丁卯,前军都部署石守信、副都部署高怀德破贼军三万余众于泽州南,获北汉河阳节度使范守图,杀卢赞。筠遁入泽州,婴城自守。
六月己巳朔,上至泽州,督诸军攻城。初,吐浑府都留后、汾州团练使王全德帅所部从李筠战泽州南,既败,走入潞州,与筠子守节为拒守计。及上围泽州,全德大惧,与亲信数十人犯关来奔,龙捷指挥使王廷鲁亦自潞州相继出降,贼势转蹙。泽州城逾旬不下,上召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蓟人马全义[8],赐食御坐,问以计策。全义请并力急攻,且曰:『缓之恐复生变。』上即命诸军奋击。全义率敢死士先登,飞矢贯臂,流血被体。全义拔镞进,战士气益奋,上亲率卫兵继之。辛巳,克其城,李筠赴火死。获北汉宰相卫融,命掩尸骼,禁剽掠。放泽州民今年田租。乙酉,进攻潞州。丁亥,筠子守节以城降。上赦其罪,升军州为团练[9],用守节为使。是日,车驾入潞州,宴从官于行宫。辛卯,德音:降死罪囚,流以下原之。潞州三十里内勿收今年田租。泽州之未破,筠爱妾刘氏谓筠曰:『军马尚有几何?』筠曰:『汝何问为?』刘氏曰:『今孤城危迫,旦暮且破。若得马数百匹,尚可以犯围,走保上党[10],上党楼堞坚固,且近河东,易于求援。与其守死,不犹逾乎?』筠然之,料见马千匹。将出,左右或沮之曰:『今在帐前[11],皆云与大王同心,一旦出城,劫大王降敌,其可悔乎?』筠犹豫未决。明日城陷,筠走赴火。刘氏将从之,筠以其有娠,麾之使去。守节无子,购得之,卒为筠后。

亲征扬州
  建隆元年。淮南节度使兼中书令沧人李重进,周太祖之甥也。始与上俱事世宗,分掌内、外兵权,而重进以上英武出己右,心常惮焉。恭帝嗣位,重进出镇扬州,领宿卫如故。及上受禅,命韩令坤代重进为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进请入朝,上意未欲与重进相见,谓翰林学士李昉曰:『善为我辞拒之。』昉草诏云:『君为元首,臣作股肱。虽在远方,还同一体。保君臣之分,方契永图;修朝觐之仪,何须此日?』重进得诏,愈不安,乃招集亡命,增陴浚隍,阴为叛背之计。李筠举兵泽、潞,重进遣其亲吏翟守珣间行与筠相结。守珣素识上,往还京师,潜诣枢密承旨李处耘,求见上,召问曰:『我欲赐重进铁券,彼信我乎?』守珣曰:『重进终无归顺之心矣。』上厚赐守珣,许以爵位,使说重进稍缓其谋,无令二凶并作,分我兵势。守珣归,劝重进养威持重,未可轻发。重进信之。上已平泽、潞,则将经略淮南。戊申,徙重进为平卢节度使,重进心益疑惧。庚戌,又遣六宅使陈思诲赍铁券往赐,以慰安之。思诲至淮南,李重进即欲治装随思诲入朝,左右沮之。重进犹豫不决,又自以前朝近亲,恐不得全,乃拘留思诲,益治反具。遣使求援于唐,唐主不敢纳。扬州都监、右屯卫将军安友规知重进必反,踰城来奔。重进疑诸将皆不附,乃囚军校数十人,悉斩之。己未,重进反书闻。上命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归德军节度使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兼知扬州,行府事,殿前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王审琦为副,宣徽北院使李处耘为都监,保信节度使朱延渥为都排阵使,帅禁兵讨之。癸亥,诏削夺李重进官爵。
  十月庚午,安友规至,上以为滁州刺史,令监护前军进讨。上问枢密副使赵普以扬州事宜,普曰:『李重进守薛公之下策,行武侯之远图[12],凭恃长淮,缮修孤垒,无诸葛诞之恩信,士卒离心;有袁本初之强梁,计谋不用。外绝救援,内乏资粮。急攻亦取,缓攻亦取。兵法尚速,不如速取之。』上纳其言。丁亥,下诏亲征。以皇弟光义为大内都部署,吴廷祚权东京留守,吕余庆副之。庚寅,上发京师,百司六军并乘舟东下[13]。癸巳,次宋州。
  十一月戊戌,次宿州。甲辰,次泗州。舍舟登陆,命诸将鼓行而前。丁未,至大义驿。石守信遣使驰奏扬州即破,请上亟临视。是夕,次其城下,灯时攻拔之[14]。李重进尽室赴火死,陈思诲亦为其党所害。上购得翟守珣,补殿直,俄迁供奉官。兄深州刺史重兴初闻其叛,即自杀;弟解州刺史重赞、子尚食使延福并戳于市。己酉,赈给扬州城中民米人一斛[15],十岁以下给其半。庚戌,诏重进家属、部曲并释罪,逃亡者听自首。乙丑,令宣徽北院使李处耘权知扬州。
十二月己巳,上发扬州。丁亥,至京师。

收复湖南
  建隆三年,武安节度使兼中书令周行逢病革,召其将吏,以其子保权属之曰:『吾起陇亩为兵,同时十人,皆以诛死,惟衡州刺史张文表独存,常怏怏不得行军司马。吾死,文表必叛,当以杨师璠讨之。如不能,则婴城勿战,自归朝廷可也。』行逢卒,保权领留后务。
  十月,张文表闻周保权立,怒曰:『我与行逢俱起微贱,立功名,今日安能北面事赤子乎[16]?』会保权遣兵更戍永州,路出衡阳[17],文表遂驱以叛伪缟素,若将奔丧武陵者。过潭州,时行军司马廖简知留后,素轻文表,不为之备,方宴饮,文表率众径入府,简醉,与座客十余人皆遇害。文表取其印绶,自称权留后事,具表以闻。保权即命杨师璠悉众御文表,又遣使求援于荆南,且来乞师,文表亦上疏自理。
  十二月丁亥,以武平节度副使、知朗州周保权为武平节度使。甲辰,遣内使赵燧等赍诏宣谕朗□口郎[18],听张文表归阙,且命荆南发兵助保权。
  乾德元年正月庚申,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遣使十一人发安、复、郢、陈、澶、孟、宋、亳、颍、光等州兵会襄阳[19],以讨张文表。杨师璠之讨张文表也,兵稍失利。相持既久,文表出战,师璠大败之,遂取潭州,执文表。初,文表闻王帅来伐,潜送款于赵璲。璲自以奉诏谕文表,得其归顺,甚喜,即遣使慰抚之。师璠兵既入城,纵火大掠,而璲亦继至。明日,享将吏于延昭门。指挥使高超语其众曰:『观中使之意,必活文表。若文表至阙,图害朗州,吾辈无遗数矣!』乃斩文表于市,尽脔食其肉。及宴罢,璲召文表。超曰:『文表复谋为乱,已斩之矣。』璲太息久之。
  杨师璠以三年十月出师,四年正月,张文表乃成擒,其间必有相持守处,而史及杂记传皆不载。《五代史》称师璠至平津亭,文表出战,即败之。《大定录》亦称未逾月,师璠遂斩文表。而《九国志》则载师璠始为文表所败,王师将至,文表乃送款,朗兵因得入城,竟不载师璠胜负如何,并疑未得其实。《五代史》及《大定录》则日月太迫,与事不合,而《九国志》所云朗兵因王师得入城,亦必差。又恐师璠初为文表所败,已而相持守,后乃得胜于平津亭,因破潭州。而文表盖尝遣使诣赵璲乞降,潭州既破,璲适至耳,非因璲至潭州始破也。
  二月癸巳,王师因假道,遂收复荆南,益发兵日夜趋朗州。周保权惧,召观察判官李观象谋之。观象曰:『凡所以请援于朝者,诛张文表耳。今文表已诛,而王师不还,必将尽取湘湖之地。然我所恃者,北有荆渚,以为唇齿。今高氏束手听命,朗州势不独全。莫若幅巾归朝,幸不失富贵。』保权将从之,指挥使张从富等不可,乃相与为拒守计。慕容延钊使丁德裕先往安抚。德裕至朗州,从富等不纳,尽撤部内桥梁,沉船舫,伐木塞路。德裕不敢与战,退军须朝旨。延钊以闻。上遣使谕周保权及将校曰:『尔本请师救援,故发大军,以拯尔难。今妖孽既殄,是有大造于汝也,何为反距王师,自取涂炭,重扰生聚?』保权为左右所制,执迷不复,遂进讨。慕容延钊遣战棹都监武怀节等分兵趣岳州,大破贼军于三江口,获船七百余艘,斩首四千余级,遂取岳州。
  三月,张从富等出军于澧州南,与王师遇,未及交锋,贼军望风而溃。李处耘逐北至敖山寨,贼弃寨走,俘获甚众。处耘择所俘体肥者数十人,令左右分食之,少健者悉黥其面,令先入朗州。会暮,宿寨中。迟明,慕容延钊继至,所黥之俘得入城,悉言被擒者为王师所啖食,众大惧,纵火焚州城,驱略居民奔窜山谷。壬戌,王师入朗州,擒张从富于西山下,枭其首。贼将汪端劫周保权并家属亡匿江南岸僧舍,李处耘遣麾下将田守奇往捕之。端弃保权走,守奇获保权以归,于是尽复湖南旧地[20],凡得州十四、监一、县六十六,户九万七千三百八十八。
  四月甲申,德音:减潭、朗州死罪囚,流以下释之。丙午,以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薜居正正权知郎州。
  七月,王师既平湖湘,知溪州彭允林、前溪州刺史田洪斌等列状求内属。薛居正言:贼将汪端领数万人寇州城,都监尹重睿击走之。甲戌,周保权诣阙待罪,诏释之,以为右千牛卫上将军[21]。乙亥,增筑朗州城,浚其濠。赐营内民今年夏租。
  九月,慕容延钊言:获汪端,磔于朗州市。
  十月癸未,令襄州尽索湖南行营诸军所掠生口,遣吏分送其家。己丑,以前鼎州节度掌书记李观象为左补阙,嘉其始谋归顺也。
太宗雍熙二年五月,左羽林统军周保权卒。

收复荆南
  建隆元年八月,荆南节度使、守太傅兼中书令、南平正懿王保融寝疾,以其子继元幼弱,未堪承嗣,命其弟行军司马保勗总判内外军马事。甲午,卒。
  二年九月甲子,以荆南行军司马、宁江节度使高保勗为荆南节度使。上闻保融之丧,遣兵部尚书李涛往吊。及还,上问保勗堪其事否,涛以为可任。而保勗贡奉数至,乃授节钺。保勗性淫恣,又好营造,军民咸怨。记室孙光宪谏曰:『宋有天下,四方诸侯,屈服面内。凡下诏书,皆合仁义,此汤武之君也。公宜克勤克俭,勿奢勿借。上以奉朝廷,中以嗣祖宗,下以安百姓。』保勗不从。
  三年十一月,保勗寝疾,召牙内都指挥使梁延嗣,谓曰:『我疾遂不起,兄弟孰可付之后事者?』延嗣曰:『公不念正懿王乎?先王舍其子继冲,以军府付公。今继冲长矣。』保勗曰:『子言是也。』即以继冲权判内外兵马事。甲戌,保勗卒。
  乾德元年正月,以山东道节度使兼侍中慕容延钊为湖南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发兵讨张文表。先是,卢怀忠使荊南,上谓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我尽欲知之。』怀忠使还,报曰:『高继冲甲兵虽整,而控弦不过一二万;年谷虽登,而民困于暴敛。南通长沙,东距建康,西迫巴蜀,北奉朝廷。观其形势,日不暇给,取之易耳。』于是上召宰相范质等谓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假道出师,因而下之,蔑不济矣。』壬戌,李处耘辞,上遂以成算授之。高继冲自以年幼,未知民事,政刑赋役委节度判官孙光宪,军旅调度委衙内指挥梁延嗣。
  二月,李处耘至襄州。处耘先遣閤门使丁德裕喻继冲以假道之意,请具薪水给军。继冲与其僚佐谋,以民庶恐惧为辞,愿供刍饩百里外。处耘又遣德裕往,光宪、延嗣请许之,兵马副使李景威说继冲曰:『今王师虽假道以收湖湘,然观其事势,恐因而袭我。景威愿效犬马之力,假兵三千,于荆门中道险隘设伏,攻其上将,王师必自退却。回军收张文表,以献朝廷,则公之功业大矣。不然,且有播尾乞食之祸。』继冲曰:『吾家累岁奉朝廷,必无此事,尔无过虑。况尔又非慕容延钊之敌乎!』景威又曰:『旧传江陵诸处有九十九洲,若满百,则有王者兴。自武信王之初,江心深浪之中忽生一洲,遂满百数[22]。昨此洲漂没不存,兹亦可忧也。』光宪谓继冲曰:『景威安识成败?且中国自周世宗时,已有混一天下之志。圣宋受命,凡所措置,规模益宏远。今伐文表,如以山压卵耳。湖湘既平,岂有复假道而去耶?不若早以疆土归朝廷,去斥堠,封府库以待,则荆楚可免祸,而公亦不失富贵。』继冲以为然。景威知计不行,出而叹曰:『大事去矣,何用生为!』因扼吭而死。景威,归州人也。继冲遣延嗣与其叔父掌书记保寅奉牛酒来犒师,且觇师之所为。壬辰,师次荆门。处耘见延嗣等,待之有加,谕令翌日先还。延嗣喜,驰使报继冲以无虞。荆门距江陵百余里,是夕,延钊召延嗣等宴饮其帐,处耘将轻骑数千,倍道前进。继冲初但竢保寅、延嗣之还,遽闻大军奄至,即皇恐出迎处耘于江陵北十五里。处耘揖继冲,令待延钊,而率亲兵先入,登北门。比继冲与延钊俱还,则王师已分据冲要,布列街巷矣。继冲大惧,即诣延钊纳牌印,遣客将王昭济等奉表,以三州十七县十四万二千三百户来归。庚子,荆南表至。上复命高继冲为节度使,遣枢密承旨王仁赡赴荆南巡检。辛亥,以梁延嗣为复州防御使,孙光宪为黄州刺史,王昭济为左领军卫将军。上闻李景威之谋,曰:『忠臣也!』命王仁赡厚卹其家。
  四月乙酉,命刑部郎中贾耽通判荆南军州。
十二月,以荆南节度使高继冲为武宁节度使。先是,继冲表乞陪祀,许之,因举族归朝,乃命易镇。

校勘记
[1]同过归德 原本阙『过』字,据《续资治通鉴长编》(下引此书简称《长篇》)卷一补。
[2]太尉心亦 《宋史全文》卷一、《长编》卷一均作『太尉忠赤。』
[3]今贼 《长编》卷一作『老贼』。
[4]拨汗马 《长编》卷一作『泼汗马』。次句同。
[5]四月丙戌 原本无『四月』二字,据《长编》卷一补。
[6]辛丑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一补。
[7]长平 《长编》卷一作『长安』。按:《宋史﹒太祖纪》一亦作『长平』,是。
[8]马全义 《长编》卷一作『马全乂』。
[9]军州 原本作『单州』,据《长编》卷一改。
[10]走保上党 原本无『上党』二字,据《长编》卷一补。
[11]今在帐前 《长编》卷一作『今在帐前之人』。
[12]行武侯之远图 《长编》卷一作『昧武侯之远图』,是。
[13]乘舟东下 原本作『乘舟车下』,据《长编》卷一改。
[14]灯时 《长编》卷一作『登时』。
[15]一斛 《长编》卷一作『十斛』。按:《宋史﹒太祖纪》一亦作『一斛』,是。
[16]赤子 《长编》卷三作『小儿』。
[17]衡阳 原本脱『阳』字,据《长编》卷三补。
[18]朗州□郎 《长编》卷三作『潭朗』,即潭州及朗州,是。
[19]宋 原本作『宏』,据《长编》卷四改。
[20]尽复 原本脱『复』字,据《长编》卷四补。
[21]上将军 原本作『二将军』,据《长编》卷四改。
[22]满百数 原本脱『百』字,据《长编》卷四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
太祖皇帝

收复西川
  建隆三年十二月,蜀主命官磨勘四镇十六州逋税,自广政十五年至二十年,别行追督。龙游令田淳上疏谏,蜀主不能用。淳每谓所亲曰:『吾观僭伪改厅堂为宫殿,改紫绶为黄服,改前驱为警跸,改僚佐为卿相,改妻妾为妃后,何如常称成都尹,乃无灭族之祸乎!』闻者皆为之恐,淳论议自若。
  乾德元年四月庚子,以华州团练使张晖为凤州团练,兼西面行营巡检壕寨使。上始谋伐蜀,乃徙晖凤州。晖尽得其山川险易,因密疏进取之计。上览之甚悦。
  五月,蜀宰相李昊言于蜀主曰:『臣观宋氏启运,不类汉、周。天厌乱久矣,一统海内其在此乎?若通职贡,亦保安三蜀之长策也[1]。』蜀主将发使,王昭远固止之[2],乃以文思使景处唐等率兵屯峡路[3],又遣使往涪、泸、戎等州阅棹手,增置水军。
  六月辛丑,以龙捷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马仁瑀等遥领汉、彭诸州防御使。
  二年十一月。先是,蜀山南节度判官张廷伟说通奏使、知枢密院事王昭远曰:『公素无勋业,一旦位至枢近,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时论?莫若遣使通好北汉[4],令其发兵南下,我即自黄花、子午谷出兵应之,使中原表里受敌,则关右之地可抚而有之。』昭远然之,劝蜀主遣枢密院大程官孙遇、兴州军校赵彦韬及杨蠲等,以蜡弹帛书间行遗北汉主,言已于褒汉增兵,约北汉济河同举。遇等至都下,彦韬潜取其书以献。有穆昭嗣者,初以方伎事高氏,于是为翰林医官。上数召见,问蜀中地理。昭嗣曰:『荆南即西川、江南、广南都会也,今已克此,则水陆皆可趋蜀。』上大悦。后数日,上得彦韬所献书,览之,笑曰:『吾西讨有名矣!』乃并赦遇、蠲,使指陈山川形势、戍守处所、道里远近,国以为图。甲戊,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凤州路都部署,武信节度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大名崔彦进副之,枢密副使王仁瞻为都监。宁江节度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刘光义为归州路副都部署,内客省使、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合步、骑六万,分路进讨。给事中沈义伦为随军转运使,均州刺史曹翰为西南面转运使。上以西川将校多北人,赐谕令转祸为福,有能乡导大军、供饩兵食、率众归顺、举城来降者,当议优赏。命八作司度右掖门南,临汴水为蜀主治第,凡五百余间,供帐什物皆具,以待其至。乙亥,全斌等辞,宴于崇德殿。上出画图授全斌等,因谓曰:『西川可取否?』全斌等对曰:『臣等仗天威,遵庙算,克日可定也。』龙捷右厢都指挥使史延德前奏曰:『西川若在天上[5],固不可到;在地上,到即平矣!』上嘉其果敢,慰勉之。谓全斌等曰:『凡克城寨,止籍其器甲刍粮,悉以钱帛分给战士。吾所欲得者,土地耳。』壬寅[6],蜀主闻有北师,以王昭远为北面行营都统,左右卫圣马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都监,山南节度使韩保正为招讨使,洋州节度使李进为副招讨使,帅兵拒战。蜀主谓昭远曰:『今日之师,卿所召也。勉为朕立功!』昭远好读兵书,颇以方略自任。始发成都,蜀主命宰相李昊等饯之城外。昭远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比诸葛亮。酒酣,攘臂谓昊曰:『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尔!』
  十二月辛酉,王全斌等攻拔乾渠渡、万仞、燕子等寨,遂取兴州,败蜀兵七千人,获军粮四十余万石,刺史蓝思绾退保西县。全斌又攻石圃[7]、鱼关、白水阁二十余寨,皆拔之。辛未[8],蜀招讨使韩保正闻兴州破,遂弃山南,退保西县。马军都指挥使史延德以先锋至,保正懦惧不敢出,遣兵数万人,依山背城,结阵自固。延德击走之,追擒保正及其副李进,获粮三十余万斛。崔彦进与马军都监康延泽等逐北,过三泉,遂至嘉州,杀虏甚众。蜀军烧绝栈道,退保葭萌。刘光义等入蛱路,连破松木、三会、巫山等寨,杀其将南光海等,死者五千余人,生擒战棹都指挥使袁德宏等千二百人,夺战舰二百余艘,又斩获水军六千余众。初,蜀于夔州锁江为浮梁,上设敌棚三重,夹江列炮具。光义等行,上出地图,指其处,谓光义曰:『诉流至此,切勿以舟师争胜。当先遣步骑潜击,竢其稍却,乃以战棹夹攻,可必败也。』光义等未至锁江三十里许,舍舟前夺浮梁,复引舟而上,遂顿兵白帝庙。西蜀宁江节度使高彦俦谓副使赵崇济、监军武守谦曰:『北军涉险远来,利在速战,宜坚壁待之。』守谦曰:『寇据吾城下而不击,又何待也?』戊辰,守谦独领麾下千余人以出[9]。光义遣马军都指挥使张廷翰等引兵与守谦战于猪头铺,守谦败走,廷翰等乘势登其城。彦俦整众将出斗,而廷翰等已入其城中矣。彦俦力战不胜,身被十余枪,左右皆散去。彦俦奔归府第,判官罗济劝彦俦单骑归蜀。彦俦曰:『我昔已失秦川[10],今复不能守此。纵人主不杀我,我何面目见蜀人乎?』济又劝其降,彦俦曰:『老幼百口俱在成都,以一身偷生,举族何负?今日止有死耳!』即解符印授济曰:『君自为计。』乃反拒其户,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登楼纵火自焚。王全斌以蜀人断栈,大军不得进,议取罗川路入蜀。康延泽潜谓崔彦进曰:『罗川路险,众难并济。不如分兵修栈,约会大军于深渡可也。』彦进遣白全斌,许之。不数日,阁道成,遂进击金山寨,又破小漫天寨,而全斌亦以大军由罗川至深渡,与彦进会。蜀人依江而阵,彦进遣步军都指挥使张万友等击之,夺其桥,会暮夜,蜀人退保大漫天寨。明日,彦进、延泽、万友分兵三道击之,蜀人悉其精锐来拒,又大破之,乘胜拔其寨,擒寨主义州刺史王审超、监军赵崇渥及三泉监军刘延祚。都统王昭远、都监赵崇韬引兵来战,三战三败,追奔至利州北,昭远等遁去,渡桔栢津,焚浮梁,退保剑门。壬申晦,全斌等入利州,获军粮八十万斛。
  是月,京师大雪。上设毡帷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帅冲犯霜霰,何以堪处?』即解裘帽,遣中黄门驰驿赍赐全斌,且谕旨诸将以不能遍及。全斌拜赐感泣。先锋都指挥使、凤翔团练使张晖督兵开大散关路,至清泥岭病卒。诏优卹其家。
  三年正月,蜀主闻王昭远等败,甚惧,乃多出金帛,益募兵守剑门。命太子元喆为元帅,武信节度使兼侍中李廷珪及前武定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张惠安副之,带甲万余,旗帜悉用文绣,绸其杠以锦。将发而雨,元喆虑其沾湿,悉令解去。俄雨止,复旆之,则皆倒悬杠上。元喆又辇其姬妾及伶人数十以从,见者莫不窃笑。王全斌等自利州趋剑门,次益光,会议曰:『剑门天险,古称一夫荷戈,万夫莫当。诸君宜求进取之策。』侍卫军头向韬曰:『得降卒牟进,言益光江东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来苏。蜀人于江西置栅,对江可渡。自此出剑门南二十里,至青强店[11],与官道合。若大军行此路,则剑门之险不足恃也。』全斌等即欲卷甲赴之,康延泽曰:『蜀人数战数败,胆气夺矣,可急攻而下。且来苏狭径,主帅不可自行,但可遣一偏将往耳。若抵青强北,与大军夹击剑门,昭远等必成擒矣。』全斌等然之,命史延德分兵趋来苏,跨江为浮梁以济。蜀人见之,弃寨而走,延德遂至青强。王昭远等引兵退驻汉源坡,留其偏将守剑门。全斌等以锐兵奋击,破之。及汉源,赵崇韬布阵,策马先登,昭远据胡床不能起。崇韬战败,犹手斩数人,乃被执。昭远免冑弃甲而逃,全斌等遂取剑州。昭远投东川,匿民仓舍下,悲嗟流涕,目尽肿,惟诵罗隐诗曰:『运去英雄不自由。』俄亦为追骑所获。太子元喆与李廷珪等日夜嬉游,不恤军政。至绵州,闻剑门已破,将退保东川。翌日,弃军西还,所过尽焚其庐舍仓廪乃去。蜀主知剑门已破,太子元喆亦奔还,惶骇不知所为,问左右计将安出。有老将石奉頵者对曰:『东兵远来,势不能久。请聚兵坚守以弊之。』蜀主叹曰:『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不能为吾东向放一箭。今虽欲闭壁,谁肯效死者?』司空兼武信节度使、平章事李昊劝蜀主封府库以请降,蜀主从之,因命昊草表。己卯,遣通奏使、宣徽北院使太原伊审徵奉降表诣军前。初,前蜀之亡也[12],降表亦昊所为。蜀人夜书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当时传以为笑。庚辰,诏行营所经州、府长吏以牛酒犒师。乙酉,王全斌等次魏城,伊审徵以蜀主降表至,全斌受之,遣先锋都监、通事舍人田钦祚乘驿入奏,又遣康延泽领百骑趋成都见蜀主,谕以恩信,慰抚军民,留三日乃还。初,刘光义等发夔州,万、施、开、忠等州刺史皆迎降。及遂州,知州事、少府少监陈愈亦降。光义入城,尽以府库钱帛给军士,诸将所过,咸欲屠戮以逞,独曹彬禁之乃止,故峡路兵始终秋毫不犯。上闻之,喜曰:『吾任得其人矣!』赐彬诏褒之。辛卯,王全斌等至升仙桥。蜀主备亡国之礼,见于军门,全斌承制释之。蜀主复遣其弟保宁节度使、雅王仁贽奉表求哀。
  《九国志》、《孟昶世家》及《蜀祷杌》皆言全斌承制释昶罪,昶翌日遂举族归朝。据国史昶传,昶既见全斌,复遣仁贽奉表,得太祖还诏,乃出蜀。又据全斌等入成都后十余日,刘光义始自峡路至。昶馈遗光义及犒其师,并如全斌等。若全斌十九日入成都,昶二十日遂行,安能馈光义且犒其师也?然所称后十余日,亦恐差误。按《新录》,光义遂州之奏以二十一日到京师,度其克遂州时,必在中旬初。遂州距成都不远,无缘滞留两旬后始到也。当是全斌等于魏城得昶降表后十余日耳。得降表后十余日,乃二十三、四间,此时昶固未出,蜀犹可以馈遗光义,且犒其师也。
  丙申,田钦祚至自西川。孟昶降表以其先人坟庙及老母为请,上优诏答之,并谕西川将吏百姓等,使皆按堵如故。自全斌等发京师至昶降,才六十六日。凡得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户五十三万四百二十九[13]。全斌等既入成都,后数日,刘光义等至。孟昶馈遗光义等及犒师之礼并如初。已而诏书颁赏诸军,亦无差降。两路将士争功,始相疾矣。先是,全斌受诏,每制置必与诸将佥议,因是各为异同,虽小事亦不能即决。全斌及崔彦进、王仁瞻等日夜饮宴,不恤军务,纵部下掠子女,夺财货,蜀人苦之。曹彬屡请旋师,全斌等不听。
  二月癸卯,命参知政事吕余庆权知成都府,枢密直学士冯瓒权知梓州。余庆至成都时,盗四起,将士犹恃功骄恣,王全斌等不能禁止。 一日药市始集,街吏驰报,有军校被酒持刃,夺贾人物,余庆立命擒捕,斩之以徇,军中畏服,民乃宁居。瓒至梓州,视事才数日,会伪蜀军校上官进啸聚亡命三千余众,劫村民数万,夜攻州城。瓒曰:『贼乘夜奄至,此乌合之众。以箠梃相击,必无固志,正可持重以镇之,待旦自溃矣。』城中止有云骑兵三百,分使守诸门,瓒坐城楼,密令促其更筹,未夜分,击五鼓,贼惊遁去,因纵兵追之,擒上官进,斩于市,州境遂安。以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赵彦韬为兴州刺史[14],酬其乡导之功也。丙午,诏以西师所过,民有调发供亿之劳,赐秦、凤、陇、成、阶、襄、荆南、房、均等州今年夏租之半,安、复、郢、邓州、光化、汉阳军十之二,居坊郭者,勿输半年屋税。又诏伪蜀文武官并遣赴阙,赐装钱有差,治行清白为众所知者,所在州府以名闻。庚申,孟仁贽至自成都。孟昶所上表有『自量过咎』、『尚切忧疑』等语,诏答之。其略曰:『既自求于多福,当尽涤于前非。朕不食言,尔无过虑。』所答诏仍不名,又呼昶母为国母。诏自嘉、眉、忠、万至荆南沿江分置驿船,以济行李,令文武挈族归朝,由峡江而下。初,诏发蜀兵赴阙,并优给装钱。王全斌等擅减其数,仍纵部曲侵挠之,蜀兵愤怨思乱。两路随军使臣亡虑百数,全斌及王仁瞻、崔彦进等共护恤之,不令部送,但分委诸州牙校。蜀兵至绵州[15],果劫属县以叛。会文州刺史全师雄挈其族絙京师[16],过绵州。师雄尝为蜀将,有威惠,恐叛兵胁之,乃弃其家自匿。后数日,叛兵搜得之江曲民仓[17],遂推以为帅,众十余万,号『兴国军』。全斌遣马军都监朱光绪将七百骑往招抚之,光绪尽灭师雄之族,纳其爱妾及橐装。师雄怒,不复有归志,引众急攻绵州。刺史成彦饶以同华兵百余人守其城[18],横海指挥使刘福、龙捷指挥使田绍斌各以所部兵来援。绍斌自东山西北迎击贼,福由山南出贼之旁夹攻之,贼众大溃,斩首万余级,拥入江水溺死者亦万计。绍斌又败龙州贼党千余人。师雄去攻彭州,刺史王继俦[19]、都监李德荣拒之。德荣战死,继俦身被八枪,乘骑走成都。师雄入据彭州,成都十县皆起兵应师雄,师雄自号『兴蜀大王』,开幕府,置僚属,既而又置节度二十余人,令分据灌口、导江、郫、新繁、青城等县,彦进与步军都指挥使张万友、先锋都指挥使渔阳高彦晖、通事舍人田钦祚同讨之。彦晖至导江与贼遇,贼据隘路,设伏竹箐中。官军直进,箐中贼出,官军不利。彦晖谓钦祚曰:『贼势颇盛,日将暮,首尾不相应。盍收兵[20],诘朝与战?』钦祚将遁,虑贼踵其后。绍斌谓彦晖曰[22]:『公食重禄,见贼逗挠,何也?』彦晖即麾兵复进,钦祚乃潜去,彦晖独与部下十余骑力战,皆死之,贼众益炽。师雄分兵绵、汉州,断剑阁,缘江置寨,声言欲攻成都。自是邛、蜀、眉、陵、简、雅、嘉、东川、果、遂、渝、合、资、昌、普、戎、荣十七州并随师雄为乱,邮传不通者月余。全斌等惧。时蜀兵计几三万人屯城南教场,全斌虑其应贼,徙至夹城中,将尽杀之。康延泽请释老幼疾病者七千人,余则以兵护送,浮江而下,若贼果来劫夺,即杀之,未晚也。全斌等不从。
  四月,诱杀蜀兵二万七千人于夹城中。先是,上遣使以御府供帐迓孟昶于江陵,且命有司为昶官属治第,又遣使至江陵,分给鞍马车乘。五月乙酉[22],昶至近郊,皇弟开封尹光义劳之玉津园。丙戌,大陈诸军于阙前,昶与弟仁贽、子元喆、元珏、宰相李昊等三十三人素服待罪明德门外。诏释罪,赐昶等袭衣、冠带。上御崇元殿,备礼见之。礼毕,御明德门观诸军按部还营,遂宴昶等于大明殿,赐物有差。壬辰,复宴昶及其子弟于大明殿。
  六月甲辰,以孟昶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长子元喆为泰宁节度使,伊审徵为静难节度使[23]。戊申,以昶弟仁贽为右神武统军,仁裕右监门卫上将军,仁操左监门卫上将军,次子元珏为左千牛卫上将军,李昊为工部尚书,欧阳炯为右散骑常侍。庚戌,孟昶卒。上为辍五日朝,赠尚书令,追封楚王,谥恭孝,赙布帛千匹,葬事官给。初,昶母李氏随昶至京师,上数命肩舆入宫,谓之曰:『国母善自爱,无戚戚怀乡土。异日当送母归。』李氏曰:『使妾安往?』上曰:『归蜀耳。』李曰:『妾家本太原,傥或归老并门,妾之愿也。』时上已有北征意,闻其言,喜曰:『俟平刘钧,即如母所愿。』因厚加赉赐。及昶卒,李氏不哭,举酒酹地曰:『汝不能死社稷,贪生至今。吾所以忍死者,为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因不食,数日亦卒。初,全师雄至新繁,刘光义、曹彬领军破之,生擒万余人,师雄退屯于郫。王全斌、王仁瞻又率兵破之,师雄走灌口寨。有陵州指挥使袁廷裕者,师雄伪署本州刺史,众万余。仁瞻复生擒廷裕,磔于成都市,贼锋稍衂,徒党散保州县。未几,虎捷指挥使吕翰怨其帅不礼,率部下兵叛于嘉州,横冲指挥使吴瑰、虎捷水军校孙进等皆应之,杀知客省使武怀节、战棹都监刘汉卿,遂与全师雄伪署将刘泽合势,众至五万。逐普州刺史刘楚信,杀通判刘沂。果州军校宋德威、虎捷指挥使冯绍文并杀知州,八作使王永图、通判刘涣、都监郑元弼及遂州牙校王可僚又劫州民为乱。时贼所在蜂起,此但其姓名可纪者耳。均州刺史、西南面水陆转运使曹翰率兵会王仁瞻等围吕翰于嘉州,吕翰弃城走,遂入保之。是夕贼还,结众围城,约以三鼓进攻。翰谍知之,戒掌漏者止击二鼓,贼众不集,至明而遁。追袭,大破之,杀戮数万人,吕翰领余众走保雅州。
  八月己酉,诏以西川兵马都监康延泽为普州刺史。延泽谓王全斌,请兵护送之任。全斌才给以百人。延泽至简州,招集亡叛,凡得千余人,教习战阵,拥以去。及贼境,申雕领众五千来迎[24],延泽击破之,生擒七百人,斩其受贼署者百余辈,余皆释遣,揭示威信,所招集又得三千人,遂破刘泽三万余众,贼势消沮。
  十二月丁卯朔[25],延泽入普州。先是,州城悉被焚荡,乃依山设栅自固,且行且战,取粮于遂州,复城普州。既而刘泽领众来降,诏以延泽兼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
  乾德四年六月,王全斌破贼帅全师雄于灌口寨,擒其党二千人。师雄以众趋金堂。
  闰八月甲子,以灌口镇为永康军。王全斌言破贼帅吕翰,克雅州。
  十二月,丁德裕与西川兵马都监张延通同帅师,擒贼都统康祚,磔于市。康延泽既城普州,王可僚复合数州兵来攻,延泽击走,追奔至合州。全师雄病死金堂,其党推谢行本为主,罗七君为佐国令公。罗七君与宋德威[26],唐陶鳖等并据铜山之险为寨,延泽旋破谢行本,拔铜山,擒罗七君。德裕及全斌等分往招缉,贼众悉平。
五年正月,诏赐西川诸州民今年夏租之半。初,吕余庆至成都,王全斌但典军旅。尝谓所亲曰:『我闻古将帅多不能保全功名。』即欲称疾东归,庶免悔吝。或曰:『今寇盗充斥,非有诏旨,不可轻去。』全斌乃止。既而伪蜀臣民往往诣阙,讼全斌及王仁瞻、崔彦进等破蜀时豪夺子女玉帛及擅发府库、隐没货财诸不法事。使者每自蜀至,上问之,尽得其状,于是与诸将同时召还。仁瞻先见上,上诘之。仁瞻历诋诸将过失,冀自解免。上曰:『纳李廷珪妓女,开丰德库取金贝,此岂诸将所为耶?』仁瞻惶恐不能对。上以全斌等新有功,不欲付之狱吏,令中书门下遣仁瞻、彦进、全斌与讼者质证,全斌等皆具伏。癸丑,百官集议,表言:『全斌等法当死。』上特赦之。甲寅,置崇义军于随州,以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崇义留后;昭化军于金州[27],武信节度使崔彦进为昭化留后。枢密副使、左卫大将军王仁瞻罢为右卫大将军。初,王仁瞻历诋诸将,独曰:『清廉畏谨,不负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上固已知彬善于其职,于是赏彬独优,以为宣徽南院使,领义成节度、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彬入辞曰:『诸将俱获罪,臣独受赏,何以自安?不敢奉诏!』上曰:『卿有功无过,又不自矜伐。苟负纤芥之累,仁瞻岂为卿隐耶?惩劝国之常典,不可辞也。』

校勘记
[1]长策 原本无「长』字,据《长编》卷四、《宋史全文》卷一补。
[2]王昭远 《长编》卷四、《宋史全文》卷一此上有「枢密使』三字。
[3]景处唐 《长编》卷四作『景处瑭』。
[4]北汉 原本作『光□』,《长编》卷五作『并门』。兹据《宋史全文》卷一补『汉』字。并门,亦指北汉也。
[5]若在 原本脱『若』字,据《长编》卷五补。
[6]壬寅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五补。
[7]石圌 《长编》卷五作『石图』。
[8]辛未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五补。
[9]千余人 原本作『十余人』,据《长编》卷五改。
[10]秦川 原本作『秦州』,据《长编》卷五改。
[11]青强 《长编》卷五作「青疆』,下数处皆同。
[12]初,前蜀之亡也 原本作『蜀之亡也』,语义不清,显系有脱文,兹据《长编》卷六补足之。
[13]四百二十九 《长编》卷六作『四千二十九』,《宋史﹒太祖纪》二作『四千三十有九』,《宋史全文》卷一作『四千二百九』。
[14]马步军 原本作『为步军』,据《长编》卷六改。
[15]崔彦进等共护恤之……蜀兵至绵州 原本仅作『崔彦进等兵至绵州』,句义紊淆不清。兹据《长编》卷六补『共护恤』至『蜀』凡十六字。
[16]挈其族 原本作『劫其族』,据《长编》卷六改。
[17]江曲民仓 原本作『江西民会』,据《长编》卷六改。
[18]同华 原本作『同叶』,据《长编》卷六改。
[19]王继俦 《长编》卷六作『王继涛』,下同。
[20]收兵 原本作『取兵』,据《长编》卷六改。
[21]绍斌 原本脱『斌』字,据《长编》卷六补。
[22]五月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六补。
[23]静难 原本作『靖难』,据《长编》卷六、《宋史》卷四七九《伊审徵传》改。
[24]及贼境申雕领众 《长编》卷六作『及境,贼申雕领众』。义更切。
[25]十二月 《长编》卷六作『十一月』。
[26]宋德威 《长编》卷七作『宋威怀』。
[27]金州 原本作『全州』,据《长编》卷八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
太祖皇帝

收复江南
  建隆元年正月甲辰,太祖即位。戊申,赐唐主李景诏,谕以受禅意。
  三月丙辰,唐主景遣使来贺登极。丁巳,复遣使来贺长春节。
  九月,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反,遣使来求援于唐[1],唐主不敢纳。
  十月,上亲征李重进。十一月,平之。己卯,唐主景遣左仆射严绩来犒师。庚申,复遣其子蒋国公从镒[2]、户部尚书冯延鲁来,置晏。上厉色谓延鲁曰:『汝国主与吾叛臣交通,何也?』延鲁曰:『陛下徒知其交通,不知预其反谋也。』上诘其故,延鲁曰:『重进使者馆于臣家,国主令臣语之曰:「男子不得志,固有反者,但时有可不可。陛下初立,人心未安,交兵上党。当是时不反,今人心已定,方隅无事,乃欲以残破扬州数千敝卒抗万乘之师,借使韩、白复生,必无成理。虽有兵食,不敢相资。」重进卒以失援而败。』上曰:『虽然,诸将皆有劝吾乘胜济江,何如?』延鲁曰:『陛下神武,御六师以临小国,蕞尔江南,安敢抗天威?然国主侍卫数万,皆先主亲兵,誓同生死。陛下能弃数万之众与之血战则可矣。且大江风涛,苟进未克城,退乏粮道,亦大国之忧也。』上笑曰:『聊戏卿耳,岂听卿游说耶?』上使诸军习战舰于迎銮店[3],唐主惧甚[4]。其小臣杜著颇有辞辨,伪作商人,由建安渡来归。而彭泽令薛良坐事责池州文学,亦挺身来奔,且献平南策。唐主闻之益惧。上命斩著于下蜀市,良配隶庐州牙校,唐主乃少安。终以国境蹙弱,遂决迁都之计。
  十二月,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遣使奉表称藩。
  二年二月己卯,遣通事舍人王守正使江南,劳唐主之迁都也。是月,唐主始迁于南都,立吴王从嘉为太子,监国。
  六月,唐主景殂于南都。七月,以丧归金陵。太子从嘉即位,改名煜。
  八月甲辰,唐桂阳郡公徐邈奉其主景遗表来上。
  九月壬戊,唐主煜遣中书侍郎冯谧来贡。谧,即延鲁也。唐主手表自陈本志冲淡,不得已而绍袭,事大国不敢有二。邻于吴越,恐为所谗。上优诏以答焉。初,周世宗既取江北,贻书江南,如唐与回鹘可汗之式,但呼国主而已。上因之,于是始改书称诏。戊子,遣鞍辔库使梁义如江南吊祭。
  十月癸巳,唐主以皇太后山陵,遣户部侍郎韩熙载等来助葬。丙申,命枢密承旨王仁瞻使江南,以唐主新立,往申庆赐也。
  十二月,唐主追谥其父景为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庙号元宗。盖因冯谧以请于上而为之也。
  三年正月乙亥,遣使赐唐主生辰国信物。
  七月庚申,唐主遣客省使翟如璧来贡[5],谢生辰之赐也。
  乾德元年十二月乙亥,唐主上表乞呼名。诏不允。
  二年十一月,唐主遣使修贡,助安陵改卜也。
  十一月,唐昭惠后殂。壬寅,遣作坊副使魏丕如江南吊祭。
  十二月甲子,唐主遣使来修贡。
  三年二月,唐主遣使修贡,贺长春节。
  九月,唐光穆圣尊后锺氏殂[6]。江左笼山泽之利,国帑甚富。德昌宫,其外府也,簿籍淆乱,不可稽考。刘承勋掌宫事,盗用无算[7]。后丧,卫士当给服者皆无布,但赋以钱。其后德昌宫中屋坏,得布四十间,殆千万端,盖义祖相吴日所贮也。其无政事类此。十月戊申,遣染院副使李光嗣如江南吊祭。五年,唐主命两省侍郎、谏议大夫、给事、中书舍人、集贤、勤政殿学士分夕于光政殿宿直,与之剧谈,或至夜分乃罢。唐主事佛甚谨,中书舍人张洎每见,辄谈佛法,由是骤有宠。初,唐主于宫苑造寺,僧尼常百数,先代嫔嫱,悉度为尼。朝退,则僧服诵经,拜跪尽瘁不厌。僧或犯奸,有司请论如律,唐主曰:『刑之则纵其欲矣,但令礼佛三百拜,赦其罪。』当时大臣亦多疏食持戒以奉佛,中书舍人徐铉独否,然绝好鬼神之说。
  开宝二年,上亲征太原。六月,还,次滑州。唐主遣其弟吉王从谦来贡,唐水部员外郎查元方掌从谦笺奏。上命知制诰卢多逊燕从谦于馆。多逊弈棋次,谓元方曰:『江南竟如何?』元方敛袵对曰:『江南事大朝十余年,极尽君臣之礼,不知其他。』多逊愧谢曰:『孰谓江南无人!』
  三年冬,唐南都留守建安林仁肇密表言:『淮南诸州戍兵,各不过千人。宋朝前年灭蜀,今又取岭表,往还数千里,师旅罢敝。愿假臣兵数万,自寿春北渡淮,径据正阳,因思旧之民,可复江北旧境。彼纵来援,臣据淮对垒以御之,势不能敌。兵起之日,请以臣举兵外叛闻于宋朝,事成,国家飨其利;败则族灭臣家,明陛下无二心。』唐主惧无成功,徒速败,不从。初,宜春人卢绛诣枢密使陈乔献书,乔异之,擢为本院承旨,迁沿边巡检[8],召募亡命习水战,屡要吴越兵于海门,获舟舰数百。尝说唐主曰:『吴越,仇雠也,他日必为北朝乡导,掎角攻我。当先灭之!』唐主曰:『大朝附庸,安敢加兵?』绛曰:『臣请诈以宣、歙州叛,陛下声言讨伐,且乞兵于吴越,兵至拒击,臣蹑而攻之,其国必亡。』唐主亦不能用。
  四年,唐主遣其弟吉王从谦来朝贡。
  十一月癸巳朔,江南国主煜遣其弟郑王从善来朝贡,于是始去唐号,改印文为『江南国印』,赐诏乞呼名,从之。先是,国主以银五万两遗宰相赵普,普告于上。上曰:『此不可不受,但以书答谢,少赂其使可也。』普叩头辞让,上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削弱。当使之勿测。』及从善入觐,常赐外[9],密赍白金如遗普之数。江南君臣闻之,皆震骇,服上伟度如此。
  十二月,占城、阇婆、大食国皆遣使致方物于江南国主,国主不敢受,遣使来上。诏自今勿以为献。
  五年二月,上既平广南,渐欲经理江南,因郑王从善入贡,遂留之。国主大惧。是月,始损制度,下令称教,改中书门下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为司会府,御史臺为司宪府,翰林为修文馆,枢密院为光政院;从善为南楚国公,从镒为江国公,从谦为鄂国公;宫殿悉除去鸱吻。
  闰二月癸巳,以江南进奉使李从善为泰宁节度使,赐第京师。国主虽外示畏服,修藩臣之礼,而内实缮甲募兵,阴为战守计。上使从善致书风国主入朝,国主不从,但增岁贡而已。南都留守兼侍中林仁肇有威名,朝廷忌之,赂其侍者,窃取仁肇画像,悬之别室,引江南使者观之,问何人。使者曰:『林仁肇也。』曰:『仁肇将来降,先持此为信。』又指空馆曰:『将以赐仁肇。』国主不知其间,鸩杀仁肇。
  六年四月,遣卢多逊为江南生辰国信使。多逊至江南,得其臣主欢心。及还,舣舟宣化口,使人白国主曰:『朝廷重修天下图经,史馆独阙江东诸州。愿各求一本以归。』国主亟令缮写,命中书舍人徐锴等通夕雠对,送与之,多逊乃发。于是江南十九州之形势、屯戍远近、户口多寡,多逊尽得之矣。归,即言江南衰弱可取状。上嘉其谋,始有意大用。先是,江南饥,诏谕国主借船漕湖南米麦以赈之。辛亥,国主遣使修贡谢恩赐。江南国主以司空、判三司尚书都省汤悦知左右内史事。悦以身老国危固辞,不许。江南内史舍人潘佑与户部侍郎李平最相亲善。佑好神仙事,平颇知修练导养之术,言多妖妄,佑特信之。佑尝言于国主曰:『富贵之本,在厚农桑。请复井田之法,深抑兼并,有买贫者田[10],皆令归之。』又依《周礼》造民籍,复造牛籍,使尽辟旷土以种桑。荐平判司农寺以督之。符命行下,急于星火,百姓大挠,国主遽追罢之。佑疑执政沮己,乃历诋大臣与握兵者两两为朋,旦夕将谋窃发,且言:『国将亡,非己为相不可救。』江南政事多在尚书省,荐平可知省事,司天监杨熙澄可任枢密,军校候英可典禁军。国主不纳。佑益忿,抗疏请诛宰相汤悦等数十人。国主手书教诫之,佑遂不复朝谒,居家上表,言:『陛下既不能强,又不能弱,不如以兵十万助收河东,因率官吏朝觐,此亦保国之良策也。』国主始恨之,不复答。佑复请致仕,入山避难。国主以为狂,悉置不问。十月,佑上第七表曰:『臣近者连贡封章,指陈奸宄,画一其罪,将数万言。皎若丹青,坦然明白。词穷理当,忠邪洞分。皆陛下党蔽奸回[11],曲容谄伪,受贼臣之佞媚,保贼臣如骨肉,使国家愔愔,如日将暮。不顾亿兆之患,不忧宗社之覆。以古观之,则陛下为君,无道深矣。古有桀、纣、孙皓,破国亡家者,自己而作,尚为千古所笑。今陛下取则奸回,以败乱国家,是陛下为君,不及桀、纣、孙皓远矣。臣必退之心,有死而已,终不能与奸臣杂处,而事亡国之主,使一旦为天下笑。陛下若以臣为罪,愿赐诛戮,以谢中外。』国主大怒,推其狂悖谤讪始由李平,乃先取平下大理狱,后使收佑,佑即自杀,平亦缢死狱中。佑尝与张洎为忘形之交,佑之死,洎颇有力焉。洎时为清辉殿学士,参与机密,恩宠无二。清辉殿在后苑中,国主不欲洎远离左右,故授以此职。洎与太子太傅临汝郡公徐辽、太子太保文安郡公徐游别居澄心堂,密画中旨,多自澄心堂出,游从子元瑀等出入宣行之,中书、密院,乃同散地。
  七年。江南国主天性友爱,以弟从善被留,悲不已,岁时宴会皆罢。为《却登高文》以见意,于是遣常州刺史陆昭符入贡,奉手疏求从善归国。上不许,出其疏示从善慰抚之。
  六月甲申,以从善掌书记江直木为司门员外郎、通判兖州,僚佐悉推恩;又封从善母凌氏为吴国太夫人[12]。昭符在江南,与张洎有隙,上雅知之,因从容谓昭符曰:『尔国弄权者结喉小儿张洎何不入使?尔归,可谕令一来,朕欲观之。』昭符惧,遂不敢归。
  七月,卢多逊既还,江南国主知上有南伐意,遣使愿受封策,上不许。于是复遣阁门使梁迥使焉。迥从容问国主曰:『朝廷今冬有柴燎之礼,国主盍来助祭?』国主唯唯不答。迥归,上始决意伐之。初,江南人樊若水举进士不中第,上书言事,不报,遂谋北归。先钓鱼采石江上,以小船载丝绳其中,维南岸,而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广狭。凡数十往反,而得其丈尺之数,遂诣阙,自言有策可进取江南。上令学士院试,赐及第,授舒州团练推官。
  七月戊辰,召若水为赞善大夫,且遣使诣荊湖,如若水之策,造大舰及黄、黑龙船数千艘,将浮江以济师也。先是,吴越王俶遣元帅府判官黄夷简入贡。上谓之曰:『汝归语元帅,当训练甲兵。江南倔强不朝,我将发师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
  八月戊寅,俶遣其行军司马孙承佑入贡。丁亥,辞归。上厚赐俶器币,且密告以师期。
  九月癸亥,命颍州团练使曹翰领兵先赴荆南。丙寅[13],复命宣徽南院曹彬、侍卫马军都虞候洛阳李汉琼、判四方馆事田钦祚同领兵继之。上已部分诸将,而未有出师之名,欲先遣使召李煜入朝,择群臣可遣者。以卢多逊尝言右拾遗李穆操行端正,临事不以死生易节,丁卯,遂遣穆使江南。穆至谕旨,国主将从之。光政使、门下侍郎陈乔曰:『臣与陛下俱受元宗顾命,今往必见留,其若社稷何?臣虽死,无以见元宗于九原矣!』清辉殿学士、右内史舍人张洎亦劝国主无入朝。时乔与洎俱掌机密,国主委信之,遂称疾固谢辞,且言:『谨事大国者,盖望全济之恩。今若此,有死而已。』穆曰:『朝与否,国主自处之。然朝廷兵甲精锐,物力雄富,恐不易当其锋也。宜孰计虑,无自贻后悔。』使还,具言其状。上以为所谕要切,江南亦谓穆言不欺也。
  使还当在此后,今并书之。
  是日,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侍卫步军都虞候刘遇、东上閤门使梁迥等同领兵赴荆南。甲戌,以太子中允、知荆湖转运使许仲宣兼南面随军转运使。
  十月甲申,上幸迎春苑,登汴隄,发战舰东下。丙戌,幸东水门,发战棹东下。江南国主复遣其弟江国公从镒、水部郎中潘慎修重币入贡,且置宴,上皆留之,不报。曹彬与诸将入辞,上谓彬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略生民,务广威信,使自归顺,不须急击也。』且以匣剑授彬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潘美等皆失色,不敢仰视。壬辰,曹彬等发荆南。丁酉,以吴越王俶为升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己亥,曹彬等自蕲阳过江,破峡口寨,杀守卒八百人,生擒二百七十人,获池州牙校王仁震、王宴、钱兴等三人。甲辰,以曹彬为升州西南面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潘美为都监,曹翰为先锋都指挥使。初,王师直趋池州,缘江屯戍皆谓每岁朝廷所遣巡兵,但闭壁自守,遣使奉牛酒来犒师。寻觉异于它日[14]。池州守将戈彦遂弃城走。
  闰十月己酉,曹彬等入池州。先是,上遣八作使郝守濬率丁夫,自荆南以大船载巨竹絙,并下朗州所造黄、黑龙船于采石矶,跨江为浮梁。或谓江阔水深,古未有浮梁而济者,乃先试于石牌镇[15]。既成,命前汝州防御使灵邱陆万友往守之。丁巳,曹彬等及江南兵战于铜陵,败之,获战船百余艘[16]),生擒八百余人。壬辰,曹彬至当涂。雄远军判官魏羽以城降。雄远,即当涂也。王师先拔芜湖,又克当涂,遂屯采石矶。丁卯,曹彬等败江南二万余众于采石,生擒一千余人,及马步军副都部署杨收、兵马都监孙震等,又获战马三百余匹,马皆朝廷所赐者。
  十一月癸未,选泰宁节度使李从善麾下及江南水军凡一千三百余人为禁旅,号曰『归圣』。诏移石牌镇浮梁于采石矶[17],系缆三日而成,不差尺寸,王师过之,如履平地。初为浮梁,国主闻之,以语清辉殿学士张洎。洎对曰:『载籍以来,无有此事。此必不成。』国主曰:『吾亦谓此儿戏耳!』于是遣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郑彦华督水军万人,天德都虞候杜真领步军万人同逆王师[18]。己丑,知汉阳军李恕败江南鄂州水军三千余人,获舰四十余艘。甲午,曹彬等言:败江南兵数千人于新林寨[19],获战舰三十艘。郑彦华、杜真与王师遇,真以所部先战,彦华拥兵不救,真众大败。
  十二月,金陵始戒严。下令去开宝之号,公私记籍,但称甲戌岁。益募民为兵。民以财及粟献者,官爵之。丁未,汉阳兵马监押宁光祚败鄂州水军三千余人于江北岸。吴越王俶率兵围常州,俘其军二百五十人、马八十匹于常州城下。癸亥,拔利城寨,破其军三千余众,生擒六百余人。丙寅,曹彬等破江南兵于新林港口,斩首二千级,焚战舰六百余艘[20]。辛未,吴越王俶破江南兵万余众于常州北境上[21]。
  八年正月丙子,权知池州樊若水败江南兵四千人于州界。初,曹彬等师未出,上命韶州刺史王明为黄州刺史,面授方略。明既视事,亟修葺城垒,训练士卒,众莫谕其意。及彬等出师,即以明为池州至岳州江路巡检战棹都部署。辛巳,明遣兵马都监武守谦等领兵渡江,败江南兵万余人于武昌,杀七百人,拔樊山寨。是日,行营左厢战棹都监田钦祚领兵败江南兵万余人于溧水,斩其都统使李雄。甲申,王明言:败鄂州兵三百余人于江南岸。丙戌,樊若水遣兵马监押王优败江南四千余众于宣州界。庚寅,曹彬等进攻金陵,行营马军都指挥使李汉琼率所部渡秦淮,南取巨舰,实以葭苇,顺风纵火,攻其水寨,拔之,斩首级千数。初次秦淮,江南水兵六十余万背城而阵。时舟楫未具,潘美下令曰:『美提骁果数万人,战必胜,攻必取,岂限一衣带水而不径渡乎!』遂率所部先济,王师随之,江南大败。江南复出兵,将诉流夺采石浮梁,美旋击破之,擒其神卫都军头郑宾等七人。癸巳,命京西转运使李符益调荆湖军食赴金陵城下。
  二月,权知潭州朱洞遣兵马钤辖石曦领众兵,败江南兵二千余人于袁州西界。癸丑,曹彬等败江南兵万余众于白鹭洲,斩首五千余级,擒百余人,获战舰五十艘。乙卯,拔升州,关城守陴者皆遁入其城内[22]。杀千余众,溺死者又千计。是月,江南知贡举伍乔放进士张确等三十人。
  王师已至城下而贡举犹不废,可见李煜诚不知务者。
  三月乙亥,知庐州邢琪领兵渡江,至宣州界,攻拔义安寨,斩首十余级。庚寅,曹彬等败江南兵三千余众江中,擒五百人。壬寅,遣中使王继恩领兵数千人赴江南。
  四月,王明言:败江南兵于江州界,斩首二千余级。吴越兵围常州,刺史禹万成拒守,大将金成礼劫万成,以其城降。壬戌,幸都亭驿,临汴观飞江兵乘刀鱼船习水战。曹彬等言:败江南兵千余人于秦淮北。
  五月甲申,吴越王俶言:江阴宁远军及沿江诸寨皆降。丁酉,王明言:破江南万余众于武昌,夺战舰五百艘。初,陈乔、张洎为江南国主谋,请所在坚壁,以老王师。王师入其境,国主弗忧也,日于后苑引僧道诵经讲《易》,高谈不恤政事。军书告急,非徐元瑀等,皆莫得通。师傅城下累月,国主犹不知。时宿将皆前死,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者,晖之子也,年尚少,国主委以兵柄。继勋素骄贵,初无效死意,但欲国主速降而口不敢发,每与众言,辄云北军强劲,谁能敌之?闻兵败,喜见颜色,曰:『吾固知其不胜也!』继勋从子绍杰以继勋故,亦为巡检使,亲近继勋。尝令绍杰密陈归命之计,国主不从。偏裨有募敢死士,欲夜出营邀王师者,继勋必鞭其背,拘囚之,由是众情愤怒。又托以军中多务,罕入朝谒,国主召之,亦不时至。是月,国主自出巡城,见王师列栅城外,旌旃满野,知为左右所蔽,始惊惧,乃收继勋付狱,责以流言惑众及不用命之状,并绍杰杀之。继勋既诛,凡兵机处分,皆自澄心堂宣出,实洎等专之也。于是遣使召神卫军都虞候朱令赞以上江兵入援。令赟,业之子也,拥十万众屯湖口。诸将请乘涨江速下,令赟曰:『我今进前,敌人必反据我后。战而捷可也;不捷,粮道且绝,其为害益深矣。』国主累促之,令赟不从。
  六月癸卯,曹彬等言:败江南兵二万余众于城下,夺战舰数千艘。初,江南捷书累至,邸吏督李从镒入贺,潘慎修以为国且亡,当待罪,何贺?自是群臣称庆,从镒即奉表请罪。上嘉其得体,遣中使慰抚,供帐牢饩,悉从优给。
  七月壬午,复命李穆送从镒还其国,手诏促国主来降,且令诸将缓攻以待之。金陵未拔。上颇厌兵,南土卑湿,方秋暑,军中又多疾疫。上议令曹彬等退屯广陵休士马,以为后图,卢多逊争不能得,会知扬州侯陟以受赇不法追赴京师,乃私遣人求哀于多逊。陟知金陵危蹙,多逊教令上急变,言江南事。上召入见,即大言曰:『江南平在旦夕,陛下奈何欲罢兵?愿急取之。臣若误陛下,请夷三族。』上屏左右,召升殿问状,遽寝前议,赦陟罪不治。
  八月癸亥,丁德裕言:败江南兵五千余人于润州城下。时德裕与吴越兵围润州也。王师初起,江南以京口要害,当得良将,侍卫都虞候刘澄旧事藩邸,国主尤亲任之,乃擢为润州留后。临行,谓曰:『卿本未合离孤[23],孤亦难与卿别,但此非卿不可副孤心。』澄乃泣涕,奉辞归家,尽以金玉以往。谓人曰:『此皆前后所赐。今国家有难,当散此以图勋业。』国主闻之喜。及吴越兵初至,营垒未成,左右请出兵掩之。时澄已怀向背,坚曰:『兵胜则可,不胜则立为掳矣。救至而后图,战未晚也。』国主寻命凌波都虞候卢绛自金陵引所部舟师八千突长围来救。绛至京口,舍舟登岸,与吴越兵战,吴越兵少却。绛方入城,围复合。固守踰月,自相猜忌。澄已通降款,虑为绛所谋,徐谓绛曰:『间者言都城受围日急,若都城不守,守此亦何为?』绛亦知城终陷,乃曰:『君为守将,不可弃城而去,宜赴难者,唯绛可耳。』澄伪为难色,久之曰:『君言是也。』绛遂溃围而出。绛已去,澄遍召诸将卒告曰:『澄城守数旬,志不负国。事势如此,须为生计,诸君以为何如?』将卒皆发声大哭。澄惧有变,亦泣曰:『澄受恩固深于诸君,且有父母在都城,宁不知忠孝乎?但力不能抗耳。诸君不闻楚州耶?』初,周世宗围楚州,久不下,既克,尽屠之,故澄以此胁众。
  九月戊寅,澄帅将吏等请降,润州平。绛闻金陵危甚,乃趋宣州,日夕酣饮为乐。或劝赴难,不答。初,李从镒至江南,谕上旨。国主欲出降,陈乔、张洎广陈符命,以为金汤之固,未易取也,北军旦夕当自退矣。国主乃止。李穆既还,上复命诸将进兵。及润州平,外围愈急,始谋遣使入贡求缓兵。道士周惟简尝以冠褐侍讲《周易》,累官至虞部郎中致仕。于是张洎荐惟简有远略,可以谈笑弭兵。复召为给事中,与修文馆学士承旨徐铉同使京师。
  十月己亥,曹彬等遣使送铉及惟简赴阙。铉居江南,以名臣自负,其来也,将以口舌驰说存其国。其日夜计谋思虑,言语应对之际详矣。于是大臣亦先白于上,言铉博学有才辩,宜有以待之。上笑曰:『第去,非尔所知也!』既而铉朝于庭,仰而言曰:『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上徐召之升殿,使毕其说。铉曰:『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其说累数百言。上曰:『尔谓父子者为两家,可乎?』铉不能对。上虽不为缓兵,然所以待铉等皆如未举兵时。壬寅,铉等辞归江南。丁巳,江南国主复遣使入贡,求缓师。戊午,改润州镇海军为镇江军[24]。朱令赟自湖口以众入援,号十五万,缚木为筏,长百余丈,战船大者容千人,顺流而下,将焚采石浮梁。王明率所部兵屯独树口,遣其子驰骑入奏,且请增造船三百,以袭令赟。上曰:『此非应急之策也。令赟朝夕至,金陵之围解矣。』乃密遣使令明于洲浦间多立长木,若帆樯之状。令赟望见,疑有伏,即稍逗遛。江水浅涸,不利行舟,令赟独乘大航高十余重,上建大将旗幡。至皖口,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遇聚兵急攻之,令赟势蹙,因纵火距斗,会北风甚,火反及之,其众悉溃。己未,生擒令赟及战棹都虞候王晖等,获兵仗数万。金陵独恃此援,由是孤城愈危蹙矣。
  十一月,徐铉及周惟简还江南。未几,国主复遣入奏。辛未,对于便殿,言李煜事大之礼甚恭,徒以被病,末任朝见,非敢距诏也。乞缓兵,以全一方之命。其言甚切至。上与反复数四,铉声气愈厉。上怒,因按剑谓铉曰:『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鼾睡乎?』铉惶恐而退。上复诘责惟简,惟简益惧,乃言:『臣本居山野,非有仕进意,李煜强遣臣来耳。臣素闻终南山多灵药,它日愿栖隐。』上怜而许之,仍各厚赐遣还。庚辰,王明言:败江南兵万余人于湖口,获战舰五百艘,兵仗称是。先是,曹彬等列三寨攻城,潘美居其北,以图来上。上视之,指北寨谓使者曰:『此宜深沟自固。江南人必夜出兵来寇,尔亟去,语曹彬等并力速成之,不然,将为所乘矣!』赐使者食,且召枢密使楚昭辅草诏,令徙置战棹,以防它变。使者食已即行,彬等承命,自督丁夫掘堑。堑成,丙戌,江南人果夜出五千袭北栅,人持一炬,鼓噪而至。彬等纵其来,乃徐击之,皆歼焉。其将帅佩符印者凡十数人[25]。王师围金陵,自春徂冬,居民樵采路绝,兵又数败,城中夺气。曹彬终欲降之,故每缓攻,累遣人告国主曰:『此月二十七日城必破矣,宜早为之所。』国主不得已,约令其子清源郡公仲寓入朝,既而久不出。前数日,彬日遣人督之,且告曰:『郎君不须远适,到寨即四面罢攻矣。』国主终听左右之言,以为城坚如此,岂可克日而破?但报云:『仲寓趣装未辨【杰按:辨,办之误。】,宫中宴饯未毕,二十七日乃可出也。』彬又遣人告曰:『若二十六日出,亦无及矣。』国主不听。先是,上数遣使者谕彬以勿伤城中人,若犹困斗,李煜一门切无加害。于是彬忽称疾不视事。诸将皆来问疾,彬曰:『余之病非药石所愈,须诸公共为信誓:破城日不妄杀一人,则彬之病愈矣。』诸将许诺,乃相与焚香约言。既毕,彬即称愈。乙未,城陷,彬整军成列,至其宫城,国主乃奉表纳降,与其群臣迎拜于门。即选精卒千人守其门外,令曰:『有欲入者,一切拒之。』始国主令积薪宫中,言若社稷失守,则尽室赴火死。及见,彬慰安之,且谕以归朝俸赐有限,费用至广,当厚自赍装。既为有司所籍,一物不可复得矣。因复遣煜入宫,惟意所欲取。行营左厢战棹都监梁迥及田钦祚等皆谏曰:『苟有不虞,咎将谁执?』彬但笑而不答。迥等力争不已,彬曰:『煜素无断,今已降,必不能自引决,可亡虑也。』又遣五百人,为辇载重宝。煜方愤叹国亡,无意蓄财,所操持极鲜,颇以黄金分赐近臣。彬既入金陵,申严禁暴之令,士大夫赖彬保全,各得其所。亲属为军士所掠者,即时遣还之。因大搜于军,无得匿人妻女,仓廪府库,委转运使许仲宣按籍检视,彬一不问。师旋,舟中惟图籍、衣衾而已。
  十二月己亥朔,江南捷书至,凡得州十九、军三、县一百有八,户六十五万五千六十有五。群臣皆称贺。上泣谓左右曰:『宇县分割,民受其祸,思布声教以抚养之。攻城之际,必有横罹锋刃者,此实可哀也。』即诏出米十万石赈城中饥民。辛丑,赦江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26]。伪署文武官吏见厘务者,并仍其旧。又诏不得侵犯李煜父祖邱垅,令太子洗马吕龟祥诣金陵,籍李煜所藏图书送阙下。
  九年正月辛未,曹彬遣翰林副使郭守文奉露布,以江南国主李煜及其子弟、官属等四十五人来献。上御明德门受献,煜等素服待罪,诏并释之,各赐冠带、币器、鞍勒马有差。有司议献俘之礼如刘鋹,上曰:『煜尝奉正朔,非鋹比也。』寝露布不宣。煜初以拒命,颇怀忧恚[27],不欲生见上。守文察知之,因谓煜曰:『国家止务恢复疆土,以致太平,岂复有后至之责耶?』煜心始安。徐铉从煜至京师,上召见铉,责以不早劝归朝,声色甚厉。铉对曰:『臣为江南大臣而国灭亡,罪固当死,不当问其它!』上曰:『忠臣也,事我如事李氏。』赐坐慰抚之。又责张洎曰:『汝教李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帛书示之,乃王师围城,洎所草召江上救兵蜡弹内书也。洎顿首请死曰:『实臣所为也。此其一耳,它尚多。今得死,臣之分也!』辞色不变。上初欲杀洎,及是奇之,谓曰:『卿大有胆,朕不罪卿。今事我,无替昔之忠也!』乙亥,以李煜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其子弟皆授诸卫大将军。丙子,以煜司空、知左右内史事汤悦为太子少詹事,太子太保徐游、左内史侍郎徐铉为太子率更令,右内史舍人张洎、王克贞为太子中允。庚戌,以宣徽南院使、义成节度使曹彬为枢密使,领忠武节度[28],步军都虞候刘遇领大同节度使,贺州刺史[29]、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汾州防御使,东上閤门使梁迥领汾州团练使,西头供奉官李继隆为庄宅副使,赏江南之功也。彬归自江南,诣閤门,进榜子云:『奉敕差往江南勾当公事回。』时人嘉其不伐。始彬之行,上许以使相为赏。及还,语彬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为使相,品位极矣,肯复力战耶?且徐之,更为我取太原。』因密赐钱五十万。彬怏快而退。至家,见有钱满室,乃叹曰:『好官亦不过多得钱耳,何必使相也!』初,李煜既降,曹彬令煜作书谕江南诸城守,皆相继归顺,独江州军校胡与则牙将宋德明杀刺史[30],据城不降。诏都指挥使曹翰为招安巡检使,率兵讨焉。江州城险固,翰攻之不克,自冬讫夏,死者甚众。四月丁丑,始拔之。众犹巷斗,时与则病甚,卧床上。翰执缚,责其拒命。对曰:『大【杰按:大,疑“犬”之误。】吠非其主,公何怪也!』翰腰斩之,并杀德明。
  六月己亥,以颍州团练使曹翰为桂州观察使,仍判颍州,赏平江南之功也。
  十月,太宗即位,煜封陇西郡公,去违命之号。
  太平兴国二年,右千牛卫上将军李煜自言其贫,诏赐钱三百万。煜虽贫,张洎犹丐索之。煜以白金頮面器与洎,洎意歉然。时潘谨修掌煜记室,洎疑谨修教煜,素与谨修善,自是亦稍疏焉。
  二月己未,诏李煜常俸外增以它给。
  三年,上幸崇文院观书,召李煜等令纵观。上谓煜曰:『闻卿在江南好读书,此中简策多卿旧物,近犹读书否?』煜顿首谢,因赐饮中堂,尽醉而罢。
七月壬辰,赠太师、吴王李煜卒,上为辍朝三日。初,郑彦华之子文宝仕煜为校书郎,归朝不复叙故官。煜时在环卫,文宝欲一见,虑守者难之,乃被蓑荷笠为渔者。既得入,因说煜以圣主宽宥之意,宜谨节奉上,勿以它虑。议者咨其忠。

校勘记
[1]求援 原本脱『求』字,据《长编》卷一补。
[2]从镒 原本作『从鉴』,据《长编》卷一、《宋史》卷四七八《李煜世家》改。
[3]迎銮店 误,当作『迎銮镇』,《长编》卷一作『迎銮』,无『镇』字。《宋史﹒地理志》四真州:『扬子,本扬州永正县之白沙镇,南唐改为迎銮镇。』
[4]唐主 原本脱『唐』字,义不明,据《长编》卷一补。
[5]翟如璧 原本作『翟如壁』,据《长编》卷三改。
[6]圣尊后 《长编》卷六作『圣章』。按:作『圣尊』是。《十国春秋》卷十八《南唐元宋光穆皇后钟氏传》:『后主嗣立,为太后,以父名改称圣尊后。』盖因钟氏父名『泰章』,因避讳而改『圣尊』也。
[7]盗用 原本作『器用』,据《长编》卷六改。
[8]迁 原本作『还』,据《长编》卷十二改。
[9]常赐 原本作『赏赐』,据《长编》卷十二改。
[10]有买贫者田 原本作『有买卖者田』,据《长编》卷十四改。
[11]皆 原本为墨丁,据《长编》卷十四补。
[12]凌氏 原本作『陵氏』,据《长编》卷十五改。
[13]丙寅 原本作『丙辰』,误,据《长编》卷十五改。
[14]异于 『异』字原本为墨丁,据《长编》卷十五补。
[15]石牌镇 原本作『石碑口』,据《长编》卷十五改。
[16]百余 《长编》卷十五作『二百余』。
[17]石牌镇 原本作『石碑口』,据《长编》卷十五改。
[18]都虞候 原本脱『都』字,据《长编》卷十五补。
[19]新林寨 原本脱『林』字,据《长编》卷十五、《十朝纲要》卷一、《会要﹒兵》七之三○补。
[20]六百 原本作『六千』,据《长编》卷十五改。
[21]常州 原本作『商州』,据《长编》卷十五改。
[22]守陴者 原本作『守阵者』,据《长编》卷十六改。
[23]本未 原本作『大未』,据《长编》卷十六改。
[24]改润州镇海军为镇江军 原本作『改润州镇江军』,据《长编》卷六十补。《宋史﹒太祖纪》三作『改润州镇海军节度为镇江军节度』。
[25]符印 原本『符』字为墨丁,据《长编》卷十六补。
[26]管内 原本脱『内』字,据《长编》卷十六补。
[27]忧恚 原本作『忧志』,据《长编》卷十七改。
[28]忠武 原本作『中武』,据《长编》卷十七改。
[29]贺州 原本脱『贺』字,据《长编》卷十七改。
[30]胡与则 《长编》卷十七作『胡则与』。按:此胡与则非《宋史》之胡则,当以本书为正。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四
太祖皇帝

收复岭南
  建隆元年,南汉宦者陈延寿言于南汉主曰:『陛下所以得立,由先帝尽杀群弟故也。』南汉主以为然。三月丁巳,杀其弟桂王璇兴。
  二年。初,南汉女巫樊胡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陈延寿以见南汉主于内殿,设幄帐,陈宝贝。胡子冠远游冠,衣紫裾,坐帐中宣祸福。呼南汉主为太子皇帝,国事皆决于胡子,内太师龚澄枢、女侍中卢琼仙等附之。胡子每谓南汉主,言琼仙、澄枢、延寿等皆上天赐来辅太子,有罪不可问。是岁,芝兰生殿,野兽触寝门,苑中羊吐珠,井旁石自起,行百余步乃仆,胡子皆以为符瑞,风群臣入贺。
  三年,南汉许彦真既诛,锺允章益恣横,恶龚澄枢等居己上,颇侵其权。澄枢怒,会有告彦真与先主丽妃私通者,澄枢发其事。彦直惧,遂谋杀澄枢,遣西班将军王仁遇告彦真父子谋反,下狱,族诛之。南汉主纳李托二女,长为贵妃,次为美人,皆有宠。拜托为内太师,政事必先禀托而后行。
  乾德二年九月戊子,南面兵马都监、引进使丁德裕与潭州防御使潘美、朗州团练使尹崇珂、衡州刺史张勋帅兵攻郴州,克之,杀其刺史陆光图及招讨使暨彦赞,余众保韶州。初,南汉主爱将邵廷琄累言于南汉主曰:『汉乘唐乱,居此五十余年,幸中国多故,干戈不及,而汉益骄于无事。今兵不识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夫天下乱久矣,乱久必治。今闻真主已出,将尽有海内,其势非一天下不能已。请饬兵备,不然悉内府珍宝遣使通好也。』南汉主愤然,莫以为虑,乃以廷琄言直,深恨之。及是始惧,思廷琄言,乃以廷琄为招讨使,领舟师屯洸口。
  三年,邵廷琄屯于洸口,以待王师。会王师退舍,廷琄招辑亡叛,训士卒,修战备,国人赖以少安。有投匿名书,谮廷琄将图不轨。南汉主信之。六月,遣使赐廷琄死。士卒排军门见使者,诉廷琄无反状,请加考验,弗许。
  八月,南汉宦者莫少怜等七人来降[1]。
  四年,南汉西北面招讨使吴怀恩受命作龙舟,躬自临视,多行捶挞。匠欧彦希因运斤斫其首。怀恩为将数有功,及被害,国人愈恐。南汉主命潘崇彻代其任。
  开宝元年三月,潘崇彻以飞语见疑,南汉主遣内侍监郭崇岳来觇其军,戒之曰:『崇彻果有异志,既就诛之。』至桂州,崇彻严兵卫以见之,崇岳不敢发。还,白南汉主曰:『崇彻日夕领伶官百余辈,衣锦绣,吹玉笛,为长夜之饮,不恤军政,非有反谋也。』南汉主怒,会崇彻单骑来归,南汉主释不问,但夺兵权而已。初,王师克郴州,获南汉内品十余人。有余延业者,人质么麽【杰案:此四字不可解。】。上见之,因问其国政事。延业具言累世奢侈残酷之状。上惊骇曰:『吾当救此一方之民!』于是道州刺史王继勋言刘鋹肆为昏暴[2],民被其害,又数出寇边,请王师南伐。上犹未欲亟力以兵,乃命唐主谕意,令南汉主先以湖南旧地来献。唐主遣使致书,南汉主不从。
  二年,以右补阙王明为荊南转运使,将用兵于岭南也。
  三年八月,唐主复令知制诰潘祐作书数千言,谕南汉主以归款于中国。遣给事中龚慎仪往使。南汉主得书大怒,遂囚慎仪,驿书答唐主甚不逊。唐主以其书来上,上怒,决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邺人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仍遣使发诸州兵赴贺州城下。丁卯,潘美等言大败南汉万余众,克富州。先是,南汉旧将多以谗死,宗室剪灭殆尽,掌兵者惟宦人数辈。城壁濠隍,俱饰为宫馆池沼,楼舰器甲,辄腐败不治。及王师次于白霞,贺州刺史陈守忠遣使告急,内外震恐。南汉主遣龚澄枢驰驿往贺州宣慰。时士卒久在边,多贫乏,闻澄枢至,以为必大加赏赉,皆喜。而澄枢出空诏抚谕,众皆解体。王师拔马乘,前锋至芳林,澄枢惶惧,乘轻舸遁归。是月癸丑,遂围贺州。南汉主召大臣议,皆请以潘崇彻将兵拒王师。崇彻自罢兵柄,常怏怏,于是辞以目疾。南汉主怒曰:『何须崇彻?伍彦柔独无方略耶?』遂使彦柔将兵来援。戊午,王师闻彦柔至,退二十里,潜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泊南乡,舣舟岸侧,迟明,挟弹登岸,踞胡床指挥,而伏兵卒起,彦柔众大乱,死者十七八。擒彦柔,斩之,枭其首以示城中。城中人犹坚守弗下,随军转运使王明言于潘美曰:『当急击之,恐援兵再至,则为所乘,我师老矣!』诸将颇犹豫,明乃躬擐甲胄,率所部护送辎重卒百余人、丁夫数千,畚锸皆作,堙其堑,直抵城门。城中人大惧,遂开门以纳王师。王师督战舰,声言顺流趋广州。南汉主忧迫,计无所出,乃加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领众三万屯贺江。会王师径趋昭州,崇彻拥众自保而已。
  十月,行营马军都监、道州刺史王继勋卒。诏以郴州刺史朱宪代之。王师破南汉开建寨,杀数千人,擒其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弃城遁,桂州刺史李承进亦奔遂。取昭州、桂州。
  十一月,王师克连州,南汉招讨使卢牧率其众退保清远[3]。南汉主闻之,谓左右曰:『昭、桂、连、贺本属湖南,今北师取之足矣,其不复南也。』
  十二月。初,南汉取桂、连二州,皆徙其民毋得居城内[4]。戊子,令长吏招抚,立里闾,给庐舍以处之。王师长驱至韶州,都统李承渥领十余万阵于莲花峰山下。南汉人教象为阵,每象载十余人,皆执兵仗。凡战必置阵前,以壮军势。王师集劲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坠,反践承渥军,军遂大败,承渥以身免,遂取韶州,擒其刺史辛延渥及谏议大夫邹文远。延渥间道遣使劝南汉主迎降,六军观军容使李托深沮其议。国中震恐,南汉主始命堑东壕为距守计,顾诸将无可使者,宫媪梁鸾真荐其养子郭崇岳可用,乃以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众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抗王师,距番禺才百余里。
  四年正月,王师克英、雄二州,南汉都统潘崇彻来降。是月,王师次泷头,南汉主遣使请和,且求缓师。泷头山水险恶,潘美疑有伏兵,乃挟其使而速度诸险。甲子,至栅口。乙丑,至马迳,屯双女山,直瞰郭崇岳栅。游骑数出挑战。崇岳本无将材,所将多韶、英败卒,斗志皆尽。植廷晓欲战,崇岳不从,但坚壁自守,昼夜祷祠鬼神而已。南汉主取船十余艘,载金宝、妃嫔欲入海,未及发,宦官乐范与卫兵千余盗其船以走。南汉主惧,乃遣右仆射萧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奉表诣军门乞降,潘美即令部送赴阙。漼等既入不反,南汉主益惧,复令崇岳戒严。
  二月丁卯朔,又遣其弟判六军十二卫祯王保兴率国内兵来拒。植廷晓谓崇岳曰:『北军乘席卷之势,其锋不可当也。吾士旅虽众,然皆伤痍之余。今不驱策而前,亦坐受其弊矣。』庚午,廷晓乃领前锋据水而阵,令崇岳殿后,御其奔冲。既而王师济水,廷晓力战不胜,遂死之。崇岳奔还其栅。潘美谓王明曰:『彼编竹为栅,若篝火焚之,必扰乱。因乘其扰乱夹击之,此万全策也。』遂分遣丁夫,人持二炬,间道造其栅。会暮夜,万炬俱发,天大风,烟埃坌起,南汉军大败,崇岳死于乱兵,保兴逃归。龚澄枢、李托与内侍中薛崇誉等谋曰:『北军之来,利吾国中珍宝尔。今尽焚之,所得空城,必不能久驻,当自还也。』乃纵火焚府库宫殿,一夕皆尽。辛未,王师至白田,南汉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释之,遂入广州,俘其宗室、官属九十七人,与南汉主皆縻于龙德宫。保兴初匿民间,后乃获之。有阉工百余辈盛服请见,美曰:『是?人多矣,吾奉诏罚罪,正为此等!』命悉斩之。美以露布告捷。己丑,至京师。庚寅,群臣称贺,遂赐宴。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二百六十三。辛卯,赦广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伪署官并仍旧,无名赋敛咸蠲之,除开宝三年以前逋租,亡命山林者释罪。招诱吏民,僧道被驱率者,官给牒,听自便,民饥者发廪赈之。诸军俘获,悉还其主,纵遣刘鋹父、祖守坟宫人。
  四月壬申,诏以南面行营都部署潘美、副部署尹崇珂同知广州。潘美遣使部送刘鋹及其宗党官献于京师。鋹至公安,邸吏厐师进迎谒,学士黄德昭侍鋹,鋹因问师进何人,德昭曰:『本国人也。』铱曰:『何为在此?』德昭曰:『高皇帝居藩日,岁贡大朝辎重皆历荆州,乃令师进置邸于此,造车乘以给馈运耳。』鋹叹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尝闻此言,今日始知祖宗山河,乃大朝境土也。』因泣下久之。既至,舍于玉津关。上遣参知政事吕余庆劾问翻覆及焚府库之罪,鋹归罪于龚澄枢、李托、薛崇誉。上复遣使问澄枢等:『此谁之谋?』皆俛首不对。谏议大夫王珪谓托曰:『昔在广州,机务并尔辈所专,火又自内中起。今尚欲推过何人?』遂唾而批其颊,澄枢等乃引伏。
  五月丁未朔,有司以帛系鋹及其官属,先献太庙、太社。上御明德门,遣摄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诘责鋹,鋹对曰:『臣年十六僭伪号,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自由。在国时臣却是臣下,澄枢等却是国主。』对讫,伏地待罪。上命摄大理卿高继申引證枢、托、崇誉斩于千秋门外,释鋹罪,并其官属,祯王保兴等,各赐以冠带、器币、鞍马,寻以保兴为左监门卫率府率。丁酉,以右补阙王明为秘书少监,领韶州刺史、广南诸州转运使。王师南伐,明知转运事。岭道险绝,不通舟车,但以丁夫负荷糗粮,数万众仰给无阙。每下郡邑,必先收其版籍,固守仓库,颇亦参预军画。上嘉其功,故擢用焉。辛丑,宴刘鋹于崇德殿。
  六月壬申,置市舶司于广州,以知州潘美、尹崇珂并兼使,通判谢玭兼判官。命学士院使广南伪官取书判稍优者,授上佐令录簿尉。壬午,以刘鋹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员外置,封恩赦侯,俸外别给钱五万、米麦五千斛[5]。鋹体质丰硕,眉目俱疏,有口辩,性绝巧。尝以真珠结鞍马为戏龙之状,尤为精妙。诏示上方诸工官,皆骇伏。上给钱一百五十万偿其直。鋹在国时,多置酖以毒臣下。一日,上乘肩舆,从数十骑幸讲武池。从官未集,鋹先至,诏赐鋹卮酒。鋹疑之,奉杯泣曰:『臣承祖父基业,拒违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死。陛下不杀臣,今见太平,为大梁布衣矣。愿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臣未敢饮此酒。』上笑曰:『朕推赤心置人心腹,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饮之,别酌以赐鋹。鋹大惭,顿首谢。
  六年,南汉静海节度使丁琏闻岭南悉平,遣使朝贡。五月戊寅,以琏为静海节度使。
  八年十二月己未,以恩赦侯刘鋹为左监门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去恩赦侯之号。
  九年十月,太宗即位。十一月,鋹封卫国公。
  太平兴国二年,诏刘鋹常俸外增以他俸。
  四年,遣潘美等征太原,宴于长春殿。时刘鋹及淮海王俶、武宁节度使陈洪进等皆与,鋹因言:『朝廷威灵及远,四方僭窃之主,今日尽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刘继元又至,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上大笑,赏赐甚厚。鋹诙谐类此。
  五年三月,赠太师、南越王刘鋹卒,辍三日朝。收复吴越 太宗朝附
  建隆元年二月己卯,以天下兵马都元帅、吴越国王钱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三月丁巳,吴越王俶遣使来贺登极。
  八月,宴近臣于广德殿,江南、吴越朝贡使皆预。
  二年十二月,遣殿直孙全章使吴越[6],赐以羊、马、橐驼等。
  三年八月庚寅,以镇海镇东节度副大使钱惟濬为建武节度使。惟濬,吴越王之子也。俶请授以岭南旄钺,上从之。
  乾德元年十月,吴越王遣惟濬入贡助南郊。
  三年,吴越王俶遣使修贡[7]。
  四年二月,以两浙牙内都指挥使、台州团练使钱惟治领宁远节度使,依前两浙牙内都指挥使。惟治,吴越王之长子也。
  开宝元年十月丙子,吴越遣建武节度使惟濬来朝贡,命知制诰卢多逊迎劳之。
  二年正月,以钱惟濬为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奉其父命来助祭,将还,特诏增秩。上待惟濬甚异,尝召宴苑中,令黄门奏箫韶乐,与诸王同席而坐,赐白玉带、缀珠衣、水晶鞍勒、御马,锡赉钜万计。辞日,又赐袭衣、玉带、金鞍勒马。
  四年十一月丙申,吴越王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来朝贡。
  七年。先是,吴越王遣元帅府判官黄夷简入贡。上谓之曰:『汝归语元帅,训练兵甲。江南倔强不朝,我将发师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云「皮之不存,毛将安傅」也。』特命有司造大第于薰风门外,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峙什物,无不悉具。乃召进奏使钱文贽,谓之曰:『朕数年前令学士承旨陶谷草诏,比于城南建离宫,令赐名礼贤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来朝者赐之。』且以诏草示文贽,遂遣使赐俶羊马,谕旨于俶。戊寅,俶遣其行军司马孙承祐入贡。丁亥,辞归,上厚赐器币,且密告以师期。承祐,俶妃之兄,本伶人,以妃故贵近用事,专其国政,时谓之『孙总监』,言无所不领辖也。
  十月丁酉,以吴越王俶为升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仍赐战马二百匹,遣客省使丁德裕以禁兵部骑千人为俶前锋,且监其军。
  十一月戊子,吴越王遣使修贡,谢招抚制置之命也,并上江南国王所遗书,其略云:『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明天子一旦易地酬勋,王亦大梁一布衣耳。』
  八年四月,吴越初起兵,丞相沈子虎者谏曰[8]:『江南国之藩蔽,今大王自撤其藩,将何以卫社稷乎?』不听,遂罢子虎政事,命通儒学士崔仁冀代之,总其兵要。
  五月壬申朔,加吴越王守太师,以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同平章事、宁远节度使,惟治为奉国军节度使,行军司马孙承祐为平江节度使,行营兵马都监丁德裕权知常州。先是,诏吴越王以兵属大将乌程沈承礼,随王师进讨。甲申,俶遣使入贡谢恩。
  十二月,江南平。先是,上尝召吴越进奏使任知果,令谕旨于王俶曰:『元帅克毗陵有大功,俟平江南,可暂来与朕相见,以慰延想之意,即当复还,不久留也。朕三执圭币以见上帝,岂食言乎?』崔仁冀亦告俶曰:『主上英武,所向无敌。今天下事势已可知,保族全名,上策也。』俶深然之。丁卯,俶请赴长春节朝觐,诏许之。
  九年二月,上闻吴越王将入朝,辛亥,遣皇子兴元尹德昭至雎阳迎劳之。己未,吴越王及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等入见崇德殿,宴长春殿。先是,车驾幸礼贤宅,案视供帐之具。及至,即诏俶居之,宠赉甚厚。俶所供奉,亦增倍于前也。庚申[9],大宴大明殿。甲子,诏俶、惟濬宴射苑中。丁卯,幸礼贤宅。
  三月庚午,命吴越王剑履上殿,诏书不名。辛未,以俶妻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王妃。宰相谓异姓诸侯王妻无封妃之典,上曰:『行自我朝,表异恩也。』即令其子惟濬持诏赐之。先是,上数召俶与惟濬宴射苑中,惟诸王预坐。俶拜,辄令内侍掖起。俶感泣。又尝令俶与晋王光义、京兆尹廷美叙兄弟之礼,俶伏地叩头,固辞得止。上将西幸,俶请扈从,不许,乃留惟濬侍祠,遣俶归国。是日,御讲武殿,谓俶曰:『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发。』俶泣涕,愿三岁一朝。上曰:『川途遥远,俟有诏乃来也。』先是,群臣皆有章疏,欲留俶而取其地,上不从,于是命取一黄袱以赐俶[10],封识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群臣乞留俶章疏也。俶益感惧。既归,每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俶岂敢宁居乎?』益以乘舆服玩为献,制作精巧。每修贡毕,列于庭,焚香而遣之。
  六月癸卯,吴越王俶遣使入贡,谢朝觐蒙殊礼及放令归国也。
  十月,太宗即位。
  太平兴国二年正月,吴越王遣其子温州刺史惟寅来修贡,贺登极。己卯,吴越王妃孙氏薨,诏给事中程羽为吊祭使。
  二月癸巳,吴越王遣使来修时贡,以镇东军安抚使[12],知越州钱仪为慎、瑞、师等州观察使[12],仍知越州;宣德军安抚使、知湖州钱信为新妫儒观察使,仍知湖州。仪、信皆吴越之弟。己亥,吴越王以山陵有期,遣使来修赙礼。
  三月甲子,吴越王复遣使来修贡。
  闰七月己酉,遣翰林学士李昉使吴越。
  九月,吴越王将入朝,先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来贡。壬辰,诏户部郎中侯陟至泗州迎劳之。及惟濬至,赐赉无算。
  三年二月,以吴越王将至,癸酉,命四方馆使梁迥往淮西迎劳之。
  三月己丑,以吴越王将至,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至宋州迎省。癸卯,吴越王先遣平江节度使孙承祐入朝奏事,上优礼之。乙巳,即命承祐护诸司供帐,劳俶于近郊,又命齐王廷美宴俶于迎春苑。己酉,俶见于崇德殿,宠赉甚厚。即日赐宴于长春殿,俶僚佐崔仁冀、黄夷简等皆预坐。
  四月壬戌,复宴吴越王于崇德殿。初,吴越王将入朝,尽辇其府实而行,分为五十,进犀象[13]、锦采、金银、珠贝、茶绵及服御器用之物逾钜万计[14]。俶意求反国,故厚其贡奉,以悦朝廷。宰相卢多逊劝上,遂留俶不遣。凡三十余请,不获命。会陈洪进纳土,俶恐惧,乃籍其国兵甲献之。是日,复上表乞罢封吴越国,及解天下大元帅之职,寝书诏不名之制,且求归本道。上不许。俶不知所为,崔仁冀曰:『朝廷意可知矣。大王不速纳土,祸且至。』俶左右争言不可,仁冀厉声曰:『今已在人掌握中,去国千里,惟有羽翼,乃能飞去耳。』俶独与仁冀决策。是日,遂上表,献所管十三州、一军。上御乾元殿受朝,如冬正仪。俶朝退,将吏寮属始知之,千余人皆恸哭曰:『吾王不归矣!』凡得县八十六,户五十五万六百八,兵十一万五千三十六。丙戌,命考功郎中范旻权知两浙诸州事。钱氏据两浙踰八十年,外厚贡献,内侍奢僭,地狭民众,赋敛苛暴,虽鱼卵菜茹,纤悉收取,斗升之逋,罪至鞭背。每笞一人,则诸案吏人各持具簿列于庭,先唱一簿,以所负多少量为笞数。笞已,次吏复唱而笞之,尽诸簿乃止。少者犹笞数十,多者至五百余。讫于国除,民苦其政。旻既至,悉条奏请蠲除之。诏从其请。丁亥,封钱俶为淮海国王,以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为淮南节度使,奉国节度使惟治为镇江节度使,平江节度使孙承祐为泰宁节度使,威武节度使沈承礼为安化军节度使,浙江西道盐铁副使崔仁冀为淮南节度使。戊子,德音赦两浙管内诸州给复一年。
  七月中元节,张灯。诏有司于淮海王俶第前设灯山,陈声乐以宠之。
  江休复《杂志》进钱买灯,盖此事也。休复误以为上元。
  八月,诏两浙发淮海王俶缌麻以上亲及所管官吏悉归阙,凡舟千四百艘,所过以兵护送之。初,淮海王俶入朝,命其子镇国节度使惟治权知吴越国事。 一夕厩中火,惟治率兵临高下视,令亲信十数辈仗剑申令:敢后顾者斩,顷之火息,妻族隶帐下者恃亲犯法,惟治命杖脊于府门,于是惟治悉奉兵民图籍、帑廪管籥授知杭州范旻,与其弟惟演等皆赴阙。诏遣内侍护诸司供帐劳于近郊。壬申,对于长春殿,各赐衣带、鞍马、器币。
  十月,杭州送钱俶伶人凡八十有一人。诏付教坊隶习,寻以三十六人还杭州,四十五人赐俶。
  四年,上亲征太原。五月,刘继元降。上顾谓俶曰:『卿能保全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
  五年六月。初,以礼贤宅赐钱俶,俶以白金三百斤为谢。
  八月戊戌,幸钱俶第视疾,赐俶银万两、绢万匹、钱百万、金器千两,又赐俶子惟濬、惟治银各万两。
  六年三月己未,以淮南节度副使崔仁冀为卫尉卿,淮海王俶言其才可用故也。
  十二月,淮海王俶等贺郊祀,贡马皆驽,为廊吏所发。诏释其罪。
  八年十二月,淮海王俶三上表,乞解兵马大元帅、国王、尚书令、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等官。诏止罢元帅,余不许。
  雍熙元年十二月庚辰,淮海国王钱俶改封汉南国王。
  四年二月丙申,以汉南国王钱俶为武胜节度使,改封南阳国王。俶始被病家居,有黄门赵海乘酒夜造其弟求见俶,因出药一粒与之,谓俶曰:『此药上所赐,愿王饵之。』俶因饵焉。既去,家人皆惶惑不测。俶曰:『主上待我厚,所赐必良药也,又何疑哉?』后数日,上闻大惊,捕海系狱,决杖流海岛。于是以俶久病,诏免入辞。壬子,俶四上表让国王。甲寅,改封许王。
  端拱元年二月,武胜节度使、许王钱俶封邓王。
  八月戊寅[15],武胜节度使、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邓王钱俶卒[16]。上为辍视朝七日,追封秦国王,命中使护丧事,葬洛阳。俶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四十年,为元帅三十五年,穷极富贵,福履之盛,近代无比。
十一月,钱俶夫人余氏献女乐十人,上不纳,厚赐遣还。

校勘记
[1]莫少怜 《长编》卷六作『莫少璘』。
[2]言 原本脱此字,句不通,据《长编》卷十一补。
[3]卢牧 《长编》卷十二作『卢收』。
[4]毋得 原本作『每得』,据《长编》卷十二改。
[5]五千斛 《长编》卷十二作『五十斛』,是。
[6]孙全章 《长编》卷二作『孙全璋』。
[7]吴越王 原本脱『王』字,据《长编》卷六补。
[8]沈子虎 《长编》卷十六作『沈虎子』。
[9]于前也庚申 原本作『于前□□□□』,据《长编》卷十七补。
[10]黄袱 原本作「黄复』,据《长编》卷十七改。
[11]镇东军 原本脱『东』字,据《长编》卷十八补。
[12]钱仪为慎瑞师等州观察使 原本作『钱仪妫真等州观察使』,据《长编》卷十八改。
[13]犀象 原本作『群象】,据《长编》卷十九改。
[14]器用 原本脱『用』字,句不通,据《长编》卷十八补。
[15]八月 原本作『六月』,据《长编》卷二十九改。
[16]太师尚书令兼 此六字原本为墨丁,据《长编》卷二十九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五 下半卷原阙
太祖皇帝

亲征河东 太宗朝附
  建隆元年。先是,北汉诱代北诸部侵掠河西之地,诏诸镇会兵以御之。三月,定难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李彝兴言:遣都将李彝进援麟州,北汉引众去。北汉主知昭义节度使李筠有异志,潜以蜡书诱筠,筠执监军亳州防御使周光逊等送于北汉,纳款求援。
  五月辛酉,以洺州团练使博野郭进为本路防御使兼西山巡检使,备北汉也。北汉主遣内园使李弼以诏书、金帛、善马赐李筠,筠遣刘继冲诣晋阳,请北汉举兵南下,己为前导。北汉主即日大阅,倾国自将以出。至太平驿,筠身率官属、耆老迎谒。筠还,遣宣徽使莱人卢赞监其军。丁巳,上亲征李筠。
  六月辛巳,克泽州,李筠赴火死。获北汉宰相卫融[1]。北汉主闻筠败,自太平驿遁还晋阳。
  七月戊申,上至京师,因使卫融致书北汉主求周光逊等,约亦归融太原。北汉主不报。辛亥,以融为太府卿。武胜节度使张永德来朝。上将有事于北汉,因密访策略,永德曰:『太原兵少而悍,加以契丹力援,未可仓卒取也。臣以为每岁多设游兵,扰其田事,仍发问使谍之。先绝其援,然后可图。』上曰:『善。』
  九月壬寅,李继勋言帅师入北汉境,烧平遥县,虏掠甚众。
  十月,晋州兵马钤辖、郑州防御使荊罕儒战没。
  二年十一月,晋州言败北汉兵于汾西,获马、牛、驴数千计。
  十二月乙未,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奏:败北汉军千余人,斩首百余级。
  三年正月,北汉寇潞、晋二州,守将击走之。
  四月,邢州言:北汉民四百七十人来降。戊申,北汉寇麟州,防御使杨重勋击走之[2]。
  七月,北汉捉生指挥使路贵等十一人来降,并补内殿直。
  乾德元年七月丁巳,安国节度使王全斌言:与西山都巡检使、洺州防御使郭进等率兵入北汉界,获生口数千人来献,诏释之。
  八月丁亥,王全斌言:复与郭进、曹彬等攻北汉乐平县,降其拱卫指挥王超等及所部兵一千八百人。北汉侍卫都指挥使尉进等悉蕃汉兵来救,三战皆败之,遂下乐平,即建为乐平军。辛卯,以乐平降兵为效顺军。丙申,北汉静阳等十八寨首领相帅来降。
  九月,北汉主诱契丹兵攻平晋军,命洺州防御使郭进、濮州防御使张彦进、客省使曹彬、赵州刺史陈万通领步骑万余往救之,未至一舍,北汉引兵去。
  十一月乙亥,上将有事于南郊,命沿边诸将分道略北汉境。
  十二月,遣内客省使曹彬、通事舍人王继筠分诣晋、潞州,与节度使赵彦徽、李继勋会兵入北汉境,攻其边邑及辽、石州。初,北汉主嗣位,所以事契丹者多略,不如世祖时每事必禀之(刘旻庙号世祖。)于是契丹遣使持书来责。北汉主得书恐惧,遣使重币往谢,契丹执其使不报。北汉主再遣使修贡,契丹又执其使不报。北汉地簿产少,又岁输契丹,故国用日削,乃拜五台僧继容为鸿胪卿。继容,故燕王刘守光之子,为人多智,善商财利,世祖颇倚赖之。继容能讲《华严经》,四方供施,多蓄积以佐国用。五台当契丹界上,继容常得其马以献,号添都马,岁率数百匹。又于栢谷置银冶,募民凿山取矿烹银。北汉主取其银以输契丹,岁千金,因即其冶建宝兴军。
  乾德二年正月,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兵马钤辖康延绍等帅步骑万余攻辽州,北汉马军都指挥使郝贵超领兵来援,战于城下,贵超大败。刺史杜延韬危蹙,与拱卫都指挥使冀进、兵马都监供奉官侯美籍部下兵三千人,举城来降。北汉寻诱契丹步骑六万人入寇,继勋复与彰德节度使罗彦瑰、西山巡检使郭进、内客省使曹彬等领六万众赴之,大破契丹及北汉军于辽州城下。
  二月乙未,北汉耀州团练使周审玉等四人来降,各赐方物有差。以审玉为汾州团练使,改名承瑨[3]。
  四年,北汉复取辽州[4]。
  五年,北汉将阎章、樊晖各以砦来降。
  开宝元年秋七月,北汉主钧殂,养子继恩立。初,世祖女适薛钊,生继恩;再适何氏,生继元。二子初幼孤,世祖以钧无子,命养为子。钧尝谓郭无为曰:『继恩巽软,非济世材,恐不能了我家事,将奈何?』无为不对。至是病笃,召无为付以后事。继恩既嗣位,怨无为初不助己,且患其专政,加守司空,外示优礼,内实疏之。
  八月戊辰,遣李继勋将兵伐北汉。初,帝尝因谍者谓汉主曰:『君家与周世雠,宜不屈。今我与尔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汉主遣谍者报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以当中国,然我家世非叛者,区区守此,盖惧汉氏之不血食也。』帝哀其言,谓谍者曰:『为我语钧,开尔一生路。』故终钧世不加兵。至是,闻其卒,遣李继勋等以禁军伐之。
  北汉主初立,宋兵已入其境,乃遣刘继业、马峰等领军扼团柏谷。峰至铜锅河,李继勋前锋将何继筠击破之,斩首三千余级,遂夺汾河桥,薄太原城下,焚延夏门。
  九月,北汉主欲逐郭无为,畏懦不能决。月余,供奉官侯霸荣率十余人,挺刃入阁,反扃其门。时继恩独处丧次,见之惊起,绕屏还走,霸荣以刃揕其胸,杀之。无为使人梯屋入,杀霸荣。继恩立才六十余日,并人疑无为授意于霸荣,亟杀之以灭口。无为与群臣议立继恩之弟继元,参议中书事张昭敏独曰:『少主非刘氏,故嗣位不终。今宜立宗姓,以慰民望。世祖嫡孙继文,久留契丹,历险阻,宜迎立之,可以固宗社,结虏援。』无为不从,以继元易制,遂立之。
  十一月,北汉主遣使告即位于契丹,且乞师。契丹主遣挞烈将诸道兵救之。帝亦遣使赍诏谕北汉主令降,约以平卢节度使授之。又别赐郭无为诏,许以邢州节度使。无为得诏色动,劝北汉主纳款,北汉主不从。初,帝使谍者惠璘伪称殿前指挥使,负罪奔北汉,无为知其谋,使为供奉官。及宋兵入境,璘即奔赴,至岚谷,候吏护送太原,北汉主使无为鞫之,无为释不问。有李超者,知璘奸状,上告,无为怒,并超斩之以绝口。李继勋等闻契丹兵来,皆引归,北汉因大掠晋、绛二州。
  北汉主继元妻段氏尝以小过为孝和后郭氏所责,既而病卒。继元疑后杀之,后方缞服哭孝和帝于柩前,继元遣其嬖臣范超执而缢杀之。宫中嫔御遭罹逼辱,无复嫌间。世祖十子,镐、铙、锡最有贤行,继元听群小之谮,幽囚之,未踰年皆死。
  二年三月,帝以李继勋等师还无功,谋再举,以问魏仁浦曰:『朕欲亲征太原,何如?』仁浦曰:『欲速则不达,惟陛下重之。』帝不听,命继勋等将兵先赴太原,以光义为东京留守,自将发汴。三月,至太原。筑长连城围之,立砦于城四面:继勋军于南,赵赞军于西,曹彬军于北,党进军于东。北汉刘继业等乘晦突门,犯东、西砦,战败而遁。帝又命壅汾、晋二水以灌城,汉人大恐。郭无为复劝北汉主出降,汉主不从。一日,因宴群臣,无为痛哭于庭曰:『奈何以空城抗宋百万之师乎!』引佩刀欲自刺,冀动众心。汉主遽降阶执其手,引升坐而止。
  夏四月,契丹复救北汉,帝度其必由镇、定救太原,使韩重赟倍道兼行赴之。又闻其分道,一自石岭关入,召何继筠逆击,授以方略。继筠遇契丹兵于阳曲,大败之,斩首千余级。重赟亦先阵于嘉山,契丹兵自定州西入,见旗帜,大骇欲遁,重赟急击,大破之,擒其首领三十余人。帝命以所获契丹俘示于城下,城中丧气。宪州判官史昭文、岚州刺史赵文度各以城降。
  闰五月壬子,帝班师。时,契丹主遣韩知璠册立北汉主。知璠习知戎备,在围城中,昼夜督察,尽心固守。帝命水军载弩环攻,骁将石汉卿等多战死,北汉兵亦屡败。夜半,忽传呼:『汉主出降。』帝将开壁门,将作使赵璲曰:『受降如受敌,讵可中夜轻出!』已而果谍者。契丹复遣南大王者将兵援北汉,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怀忠曰:『敌势已困,若选劲兵急攻,破在旦夕。』都虞候赵廷翰请先登,帝壮之,俾率众攻城。战不利,怀忠中流矢几死。时帝师顿于甘草地,会暑雨,军士多疾,太常博士李光赞上书请班师。帝以问赵普,普亦以为然。乃分兵屯镇、潞,徙北汉民万余户于山东、河南而还。北汉主籍宋所弃军储,得粟三万,茶、绢各数万,丧败之余,赖此少济。
  太原之围,南城为汾水所陷。郭无为谋出降,因请自将夜击宋。北汉主信之,选精甲千人付无为,自登延夏门送之。无为行至北桥,值风雨晦冥而止。至是,阉人卫德贵告其事,且言无为献地之谋,踪迹屡露,反状明白,不可赦。北汉主乃杀之以徇。
  三年春正月,契丹韩知璠自太原归,言晋阳多梗而刘继元无辅。政事令高勋亦言:『我与晋阳,父子之国,先君以一怒而尽拘其使,甚无谓也。』契丹主乃尽索北汉使者,凡十六人,厚礼而遣之。仍命刘继文为平章事,李弼为枢密使,俾辅继元。继文等久留契丹,复受其命归秉国政,左右皆谗毁之,北汉主乃出继文为代州刺史,李弼为宪州刺史。
  是年,北汉主以僧继颐为太师兼中书令。继颐本刘氏孽子,以宗姓授鸿胪卿,尝游华严,见地有宝气,乃于团柏谷置银场,募民凿山,官收十之四,继颐自督,所获即倍于民。时北汉主多内宠,继颐献首饰数百副,北汉主大喜,遂有是命。
  六年十二月,北汉主杀其弟刘继钦。初,北汉主为大内都点检,父钧以其幼弱,命刘继钦副之,委以禁卫。北汉主立,亲旧多所诛放,继钦遂谢病请罢。北汉主曰:『继钦但事先帝,岂肯为我尽力耶!』乃黜居交城,寻遣人杀之。北汉主性残忍,凡臣下有忤意,必族其家。自帝亲征及遣将攻伐,因之杀伤不可胜计,大将张崇训、郑进、卫俦、故相张昭敏、枢密使高仲曦等,先后俱以才见杀。
  九年八月,帝令党进、潘美、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率兵分五道以攻太原,又遣郭进等分攻忻、代、汾、沁、辽、石等州。诸将所向克捷,进败北汉兵于太原城。北汉主急求救于契丹,契丹主遣其相耶律沙救之。师还。先是,帝尝微行过赵普,与普谋下汉。普曰:『太原当西、北二面,太原既下,则二边之患我独当之。不如姑俟削平诸国,则弹丸黑子之地,将安逃乎!』帝以为然,故虽连年攻伐,至城下,辄退师。
  太宗太平兴国四年春正月庚寅,帝议伐汉,薛居正等多以为不可,惟曹彬力赞之,帝意遂决。乃以潘美为北路都招讨使,帅崔彦进、李汉琼、刘遇、曹翰、米信、田重进军,分四面攻太原城。又以郭进为太原石岭关都部署,以断燕、蓟援师。
  二月甲子,帝自将伐汉。
  三月己未,汉求救于契丹,契丹遣耶律沙为都统,敌烈为监军,帅师赴之。至白马岭,与都部署郭进遇。沙欲阻涧以待后军,敌烈不从,渡涧迎战,未成列,进薄之,契丹大败,敌烈等皆死。会耶律斜轸兵至,进引师退。沙得免。田钦祚护石岭屯军,恣为奸利,进不能禁,屡形于言,钦祚憾之。进武人,刚烈,战功高,钦祚数加凌侮,进不能堪,遂缢而死。钦祚以卒中风眩闻。帝悼惜良久,赠安国节度使。左右皆知而无敢言者。寻诏以牛思进代之。
  夏四月,帝发镇州。行营都监折御卿分兵攻岢岚军,下之,遂取岚州。汉人于隆州依险筑城以拒,帝遣军使解晖、折彦赞等先发兵围之,继遣尹勋往,城遂陷。
  庚午,帝次太原。时潘美等屡败汉兵,进筑长连城围太原,矢石交下如雨。汉外援不至,饷道又绝,城中大惧。帝至,督战益急,城无完堞。帝虑城陷杀伤者众,诏谕继元降。使者至城,守陴者不纳。帝亲督诸将士进薄城下,列阵于前,蹲甲交射,矢集城上如蝟毛。
五月,汉指挥使郭万超踰城出降,继元亲信之臣多亡,城中危急。帝复诏谕继元速降,当保终始富贵。诏虽入城,而诸将锐攻不可遏。帝犹虑城陷害良民,麾兵少却。甲申,继元乃夜遣客省使李勋奉表乞降。诏许之,因至城北,张乐宴从臣于城台。明日,继元率官属缟衣、纱帽待罪台下。帝释之,赐袭衣、玉带,召使升台。继元叩首谢罪。诏授特进、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赐赉甚厚。命刘保勋知太原府。凡得州十、军一、县四十一。帝作《平晋诗》,命从臣和。又授汉相李恽以下官有差。诏毁太原旧城,改为平晋县,以榆次县为并州。遣使分部徙太原民居之。纵火焚太原庐舍,老幼趋城门不及,焚死者甚众。

校勘记
[1]北汉宰相 原本作『洺州』,据《长编》卷一改。按:卫融,洺州人。此句或当作『北汉宰相洺州卫融』更切。
[2]击走之 原本脱『走』字,据《长编》卷三补。
[3]『二月乙未北汉』至『改名承瑨』 此五句原本自『北』字下注云:『下阙』,据《长编》卷五补三十三字。
[4]四年北汉复取辽州 按:原本自此至卷末全阙,为尽量保持文献完整,自本句下,取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十二《平北汉》文字补足,以资参考。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六(阙)
太祖皇帝

受禅
圣德(阙)
圣学(阙)
亲信赵普(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七(阙)
太祖皇帝

罢节度使权(阙)
优礼节度使(阙)
驾驭将帅(阙)
政迹(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八 上半卷原阙
太宗皇帝受位(原阙)

秦王事迹
  建隆元年,授廷美嘉州防御使。二年,迁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乾德二年,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开宝六年,加检校太保、侍中、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使。太宗即位,加中书令、开封尹,封齐王,又加检校太师。从征太原,进封秦王[1]。
  太平兴国五年十一月壬寅,契丹寇雄州。丙午,以秦王廷美为东京留守。壬子,发京师[2]。太子太保赵普奉朝请累年,卢多逊益毁之[3],郁郁不得志。普子承宗娶燕国长公主女。承宗适知潭州,受诏归阙,成婚礼。未逾月,多逊白遣归任,普由是愤怒。会如京使柴禹锡等告秦王廷美骄恣,将有阴谋窃发。上诏问普,普对曰:『臣愿备枢轴,以察奸变。』退复密奏:『臣开国旧臣,为权幸所沮。』因言昭宪顾命及先朝自愬之事。上于宫中访得普前所上章,并发金匮,遂大感悟,即留承宗京师。召普谓曰:『人谁无过?朕不待五十,已知四十九年非矣!』辛亥[4],以普为司徒兼侍中。始,太祖传位于上,昭宪顾命也。或曰:昭宪及太祖本意,盖欲上复传之廷美,而廷美复传之德昭。故上即位,亟命廷美尹开封,德昭授贵州防御使,实称皇子,皆缘昭宪及太祖意也。德昭既不得其死,德芳相继夭绝,廷美始不自安,浸有邪谋。他日,上尝以传国意访之赵普,普曰:『太祖已误,陛下岂容再误耶?』于是普复入相,廷美遂得罪。凡廷美所以得罪,则普为之也。
  王禹偁《遗事》云:太祖孝于太后,友爱兄弟,旷古未有。万机之暇,召晋王、秦王。秦王,上弟也。宣祖第三子名廷美,亦杜后所生。今本传言王是太祖乳母所生,非也,其有旨哉?及皇子南阳王德昭、东平王德芳,皆上子也。及皇姪、公主等共宴太后阁中。酒酣,上白太后曰:『臣百年后传位于晋王,令晋王百年后传位于秦王。』后大喜,曰:『吾久有此意,而不欲言之。吾欲万世之下,闻一妇人生三天子,不谓天生孝子,成吾之志!』令晋王、秦王起谢之。既而后谓二王曰:『陛下自布衣事周室,常以力战图功,万死而遇一生,方致身为节度使。及受天命,将逾一纪,无日不征,无月不战,历尽艰危,方成帝业。汝辈无劳安坐,而成丕绪,岂不知幸乎?后各不得有负陛下。吾不知秦王百年后将付何人?』秦王曰:『愿立南阳王德昭。』后又喜曰:『是矣,是矣。然则陛下有此意,吾料之,亦天意也。他日各不得逾,逾者罪同大逆,天必殛之!』上又令皇子德昭谢皇太后。太后又谓上曰:『可与吾呼赵普来,令以今日之约作誓书,与汝兄弟传而收之。仍令择日告天地、宗庙。陛下可以行之否?』上即时如太后旨,召赵普入宫,令制文。普辞以素不能为文,遂召陶谷为文。别日,令普告天地、宗庙,而以誓书宣付晋王收之。上崩,兴国初,今上立书付秦王收之。后秦王谋不轨,王幽死。书后入禁中,不知所之。上子南阳王寻亦坐事,逼令自杀,传袭之约绝矣。按:禹偁《遗事》既与国史不同,要不可信。然廷美尹开封,德昭授贵州防御使,颇与太祖传位之迹略同。恐昭宪及太祖意或如此,故司马《记闻》亦云太后欲传位二弟。盖当时多有是说也。今两存之。所云赵普请使陶谷草誓书,转以相付,则必不然,今不取之。秦王既幽死,誓书收入禁中,南阳王寻亦坐事,令自杀,此尤误。不知德昭自杀乃太平兴国四年八月,德芳死乃六年三月,而廷美七年三月始罢开封尹也。大抵《遗事》言多鄙近,不似禹偁,故不可据信,然亦不可全弃也。两存其说,则祖宗盛德,自著后世,必知其诬矣。又云:廷美乃祖宗母弟,则于昭宪顾命时已辨之。江休复《嘉祐杂志》云:祖宗□□各相去十数岁生。与《遗事》略同,定明当时多有是说也。
  壬子,秦王廷美乞班赵普下。从之。
  七年三月,或告秦王廷美与左右谋,欲以此时窃发,若不果,则诈称病于府弟,候车驾临省,因作乱。上不忍暴其事。癸卯,罢廷美开封尹,授西京留守。壬子,赐秦王廷美袭衣、通犀带,钱千万缗[5],绢、采各万匹,银万两,西京甲第一区。又赐留守判官阎矩、河南府判官王通钱一百万。
  四月壬戌,诏枢密使曹彬饯秦王廷美于琼林苑,始赴西京。以如京使柴禹锡为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翰林副使杨守一为东上閤门使,充枢密都承旨。守一,即守素也,与禹锡同告秦王廷美阴谋事,故赏之。乙丑,左卫将军、枢密承旨陈从信罢为左卫将军,皇城使刘知信为右卫将军,弓箭库使惠延真为商州长史,禁军列校皇甫继明责为汝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定人王荣责为濮州教练使,皆坐交通秦王廷美及受其燕犒也。荣未行,或又告荣常与廷美亲吏狂言『我不久当得节帅』[6],遂削籍流海岛。赵普既复相,卢多逊益不自安。普屡讽多逊令引退,多逊贪权固位,不能自决。会普廉得多逊与秦王廷美交通事,遂以闻。上怒。戊辰,责授多逊兵部尚书,下御史狱。捕系中书守当官赵白、秦府孔目官阎密、小吏王继勋、樊德明、赵怀禄、阎怀忠等,命翰林学士承旨李昉、学士扈蒙、卫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知杂事滕中正杂治之。多逊自言:累遣赵白以中书机事密告廷美。去年九月中[7],又令赵白言于廷美云:『愿宫车晏驾,尽力事大王。』廷美又遣樊德明报□多逊受之[8]。阎密初给事廷美左右,上即位,补殿直,仍隶秦王府,恣横不法,言多指斥。王继勋,廷美尤亲信之,尝使求访声妓。继勋怙势取货,赃污狼籍。樊德明素与赵白游处,多逊因之以结廷美,廷美又累遣赵怀禄私召同母弟军器库副使赵廷俊与语。阎怀忠尝为廷美遣诣淮海王俶求犀玉带、金酒器。怀忠受俶私遗白金百两、金器、绢扇等。廷美又尝遣怀忠赍银碗、锦采、羊酒诣其妻父御前忠佐马军都军头开封潘潾营燕军校,至是皆伏罪。丙子,诏文武常参官集议朝堂。太子太师王溥等七十四人奏多逊及廷美顾望咒咀,大逆不道,宜行诛灭,以正刑章。赵白等请处斩。丁丑,诏削夺多逊官爵,并家属流崖州;廷美勒归私第;赵白、阎密、王继勋、樊德明、赵怀禄、阎怀忠皆斩于都门之外,籍入其家财。诏秦王廷美男女等宜正名,呼贵州防御使;德恭等仍为皇姪;皇姪女适韩氏,去云阳宫主之号;右监门将军韩崇业降为右千牛卫率府率、分司西京,仍去驸马都尉之号,并发遣往西京,就廷美安泊。中书舍人李穆与卢多逊雅相亲厚,秦王廷美之为西京留守,其朝辞笏记,又穆所草也。言事者劾奏之。壬午,责授司封员外郎。著作佐郎刘锡知粮料院,擅以米数十斛借秦王廷美。丁亥,上召锡诘之,锡顿首称死罪。上怒,命左右批数千,委顿而止。
  五月癸巳,贬西京留守判官阎矩为涪州司户参军,前开封府推官孙屿为融州司户参军,皆秦王廷美官属,坐辅导无状也。赵普以秦王廷美谪居西洛非便,教知开封府李符上廷美不悔过怨望,乞徙远郡,以防他变。丙辰,降廷美为涪陵县公、房州安置,命崇仪副使阎彦进知房州,监察御史袁廓通判州事,各赐白金三百两。
  八年正月壬戌,上乳母陈国夫人耿氏卒,涪陵县公廷美之母也。
  雍熙元年,涪陵县公廷美至房州,颇自咎责,因忧悸成疾而卒。正月丁卯,房州以闻。上呜咽流涕,谓宰相曰:『廷美自少刚愎,长益凶恶。朕以同气至亲,不忍寘之于法,俾居房陵,冀其思过。中心念之,未始暂忘。方欲推恩复旧,遽兹殒逝,痛伤奈何?』因悲泣,感动左右。乃诏追封廷美为涪王,赐谥曰悼,为发哀成服。其后从容谓宰相曰[9]:『廷美母陈国夫人耿氏,朕乳母也。后出嫁赵氏,生军器库副使廷俊。朕以廷美故,令廷俊属鞬左右,廷俊泄禁中事于廷美。日者西池窃发之谋,若命有司穷究,则廷美罪不容诛。朕止令居守西洛,而廷美不悔过,益怨望,出不逊语,始命迁房陵,以全宥之。至于廷俊,亦不加深罪,但从贬黜。朕于廷美,盖无负矣!』言讫,为之恻然。李昉对曰:『涪陵悖逆,天下共闻。西池禁中事,若非陛下委曲宣示,臣等何由知之?』
  四月癸未,以涪悼王子德恭为峰州刺史,德隆为瀼州刺史,优其供赡,令勿失所。宋琪曰:『悖逆子孙,前代罕有存者。陛下睦亲推慈,舍罪恤孤,足以感动天地矣!』
  雍熙二年正月[10],以峰州刺史德恭为左武卫大将军、判济州,封安定侯;瀼州刺史德隆为右武卫大将军、判沂州[11],封长宁侯,诸弟皆随赴治所,令高品卫绍钦送往常俸外,岁给钱三百万,以充公费。命起居舍人韩检、右补阙刘蒙叟分为二州通判。上临遣之,曰:『德恭等始历郡政,善裨赞之。苟有阙失而不力正,止罪尔等!』
至道三年三月,真宗即位。五月戊戌[12],追复皇叔涪王廷美西京留守兼中书令、秦王。咸平二年闰三月[13],诏择汝、邓间地改葬秦悼王。

校勘记
[1]自『建隆元年』至『进封秦王』共八十六字 原本阙一页,为空白。为便于读者参阅,兹取《宋史﹒宗室﹒赵廷美传》略作补充。
[2]『太平兴国五年』至『发京师』共三十三字 原本阙,据《长编》卷二十一补。
[3]『太子太保』至『卢多逊』共十四字 原本阙,据《长编》卷二十三补。
[4]辛亥 按:此承上文之阙,为太平兴国六年九月之辛亥。
[5]千万 《长编》卷二十三作『十万』。
[6]当得 原本脱『得』字,据《长编》卷二十三补。
[7]去年九月中 原本作『去年廷美九月中』,『廷美』二字为衍文,兹据《长编》卷二十三删。
[8]廷美又遣樊德明报□多逊受之 按:此句脱误甚多,故文意不通。《长编》卷二十三作『廷美又遣樊德明报多逊云:「承旨言正会我意,我亦愿宫车早晏驾。」私遗多逊弓箭等。多逊受之。』
[9]从容谓宰相 原本『从』与『谓』间标注:『下阙六字』,与《长编》对照,实仅阙一『容』字,今据《长编》卷二十五补。
[10]雍熙二年正月 《宋史》卷二四四《赵德恭传》,德恭知济州在雍熙元年十二月。
[11]沂州 《长编》卷二十七:『雍熙三年春正月戊寅,德彝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判沂州。』与此说不同。
[12]五月戊戌 此条未见《长编》有载。按:《长编》四月戊戌,始见群臣于崇政殿西序。戊戌为四月初四,则本年五月不可能有『戊戌』日。
[13]咸平二年 原本作『咸平元年』,误。咸平元年无闰三月。其事在咸平二年闰三月丙戌。兹据《长编》卷四十四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
太宗皇帝

诸王事迹
  太平兴国八年三月己巳,诸王及皇子府初置谘议、翊善、侍讲等官,以户部员外郎王遹、著作佐郎姚坦、国子博士刑昺等十人为之。先是,诏丞、郎、给、谏以上官于常参官中举年五十已上通经者备官僚,遹等被举。
  九月[1],卫王德崇改名元佐,广平郡王德明改名元佑,第三子德昌改名元休,第四子德严改名元隽,第五子德和改名元杰;皇姪孙德雍改名惟吉,魏懿王子也,太祖甚爱之,视如己子,故与诸叔联名。上即位,犹居禁中,于是出閤,始改名焉。己酉,元佐进封楚王,元佑进封陈王,元休封韩王,元隽封冀王,元杰封益王,并加同平章事。
  雍熙元年七月庚午,上谓宰相曰:『近有人上章言及储贰者。朕万畿之暇,颇读前书,备见历代皇子踪迹。国家宗嗣,岂不在心?却缘事理之间,有所未可。朕于诸子,常加训励,见今僚属,悉择良善之士以辅翊之。至于舆台皂隶之辈,并是朕亲自选择,不欲令奸险巧佞人在左右。读书自有常,但缘年方幼少,未有成人之性。且欲令在左右,旦夕见好人,更待三五年后,各渐成长,自然别有道理。朕于处驭,必得其宜。』宋琪奏曰:『昨日起居,见诸王已下气质沈厚,举止安详,进退折旋,无非得礼,况又日亲善道,常近正人,此盖陛下慈训所及,实皇家之福也。』
  二年五月辛未,以左拾遗观成毕士安等四人为诸王府记室参军。上召谓曰:『诸子长宫庭,未闻世务,必资良臣贤士赞导为善,使日闻忠孝之美。卿等谨恪有行,故兹遴选,宜各勉之。』赐袭衣、银带、鞍马。
  九月。初,涪王廷美既得罪,楚王元佐独申救之,上不听。廷美死,元佐遂感心疾,经时不朝请。
  《龙川别志》言:太宗将立元佐为嗣,元佐辞,欲立太祖之子,由此遂废。按:太祖二子,德昭卒于太平兴国四年八月,德芳卒于六年三月。而元佐以七年七月出閤,时太祖之子无存者矣。元佐虽封卫王,盖未尝有建储之议也。九年正月,廷美死,元佐乃发狂,其发狂固不缘辞位。《别志》误矣。司马光《日记》载宋敏求云:廷美之贬,元佐请其罪,由是失爱。《日记》盖得其实矣。
  屡为残忍,不守法度,左右微过,必加手刃,仆吏过庭,往往弯弓射之。上甚诲励,皆不悛。是岁夏秋,疾甚,上深以为忧。是月疾小愈,上喜,因降德音:罪囚流以下释之。庚戊,重阳。召诸王宴射苑中,而元佐以疾新起不预。至暮,陈王元佑等过之,元佐谓曰:『汝等与至尊宴射而我不预焉,是为君父所弃也!』遂发愤,中夜,闭媵妾,纵火焚宫。迟明,烟焰未止。上意火必元佐所为也,令摄赴中书,遣御史按问,置巨校于前。元佐恐惧,具对以实。上遣入内都知王仁睿谓曰:『汝为亲王,富贵极矣,何凶悖如是?国家典宪,我不敢私,父子之情,于是绝矣!』元佐无以对。陈王元佑以下暨宰相近臣号泣营救,上涕泗谓曰:『朕每读书,见前代帝王子孙不率教者,未尝不扼腕愤恨。岂知我家亦有此事[2]?朕为宗社计,断不舍之。』遂下制废为庶人,送均州安置。顾谓宰相曰:『比者内外安宁,方思自适,而元佐纵火,实挠朕怀。』宋琪等对曰:『尧、舜有丹朱、商均,此不足以累圣德。元佐苟无心疾,当不至是。惟陛下开释。』丁巳,琪等帅百官伏閤拜表,乞留元佐京师。诏不许。表三上,乃许之。元佐行至黄山,召还,寘于南宫,使使者监护,不通外事。楚王府谘议赵齐、王遹、翊善戴元以辅导无状,皆请罪。上曰:『朕教训犹不从,岂汝等所能辅导耶?』并释不问。
  寇准通判郓州,得召见。太宗谓曰:『知卿有深谋远虑,试与朕决一事,令中外不惊动。此事已与大臣议之矣。』准请示其事,太宗曰:『东宫所为不法,它日必为桀纣之行。欲废之,则东宫亦有兵甲,恐因而招乱。』准曰:『请某月日,令东宫于某处摄行礼,其左右侍卫皆令从之。陛下搜其宫中,果有不法之事,俟还而示之。隔绝左右,勿令入而废之,一黄门力耳。』太宗以为然。及东宫出,因搜其宫中,得淫刑之器,有剜眼、挑筋、摘舌等物。还而示之,东宫服罪,遂废之,选立章圣为太子,自是太宗眷注益厚。此张唐英所著《仁宗政要﹒寇准传》所载也。传闻误谬,一至于此[3],盖因废元佐事耳。淳化三年十月,罢恭孝太子元僖,初无淫刑事也。唐英书世多有之,误谬不独此,不可不辨。
  三年七月甲午,陈王元佑改名元僖,韩王元休改名元侃,冀王元隽改名元份。
  十月甲辰,以陈王元僖为开封尹兼侍中,户部郎中张去华为开封府判官,殿中侍御史陈载为推官,并召见,谓曰:『卿等朝之端士,故兹选用,其善佐吾子。』各赐钱百万。及去华就迁左谏议大夫,又令枢密使王显传旨,谕以辅成之意。
  四年八月,水部员外郎、诸王府侍讲刑昺献《分门礼选》二十卷。上采其奏,得《文王世子》之篇,观之甚悦,因问入内西头供奉卫绍钦曰:『昺为诸王讲说,曾及此乎?』绍钦曰:『诸王常时访昺经义,昺每至发明君臣父子之道,必重复陈之。』上益喜,赐昺器币。(下阙四字。)
  端拱元年二月,陈王元僖进封许王,韩王元侃为荆南湖南节度使[4],进封襄王,冀王元份为威武建宁节度使,进封越王,益王元杰为剑南两川节度使。上手诏戒元僖等曰:『朕周显德中年十六,时江淮未宾,从昭武皇帝南征,屯于扬、泰等州。朕少习弓马,屡与贼交锋,贼应弦而踣者甚众。太祖驻兵六合,闻其事,拊髀大喜。年十八,从周世宗、太祖下瓦桥关、瀛、莫等州,亦在行阵。暨太祖即位,亲讨李筠、李重进,朕留守帝京,抚镇都下,上下如一。其年蒙委兵权,岁余受开封府尹,历十六七年,民间稼穑、君子小人真伪,无不更谙。即位以来,十三年矣。朕持俭素,外绝畋游之乐,内鄙声色之娱,真实之言,故无虚饰。汝等生于富贵,长自深宫,民庶艰难,人情善恶,必恐未晓。略说其本,岂尽余怀?夫帝子亲王,先须克己励精,听言纳谏。每著一衣,必悯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於听断之间,勿先恣其喜怒。朕每亲临庶政,岂敢惮于焦劳?礼接群臣,无非求于启沃。汝等勿鄙人短,勿恃己长,乃可永守富贵,而保终吉。先贤有言曰:逆我者是吾师,顺吾者是吾贼。此不可以不察也。』庚戌,以皇第六子元偓为左卫上将军,封徐国公,第七子元偁为右卫上将军、泾国公。御史中丞尝劾奏开封尹许王元僖,元僖不平,诉于上曰:『臣天子儿,以犯中丞,故被鞫。愿赐宽宥。』上曰:『此朝廷仪制,孰敢违之?朕若有过,臣下尚加纠擿。汝为开封尹,可不奉法耶?』论罚如式。
  淳化二年。上尝谓近臣曰:『累有人言储贰事。朕颇读书,见前代治乱,岂不在心?但近世浇薄,若建立太子,则宫僚皆须称臣,宫僚职次与上台等,人情之间,深所不安。盖诸子冲幼,未有成人之性,所命僚属,悉择良善之士。至于台隶辈,朕亦自拣选,不令奸巧险佞在其左右。读书听书[5],咸有课程。待其长成,自有裁制。何言事者未谅此心耶?』于是右正言、度支判官宋沆等五人伏閤上疏,请立许王元僖为皇太子,词意狂率。上怒甚,将加窜殛,以惩躁妄。而沆又宰相吕蒙正之妻族,蒙正所擢。蒙正首以援引亲昵、窃禄偷安罢相,责宋沆为宜州团练副使。
  三年十一月己亥,开封尹许王元僖早期,方坐殿庐中,觉体中不佳,遂不入谒,径归府。车驾遽临视,疾已亟。上呼之,犹能应。少选,薨,年二十七。上哭之恸,左右皆不敢仰视。追赠太子,谥曰恭孝。元僖性仁孝,姿貌雄毅,沈静寡言。尹京五年,政事无失,上尤钟爱。及薨,追念不已,或悲泣达旦不寐。作《思亡子》诗以示近臣。未几,人有言元僖为嬖妾张氏所惑,专恣捶仆,妾有至死者,而元僖不知。张氏于都城西佛寺招魂,葬其父母,僭差踰制;又言元僖因误食他物得病,及其宫中私事。上怒,命缢死张氏,捕元僖左右亲属系狱,令皇城使王继恩验问,悉决杖停免。掘烧张氏父母冢墓,亲属皆窜远恶。丙辰,诏罢册礼,但以一品卤簿葬焉。及真宗即位,始诏中外称太子之号。
  张唐英作《寇准传》。见上。按:准淳化三年已为枢密副使。元僖既死,太宗爱始衰。元僖无恙时,固未尝建东宫。不知唐英何所据?诬谤特甚,今不敢。淫刑事,盖因楚王元佐,已见雍熙二年九月。
  开封府判官右谏议大夫吕端、推官职方员外郎陈载坐裨赞无状,端左迁卫尉少卿,载殿中侍御史。许王府谘议工部郎中赵令图、侍讲库部员外郎阎象并坐辅导无状,免所居官,仍削两任。上始追捕许王寮吏,将穷竟其事。左谏议大夫魏羽乘间言于上曰:『汉戾太子窃弄父兵,当时言者以其罪笞尔。今许王之过,未甚于此也。』上嘉纳之,由是被劾者皆获轻典。
  十二月庚申,以右谏议大夫魏庠知开封府。
  五年二月己酉,以两川盗贼,徙封益王元杰为吴王,领淮南镇江节度使。初,考功郎中姚坦为益王府翊善。坦好直谏,王尝作假山,所费甚广。既成,召僚属置酒共观之,众皆褒叹其美,坦独俛首不视。王强使视之,坦曰:『但见血山,安得假山?』王惊问其故,对曰:『坦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上下相急剥,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血流满身,愁苦不聊生。此假山皆民租赋所出,非血山而何?』上亦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于上者。上曰:『伤民如此,何用山为?』命亟毁之。王每有过失,坦未尝不尽言规正,宫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称疾不朝。上日使医视之,逾夕不廖。上甚忧之,召王乳母入宫,问王疾增损状。乳母曰:『王本无疾,徒以翊善姚坦检束起居,曾不得自便,故成疾耳。』上怒曰:『吾选端士为王僚属者,固欲辅佐王为善尔。今王不能用规谏,而又诈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何可得也?且王年少,未知出此,必尔辈为之谋耳。』因命捽至后园,杖之数十。召坦,慰谕之曰:『卿居王宫,为群小所嫉,大为不易。卿但能如此,无患谗言,朕必不听也。』
  石介《圣政录》谓闻坦亦毁山者,真宗也,盖误以元杰,此事为封兖王时故耳。据本传,乃元杰为益王时。元杰二十三岁自益改封吴,真宗初,乃自吴改封兖。其封益时才十二岁,故太宗得云『王年少,不知出此』也。本传载此事殊不详,颇讥坦讦直。盖真宗尝召坦,戎令婉辞,非太宗也。本传但云上,不云真宗。疑传亦以上为太宗也。今并从《圣政录》及司马光《记闻》所载。然《记闻》犹以益王为兖王,今改之。
  九月壬申[6],以襄王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用寇准之言也。上谓寿王曰:『夫政教之设,在乎得人心而不扰之尔。得人心,莫若示之以诚信;不扰之,无如镇之以清净。推是而行,虽虎兕亦当驯狎,况于人乎?《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雠。」信哉斯言也,尔宜诫之。』诏升寿州为国,列于晋国之下、燕国之上。
  十月丙戌[7],以镇安行军司马杨徽之为左谏议大夫,与右谏议大夫毕士安并为开封府判官;兵部郎中乔维岳、寿王府记室参军水部郎中杨砺、谘议司封员外郎夏侯峤并为推官。徽之等入谢,上召升殿赐坐,谕以辅导之旨。
至道元年正月,始命司门员外郎开封孙??为皇姪皇孙教授。时中书言:『唐文宗朝,宰臣李石奏太子有侍读,诸王亦有侍读,无降杀之礼,请改为奉诸王讲读。今皇姪、皇孙皆列职环卫,请以教授为名。』从之。

立太子 王继恩邪谋附
  端拱元年二月己酉,以屯田员外郎杨砺为库部员外郎,充襄王府记室参军。砺,鄂人,周广顺初游澶州,持所为文谒世宗。尝独处僧舍,梦一人衣冠甚古,目砺曰:『汝能从我游乎?』砺即随往。顷之,睹宫卫严邃,若非人间。见大殿上真人服王者衣冠,秉圭南向,总三千余众。砺升殿礼谒,最上者前有案,置籍录入姓名。砺见己名居下,因请示休咎。真人曰:『我非汝师。』指一人曰:『此来和天尊,异日为汝主也。』砺问之,天尊笑曰:『此去四十年,汝功成,余名亦显矣。』砺再拜。寤而志之。砺初名励,以梦睹籍中作『砺』字,遂改焉。至是谒见藩府归,谓诸子曰:『吾今见襄王仪貌,即来和天尊也。』
  淳化二年,上尝谓近臣曰:『累有人言储贰事。朕颇读书,见前代治乱,岂不在心?但近世浇薄,若建立太子,则官僚皆须称臣,职次与上台等。人情之间,深所不安。盖诸子冲幼,未有成人之性,所命僚属,悉择良善之士。至于台隶辈,朕亦自拣择,不令奸巧险佞在其左右。读书听书,咸有课程。待其成长,自有裁制。何言事者未谅此心耶?』(余见上)
  五年九月,崇仪副使王得一尝入对禁中,或至夜分,颇敢言外事。又潜述人望,请立襄王为皇太子。壬申,以襄王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用寇准之言也。
  至道元年八月壬辰,制以开封尹、寿王元侃为皇太子,改名恒。大赦天下,文武常参官、子为父后见任官赐勋一转。诏皇太子兼判开封府。自唐天祜以来,中国多故,不遑立储贰。斯礼之废,将及百年,上始举而行之,中外胥悦。初,参知政事寇准自青州召还,入见,上足创甚,自发衣以示准,曰:『卿来何缓?』准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师。』上曰:『朕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准曰:『陛下诚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宦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之望者。』上俛首久之,屏左右,曰:『元侃可乎?』对曰:『非臣所知也!』上遂以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于是立为太子。京师之人见太子,喜跃曰:『真社稷之主也!』上闻之,召准谓曰:『四海心属太子,欲置我何地?』准曰:『陛下择所以付神器者,愿得社稷之主,乃万世之福也。』上趋宫中,语后嫔以下,六宫皆前贺。上复出延准,饮醉而罢。以左谏议大夫杨徽之兼左庶子,右谏议大夫毕士安兼右庶子,并为开封判官如故。徙左庶子裴祚为光禄少卿,右庶子慎从吉为卫尉少卿,少詹事宋雄为光禄少卿。先是,以东宫官为散秩,使祚等处之。既立太子,悉改授他职。癸巳,以尚书左丞李至、礼部侍郎李沆并兼太子宾客,见太子如师傅之仪。太子见,必先拜,动皆谘询。至等上表恳让,诏不许。至等入谢,上谓曰:『朕以太子仁孝贤明,尤所钟爱。今立为储贰,以固国本,当赖正人辅之以道。卿等可尽心调护,若动皆由礼,则宜赞成;事或未当,必须力言,勿因循而顺从之。至于礼乐诗书之道,可以裨益太子者,皆卿等素习,不假朕多训尔。』至等顿首谢。以兵部郎中乔维岳兼左谕德,水部郎中杨砺兼右谕德,司封员外郎、直昭文馆夏侯峤兼中舍,并为开封府推官。初置左春坊谒者,命左清道率府副率祥符王继英兼领之。然谒者本内侍之职,而太子有通事舍人,掌宣传导引之事,不名谒者又十率,品秩颇崇,非趋走左右者,所为盖执政之失也。丁酉,以翰林学士承旨宋白为册皇太子礼仪使。有司既定册礼,又言:『唐制:宫臣参贺太子皆舞蹈,开元始罢之。故事,百官及东宫接见,只呼皇太子;上笺启即称皇太子殿下[8],百官自称名,宫官自称臣,常所行用左春坊印,宫内行令。又按唐制:凡东宫处分谕事之书,皇太子并画诺,令左、右庶子以下署姓名,宣奉行书按画日。其与亲友、师傅书不用此制。今请如开元之制,宫臣止称臣,不行舞蹈之礼。伏缘皇太子兼判开封府,其所上表状,即署皇太子位;其当申中书、枢密院状,只判官等署;余断按及处分公事,并画诺。』诏改『诺』为『准』,余皆从之。又言:『百官见皇太子,自两省五品、尚书省御史台四品、诸司三品以上皆答拜,余悉受拜;宫臣自左、右庶子以下悉用参见之仪。其皇太子宴会,位在王公上。』奏可。有司又草具皇太子受册毕见皇后仪,诏止用宫中常礼。
  九月丁卯,上御朝元殿,册皇太子,陈列如元会之仪。皇太子自东宫常服乘马赴朝元门外幄次,改服远游冠,朱明衣;三师、三少导从入殿,受册宝;太尉率百官奉贺。皇太子易服,乘马还宫。百官常服诣宫参贺,自枢密使、内职、诸王、宗室、师保、宾客、宫臣等毕集,皆序班于宫门之外。庶子版奏外备,内臣褰帘。皇太子常服出次就坐,诸王、宗室参贺,再拜讫,垂帘,皇太子降坐还次,中书门下文武百官、枢密使、内职、师保、宾客而下以次参贺,皆降阶答拜讫,升坐,受文武官、宫臣三品以下参贺。庚午,具卤簿,谒太庙五室。常服乘马,出东华门升辂。十月乙亥,皇太子让官僚称臣,许之。丙子,皇太子言:『臣先与元份等同候朝于崇德门西庐中,今迁在门东宰相直庐内。伏乞仍旧,庶因辨色之会,时接同气之欢。』上览奏,谓宰相曰:『太子孝悌之性出于自然,深可嘉者。』因降诏从所乞。
  二年二月戊寅,以越王元份为杭州大都督兼领越州,吴王元杰为扬州大都督兼领寿州。己卯,以徐国公元偓为洪州都督、镇南节度使、泾国公,元偁为鄂州都督、武清节度使。庚辰,以皇姪孙左羽林大军将军惟吉领阆州观察使,凡邸第供拟,车服赐予,皆与诸王相埒。自余王子,不得与偕。惟吉,魏王德昭长子也。
  三年二月,上不豫。戊午,始诏文武百官并于崇政殿起居。自皇太子、亲王及诸军校分为七班,皇太子、诸王、文武群臣以上不豫,各于佛寺修斋祈福。
  三月癸巳,上崩于万岁殿。参知政事温仲舒宣遗制,真宗即位柩前。初,太宗不豫,宣政使王继恩忌上英明,与参知政事李昌龄、知制诰胡旦谋立楚王元佐,颇间上。宰相吕端问疾禁中,见上不在旁,疑有变,乃以笏书『大渐』字,令亲密吏趋上入侍。及太宗崩,继恩白后至中书,召端议所立。端前知其谋,即绐继恩,使人书閤,检太宗先赐墨诏,遂锁之。亟入宫。后谓曰:『宫车宴驾,立嗣以长顺也。今将奈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政为今日,岂容更有异论!』后默然。上即位,端平立殿下不拜,请卷帘升视,然后降阶,率群臣拜呼万岁。
王继恩等谋废立,《实录》、国史绝不见其事迹,盖若有所隐讳。今据吕诲集《正惠公补传》及司马光《记闻》增修。《补传》所载,比之《记闻》尤详也。
甲午,命给事中毕士安权知开封府。夏四月乙未朔,尊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丙申,出大行遗留物赐宗室近臣有差。戊戌,始见群臣于崇德殿西序,命越王元份为山陵使。庚子,赐百官银帛有差。癸卯,宰相吕端加右仆射。皇弟越王元份为永兴凤翔节度使,进封雍王;吴王元杰为武宁泰宁节度使,进封兖王,并兼中书令。镇南节度使、徐国公元偓进封彭城郡王,武昌节度、泾国公元偁进封安定郡王,并同平章事。皇第八弟元俨为左卫上将军,封曹国公。
  四月辛酉,兵部郎中、知制诰、史馆修撰胡旦责授安远节度行军司马。旦与王继恩等邪谋既露,上新即位,未欲穷究之。而旦草行庆制词,颇恣胸臆,多所溢美,上故先绌之[9]。
  五月甲戌,户部侍郎、参知政事李昌龄责授忠武行军司马,宣政使、桂州观察使王继恩责授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安远节度行军司马胡旦削籍,流浔州。太宗之即位也,继恩有力焉,太宗以为忠,自是宠遇莫比。继恩喜结党邀名誉,乘间或敢言事,荐外朝臣,故士大夫之轻薄好进者辄与往来,每以多宝僧舍为期[10]。潘阆得官,亦继恩所荐也。阆者倾险士,尝劝继恩乘间劝太宗立储贰,为他日计,且言:『南衙自谓当立,立之将不德我。即议所立,宜立诸王之不当立者。』南衙,谓上也。继恩入其说,颇惑太宗。讫立上,阆寻坐狂妄绌。太宗疾革,继恩与昌龄及旦更起邪谋。吕端觉之,谋不得逞。上既即位,加恩百官,继恩又密托旦为褒辞。旦已先坐绌,于是并逐三人者。诏以继恩潜怀凶慝,与昌龄等交通请托,漏泄宫禁语言也。寻诏:『中外臣僚曾与继恩交结及通书疏者,一切不问。』后二年,继恩死于贬所。
  《实录》与国史并不明著继恩等罪状,但具录甲戌诏书。盖当时有所避耳。诏称昌龄恣行请托,深乱朝纲;继恩潜怀凶慝,附下罔上,结党朋奸,亦可略见其不轨心迹。潘阆纳说继恩,此据《倦游杂录》稍删润之。《湘山野录》及《笔谈》载阆与卢多逊同谋立秦王,盖误以继恩为多逊,楚王为秦王,传闻不审也。
六月甲申,以皇兄元佐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复封楚王,听养疾不朝。上始欲幸元佐第,元佐固辞以疾,曰:『虽来,不敢见也。』自是终身不复见。

校勘记
[1]九月 按:诸王改名事,《长编》卷二十四在太平兴国八年十月戊戌。
[2]亦有 原本作『自有』,据《长编》卷二十六改。
[3]一至于此 原本脱『于』字,据《长编》卷二十六补。
[4]湖南 原本脱『南』字,据《长编》卷二十九补。
[5]听书 原本作『课书』,据《长编》卷三十二改。下节《立太子》所引同句亦改,不另出校。
[6]九月壬申 此承上文,为淳化五年九月壬申。
[7]十月 原本作『十一月』,据《长编》卷三十六改。
[8]殿下 原本作『陛下』,据《长编》卷三十八改。
[9]上故先绌之 《长编》卷四十一作『复讪上,故先绌之。』
[10]多宝僧舍 《长编》卷四十一作『夕寓僧舍』。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
太宗皇帝

赵普复相
  太平兴国二年二月壬申,河阳三城节度使赵普来见,赴太祖山陵。乙亥,授太子少保,留京师。
  六年九月,太子太保赵普奉朝请累年,卢多逊益毁之,郁郁不得志。
  普迁太子太保,正史、《实录》、《百官表》并不记。太宗所撰《神道碑》云:『既静妖氛,爰覃爵赏。』普盖从征晋阳,以功迁秩也。当在太平兴国四年冬十月。《行状》则云:『三年郊祀后,迁太子太保。』合从《行状》。
  普子承宗娶燕国长公主女。承宗适知潭州,受诏归阙,成婚礼。未逾月,多逊白遣归任,普由是愤怒。会如京使柴禹锡等告秦王廷美骄恣,将有阴谋窃发。上召问,普对曰:『臣愿备枢轴,以察奸变。』退复密奏:『臣开国旧臣,为权幸所沮。』因言昭宪顾命及先朝自想之事。上于宫中访得普前所上章,并发金匮,遂大感悟,即留承宗京师。召普谓曰:『人谁无过?朕不待五十,已知四十九年非矣。』辛亥,以普为司徒兼侍中。
  《实录》云:即日复相,则恐未然。正史称『未几复相』,当得其实也。丁谓《谈录》则云:『上元夜召普观灯,即命为相。』亦与正史不合,今不取。
  壬子,秦王廷美乞班赵普下,从之。
  十一月己未,宰相赵普封梁国公。
  七年四月,赵普既复相,卢多逊益不自安。普屡讽多逊令引退,多逊贪权固位,不能自决。会普廉得多逊与秦王廷美交通事,遂以闻。上怒。戊辰,责授多逊兵部尚书,下御史狱。丁丑,诏削夺多逊官爵,并家属流崖州。
  八年十月己酉,司徒兼侍中赵普罢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
  十一月丁卯,宴饯赵普于长春殿。上赐普诗,普捧而泣曰:『陛下赐臣诗,当刻于石,与臣朽骨同葬泉下。』上动容答之。明日,谓近臣曰:『赵普于国家有大勋力,朕布素时与之游从,齿发衰矣,不欲烦以机务,择善地,俾之卧治。因诗导意,普感激且泣,朕亦为之堕泪。』宋琪对曰:『普昨至中书,执御诗,涕泣谓臣曰:「此生余年,无阶上答,庶来世,得效犬马之力。臣既闻此言,今复闻宣谕君臣始终之分,可谓尽善矣。』
  雍熙四年二月丙申,徙赵普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改封许国公。
  端拱元年二月庚子,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赵普为太保兼侍中。上谕普曰:『卿勿以位高自纵,勿以权势自骄。但能谨赏罚,举贤能,弭爱憎,何忧军国之不治?朕若有过,卿勿面从。古人耻其君不及尧舜,卿其念哉!』先是,普再入相,方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课雷德骧骤闻之,手不觉坠笏,遽上疏乞归田里。又请对,具呈所以。上勉谕良久,且曰:『卿第去,朕终保全卿,勿以为虑。』德骧固请不已,壬子,罢知京朝官考课[1],仍奉朝请,特赐白金三十两,以慰其心。
  三月,枢密副使赵昌言、盐铁副使陈象舆责罢(见《马周》)。上侍昌言厚,垂欲相之,会普以旧相复入,恶昌言刚戾难制,因是请加诛殛,上特宽宥。昌言既责,普又请行后命,上不许,乃止。普始为节度使,贻书台阁,体式皆如申状,得者必封还之,独象舆不却。普谓其慢己,故被重谴。请诛侯莫陈利用(事见《侯莫陈利用》)。或云:普中书接见群官,必语次绎寻有言人短长者,既退,即命吏追录,事发引以为证,由是群官悚息,无敢言者。中书事益壅蔽。
  七月戊戌,上谓赵普曰:『卿耆年触热,固应不易。自今长春殿对罢,宜即归私第颐养,俟稍凉,乃赴中书视事。』普顿首谢。
  二年四月辛未,幸宰相赵普第视疾。
  淳化元年正月,太保兼侍中赵普自去秋以病免朝谒,止日赴中书视事,有大政则召对。及冬,病益甚,乃请告。车驾屡幸其第省问,赐予加等。普遂称疾笃,三上表致仕。上不得已,戊子,以普为西京留守兼中书令。
  《普传》云:『普建议以赵保忠复领夏州,使图李继迁。保忠反与继迁同谋,为边患。时论归咎于普,颇为同列所窥,不得专决,因称疾,遂罢相。』按:保忠卒与继迁相□,此时未也,论者何咎普太早耶?又并言为同列所窥,当是吕蒙正及辛仲甫、王沔等也。按,普去后,沔始专政,此时抑亦未敢疑普,直以病自求免耳。今并削传语,更俟考之。
  三月,赵普既除西京留守,被病不任朝谒,三上表恳辞。上手诏答曰:『开国旧勋,惟卿一人,不同他等。无烦固辞,俟首途有日,当就与卿别。』普奉诏泣涕,因力疾请对,赐坐移晷,颇言及国家事。上嘉纳之。乙未,车贺幸普第,普将发故也。
  三年二月,赵普三上表乞致仕。
  三月乙未朔,以普为太师,封魏国公,给宰相俸料,令养疾,俟愈日赴阙。仍遣其弟宗正少卿安易持诏赐之。
  四月丁丑,遣使赐太师赵普羊酒,手诏问劳之。
  七月乙巳,太师、赠尚书令真定忠献王赵普卒。前一岁,普生辰,上特遣其子右羽林大将军承宗赍器币、鞍马就赐之。承宗复命,未几卒,普疾遂增。是岁,普已罢中书令,故事无生辰之赐,特遣普姪婿左正言、直昭文馆新安张秉赐礼物。普闻之,因追悼承宗。秉未至而普疾笃。先是,普遣亲吏甄潜诣上清太平宫致祷,神为降语曰:『赵普开国忠臣,久被病,亦有冤累耳。』冤累,盖指涪陵悼王也。潜还,普力疾冠带,出庭中受神语,涕泗感咽,且言:『涪陵自作不靖,故抵罪,岂当咎余?但愿速死!』血面论于幽冥以直之[2]。是夕卒。己酉,上闻讣悲悼,谓近臣曰:『普事先帝与朕,最为故旧,能断大事。向与朕尝不足众人所知。朕君临以来,每待以殊礼,普亦倾竭自效,尽忠国家,真社稷臣也。闻其丧逝,凄怆之怀,不能自已。』因出涕。左右皆感动。遣右谏议大夫范杲摄鸿胪卿,护丧事。葬日,设卤簿、鼓吹如式。二女皆笄,普妻和氏言愿使为尼。上再三谕之,不能夺,皆赐以名号。又亲撰神道碑,书以赐焉。
按:《神道碑》:普以七月十四日卒。十四日,乙巳也。己酉十八日,上始闻讣耳。

寇准参政
  淳化二年三月。先是,上召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洪范》天人之际,其证若影响。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赇,赃数万计。吉既受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母弟,止杖于私室,仍领定远主簿。用法轻重如是,亢暵之灾,殆不虚发也。』上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
  四月辛巳,以枢密直学士寇为枢密副使。
  九月,参知政事王沔以弟淮故,数为寇准所诋。丁丑,罢守本官。翰林学士宋白女弟适王沔。沔既罢政,寇准欲并白去之,复言白家用金器,盖举子所赂,其实奉诏撰钱惟濬碑,得涂金器耳。是日,白出为保大行军司马。枢密使王显居位十年,方蕃戎寇边,河决近郡,机务繁急,朝夕咨访。显无术略,不任职。及寇准、温仲舒为副使,皆锐锋气,多慢显。显护短,苟有误失,终不肯改。上面诘之。癸卯,罢为崇信节度使,遣之任。甲辰,以枢密副使温仲舒、寇准同知枢密院事,张逊知枢密院事。知院之名自此始。
  四年六月壬申,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张逊责授右领军卫将军,左谏议大夫、同知院事寇准罢守本官。逊素与准不协,数争事上前,上将罢之。他日,准与温仲舒同出禁中归私第,道逢狂人,迎马首呼『万岁』。右羽林大将军判官、左金吾王宾故与逊俱事晋邸,逊尝保举宾,雅相厚善,又知逊与准有隙,因奏言:『民迎准马首呼万岁。』既而逊等奏事,上诘之。准自辩云:『实与仲舒同行,而逊令宾独奏臣。』逊执宾奏斥准,辞意甚厉,因互发其私。上怒,故贬逊而罢准。
  十月壬申,以左谏议大夫寇准知青州。上顾准厚,既行,念之,常不乐,语左右曰:寇准在青州乐否?』对曰:『准得善藩,当以为乐也。』累数日,辄复问,左右对如初。其后有揣帝且复召用准者,因对曰:『陛下思准不少忌。闻准日置酒纵饮,未知亦念陛下否?』上默然。
  五年十月乙亥,以左谏议大夫寇准参知政事。上因谓宰相吕蒙正曰:『寇准临事明敏,今再擢用,想益尽心。朕尝谕之以同德者,事君之大节也。倘事皆从长而行,则上下鲜不济矣。』吕端为右谏议大夫,请居准下。丙子,命端为左谏议大夫,立准上。
  至道元年四月癸未,翰林学士张洎为给事中、参知政事。初,寇准知吏部选事,洎掌考功,为吏部官属。准年少新进,气锐,思欲老儒附己。洎夙夜坐曹视事,每冠带候准出入于省门,揖而退,不交一谈,准益重焉,因延与语。洎捷给,善持论,多为准心伏,乃兄事之,极口荐洎于上。上亦欲用洎,又知其在江表日多谗毁良善。李煜杀潘佑,洎尝预谋,心疑焉。翰林待诏尹熙古等皆江表人,洎尝善待之。上一夕召熙古等侍书禁中[3],因从容问以佑得罪之故。熙古言:『李煜忿佑谏说太直耳,非洎谋也。』自是遂洗然,而准又数荐洎不已。既同执政,洎奉准愈谨,事一决于准,无所预,专修时政记,甘言善柔而已。戊子,诏自今参知政事宜与宰相分日知印,押正衙班。其位砖先异位,宜合而为一。遇宰相、使相视事及议军国大政,并得升都堂。先是,赵普独相,太祖特置参知政事以佐之。其后普恩替,始均其任,既而复有厘革。吕端初与寇准同列,及先任宰相,虑准不平,乃上言:『臣兄余庆任参政日,悉与宰相同。愿复故事。』上特从其请,亦以慰准意云。
  二年七月丙寅,参知政事寇准罢为给事中。先是,郊社行庆,中外官吏皆进秩,准遂率意轻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恶者及不知者,即叙进焉。广州左通判、右正言冯拯转虞部员外郎[4],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节乃转屯田员外郎。拯尝与准有隙,故准益抑之。惟节自以素居拯下,章奏列衔,皆如旧不易。准怒,以中书札子升惟节于拯上,切责拯,仍特免勘罪。拯忿曰:『上日阅万机[5],宁察此细事?盖寇准弄权耳。』因上疏极言,并及岭南官吏除拜不均,凡数事。又封中书札子以进,而岭南东路转运使康戬亦具奏,且言:『吕端、张洎、李昌龄皆准所引。端心德之,洎曲奉准,昌龄畏懦。皆不敢与准抗,故得以任胸臆,乱经制,皆准所为也。』上大怒。准适祀太庙,摄行事,召端等责之。端曰:『臣等皆陛下擢用,待罪相府,至于除拜专恣,实准所为也。准性刚强自任。臣等忝备大臣,不欲忿争,虑伤国体。』因再拜请罪。上又曰:『前代中书有堂帖指挥公事,乃是权臣假此名以威服天下。太祖朝,赵普在中书,其堂帖势力重于敕命,寻亦令削去。今何为却置札子?札子与堂帖,乃大同小异耳!』张洎对曰:『札子盖中书行遣小事,亦犹京百司有符帖关刺[6],若废之,别无公式文字可以指挥。』上曰:『自今大事,须降敕命,合用札子,亦当奏裁,方可施行也。』既而准入对前殿,上语及冯拯所诉事。准抗言与端等同议除拜。上曰:『若廷辨是非,又深失执政之体矣。』准犹力争不已。上先已厌准,因叹曰:『雀鼠尚知人意,况人乎?』翌日,准又抱中书簿领,论曲直于上前,上益不悦,遂罢之,寻出知郑州。
  十一月。参知政事张洎始因寇准得进,奉之唯谨。及议事不称旨,恐惧欲固权位。时上已嫉准专恣,恩宠衰替,洎虑一旦同绌免,因奏事,大言寇准退多谤言。准色变,不敢自辨。上由是大怒。准旬日果罢政。未几,洎被病家居,满百日,癸巳,力疾赴朝谒。方就列,踣于上前。左右掖起之,因上表求解职,优诏不允。
  三年正月,参政张洎罢为刑部侍郎。奖用贤臣田锡
  太平兴国六年九月壬寅,以左拾遗、直史馆田锡为河北南路转运副使,因入辞,直进封事,言军国要机者三、朝廷大体者四。即赐诏书,因赐钱五十万。或谓锡曰:『今日之事鲜矣,宜少远谗忌。』锡曰:『事君之诚,惟恐不竭。且天植其性,岂一赏可夺耶?』至河北,复驿书言边事。
  八年十二月,权知相州。上疏言:『筦榷货财,纲利太密;躬亲机务,纶旨稍频。』
  雍熙元年八月[7],知睦州。上疏言日近朝令夕改,舍近谋远之事。
  四年,为起居舍人,献乾明节祝寿诗。上览之,谓宰相曰:『锡有文行,敢言事,真可赏也。』因和而赐之。又上书请东封太山,即命锡守本官知制诰。锡好直言,上或时不能堪,锡从容奏曰:『陛下日往月来,养成圣性。』上悦,益重焉。
  端拱二年正月癸巳,知制诰田锡奏疏,言选将、辨边事、用间谍、发兵、备粮等事。
  八月癸亥,开宝寺浮屠工毕,巨丽精巧。锡尝上疏谏,其言切直者则曰:『众以谓金碧荧煌,臣以谓涂膏衅血。』上亦不怒。
  十月,田锡因旱降诏引咎责躬等事疏奏,上不悦,宰相亦怒。锡疏有『燮调倒置』等语。寻罢知制诰,以户部郎中出知陈州。
  淳化五年八月,兵部员外郎田锡奏疏,言制科、乡饮及建储后、正官名等事。
  至道三年七月丙寅,直集贤院田锡应诏言舍灵武,安关辅。翌日,又言务广大、图几微等事。上他日谓宰相吕端曰:『群臣奏对,惟田锡、康戬陈词不繁,指事尤切。』
  咸平元年二月,先是,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出知泰州,未之任,会星变,上疏言:『去年灵州之役,关西民之死者十五万,此政化湮郁之大者。』疏奏,即日召对移晷。将行,又贡封事,复召对,谓曰:『卿第去,不半岁,召卿归矣。事有当面论者,听乘传赴阙。』再遣中使,所锡予甚厚(锡论彗星本三月七日。)
  三年三月,知泰州田锡奏疏,言选择武臣、旌奖助谷救民之家、放税赋、免徭役等事。
  五年,田锡权干当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后三日,锡奏请访宰相、枢密以决胜千里之筹。锡再掌银台,每览天下章疏,有言民饥盗起及诏敕不便者,悉条奏其事。上对宰相称锡得争臣之体。丙寅,田锡言民有饿死者,乞引咎罪己,然后振廪给贷,以救其死。
  五年十月,侍御史知杂事田锡言,令中书检寻转对,与奖谕或改官。
  六年二月,田锡言建储事。
  三月,田锡言曹、单等州点集强壮事。
  五年乙未,以兼侍御史知杂事田锡为右谏议大夫,仍遣中使谕锡曰:『第安心著述,必无差出。』欲升殿听先奏,寻又命锡兼史馆修撰。
  六年十二月辛未,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田锡卒。锡耿介寡合,严恭好礼。居公廷,必危坐终日,未尝有懈容。慕魏征、李绛之为人。及居谏署,连上八疏,皆直言时政得失。尝曰:『吾立朝以来,封疏五十二奏,皆谏臣任职之常也。言苟获从,吾幸大矣,岂可藏副,示后谤时卖直耶?』悉取焚之。临终,自作遗表,犹劝上以慈俭守位,以清净化人,居安思危,居理思乱。上览之恻然,谓宰相李沆曰:『田锡直臣也,天何夺之速耶!婴疾以来,朕日遣太医诊疗,卒不能起。尽心匪懈,终始如一。若此谏官,诚不易得。朝廷少有阙失,方在思虑,锡之章奏已至矣。不顾其身,惟国家是忧,孰肯如此?朕每览其章,必特召与语,以奖激之。锡尝虑奏疏不得速达,遂令每季具所上事目及月日以闻,而所修二书,竟弗克就,深可悯也。』壬申,优诏赠工部侍郎,赙赗加等。以其子将作监主簿庆远、庆余并为大理评事,给俸终丧。命有司录其事布告天下。其后锡妻亡,亦诏二子不绝廪给。苏易简
  淳化二年十月辛巳,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续《翰林志》二卷以献,上嘉之,赐诗二章,纸尾批云:『诗意美卿居清华之地也。』易简愿以所赐诗刻石,昭示无穷,上复为真、草、行三体书书其诗,命待诏吴文赏刻之,因遍赐群臣;以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书召易简,付之,榜于厅额。上曰:『此永为翰林中美事。』易简曰:『自有翰林以来,未有如今日之荣也。』
  三年正月辛丑,命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等同知贡举。既受诏,径赴贡院,以避请求。后遂为常制。
  四年七月丙辰朔,上草书宋玉《大言赋》赐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易简因拟作《大言赋》以献。上览赋嘉赏,手诏褒之。易简直禁中,以水试欹器,属小黄门宣事密奏而不识其名。及晚朝,上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简曰:『然,乃江南徐邈所作。』即取至便坐。上亲较试,再三嗟赏。易简进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盈则覆,物盛则衰。愿陛下持盈守成,谨终如始,固万世基业,则天下幸甚!』
  十月,翰林学士苏易简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易简外若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诰为学士,年未满三十。在翰林八年,特受人主之遇,复绝伦等,或一日至三召见。李沆后入,在易简下。及先参政,乃以易简为承旨,赐赉与参政等。上意欲遵旧制,遂正台席,且俟稔其名望,而易简以亲老急于进用,因召见,颇言时政阙失。沆等罢,即命易简代之。易简母薛氏入禁中,上命之坐,问:『何以教子,遂成令器?』对曰:『幼则束以礼让,长则训以《诗》《书》。』上顾左右曰:『今之孟母也。非此母,不生此子矣!』
  十一月,参知政事苏易简数振举翰林中故事。前为承旨时,上待若宾友,及参大政,每见上不复有款接之意,但严颜色、责吏事而已。易简乃悔其求进之速也。
  至道元年,参知政事苏易简罢为礼部侍郎,以张洎多攻其失也。
  二年,礼部侍郎苏易简嗜酒,初入翰林告谢日,饮已半酣,其后沈湎不已。上尝因接见,诫约深切。易简垂涕再拜。翌日,复具表称谢。上亲批答,以申奖励,又草书《劝酒》、《戒酒》二诗赐易简,令对其母读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饮。或休暇在第,宾客候之,则已醉矣。
十二月,易简卒。上曰:『易简竟以酒败,深可惜也!』

吕蒙正
淳化五年正月,上元观灯。上御乾元门楼,赐从臣宴,语吕蒙正曰:『夫否极则泰,物之常理。晋、汉兵乱,生灵凋丧殆尽。周祖自邺南归京城,士庶罹掠夺,下则火光,上则彗孛,观者恐慄,当时谓无复见太平之日矣。朕躬览庶政,万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常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愿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上变色不言,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咸多其伉直。他日,上欲遣人使朔方,谕中书选才而可责以事者。蒙正退,以名上,上不许。他日又问,复以前所选对,上亦不许。他日又问益急,蒙正终不肯易其人。上怒,投其奏书于地曰:『何太执耶?必为我易之!』蒙正徐对曰:『臣非执,盖陛下未谅耳。』因固称其人可使,余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同府皆惕息不敢动,蒙正措笏俛首,拾其书,徐怀之而下。上退,谓亲信曰:『是翁气量,我不如。』既而卒用蒙正所选,复命,大称旨。上于是益重蒙正能任人,而嘉其有不可夺之志。蒙正初为相时,金部员外郎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于上曰:『绅洛中豪家,安肯受赇?乃蒙正未第时丐索于绅,不能如意,致其罪耳。』上即命复绅官,蒙正终不自辨。未几罢相,会考课院得绅旧事实状,乃黜之,于是蒙正复为相。上谓曰:『张绅果实犯赃。』蒙正亦不谢。

钱若水
  至道三年六月乙巳,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钱若水罢为集贤院学士、判院事。先是,太宗为若水言:『士之学古入官,遭时得位,纡朱拖紫,跃马食肉,前呼后拥,延赏宗族,此足以为荣矣,岂得不竭诚报国乎?』若水对曰:『高尚之士,不以名位为光宠;忠正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志操。其或以爵禄荣遇之故而效忠于上,中人以下者之所为也。』太宗然其言。及刘昌言罢,太宗谓赵镕等曰:『见昌言否?』镕对曰:『屡见之。』上曰:『涕泣否?』对曰:『与臣等言,多至流涕。』太宗曰:『太率如此,当进用时,不能悉心补职,一旦斥去,即澜汍涕泗。』若水曰:『昌言实未尝涕泗,盖镕等迎合上意耳。』吕蒙正罢,太宗又谓若水曰:『人臣当竭节以保富贵。蒙正前日布衣,朕擢为宰相。今退在班列,想其目穿望复位矣。』若水曰:『蒙正虽登显贵,然其夙望,亦不为忝冒。仆射师长百僚,资品崇重,又非寂寞之地。且蒙正固未尝以退罢郁悒。当今岩穴高士,不求荣爵者甚多,如臣等辈,苟贪官禄,诚不足以自重。』太宗默然。若水因自念:上待辅臣如此,盖未尝有秉节高迈,不贪名势,能全进退之道,以感人主。将俟满岁即移疾,会春旱,太宗焦劳甚,若水不敢言。既而西边用兵,越明年,太宗宴驾,章不果上。上即位,若水以母老,请解机务。章再上,乃得请。占谢便殿,命坐慰劳。入对苑中,从容数刻。上问近臣谁可大用者,若水言中书舍人王旦有德望,宜任大事。上曰:『此固朕心之所属也。』若水好汲引后进,推贤重士,胸中豁如也。
《谈苑》载若水辞位事甚美,但颇颠倒,又误以对吕蒙正寂寞事为刘昌言。按:昌言罢枢密在蒙正罢相前三月,蒙正罢相时,昌言已在襄州矣。今皆□正之。又田书记若水事云:『王曾罢相,章圣语若水,若水愤而出,被道士服归嵩山。』此尤误,今不敢【杰按:敢,“取”之误。】。

贬斥邪佞

卢多逊
  开宝六年十一月,少府监致仕卢亿恶其子参知政事多逊所为,尝曰:『赵普,元勋也,而小子毁之,祸必及我!』
太平兴国七年,赵普复相,卢多逊益不自安。普屡讽多逊令引退,多逊贪权固位,不能自决。会普廉得多逊与秦王廷美交通事,遂以闻。上怒,戊辰,责授多逊兵部尚书,下御史狱(见《秦王阴谋》)。丙子,诏文武常参官集议朝堂,太子太师王溥等七十四人奏多逊及廷美顾望咒咀,大逆不道,宜行诛灭,以正刑章。丁丑,诏削夺多逊官爵,并家属流崖州。多逊累世坟墓在河内,未败前一夕,震雷焚其林木皆尽,闻者异之。及赴贬所,食于道旁逆旅,有妪颇能言京邑旧事,多逊因与语。妪不知其为多逊也。多逊曰:『妪自何来此?』妪曰:『我本中原士大夫家,有子任某官。卢某作相衔之,中以危法,尽室窜南荒,未周岁,骨肉相继沦没,惟老身流落山谷。彼卢相者,蠹贤怙势,恣行不法,无所避忌,终当南窜。幸未死间,或可见之耳!』多逊默然,趣驾去。

弥德超
  太平兴国八年正月。先是,上念征戍劳苦,月赐缘边士卒白金,军中谓之『月头银』。镇州驻泊都监、酒坊使弥德超因乘间,以急变闻于上云:『枢使密曹彬秉政岁久,能得士众心。臣适从塞上来,戍卒皆言月头银皆曹公所致,微曹公,我辈当馁死矣!』又巧诬以他事,上颇疑之。参知政事郭贽极言救解,上不听。戊寅,彬罢为天平节度使兼侍中。己卯,以德超为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初,德超谮曹彬事成,期得枢密使。及为副使,大失望。时东上閤门使开封王显同日为宣徽南院使,并兼枢密副使,官与柴禹锡同。禹锡班在上,故德超常怏怏。 一日,诟王显及禹锡曰:『我言国家大事,有安社稷功,止得线许大名位。汝辈何人,反居我上?更令我效汝辈所为,我实耻之。』又大骂曰:『汝辈当断头,我度上无执守,都为汝辈所眩惑。』显等告其事。上怒,命膳部郎中、知杂御史滕中正即讯之,德超具伏。
四月壬子,德超除名,并亲属流琼州。右拾遗、直史馆开封李韶,德超婿也,亦坐责为殿中丞、知丹徒县。德超既败,上悟曹彬无他,待之逾厚。临朝累日不怿,从容谓赵普等曰:『朕以听断不明,几败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对曰:『陛下知德超才干而任用之,察曹彬无罪而昭雪之。有劳者进,有罪者诛。物无遁情,事至立断,此所以彰陛下圣明也。虽尧舜何以过此?』上由是释然。

王延范
  雍熙二年十二月丙辰,宰相宋琪罢守本官,枢密使柴禹锡授左骁卫上将军。初,上令琪娶马仁瑀寡妻、高继冲之女,厚加赐予,以助纳采。而广南转运使王延范者,高氏之疏属也,时知广州。鄄城徐休复密奏延范谋不轨,且言依附大臣,无敢摇动。上将遣使案鞫,会琪与禹锡入对,上问延范何如人。琪未知其端,盛称延范强明忠干。禹锡素与琪相结,旁奏与同。上意琪等交通,不欲暴其状,止以琪素好诙谐,无大臣体;禹锡不能输诚奉公,故罢其政柄。
三年三月,广南转运使、司门员外郎王延范性豪率尚气,尤好术数。先为梓州通判日,有妖人称杜先生,以左道惑众,语延范曰:『汝意有所如,我当阴为助。』延范心喜,铸黄金为杜象,常顶戴焉,自是所为益恣横。后为江南转运使,有刘昂者卖卜于吉州市,谓延范曰:『公当偏霸一方。』又仝日,有徐肇推九宫算法,得八少一[7],肇惊起曰:『君侯大贵不可言,当如江南李国主。』前戎城主簿田辨自言善相,谓延范曰:『君是坐天王形,仙人眼,龙耳虎头,有大威德,猛烈富贵之相也。即日当乘四明辇。』及至岭南,愈骄蹇自任,不守法度。又按部诸州,遇猛兽伏于路,从吏皆恐惧不敢进,延范独拔戟,逐而刺杀之,益以此自负。与广州掌务殿直赵延贵、将作监丞雷说会宿,共观天文,延贵指西方一星曰:『所谓火星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者。』延贵实不知星入南斗者乃太白也,说因出《南斗经》证之。延范久与监市舶、秘书丞陆坦计议,会坦代归,延范寓书左拾遗韦务升为隐语,侦朝廷机事。怀勇小将张霸给使于转运司,延范因事杖之。霸素知延范与知广州徐休复不协,诣休复,告延范将谋不轨及诸不法等事。休复驰奏之。上遣高品阎承翰乘传会转运副使李琯暨休复杂治,考掠过苦,延范具伏,于是与坦等俱弃市,广州籍入延范家财。务升除名配商州,延贵等皆决杖。赐张霸钱十万。延范家富,状貌奇伟,喜任侠骄傲,部内官吏,常奴仆视之。复峻于刑,责其下多怨。惑日者邪说,以冀非望,故及于戮。

马周
端拱元年三月,枢密副使、工部侍郎赵昌言与盐铁副使陈象舆厚善。度支副使董俨、知制诰胡旦皆昌言同年生,右正言梁颢尝在大名幕下,故四人者日夕会昌言第。京师语曰:『陈三更,董半夜。』有佣书人翟颖者,奸险诞妄,素与旦亲狎。旦知颖可使,乃为作大言狂怪之辞,使颖出之,仍为颖改名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也。其言多排毁时政,自荐可为天子大臣,及力举十数人,皆公辅之器。昌言内为之助。人多识其辞气,知旦所为也。李昉既坐黜,赵普秉政,深疾之。先是,有翟马周者击登闻鼓,讼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平章事李昉位居元宰,属北兵入寇,不忧边思职,但赋诗饮酒,并置女乐等事。是年二月庚子,昉罢为右仆射。开封府尹许王元僖使亲吏仪赞廉得其事,白上捕马周系狱,开封府判官张去华亲穷治之,马周具伏。上怒,诏决杖流海岛。甲戌,责昌言为崇信节度行军司马,象舆复州团练副使,俨海州,旦坊州,颢虢州司户参军。

侯莫陈利用
端拱元年三月。太平兴国初,侯莫陈利用卖药京城,多变幻之术,眩惑闾里。枢密承旨陈从信得之,亟闻于上,即日召见,试其术颇验,即授殿直,骤加恩遇,累迁至郑州团练使,前后赐与,宠泽莫二,遂恣横无复忌惮,至于居处服玩,皆僭乘舆宫殿之制,依附者颇获荐用。士君子畏其党而不敢言。于是赵普使人廉得其专杀人及他不法事,力于上前发言之,乃遣近臣就案,利用具伏。乙亥,诏除名,流商州,仍籍其家。俄诏还之。普恐其再用,有殿中丞窦諲者,仪子也,尝监郑州榷酤,于是与班列言利用每独南向坐,以接京使。犀玉带用红黄罗,袋澶州黄河清。郑州将用作诗题试解举人。利用判试官状,言甚不逊。普闻之,召至中书,诘得其实,复令上疏告之。又京西转运使宋沆初籍利用家,获书数纸,言皆指斥切害,悉以闻。普因劝上曰:『利用罪大责轻,未塞天下望,有之何益?』上曰:『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普曰:『此巨蠹犯天下死罪十数,陛下不诛,则乱天下法。法可惜,一竖子何足惜哉!』上不得已,命赐死商州。既而悔之,遽使驰传贷其死。使者至新安,马旋泞而踣,掀于淖而出,换他马。及至,磔于市矣。闻者快之。

陈廷山
端拱元年闰五月[9]。初,右领军卫大将军陈廷山出护冀州屯兵,知州石熙古诬奏廷山纵部下卒刘福等放火焚民家。诏诛福等,徙廷山知平戎军。自是廷山日夕忧惧,心怀怨望,与亲吏□筠、翟赞、马梦正等谋,为帛书置蜡凡【杰按:凡,“丸”之误。】中,遣部曲田勍赍入契丹,召其大将于越令入寇,廷山内为之应。知霸州太原石曦察知之,会契丹亦遣谍者以蜡书报廷山,约入寇之日。谍者至霸州,反以其事报曦,即遣战棹都监侯廷济捕廷山至阙下。筠、梦正闻捕,皆自杀。廷山至,上亲问得实。诏左谏议大夫李巨源、判大理寺虞部郎中张佖杂治之。狱具,大理正李润之赍按就中书刑房堂后官李文议廷山谋叛,未上道发觉,当绞,遣小吏就大理寺印用之。佖初不预其议,因上疏言廷山具伏,使棣、筠等四人作文字,田勍送入契丹,请发兵三五千人,于某处应接驻泊于越阵于某县。今轻骑自瀛州纵□,以诱崔翰。既败,引兵南来,廷山将所部同入幽州。据此,即与谋叛无异。廷山当斩。上大怒,责宰相吕蒙正等,并召佖、巨源与宰相廷议。吕蒙正固执润之所定为允。佖曰:『臣只能尽心于陛下,不能苟容于宰相,以曲法也。』诏从佖议。六月丙辰,廷山伏诛,磔于市。三日,赞等皆腰斩,缘坐者免死,籍没其家。

王淮
  淳化元年三月,崇仪副使王维德、殿中丞王淮、宦者怀志同掌香药榷易院,为部下所告,犯赃钱二百七十六万。淮,参知政事沔之同母弟也。事发,自度当死,遂亡命,匿于青州别墅。有司名捕,逾月不获。沔方得幸,颇惭愤,因上表待罪。狱已具,惟德等皆坐弃市。上以沔故,尽贷其死。甲子,黜惟德为殿前承旨,淮为定远县主簿,怀志杖脊,配隶忠靖。后数月,淮乃自归,沔以闻。诏令沔就私第杖淮一百,遣之任。
  二年三月,上以岁旱,尝召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赇数万计。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弟,止杖于私室,仍领定远主簿。用法轻重如是,亢暵之咎,殆不虚也。』上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初,赵普出守西京,吕蒙正以宽简自任。至沔怙恩招权,政事多决于沔。沔聪察敏办,善敷奏,有适时材用,然性苛刻,不以至诚待人,群官谒见,必甘言以啖之,皆喜过望,既而进退非允,人胥怨矣。
  二年九月丁丑,参知政事王沔罢。沔以弟淮故,数为枢密副使寇准所诋,上亦寤沔任数好作,非廊庙器,故罢其政事。沔奉诏见上,涕泣不愿离左右,不数日,须发尽白。
  
赵昌言
  淳化五年八月,王小波、李顺之初作乱也,朝议欲遣大臣慰抚,给事中、参知政事赵昌言独请发兵捕斩,无使滋蔓。贼连陷邛、蜀等州,始命王继恩等分路进讨。继恩握重兵,久留成都,专以宴饮为务,每出入,前后奏音乐。又令骑兵持博局棋枰自随,威振郡县。仆使辈用事恣横,纵所部剽掠子女金帛,坐食玩寇,轩饷稍不给,军士亦无斗志。余贼屏伏山谷间,郡县有复陷者。上屡遣使督战,意颇厌兵。会昌言摄祭太庙,宿斋中书,因召对滋福殿。上谓之曰:『西川本自一国,太祖平之,迄今三十年矣。』昌言揣知上意,遂言:『国家士马精强,所乡无不克。顾此草窃,不足仰烦宸虑。』即于上前指画攻取之策,上甚喜。癸卯,命昌言为川、峡两路都部署,自继恩以下并受节度。昌言恳辞,上不许,厚赐遣行,别赐手札数幅,亲授方略焉。
  九月。先是,有峨眉山僧茂贞者以术得幸,尝言于上曰:『赵昌言鼻折山根,此反相也。不宜委以蜀事。』于是昌言行既旬余,或又奏昌言素有重名,又无嗣息,今握兵入蜀,恐后难制。上亟幸北苑门,召宰相,谓曰:『昨遣昌言入蜀,朕徐思之,有所未便。盖蜀贼小丑,昌言大臣,不可轻动。宜令且驻凤翔,为诸军声援,但遣内侍押班卫绍钦赍手书往指挥军事,亦可济矣。』昌言已至凤州,诏追及之,因留候馆。
  至道元年正月,赵昌言之出使也,意气甚盛。王旦与昌言外弟光禄寺丞石中立追饯于路,昌言一揖而去。旦语中立曰:『妇翁此行得免祸,幸矣,敢望成功耶?』既而有诏止昌言,不听入蜀。留凤翔百余日。或又告昌言夜抵凤翔,官吏迎谒不及,遂斩关而入。上不喜,癸亥,以昌言为户部侍郎、知凤翔府,罢知政事。始昌言在中书,与苏易简不协,多忿争上前,上颇优容之。昌言既罢八十日,易简亦罢。
按:本传所载如此,则去年谓昌言不可入蜀者,决非寇准,或易简也,故详录之。传云□昌言逾年,易简亦罢,误矣,其实八十日,通出使才二百余日也。

赵赞
  至道元年正月。初,赵赞自京北罢官,归才数月,上复令赞钩校三司簿领。赞自选置吏十数人为耳目,专伺察中书、枢密院及三司事,乘间白于上,上以为忠实无他肠,未察也。会改创三司官属,以赞为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监。有郑昌嗣者,亦起三司走吏,稍迁侍禁。尝奉使西川,奏在官不治者数十人,上颇嘉其直。会官市物,吏多因缘为奸,列肆累诣开封诉之,乃特置杂买务,使昌嗣监领。昌嗣因乞著籍便殿门,许非时入奏,与赞亲比,互相表里。累迁至西上閤门副使、盐铁都监。二人既得联职,由是益恣横,所为皆不法。上颇知之,问左右。左右畏赞等,无敢言其过者。时上清宫成,车驾初临视,尚未许众游观。宫中玉皇阁尤严邃,他人不得至。会上元张灯,赞与昌嗣率其党数人,携妓乐登阁饮宴,至夜分,掌舍官不能禁止,因以其事闻。上怒,已先知其恣横,犹疑之,至是愈信。丁卯,诏削夺赞官爵,并一家配隶房州;昌嗣责授唐州团练副使。既行数日,并于所在赐死,中外莫不称快。上因谓近臣曰:『君子小人如芝兰荆棘,不能绝其类,在人甄别耳。苟尽君子,则何用刑罚焉?』参知政事寇准对曰:『帝尧之时,四凶在庭,则三代以前,世质民淳,已有小人矣。今之衣儒服、居清列者,亦颇朋附小人,为自安之计。如昌嗣辈,奔走贱吏,不足言也。』始赞复用,势益盛,怨张齐贤,切欲报之,齐贤殊不屑意,及是人始称伏焉。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刘昌言与赞素厚善,前在河南,尝保任之。赞被罪,昌言心不自安。上因言:『近侍中亦有与赞交通者。』昌言蹶然出位,顿首称死罪。上曰:『卿勿忧也。』然颇恶其为人。戊辰,昌言罢为给事中。
《玉壶野史》载刘昌言眷衰,上谓左右:『刘昌言奏对,皆操南音,朕一句理会不得。』遂出守。盖不知昌言所以得罪故云尔。

校勘记
[1]德骧固请不已壬子罢知京朝官考课 此三句原本作『德骧固(下阙)京普官考课』,据《长编》卷二十九补足,并改『京普」为『京朝』。
[2]血面 原本『血』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三十三补。
[3]召熙古等 原本作『诏熙等』,据《长编》卷三十七改补。
[4]右正言 《长编》卷四十作『左正言』。
[5]万机 原本作『万畿』,据《长编》卷四十改。
[6]关刺 原本作『□敕』,据《长编》卷四十改补。
[7]雍熙 原本作『永熙』,据《长编》卷二十五改。
[8]得八少一 原本作三墨丁,据《宋史》卷二八○《王延范传》补。
[9]端拱元年闰五月 按:检《长编》卷二十九,端拱元年闰五月未录此节内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一
太宗皇帝

钱议

蜀钱
  太平兴国七年八月。伪蜀广政中,始铸铁钱,每钱一千,以易铜钱四百;凡银一两,直钱一千七百;绢一匹,直钱千二百,而铸工精好,殆与铜相乱。既平蜀,沈伦等悉取铜钱上供,及增铸铁钱,易民铜钱,益买金银装发,颇失裁制,物价滋长。寻又禁铜钱入川界,铁钱十乃直铜钱一。太平兴国四年,始开其禁令,民输租及榷利,每铁钱十纳铜钱一。时铜钱已竭,民甚苦之,商贾争以铜钱入川界,与民互市,每铜钱一得铁钱十又四。其明年,转运副使、右赞善大夫张谔言:『旧市夷人铜,斤给铁钱二百。望增为千钱,可以大获。』因复铸铜钱。民租当输钱者,许且令输银及绢,俟铜钱多,即渐令输之。诏许市夷人铜,斤止给钱五百,然卒难得铜,而转运副使、右补阙聂咏同转运判官、秘书丞范祥皆言民乐输铜钱,请每岁递增壹分,后十岁即全取铜钱。诏从其请。咏、祥因以月俸所得铜钱市与民,厚取其直,于是增及三分,民萧然,益苦之,或剜佛像、毁器用、发古冢,才得铜钱四五,坐罪者甚众。知益州、工部郎中辛仲甫具言其弊,乃诏使臣吴承勋驰传至成都审度利害。仲甫集诸县令佐问之,或潜持两端,莫敢正言。仲甫责之曰:『君等御前及第,天子门生,何不为长久计,反畏聂补阙、范秘丞乎?』乃皆言其不便。先是,诸州官榷酒酤,官物不足于充用,多赋于民,益为烦扰,仲甫并罢之。承勋复命。己卯,诏剑南东西、峡路诸州民输租及榷利,勿复徵铜钱,罢官酤酒,禁诸州不得擅徵物价。召聂咏、范祥及东川转运使覃同、转运卜伦皆下御史狱,咏、覃杖脊配役将作监,祥、伦免为庶人。覃、伦亦以月俸铜钱市与民,厚取其直故也。其后西川转运使刘度建议,请官以铁钱四百易民铜钱一百。既从之,盐铁使王明曰:『若此重铜钱而轻铁钱,则物价弥贵矣。』
  淳化二年十一月己巳,宗正少卿赵安易言:『尝使蜀,见铁钱轻而物价踊,每市罗一匹,为钱二万。请如刘备时,改制大钱十当百,臣愿得专其事,不三二年,民得轻,货物益贱,有大功利。』诏集三省官议。吏部尚书宋琪等咸以为:『刘备时患钱少,因而改作;今安易之请,乃患钱多。必若改制,必不能久。』而安易论请不已,遂召见,安易极陈利害。事下中书,咸以为便,即遣安易驰传诣剑南,募工徒改铸大钱。未行,盐铁使李惟清言曰:『蜀土铸钱,行之已久,公私获济。官吏千百余计,未尝有言者。安易轻恣胸臆,变易法制。若以一钱当十,贫民卖物,旧得百钱者,今但得十钱;军人、官吏受俸旧千钱者,今但得百钱,此尤非便。』上以语宰相,宰相复召安易语之,利害锋起,宰相不得决。度支使魏羽以为:且可于一州铸大钱行用,以观其效。安易复私自募匠,铸成大钱百余,销炼数四,皆烂然光洁可爱。捧持求见,云:『此坚好,可行用。』因掷于殿陛下,示不可破者。上以其议坚,乃从之,御书钱式,遣安易与供奉官尹荣赍诏诣川、峡诸州治铸,所在并为御书钱监,诸州旧贮小钱,悉辇送民间,小钱亦许送监,计其数给以大钱。若改铸未集,许民大小兼用。既而一岁裁成三千余贯,众口籍籍,以为不便。又遣使询蜀之官吏居民,亦皆以不便为辞。会安易入奏事,因留不遣,即令罢冶铸。
别本《实录》遣赵安易、尹荣等诣川、峡铸钱在淳化三年六月甲戌。今从本志。安易,普之弟也。

江南钱
  太平兴国二年。初,江南李煜旧用铁钱,于民不便。二月壬辰朔,樊若水请制监于升、鄂、饶等州,大铸铜钱,凡山之出铜者,悉禁民采,并取以给官铸。诸州官所贮铜钱数,尽发以市金帛、轻货上供及博籴谷麦。铜钱既不渡江[1],益以新钱,民间钱愈多,铁钱自当不用,悉铸为农器,以给江北流民之归附者,且除铜钱渡江之禁。诏从其请,民甚便之。
  七年四月,诏江南民私铸铅、锡及轻小钱,颇乱禁法,自今公私所用,每千钱须及四斤,先蓄者悉送官。
  太平兴国八年三月,诏虔州市铅、锡六万斤,斤为钱二十九,增六钱。信州市铅斤为钱十五,增五钱;饶州市炭秤为钱,十增三钱,从转运使张齐贤之请也。齐贤初除转运使,辞日,上面命曰:『江左初平,民间不便事一一条奏。』齐贤曰:『臣闻江南旧以铁钱为币,今改用铜钱,民间难得,而官责课,颇受鞭挞,此最不便。』上曰:『汉时吴王即山铸钱,江南多出铜,为朕密经营之。』初,李氏岁铸六万贯。自克复增冶匠,然不过七万贯,常患铜及铅、锡之不给。齐贤乃访得江南承旨丁钊,历指饶、信、虔州山谷产铜、铅、锡之所,又求前代铸法,惟饶州永平监用唐开元钱料,坚实可久,由是定取其法,岁铸三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二十六万斤[2]、锡十六万斤。齐贤即诣阙,面陈其事。诏既下,颇有言其妄者,令中书召齐贤问讯,齐贤词甚确,乃可之,丁钊亦得复补殿前承旨,掌锡场。或又言新法增铅、锡多者,齐贤固引唐朝旧法为言,始不能夺。然唐永平钱法,肉、好、周、郭精妙,齐贤所铸虽岁增数倍,而稍为粗恶矣。
至道二年十月己未,诏以池州新铸钱监为永丰监。先是,饶州有永平监,兵匠多而铜、锡不给,知州马亮请分其工之半,别置监于池州。诏从之。于是岁增铸钱数十万缗。亮,合肥人也。

农田

何承矩屯田之利
  淳化四年三月。初,何承矩至沧州,即建屯田之议,上意颇向之。既而河朔频年霖雨水潦,河流湍溢,壤【杰按:壤,疑为“坏”字之误,盖“壞”字,编者误书为“壤”。】城垒民舍,处处蓄为陂塘,妨民种艺[3],于是承矩请因其势大兴屯田,种稻以足食。会临津令黄懋亦上书,请于河北诸州兴作水田。懋自言闽人,本乡风土,惟种水田,缘山导泉,倍费功力。今河北州军陂塘甚多,引水溉田,省功易就,三五年内,公私必获大利。因诏承矩往河北诸州按视,复奏如懋言。壬子,以承矩为制置河北沿边屯田使,入内供奉官阎承翰、殿直段从古同掌其事。以懋为大理寺丞,充判官,发诸州镇兵万八千人给其役,凡雄、莫、霸州、平戎、破虏、顺安军兴堰六百里[4],置斗门,引淀水灌溉。初年稻值霜不成,懋以江东霜晚,稻常九月熟;河北霜早,又地气迟一月,不能成实;江东早稻以七月熟,即取其种,课令种之。是年八月,稻熟。始承矩建水田之议,沮之者颇众,又武臣亦耻于营茸佃作。既而种又不熟,群议益甚,几罢其事。及是,承矩即载稻穗数车,遣吏部送阙下,议者乃息。自是蒲苇蠃蛤之饶,民赖其利。
《实录》于是月甲午,先载承矩上言,即命大作水田。及壬子,乃以承矩为制置使,懋为判官。按:上得懋书,又令承矩按视;承矩复奏,然后施行,恐甲午日未有大作水田之命也。今从本志。甲午,初六日;壬子,二十四日。

陈尧叟等建水利垦田之议
  至道元年正月,度支判官陈尧叟、梁鼎上言:『唐季以来,农政多废,民率弃本,不务力田,是以家鲜余粮,地有遗利。臣等每于农亩之业,精求利害之理,必在修垦田之制,建用水之法。讨论典籍,备穷本末。自汉、魏、晋、唐以来,于陈、许、郑、颍暨蔡、宿、亳至于寿春,用水利垦田,陈迹具在。望选稽古通方之士,分为诸州长吏兼管农事,大开公田,以通水利。发江淮下军散卒及募兵以充役,每千人,人给牛一头,治田五万亩。虽古制一夫百亩,今且垦其半,俟久而古制可复也。亩约收三斛,岁可得十五万斛。凡七州之间置二十屯,岁可得三百万斛,因而益之,不知其极矣。行之二三年,必可致仓廪充实,省江谁漕运。其民田之未辟者,官为种植;公田之未垦者,募民垦之。岁登,所取其数,如民间主客之例,此又敦本劝农之要道也。《傅子》曰:「陆田命悬于天。」人力虽修,苟水旱之不时,则一年之功弃矣。水田之制由人力,人力苟修,则地利可尽也。且蛊灾之害,又少于陆。水田既修,其利兼倍,与陆田不侔矣。』上览奏嘉之,即遣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乘传往诸州按视,经度其事。选,庐江人;亮,南充人也。
二年四月丁酉,皇甫选、何亮等上言:『先受诏往诸州兴水利。按,郑渠元引泾水,自仲山西抵瓠口,并北山东注洛,袤三百余里,溉田四万顷,收皆亩一锺。三白渠亦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渭中,袤二百余里,溉田四千五百顷。两渠共溉田四万四千五百顷。今之存者不及二千顷,乃二十二分之一分也。皆由近代改修渠堰,寝隳旧防,失其水利,故灌溉之功绝少于古。臣等先至郑渠相视,用功最大,并仲山东、西凿断岗阜,首尾三百余里,连亘岸壁,堙废已久,度其制置之始,泾河平浅,直入渠口。既年代遥远,泾河日深,水势渐下,与渠口相悬,水不能至。峻崖之处,渠岸摧毁,荒废岁久,实难致力。其三白渠溉泾阳、高陵、云阳、三原、富平六县田三千八百五十余顷,此渠衣食之原也。望令增筑堤堰,以固护之。旧有斗门一百六十七,以节制其水,皆毁壤【杰按:壤,坏之误。】,请悉缮治,令用水有准。渠口旧有大石门,谓之洪门,今亦陨圮。若再议兴制,则其工甚大,且欲就近度其岸势,别开渠口,以通水道,岁令渠官行视岸之阙薄,水之淤损,即时缮修疏洽之。禁豪民无令峻渠导水,以擅其利。泾河中旧有石堰,修广皆百步,捍水雄壮,谓之将军翣。废坏已久,基址具在。杜思曾献议请兴此翣,而功不克就,其后止造木堰,凡用材一千三百余,数岁出于沿渠之民。涉夏水潦荐至,渠暴涨,水堰遂壤【杰按:壤,坏之误。】,漂流散失,至秋复率民以修葺之。数敛重困,无有止息。欲自今溉田毕,命工拆堰木置于岸侧,可充三二岁修堰之用。所役沿渠之民计田出丁,凡调万二千人,谓之水利夫。将军翣可造堰,各有其利,固不惮劳,不烦岁役其人矣。择能吏专掌其事,置于泾阳县,以时行视,往复甚便。』又言:『郑、许、陈、颍、蔡、宿、亳七州之地,其公私闲田凡三百五十一处,合二十二万余顷。盖民力不能尽耕。汉、魏以来,杜预、召信臣、任峻、司马宣王、郑艾等立制,垦辟之地,由南阳界凿山开岭,疏导河水,散入唐、郑、襄三州以溉田。诸处陂塘坊埭,大者长三十里至五十里,阔二丈至八十丈,高一丈五尺至二丈。其沟渠大者长五十里至八十里,阔三丈至五丈,深一丈至一丈五尺,可行小舟。臣等周行历览,若皆增筑陂堰,劳费甚烦。欲望于堤防未壤【杰按:壤,坏之误。】可兴水利者,先耕二万余顷,他处渐图建置。』时著作佐郎孙冕总监三白渠,诏冕依选等奏行之,募民耕垦七州之田,自邓州始,皆免赋入。复令选等举一人,与邓州通判同掌其事。选与亮分路按焉。

陈靖垦田之议
  至道二年七月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陈靖上言曰:『先王之欲厚生民而丰其食者,莫大于积谷而务农也。臣早任计司判官,每获进对。伏闻圣训,以为稼穑农耕政之本。苟能劝课田亩,康济黎元,则盐铁、榷酤,斯为末事。谨按:天下土田,除江浙、荆南、陇蜀、河东等处地里敻远,虽加劝督,亦未能遽获其利。况古者强干弱枝之法,必先富实于内。今京畿周环三十州,幅员三数千里,地之垦者,十才二三,税之入者,又十无五六,复有匿里舍而称逃亡,弃农耕而事游惰。逃亡既众,则赋额日减,而国用不充,敛收科率,无所不行矣。游惰既众,则地利岁削,而民食不足,寇盗伤杀,无所不至矣。又安能致人康物阜、地平天成者乎?望择大臣一人有深识远略兼领大司农事,典领于中;又于郎吏中选才知通明能抚民役众者为副,执事于外。自京东、西择其膏腴未耕之处,申以劝课。臣又尝奉使四方,深见田民之利害,污莱极目,膏腴坐废,亦加询问,颇得其由,皆诏书累下,许民复业,蠲其常租,宽以岁时。然乡县之间,扰之尤甚,每一户归业,则刺报所由,朝耕尺寸之田,暮入差科之籍,追胥责问,继踵而来,虽蒙蠲其常租,实无补于损瘠。况民之流徙,始由贫困,或被私债,或逃公税,亦既亡遁,则乡里敛其资财,至于室庐什器、桑枣材木,咸计其直。或县官用以输税,或债主取以偿逋。生计荡然,还无所诣,以兹浮荡,绝意言归。奸心既萌,何所不至?如授臣斯任,则望借以闲旷之田,广募游惰之辈,诱之耕凿,未计租赋,许令别置版图,便宜从事。酌民力之丰寡,相农亩之硗肥,均配俾之,无烦督课,令其不倦。其逃民归业,丁口授田,烦碎之事,并取大司农裁决。耕桑之外,更课令益种杂木、蔬果,孳畜羊犬、鸡豚。给授桑土,潜拟于井田;营造室居,便立于保伍。逮于养生送死之具,庆吊问遗之资,咸俾经营,并立条制。俟至三五年间,生计成立,有家可恋,有土可怀,即计户定征,量田收税。以司农新附之召籍,合计府旧收之簿书,斯实敦本化人之宏略也。若民力有不足,官借缗钱,或以市餱粮,或以营耕具。凡此给授,委於司农,比及秋成,乃令偿值,依时价折估,纳之于仓,以其成数关白户部。』上览之喜,谓宰相曰:『朕思欲恢复古道,革其弊俗,驱民南亩,至于富庶。前后上书言农田利害多矣,或知其末而阙其本,有其说而无其用。靖此奏甚谙理[5],可举而行之,正是朕之本意。』因召对奖谕,令条奏以闻。靖又言:『逃民复业及浮客请佃者,委农官勘验,以给授田土,收附版籍,州县未得议其差役。其乏粮种耕牛者,令司农以官钱给借,民输税外,有荒田愿附司农之籍者,民有牛岁责以租课愿隶籍受田者,并定其田制为三品,以膏沃而无水旱之患者为上品,虽沃壤【杰按:壤,坏之误。】有水旱之虞、埆瘠而无水旱之虑者为中品,既硗瘠复患于水旱者为下品。上田人授百亩,中田百五十亩,下田二百亩,并五年后收其租,亦只计百亩,十收其二。 一家有三丁者,请加授田如丁数以给。五丁者,从三丁之制:七丁者给五丁,十丁者给七丁,至十丁三十丁者为限。若宽乡田多,即委农官裁度以赋之。其室庐、蔬韭及桑枣、榆柳种艺之地,每户及十丁者给百五十亩,七丁者百亩,五丁者七十亩,三丁者五十亩,二丁三十亩。除桑功五年后计其租,余悉蠲其课。令常参官于幕职州县中各举所知一人堪任司农丞者,授诸州通判,即领农田之务。又虑司农官属分下诸州,民顽已久,未能信服,更或张皇纷扰,其事难成,望许臣领三五官吏,于近甸宽乡设法招诱,俟规画既定,四方游民,必尽麇至,乃可推而行之。』吕端曰:『靖所立田制多改旧法,又大费资用。望以其状付有司详议。』乃诏盐铁使陈恕等于逐部择判官一人通知农田利害者,与靖同议其事。恕与户部使张鉴、度支副使栾崇吉、户部副使王仲华、盐铁判官唐尧叟[6]、度支判官李归一共议,请如靖之奏。乃诏以靖为劝农使,按行陈、许、蔡、颍、襄、郑、唐、汝等州,劝民垦田。以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副之。选、亮上言功难成,愿罢其事。上志在勉农,犹诏靖经度。未几,三司以为费官钱多,万一水旱,恐遂散失,其事遂寝。
靖为劝农使在八月辛酉,今并书之。

塞滑河
  太平兴国八年五月丙辰朔,河大决滑州房村,泛澶、濮、曹、济诸州民田,壤【杰按:壤,坏之误。】居人庐舍。东南流至彭城界,入于淮。有司议大发丁夫塞之。上曰:『乡者发民塞韩村决河,卒不能成,但为劳扰。』乃令出卒数万人,赐以内府金帛,令内客省使郭守文往护其役。
  九月,郭守文塞决河,堤久不成[7]。上谓宰相曰:『今岁秋田方稔,适值河决,塞治之役,未免重劳。言事者言诸河之两岸古有遥堤,以宽水势。其后民利沃壤,咸居其中,河之盛溢,即罹其患。当令按视。苟有经久之利,无惮复修。』戊午,遣殿中侍御史济阴柴成务(本志作太常丞刘锡。今从《实录》及《会要》)、供奉官葛彦恭缘河北岸,国子监丞赵孚、殿直郭载缘河南岸,西自河阳,东至于海,同视河堤之旧趾。凡十州二十四县,并勒所属官司件析堤内民籍税数,议蠲赋,徙民兴复遥堤利害以闻。孚等使回,条奏曰:『臣等因访遥堤之状,所存者百无一二,完补之功甚大。臣闻尧非洪水,不能显至圣;禹非导川,不能成大功。古者派为九河,始能无患。臣以谓治遥堤不如分水势,自孟至郓,虽有堤防,惟滑与澶最为隘狭。于此二州之地,可立分水之制。宜于南、北岸各开其一,北入王莽河,以通于海;南入灵河,以通于淮。节减暴流,一如汴口之法。其分水河,量其远近,作为斗门,启闭随时,务平均济,通舟运,溉农田。如此,则惟天惠民,茂宣于德泽;分地之利,普洽于膏腴。既防水旱之患,可获富庶之资也。』朝议以河决未平,重惜民力,寝其奏焉。时多阴雨,上以河决未塞,深忧之,谓宰相曰:『修防决塞,盖不获已。秋霖洊降,役民滋苦。岂朕寡德,致其灾沴乎?』赵普对曰:『尧水汤旱,时运使然。陛下劳谦勤恤,过自刻责,下臣恐惧无所措。望少宽宸虑,以俟天灾弭息。』丁丑,上以河决未塞,遣枢密直学士张齐贤乘传诣白马津,用一大牢,加璧以祭。
  十二月癸卯,滑州言河决已塞,群臣称贺。先是,役丁夫十万余,功久不就,议者多请罢之。殿旨刘吉确称役不可罢,即令助郭守文监督。及是而堤成,未几,河复决。丙午,右补阙、直史馆胡旦献《河平颂》。
  雍熙元年正月丙辰,遣使按行河决所坏民田。
三月壬子,遣翰林学士宋白乘传祭白马津,沉以太牢,加璧焉,河决将塞故也[8]。先是,塞房村决河,用丁夫凡十余万,自秋逾冬,既塞而复决。上以方春播种,不可重烦民力,乃发卒五万人,令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总督其役,供奉官刘吉自赞请行,具言若河决不塞,当夷族。上壮之,使副重进。吉亲负土,与役徒晨夜兼作,戒从吏勿言。使者至,密访,乃得之。归以白于上,上甚喜。内侍石全振者领护河堤[9]性苛急,号为『石爆裂』。数侵侮吉,吉默不校。 一日,吉与乘小艇至中流,语之曰:『君恃贵近,见凌已甚。我不畏死,当与君同见河伯尔!』将荡舟杀之[10]。全振号哭,搏颊求哀,吉乃止,自是不复敢侵侮吉矣。己未,滑州言河决已塞,群臣称贺。吉之功居多,即授西京作坊副使,赐予甚厚。上作《平河歌》以美成功。蠲水所及州县民今年田租。

校勘记
[1]渡江 原本作『度江』,据《长编》卷十八改。
[2]二十六 《长编》卷二十四作『三十六』。
[3]妨民种艺 原本脱『民』字,据《长编》卷三十四补。
[4]八百 原本作『六七』,据《长编》卷三十四改。
[5]谙理 原本作『诣理』,据《长编》卷四十改。
[6]唐尧叟 《长编》卷四十作『谭尧叟』。
[7]堤久不成 原本作『议久不成』,据《长编》卷二十四改。
[8]自『三月壬子』至『将塞故也』 《长编》卷二十五是日之下无此语。
[9]石全振 《长编》卷二十五作『石金振』。
[10]荡舟 原本『舟』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二十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二
太宗皇帝

陈洪进入朝太祖朝附见
  建隆元年十二月,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遣使奉表称藩,上亦遣使厚赐以抚之。
  三年,初,留从效既来称藩,闻唐主南迁,疑将袭己,颇惧,乃遣其子绍錤重币往谢,又潜遣使假道吴越入贡。绍錤至豫章,而元宗之丧已东归(元宗,唐主李景)。绍錤因抵金陵,唐主留之。上亦遣使厚赐从效,未至而从效疽发背死,少子绍鎡掌留务。居无何,吴越遣使聘泉州。绍鎡夜召其使,与之燕语。统军使陈洪进诬绍鎡谋叛,欲以其地入吴越,执绍鎡送于唐。推统军副使张汉思为留后,己为副使。
  乾德元年,张汉思年老醇谨,不能治军务,事皆决于副使陈洪进。汉思诸子并为牙将,颇不平,图害洪进。汉思亦患其专,乃大享将吏,伏甲于内,将杀洪进。酒数行,地忽大震,栋宇倾侧,坐立者不自持,同谋者惧,以告,洪进亟出,众惊悸而散。汉思事不成,虑洪进先发,常严兵为备。洪进子文显、文颢俱为指挥使,勒所部欲击汉思,洪进不许。癸卯,洪进袖置大锁,从二子常服安步入府中,直兵数百人,皆叱去之。汉思方处内阁,洪进即自外锁其门,谓汉思曰:『军吏以公耄荒,请洪进知留务。众情不可违,当以印见授。』汉思错愕,不知何为,乃于门扇间投印与之。洪进遽召将校吏士,告之曰:『汉思不能为政,授吾印矣。』将吏皆贺。即日迁汉思外舍,以兵卫送,遣使请命于唐,又遣将魏仁济间道奉表来告。汉思退居数年,以寿终。
  十月,魏仁济以陈洪进表至,洪进自称清源节度副使、权知泉南等州,听命于朝。上先遣通事舍人王班赉诏抚谕。
  十一月丁巳,赐唐主诏,具言所以纳洪进意,且将授旄钺也。
  十二月,陈洪进遣使来朝贡。癸卯,唐主煜以表言洪进首鼠两端,不可听,乞寝其旄钺。上复以诏谕之,唐主乃听命。
  二年正月庚子,改清源军为平海军,命陈洪进为节度使,其子文显为副使,文颢为南州刺史[1]。洪进每岁贡奉,多厚敛于民,又籍民赀百万以上者,令入钱补协律、奉礼郎,而蠲其丁役。子弟亲戚交通贿赂,二州之民甚苦之。十二月癸卯朔,泉州陈洪进遣使朝贡。三年九月,诏南州复为漳州。开宝九年六月,平海节度使陈洪进以江南平,吴越入朝,不自安。戊寅,遣其子漳州刺史文颢来贡方物,且乞修觐礼,诏许之。洪进行至南剑州,闻国有丧,乃归镇发哀。十月,太宗即位。太平兴国二年五月,平海节度使陈洪进言已离本国入朝。闰七月庚寅,以陈洪进将入朝,遣翰林使程德元往宿州迎劳之。八月丙寅,陈洪进入见于崇德殿,礼遇甚优,赐钱千万、白金万两、绢万匹。三年四月,平海节度使陈洪进用其僚幕刘昌言之计,上表献所管漳、泉二州,得县十四,户十五万一千九百七十八,兵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七。癸未,以陈洪进为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洪进子前漳州刺史文颢为房州刺史,文顼为登州刺史。寻复以平海节度副使文显为通州团练使,仍知泉州;衙内都指挥使文顗为滁州刺史[2],仍知漳州。
  五月,德音:赦泉、漳管内给复一年。
  七月,赐武宁节度使陈洪进银万两,令市宅。
  四年三月,诏泉州发兵护送陈洪进亲属赴阙,所过州县给食[3]。
雍熙三年三月庚寅,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陈洪进卒。赠中书令、岐忠顺公。

交趾内附太祖附
  乾德元年,静海节度使吴昌文卒,其参谋吴处坪、峰州刺史桥知佐、武宁州刺史杨晖、牙将杜景硕等争立,交趾十二州大乱,寇盗群起。始,杨庭艺为静海节度使,遣牙将丁公著摄驩州刺史。公著死,子部领继之。于是部领与其子琏同帅兵二万人击破坪等,境内以安,遂自立为万胜王,以琏为静海节度使,遣使告南汉王,因而授之。
  《十国纪年》:丁部领自称万胜王,以其子琏为静海节度使告南汉,乃乾德三年事,今并书之。
  开宝六年,南汉静海节度使丁琏闻岭南悉平,遣使朝贡,表称其父部领之命。五月戊寅,以琏为静海节度使。
  八年五月甲午,静海节度使丁琏遣使来贡方物。
  八月,朝廷以丁琏远修职贡,本其父部领之意,始议崇宠之。丙午,封部领为交趾郡王,遣鸿胪少卿高保绪、右监门卫率王彦符往使。九年十月,太宗即位。太平兴国二年十二月癸未,静海节度使丁琏遣使修贡,贺登极。五年四月,遣供奉官卢袭使交州。时丁琏及其父部领已死,琏弟璿尚幼,嗣称节度行军司马、权领军府事。大将黎桓擅权,因而树党甚盛,渐不可制,劫迁璿于别第,举族禁锢之,代总其众。
  《会要》及本传皆云:上闻桓劫迁其主,始有吊伐意。按:交州之师,盖侯仁宝发其端。恐此亦缘饰之词尔,今不取。
  六月,太常博士、知邕州侯仁宝因其父益居洛阳,有大地良田[4],优游自适,不欲亲吏事。其妻,赵普之妹也。普为宰相,仁宝得分司西京。卢多逊与普有隙,因白上,以仁宝知邕州,凡九年不得代。仁宝恐因循死岭外,乃上疏言:『交州主帅被害,其国乱,可以偏师取之。愿乘传诣阙,面奏其状,庶得详悉。』疏至,上大喜,令驰驿召。未发,多逊遽奏曰:『交趾内扰,此天亡之秋也。朝廷出其不意,用兵袭击,所谓疾雷不及掩耳。今若先召仁宝,必泄其谋,蛮寇知之,若阻山海预为备,则未易取也。不如授仁宝以飞輓之任,因令经度其事,选将发荆湖士卒一二万人,长驱而往,势必万全,易于摧枯拉朽也。』上以为然。
  七月丁未,以仁宝为交州路水陆转运使,兰州团练使孙全兴、八作使郝守璿、鞍辔库使陈钦祚、左监门卫将军崔亮为邕州路兵马都部署,宁州刺史刘澄、军器库副使贾湜、供奉官閤门祗侯王僎为廉州路兵马部署,水陆并进讨。庚戌,全兴等入辞,命引进使梁迥饯行营将士于玉津园。
  十一月庚子朔,黎桓遣牙校江巨湟[5],王绍祚称赉方物来贡[6],仍为丁璿上表,自言狥将吏军民之请,已摄节度行军司马、权领军府事,乞朝廷赐以真命。时孙全兴等出师既逾时,上察其意止欲缓兵,寝而不报。
  十二月辛卯,交州行营言破贼万余众,斩首二千三百四十五级。
  六年三月,交州行营言破贼军万五千众于白藤江口,斩首千余级,获战舰二百艘,甲铠以万计。于是侯仁宝率前军先进,孙全兴等顿兵花步七十日,以俟刘澄。仁宝屡促之,不行。及澄至,并军由水路抵多罗村,不遇贼,复擅还。花部贼诈降以诱仁宝,仁宝信之,遂为所害。有二败卒,先至邕州市夺民钱,转运使周渭捕杀之,后至者悉令解甲以入,民乃安。诸军冒炎瘴,又多死者。转运使许仲宣驰奏仁宝战没,且乞班师。不待报,即分屯诸州开库赏劳,给其医药。谓人曰:『若俟报,则此数万人皆积尸于广野矣!』乃上章自劾。诏书嘉纳之,遣使就劾澄等。会王僎病死,澄与贾湜并戮于邕州市,徵全兴等下狱。全兴伏诛,陈钦祚、郝守濬、崔亮皆责授团练副使,钦祚庆州,守濬磁州,亮岚州。赠仁宝工部侍郎,官其二子。
  孙全兴伏诛,陈钦祚等责降,《实录》在十二月丁巳。侯仁宝赠官在明年二月庚寅。独不知戮刘澄等是何月日,今并书于此。
  七年。初,岭南转运使许仲宣既分遣南伐之师,乃檄谕交州,明国威信,期必再举。黎桓亦惧朝廷终行讨灭,三月甲寅,复为丁璿上表谢罪,且贡方物。
  八年五月庚午[7],黎桓遣其牙校赵子爱以方物来贡,自称权交州三使留后。表言:去年十月,丁璿及其母率军民以印绶与桓,桓即领府事。上欲直除璿为统帅,命桓副之,或不可,则当送母子亲属等赴阙,俟璿至,乃畀桓节钺。遣供奉官张宗权赉诏谕旨,令桓审处其一,亦赐璿玺书。桓专据其国已久,不听命。九月丁卯,交州黎桓遣使来贡方物。雍熙二年正月甲申,权交州三使留后黎桓遣使来贡方物,继上表求正领节钺。三年九月癸巳,权交州三使留后黎桓遣使来贡方物。十月庚申,以黎桓为静海节度使,命左补阙李若拙、国子博士李觉赉诏往使。桓制度逾僭,若拙既入境,即遣左右戒以臣礼。桓拜诏尽恭,燕飨日,以奇货异物列于前,若拙一不留盼,又却其私觌,惟取陷蛮使臣郑君辨以归。桓又谓觉等曰:『此土山川悠远,中朝人乍历之,不亦劳乎?』觉对曰:『国家提封万里,列郡四百,地有平易,亦有险固,此一方何足云也?』桓默然色沮。
  端拱元年闰五月丁酉,静海节度使黎桓遣使来贡。
  淳化元年正月庚寅,命左正言宋镐、右正言王世则使交州,以加恩制书赐黎桓也。宋镐等抵交州境,黎桓遣牙内都指挥使丁承正等以船卒三百人至太平军来迎,由海口入大海,冒涉风涛,颇历危险。经半月,至白藤,径入海汊,乘潮而行,凡宿泊之所,皆有茅舍三间,营葺尚新,目为馆驿。至长州,渐近本国,桓张皇虚诞,务为夸诧,尽出舟师战棹,谓之耀军。自是宵征抵海岸,至交州近十五里,有茅亭五间,题曰『柔征驿』。至城一百里,驱部民畜产,妄称官牛,数不满千,扬言十万[8]。又广率其民混于军旅,衣以杂色之衣,乘船鼓噪。近城之山,虚张白旗,以为陈兵之象。俄而拥从桓至,展郊迎之礼。桓敛马侧身,问皇帝起居毕,按辔偕行,时以槟榔相遗,马上食之。此风俗,待宾之厚意也。城中无居民,止有茅竹屋数十百区,以为军营,而府署湫隘,题其门曰『明德门』。桓质陋而目眇[9],自言近岁与蛮寇接战,坠马伤足,受诏不拜。信宿之后,乃张筵饮宴,又出临海汊,以为娱宾之游。桓跣足持竿,入水摽鱼,得一鱼,左右皆噪叫欢跃。凡有宴会,预坐之人,悉令解带,冠以帽子。桓多衣花缬及红色之衣,帽以真珠为饰。或自歌劝酒,莫能晓其词。常令数十人扛大蛇长数丈,馈于使馆,且曰:『若能食此,当治之为馔以献焉。』又羁送二虎,以备纵观,皆却之不受。卒三千人,悉黥其额曰『天子军』。粮以禾穗月给,令自舂为食。其兵器止有弓、木牌、梭枪、竹枪,弱不可用。桓轻脱残忍,昵比小人,腹心阉竖五七辈错立其侧。好狎饮,以手令为乐,凡官属善其事者,擢居亲近。左右有小过即杀之,或鞭其背一百至二百。宾佐小不如意,亦箠之三十至五十,黜为阍吏,怒息,乃召复其位。有木塔,其制朴陋。桓一日请同登游览,乃相顾而言曰:『中朝有此塔否?』地无寒气,十一月犹衣夹衣挥扇。镐等明年六月归阙,上令条列山川形势及桓事迹,镐等自叙云尔。
  十月甲辰,黎桓遣使来贡方物。
  十二月,占城国使来贡方物,表诉为交州所攻,国中人民财宝多被侵掠。上赐黎桓诏,令各保境。
  四年二月乙丑,封静海节度使黎桓为交趾郡王,遣国子博士王则顺、殿中丞李居简赉制书赐之。
  五年三月乙亥,交趾郡王黎桓遣使来贡方物。
  至道元年十一月丙寅,岭南转运使张观言:交州丁璿逐节度使黎桓出境,州民四千余口内附。
  二年,交趾黎桓性凶狠,负限山海,屡为寇害,渐失藩臣之礼。上志在抚宁荒服,不欲问罪。已而广南西路转运使张观、钦州如洪镇兵马监押卫昭美皆言:风闻黎桓为丁氏斥逐,拥余众山海间,失其所据,故寇抄自给。今桓已死,观仍上表称贺。诏太常丞陈士隆、高品武元吉奉使岭南,因侦其事。士隆等复命,所言与观同。其实桓尚存而传闻者误,观等不能审核。既而有大贾自交趾回,言桓为帅如故。
  五月戊申,诏劾观等,会病卒。昭美伏诛于如洪镇,士隆、元吉抵罪有差。庚戌,钦州言交趾蛮寇如洪镇,巡检使董全斌击走。先是,钦州如洪、咄步、如昔三镇皆濒海,交州潮阳镇民卜文勇等杀人,并家属亡命至如昔镇,镇将黄令德等匿之。黎桓令潮阳镇将黄成雅移牒来捕,令德固不遣,因兹海贼连岁剽掠。丁巳,以太常博士、直史馆陈尧叟为广南西路转运使,且赐桓诏书。及尧叟至,遣摄海康尉李建中赉诏劳问桓。尧叟又抵如昔镇,诘得藏文勇之由,乃尽擒获,凡男女老少一百三十口,令潮阳镇吏守之,且戒勿加酷法。桓遂上章感恩,并捕海贼二十七人送尧叟,且言已约束溪峒首领不得骚动矣。
  七月丁卯,遣主客郎中、直昭文馆李若拙使交州,以诏书、国信、美玉带赐黎桓。初待建中礼甚薄,若拙始至,桓出郊迎,辞气犹悖慢。谓若拙曰:『向者劫如洪镇,乃外境蛮贼耳。皇帝知此非交州兵否?若使交州果叛,则当首攻番禺,次击闽越,岂止如洪镇而已?』若拙从容谓桓曰:『上初闻寇如洪镇,虽未知其所自,然以足下拔自交州牙校,授之旄钺,固当尽忠以报,岂有他虑?及见执送海贼,其事果明白。然而大臣佥议以为朝廷比建节帅,以宁海表。今海贼尚为寇,乃是交州力不能独制矣。请发劲卒数万,会交州兵,以翦灭海贼,使无后患。上曰未可轻举,虑交州不测朝旨,或至惊骇,不若且委黎桓讨击之,亦当渐致清谧,故不复会兵也。』桓愕然,避席曰:『海贼犯边,守臣之罪也。圣君容贷,恩过父母,未加诛责。自今谨守职约,永清瘴海。』因北望顿首谢。
  至道三年三月壬辰,真宗即位。
  四月,交趾郡王黎桓进封南平王。
  九月,黎桓遣其都知兵马使阮绍恭等来贡。诏以方物荐于万岁殿太宗神御,仍诏绍恭等行拜奠之礼。
  咸平四年正月戊申,交州黎桓遣使贡驯象。
  六年四月,广南西路转运使冯琏言交州民四百余户来投钦州。至海岸,即准诏慰谕,遣还本道。
  九月戊戌,广南西路转运言:黎桓迎受官告使黄成雅附奏:『自今朝廷加恩,愿遣使至本道贵接王人[10],以光海裔。』上以桓旁缘赋敛,民受其祸,未许也。
  景德元年六月,交州黎桓遣其子摄驩州刺史明提来贡,恳求加恩,使至本道慰抚遐裔,许之。仍以明提为驩州刺史。
  二年二月乙酉,以淮南转运使、工部员外郎邵煜为交州安抚国信使[11],从黎桓所乞也。
  五月,交州黎桓死,其中子龙钺嗣立。龙钺兄龙全劫库财而遁,其弟龙廷杀龙钺自立。龙廷兄明护率扶阑寨兵攻战。国信使邵煜驻岭表,以其事闻。戊午,就命煜为广南西路缘海安抚使,听以便宜设方略。桓子明提先入贡还,在路,诏送伴使臣就加安抚。
  国史《交趾传》载黎桓死乃以为明年事,误也。邵煜除缘海安抚使时,桓既死矣。国史便文,因失事实,今改之。《会要》于明年三月始书桓死,亦误也。
  三年二月,交趾兵乱,黎明提等留广州不得归。
  三月甲辰,诏别赐钱十五万、米五百斛,仍并给馆券。先是,有诏知广州凌策与缘海安抚使邵煜等同方略,经度交趾事宜。
  六月辛卯,策等言:『黎桓诸子争立,各聚徒众,散施寨栅,官属离析,人民猜惧。头首黄庆集、黄秀蛮等千余人以不从驱率,戮及亲族,来奔廉州,乞量出军马平定交趾,庆集等愿为先锋,克日攻取。臣等会议,若朝廷允其所乞,止废本道屯兵,益以荊湖劲卒三二千人,水陆齐进,立可平定。』上曰:『黎桓继修职贡,亦尝遣其子入觐,海隅宁谧,不失忠顺。今闻其死,未能吊恤,而遽伐其丧,此岂王者所为?』乃诏策等抚安之,庆集等仍计口给衣食,赐田、署职,务从优厚。煜承诏,遂贻书交趾,谕以朝廷威德,如有自相鱼肉,久无定位,偏师问罪,则黎氏无遗种矣。明护惧,即奉龙廷主军事。于是诏煜即以黎桓礼物改赐新帅。煜上言:『怀柔外夷,当示诚信。不若俟龙廷贡奉,则加封爵而宠锡之。』上嘉纳焉。交州既定,黎龙廷自称静海节度使、开明王。移牒广南,欲遣其弟诣阙进奉。邵煜等恶其称号,不敢报,具以闻。上曰:『穷荒异俗,不晓事体,安足怪也?』即诏煜等谕意,令削去伪官,乃得入贡。
  十二月,邵煜等言:『黎龙廷已遣弟入贡,乞加朝命。』
  七月庚辰,黎龙廷自称权安南静海军留后,遣其弟峰州刺史明昶、殿中丞黄成雅等来贡。辛巳,授龙廷静海节度使、交趾郡王,赐名至忠,给以旌节。又遣封黎桓为南越王,明昶等皆进秩。及含光殿大宴,明昶等与焉。
大中祥符二年冬,黎至忠卒,交趾乱。或云至忠为其下所杀。诏广南西路转运使于缘海州军经度镇抚,时具事闻。

校勘记
[1]南州 《长编》卷五作『海州』。按:《长编》误。南州于乾德三年九月甲午复改为漳州。初,董思安为漳州刺史,以其父名章,改为南州。
[2]滁州 《长编》卷十九作『徐州』。按:《长编》误,宋徐州乃节度州,不当称刺史。
[3]给食 原本『给』字作墨丁,《长编》卷二十作『续』,亦误,据文意补。
[4]有大地 原本脱『有』字,据《长编》卷二十一补。
[5]江巨湟 《长编》卷二十一作『江巨瑝』。
[6]王绍祚 原本脱『祚』字,据《长编》卷二十一补。
[7]庚午 原本作『庚寅』。按:是月丙辰为朔,二日后当为庚午。原本误,据《长编》卷二十四改。
[8]十万 《长编》卷三十一作『千万』。
[9]质陋 原本作『侧陋』,据《长编》卷三十一改。
[10]贵接 原本『贵』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五补。
[11]邵煜 原本『煜』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九补。按:邵煜,他书多作『邵烨』,是。此《长编》作『煜』,亦因讳玄烨而改也。本卷后尚有十处墨丁,均为此字,径补不另出校。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三
太宗皇帝

李顺之变
  淳化四年。蜀土富饶,丝帛所产,民织作冰纨绮绣等物,号为冠天下。孟氏割据,府库益以充溢。及王师取之,其重货铜布,即载自三峡而下,储于江陵,调发舟船,转送京师;轻货纹縠,即自京师至两川设传置,发卒负担,每四十卒所荷为一纲,号为日进。不数年,孟氏所储之诸物悉归于内府矣。而言事者竞起功利,以惑人主。成都除常赋外,更置博买务,诸郡课民织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帛,日进上供,又倍其常数。司计之吏,皆析秋毫。然蜀地狭民稠,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小民贫困,兼并者籴贱贩贵,以夺其利。青城县民王小波聚徒众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者,遂攻劫邛、蜀诸县。是月,寇彭山,县令齐元振率兵拒之,为小波所杀。初,秘书丞猗氏张枢使蜀,奏官吏不法者百余人,多坐黜免,独称元振清白强干。朝廷赐玺书奖谕。元振实贪暴,民甚苦之。既受诏,益恣横,与民为仇,受赇得金帛,多寄民家。小波知民怨怒,因袭杀之,散其金帛,剖元振腹,实以钱刀,盖恶其诛求之无厌也。贼党由是愈炽矣。
  十二月,西川都巡检使、崇仪使张玘与小波斗于江原县,玘射中小波额,既而玘为小波所杀,小波亦病创卒,众遂推小波之妻弟李顺为帅。初,小波之党才百人,州县失于备御,所在盗贼争附之。张玘之死也,其麾下兵四百余人奔归,西川转运使樊知古不受,纵使亡去,贼势由是日盛,众至万余,攻陷蜀州,杀监军王亮及官吏十余人,又陷邛州,杀知州桑保仲、通判王从式及诸寮吏,都巡检使郭允能率麾下兵与战于新津江口,兵败,允能为贼所杀,同巡检毛俨徒步,仅以身免,贼众遂至数万人。陷永康军及双流、新津、温江、郫县,纵火大掠,留其党守之,进攻成都。
  五年。初,右谏议大夫许骧知成都,及还,言于上曰:『蜀土久安,其民流窳易扰。愿谨择忠厚者为长吏,使镇抚之。』时东上閤门使吴元载实代骧为成都,元载专尚苛察,民有流犯者,虽细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乐,人用胥怨。王小波起为盗,元载不能捕灭,于是东上閤门使郭载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潜告载曰:『成都必陷,公往,亦当受祸。少留数日,则可免。』载怒曰:『天子诏我领方面,阽危之际,岂敢迁延?』遂行。先是,李顺引众攻成都,烧西郭门,不利,去攻汉州、彭州。正月戊午、己未两日,连陷之。载既入城,贼攻愈急。己巳,城陷,载与转运使樊知古斩关而出,帅余众奔梓州。李顺入据成都,僭号大蜀王,改元曰应运。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剑关,南距巫峡,郡邑皆被其害焉。甲戌,上始闻李顺攻劫剑南诸州,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率兵讨之。军事委继恩制置,不从中覆。管内诸州系囚,非十恶正赃,悉得以便宜决遣。
  二月甲申朔,上始闻成都陷,召宰相,谓曰:『岂料贼势猖炽如此[1]?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忍令陇蜀之臣陷于涂炭?朕当部分军马,旦夕讨平之。』遂命少府少监雷有终、监察御史裴庄并为峡路随军转运使,工部郎中刘锡、职方员外郎周渭为陕府西至西川随军转运使,马步军都军头、勤州刺史张杲帅兵趋剑门[2],崇仪使、带御器械尹元帅兵由峡路以进,并受昭宣使王继恩节度。李顺分遣数千众北攻剑门,剑门疲兵才数十百,都监、西京作坊副使上官正奋励士卒出御之,会成都监军供奉官宿翰领麾下投剑门,适与正兵合,遂迎击贼众,大破之,斩馘几尽,余三百人奔还成都。顺怒其惊众,悉命斩于城东门外。初,朝廷深以栈路为忧,正等力战破贼,自是阁道无壅,王师得以长驱而入。奏至,上喜。甲辰,命正为六宅使、剑州刺史,充剑门兵马部署;翰为崇仪使、昭州刺史。
  三月甲寅,王继恩戒前军:所至处,其贼党敢抗王师,即当诛杀;本非同恶,偶被胁从而能归顺者,并释之,倍加安抚。
  四月壬寅,王继恩言:师由小剑门路入研口寨破贼,斩首五百级,逐北过青强岭,遂平剑州。己酉,王继恩言:王师破贼五千众于柳池驿,斩首千六百级。峡路行营言:贼三千众攻广安军,击走之,斩首三百级。
  五月癸丑,王继恩言:王师入绵州境,贼众望风奔溃,杀戮及溺水死者皆不可胜计。甲寅,继恩言克绵州,又言:先遣内殿崇班曹习分兵自葭萌趋老溪,贼万余众依险为寨,习击破之,斩首三千级,拥入江溺死者甚众,遂克阆州。又言巡检使胡正达率兵破贼五千众,克巴州。丁巳,王继恩至成都,引师攻其城,即拔之,破贼十余万,斩首三万,擒贼帅李顺及伪枢密使计词、吴文赏等,并甲铠、僭伪服用甚众。顺方欲索城中民,黥其面以隶军籍,前一日城破,民皆获免。戊辰,王继恩奏成都平,群臣称贺。己巳,以右谏议大夫张雍为给事中,仍知梓州;都巡检、内殿崇班卢斌为西京作坊使,领成州刺史;通判、将作监丞赵贺为太子中舍;监军、供奉官辛规为内殿崇班;节度掌书记施谓为节度判官;节度推官陈世卿为掌书记;榷盐院判官谢涛为观察推官,皆赏劳也。雍初闻李顺乱西川,即谋为城守计,训练城中兵,得三千余,又募强勇千余,令官属分主之,辇绵州金帛以实帑藏,销铜钟为箭镝,伐木为竿,纫布为索,守械悉备。遣观察推官盛梁请兵于朝。既而斌以十州之众援成郡,弗克而还,雍即委以监护之任。子城先为江水所毁,斌复劝谕州民,自城西大壕中掘堑深丈,决西河水注之以环城。李顺寻遣其党相贵率众二十万来攻,雍与斌登堞望之,贼所出兵皆老弱疲惫,无铠甲。斌笑,请开北门击之,雍曰:『不可,贼或诈见羸形,设伏伺我。且城中吏民心未定,脱为贼所乘,则内外堕其奸计矣。』言未毕,果有卒依敌楼呼啸,与贼相应,亟斩以徇。斌遂突出与贼战,击刺五十余合,贼少却,俄复大设梯冲,大军夜鼓噪攻城,城中大恐。雍命发机石碎之,火箭杂下,贼复少却。乃别治攻具于城西北隅。雍绐曰:『军士趣治装,吾将开东门击贼。』阳遣步骑五百临东门。贼升牛头山瞰城中,见之,谓雍必出,乃设伏于山之东隅,众万余以待。俄雍即召敢死士百辈缒而下,焚其攻具,自午达申殆尽,贼以为神。凶党数乘城进战,皆不利。一日北风昼晦,贼乘风纵火,急攻北门。雍与斌等据门立矢石间,固守不动,贼不能进。世卿素善射,当城一面,亲中数百人。贼浸盛,同幕者皆谋图全之计,世卿正色谓曰:『食君禄,当身死报国,奈何欲避难他图耶?』亟白雍曰:『此辈皆怯懦,存之[3],适足以惑众。不若遣出求援。』雍从其言,围城凡八十余日,会王继恩遣内殿崇班石知颙分数千兵来救[4],贼始溃去。斌出兵追击之,降者二万余。又破贼数万众,解阆州围,斩三千人,平蓬州。于是雍使谓驰骑入奏。上手诏褒美,自雍以下,悉加赏焉。初,郭载奔东川,上表自陈。有诏复令知成都行府事。载寻趋剑门逆王师,与王继恩入成都。方平贼时,颇有所全济,载终以失守故,惭愤成疾而死。以少府少监雷有终为谏议大夫、知成都府。有终由峡路入蜀,调发兵食,规画戎事,皆有节制。师行至峡中,遇盗格斗,将士渴乏,会天雨,军人以兜牟承水饮之,且行且战。至广安军,军垒濒江,三面树栅,会夜阴雨,贼众奄至,鼓噪举火。士伍恐惧,有终安坐栉发,气貌自若。贼既合围、有终引奇兵出其后击之。贼众惊扰,赴水火死者无算。诏降成都府为益州。甲戌,诏利州、兴元府、洋州西县民并给复一年,以剑南用师馈运之劳也。丙子,李顺支党卫进、计词、吴文赏、李俊、徐师中、吴利涉及其徒彭荣等十二人并磔于凤翔市。
  五月。初,尹元等人峡路,首破贼三千余众于新宁,遂深入梁山、广安、渠、果之间[5],捕斩收集,久未得进。王继恩虽径拔成都,而郭门十里外,犹为贼党所据。伪帅张余谓王师孤绝无援,复啸聚万余众,攻陷嘉、戎、泸、渝、涪、忠、万、开八州。开州监军秦传序婴城力战,既而贼势转盛,传序誓不降贼,遂投水死。贼乘胜攻夔州,列阵西津口,矢石如雨。先是,上复遣如京使白继赟为峡路都大巡检,统精卒数千人,晨夜兼行,助讨遗寇。是月庚午,继赟入夔州,出贼不意,与巡检使解守颐腹背夹击之[6],贼众大败,斩首二万级,流骸塞川而下,水为之赤。夺得舟千余艘,甲铠数万计。
  六月壬午朔,继赟捷书闻,上降诏嘉奖,录传序次子煦为殿直,复以钱千万赐其家。辛卯,诏两川军民被李顺胁众诖误者一切不问。群盗保聚山泽,令诸州各招诱,倍加安抚。施州言贼数千聚众攻围州城,指挥使黄希逊子文卓、文范、文战、兵马使黄延霸率丁男百余人,持梃开城门击走之,擒获百余人,悉皆溺死江中。以知州、著作佐郎李鹏为右赞善大夫,赏其守御之劳也。戊戌,峡路行营言破贼万余众于广安军,斩首五千级,生擒三十余人,又破贼于嘉陵江口,杀获二万余众,又破贼于合州西方溪,斩首五十级。先是,雷有终率大军抵合州境上,贼众一万余来距,会尹元、裴庄等亦领兵至,因夹击之,遂克合州。丙午,有终入成都。初,贼帅田奉正、苏荣等据固州,闻尹元、裴庄等至,遂遁去,斩其党八百余,因招聚民众遣复业,余党尚保渠州。又广安、梁山多游寇,乃分兵为二万,裨将常思德趋广安、梁山。元及庄抵渠州,合势进讨,皆平之。陵州言贼五万众来攻,州兵才百四十六人,旧无城堑,知州张旦修完战具,设鹿角,招集民丁拒斗,大破之,乘胜追北,斩首百千余级,获甲铠万计。诏书褒之。辛酉[7],以知眉州、殿中丞李简为水部员外郎,通判、光禄寺丞王象为左赞善大夫。先是、兵马监押李元汶闻寇作,即白简等缮修守备,蒐城中兵,得七千,而邛、黎、雅州溃卒六百余人相继来奔,因抚而用之。贼帅吴蕴帅众十余万围城,自春讫夏,凡百余日,攻不能陷。闻王师既入成都,乃解围去。简等出兵追之,斩获甚众。诏书嘉奖,而有是命。丁酉[8],以知陵州、国子博士张旦为水部员外郎,通判、著作佐郎张翼为右赞善大夫,旌捍寇之功也。以剑南招安使、昭宣使王继恩为宣政使、顺州防御使。乙未,诏川峡诸州聚山林为盗者,并释具罪。峡路行营言:贼帅张余众二万陷云安军,率兵击走之,斩首五千余级,复其城。诏书嘉奖。
  此峡路行营当是白继赟等,非尹元、裴庄、常思德等也。
  九月[9]。先是,参知政事苏易简荐枢密院直学士、虞部郎中张咏可属四川事,诏咏知益州,既而留半岁不行,于是始命赴部。上面谕之曰:『西川乱后,民不聊生。卿往,当以便宜从事。』丁丑,上以蜀寇渐平,下诏罪己。先是,陕西课民运粮以给蜀师者相属于路。咏至益州,急问城中所屯兵数,凡三万余人,而无半月之食。访之民间,旧苦盐贵而私廪,尚有余积,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民争趋之,未逾月,得米数十万斛,军士欢言:『前所给米,皆杂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干国事者。』咏闻而喜曰:『吾今【杰按:今,应为“令”之误。】可行矣。』时四郊尚多贼垒,城门昼闭。王继恩日务宴饮,不复穷讨。官支刍粟饷马,咏但给以钱。继恩怒曰:『国家征马,岂食钱耶?』咏曰:『城中草场贼既焚荡,刍粟当取之民间。公今闭城高会,刍粟何从而出?若开门击贼,何虑马不食粟乎?咏已具奏矣!』继恩乃不敢言。会卫绍钦亦以诏书来捕余寇,继恩始令分兵四出。绍钦破贼于学射山,攻拔双流等寨,招降数万众。别将西河杨琼趋邛州、蜀州[10],荡贼巢穴,遂克蜀州,曹习等遂破贼于安国镇,诛其帅马太保,斩获其众。继恩常送贼三十辈请咏治之,咏悉遣令归业。继恩怒,咏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何有不可哉?』继恩有帐下卒,颇恃势掠民财。或诉于咏,卒缒城夜遁[11]。咏遣吏追之,且不欲与继恩失欢,密戒吏曰:『得即缚置井中,勿以来也。』吏如其戒,继恩不恨,而其党亦自敛戢云。继恩既分兵四出,咏计军食可支二岁,乃奏罢陕西转粮。上喜曰:『乡者益州日以乏粮为请,咏至未久,遂有二岁备。此人何事不能了?朕无虑矣!』先是,王继恩遣高品王文寿分领虎翼卒二千至遂州讨贼。文寿御下严急,士卒皆怨。 一夕卧帐中,指挥使张璘遣卒数辈,持刀排闼径入,斩文寿首以出。会夜昏黑,璘犹疑非真,然炬视之,曰:『是也。』时嘉州贼帅张余有众万余,璘即以所领五百人与之合,贼势甚盛。奏至,上怒,悉禁锢其妻子,将诛之。近臣或请勿诛,悉索营中书,遣使招抚。彼知亲属皆全,必自引来归,可因破贼。上然之。冬十一月庚辰,命释其禁锢,遣中使赉诏,令巡检程道符谕旨,亡卒果斩璘,函首送继恩,继恩因使为乡导以击贼,所至多平之。乙未,杨琼等克邛州,于是永康军、永昌、导江、双流、温江、郫县等贼皆平,前后招降贼众几三万人。初,贼攻眉州,虽解围去,犹寇钞近郊,民情惴恐。王继恩遣崇仪使宿翰、都头梁继明等击却之,斩其伪中书令吴蕴,杀获甚众,州民始奠居。时陵州、简州贼党亦相继削平矣。王继恩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张咏恐军还日或有意外之变,乃密奏,请遣腹心近臣可以弹压王师者,亟来分屯师旅。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面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卒乘不和,若闻使者骤至,易其戎伍,虑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上称善。鉴至成都,继恩犹偃蹇,不意朝廷闻其纵肆,鉴之行,上付以空名宣头及使臣数人。鉴与咏即遣部戍兵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等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蜀民始奠枕矣。宿、翰等自眉州引军趋嘉州。庚寅,伪知州王文操以城来降,翰等遂入据之。贼引众奔邛州,复为官军所败。
  至道元年二月丙午,嘉州言获贼帅张余,函首送西川,余党悉平。
  五月,西川行营事缚送贼勾重荣等五人至,召见于崇政殿。上谓近臣曰:『此辈皆平民,官吏失于抚御,遂相诱起为盗耳。及用兵讨伐,将帅又恣行杀戮,此辈惧死,故亡命山泽。朕遣中使赉诏招诱,以诚信待之,乃投戈请命,亦可哀也。』以重荣为供奉官,余四人为殿直。
  十一月,以峰州团练使上官正及右谏议大夫雷有终并为西川招安使,召王继恩归阙。时余寇匿山谷,恃险结集,剽劫未已。继恩百计招诱不至。正既受任,益励兵政,宣布朝廷恩德,由是寇党悉出降。剑南以宁,正之力居多焉。
二年正月辛酉,宣政使王继恩徵赴阙,对于便殿,慰劳久之。戊辰,升眉州为防御使,陵州为团练使。

李飞雄之变
  太平兴国三年五月[12],初,秦州节度判官李若愚有子曰飞雄,凶险无行,不为其家所容,常客游京师、魏博间,与无赖恶少年纵酒蒲博。以若愚官秦州,尽知其府库仓廪所有及地形险易、兵籍多少,而凤翔盩厔尉张季英者,飞雄妻父也。飞雄自京师往省季英,窃乘其马,诈为使,夜抵驿厩,呼卒索马。卒秉炬出,飞雄复以私市马缨示之,卒不能辨缨,即授以马。飞雄令一卒乘马前导,遂矫称制,以巡边为名,掠巡驿殿直姚承远[13];至陇州,掠监军供奉官王守定;至吴山县,掠县尉卢赞,皆令从行。时秦州内属,戎人为寇,都巡检使周承瑨与田仁朗、刘文裕、王侁、梁崇赞、韦韬、马知节皆奉诏屯兵清水县。四月庚辰,飞雄至清水,矫制尽缚之。承瑨等见姚承远数辈同至,不觉其诈,仁朗独号泣,求观诏书。飞雄怒叱曰:『吾受密旨,以汝辈逗挠不用命,且令尽诛汝辈。岂不闻封州杀李鹤耶?诏书岂得见也!』先是,上即位,分命亲信于诸道廉察官吏善恶,密以闻。岭南使者言知封州李鹤不奉法,军吏谋反,诛之,不问状,故飞雄以为言,将以承瑨等诣秦州戮之,因谋劫守卒,据城为乱。飞雄初矫称制,自言上南府。时亲信会刘文裕哀告飞雄曰:『我亦尝事晋邸,使者忍不营救之乎?』飞雄曰:『汝能与我同富贵否?』文裕觉其诈,伪许之,飞雄乃释其缚。文裕策马前,附耳语仁朗,仁朗即佯坠马[14],若陨绝状。飞雄与从卒共视之,又释其缚。仁朗奋起博飞雄[15],与文裕等共擒之。飞雄尚呼云:『田仁朗等谋反杀使者!』既而系秦州狱,劾之,具得其状。有诏夷其三族,并捕先与飞雄善者何大举等数辈,悉诛之,及姚承远等,皆腰斩于秦州市;先授飞雄马厩置卒,亦夷其族。文裕,保塞人也。
  《马知节传》云:『知节先辨飞雄之诈,因语文裕。』与文裕传不同,当考。
  是月戊申,以飞雄事布告天下,令中外臣庶家子弟性怀凶险、有乖检率、屡加教戒、曾不悛改,许其尊长闻于州郡,锢送阙下,当配隶远恶处[16],容隐不以闻者,期功以上亲坐之。
六月戊申,诏自今乘驿者皆给银牌。先是,五代以来,庶事草创,凡乘驿奉使于外,但枢密院给牒。至是以飞雄故,始复旧制焉。

校勘记
[1]猖炽 原本作『昌炽』,据《长编》卷三十五改。
[2]勤州 原本『勤』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五补。又『张杲』,《长编》作『张果』。
[3]存之 原本『存』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4]石知颙 原本『颙』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宋史》卷四六六《石知颙传》补。
[5]果 原本作「里气据《长编》卷三十六改。果,果州也。
[6]解守颙 原本『颙』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7]辛酉 以下一段文字,今本《长编》阙。《宋史﹒太宗纪》事在淳化五年八月。
[8]丁酉 原本『丁』字作墨丁。《长编》有丁酉日而无此节文字。其『丁』字据补。
[9]九月 二字原本阙,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10]蜀州 原本『蜀』字作『属』,据《长编》卷三十六改。
[11』缒城 原本作『绳城』,据《长编》卷三十六改。
[12]五月 原本作『三月』,按:飞雄事发在五月,兹据《长编》卷十九改。
[13]姚承远 《长编》卷十九作『姚承遂』,下同,不另出校。
[14]仁朗 二字原本无,句义不清。兹据《长编》卷十九补。
[15]博飞雄 原本作『缚飞雄』,据《长编》卷十九改。
[16]当配隶 原本作『常配隶』,据《长编》卷十九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四
太宗皇帝

圣德
  太平兴国七年五月,上尝谓赵普曰:『朕每读书,见古帝王多自尊大,深拱严凝,谁敢犯颜言事?若不降情接纳,乃是自蔽聪明。或喜赏怒刑,岂能归天下之心哉?』普曰:『帝王若赏罚无私,内外无间,上求其理,下竭其诚,驯致太平,不为难事。』上又问治民之道复有何术,普曰:『陛下恤念生民,每闻利病,无不即日施行。古圣人爱民之心,止于此矣。』
  八年六月,上谓近臣曰:『朕亲选多士,殆忘饥渴,召见临问,以观其才,拔而用之,庶使岩野无遗逸,而朝廷多君子尔。朕每见布衣搢绅间有端雅为众所推誉者,朕代其父母喜。或召拜近臣,必为择良日,欲其保终吉地。朕于士大夫无所负矣!』
  十一月丁卯,宴饯赵普于长春殿,枢密使王显等侍侧,数视上袴。上怪而问之,显等曰:『陛下所衣挎文缕俱倒。上笑谓曰:『朕未尝御新衣,盖浣濯频所致耳。』上因言:『此虽偪下已甚,盖念机杼之劳苦,欲示敦朴,为天下先也。』显等拜舞称谢。
  雍熙元年正月丁丑,上谓侍臣曰:『朕读《晋史》,见武帝平吴之后,溺于内宠后宫,所畜殆数千人,深为烦费,殊失帝王之道也。朕常以此为深戒。今宫中自职掌至于粗使,不过四百人,朕犹以为多矣。
  五月丁酉,谓宰相曰:『前代帝王,多以尊极自居,凛然颜色,左右无敢辄进一言。朕每与卿等款曲商榷时事,盖欲通上下之情,无有所隐。卿等直道而行,杜绝请托,勿以众口铄金为虑。比来中外议朝廷政理为何如?』宋琪曰:『陛下劳心致治,远近无间言。』上曰:『虽妄言如昨日草泽上书者,朕亦未尝加谴。』琪曰:『狂瞽之人,当置严辟。但刍荛不弃,以开言路,上圣之德也。』
  十月,上尝谓宰相曰:『朕每日所为有常度,辰巳间视事,既罢,即看书,深夜乃寝,五鼓而起,盛暑永昼未尝卧。至于饮食,亦不过差。行之已久,甚觉得力。凡人饮食饱,无不昏浊。傥四支无所运用,更复就枕,血脉滞凝,诸疾自生,欲其清爽,得乎?老子云:我命在我,不在天。全系人之调适。卿等亦当留意,无自轻于摄养。』
  端拱二年,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1]。戊戌,上亲录京城诸司系狱囚,多原减。是夕大雨,上因谓近臣曰:『为君当如此勤政,即能感召和气。如后唐庄宗不恤国事,唯务畋游,动经旬浃,大伤苗稼。及还,乃降敕蠲放租赋,此甚不君也。』枢密副使张宏奏曰:『庄宗不独如此,尤惑于音乐,纵酒自恣。乐籍之中,获典郡者数人。』上曰:『凡人君节俭为宗,仁恕为念。朕在南府时,于音律粗亦经心,今非朝会,未尝张乐。晨夕下药,常以盐汤代酒。常服浣濯之衣。而鹰犬之娱,素所不好。且多亲飞走,《真诰》所不许,朕常以为戒也。』
  淳化元年八月乙巳,令左藏库籍所掌金银器皿之属,悉毁之。有司言:『中有制作精巧者,欲留以备进御。』上曰:『将焉用此?汝以奇巧为贵,朕以慈俭为宝。』卒皆毁之。左正言、直史馆谢泌贺曰:『圣意如是,天下幸甚!』上性节俭,退朝常著华阳巾,布褐细绦,内服惟絁绢,咸累经浣濯。乘舆给用之物,无所增益焉。
  二年二月,上修正殿颇施采绘,左正言谢泌上疏谏。癸丑,命悉去采绘,涂以赭垩。
  三月己巳,上以岁旱蝗,手诏吕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天谴如是,盖朕不德之所致也。卿等当于文德殿前筑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当焚朕,以答天谴。』蒙正等惶恐谢罪,匿诏书。翌日而雨,蝗尽死。
  四年二月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损者数万,欲毁弃之。上令煮浣[2],染以杂色,刺为旗帜数千,以示宰相。李防等奏日。,『陛下万机之外,圣智高远,事无小大,咸出意表。天生五材,陛下兼而用之;物有万殊,陛下博而通之。虽在细微,无所遗弃,固非臣等智虑所及。』
至道元年十二月丙申,上顾侍臣曰:『自晋、汉以来,朝廷削弱,主暗臣强,纪纲大坏,仅成邦国。朕承丧乱之后,君临大宝。即位之始,览前王令典,睹五代弊政,以其习俗既久,乃革故鼎新,别作朝廷法度。于时远近腾口,咸以为非,至于二三大臣,皆旧德耆年,亦不能无异。朕执心坚固,靡与动摇,昼夜孜孜,勤行不怠,于今二十载矣。卿等以朕今日为治如何也?虽未能上比一二皇,至于寰海宴清,法令明著,四表遵朝,化百司,绝奸幸,固亦无惭于前代矣。』上曰:『朕自君临,未尝不一日鸡鸣而起,听四方之政。至于百司庶务,虽微细者,亦与询访,所以周知利害,深究安危之理也。因无壅蔽陵替之事。』吕端等对曰:『臣等待罪庙堂,曾无裨益!』拜谢而退。

圣学
  太平兴国七年六月。初,太宗以字学讹舛,欲删正之[3],学士少能通习。或荐赵州隆平主簿成都王著,唐相方庆之后,书有家法,乃召为卫尉寺丞、史馆祗侯,令详定篇韵。逾四年甲戌,迁著作郎[4],充翰林侍书。上听政之暇,每以观书及笔法为意,诸家字体,洞臻其妙。尝遣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5],著曰:『未尽善也。』上临学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仁睿诘其故,著曰:『帝王始学书,或骤称善,则不复留心矣。』久之复以示著,著曰:『工矣,非臣所能及!』其后真宗尝对宰相语其事,且嘉著之善规益,于侍书待诏中绝无其比。
  十月,上尝谓近臣曰:『朕每读《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前代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
  太平兴国八年十一月,诏:『史馆所修《太平总类》,自今日进三卷,朕当亲览。』宋琪等言:『穷岁短晷,日阅三卷,恐圣躬疲倦。』上曰:『朕性喜读书,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此书千卷,朕欲一年读遍。因思学者读万卷书,亦不为难耳。』寻改《总类》名曰《御览》。
  十二月戊申,上于禁中读书,自己至申始罢。有苍鹤飞上殿鸱吻,逮掩卷乃去。上以语近臣,对曰:『上好学之感也。昔有鹳雀,衔三鱣鱼坠杨震讲堂下。抑亦类此。』
  雍熙元年正月壬戌,上谓侍臣曰:『夫教化之原,治乱之本。苟无书籍,何以取法?今三馆所聚,遗逸尚多。』乃诏:『三馆以《开元四库书目》开馆,中所阙者,具列其名,募中外。有以书来上,及三百卷,当议甄录酬奖,余第卷秩之数,等级优赐。不愿送书,借其本写还之。』自是四方之书往往间出矣。
  雍熙三年十月丙申朔,上出飞白书赐宰相李昉,因谓曰:『朕退朝,未尝虚度光阴。读书外,尝留意于真、草,今又学飞白。此虽非帝王事业,然不犹愈于畋游声色乎?』昉等顿首谢。
  端拱元年五月庚辰,车驾幸国子监谒文宣王。礼毕升辇,将出西门,顾见讲坐。左右曰:『博士李觉方聚徒讲书。』上即召觉,令对御讲。觉曰:『陛下六飞在御,臣何敢辄升高坐?』上因降辇,命有司张帟幕,设别坐,诏觉讲《周易》之《泰卦》,从臣皆列坐。觉乃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上甚悦,特赐帛百匹。辛巳,上谓宰相曰:『昨听觉所讲,文义深奧,足为鉴戒,当与卿等共遵守之。』赵普顿首谢。
  淳化元年七月丁酉,以御制诗文四十二卷藏于秘阁。
  二年闰二月,秘书监李至进新校御书三百八十卷。上因从容谓之曰:『人之嗜好,不可不戒。不必远取前古,只如近世,符彦卿以射猎驰逐为乐,于是近习窥测其意,争献鹰犬,彦卿悦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扰,故知人君当澹然无所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焉。朕年长,他无所爱,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斯已矣。』至拜舞称贺。
  三年十月,秘书监李至言:愿以上草书《千文》勒石。上谓近臣曰:『《千文》盖梁武得钟繇破碑千余字,周兴嗣次韵而成,词理无可取。《孝经》乃百行之本,朕当自为书之。』令勒于碑阴,因赐至诏谕旨。
  五年十一月丙辰,赐近臣御飞白书各一轴,别赐参知政事寇准飞白草书一十八轴。先是,吕蒙正等已受赐,准出使在外,至是始及焉。上因谓蒙正等曰:『书札者,六艺之一也,固非帝王之能事。朕听政之暇,聊以自娱尔。』丙寅,上幸国子监,赐直讲孙奭五品服,因幸武成王庙,复幸国子监,令奭讲《尚书﹒说命》三篇,至『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曰:『诚哉是言也。』上意欲切励群臣,因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独不得耶?』遂饮从官酒,别赐奭束帛。
至道二年六月甲戌[6],上遣中使赍飞白书二十轴,赐宰相吕端等人五轴,又以四十轴藏秘府,字皆方圆径尺。吕端等相帅诣便殿称谢,上谓之曰:『飞白依小篆书体,与隶书不同。朕君临天下,复何事于笔砚乎?中心好之,不忍轻弃。岁月既久,遂尽其法耳。』

朝仪

正衙仁宗神宗附
  太平兴国元年十一月丁卯,诏中外官除拜出入,自今并于正衙辞谢,违者有司议其罚。始复旧制也。
  淳化二年六月,都官员外郎[7],知杂事范阳张郁上言:『正衙之说,谓之外朝。群臣辞见及谢,皆先诣正衙见讫,御史台具官位姓名,以报閤门,方许入对,此国家旧制也。自乾德以后,始诏先赴中谢,后诣正衙,至今有司遵行。而文武官中谢辞见之后,多不即诣正衙,致朝经之隳废。欲望自今内外宫中谢后,次日并赴正衙。内诸司遥领刺史者及閤门通事舍人已上新授者,皆同百官例,并赴正衙辞谢。出使急速免衙辞者,亦须具状报台,违者罚一月俸。』又言:『按:今式,每假日,百司不奏事。陛下忧勤万机,虽遇旬假,亦亲听断。迩来文武百官多就假日辞谢,贵就便坐,以免舞蹈之仪。望自今假日除内职级将校,閤门不得引接辞谢。其受急命者不在此限。』又言:『内殿起居,百官皆露立于廊庑之下。望自今前一日设幕次于閤门外,及复令御史重戴。』诏皆从之。重戴者,大裁帽之遗象也,本岩叟野夫之服,以帛为之。后魏文帝自云中徙代,以赐百僚。国初但御史服之,其后诏两省及尚书省五品以上皆服,枢密、三司使、副则否。
  太宗初即位,申严正衙辞谢之制。张郁至今犹以为言,岂太平兴国之诏,盖未施行故耶?当考。
  庆历二年五月乙卯,诏:『自今应臣僚入见及辞谢,如值假故不御前殿,即依旧制并放外。若事急速,许令后殿见。辞谢及放正衙并系临时,特降朝旨,即不得辄自上章陈乞。』时权御史中丞贾昌朝言:『护国军节度使兼侍中张耆赴河阳,武胜军节度使高化赴相州,乞免衙辞;河阳节度使杨崇勋复平章事,乞免衙谢,兼闻上件官等,并乞只于后殿见辞者。按:近制,臣僚见谢辞,并合在前殿,仍诣正衙。除假故外,若事急速,或许于后殿,或免过正衙,并系临时特旨。耆、化俱为节制,久去朝阙,辞见不由前殿,出入不诣正衙,或扶以拜君,或揖而受赐;既称衰疾,且冒宠荣。虽圣上眷待老臣,特推恩数,犹宜避免,以不恪恭,岂可辄上奏封,自求优便?今国家外捍边寇,方任武臣,所宜并示恩威,不可专用姑息,仍恐文武臣僚,自此更轻慢朝廷之仪。』乃下是诏,仍榜朝堂。
元丰四年十一月己酉,侍御史知杂事蒲中行言:『两省台文武百官日赴文德殿,东西相向对立,宰臣一员押班。闻传不坐,则再拜而退,谓之常朝。遇休假并三日以上,应内殿起居官毕集,谓之横行。自宰臣、亲王以下应见谢辞者,皆先赴文德殿,谓之过正衙。然在京厘务之官,例以别敕免参。宰臣押班,近年已罢,而武班诸卫,本朝又不常置,故今之赴常朝者,独御史台官与蕃官、待次阶官而已。今垂拱内殿,宰臣以下既已日参,而文德常朝,仍复不废,舛谬倒置,莫此为甚。至于横行参假,与夫见谢辞官先过正衙,虽沿唐之故事,然必俟天子御殿之日行之可也。有司失于申请,未能厘正。欲望特降指挥,先次罢去,下详定官制所。』本所言:『今天子日听政于垂拱,以接执政官及内朝之臣,而更于别殿宣敕不坐,实为因习之误。兼有职事升朝官五日一赴起居,而未有职事者反日参,敕数之节,尤为未当。又辞见谢,自己人见,天子则前殿正衙对拜,一切自为虚文。今后乞遇朝假,则百官自赴大起居,不当复有横行、参假、中行。乞罢常朝及正衙、横行力是。』从之。

入阁
  淳化二年十一月,上以入閤旧图承五代草创,礼容不备,于是命史馆修撰杨徽之等讨论故事,别为新图。十二月丙寅朔,遂行其礼于文德殿。
  《实录》又云:唐恭宗始于紫宸殿展入阁之仪。五代以来草创,礼容多阙。国朝久废其礼,至是始复旧制。谨按:太祖即位之年八月朔,御崇元殿,文武百官入阁,仗卫如仪。既罢,赐百官廊飧。至乾德四年四月朔,犹讲其礼,非久废也。太平兴国二年,诏以八月一日入阁,会雨而止。淳化二年十二月一日,乃复行之。若水倘指太宗朝,则可耳。
  右谏议大夫张洎既与徽之同撰定新仪,又独奏疏曰:『窃以今之乾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为外朝,在唐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万国,在此殿也。今之文德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为中朝,在汉为前殿,在唐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对四方君长、试制策举人,在此殿也。今之崇德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为内朝,在汉为宣室,在唐为上閤,即只日常朝之殿也。东晋太极有东西閤,唐置紫宸上阁,法此制也。且人君恭己,南面向明,紫微黄屋,至尊至重,故巡幸则有大驾法从之盛,御殿则有勾陈羽卫之严,故虽只日常朝,亦须立仗。前代谓之入閤仪者,盖只日御紫宸上閤之时,先于宣政殿前立黄麾金吾仗,俟勘契毕唤仗,即自东西閤门入,故谓之入閤。今朝廷且以文德正衙权宜为上閤,甚非宪度。况国家丕承正统,宇内治平,凡百宪章,悉从损益,惟视朝之礼,尚属因循。窃见长春殿正与文德殿南北相对,伏请改创此殿,以为上閤,作只日立仗视朝之所。其崇德殿、崇政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是为只日常时听断之所,庶乎临御之式,允协前经。今舆论乃以人閤仪注为朝廷非常之礼,甚无谓也。臣又按: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为三司,谓侍从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入,一时起居,其侍从官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毕,分行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蛾眉班。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典礼。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敕数,视政事之繁简。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自天宝兵兴之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其只日或遇大寒、盛暑、阴淫、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双日宰相当奏事,即时特开延英召对。或四方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引见。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虽刚健不息固天德之常,然而游焉息焉,亦圣人之谟训。傥君父焦劳于上,臣子缄默于下,不能引大体以争,则忠亮之心有所不至。臣欲望陛下依前代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其只日遇大寒、盛暑、阴淫、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常参官以下及非时四方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閤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奏入,不报。
三年五月甲午朔,御文德殿,百官入閤。旧制,入閤惟殿中省细仗随两省供奉官先入,陈于庭。上以为仪卫太简,命有司更设黄麾仗。其殿中省细仗仍旧,从新制也。

历议太祖附
  建隆二年五月,《钦天历》推验稍疏。诏司天少监洛阳王处讷等重加研核。《钦天历》初成,处讷私谓王朴曰:『此历且可用,不久即差。』因指其当差处以示朴,朴深然之。
  乾德元年四月辛卯,王处讷上《新定建隆应天历》,上为历序,颁行之。
  太平兴国七年十月,初,有司言《应天历》气朔渐差[8],诏司天监王处讷等重加考定。处讷别上新历,诏付本监集官看详。会冬官正吴昭素、徐莹、董昭吉等各献新历。处讷既卒,所上历遂不行,于是遣内臣沈元应集本监官属、学生参校昭吉等三历之疏密。秋官正史端等言:『昭吉历差误,昭素及莹二历,以建隆癸亥以来二十四年气朔验之,惟昭素历气朔稍均,可行用。』又诏卫尉少卿元象宗与元应等再集官及明历术者重定,象宗等言:『昭素历法考验无差,可施之永久。』上乃自制序,号《乾元历》,优赐昭素等束帛。
  至道二年四月甲申,屯田员外郎吕奉天上言:『司马迁《史记》、王起《五位图》岁次朔闰,皆与经传不合,以为唐尧即位之年岁在丙子,迄太平兴国元年,亦在丙子,凡三千三百一年。商王小甲七年十二月甲申朔冬至,自此之后,每七十六年得一朔旦冬至,此即古历一蔀,每一蔀积月九百四十,积日二万七千七百五十九,率以为常。直至春秋鲁僖五年正月辛亥朔旦、冬至,了无差爽。用此为法,以推经传,纵小有增减,乃经传之误,皆可发明也。古历到齐、梁以来,或差一日,更有近历校课,亦得符同。恭惟圣朝文教聿兴,礼乐咸被,惟此一事,久未刊修。伏望圣慈许臣撰进,不出百日,其书必成。傥有可观,愿藏秘府。』诏许之。书卒不就。
至道二年十一月丁卯朔,司天冬官正杨文镒上言:『请于新历六十甲子外更增二十年。』事下有司,判司天监苗守信等议,以为无所稽据,不可用。上曰:『支干相承,虽止于六十,傥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期颐之人得见所生之岁,不亦善乎?』因诏有司新历以百二十甲子为限。

释老
  太平兴国七年六月。唐自元和以后,不复释经。江南始用兵之岁,有中天竺摩伽陀国僧法天者至鄜州,与河中梵学僧法进共释经义,如出《无量寿》、《尊胜》二经十佛赞法进笔受缀文[9],知州王龟从润色之,遣法天、法进献经阙下。太祖召见慰劳,赐以紫方袍。法天请游名山,许之。上即位五年,又有北天竺迦湿弥罗国僧天息灾、乌镇曩国僧施护继至。法天闻天息灾等至,亦归京师。上素崇尚释教,即召见天息灾等,令阅乾德以来西域所献梵经[10]。天息灾等皆晓华言,上遂有意翻译,因命内侍郑守钧就太平兴国寺建译经院。是月院成,诏天息灾等各译一经以献,择梵学僧常谨、清沼等与法进同笔受缀文,光禄卿汤悦、兵部员外郎张洎参详润色之。
  七月癸卯[11],幸译经院,尽取禁中所藏梵书,令天息灾等视藏录所未载者翻译之。
  《实录》、本纪皆不书,今据本志及《会要》追记之。
  八年十月甲申,上以新译经五卷示宰相,因谓之曰:『浮屠氏之教,有裨政治,达者自悟渊微[12],愚者妄生诬谤。朕于此道,微究宗旨。凡为君治人,即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获利,即释氏所谓利他者也。庶人无位,纵或修行自苦,不过独善一身。如梁武舍身为寺,家奴百官率钱收赎,又布发于地,令桑门践之,此真大惑,乃小乘偏见之甚,为后代笑。为君者抚育万类,皆如赤子,无偏无党,各得其所,岂非修行之道乎?虽方外之说,亦有可观者。卿等试读之,盖存其教,非溺于释氏也。』赵普曰:『陛下以尧舜之道治世,以如来之行修心,圣智高远,洞悟真理,固非臣下所及。』是岁,赐译经院额曰传法,令两街选童子五十人,就院习梵学字,从天息灾等所请也。
  雍熙二年十月丙午,以天竺僧天息灾为译经三藏明教大师,施护为传教大师,并授朝散大夫、试鸿胪少卿,仍月给俸禄,□□□□□□□□[13]。
  太平兴国七年六月。先是,舒州怀宁县有老僧过民柯萼家[14],率萼诣万岁山取宝[15]。僧以杖于古松下掘得黝石,上刻志公记曰:『吾观四五朝后,次于丙子年[16],赵号二十一帝。敬醮潜山九天司命真君,社稷永安。』僧忽不见。萼以石刻来献,于是诏舒州修司命真君祠,黄门綦政敏督其役,总成六百三十区,号曰灵仙观。
  太平兴国六年十月甲午,苏州言太乙宫成。先是,方士言:五福太乙,天之贵神也。行度所至之国,民受其福。以数推之,当在吴越分。故令筑宫以祀之。
  八年五月丁巳,相州言风雹害稼[17]。司天春官正襄城楚芝兰上言:『京师帝王之都,百神所集。今城之东南一舍而近有地名苏村。若于此为五福太乙作宫,则万乘可以亲谒,有司便于祗事,何为远趋江外,以苏台为吴分乎?』议者不能夺。丁卯,诏从芝兰议,徙建太乙宫于苏村,东上閤门使乐陵赵鎔督其役,仍令芝兰及枢密直学士张齐贤同定祭法。
  十二月己未,太乙宫成,凡千一百区,命齐贤等共视之。齐贤等言:『太乙五帝之佐,天神之至贵者。请用祭天之礼杀其半,又少损之。』上令增教坊从官百人,自昏祠至明,如汉制,每岁四立日行祀礼。
  端拱二年八月。先是,上遣使取杭州释迦佛舍利塔置阙下,度开宝寺西北隅地,造浮屠十一级以藏之。上下三百六十尺,所费亿万计,前后逾八年。癸亥工毕,巨丽精巧,近代所无也。知制诰田锡尝上疏谏,其言有切直者,则曰:『众以为金碧荧煌,臣以为涂膏衅血。』上亦不怒。
  锡此疏必可观,惜其不载于史,奏议亦无。
至道元年正月。初,端拱间,诏于昭阳门内道北建上清宫,谓左右曰:『朕在藩时,太祖特钟友爱[18],赏赉不可胜计。今悉贸易,以作此宫,为百姓请福,不用库钱也。』时王沔参知机务,奏曰:『土木之工必有劳费,不免取百姓脂膏尔。』上默然。及营缮,命中使董其役。役夫尝不满三千人,有司率移拨三五百人给他用。中使言于上,上曰:『有司所须之人皆要切,汝当自与计议圆融,勿令废务。』既而数年功不就,言事者多指之,有诏中辍。后岁余,内设道场,与道士言及之,乃复出南宫旧金银器用数万两鬻于市,以给工钱,讫其役。丙辰工成,总千二百四十二区,上亲为书额,车驾即日往谒焉。

听断
  太平兴国六年三月,诏:『诸州大狱,长吏不亲决,胥吏旁缘为奸,逮捕证左,滋蔓逾年而狱未具。自今长吏每五日一虑囚,情得者即决之。』上不欲天下有滞狱,乃建三限之制:大事四十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不须追捕而易决,无过三日。
  四月。上亲躬听断,京城诸司狱有疑者,多临决之。是岁自春涉夏不雨,上意狱讼有冤滥。会归德节度使推官李承信市葱有烂者,笞园户,病创数日死。己卯,承信坐弃市。先是,诸州罪人皆锢送阙下,道路非理而死者十常六七,所在或寅缘细微,情可悯侧。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左拾遗张齐贤上言:『罪人至京,请择清强官虑问。若显负沈屈,则量罚。本州官吏自今令只遣正身,家属别俟朝旨。干系人非正犯者具保,转运使详酌情理,免锢送。』又言:『刑狱繁简,乃治道弛张之本,于公阴德,子孙则有兴者。况六合之广,能使狱无冤人,岂不福流万世?州县胥吏皆欲多禁系人,或以根穷为名,恣行追扰,租税逋欠至少而禁系累日,遂至破家。请自今外县罪人五日一具禁放数白州,州狱别置,历委长吏检察,三五日一引问疏理,每月具奏,下刑部阅视,有禁人多者,即奏遣朝官驰往决遣。若事涉冤诬,故为淹滞,则降黜其本州官吏。或终岁狱无冤滞,则刑部给牒,得替日,较其课旌赏之。』
  八月,两浙运司言:『部内诸州系囚满狱,长吏隐落,妄言狱空,盖惧朝廷诘其淹滞也。』诏:『自今诸州有妄奏狱空及隐落囚数者,必加深谴,募告者赏之。』
  闰十二月丁酉,诏:『诸州犯流、徒罪人等,并配所在牢城,勿复转送阙下,仍不得辄以案牍闻奏,稽留刑狱,违者罪之。』先是,知桐庐县、太常寺太祝刁衎上疏言:『淫刑酷法非律文所载者,并望诏天下悉禁止之。巡检使臣捕得盗贼亡卒,并送本部法官讯鞫,无得擅加酷虐。古者投奸人于四裔,今乃远方囚人尽归象阙,配于务役,最非其宜。神京胜地,天子所居,岂可使流囚于此聚役?自今外处罪人,望勿许解送上京,亦不留于诸务充役。又《礼》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则知黄屋紫宸之中,乃非行法用刑之所。望自今御前不行决罚之刑,殿前引见司钳黥法具,并付御史及廷尉之狱,敕杖不以大小,皆以付御史、廷尉。京府或出中使,或命法官,具礼监科,以重明刑谨法之意。或有犯劫盗亡命罪重者,刖足钉身,国门布令,此乃愚民昧于刑宪,逼于衣食,偶然为恶,义不及他,被其惨毒,实伤风化,亦望减除此法。如此,则人情不骇,各固其生,和气无伤,必臻上瑞矣。』上览疏甚悦,降诏褒答焉。
  雍熙元年三月甲寅,令诸州十日一具囚帐及所犯罪系禁日数以闻,刑部专意纠举。先是,诸州每十日一奏狱状,上阅所奏,有一州禁系至三百人者。五月,乃诏:『自今门留寄禁,取保在外,并邸店养疾者,并准禁囚例件析以闻。其鞫狱违限、可断不断、事小而禁系者,有司驳奏之。』先是,开封府女子李击登闻鼓,自言无见息,身且病,一旦死,家业无所付。诏本府随所欲裁置之。李无他亲属,独有父,有司系之。六月己丑,李又诣登闻,诉其父被系。上颇骇其事,谓宰相曰:『此事至小,岂当禁鞫?辇下尚或如此,天下至广,安得无滥枉乎?朕恨不能亲决四方之狱,固不辞劳耳。』即日诏遣殿中侍御史李范等十四人,分往江南、两浙、西川、荆湖、岭南等道审问刑狱,情得者即决之,吏之怠者,劾其罪以闻。若临事明敏,刑狱无滞,亦以名来上。庚子,始令诸州十日一虑囚。
  七月乙卯,上谓宰相曰:『御史台、閤门之前,四方纲准之地。颇闻台中鞫狱,御史多不躬亲垂帘,雍容以自尊大。鞫按之任,委在胥吏,求民之不冤,法之不滥,岂可得也?』乃诏自今决狱,御史必须躬亲,毋得专任胥吏。
  八月戊寅朔,上谓宰相曰:『每阅大理奏案,或节目小有未备,必移文按覆。封疆遥远,动涉数千里外,禁系淹久,甚可怜也。自今卿等详酌,如其非人命所系,即与量罪区分,勿须再鞫。』始令诸州笞、杖罪不须证逮者,长吏即决之,勿复付所司。群臣受诏鞫狱,狱既具,骑置来上,有司断讫,复骑置下之。诸州所上疑狱,有司详覆而无可疑之状,官吏并同违制之坐。其当奏疑案,亦骑置以闻。
  二年八月庚辰,上谓宰相曰:『朕于狱犴之寄,夙夜焦劳。比分遣使臣按巡诸道,盖虑或有冤滞耳。因思新及第进士为司理参军,彼于法律固未精习。宜令诸州长吏视其不胜任者,于判、司、簿、尉中两易之。』
  十月辛丑朔,上录京城诸司系囚,多所原减,决事遂至日旰。近臣或谏以劳苦过甚,上曰:『不然。傥惠及无告,使狱讼平允,不致枉挠,朕意深以为适,何劳之有?』因谓宰相曰:『中外臣僚若皆留心政务,天下安有不治者?古人宰一邑、守一郡,使飞蝗避境,猛虎渡河。况人君能惠养黎庶,申理冤滞,岂不感召和气乎?朕每自勤不怠,此志必无改易。或云百司细故,帝王不当亲决。朕意则异乎此。若以尊极自居,则下情不得上达矣!』
  三年正月庚戌,令诸镇系囚不得过十日,长吏察举之。从左拾遗张素等奏也。
  四月乙丑,令诸州讯囚不须众官共视,但申长吏,得判而后讯之。
  九月癸未,诏:『自今京朝、幕职、州县官,并须习读《律令格式》。秩满至京者,当试问,若全不通晓,则量加殿罚。』又诏:『诸州所奏大辟案,多抄略疑辨之辞,或至愆误。自今并全录以闻。』又诏:『奏案每下刑部、大理寺详断,颇闻诸州有赍货随案人京贿吏鬻法者。募告者赏之。』判刑部张悦上言:『果州、徐州官吏枉断死罪,虽已驳举,而人命至重,死者不可复生。非稍峻其条章,何以责其明慎?案:断狱律从流失入死罪者三等,徒二年半,公罪分四等。望自今应断失入死罪者,不得以官减赎,检法官削一任,长吏并停见任。』从之。
  十月丁巳,令诸州决狱违限,准律官文书稽程论其罪。逾四十日言上听裁事,须证逮致稽缓者,所在以其事闻。』
  端拱元年正月,诏诸道、州、府不得以司理参军兼莅它职。
  二年,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戊戌,上亲录京城诸司系狱囚,多所原减。即命起居舍人项城宋维翰等四十二人分诣诸道案决刑狱。是夕,大雨。
  九月,诏:『京朝官有明于律令格式者,许上书自陈,当加试问,以补刑部、大理寺官属,三岁迁其秩。』己丑,赐近臣《刑统》各一部,申命百官奉公外,常读《律令格式》之文,用以检身断事。
  淳化元年四月庚戌,以旱,亲录京城系囚,多所原减。令尚食进素膳,遣常参官分诣诸道决狱,令中使诣五岳祈雨。
  五月辛卯,令刑部置详覆官六员,专阅天下所上案牍,勿复遣鞫狱吏。御史台推勘官二十人,并以京朝官充。若诸州有大狱,则乘传就鞫,辞日,上必临遣,谕旨曰:『无滋蔓,无留滞。』咸赐以装钱。还必召见,问以所推事状,著为彝制。凡满三岁,考其殿最而黜陟之。
  二年二月戊午,诏大理寺杖罪以下,并须经刑部详覆。寻又诏大理寺所驳天下案牍未具者,亦令刑部详覆以闻。
  四月,判刑部李昌龄上言:『自来大理详断、刑部详覆,并连署以闻,此设两司为之钤键,贵于议谳,克正刑章。既列奏以佥同,乃职分之无别。案制:大理定刑讫,送省部详覆官人法状,主判官下断语,然后具状奏闻。至开宝六年,阙法直官,致两司共断定覆词。今若悉备旧规,虑成烦滞。欲望今大理所断案牍,令寺官书判印书讫,送省部详覆。如其允当,即刑部官吏印书,送寺共奏。或刑名未允,即驳疏以闻。』诏从其请。
  五月庚子,始命司马员外郎董循等十人分充诸路转运司提点刑狱公事,管内州府,十日一具囚帐供报。有疑狱未决,即驰传往视之。州、县敢稽留人狱,久而不决,及以偏辞按谳,情不得实,官吏徇情者,悉以闻。佐史、小吏以下,许便宜按劾从事。上钦恤庶狱,虑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诋,己卯,置审刑院于禁中,以枢密直学士李昌龄知院事。兼置详议官六员,凡狱上奏者,先申审刑院印讫,以付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乃下审刑院详议,申覆裁决讫,以付中书省,当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复以闻,始命论决。盖重谨之至也。
  司马光《记闻》称赵普出镇,太宗患中书权重,且事众,宰相不能悉领。向敏中时为谏官,上言请中书刑房置审刑院。按《实录》,向敏中虽以左司谏知制诰,初不闻有此议。国史及它书亦弗载,不知光何所据也。且置审刑院,不过钦恤庶狱耳,岂能分中书权,省其事耶?疑此说或误,更须考之。杨亿《谈苑》但云『审刑院本中书刑房,宰相所领之职,于是析出。』亦不云中书权太重故也。
  三年五月壬寅,诏御史台鞫徒以上罪,狱具,令尚书丞郎、两省给舍以上一人亲往虑问。己酉,上以久愆时雨,因遣常参官十七人分诣诸路按决刑狱。是夕,雨。
  六月戊寅,上御崇政殿,亲录京城诸司系囚,流罪以下,多所原减。
  四年六月戊午朔,诏御史台应合行故事,并条奏以闻。狱无大小,自中丞以下,皆临鞫问,不得专责所司。自端拱以来,诸州司理参军皆上躬自选择,民有诣阙称冤者,亦遣台使乘传案鞫,数年之间,刑罚清省矣。诸路提点刑狱司未尝有所平反。上以徒增烦扰,罔助哀矜,诏悉罢之,归其事于转运司。
至道二年七月,上闻诸州所断大辟情有可疑者,惧为有司所驳,不敢上其狱,人命所系,或致冤滥,乃诏:『自今所断死罪有可疑者,具狱申转运司,择部内之详练格律者令决之;须奏者乃奏。』又诏:『诸吏民诣鼓司登闻院诉事者,须经本属州、县、转运司不为理,有司乃受。令大理司所决天下案牍,大事限二十五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审刑院详覆,大事十五日,中事十日,小事五日。』

教阅
  太平兴国二年九月。上属意戎事,每朝罢,即于便殿或后苑亲阅禁卒,取伉健者隶亲军,罢软老弱,悉分配外州。自是藩卫之士,盖以精强。乃令筑讲武台于城西之杨村。辛亥,大阅。上与文武大臣、从官等登台而观。殿前都指挥使杨信初董其事,上以信病喑不能言,命天武左厢都指挥使崔翰代之。翰分布士伍,南北绵亘二十里,建五色旗以号令。将卒望其所举,为进退之节。每按旗指踪,则千乘万骑,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无比。上甚悦,即遣中使密以金带赐翰,谓之曰:『此朕藩邸所服者也。』因谓左右曰:『若崔翰者,必不事晋朝矣!』盖言晋朝将帅多不得其人,军政隳紊故也。杨信即杨义,避上名改焉。丙辰,上始狩于近郊,作诗赐群臣,令属和。
  三年十二月乙丑,上幸讲武台,观飞仙军人发机石射连弩。上将伐北汉,先习武事也。庚午,腊,有司请备冬狩之礼,上从之,因谓左右曰:『《老子》云:「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夏书》曰:「外作禽荒。」为人上者,不得不戒。观前代多惑于此,而致丧败。朕今顺时蒐狩,为民除害,非敢以为乐也。』
  四年正月,亲征河东。
  四月,上幸城西,督诸将攻城。先是,上选诸军勇士数百人,教以剑舞,皆能掷剑于空中,跃其身,左右承之,见者无不恐惧。会契丹遣使修贡,赐宴便殿,因出剑士示之。数百人袒裼鼓噪,挥刃而入,跳踯承接,曲尽其妙,契丹使者不敢正视。及是巡城,必令舞剑士前导,各呈其技。北汉人乘城,望之破胆。
  雍熙元年二月壬午朔[19],上御崇政殿,亲阅诸军将校,自都指挥使已下至百夫长,皆按名籍,参考劳绩而升黜之,凡逾月而毕。自是率循其制。谓近臣曰:『朕选擢将校,先取其循谨能御下者,武勇次之。若不自谨饬,则士卒不畏服,虽有一夫之勇,亦何用耶?』又曰:『兵虽众,苟不简择,与无兵同。先帝训练之方,咸尽其要。朕因讲习,渐至精锐。倘统帅得人,何敌不克?止患将材难得耳。』旧制,诸军辞见,或行间骁果出众者,令将帅互相保任。散员左班都头魏能戍边,不为众所保。上曰:『此人材勇,朕可自保之。』由是稍加进用。
  四月甲午,幸金明池,亲习水战。谓宰相曰:『水战,南方之事也。今其地已定,不复施用,时习之,示不忘武功耳。』因幸讲武台,阅诸军驰射。有武艺超绝者,咸赐以帛。还,登琼林苑北榭,赐从臣饮。
  至道元年三月己巳,上令卫士数百辈射于崇政殿庭,召张浦观之。先是,李延信还,上赐李继迁劲弓三,皆力及一石六斗。继迁意上欲威示四方,非有人能挽也。至是,士皆引满平射,有余力,浦大骇。上笑问浦:『戎人敢敌否?』浦曰:『藩部弓弱矢短,但见此长大,人固已逃遁,况敢拒敌乎?』上因谓浦曰:『北人皆贫窭,饮食被服粗恶,无可恋者。继迁何不東身自归,求保富贵?』
十一月己未,上阅武于便殿,卫士挽弓有及一石五斗者,矢二十发而绰有余力。因谓近臣曰:『事有奇异惊听者,此是也。方今寰海无事,美才间出,悉在吾彀中矣。朕向于行伍中选气质端谨、勇而知礼,复无伦比。』又令骑兵、步兵各数百东西列阵,挽强彀弩,视其进退,发矢如一,容止中节。上曰:『此殿庭间数百人尔,犹兵威可观,况堂堂之阵,数万成列者乎!』

政迹总类
  太平兴国四年正月癸卯,新浑仪成,司天监学生巴中张思训所创也。置文明殿东南之钟鼓楼,以思训为浑仪丞。旧制,日月昼夜行度,皆人所运转。新创成于自然,尤为精妙。
  五年正月。国初,但有左、右飞龙院,以左、右飞龙使各二人分掌之。时诸州监牧多废,官失其守,国马无复孳息。太祖始置养马二,又兴葺旧马务四,以为放牧之地,分遣中使诣边州岁市马,自是闲厩之马始备。上既平太原,遂观兵范阳,得汾、晋、燕、蓟之马凡四万二千余匹,国马增多,乃诏于景阳门外新作四厩,名天驷监,左、右各二,以左、右飞龙使为左、右天厩使,闲厩使为崇仪使。内厩马既充牣,始分置诸州牧养。
  改崇仪使,《实录》在甲申,合从《本纪》。
  八年四月,上尝作《戒谕辞》二付閤门,一以戒京朝官受任于外者,一以戒幕职州县官。丁未,令閤门于朝辞日宣旨最力,乃书其辞于治所屋壁,遵以为戒。
  八月辛亥,诏增《周公谥法》五十五字,美谥七十一字为百字,平谥七字为二十字,恶谥十七字为三十字,仍令翰林学士承旨扈蒙、中书舍人王祐同详定。蒙等上奏:『所增五十五字皆可用。其沈约、贺琛《续广谥》请废不行。』诏可。
  雍熙元年四月甲辰,布衣赵垂庆诣匦上书言:『皇家当越五代,而上承唐统为金德。若以梁上继唐,后唐至国朝,亦合为金德,矧自禅代以来,符瑞狎至,羽毛之色白者不可胜纪,皆金德之应也。望改正朔,易车服旗色,以承天统。』事下尚书省,集百官定议,右散骑常侍徐铉等议曰:『五运相承,国家大事,著于前载,具有明文。顷者唐末丧乱,朱梁篡代。庄宗早编属籍,继立世功,亲雪国雠,天下称庆。即比梁于羿、浞、王莽之徒,不可以为正统也。庄宗中兴,唐祚重新土运。自后数姓相传,晋以金,汉以水,周以火。天造皇宋,运膺火德。况国初便祀火帝为感生帝,于今二十五年,而又圆丘展礼,已经六祭,自是日盛一日,年谷丰登,干戈偃戢。若于圣统未合天心,焉有太平得如今日?此皆上元降佑,清庙垂休,致成恢复一统之运也,岂可辄因献议,便从改易?恐违眷命,深所未安。』又云:『梁至周不合迭居五运。欲我朝上继唐统,宜为金德。且后唐已下,奄宅中居,合该正统。今便废绝,理实无谓。且五运代迁,皆亲承授,质文相次,间不容发,岂可越数姓之上,继百年之运?此不可之甚也。按《唐书》,天宝九载,崔昌献议,自魏、晋至周、隋,皆不得为正统,欲唐远继汉统,立周、汉子孙为王者后,备三恪之礼。是时朝议是非相半,集贤学士卫包扶同李林甫,遂行其事。至十二载,林甫卒,后复以魏、周、隋之后依旧为三恪,崔昌、卫包并皆远贬,此又前载之甚明也。况今国家封禅有日,宜从定制,上答天休。伏乞圣宋,永为火德。』从之。
  四年十二月,国子司业孔维上书请禁原蚕,以利国马。直史馆乐史驳奏曰:『《管子》云:「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是以古先哲王厚农桑之业,以为衣食之原耳。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屈身以化下者,邦国之重务也。《吴都赋》曰:「国赋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则蚕之有原,其来旧矣。今维请禁原蚕,则利国马,徒引前经物类同气之文,不究时事确实之理。夫所市国马,来自外方,涉远驰驱,亏其秣饲,失于善视,遂至元黄。致毙之由,鲜不阶此。今乃禁其蚕事,甚无谓也。唐朝畜马,具存监牧之制。详观本书,亦无禁蚕之文。况近降明诏:来年春有事于籍田。是则劝农之典方行,而禁蚕之制又下,事相违戾,恐非所宜。臣尝历职州县,粗知利病。编民之内,贫窭者多,春蚕所成,止充赋调之备;晚蚕薄利,始及卒岁之资。今若禁其后图,必有因缘为弊,滋彰挠乱,民岂遑宁?涣汗丝纶,所宜慎重。』上览之,遂寝原蚕之禁。维复抗疏论辨,且言:『臣少亲耕桑之务,长历州县之职,物之利害,尽知之矣。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蚕之后重养晚蚕。且晚蚕之茧,出丝甚少,再采之叶,来岁不茂,岂止伤及于马,而桑亦损矣。』上虽不用维言,嘉其援引经据,以章付史馆。
  端拱元年正月乙亥,上于东郊亲飨先农,以后稷配,遂耕籍田,始三推,有司言礼毕。上曰:『朕志在劝农,恨不能终于千亩,岂止以三推力限?』耕数十步,侍臣固请,乃止。还,御乾元门,大赦改元。民年七十以上,有德行,为乡里所崇者,赐爵一级。
  淳化三年六月辛卯,分遣使臣于京城四门置场,增价以籴,令有司虚近义仓以贮之,命曰:『常平以常参官领之,俟岁饥,减价粜与贫民。』遂为永制。
  五年三月甲寅,宋、亳民市牛江淮间,未至,上以时雨沾足,虑其耕稼失时。会太子中允武允成献踏犁,以人力运之,不用牛。上亟令秘书丞、直史馆陈尧叟等往宋州,依其制造成以给民,民甚赖焉。
  至道元年六月己卯,诏重造州、县二税版籍[20],颁其式于天下,凡一县所管几户,夏、秋二税,苗亩桑功正税[21],及缘科物,用大纸作长卷,排行实写为帐一本,送州覆校定,以州印印缝。于长吏厅侧置库,作板柜藏贮封锁。自今每岁二税将起纳前,并令本县先如式造帐一本送州。本县纳税版簿,亦以州印印缝,给付令佐。
  九月。先是,汴河岁运江淮米三百万石、菽一百万石、黄河粟五十万石、菽三十万石,惠民河粟四十万石、菽二十万石,广济河粟十二万石,凡五百五十万石。非水旱大蠲民秀,未尝不及数。是岁,汴河运米至五百八十万石。丁未,上因问近臣汴水疏凿之由,参知政事张洎退而讲求其事以奏,且曰:『今带甲数十万,战骑称是,萃于京师,仍以亡国之民悉集于辇下,比汉、唐京邑,民庶十倍其人矣。甸服时有水旱而不至艰歉者,有惠民、金水、五丈、汴水等四渠派引脉分,会于天邑,舳舻相接,赡足京师,以无匮乏也。惟汴之水横亘中国,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22],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然则大禹疏凿,以分水势;炀帝开甽,以奉巡游,虽数堙废,而通流不绝于百代之下,终为国家之用者,其上天之意乎?』
  二年二月,祠部员外郎、主判都省郎官事王炳上言曰:『尚书省,国家藏载籍、兴治教之府,所以周知天下地里广袤、风土所宜、民俗利害之事。当成周之世,治定制礼,首建六官,即其源也。汉、唐因之,轨范斯著,简册所载,焕然可观。盖自唐末以来,乱离相继,急于经营,不遑治教,故金谷之政主于三司;尚书六曹,名虽存而其实亡矣。谨按:六曹凡二十四司,所掌事物,各有图书,具载名数,藏于本曹,谓之载籍,所以周知天下之事。自中制外,教导官吏,兴利除害,如指诸掌。臣故曰「藏载籍兴治教之府」也。今职司久废,载籍散亡,惟吏部四司,官曹小具。祠部有诸州僧道文帐,职方有诸司闰年图,刑部详覆诸州已决大辟案牍及勾禁奏状[23],此外无旧式[24]。欲望令诸州每年造户口租税实行簿帐写以长卷者,别写一本送尚书省,藏于户部。以此推之,其余天下官吏、民口废置、祠庙甲兵、徒吏百工、疆畔封洫之类,亦可籍其名数送尚书省,分配诸司,俾之缄掌,俟期岁之后,可以振举官守,兴崇治教。望选大僚数人博通治体者,参取古今典礼令式,与三司所受金谷、器械、簿帐之类,仍详定诸州供送二十四司载籍之式。如此,则尚书省备藏天下事物名数之籍。如秘阁藏图书,国学藏经典,三馆藏史传,皆其职也。』上览奏嘉之,诏令尚书丞、郎及两省五品以上集议其事。吏部尚书宋琪等上奏曰:『王者六官,法天地四时之柄;文昌列署,体象纬环拱之文。是为布政之宫,王化之本,典教所出,何莫由斯?然而古今异宜,沿革殊制。或从权而改作,亦因时而立法。唐之中叶,兵革弗宁,始建使名,专掌邦事,权去省闼,政归三司。五代相循,未能复旧。今圣文垂拱,书轨无外。将循名而责实,庶稽古以建官。悉举旧章,以蹈前轨。而岁祀寝久,曹局仅存,有司失传,遗编多阙。臣等欲望委崇文院检讨六曹所掌图籍自何年不系都省?详其废置之始,究其损益之源,别俟讨论,以期恢复。』上以其迂阔,竟寝之。
  王炳奏议不得其日。宋琪自吏部尚书迁右仆射在二月。今琪又以吏书见,故附此事于二月末。《实录》别本亦载此事于二月乙未。
太平兴国六年九月丙午,诏:『应京朝官除两省、御史台,自少卿、监以下奉使从政于外、受代而归者,并令中书舍人郭贽、膳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滕中正、户部郎中雷德骧同考校劳绩,品量材器。』以中书所下阙员,类能拟定,引对而授之,谓之差遣院。按前代常参官,自一品皆曰京官,其未常参,止曰未常参官。今谓常参曰朝官,秘书郎而下未常参者曰京官。旧制:京官有员数,除授皆云『替某官』,或云『填见阙』。京官皆属吏部,每任三十月为满,岁校其考。第罢任,取解赴集。国初以来,有权知及通判诸州军,监临物务,官无定员。月限既满,有司住给俸料,而见厘务者,申牒有司,复支所厘之务,罢则已,但不常参。除授皆出中书,不复由吏部。至是,与朝官悉差遣院主之。

校勘记
[1]五月 原本『五』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三十补。
[2]煮浣 原本作『热浣』,据《长编》卷三十四改。
[3]删正 原本作『删去』,据《长编》卷二十三改。
[4]令详定篇韵逾四年甲戌迁著作郎 原本作『逾四年甲戌□□□□迁著作郎』,据《长编》卷二十三乙补。
[5]王仁睿 原本脱『仁』字,据《长编》卷二十三补。
[6]二年 原本『二』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十补。又此段原错简在端拱元年五月庚辰之前,今移后。
[7]员外郎 原本『外』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二补。
[8]气朔 原本作『气数』,据《长编》卷二十三改。
[9]十佛 《长编》卷二十三作『七佛』。[10]梵经 原本作『梵夹』,据《长编》卷二十三改。下句『梵夹』同改,不另出校。
[11]七月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二十三补。
[12]达者 原本作『远者』,据《长编》卷二十四改。
[13]□□□□□□□□ 按:《长编》卷二十六雍熙二年无此语。
[14]过民 原本作『遇民』,据《长编》卷二十三改。
[15]诣万岁山 原本作『请万岁山』,据《长编》卷二十三改。
[16]次于 原本『于』字为墨丁;《长编》卷二十三无此字。兹据文意补。
[17]风雹 原本作『风霆』,据《长编》卷二十四改。
[18]友爱 原本作『爱友』,据《长编》卷三十七乙正。
[19]壬午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二十五补。
[20]版籍 原本作『服籍』,据《长编》卷三十八改。
[21]苗亩 原本『亩』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八补。
[22]半天下 原本『半』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八补。
[23]勾禁 原本作『旬禁』,据《长编》卷三十九改。
[24]无旧式 原本为三墨丁,据《长编》卷三十九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五
真宗皇帝

亲征契丹
  景德元年九月丁酉,上谓辅臣曰:『累得边奏,契丹已谋南侵。国家重兵多在河北,敌不可狃。朕当亲征决胜。卿等共议,何时可以进发。』毕士安等曰:『陛下已命将出师,委任责成可也。必若戎辂亲征,宜且驻跸澶渊。然澶渊郛郭非广,久聚大众,深恐不易。况冬候犹远,顺动之事,更望徐图。』寇准曰:『大兵在外,须劳圣驾暂幸澶渊。进发之期,不可稽缓。』王继英等曰:『禁卫重兵多在河北,所宜顺动,以壮兵威。仍督诸路进军,临事得以裁制。然不可更越澶州,庶合机宜,不亏谨重。所议进发,尤宜缓图。若遽至澶州,必不可久驻。』诏士安等各述所见,具状以闻。辛亥,以永清节度使周莹为天雄军都部署、知军府事,代河阳三城节度使王显也。命显归本镇。显上疏陈三策,以为:『大军方在镇、定,敌必未敢引众南侵。若车驾亲征,望且驻跸澶渊,诏镇、定出军,会河南大军合势攻杀。或敌人虚张形势,以抗我师,潜遣锐兵南下迫河,与驾前诸军对敌,即望令镇、定之师直趋敌垒,攻其营栅,则缘河游兵自退,所谓不战而屈人兵也。或分遣骑兵千、步兵三千,于濮州渡河,横掠澶州,继以大军追北掩敌,此亦出其不意也。』洛苑副使李允则转西上閤门副使、镇定高阳三路行营兵马都监,押大阵东面。
  闰九月乙卯,令代州副部詈元澄俟敌人南收,即率所部,于境上御备牵制之,仍令副部署雷有终至时领兵赴镇州,与大军合,寨于平定军。庚申,令北面缘界河部署康进、邢州路刘用各率所部赴沧州、邢州屯守,敌人入寇,即邀击之。辛未,北面都部署王超等引大军顿唐河,树营栅以备寇。癸酉,契丹主与其母举国入寇。其统军顺国王挞览引兵掠威虏、顺安军,魏能、石普等率兵御之。能败其前锋,斩偏将,获印及旗鼓、辎重。又攻北平寨,田敏等击走之。又东趣保州,振武小校孙密领十卒侦事,中路遇敌前锋,密等依林木,彀弓弩以待之,敌下马以短兵格斗,密等射杀十数人,又杀其军校,获所佩右羽林军使印。敌进攻州城,不利而北。是日,二十二日也。挞览与契丹主及其母合势以攻定州,王超阵于唐河,执诏书,按兵不出战,敌势益炽,其轻骑俄为我裨将所击,乃帅众东驻阳城淀。寇准言:『边奏敌骑已至深、祁以东,缘三路大军在定州,魏能、张凝、杨延朗、田敏等又在威虏军等处,东路别无屯兵。乞先发天雄军步骑万人驻贝州,令周莹、杜彦钧、孙全照部分,或不足,则止发五千人,专委孙全照。如敌在近,仰求便掩击,仍令间道约石普、阎承翰相应讨杀,及募强壮,深入敌境[1],焚毁族帐,讨荡生聚,多遣探伺,以敌动静上闻,兼报天雄军,一安人心,二张军势,以疑敌谋,三以振石普、阎承翰军威,四与邢、洺相望,足为掎角之用。』又曰:『扈从之士,不当与敌兵争锋原野,以决胜负。今天雄军至贝州,屯兵不过三万人。万一敌骑已营贝州以南,即自定州发三万余人[2],俾桑赞等结阵,南趣镇州,及令河东雷有终所部兵由土门会定州,审量时势,至邢、洺间,銮舆方可顺动。更敕王超等在定州翼城而阵,以应魏能等,作会合之势,候抽移定州、河东兵附近,始幸大名。』又曰:『万一敌骑栅于镇、定之郊,定州兵不可来,邢、洺之北,渐被侵掠。须分三路精兵,就差将帅会合,及令魏能等迤逦东下,傍城牵制。彼必怀后顾之忧,未能轻议深入。若车驾不行,益恐蕃贼戕害生灵[3],或是革辂亲举,亦须度大河,且幸澶渊,就近易为制置,会合控扼。』先是,寇准已决亲征之议,参知政事王钦若以敌兵深入密言于上,请幸金陵;佥书枢密院事陈尧叟请幸成都。上复以问准。时钦若、尧叟在傍,准心知钦若江南人,故请南幸;尧叟蜀人,故请西幸。乃阳为不知,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今天子神武而将帅协和,若大驾亲征,敌自当遁去。不然,则出奇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众,劳逸之势,我得胜算矣,奈何欲委弃庙社,远之楚蜀耶?』上乃止。二人由是怨准。钦若多智,准惧其妄有关说,疑沮大事,图所以去之。会上欲择大臣使镇大名,准因言钦若可任,钦若亦自请行。乙亥,以钦若判天雄军府兼都部署、提举河北转运司,与周莹同议守御。
  《记闻》载王钦若、陈尧叟之言,车驾时在澶渊。按:钦若以闰九月二十四日除知大名,十月初二日行;车驾十一月二十日方亲征,《记闻》盖误也。魏泰《东轩录》载准召钦若至行府谕意,及酌上马杯,令钦若即日驰骑赴镇,此尤缪妄。今依约《仁宗实录》、准及钦若本传删修。其实准先已决澶渊之议,钦若与尧叟潜沮之,准因斥言其过,盖未尝面斥钦若等,钦若等固亦不于上前公献此策。本传遂云准斥钦若等,恐未必然耳。张唐英作《准传》,又有『江南人劝幸金陵,蜀人劝幸成都』之语。若准私以为然则可耳,必不对上斥言也。且唐英叙准事多失实,今皆不取。钦若既不能沮准,则因请守魏以自效,奸邪为身谋或多如此,本传宜得之。刘攽作《丞相莱公传》亦云『上北巡至澶州,不欲渡河。准始请斩建议幸金陵及蜀者』,与司马光《记闻》同误,今不取。
  初,殿前都虞候、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败,为敌所获,敌即授以官,稍亲信之。继忠乘间言和好之利。时敌人颇有厌兵意,虽大举深入,然亦纳继忠说,于是遣小校李兴等四人持信箭,以继忠书诣莫州部署石普,且致密奏一封,愿速达阙下。辞甚恳激。兴等言敌主与母召至车帐前面授此书,诫令速至莫州送石帅,获报简,即驰以还。于是普遣使赍其奏至。上发视之,即继忠状,具言:『臣先奉诏充定州路副都部署,望都之战,自辰达酉,营帐未备,资粮未至,军不解甲、马不刍秣二日矣。加以士卒乏饮,冒刃争汲。翌日,臣整众而前,邀其偏将。虽胜负且半,而策援不至,为北朝所擒。非唯王超等轻敌寡谋,亦臣之罪也。北朝以臣早事宫庭,尝荷边寄,被以殊宠,列于诸臣。尝念昔岁面辞,亲奉德音,惟以息民止戈为事。况北朝钦闻圣德,愿修旧好,必冀睿慈,俯从愚瞽。』上谓辅臣曰:『朕念往昔全盛之时,亦以和好为利。朕初即位,吕端等建议,欲因太宗上仙,命使告讣;次则何承矩谓因转战之后,达意边臣。朕以为诚未交通,不可强致。念非怀之以至德,威之以大兵,则犷悍之性,岂能柔服?此奏虽至,恐未可信也。』毕士安等曰:『近岁契丹归款者言:国中畏陛下神武,本朝雄富,常惧一旦举兵复幽州,故深入为寇。今既兵锋屡挫,又耻于自退,故因继忠以请,谅其非妄。』上曰:『卿等所言,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彼以无成请盟,固其宜也。然得请之后,必有邀求。若屈己安民,特遣使命,遗之财货,斯可也。所虑者关南之地曾属彼方,以是为辞,则必须绝议。朕当治兵整众,躬行讨击耳。』遂以手诏令石普付兴等,赐继忠曰:『朕丕承大宝,抚育群民,常思息战以安人,岂欲穷兵而黩武?今览封疏,深嘉恳诚。朕富有寰区,为人父母,傥谐偃革,亦协素怀。诏到日,卿可密达兹意,共议事宜。果有审实之状,即附边臣闻奏。』继忠欲朝廷先遣使命,上未许也。
  《国史﹒契丹传》改『北朝』字作『彼中』,及削去王超等轻敌寡谋,及上谓宰臣等『未知其二』等语。今依《实录》并著之,庶其不失事实尔。丙子,以天雄军都部署周莹为驾前东面贝冀路都部署,颍州防御使杜彦钧副之,供备库使綦政敏为钤辖;马军都指挥使葛霸为驾前西面邢洺路都部署,步军都虞候中牟王隐副之,西上閤门使孙全照为钤辖。上召全照与语,命兼天雄军及贝、冀等州钤辖,仍令察视北面机事。全照言:『敌若南迫魏城,但得骑兵千百,必能设奇取胜。』上赏其忠果足张兵威,乃诏都部署周莹:『若全照欲击敌,即分兵给之。』己卯,知岢岚军开封贾宗奏敌骑数万入寇草城川,率兵击败之。翌日复至,又败之,逐北出境。有诏嘉奖,令转运司及部署司具将士功状以闻。并代钤辖高继勋实率众来援,登高望草城川,谓宗曰:『敌众而阵不整,将不才也。我兵虽少,可以奇取胜,先设伏山下。今敌必南去尔。起乘之,当大溃。』与战,至寒光岭,伏发,敌兵果败[4],自相蹂躏者万余人。获马、牛、橐驼甚众。既而宗自供奉官、閤门祗侯迁仪鸾副使,继勳自洛苑使迁弓箭库使。
  十月丙戌,遣供备库副使安守忠按行澶州已北顿递,命澶州兵马钤辖内一人兼统缘河兵。时缘河州军益兵备敌人故也。先是,诏雷有终等取土门路与大兵会,至是,以敌兵东行逼武强县,复诏有终等率兵赴镇州。王超言:『契丹引众沿胡卢河而东。诏诸将整兵为备,仍令岢岚、威虏军、保州、北平寨部署等深入贼境,腹背纵击,以分其势。令石、隰州都监王汀率所部兵屯宪州[5],如戎人自西谷入寇,即会代州部署忻州驻泊兵拒之。如自岢岚、宁化军入寇,即令麟府钤辖韩守英赴之。庚寅,命兵部尚书、知青州张齐贤兼青淄潍安抚使,知制诰、知郓州丁谓兼郓齐濮安抚使,并提举转运及兵马。既而敌骑稍南,民大惊,趣杨刘渡[6]。舟人邀利不时济,谓绐取死罪囚斩河上,舟人惧,民悉得济。乃立部分,使并河执旗帜,击刁斗以惧敌,呼声闻百余里,敌遂惧去。
  乙未,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丁酉,诏威虏军魏能、保州张凝、北平寨田敏等率所部兵屯定州。先是,诏能、凝、敏及缘边都巡检使杨延朗分遣精骑,至则深入,以牵其势。王超尝请四人悉隶所部,上以本设奇兵挠敌心腹,若复取大将节制,则四人无以自效,不许。超既赴行在,乃诏敏等移屯。壬寅,命入内副都知秦翰乘传诣澶州、天雄军等处裁制兵要,便宜从事。乙巳,保、莫州、岢岚、威虏军、北平寨并言击败契丹,群臣称贺。是役,张凝、田敏皆以偏师抵易州南,虏获人畜、铠仗凡数万计,独魏能逼挠无功。
  此据凝、敏传附见。《实录》于十二月辛卯乃书凝等虏获数,今移入此。
  先是,王继忠得上手诏,即具奏,附石普言契丹已领兵攻围瀛州。盖关南乃其旧疆,恐难固守,乞早遣使议和好。丙午,上览其奏,谓辅臣曰:『瀛州素有备,非所忧也。欲先遣使,固亦无损。』乃复赐继忠手诏许焉。募神勇军士李斌持信箭赴敌寨,因令枢密院择可使者。王继英言:『殿直曹利用自陈,傥得奉君命,死无所避。』上曰:『契丹先露恳诚,求结和好,使于兵间,固亦无他。然小臣闻命请行,斯可嘉也。』又授利用閤门祗侯,假崇仪副使,奉契丹主书以往;又赐继忠手诏。利用,谏子,赵州人也。
  利用本传:真宗幸澶州,利用奉事行在,王继忠荐之。按:初遣利用时,车驾未离京师也。传误以再遣为初遣耳。
  丁未,以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戊申,以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刘师道充随驾三司使,兼都转运使。己酉,以卫州防御使李重贵为大内都部署[7]。初,契丹自定州帅众东驻阳城淀,遂缘胡卢河逾关南。是月丙申,抵瀛州城下,势甚盛。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闻于四面。大设攻具,驱奚人负板秉烛,乘墉而上。知州、西京左藏库使李延渥率州兵强壮,又集贝冀巡检史普所部拒守,发礧石巨木击之,皆累累而坠。逾十数日,多所杀伤。敌主及其母又亲鼓众急击,矢集城上如雨,死者三万余人,伤者倍之,竟弗能克,乃遁去。获铠甲、兵矢、竿牌数百万,驿书以闻。
  十一月辛亥朔,赐延渥及将士等锦袍、金带、缗钱有差,又特迁延渥本州团练使。通判陆元凯、推官李翔、录事参军蔡亨、兵马监押王诲及史普并进秩。北面部署奏契丹自瀛州遁去,其众犹二十万,侦得其谋,欲乘虚抵贝、冀、天雄军。诏督诸路兵及澶州戍卒会天雄军。自敌兵入寇,河朔皆城守。右赞善大夫王屿知冀州,常有破敌之志,日阅戍兵,又集强壮练习之,开城樵采如平日。常上言:『寇若至,必可邀击,愿勿以一郡为忧。』于是游骑逼城,屿击走之。有诏嘉奖。
  发忻、代兵赴诸路会合。丁巳,诏德清军:『如敌兵南侵,不须固守,率城中军民并赴澶州,仍令驾前排阵使分兵接应。』以其介澶、魏之间,素不修完,屯兵寡少也。庚申,上谓辅臣曰:『闻敌兵沿河屯泊,侵扰贝、冀,窥深州,皆不利而去,彼皆有备故也。独通利军素无城壁兵甲,若敌兵渐南,王超等大军未至邢、洺,即可扰也。宜分兵益为之备。』戊辰,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马军都指挥使葛霸副之,西上閤门使孙全照为都钤辖,南作坊使张旻为钤辖;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入内副都知秦翰为钤辖。王继忠之战于望都也,张旻为定州行营钤辖,率诸将间道往援,比至,城已陷,旻身被数创,杀一枭将。迟明复战,而继忠为敌所执。旻还,言:『天道方利客,先起者胜。宜大举克敌。』并上兴师出境之日。上以问辅臣,皆言不可,乃止。于是车驾将亲征,旻方戍并、代,复奏边事十余,多论兵贵持重及所以取胜者。召还入对,上曰:『契丹入塞与卿所请北伐之日同,悔不用卿策。今须守澶州,扼桥而未得人,如之何?』旻请行。上喜,故命为东面钤辖,先令至澶州候敌远近。旻即驰骑往。秦翰既受命,亟督众环城浚沟洫以拒戎马,功毕,敌果暴至,翰不解甲冑凡七十余日云。己巳,发永兴驻泊龙卫云骑八指挥赴行在。庚午,车驾北巡。司天言:『日抱珥,黄气充塞,宜不战而却。有和解之象。』曹利用至天雄,孙全照疑敌不诚,劝王钦若留之。敌既数失利,复令王继忠具奏求和好,且言:『北朝顿兵,不敢动掠,以待王人。』继忠又与葛霸等书,令速达所奏。是夕奏入,上因赐继忠手诏,言已遣利用;又以手诏促利用往,并付继忠,使告敌,遣人自抵天雄迎援之。继忠寻亦闻利用留天雄不行,复具奏,乞自澶州别遣使者至北朝,免致缓误。辛未,车驾次长垣县,得其奏,遂以前意答焉。壬申,次韦城县,诏知滑州张秉、齐州马应昌、濮州张晟往来河上,部丁夫凿冰,以防戎马之渡。天雄军闻敌将至,阖城惶遽。王钦若与诸将议探符分守诸门,孙全照曰:『全照请不探符,诸将自择便利。所不肯当者,全照请当之!』既而莫肯守北门者,乃以命全照,钦若亦自分守南门。全照曰:『不可。参政主帅,号令所出,谋画所决。南、北相距二十里,请覆待报,必失机会,不如居中央府署,保固腹心,处分四面,则大善。』钦若从之。全照素教蓄无地分,弩手皆执朱漆弩,射人马洞彻重甲,随所指挥,应用无常。于是大开北门,下钓桥以待之。敌素畏其名,莫敢近北门者,乃环过攻东门,良久,舍东门,趣故城(故城未详处所)。夜,复自故城潜师过城南,设伏于狄相庙,遂南攻德清军。钦若闻之,遣将率精兵追击,伏起,断其后,天雄兵不能进退。全照请于钦若曰:『若亡此兵,是亡天雄也。全照请救之。』乃引麾下出南门力战,杀伤伏兵略尽,天雄兵乃复得还,存者什三四。敌遂陷德清,知军、尚食使张旦及其子三班借职利涉、虎翼都虞候胡福等四十人并死之。先是,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逾月不至,敌益南侵。上驻跸韦城,群臣复有以金陵之谋告上宜且避其锐者,上意稍惑,乃召寇准问之。将入,闻内人谓上曰:『群臣辈欲将官家何之乎?何不速还京师!』准入对,上曰:『南巡何如?』准曰:『群臣怯懦无知,不异于乡者妇人之言。今敌寇迫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进尺,不可退寸。河北诸军日夜望銮舆至,士气当百倍。若回辇数步,则万众瓦解,敌乘其势,金陵亦不可得而至矣!』上意未决。准出,遇殿前都指挥使高琼门屏间,谓曰:『太尉受国厚恩,今日有以报乎?』对曰:『琼武人,诚愿效死!』准复入对,琼随入,立庭下。准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盍试问琼等。』遂申前议,词气慷慨。琼仰奏曰:『寇准言是。』且曰:『随驾军士父母妻子尽在京师,必不肯弃而南行,中道即亡去耳。愿陛下亟幸澶州,臣等效死,敌不难破。』准又言机会不可失,宜趣驾。时王应昌带御器械[8],侍侧。上顾之,应昌曰:『陛下奉将天讨,所向必克。逗留不进,恐敌势益张。或且驻跸河南,发诏督王超等进军,敌当自退矣。』上意遂决。甲戌,晨发。左右以寒甚,进貂裘絮帽。上却之,曰:『臣下暴露寒苦,朕独安用此耶?』夕次卫南县,遣翰林侍读学士潘谨修先赴澶州,诏澶州北寨将帅及知州不得擅离屯所,迎候车驾。
  《记闻》云:王钦若、陈尧叟密奏金陵之谋。按:钦若时已在天雄,必无此奏。尧叟本议幸蜀,上既北出,尧叟固亦不复申言,且改图也。此当是群臣怯懦者别请南幸,偶与钦若前谋合,因误以钦若等密奏耳。寇准先破二策于朝,云不可远之楚、蜀。今此但云金陵不可得至,固亦不及蜀也。他书载准语多差谬,盖不知准先议于朝,后议于韦城,凡两对,辄并言上幸澶渊时,故率不可据。今略取《记闻》所载,稍删润之。
  上前赐王继忠诏,许遣使。继忠复具奏附石普以达。普自贝州遣指使散直张皓持诣行阙,道出敌寨,为所得。敌主及其母引皓至军帐前,问劳久之,因令抵天雄,以诏促曹利用,王钦若等疑不敢遣,皓独还。敌主及其母赐皓袍带,馆设加等,使继忠具奏,且请自澶州别遣使速议和好事。于是皓以其奏入。上复赐钦若诏,又令参加政事王旦与钦若手书,俾皓持赴天雄,督利用同北去,并以诏谕继忠,因谓辅臣曰:『彼虽有善意,国家以安民息战为念,固许之矣。然彼尚率腥膻,深入吾土。又河冰且合,戎马可渡,亦宜过为之防。朕已决成算,亲励全师。况敌人贪惏,不顾德义,若盟约之际别行邀求,当决一战。上天景灵,谅必助顺,可再督诸将帅,整饬戎容,以便宜从事。』
  沈括《笔谈》云:国史载讲和本末不详[9],因著张皓往来及以敌谋告继隆等,《实录》有之,见景德二年正月甲戌。所称天雄围合,不知曹利用所在。募遣皓,及召见皓。此则恐非也。皓乃石普贝州所遣者,既为敌得,始见上,上因使至天雄督利用偕往,其子当在贝州或在他所,安得随皓卫南乎?括又云:和议定,始改元景德,此则因王曾《笔录》之误。改元既误,他所称咸平六年夏四月石普先得继忠书,抑亦未信也。今并不取。括又为皓子牧志墓,载皓事尤详,且云考诸国史而信,盖饰说也。虽如括所载,皓实上所亲遣,则是上已即师,敌深入澶、魏矣。皓但当至敌所屯处,乃曰:『臣不操质归,死不复入白沟。』益知所栽皆失实。盖括乃皓孙女婿,直取其妻父说,又增饰之,且以夸世耳。不可据也。
  敌既陷德清军,是日,率众抵澶州北,直犯大军。围合三面,轻骑由西北隅突进。李继隆等整军成列以御之,分伏劲弩,控扼要害。其统军顺国王挞览有机勇,所将皆精锐,方为先锋,异其旗帜,躬出督战。威虎军头张瑰守床子弩潜发,挞览中额陨,其徒数十百辈竞前,舆曳至寨。是夜挞览死,敌大挫衂,退却不敢动,但时遣轻骑来觇王师。瑰,寿光人也。
  挞览死时,上犹未至澶州。刘攽所作《寇准传》及它书皆误,今不取。
  乙亥,内出阵图二,一行一止,付殿前都指挥使高琼等。给诸军介冑,及赐缗钱有差。丙子,车驾发卫南。李继隆等使人告捷,又言澶州北城门巷湫隘,望且于南城驻跸。是日,次南城驿舍为行宫。将止焉,寇准固请幸北城,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危惧,敌气未摄,非所以取威决胜也。四方征镇赴援者日至,又何疑而不往?』高琼亦固以请,且曰:『陛下若不幸北城,百姓若丧考妣。』签书枢密院冯拯在旁呵之,琼怒曰:『君以文章致位两府,今寇骑充斥如此,犹责琼无礼。君何不赋一诗,咏退寇骑耶?』即麾卫士进辇,遂幸北城。至浮桥,犹驻车未进。琼乃执撾筑辇夫背曰:『何不急行?今已至此,尚何疑焉!』上乃命进辇。既至,登北城门楼,张黄龙旗,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敌相视益怖骇。上览观营壁,召见李继隆已下诸将,抚慰者久之,赐诸军酒食、缗钱。戊寅,移御北城之行营。曹利用自天雄赴敌寨,见其国主群臣,与其宰相韩德让同处一车,群臣与其主重行别坐,礼容甚简,以木横车轭上设食器,坐利用车下馈之食,共议和好事。议未决,乃遣左飞龙使韩杞持国主书,与利用俱还。诏知澶州、引进使何承矩郊劳,翰林学士赵安仁接伴之。凡觐见仪式,皆安仁所裁定云。
  十二月庚辰朔,韩杞入对于行宫之前殿,跪受书函于閤门使,使捧以升殿[10],内侍省副都知阎承翰受而启封,宰相读讫,命杞升殿。跪奏云:『国母令臣上问皇帝起居。』其书复以关南故地为请。上谓辅臣曰:『吾固料敌如此,今果然。唯将奈何?』辅臣等请答其书言:『关南久属朝廷,不可拟议。或岁给金帛,助其军费,以固欢盟。惟陛下裁定。』上曰:『朕守祖宗基业,不敢失坠。所言归地事极无名。必若邀求,朕当决战尔。实念河北居人重有劳扰,傥岁以金帛济其不足,朝廷之体,固亦无伤。答其书不必具言,但令曹利用与韩杞口述兹事可也。』赵安仁独能记太祖时国书体式,因命为答书,赐杞袭衣、金带、鞍马、器币。杞即日入辞,遂与利用同往。韩杞既受袭衣之赐,及辞,复左衽,且以赐衣稍长为解。赵安仁曰:『君将升殿受还书,天颜咫尺,如不衣所赐之衣,可乎?』杞即改服而入。上又面戒利用以:『地必不可得。若邀求货财,则宜许之。』利用对曰:『臣乡使人密伺韩杞,闻其乘间谓左右曰:「尔见澶州北寨兵否?劲卒利器,与前闻不同。吁,可畏也。」臣此得熟察之。妄有邀求,必请会师平荡。』德、博州并言:契丹已移寨,由东北去。辛巳,诏左神武军大将军王荣、寄班供奉官郑怀德领龙卫兵马,与沧州部署荆嗣会于淄、青,防敌兵南渡也。诏永兴军兵除先追赴河阳及量留本军外,并令部署许均领赴行在。何承矩言:『临河观城县民石兴等数辈自敌寨逃归,具言挞览中矢死。其夕,候骑自澶州继至。彼闻驾起卫南,皆相顾失色,复有驰骑往来传报,乃击鼓喧噪,悉遁去,民被掠甚众,无守视之者,因得脱。』上曰:『挞览乃于越之俦也。于越旧乐野战,颇难制。挞览知勇不在其下,而多务城守,此所以不及也。今岁入寇,皆其首谋。或闻犯边以来,累战不利,因号令部下:「凡获男子,十五以上者皆杀之。」彼既失其谋主,朕亲御六师,而王超等三路大兵亦合势南来,彼奔北,固其宜也。』滑州言契丹引众攻通利军,知军正固弃城宵遁,契丹掠城中民众而东。诏劾固罪以闻。固至河阳,为赵昌言所缚,送阙下,付御史狱治,会赦,责监贺州银锡场。癸未,幸北寨,又幸李继隆营,命将校从官饮,犒赐诸军有差。遣给事中吕祐之赍敕榜谕两京以将班师。曹利用与韩杞至敌寨,彼复以关南故地为言,利用辄沮之,且谓曰:『北朝既兴师寻盟,若岁希南朝金帛之资以助军旅,则犹可议也。』其接伴政事舍人高正始遽曰:『今兹引众而来,本谋关南之地。若不遂事所图,则本国之人,负愧多矣。』利用答以:『禀命专对,有死而已。若北朝不恤后悔,恣其邀求,地固不可得,兵亦未易息也。』其国主及母闻之,意稍怠,欲岁取金帛。利用许遗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议始定,敌复遣王继忠见利用,且言:『南北通和,实为美事。国主年少,愿兄事南朝,又虑南朝或于沿边开移河道,广浚壕堑,别有举动之意。』因附利用密奏,请立誓,并乞遣上使臣持誓书至彼。甲申,利用即与其右监门卫大将军姚柬之持国主书俱还,并献御衣、食物,其郊劳馆谷,并如韩杞之礼。命赵安仁接伴。柬之谈次颇矜兵强战胜,安仁曰:『闻君多识前言。老氏云:「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乐杀人者,不得志于天下。」』柬之自是不敢复谈。柬之又屡称王继忠之材,安仁曰:『继忠早事潘邸,闻其稍谨,不知其他也。』安仁敏于酬对,皆切事机,议者嘉其得体。
  乙酉,柬之入对于行宫。中使受其书辞,犹言:『曹利用所称未合王继忠前议。然利用固有成约,悉具继忠密奏中矣。』是日,上御行宫之南楼,观大河,宴从官,召柬之与焉。丙戌,柬之入辞,命西京左藏库使、奖州刺史李继昌假左卫大将军[11],持誓书与柬之俱往报聘,金帛之数如利用所许,其他亦依继忠所奏云。先是,上谓辅臣曰:『韩杞与柬之皆言其母附达起居,而不述其主,此盖母专其政,人不畏其主也。朕询于利用,其言亦同,仍云闻听之间,盖由其主不惠。如是,则继昌之行,宜亦致书其母。可令潜以此意访于柬之。』既而利用言:『柬之云国母比欲致书,以南朝未有缄题,故寝而不议。若南朝许发简翰,颇合便宜。』遂并致两书,又各送衣服、茶药、金器等,以答柬之所献者。柬之又言[12]:『收众北归,恐为缘边邀击。』有诏诸路部署及诸州军勿辄出兵马袭契丹归师。丁亥,遣侍御史高贻庆等四人分诣河北诸州,安集流民,瘗暴骸,群盗未擒获者督捕之。以殿直閤门祗侯曹利用为东上閤门使、忠州刺史。利用之再使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上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利用辞去,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敕旨,汝往,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准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宫。上方进食,未即对,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几事,当面奏。』上复问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颊。内侍入白:『三指加颊,岂非三百万乎?』上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宫帷浅迫,利用具闻其语。及对,上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许之银绢过多。』上曰:『几何?』曰:『三十万。』上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遣内侍左班副都知阎承翰往德清军规度修城。戊子,上作《回鉴诗》,命近臣和。幸北寨劳军,召排阵使李继隆、石保吉宴射行宫亭,咸赐袭衣、金带、鞍勒马,仍举酒属之。继隆等皆引满,因再拜言曰:『契丹无名犯塞,此盖将帅非才,致劳陛下亲驾戎辂,冒犯雪霜。当寇兵之深入也,群议皆务城守,若非决于宸断,尽出禁卫骁卒陈于北郊,授以成算,则前日敌众侵突,必不能戮彼渠魁,遏其壮势。又寇兵之退走也,若会将袭逐,必立奇功。陛下复念其请盟,许其修好,安心息战,示以好生,不令邀击,开其归路。臣等无以展尺寸之效。』上曰:『北方自古为患,傥思平愤恚,尽识歼除,则须日寻干戈,岁有劳费。今得其畏威服义,息战安民,甚慰朕怀,亦卿等之力也。』保吉进曰:『臣受命御寇,虽上禀宸略,至于敌人侵突之际,分布行阵,指挥方略,皆出继隆。』继隆曰:『契丹之败,并出圣谋。然宣力用心,躬率将士,臣不及保吉。』上曰:『将帅如此协和,共图勋绩,军旅之事,朕复何忧?』北面诸州军奏:侦得契丹北去,未即出寨,颇纵游骑,骚扰乡间。贝州、天雄军居民惊移入郭。诏高阳关副部署曹璨帅所部取贝、冀路赴瀛州,以保州路部署、宁州防御使张凝为沿边巡检安抚使,洛苑使、平州刺史李继和副之,选天雄骑兵二万为璨后继以摄兵。寇敢肆劫掠,则所在合势翦戮。仍遣使谕契丹以朝廷为民庶尚有惊扰,出兵巡抚之意。又赐王继忠手诏,令告契丹:悉放所掠老幼。命澶州马铺小校华斌乘驿赍赴敌寨。己丑,免澶州将校每日起居,方移军河内,就便董率故也。赐河东广锐兵三十指挥缗钱[13],遣还本营。辛卯,诏王超等分三路,兵营在河南者,步骑万人赴澶州,命李继隆、石保吉领之;遣雷有终领所部兵还并州屯所。时王超等逗挠无功,惟有终赴援,威声甚振,河北列城,赖以雄张云。壬辰,赦河北诸州死罪以下。民经寇兵蹂践者,给复二年。死事官吏,追录子孙。癸巳,大宴于行宫。宰臣毕士安先以疾留京师,是日来朝。议者多言岁赂契丹三十万为过厚,士安曰:『不如此,则彼所顾不重,和事恐不能久也。』甲午,车驾发澶州。大寒,赐道旁贫民襦袴。张凝等奏:率兵至贝、冀,敌人候骑各团结北去,不敢侵掠。侦得其主与其母已过定远军。
乙未,华斌自敌寨还。王继忠具奏:北朝已严禁樵采。仍乞诏张凝等无使伤杀北朝人骑。上谓辅臣曰:『昨傥徇群议,发大军会石普、杨延朗所部屯布缘河诸州,邀其归路,以精锐追蹑,腹背夹攻,则敌必颠沛矣。朕念矢石之下,杀伤者多,虽有成功,未能尽敌。自兹北寨常须益兵,河朔人民五日休息,况求结欢盟,已议俞允。若彼自渝盟约,复举干戈,因而誓众,中外同愤,使其覆亡,谅亦未晚。今张凝等出兵袭逐,但欲绝其侵扰耳。』左右皆称万岁。延朗常言:『敌顿澶州,去北境千余里许,人马罢乏,虽众易败。凡所剽掠,悉在马上。愿敕诸军扼要路,掩杀彼兵,即幽、易数州,可袭取也。』奏入,不报。延朗独帅所部兵抵北界,破古城,俘馘甚众。李继昌至北,群情感悦,馆设之礼益厚。即遣其西上閤门使丁振奉誓来上。丁酉,车驾顿陈桥,振谒见行在所,赐宴令归,遣曹利用送之境上。继昌言:契丹颇遵用汉仪,然未能闲习,动成亵慢。上之人虽欲变改,而俗不可易也。张凝等言:契丹已出塞。凝等各归屯。戊戌,车驾至自澶州。寇准在澶州,每夕与知制诰杨亿痛饮,讴歌谐谑,喧哗达旦。上使人觇知之,喜曰:『得渠如此,吾复何忧乎?』时人比之谢安。既而曹利用与韩杞至行在议和,准初欲勿许,且画策以进曰:『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14],不然数十岁后,敌且生心矣。』上曰:『数十岁后,当有能捍御之者。吾不忍生灵重困,姑听其和可也。』准处分军事或违上旨,及是谢曰:『使臣尽用诏令,兹事岂得速?』上笑而劳焉。辛丑,录契丹誓书,颁河北、河东诸州军始通和所致书,皆以南、北朝冠国号之上。将作监丞王曾言:『如其国号契丹足矣。』上喜纳之,然事已行,不果改。甲辰,改威虏军曰广信,静戎军曰安肃,破虏曰信安[15],平戎曰保定[16],宁边曰永定,定远曰永静,定羌曰保德[17],平虏城曰肃宁。乙巳,以天雄军钤辖、西上閤门使孙金照知军府事。召王钦若归阙。丁未,废右隰州部署,置石隰缘边都巡检使,仍命汝州防御使高文岯领之[18],西上閤门使张守恩为都监,领驻泊兵,俟河冰合[19],即往来巡察。

校勘记
[1]深入 原本『深』字作墨丁,《长编》卷五十七亦阙此字。兹据文意补。
[2]自定州 原本作『是定州』,句不通。据《长编》卷五十七改。
[3]蕃贼 原本作『蕃部』,据《长编》卷五十七改。
[4]敌兵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五十七补。
[5]石隰州 《长编》卷五十八作『石隰路』。
[6]杨刘渡 《长编》卷五十八作『杨流渡』。
[7]卫州 原本作『衡州』,据《长编》卷五十八改。又『李重贵』,原本脱『贵』字,据《长编》同卷补。
[8]带御器械 原本『御』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八补。
[9]本末不详 原本『本末』与『不详』间衍一墨丁,兹据《长编》卷五十八夹注删。
[10]使捧以升殿 原本脱『使』字,据《长编》卷五十八补。
[11]奖州 原本『奖』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八补。
[12]又言 原本作『又言又言』,衍二字,据《长编》卷五十八删。
[13]指挥 原本作『挥指』,据《长编》卷五十八乙正。
[14]百年 原本脱『年』字,据《长编》卷五十八补。
[15]信安 原本作『信平』,据《长编》卷五十八改。
[16]平戎 原本作『安戎』,据《长编》卷五十八改。
[17]保德 原本脱『保』字,据《长编》卷五十八补。
[18]领之 原本『领』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八补。
[19]俟河冰合 原本作『三河兵合』,据《长编》卷五十八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六
真宗皇帝

王钦若等改定郊丘板位
  景德二年七月丁巳,诏以十一月十三日有事于南郊。八月丁未[1],上封者言:『郊丘神板,皆有司临事题署,多不严肃。』诏卤簿使王钦若改造。钦若言:『五方帝位板,如灵威仰、赤熛怒,皆是帝名,理当恭避。望下礼官检定。』礼官言:『按:《开宝通礼义纂》:灵威仰、赤熛怒、含枢纽、白招拒、叶光纪者,五帝之号。《汉书》注「五帝自有名」,即灵符、文祖之类也。既为美称,不烦回避。』诏可。钦若又言:『坛图神位,升降未便。《汉书﹒郊祀志》五帝为天神之佐。今五帝在第一龛,天星大帝在第二龛,与六甲、岳渎之类同处北极,众星所拱。今与尚书、大理之类接席。帝坐为天市之尊,与二十八宿、积薪、腾蛇、杵臼之类同在第三龛[2],卑主尊臣,甚未便也。若以北极帝坐本非天帝,盖是天帝所居,则北极在第二,帝坐在第三,亦高下未等。又太微之次少左、右执法,子星之次少孙星,天辐当为天福。望令司天监众官参验闻奏。』诏钦若与礼仪使、太常礼院、司天监同检讨详定。钦若言:『本因臣所陈请,不可复同商确。』许之。既而礼仪使赵安仁等言:『得崇文院检讨杜镐、陈彭年状。按《开宝通礼》:元气广大,则称昊天。据远视之苍然,则称苍天。所尊莫过于帝,托之于天,故称上帝。天皇大帝,即北辰耀魄宝也。自是星中之尊。《易》曰:「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地。」又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是明辰象非天,草木非地,则是天以苍昊为体,不入星辰之列。又《郊祀录》,坛之第二等祀天皇大帝、北斗、天一、太一、紫微、五帝坐,并差在行位前,余内官诸位及五星、十二辰、河汉都四十九坐齐列,俱在十二陛之间。唐建中元年,司天中官正郭献之奏[3]:天皇、北极、天一、太一,准天宝中敕,并合升在第一等。从之。贞元二年亲郊,令礼官详定。太常卿汉中郡王瑀与博士柳冕等奏[4]:「开元定礼,垂之不刊,天宝改作,起自权制,皆方士谬妄之说,非典礼之文。请依礼为定。」诏复从《开元礼》,仍为定制[5]。《郊祀录》又云:坛之第三等有中宫天市垣帝坐等十七坐,并在前。《开元礼义罗》云:帝坐有五[6],一在紫微宫,一在大角,一在太微宫,一在心,一在天市垣。即帝坐者,非直指大帝也。又得判司天监史序状:天皇大帝一星,在紫微勾陈中,其神曰耀魄宝,即天皇。是星五帝,乃天帝也。北极五星,紫微垣内居中一星曰北辰,第一主月,为太子;第二主日,为帝王;第三为庶子;第四为嫡子;第五为天之枢。盖北辰所主非一,又非帝坐之比。太微垣十星,有左右执法、上将、次将之名,不可备陈,故名太微垣。《星经》旧载孙星,而坛图止有子星,辨其尊卑,不可同位。天辐主銮舆辇毂,不当作福字。天记一星在午阶第四龛[7],别有天纪九星,在寅阶第三龛,坛图并载,不当合而为一[8]。窃惟坛图旧定,悉有明据,天神定位,难以跻升。望依《星经》,悉依旧礼为定。』诏从安仁等议。钦若复上言:『旧史《天文志》并云:北极,北辰最尊者。又勾陈口中一星曰天皇大帝。又郑玄注《周礼》,谓礼天者,冬至祭天皇于北极也。后魏孝文礼六宗,亦升天皇列五帝之上,此皆良史鸿儒所述,岂皆方士谬妄耶?古礼旧制未必全是,至九宫贵神,天宝立祀在宗庙之上,文宗初舒元舆辄率鄙见[9],降为中祀。厥后水旱作沴,元舆果以覆族。往者陛下特颁明诏,列为大祀,灵心昭答,景福并臻。今若以方士为妄,即九宫之祀可废乎?至若天市帝坐,虽前代未有异论,按《晋书﹒天文志》:帝坐光而润,天子吉,威令行。既名帝坐,则为天子所占,列于下位,未见其可。又安仁所议,以子、孙二星不可同位。陛下方洽高禖之庆,以广维城之基。苟因前代阙文便为得礼,实恐圣朝茂典,尤未适中,岂可信正元之末学轻谈,略经史之群儒谠论?除执法、天辐、天纪三星,安仁已有典据。今请如旧。其天皇、北极、帝坐、孙星四坐,臣已新制板位,恭俟宸旨。』诏天皇、北极特升在第一龛,又设孙星位于子星之次,帝坐如故。钦若复言:『帝坐止三,在紫微、太微者已列第二等,惟天市一坐在第三等,此人情所未安也。又《晋志》,大角及心,中心但云天王坐,实与帝坐不类。』诏特升在第二龛。
十一月乙巳朔,卤簿使王钦若奉神位板对于便殿。坛上四位,涂以朱漆金字,自余皆黑漆。第一等金字,第二等黄字,第三等以降朱字,悉贮以漆押,覆以黄练帊。上降阶观之,即付有司,仍戒各谨其事。礼仪使赵安仁上《新定坛图》,且言:『旧图五帝、五岳中镇、河汉并在第三等。检详仪注,合在第二等。望刊正。』奏可。

柴成务等看详编敕
  咸平元年十一月。先是,诏给事中柴成务等重详定新编敕。丙午,成务等上言曰:『自唐开元至周显德咸有格敕,并著简编。国初重定《刑统》,止行编敕四卷。洎方隅平定,文轨大同,太宗临朝,声教弥远,遂增后敕,为《太平编敕》十五卷。淳化中,又增后敕,为《淳化编敕》三十卷。编敕之始,先帝亲戒有司,务在体要。当时臣下不能申明圣意,以去繁文。今景运重熙,孝心善继,自淳化以后,宣敕至多,乞命有司别加详定,取刑部、大理寺、京百司、诸路转运司所受《淳化编敕》,及续降宣敕万八千五百五十五道遍共披阅,凡敕文与《刑统》令式旧条重出者,及一时机宜非永制者,并删去之。其条贯禁法当与三司参酌者,委本部编次之。凡取八百五十六道,为新删定编敕。其有止为一事前后累敕者,合而为一;本是一敕条理数事者,各以类分。取其条目相因,不以年代为次。其间文繁意类者,量经制事理增损之;情经法重者,取约束刑名削去之。凡成二百八十六道,准分别为一卷,附制仪令,违者如违令法。本条自有刑名者依本条。又以续降敕书、德音九道别为一卷,附淳化赦书合为一卷。其厘革一州一县一司一务者,各还本司。今敕称依法及行朝典勘断不定刑名者,并准《律令格式》,无本条者,准违制令,故不躬亲被受条处分。臣等重加详定,众议无殊。伏请镂板颁下,与《律令格式》、《刑统》同行。』优诏褒答之。
  大中祥符六年三月,判大理寺王曾言:『自《咸平编敕》后,续降宣敕千一百余道,及新行者,又三千六百余道。条件既众,检视犹难。望遣官删定。』乃诏王曾与翰林学士陈彭年同加详定。
九年八月,翰林学士陈彭年等言:『先准诏看详新、旧编敕,及取已删去并林特所编三司文卷、续降宣敕,尽大中祥符七年,总六千二百二道(《会要》云二千七百九十一道。今从本志),千三百七十四条,分为三十卷。其仪制、赦书、德音别为十卷,与《刑统》、《景德农田敕》同行。其止是在京及三司本司所行宣敕,别具编录,若三司例。册贡举、国信条例,仍旧遵用。』

李宗谔等修定乐器
  景德二年八月丁丑朔[10],以翰林学士李宗谔、左谏议大夫张秉同判太常寺,仍命内臣监修乐器。时殿中侍御史艾仲儒上言:『每监祠祭,伏见太常乐器损阙,音律不调。郊禋在近,望遣使修饰,及择近臣判寺。』故以命之。宗谔素晓音律,乃令大乐、鼓吹两署工较其优劣,黜去滥吹者五十余人。宗谔因编录律吕乐物名数,目曰《乐纂》,又裁定两署工人试补条式及肄习程课,皆施行之。
  三年八月甲戌,上御崇政殿,张宫悬,阅试李宗谔等新习雅乐,召宰相、亲王临观,宗谔执乐谱立侍。先以钟、磐按律,次令登歌[11],钟、磬、埙、篪、琴、阮、笙、箫各二色合奏,筝、瑟、筑三色合奏,迭为一曲,复击钟、铸为六变、九变,又为朝会上寿之乐,文、武二舞,鼓吹、导引、警夜、六周之曲。旧制:巢笙每变宫之际,必换义管。然难于遽易,乐工单仲辛改为一定之制,不复旋易,与诸宫调颇为精习。上甚悦,赐宗谔等器币有差。自是乐府制度顿有伦理矣。上以两舞乐词非雅,乃命分两制别为之。
大中祥符元年十二月己酉,诏太常寺别制天书乐章,俟亲飨园丘日,以奉禋祀。又诏取天书降及封禅以来祥瑞尤异者,别撰乐曲,以备朝会燕飨。于是太常寺请郊祀献天书用《瑞安曲》,天书升降用《灵文曲》,又上朝飨用《醴泉》、《神芝》、《庆云》、《灵鹤》、《瑞木》五曲,请两制撰词。从之。

王钦若等编修《册府元龟》事迹
景德二年九月丁卯,令资政殿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杨亿修《历代君臣事迹》。钦若请以直秘阁钱惟演等十人同编修。初令惟演等各撰篇目,送钦若暨亿看详。钦若等又自撰集上进。诏用钦若等所撰为定,有未尽者,奉旨增之。又令宫苑使、胜州刺史、勾当皇城司刘承珪,内侍高品、监三馆秘阁图书刘崇超典掌其事。编修官非内殿起居当赴常参者免之,非带职不当给实俸者特给之。其供帐饮馔,皆异于常等。
  三年正月癸酉,赐编修《君臣事迹》官太仆少卿、直秘阁钱惟演等苁蓉。旧制,方物之赐,止及近臣。至是优礼此职故也。
  四月丙子,幸崇文院,观四库图籍及所修《君臣事迹》,遍阅门类,询其次序,王钦若、杨亿悉以条对。有伦理未当者,立命改之。上谓侍臣曰:『朕此书盖欲著前代事实,为将来典法,使开卷者动有资益也。』赐编修官金帛有差。
  四年四月丁丑,上谓钦若曰:『近览《唐实录》,敬宗即位,坐朝常晚,群臣班于紫宥殿,有顿踣者。拾遗刘栖楚切谏,扣龙墀不已,宰臣宣谕,乃退。恭宗为动容,遣中使慰劳。谏臣举职,深可奖也。而史臣以逢吉之党目为鹰犬,甚无谓也。今所修《君臣事迹》,尤宜区别善恶。自前代褒贬不当如此类者,宜析理论之,以资世教。』
  八月壬寅,上幸崇文院,观新编《君臣事迹》。王钦若、杨亿等以草本进御。上遍览之,赐修书官器币有差。乙巳,诏编修《君臣事迹》官秘书丞陈从易、著作佐郎直史馆陈越、大理评事秘阁校理刘筠月增给钱五千,以从易等修书服勤,而俸入此【杰按:此,“比”之误。】同僚尤薄故也。
  十一月癸酉,上谓钦若曰:『《君臣事迹》崇释教门有布发于地令僧践之,及自剃僧头以徼福利。此乃失道惑溺之甚者,可并刊之。』
  十二月乙未,手札赐王钦若曰:『编修《君臣事迹》官皆出遴选,朕于此书,匪独听政之暇资于披览,亦欲区别善恶,垂之后世,俾君臣父子有所戒监。起今后,自初修官至杨亿,各依新式,递相检视。内有脱误、门目不类、年代帝号失次者,并署历,仍书逐人名下,随卷奏知,异时比较功程等第酬奖,庶分勤惰。委刘承珪专差人置历(详见《钦若事迹》)。
  大中祥符二年八月庚午,枢密使王钦若等上新编修《君臣事迹》一千卷。上亲制序,赐名《册府元龟》,编修官并加赏赉。左正言、直史馆陈越先死,无子,同列为奏其事。上闵之,赐其兄咸同三传出身。
大中祥符三年五月辛巳,内出手札,示编修《君臣事迹》官曰:『张杨为大司马,下人谋反,辄原不问。乃属之仁爱门,此甚不可者。且将帅之体与牧宰不同,宣威禁暴,以刑止杀。今凶谋发觉,对之涕泣,愈非将帅之材。《春秋》息侯伐郑大败,君子以为不察有罪,宜其丧师。今张杨无威刑,反者不问,是不察有罪也。可商度改定之。』

王钦若等校《道藏经》
  大中祥符九年三月己酉,枢密使王钦若上新校《道藏经》,赐目录名《宝文统录》[12]。上制序,赐钦若及校勘官器币有差,寻又加钦若食邑、校勘官阶勋,或赐服色。初,东封后,令两街集有行业道士修《斋醮科仪》(二年七月壬申),命钦若详定,成《罗天醮仪》十卷(八年正月丙申),又选道士十人校定《道藏经》(二年八月辛卯)。明年,于崇文院集官详校,钦若总领,铸印给之。旧藏三千七百三十七卷,太宗尝命散骑常侍徐铉、知制诰王禹偁、太常少卿孔承恭校正写本,送大宫观。钦若增六百二十二卷,又以《道德阴符经》乃老君圣祖所述,自四辅部升于洞真部。钦若自以深达教法,多所建白。时职方员外郎曹谷亦称练习,钦若奏校《藏经》。未几,出为淮南转运使,奏还卒业,铨整部类,升降品第,多其为也。仍令著作佐郎张君房就杭州监写本。初,诏取道、释《藏经》互相毁訾者删去之。钦若言(是年是月):『老子《化胡经》乃古圣遗迹,不可削去。』又言(五月十二日):『《九天生神章》、《玉京通消灾救苦》、《五星秘授》、《延寿定观》内保命[13]、六斋、十直凡十二经,溥济于民,请摹印颁行。』从之。
七年五月癸丑,钦若上洞真部六百七十卷。

田锡《御览》
  咸平四年。初,田锡知泰州,几三年不得代。锡乃上章自陈,即诏归阙,屡召对言事。尝奏曰:『陛下治天下以何道?臣愿以皇王之道治之。旧有《御览》,但记分门事类。臣愿钞略四部,别为《御览》三百六十卷。万几之暇,日览一卷。又采经、史要切之言,为《御屏风》十卷,置宸坐之侧,则兴亡治乱之事,常在目矣。』上善其言,诏史馆以群书借之,仍免其集贤校雠之职。如成数卷,即先进内。锡言:『臣所撰书,每五日具草一卷,检讨疑互,写为净藁,已十八日。大率十年绝笔。臣虑朝廷俾臣莅事,或委一郡,授一职,不若使臣常以皇王之道致主于尧舜也。陛下春秋鼎盛,好古不倦。若师皇王之道,日新厥德,十年之内,必致太平。臣虽衰迈,得见其时,私幸足矣。』即先上《御览》三十卷、《御屏风》五卷。手诏褒答之。
  按:《田锡集》:五月八日召对,请修书。二十六日进草稿。降诏奖谕不得其时,今附见六月末。
  五年四月癸酉,命锡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仍遣中使谕旨曰:『卿每上章疏,所司不敢滞留,朕皆一一亲览。知杂之任,朝廷甚难其人,故以命卿。仍不妨徐徐撰述,或有所见,即具奏闻。』
  六年五月乙未,以吏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田锡为左谏议大夫。遣中使谕旨曰:『第安心著述,必无差出。欲升殿者,听先奏。』寻又命锡史馆修撰。
十二月,田锡卒,所修二书竟弗克就。

胡旦《两汉春秋》
  大中祥符三年十二月丁巳,初,胡旦编两汉事为《春秋》,言于太宗,愿给借馆吏缮写。太宗语侍臣曰:『吕不韦《春秋》,皆门下名贤所作,尚悬千金咸阳市,曰:「有能增损一字者与之。」如闻旦所撰,止用其家书,褒贬出于胸臆,岂得容易流传耶?俟其工毕,且令史馆参校以闻。』旦惧,遂止。于是旦通判襄州,书成凡百卷。知州谢佖又为言,乃诏官给笔札,录本以进。天圣二年,始上之。
仁宗天圣二年二月辛酉,襄州上将作监致仕胡旦上所撰《两汉春秋》。上因问旦更历及著书本末,宰臣王钦若对曰:『旦词学精博,举进士第一,再知制诰。然不矜细行,数败官。今已退居。尝谓三代之后,独汉得正统。因四百年行事立褒贬,以拟《春秋》。』上称叹之。癸亥,命旦为秘书监,仍录其子彬为将作监主簿。

校勘记
[1]八月丁未 原本无此四字,据《长编》卷六十一补。
[2]第三龛 原本作『第二龛』,据《长编》卷六十一改。
[3]中官正 《长编》卷六十一作『冬官正』,按:《宋史﹒职官志》五《司天监》有中官正,又有冬官正,不详郭献之究为何官。
[4]太常卿 原本作『大帝卿』,据《长编》卷六十一改。
[5]定制 原本脱『制』字,据《长编》卷六十一补。
[6]开元礼义罗云帝坐有五 原本作『开元礼义罢去帝坐有五』,据《长编》卷六十一、《宋史》卷九十九《礼志》二改。按:『开元礼义罗』为一书之名。
[7]天记 原本作『天纪』,据《长编》卷六十一改。
[8]合而为一 原本作『正而为一』,据《长编》卷六十一改。
[9]辄率 原本作『辄索』,据《长编》卷六十一改。
[10]二年 原本作『八年』,据《长编》卷六十一改。
[11]登歌 原本作『登鼓』,据《长编》卷六十三改。
[12]赐目录 原本脱『赐』字,据《长编》卷八十六补。
[13]延寿定观 原本脱『定』字,据《长编》卷八十六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七
真宗皇帝

封泰山天书附
  太平兴国八年六月,兖州泰山父老及瑕邱等七县民四千七百九十三人诣阙请封禅,观察判官廖文铎护送之。上谦逊不允,各赐束帛遣还。雍熙元年四月乙酉,泰山父老千余人复诣阙请封禅。戊子,群臣上表奏请封禅。表凡三上。甲午,诏以今年十一月有事于泰山。是月丙申,诏翰林学士承旨扈蒙、学士贾黄中、散骑常侍徐铉等同详定封禅仪。己亥,命南作坊副使李神祐等四人修自京抵泰山道路。庚子,以宰相宋琪为封禅大礼使,翰林学士宋白为卤簿使,贾黄中为仪仗使。宋琪等所过备仪仗导驾。上曰:『朕此行盖为苍生祈福,过自严饰,非朕意也。』乃诏:『惟告庙及至泰山下用仪仗,所过不须陈设。』辛未,以驾部员外郎刘蟠、监察御史索湘为泰山路转运使。癸卯,遣仪鸾副使康仁宝等部丁匠修宫墙于泰山。
  五月丁丑,乾元、文明二殿灾。
  六月壬寅,上谓宰相曰:『封禅之废已久,今时和年丰,行之固其宜矣。然正殿被灾,遂举大事,或未符天意。且炎暑方炽,深虑劳人。徐图之,亦未为晚也。』乃诏停封禅,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雍熙二年十一月甲子,诏:『泰山前代石检坛壝有隳坏者,并令修葺如故,州县常谨视之。』
  四年六月丙子,起居舍人田锡上书,请东封泰山。
  真宗景德四年十一月庚辰,殿中侍御史赵湘上言请封禅。中书以闻,上拱揖不答。王旦等曰:『封禅之礼旷废已久,若非圣朝承平,岂能振举?』上曰:『朕之不德,安敢轻议?』初,王钦若既以城下之盟毁寇准,上自是常怏怏。他日,问钦若曰:『今将奈何?』钦若度上厌兵,即缪曰:『陛下以兵取幽、蓟,乃可刷此耻也。』上曰:『河朔生灵始得休息,吾不忍复驱之死地。卿盍思其次?』钦若曰:『陛下苟不用兵,则当为大功业,庶可以镇服四海,夸示远人也。』上曰:『何谓大功业?』钦若曰:『封禅是矣。然封禅当得天瑞希世绝伦之事,乃可为。』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盖有人力为之。若人主主而崇奉焉,以明示天下,则与天无异也。陛下谓河图、洛书果有此乎?圣人以神道设教耳。』上久之乃可,独惮王旦,曰:『王旦得无不可乎?』钦若曰:『臣请以圣意谕旦,宜无不可。』乘间为旦言之,黾俛而从。然上意犹未决,莫适与筹之者。他日晚幸秘阁,惟杜镐方直宿。上骤问之曰:『卿博达坟典,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果何事耶?』镐老儒,不测上旨,谩应曰:『此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其言偶与钦若同,上由此意决,遂召王旦饮于内中,欢甚。赐以尊酒曰:『此酒极佳,归与妻孥共之。』既归发视,乃珠子也。旦自是不复持异,天书、封禅等事始作。
  此据苏辙《龙川别志》及刘攽所作《寇准传》。
  大中祥符元年正月乙丑,上召宰臣王旦、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对于崇政殿之西序。上曰:『朕寝殿中帟幕皆青絁为之,旦暮间非张烛莫能辨色。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朕方就寝,忽一室明朗。惊视之次,俄见神人,星冠绛袍,告朕曰:「宜于正殿建黄篆道道场,一月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勿泄天机。」朕悚然起对,忽已不见,遽命笔志之。自十二月朔,即蔬食斋戒,于朝元殿建道场,结彩坛九级,又雕木为舆,饰以金宝,恭伫神贶,虽越月,未敢罢去。适见皇城司奏:在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帛曳于鸱吻之上。朕潜令中使往视之,回奏云:其帛长二丈许,缄一物如书卷,缠以青缕三周,封处隐隐有字。朕细思之,盖神人所谓天降之书也。』旦等曰:『陛下以至诚事天地,仁孝奉祖宗,恭己爱人,夙夜求治,以至殊邻修睦,犷俗请吏,干戈偃戢,年谷屡丰,皆陛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之所致也。臣等尝谓天道不远,必有昭报。今者神告先期,灵文果降,实彰上穹佑德之应。』皆再拜称万岁。又言启封之际,宜屏左右,上曰:『天若谪示阙政,固宜与卿等祗畏改悔。若诫告朕躬,朕亦当责身自修,岂宜隐之而使众不知也?』上即步至承天门,焚香望拜,命内侍周怀政、皇甫继明升屋,对捧以降。王旦跪进,上再拜受,置书舆上,复与旦等步导,却伞盖,彻警跸。至道场,授知枢密陈尧叟启封。帛上有文曰:『赵受命,兴于宋,付于讳,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既去帛启缄,命尧叟读之。其书黄字三幅,词类《尚书﹒洪范》、老子《道德经》。始言上能以至孝至道绍世,次谕以清净简俭,终述世祚延永之意。读讫,藏以金匮。旦等称贺于殿之北庑。是夕,命旦宿斋中书,晚诣道场。旦趋往而上已先至。丙寅,群臣入贺于崇政殿,赐宴。上与辅臣皆蔬食,遣吏部尚书张齐贤等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及京城祠庙。丁卯,设黄麾仗于殿前,陈宫悬、登歌,文武官、契丹使陪列,酌献三清天书礼毕,上步导入内,行避黄道。司天监奏三日五日有瑞云覆宫殿,乞付史馆。从之。戊辰,大赦改元,文武官并加恩。改左承天门为左承天祥符门,擢护门亲从官徐荣为十将,赐衣服、银带、缗钱,荣先觐天书故也。
  三月甲戌,兖州父老吕良等千二百八十七人诣阙请封禅,对于崇政殿。上令引进使曹利用宣劳,而谕之曰:『封禅大礼,历代罕行,难徇所请。』良等进而言曰:『国家受命五十年,已致太平。今天降祥符,昭显盛德,固宜告成岱狱,以报天地。』上复曰:『此大事,不可轻议。』良等又曰:『岁时丰稔,华夏安泰。愿上答灵贶,早得盛礼。』诏赐缗、帛遣之。知州邵烨又率官属抗表以请[1],亦不允。
  己卯,诸道贡举人、兖州进士孔谓等八百四十六人伏阙下,请封禅。
  四月辛卯朔,天书又降于大内之功德阁。
  此据天禧元年正月壬戌诏追书。《本纪》、《实录》并不载也。
  四月[2],先是,宰相王旦等率文武百官、诸军将校、州县官吏、四裔僧道、耆寿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人诣东上閤门,凡五上表请封禅。甲午,诏以今年十月有事于泰山。杨亿草诏,有『不求神仙,不为奢侈』等语,上曰:『朕不欲斥言前代帝王。』遂改云:『朕之是行,昭答元贶。匪求仙以邀福,期报本而洁诚。珪币牲牷,并资丰备。服御供帐,悉从减省。』遂遣官告天地、宗庙、岳渎诸祠。甲午,以知枢密院事王钦若、参知政事赵安仁并为封禅经度制置使。初议封禅未决,上以经费问权三司使丁谓,谓曰:『大计固有余矣。』议乃决。即诏谓计度泰山路粮草,引进使曹利用、宣政使李神福相度行宫道途,翰林学士晁迥、李宗谔、杨亿、龙图阁直学士杜镐、待制陈彭年与太常礼院详定仪注。王旦请依郊禋故事面命五使。上曰:『升中大礼五使之职,当于中书、枢密院以班次领之。』冯拯曰:『臣等叨居重位,又添使名,虑未为允,乞仍旧贯。』上曰:『大臣为之,盖重祀事也。』丙申,命王旦为大礼使,王钦若为礼仪使。其礼仪、桥道顿递使事,令拯洎尧叟分掌之。钦若、安仁并判兖州,仍更迭往乾封县。禁于泰山樵采者。山下工役无得调发,丁夫止用兖、郓州兵;行宫除前后殿,余悉张幄幕;金帛、刍粮委三司规度收市,或转输供用他所须物,悉自京辇致,无得辄有科率。戊戌,命皇城使刘承珪、龙图阁待制戚纶、崇仪副使谢德权计度封禅发运事。纶上疏言:『臣遐览载籍,验天人相与之际,未有若今炳焕者也。请诏侍从臣、大臣摹写祥符,勒于嘉玉,藏之太庙,别以副本秘于中禁,传示万叶,世世子孙,恭载天命,无敢怠荒。然臣窃谓流俗之人,古今一揆,恐托国家之嘉瑞,浸生幻惑之狂谋。或诈凭神灵,或伪形土木,妄陈符命,广述休祥。以人鬼之妖词,乱天书之真旨。少君、栾大之事,往往有之。伏望端守元符,凝神正道,参内景修行之要,致五千资治之言。建皇极以御蒸人,宝大和而延圣算,仰答天贶,俯惠群黎。』上嘉纳焉。以兵部员外郎、知兖州邵烨为京东转运使,巡护齐州泰山路,禁止行人。兖州别给公用钱月二十万。壬寅,以吏部员外郎、判三司勾院卢炎权京东转运使,诏东封缘路禁采捕,修建行宫,无得侵占民田,扈驾步骑辄蹂践苗稼者,御史纠之。兖州民供应东封外,免今年徭役及支移税赋。丙午,诏于皇城西北天波门外作昭应宫,以奉天书。命皇城使刘承珪、入内副都知蓝继宗典其役。丙辰,有司言:『巡狩有燔柴、告行之礼,皇帝亲行事。又封祀,至泰山下,柴告昊天上帝于圆坛。如巡狩告至之礼,有司摄事,即不载摄事之仪。车驾至泰山,合行告至。望令太尉以酒脯、币帛于山下坛告至。』奏可。又言:『车驾所过山川及古先哲王、名臣烈士,皆州县致祭。所经十里内神祠、桥道并合致祭。今参详其数颇多,虑有司供祀不逮。请除名山大川、先代帝王功德赫奕者遣官外,余委本州祭告。』从之。遣使驰诣岳州,采三脊茅三十束,备藉神缩酒之用。有老人董皓识之,授岳州助教,赐束帛。戊午,诏东巡取郓州临??路赴泰山,礼毕幸兖州,取中都路还京。先是,自京抵兖州有路二,由曹、单者为南路。太宗朝,尝置顿于此。由濮、郓者为北路。时命王钦若、曹利用由南路,赵安仁、李神福由北路,同赴泰山,计工用之繁简。且言:南路虽近而用功多,北路邮传有素而功省,故从北路焉。
  五月壬戌,王钦若言泰山下醴泉出。有司详定仪注,请于泰山上置圜台,径五丈,高九尺,四出陛上饰以青,四面如方色。坛外一壝广一丈,围以青绳,三周。燎坛在圜坛东南,高一丈二尺,方一丈。开上南出户,方六尺。山下封祀坛四成十二陛,如《郊祀录》圆丘之制。上饰以元,四面如方色,设三壝燎坛。如山上社首坛,八角三成,八陛三壝,如方邱之制。又为瘗坎于壬地。外壝之内,天地、玉牒、玉册并刻字填金,联以金涂,银绳缄,以玉匮置石?[3]。配坐玉册缄以金匮,牒广五寸,册广一寸二分,厚三分。金匮之制,并长一尺三寸,检长如匮,厚二寸,阔五寸。当缠绳处,刻为五道。封匮以金泥和金粉、乳香为之,印以受命宝,宝方二寸一分,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匮当宝处刻深二分。石?之制,用石再累,各方五尺,厚一尺,凿中,广、深容玉匮,傍施检处皆刻,深七寸,阔一尺。南、北各三,东、西各二。去隅皆七寸,缠绳,皆刻三道,广一寸五分,深三分,又为石检以???,皆长三尺,阔一尺,厚七寸。刻三道,广、深如缠。其当封处刻二寸,取足容宝。又皆为小石盖?,与封刻相应。其检立?旁,当刻处又为金绳三以缠?,一周,径三分。封?以石泥、石末和方色土为之,印以『天下同文宝』,宝铸以金,制同御前宝。距石十二分,距四隅皆阔二尺,厚一尺,长一尺。斜刻其道,与?相应,皆再累,又为五色土园封?,上径一丈二尺,下径三丈九尺。其二宝分寸,并以今尺为准。金匮回日,奉置太庙本室。』诏皆从之。乙丑,王钦若言锡山苍龙见。
  丙寅[4],命王旦、冯拯、赵安仁等分撰玉牒、玉册文。上谕之曰:『其文当首叙上天降鉴,符瑞沓委;次述为民祈福之意。』初,有司请依唐故事,皇帝告庙出京,泰山、社首山并用法驾。上以前诏惟祀事丰洁,余从简约,于是改用小驾仪仗。寻改小驾名曰鸾驾。辛未,赵安仁奏:『得太仆寺状,金、玉辂合先赴泰山。辂高二丈三尺,阔一丈三尺。所经州县城门、桥道有隘狭处,请令修拆。』上曰:『若此,则劳人矣。可于城外过[5],有坟墓处避之。』丁丑[6],令诸州所贡方物,并取十月以前集泰山下。甲戌,上以东封路供顿刍粮数广,召丁谓出扈驾兵籍,示之曰:『盖有司不知此数,广为营备耳,曾不虑烦扰于下。其少数未曾转送者,俟秋成和市。』庚辰,有司请登封日,圜台立黄麾仗至山下,坛设爟人。将行礼,然炬相属。又出漆牌,遣执仗者传付山下。牌至公卿就位,皇帝就望燎位,山下传呼万岁。下即举燎,皇帝还大次,解严。又传呼而下,祀官始退。其社首瘗坎,亦设爟火三为准。从之。始定公卿就位,亦用传呼为节。上以接神务在严静,遂更为漆牌,礼毕乃听传呼。又恐传付漆牌不即达,辰刻或差,先遣司天以漏壶设山之上下,及以日晷覆校,复于坛侧击板相应。又自太平顶天门、黄岘岭岱岳观,各以长竿揭笼灯下照参侯,使不愆其节云。辛巳,对王旦等于龙图阁,出封禅坛图视之。上曰:『郊禋日,祀昊天上帝位,不以正坐,盖合祭皇地祇。今封祀日,昊天上帝坐宜当于位,天书置于东侧,太祖、太宗位北,郊禋日次,西北侧向,以申祖宗恭事上穹之意。』壬午,诏天书出京,至岳下日[7],用道门威仪百人,在路三十人。旧制:郊祀正坐褥皆以黄,皇帝拜褥以绯。至是,诏配坐以绯,拜褥以紫。诏缘路行宫,止以旧屋就加塈,不须别创。诏于泰山要路置门,非执事赴役者不得升。有司言:『天书出。』是日,创新几褥置玉辂中,备仪仗导从七百五十人,前后部鼓吹,中使二员夹侍,仍命官充使。癸未,以王旦为天书仪仗使,王钦若、赵安仁副之,丁谓为扶持使,蓝继宗为扶持都监,内官高品周怀政、入内高品皇甫继明并力夹侍。诏车驾离京至封禅以前不举乐,经历州县,勿以声伎来迎。上谓王旦等曰:『自醴泉发,朕即周问泰山祠宇,有言王母池。因念诏许东封以来,凡有灵迹,靡不醮告,独此尚阙。』乃令中使赍青词致告。未发而王钦若奏至,言池水变紫色,验之,乃遣使之信宿也。旦等曰:『休应响答,如是之速,实至诚所感也!』
  六月壬辰,详定所上《封禅仪注》。上览之,曰:『此仪久废。非典礼具备,岂为尽美?』即手札疑互凡十九事,令五使参议厘正而行之。丙申,有司请前祀七日,遣官以牲币分致天齐等八神,又祀云云、亭亭、肃然、徂徕、会稽五山,及于泰山下择地望祭。前代封禅,帝王前祀一日,以太牢祀泰山,少牢祀社首。并从之。先是五月丙子,上复梦向者神人言『来月上旬复当赐天书于泰山』,即密谕王钦若。于是钦若奏:六月甲午,木工董祚于醴泉亭北见黄素曳草,上有字,不能识,言于皇城使王居正。居正见其上有御名,驰告钦若,钦若等就取视之,遂建道场。明日跪授,中使捧诣阙。奏至,上亟召王旦等谕其事,欲自出奉迎。即命旦为导卫使。己亥,旦与扶持使而下具仪仗,迎天书人含芳园之西门。庚子,群臣诣园,迎导升殿。辛丑,上致斋。壬寅,备銮驾以出,北面拜。殿下道卫扶持使自殿上奉天书置上前,上再拜,授陈尧叟,尧叟跪读。其文曰:『汝崇孝奉吾,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和[8]。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国祚延永,寿历遐岁。』读讫,召百官示之,复奉以升殿。酌献毕,上先还,旦等导卫扶持至朝元殿。上迎拜入内。时久雨顿晴,景色澄廓,苑中有云五色。读天书次,黄气如凤驻殿上。癸卯,擢董祚为八作副都头,王居正为右班殿直。壬子,取封禅之义,改郊祀乐曲名,俟礼毕仍旧。其后祀汾阴后土亦如之。
  七月,广州言大食国舶主陀婆黎愿以方物至泰山修贡,诏许之。封禅用玉牒册凡七,文思玉工言:用玉追琢难成。宰相请代以珉石及阶州采进。上曰:『此珷玞之类,目之为玉以奉天,于礼可乎?』即遣中使遍询玉工。有赵荣者言:『太平兴国中,令与众工治美玉为牒册,岁余方就,寘崇政殿库。亟取而用之。曰:『此盖先帝圣谟已成,垂裕冲眇也。』仍出示辅臣。时王旦宿斋中书,即遣中使谕焉。己巳,命秘书丞、直史馆刘锴摄将作监,与内侍张承素领徒封圜台石?;太常博士、直集贤院宋皋与内侍郝昭信封社首石?,并先规度。锴、皋请对便殿,以?式进御。上起,更袍而视之。辛未,濮州举人郭圭等四百六十二人以车驾东巡[9],献菽粟二千石、草四万围。上曰:『意虽可嘉,虽纳之则诸州尽以为贡,益成烦扰耳。』即令优给其直,仍谕京东诸州民无复然。
  八月,诏升山有大石难越者,筑土平之,或委曲而过,树当道者,用采帛萦其枝干,咸勿动伤。有司言:『西汉祭天于甘泉泰峙,祭地于汾阴后土。后汉始定南、北郊。然则今之汾阴后土,本汉祀地祇之所也。将来既禅社首,祀皇地祇,则后土不当同日更祭。又按:唐开元十二年,祀后土于汾阴脽上。十三年封禅,不别祀后土。欲望车驾出京日,遣官就汾阴告祭,封禅日更不致祭。』从之。乃命给事中冯起祭告。辛丑,诏审刑院、开封府自九月一日后勿奏大辟案,止令中书拟定施行。甲辰,详定仪注官晁迥而下习泰山圜台封祀仪于都亭驿。乙已,令天下禁屠宰一月,自十月日一始。丙午,王钦若等奏泰山道路、祀坛、御幄咸已毕工。上谓辅臣曰:『每有自泰山使至者,朕必首询役作劳苦,皆言景色异常,众共乐成其事。王旦等固称颂圣德。上曰:『兹乃上天敷祐,祖宗积累所至也,朕何足以当之?』详定仪注官再习仪于都亭驿。己酉,王钦若来朝,献芝草八千一百三十九本。刑部尚书、知陕州寇准表请从祀,诏可。
  九月己未,诏告太庙日,以芝草、嘉禾、瑞木列于天书辇前,及陈于六室,仍各标所贡之处。庚申,命兵部侍郎向敏中权东京留守,即赴内殿起居。上以敏中旧德,有人望,故自西京召而用之。皇城使刘承珪诣崇政殿。上新制天书法物,有鹤十四来翔。天书扶持使丁谓奏双鹤度天书辇,飞舞良久。翌日,上顾谓曰:『昨所观鹤但于辇上飞度。若云飞舞良久,文则文矣,然恐不为实。卿当易此奏也。』谓再拜曰:『陛下以至诚奉天,以不欺临物,正此数字,所系尤深。皇帝徽猷,莫大于此。望付中书,载于时政。』上然许之。
  按《实录》云:刘承珪上法物,有鹤十四飞舞于庭。本志云:有鹤十四至殿上,宛转飞舞,正与御座相直。《封禅记》亦同。据丁谓所奏,止有双鹤尔,岂至殿上者凡十四,而飞度天书辇者特其十四之二耶?《本纪》并承珪上法物皆不书,乃于告庙日,书『有鹤十四来翔』。按《实录》止于告庙日鹤随步辇至万岁殿,不言其数。本志云『还至乾元门,有八鹤盘飞空中』,又曰『四鹤飞随步辇』,天书初出及还,皆有双鹤翔辇上下。疑本纪所称,即通此数也。然则上法物及告庙,皆有十四鹤来翔矣。今两存之,具载上语,使后世有考焉。
  泰山玉女池在太平顶,泉源素壅而浊。初,营顿置山下醴泉,发池水亦涨。及工徒升山,其流自广,清沘可鉴,味甚甘美,众赖以济。王钦若始治之。池侧有石像颇摧折,刘承珪易以玉石。既成,上与辅臣临观。辛酉,遣使砻石为龛,奉署旧所令钦若致祭。礼仪使言:『准典礼,皇帝饮福酒以上尊,太尉而下以疊。令参详告庙及封禅日,皇帝所饮福酒,盖上灵降祚,以交神明之福。望令尚食奉御一员于上尊酌酒以进,庶叶礼文。』从之。癸亥,以权三司使事丁谓为行在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是日,奉天书于乾元殿,上斋于殿之后阁。初,有司撰仪,止致斋一日。特诏散斋二日。甲子,扶持使等奉天书升玉辂,赴太庙南城门内幄殿,有顷,车驾至,诣殿酌献讫,奠告六室。至太祖、太宗室,告以严配之意。上涕泗交下,左右执事无不感动。行礼次,白云如龙、凤、仙人,正在庙室上,有鹤十四来翔。辛未,诣启圣院,朝拜太宗神殿。是行也,诏:『祀事所用醴酒,令有司别择器用,精加酝酿。至时进内,朕躬亲检题,以付有司。』邛部川蛮王阿道遣将军赵勿婆来朝贡,勿婆请赴泰山陪位,许之。癸酉,诏文武官奉使至兖州当升岳者,并公服,令王钦若等察之。步军都虞候郑诚部前军先赴泰山。甲戌,命诸司副使二员视岳下诸坛牲牢、祭器,有不恭其事者,遇赦不原。诏诸司奉祀升山人官给衣服,令祀日沐浴服之。从官、卫士至郓州,即禁荤茹,公私羊豕,不得至岳下。己卯,签书枢密院事马知节为行宫都部署。庚辰,赵安仁来朝,献五色金玉丹紫芝八千七百一十本。乙丑,上亲习封禅仪于崇德殿。初,礼官巳再肄习,且言职在有司,无帝王亲习之文。上曰:『朕以达寅恭之意,岂惮劳乎?』既毕,谓辅臣曰:『适见典礼颇有未便,如天书未下园坛,朕已先降。又金匮先天书降坛,送神毕,始奉玉匮置?石。礼仪使奏礼毕在望燎前,似未协。宜置匮?中。将作监即领徒封,固惧为喧杂,可与礼官再议以闻。』有司言:『按:《开宝通礼》则燔燎毕封册;《开元故事》则封?后燔燎。今若不对神封册,即未称寅恭;或封?后送神,则并为喧渎。欲望俟终献毕,皇帝升坛封玉匮,奉置石碑中[10],印讫次,饮福,送神乐止,燎,举天书降,次金匮降,礼仪使奏礼毕,皇帝还大次。俟封?讫,再升坛省视。缘祀礼已毕,更不举乐。』从之。又以亚献、终献皆不作乐,问礼官,且言:『按:《开宝通礼》亲郊,坛上设登歌,皇帝升降、奠献、饮福则作。坛下设宫悬降神、迎俎,退文舞,引武舞,迎送皇帝则作。亚、终献在退文舞、引武舞之间。有司摄事,不设宫架、二舞,故三献升降,并用登歌。今山上设登歌,山下设宫悬、二舞。其山上圜台,亚、终献准亲祠例,无用乐之文。』上以对越天地,严配祖宗,不欲分等威,特令亚、终献并同登歌作乐。
  十月戊子朔,上谓王旦等曰:『朕以封禅非常祀,自今日素膳。』旦曰:『陛下方将冒寒沍,涉道途,保卫圣躬,恐未得宜。况南郊亦祀天地,不闻预禁荤茹。望于致斋或散斋后,议进素食。』遂三上表恳请,终不许。庚寅,诏以御史中丞王嗣宗摄御史大夫,为考制度使,右正言、知制诰周起摄中丞,为副使。所经州县,探访民间不便事并市物之价,车服、权衡、度量不如法者,举仪制禁之。有四方异行隐沦不仕者,与所属长吏论荐。鳏寡惸独不能自存者,量加赈恤。官吏政迹尤异、民受其惠、不守廉隅、昧于政理者,孝子顺孙、义夫节妇为乡里所称者,并条析以闻。辛卯,有司宿设天书仗卫于乾元门。昼漏未上三刻,自宫中奉天书出乾元门,升玉辂,黄麾仗,前后部鼓吹、道门威仪扶持使等导从而行,从臣望拜于殿下。有顷,上服通天冠,绛纱袍,御大辇发京师,次含芳园之行宫。诏行宫官职掌人尽恭奉祀,有涉懈慢,令宪台及监察使纠举,遇赦不原。壬辰,次陈桥驿。命宫苑使赵承煦等检视山上下诸坛牢馔,诏行在诸色人有犯罪,并赴行宫都部署马知节,诸军即送殿前副都指挥使刘谦,量罪区断。情理重者,以军法从事,不须奏闻。所在州县犯罪人送军头司,未得引见。令枢密院详度指挥。上虔心祀事,不欲决罚,且虞小民轻冒禁法,故预戒之。自降诏至讫事,未尝戮一人。癸巳,次长垣县。甲午,次韦城县。王钦若等言泰山芝草再生者甚众。乙未,次卫南县。丙申,次澶州,命殿前副都指挥使刘谦、西京左藏库副使赵守伦于山门阅视升岳之人,著籍乃许上。丁酉,次永定驿。诏应乘舆仪仗,如城门不可入者,由城外而过。时大辇至澶州,有司以城门庳下,将撤之。上不许,因降是诏。戊戌,次濮州。郓、济、单、淄等州长吏赴泰山陪位、车驾所经黄河护埽军士,并优与特支。己亥,次范县。庚子,次寿张县。辛丑,次郓州。壬寅,驻跸。知制诰朱巽言:『奉玉册、玉牒至翔鸾驿,有神光起昊天玉册上。』上亟遣翰林学士李宗谔驰往致谢。癸卯,入内高班邓守思覆视诸坛牢馔。乙巳,发郓州,夕次迎鸾驿。丙午,次翔鸾驿,命行宫都部署马知节于山门驻泊,都大管勾山下公事殿前副都指挥使刘谦、都大提举山下军马马军都虞候张昊、步军都虞候郑诚扈从升山,提举宿卫兵。丁未,法驾入乾封县奉高宫。上即诣昊天玉册前,焚香再拜,以谢神光之贶。占城、大食诸蕃国使以方物迎道左。大食蕃客李麻勿献玉圭,长尺二寸,自言五代祖得自西天屈长者,传云:谨守此,俟中国圣君行禅礼,即驰贡之。戊申,上斋于穆清殿。王钦若等献泰山芝草三万八千二百五十本。己酉,五色云起岳顶。上与近臣登后亭望之,名亭曰瑞云。知制诰朱巽奉玉册、牒及圜台行事官并先升山。上以回马岭至天门路险绝,人给横板各二,两首施采帛,选亲从卒推引而上。庚戌,昼漏未上五刻,上服通天冠、绛纱袍,乘金辂,法驾至山门,改服靴袍,垂步辇以登。卤簿、仗卫列于山下。黄麾仗卫士亲从卒自山趾盘道至太平顶,凡两步一人,采绣相间。供奉马止于中路御帐。亚献宁王元偓,终献舒王元偁。卤簿使陈尧叟从登,有黄云覆辇上。道径险峻,必降辇步进。有议盆扶卫,皆却之。导从者或至疲顿,而上辞气益庄。至御幄,召近臣观玉女泉及唐高宗、明皇二碑。前一夕,山下大风裂帟幕,迟明未已。上之至,天气温和,纤尘不动。奉祀官点馔习仪于圜台,祥光瑞云,交相辉映。是夕,山下罢警场。辛亥,享昊天上帝于圜台,以太祖、太宗配。命群官享五方帝、诸神于封祀坛,仪卫使奉天书于上帝之左。上服袞冕奠献,侍从导卫悉减去拂翟,止于驢门笼烛,前导亦彻之。摄中书侍郎周起读玉册、玉牒文,上饮福。摄中书令王旦跪称曰:『天赐皇帝太一神策,周而复始,永绥兆人。』三献毕,封金、玉匮。摄太尉王旦奉玉匮置于石?,摄太尉冯拯奉金匮以降,将作监领徒封?上,复登台,阅视讫,还御幄。司天监奏庆云绕坛,月有黄煇气。宰相率从官称贺,山上下传呼万岁,振动山谷。上即日还奉高宫,百官奉迎于谷口。日有冠戴,黄气纷郁。壬子,禅祭皇地祇于社首山,如封祀之仪。上至山下,服靴袍步出大次。侍臣言山路峻滑,请乘步辇。上曰:『接神在迩,敢不徒行?』五使等复固请,终不许。前夕阴晦,风势劲猛,不能燃烛。及行事,风顿止,天宇澄霁,烛焰凝然。封?讫,紫气蒙坛,黄光如帛,绕天书匣。悉纵四方所献珍禽异兽于山下。法驾还奉高宫,日重轮,五色云见。鼓吹振作,观者塞路,欢呼动天地。诏以奉高宫为会真宫,增葺殿屋,务从严洁。九天司命上卿加号保生,天尊青帝加号广生,帝君天齐王加号仁圣,各遣使致告。癸丑,有司设仗卫、宫悬于朝觐坛下。坛在奉高宫之南,方九丈六尺,高九尺,四出陛,其南两陛。上服衮冕[10],御坛上之寿昌殿受朝贺。中书门下文武百官、皇亲、诸军校、四方朝贺使、贡举人、蕃客、父老、僧道皆在列。大赦天下,常赦不原者咸除之。内外诸军将士比南郊例,特与加给,文武官并进秩,赐致仕官本品全俸一季,京朝官衣绯、绿十五年者,改赐服色。兖、郓州免来年夏秋税及屋税,仍免二年支移赋税工役,所过州县免来年夏屋税十之五,河北、京东州军供应东封者,免十之四,两京、河北免十之三,诸路免十之二,屋税并永免科折。德清、通利军例外更给复一年。令开封府及车驾所过州军考送服勤词学经明行修举人,其怀才抱器沦于下位及高年不仕德行可称者,所在以闻。三班使臣经五年者,与考课。两浙钱氏、泉州陈氏近亲、伪蜀孟氏、江南李氏、湖南马氏、荆南高氏、广南、河东刘氏子孙未食禄者,听叙用。赐天下酺三日,改乾封县为奉符县。泰山下七里内禁樵采。大宴穆清殿,又宴近臣及泰山父老于殿门,赐父老时服、茶帛。始议肆赦,上谓宰相曰:『此赦与常时不同,但常赦所不能行者,卿等并录出条目共议之,务令实惠及民也。』上斋于行宫,晁迥进所草赦书。故事,召对学士,天子著帽,而学士止系鞋。迥以方行大礼,乃秉笏请对。上入,改服见之。甲寅,车驾发奉符县,次太平驿。是日,始复常膳。诏以十一月朔旦幸曲阜县,谒文宣王。乙卯,次回銮驿。丙辰,次兖州,以州为大都督府,特赐酺三日。
  十一月戊午朔,上服靴袍诣文宣王庙酌献。有司定仪止肃揖,上特再拜,诏加谥曰至圣文宣王。以右正言、知制诰朱巽权知兖州。己未,上御回銮驿,覃庆楼观酺,凡三日。庚申,赐辅臣、亲王、百官宴于延寿寺,凡二日。有金龟集游童衣袂,大如榆荚,丁谓得之以献,上亟命中使赍示群臣。辛酉,上作《庆东封礼成诗》,从臣皆和。壬戌,发兖州,次中都县。王钦若、赵安仁还奉符县,诏令蔬食升岳,省视圜封。癸亥,次郓州。甲子,宴百官于行宫。乙丑,御升中延福楼宴从臣,又宴父老于楼下。诏节度、观察、防御、团练、刺史因东封为诸州驻泊部署、钤辖者,并赐袭衣、金带、器币。旧制,藩侯在外遇大礼,无赉及之例,今特赐焉。丙寅,次寿张县。丁卯,次范县。赐曲阜县至圣文宣王庙九经、三史,令兖州选儒生讲说,又赐太宗御制御书,又以经、史赐兖州。赐兖、郓知州羊酒、缗钱,令宴设寮属。戊辰,次濮州。己巳,宴从臣于告成均庆楼,父老于楼下。诏缘祀官物合辇还者,俟来春于清河、广济河水运至京师,其铺卒悉放还营,仍给赐。庚午,次永定驿,遣翰林学士李宗谔祭澶州河渎庙。辛未,次澶州,幸河渎庙酌奠。以顿邱县令兼充庙令,以兖州父老吕良摄本州助教,良首请东封故也。壬申,王钦若、赵安仁自兖州来见。癸酉,发澶州,次韦城县,宴从臣、父老于行宫。甲戌,次长垣县,宴从臣、父老于行宫。乙亥,次陈桥驿。丙子,发陈桥,次含芳园。时近辅、淮甸、京东、河朔之民自泰山迎候车驾,奔走以望天颜者,道路不绝。诏增天书仗卫六百人,其后遂以一千六百人为定制。诏天书仪卫使副、扶持使、都监、夹侍等自今著令,凡遇大礼,即与五使并命,从丁谓之请也。丁丑,车驾至自泰山,扶持使丁谓奉天书归大内。上御乾元楼,召近臣观卫士甲马还营。赐百官休假三日,中书、枢密院一日。上之巡祭也,往还四十七日,未尝遇雨雪严冬之候,景气恬和,祥应纷委,咸以为诚感昭假、天意助顺之所致也。壬午,诏以正月三日天书降日为天庆节,休假五日。京师于上清宫建道场七日,宰相迭宿。罢日,文武官、内职皆集,赐会锡庆院。是夕京师张灯,五日内无得用刑,仍禁屠宰,诸州建道场三日,群官亦赐会。丁谓请以天书降后祥瑞编次撰赞,绘画于昭应宫。诏谓与龙图阁待制戚纶、陈彭年同编次其赞,令中书门下、枢密院、两制、尚书丞郎、给谏、待制、馆阁官分撰。甲申,命宰相王旦摄太尉,奉上太祖、太宗谥册,知枢密院事王钦若、参知政事冯拯摄中书令,读册文。礼毕,亲享六室。乙酉,大宴含光殿,劳旋也。
  十二月丁亥朔,诏:『泰山路以廨舍、仓驿为行宫并依旧,其奉安天书位谨护之。』庚寅,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言:『皇帝受册尊号,百辟就列称庆。臣等与诸司使、副于殿上侍立。欲俟上受宝册毕,太尉归位,臣等于殿上率侍立群臣致词称贺。』从之。辛卯,御朝元殿受册尊号。壬辰,谒启圣院太宗神御,命丁谓、李宗谔、戚纶、陈彭年等编修《封禅记》,从彭年之请也。丁酉,内出泰山封祀上尊酒及玉女、白龙、王母池水、新醴泉赐辅臣。诏东京留守司及在京掌事内臣不该赐物者特给之。
  二年正月丁巳朔,召辅臣至内殿朝拜天书,自是岁以为常。封禅经度制置使王钦若等上祗应祀事京朝官、使臣、艺术官功次。诏第一等优与改转,其次迁官,仍加阶勋;艺术官人第改章服。上自东封还,群臣献歌颂称贺功德者相继,惟进士孙籍献书言:『封禅帝王之盛事,然愿陛下谨于盈成,不可遂自满假。』上善其言,即召试中书。庚午,赐同进士出身。时知制诰周起亦上言:『天下之势,常患恬于安逸而忽于兢畏。愿毋以盈成为恃。』上深纳之。
  四月癸丑[12],权知兖州朱巽言泰山修封毕,诏奖之。赐兵匠等缗钱。台高一丈五尺,又增社首坛高一丈六尺,并广五十尺云。
  五月壬戌,诏兖州长史以天书降泰山日诣天贶殿,建道场设醮,以其日为天贶节,令诸州皆设醮,从知并州刘综之请也。其后又禁屠宰、刑法,赐会如天庆节之制。丙寅,召宰相至龙图阁观道像,又观崇和殿瑞物凡四百余种。王旦曰:『祖宗以来,瑞命丛集,四方无不传闻。今获亲睹,实为神异。』上曰:『国家符命彰灼,盖祖宗功德所致。至于寰海混同,干戈不用,成封禅之礼,有由然也。朕每念前代有德之君,能行封禅者盖寡。朕乃克行,此盖由雍熙中尝有经度,制度已备,朕何力之有?』旦曰:『非陛下励精善继,力致太平,则不能奉承先志。今又归美祖宗,实宗社无疆之休也。』
  十一月辛丑,三司使丁谓等上泰山封禅朝觐祥瑞图百五十,昭宣使刘承珪上天书仪仗图一。召近臣观于滋福殿,俄又示百官于朝。
  三年十月庚申,丁谓等上《大中祥符封禅记》五十卷。上制序,藏秘阁。赐谓等器帛。
  七年五月乙未,诏模刻天书,奉安于玉清昭应宫。
  
校勘记
[1]邵烨 原本作『邵华』,据《长编》卷六十六改。
[2]四月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六十八补。
[3]石? 原本作『石碱』,据《长编》卷六十九改。以下皆同,不另不校。
[4]丙寅 原本作『丙辰』,据《长编》卷六十九改。
[5]城外过 原本作『城外遇』,据《长编》卷六十九改。
[6]丁丑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六十九补。
[7]至岳下 原本『至』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六十九补。
[8]咸和 《长编》卷六十九作『咸知』。
[9]郭圭 《长编》卷六十九作『郭垂』。
[10]石碑 原本作『石?』,《长编》卷七十作『石碑』,据前文改。
[11]衮冕 原本作『衮冕』,据《长编》卷七十改。
[12]四月癸丑 自此至『五十尺云』凡四十七字,未见《长编》有载。此段文意未畅,疑自『台高一丈五尺』至段末为衍入之文。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八
真宗皇帝

建玉清昭应宫 宣读天书附
  大中祥符二年四月己亥,以三司使丁谓为修昭应宫使,翰林学士李宗谔为同修宫使,皇城使刘承珪为副使,供备库使蓝继宗为都监,铸印给之。初议作宫,命谓经度。谓欲殚国财力,规摹宏大,近臣多言其不可。殿前都虞候张曼亦言土木之侈,不足以承天意。上召问谓,谓曰:『陛下富有天下,建一宫崇奉上帝,何所不可?且今未有皇嗣,建宫于宫城之乾地,正可以祈福。群臣不知陛下此意,或妄有沮止。愿以谕之。』既而王旦又密疏谏,上谕之如谓所对,旦遂不敢复言,于是特建使名,令谓专总其事。昭应宫言:『郑州贾谷山采修宫石段,辇载颇难。望遣使计度,自汴河运送。』从之。癸丑,殿前侍卫司言虎翼已下禁军愿赴昭应宫效力[1],从之,令别定添给,频与换易。
  五月丁巳[2],诏修昭应宫自令八作司,不须兼管领。丙寅,以昭应役工宴丁谓以下,仍赐役卒缗钱。
  六月甲午,赐昭应宫使器币。丁酉,诏:『修昭应宫役夫,三伏日执土作者悉罢之,自余工徒,如天气稍凉,不须停作。』时修宫使丁谓欲速成,请三伏不赐休假。王旦言:『当顺时令[3]。』上曰:『理固然也。』乃降是诏。知制诰王曾上疏曰:『臣伏闻朝廷设谏诤之官,防政治之阙,非其官而言者,皆表其忠[4]。况当不讳之朝,复忝非常之遇,苟进思之无补,惧窃禄以贻讥。臣伏睹国家诞受殊祥,荐膺秘篆,祚洪图于万叶,超盛烈于百王。陛下寅畏宝符,陟封名岳,功垂不朽,泽浸无垠,奉若之心,斯为至矣。而清衷浚发,成命亟行,就严城之北隅,启列真之秘宇。式昭丕应,特建嘉名。自经始以来,工徒斯广。辇他山之石,相属于道途;伐豫章之材,远周于林麓。累土陶甓,挥锸运斤,工极弥年,费将钜万。掩祈年之旧制,逾概日之前闻。辍贵近以董临[5],假使权而领护。如此,则国家遵奉灵文之意,不为不厚矣;崇饰台观之规,不为不壮矣。然而臣之愚恳,或异于斯。既有见闻,安敢缄默?臣以为今之兴作,有不便之事五。虽鸠僝已行,未可悉罢,苟或万一采刍荛之说,省其功用,抑其制度,亦及民之大惠,而忧国之远图也。所谓五者之目,请为陛下陈之。且今来所创立宫,规模宏大[6],凡用材木,莫非楩楠。窃闻天下出产之处,收市至多,般运赴宫,尤伤人力。虽云只役军匠,宁免烦扰平民?况复军人,亦是黎庶,此未便之事一也。迩者方毕封崇,颇烦经费。今兹兴造,尤耗资财。虽府库之中,货宝山积,畚筑之下,工徒子来,然而内帑则积代之蓄藏,百物尽生民之膏血,散之孔易,敛之弥艰。虽极丰盈,犹宜重惜,此未便之事二也。夫圣人贵于谋始,智者察于未形。祸起隐微,危生安逸。今双阙之下,万众毕臻,暑气方隆,作劳斯甚,所役诸杂兵士,多是不逞小民。其或鼠窃郊廛,狗偷都市,有一于此,足贻圣忧,此未便之事三也。王者抚御寰区,顺承天地,举动必遵于时令,财成不失于物宜。靡崇奢侈之风,固悖阴阳之序。臣谨按:孟夏无发大众,无起土功,无伐大树。今肇基卜筑,冲冒郁蒸,俶扰厚坤,乖违前训。矧复旱暵,卒痒雷电,迅风拔木。飘瓦温沴之气,比屋罹灾,得非似失承天地之明效与?此未便之事四也。臣窃聆中间符命之文,有清静育民之诫,今所修宫閤,盖本灵篇,而乃过兴剞劂之文,有务雕镂之巧。虽屡殚于财力,恐未协于天心,此未便之事五也。伏望陛下思祖宗之大猷,察圣贤之深诫,迁思回虑,惩往念来。诏将作之官,息勤劳之众。辑宁群品,对越高穹。如此,则遐迩宅心,人祗快望。必若光昭大瑞,须建灵宫,将毕前劳,聿绥成绩,则臣敢效愚计,亦可必行,但能损彼规模,减其用度,正敦朴素,无取瑰奇。惟将之以诚明,仍重之以严洁。名数之际,加等是宜,实费之资,节俭为要。俾四海之内,知陛下爱重民力之意,岂不美欤?昔太宗皇帝建太一、上清等宫,亦不使穷极壮丽。臣谓陛下宜遵而行之,取为法制,以示不敢逾,即鸣谦大德光于千古矣,奈何特欲过先帝之制作乎?并睹西京造太宗影殿,东岳置会真之宫,计其工庸,亦皆不啻中人百家之产。然于尊祖礼神则盛矣,其于邦国大计,则犹未足为当时之急务也。臣料陛下必谓海内承平,边隅清宴,人康俗阜,时和年丰,纵或筑宫,无损于事,则臣复谓其不然也。方今疆场甫定,寇敌有姑息之虞;民俗苟宁,仓箱无红腐之积。况关辅之地,流亡素多;近甸之民,农桑失望。虽令有司安慰,亦恐未复田庐。秋冬之间,饥歉是惧。亟经营于神馆,虑稍郁于舆情。且往古废兴之端,前王得失之事,布告方册,足为商鉴者,陛下览之详矣,非假愚臣一二言焉。试观自昔人君崇尚土木,孰若清净无为者之安全乎?愿陛下留神垂听,无忽臣言,天下幸甚,虽上下之人,皆知事理如此,而人人自爱,莫敢轻渎冕旒。至于左右大臣,则虑献计之不从致见疏之悔;中外百执,则虑上言之难达招妄动之尤。使忠谠之谋未行,良为此也。惟臣出自幽介,遭遇文明,特受圣知,度越流辈。官为侍从,身服簪裳。粗识安危之机,未申补报之效。捐躯思奋,今也其时,又安敢循默苟容,不为陛下别白而论之乎?是以辄率妄庸,轻冒宸严,感发于中,无所顾避。陛下宽其鼎镬之罪,矜其蝼蚁之诚,深监古先,试垂采择,无谓创一灵宫为一细事而勿恤也。臣以为兴役动众,尤系事机,不可不察也。当使乡校之中,豪奸之党,无所开窃议之口,则微臣之望也,天下之幸也!』
  王曾疏在《言行录》,不得日月,附见此,当考。曾疏有云:『功极弥年。』恐合附来年五月疏。又云『旱暵』。案,今年五月庚辰,遣官祈雨。来年五月辛丑,京师大雨。然则附今年五月为允。
  昭应宫初相地,止尽内殿直班院。丁谓等请增衍之,凡东西三百一十步,南北四百三十步。多黑土疏恶,乃于东京城北地良土易之,自三尺至一丈有六寻,日役工数万。上以道里役远,悯其负担之劳,令谓等规画,有言载以橐驼、骡车,有言自新城北濠舟运,由广济河入旧城,可直抵宫门外者。谓等请用车载为便。上曰:『挽舟止役千人,校之负畚,省十倍之力,而土可速致。用舟为便也。』壬戌,诏三司以空船给昭应宫运土,仍浚治渠道。
  七月辛酉,诏昭应宫隶役禁卒,自今每月更代,厢军及冬并休息之初[7],禁军每季一易。上欲均其给赐,复有是命。辛未,以昭应宫为玉清昭应宫。
  三年二月,右仆射、判都省张齐贤言:『玉清昭应宫缋画符瑞,有损谦德,及违奉天之意。』又屡请罢土木之役,不听。
  七月戊寅朔,玉清昭应宫紫微殿上梁[8],车驾亲往观焉。
  四年十月己酉,观玉清昭应宫正殿上梁,宴从臣,赐物有差。
  五年六月壬子,修玉清昭应宫使丁谓上言:『天书阁望柱起真气千余条,青气黄白相间,又吐白光若银丝,上有轻白云覆之,俄变五色。』上作《瑞应诗》。
  八月。初,议铸玉清昭应宫正殿圣像,令江淮发运使李溥访巧匠,得杭州民张文昱等,就建安军西北小山置冶,溥领视之。丙午,溥奏道场有神雀、异光、庆云之瑞。诏修宫使丁谓驰往醮谢,宴犒官吏、将校、耆老,赐役夫缗钱。溥、谓相为表里,多载奇木怪石,尽招东南巧匠以附会帝意。谓复言溥监铸圣像蔬食者周岁,诏奖之。
  九月戊子[9],丁谓为户部侍郎、参加政事,仍领修玉清昭应宫使。九月庚子,同修玉清昭应宫使李宗谔以丁谓参政,请差降等威。辛丑,改命宗谔为修宫副使。
  闰十月辛巳,玉清昭应宫天书阁上梁,车驾往观焉,宴赐如例。
  十一月,初置玉清昭应宫使,命宰臣王旦为之。诏赴上于本宫,百官班贺如仪。既而以使署未备,权罢班贺。
  十二月甲子朔,以宣政使、应州观察使刘承珪为景福殿使、新州观察使、同修玉清昭应宫副使。先是,承珪屡请以疾致仕。修宫使丁谓言承珪方领宫职,藉其督辖,望勿许所请。而承珪继请不已,乃许减去烦务,特置此职以宠焉。
  六年三月乙卯,建安军铸玉皇、圣祖、太宗尊像成,以修玉清昭应宫使丁谓为迎奉,修宫使李宗谔副之。丙辰,加都监李溥顺州刺史,旌其铬范之功也。
  五月。先是,丁谓等自建安军奉玉皇、圣祖、太祖、太宗四像各御大舟,迎奉使副分侍玉皇、圣祖,都监于太祖、太宗舟检校。舟上设幄殿,皆有内侍主供具。夹岸黄麾仗二千五百人,鼓吹五百人,别列舟十艘,载门旃、青衣、弓矢、殳戈、道众、幢节,所过州县,道门声赞,鼓吹振作,官吏出城十里,具道、释威仪音乐迎拜。所过禁屠宰七日,止行刑二日。遣迎奉大礼使王旦请应天府酌献,奏青词;宗室至故驿,群臣至通津门奉迎。先于京城上升桥北设幄殿,大次宫悬。甲辰,圣像至,上斋于长春殿,百官宿斋于朝堂。乙巳,上袞冕朝拜,群臣朝服,陈玉币、册文、酌献具。大驾卤簿自宫城东出景龙门,至玉清昭应宫,大礼等五使前导载像,以平盘辂上加金华盖之饰,以迎真、迎圣、奉圣、奉宸为名。每乘二内臣夹侍,其缨辔马色,玉皇、圣祖以黄,太祖、太宗以赤。上具銮驾,先由宫城西出天波门[10],就宫门望拜,设幄奉安,择日各升本殿。丙午,群臣称贺。曲赦京城、建安军、扬州、高邮军、楚、泗、宿、亳州,死罪囚降一等,流以下释之。升建安军为真州。镕范圣像之地,特建为仪真观。真州放今年夏税十三,屋税十之二。圣像所过州军,放夏税十之一。淮南灾伤处,去年秋税并蠲之。己酉,诏玉清昭应宫自今不得以荤茹人,如有宴设,即就他所。赐迎奉圣像官、行事官金币有差。诏淮南诸州为缘玉清昭应宫所差民匠,月给其家米人一石。乙卯,诣玉清昭应宫谒圣像。刘承珪作玉清昭应宫尤为精丽,屋宇有小不中程,虽金碧已具,必毁而更造,有司不敢计其费。寻卒。及宫成,追赠侍中,仍遣中使诣坟祭告。二圣像殿塑配飨功臣,特诏塑承珪像于太宗侧,以权三司使林特为修宫副使。
  十月癸酉,谒玉清昭应宫。礼仪院请太初、明庆殿亲行礼,神御殿亲焚香,紫薇已下诸殿,遣官以素馔荐献,集灵殿、翊圣阁遣官焚香。诏令近臣分献,遂著为永式。
  七年正月,车驾诣亳州,谒大清官。二月辛酉还。己巳,上宿斋于玉清昭应宫之集禧殿。庚午,行荐献之礼,遂赴太庙。辛未,飨六室。壬申,恭谢天地于东郊。
  五月乙未,诏模刻天书奉安于玉清昭应宫,命宰臣王旦为天书刻玉使,玉【杰按:“王”之误】钦若为同刻玉使,丁谓为副使,兵部侍郎赵安仁、翰林学士陈彭年为同刻玉副使,入内押班周怀政为都监。修玉清昭应宫使丁谓表请御制本宫碑颂及御书额,从之。
  六月辛酉,诏自今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亲荐皆备乐,用三十六。丙寅,诏天书刻玉使、副使等诣内殿,观待制盛亮摹写本三函,上皆跪受置案。向敏中、陈尧叟、丁谓、赵安仁捧持,王旦与钦若对读,陈彭年详字体。初,有司具仪,上览之,增跪受、亲启封,又加上香者三、再拜者八。丙申,改命王钦若为天书同刻玉副使。
  八月庚申,有司备仗卫道门威仪、教坊乐,自万岁殿道场奉天书,赴朝元殿后幄刻玉,上亲酌献。自是刻玉使日诣焚香,副使番往视镌刻。其篇号、题记、年月,皆上亲书。
  十月甲子,以玉清昭应宫成,诏赐醣在京五日,两京三日,诸州一日,宫宇总二千六百一十区。初料功须十五年,修宫使丁谓令以夜继昼,每绘一壁给一烛,遂七年而成。
  十一月乙酉,群臣诣崇德殿,贺玉清昭应宫成。赐宫使以下鞍勒马、器币。德音:
  减诸路系囚流以下一等,死罪可悯者奏裁。采伐木石州县差赐民租。丙戌,谒玉清昭应宫。紫云如盖,覆太祖殿,三鹤集殿槛。宴近臣于集禧殿。己丑,加玉清昭应宫使王旦司空,修宫使丁谓工部尚书,副使林特工部侍郎,为三司使。都监蓝继宗洛苑使,领高州团练使。置玉清昭应宫副使,以丁谓为之。辛卯,翰林学士晁迥上《玉清昭应宫颂》。以监修官步军都军头邢兴为马步军副都军头,领贺州刺史。自余军校、工匠,第迁者九百一十三人。癸卯,诏玉清昭应宫每岁正月朔望,士庶焚香。己酉,置玉清昭应宫判官、都监,以左正言、直集贤院夏竦为判官,内殿承制、入内押班周怀政为都监。竦为判官月余,乃奏宝符阁奉神果实早起视之,无有余滓,狼藉左右,殆神食之(详见《夏竦》)。先是九月辛卯,内出御札,与天下臣庶尊上玉皇大帝圣号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以来年正月一日躬申荐告,仍定仪式颁下。先是,上于资福殿设玉皇像,奉新撰圣号置匣中,再拜,授中书门下辇置朝元殿后幄,于是又奉御札于崇德殿庭,设香案再拜,授枢密使奉赴文德殿宣讫,左、右正言捧香,礼部侍郎奉以出,安于朝元殿。癸卯,以奉上玉皇圣号,分命辅臣告玉清昭应宫、郊庙、社稷。
  八年正月壬午朔,备銮驾诣玉清昭应宫太初殿,奉表奏告,尊上玉皇大天帝圣号,陈设如大祀,惟三进酒饮福并用金盏[11],群臣朝服陪列诸方,客使、贡举人、蕃人、酋长、道释、耆寿、坊市民庶悉立诸方门外。旧仪,皇帝殿上再拜,群臣不拜,以躬率臣庶。有
  司定上再拜[12],内外皆拜。令诸州皆建道场,设醮奉表,臣庶家悉置香台,上香望拜,官司检察之。是日,遂奉安刻玉天书于宝符阁,塑御像冠服立侍。上升阁,备登歌,酌献。还,御崇德殿受贺,大赦天下,非十恶、枉法赃及已、杀人者咸除之。内外文武官满三年者,有司即考课以闻。缘河、江、淮南、两浙民田经水灾者,悉蠲其税。丁亥,赐玉清昭应宫、国子监印本经书各一部。壬辰,诏玉清昭应宫判官自今赴宴,班在龙图阁待制之下。乙未,谒玉清昭应宫。前一日,从臣悉屏荤茹。
  八月,张咏临终奏疏(见《崇奉五岳》)。乙未,以三司使、工部侍郎林特为户部侍郎、同玉清昭应宫副使,班在翰林学士上。
  九年五月甲辰朔,诏以来年正月一日诣玉清昭应宫,与天下臣庶恭上玉皇大天帝圣号、宝册,又以十一月有事于南郊,行恭谢之礼。壬子,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会灵观请于见役兵匠中选三百人,以备缮修。诏以二百人为额。乙丑,以王旦为恭上宝册南郊恭谢大礼使,向敏中为仪仗使,王钦若为礼仪使,张旻为卤簿使,曹利用为桥道顿递使。又以王旦为天书仪卫使。王钦若为同仪仗使,丁谓为扶持使。又以谓为修奉宝册及详参仪制使,同玉清昭应宫副使林特、翰林学士陈彭年分为副使。
  六月癸巳,京畿蝗,命辅臣诣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会灵观建道场以祷之。
  七月辛亥,飞蝗过京城。上诣玉清昭应宫焚香祈祷。
  八月丙戌,上亲制《奉上玉皇圣号册文》,召辅臣同观。自禁中具仪仗迎导,赴天安殿摹写刻玉。
  九月己巳,诏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会灵观移牒并本使署检,副使以下署衔发遣。
  十月,礼仪院言:正月天书降,用上元日朝拜玉清昭应宫,著为定式。
  十二月壬申,承天节,群臣上寿,赐会用蔬食,有司备仗卫,道门威仪、钧容乐导圣制《玉清昭应宫颂》赴宫。玉清昭应宫旧仪,设上板位于丹墀;亚献、三献板位于龙墀。上以方上玉皇圣号,板位乃居宝册前,未尽严恭之意。壬午,诏徙丹墀、龙墀板位于沙墀,俟奉贺册讫,荐献即如旧。丙申,权三司使马元方等诣崇政殿,上新作天书金辂。上服靴袍,命辅臣临观焉。丁酉,有司奉玉皇宝册、袞服、圣祖宝册、仙衣、二圣绛纱袍至长春殿,中书、枢密院修奉宝册副使迎拜庭中,道门威仪、禁卫援护安于崇德殿。戊戌,奉天书置天安殿;玉皇宝册、袞服、二圣绛纱袍于文德殿。上致斋于崇德殿。己亥,上酌献讫,奉天书及玉皇宝册、袞服赴玉清昭应宫,圣祖宝册、仙衣赴景灵宫。上遂宿斋于玉清昭应宫。
  天禧元年正月辛丑朔,奉天书升太初殿,行荐献之礼,奉上册宝、袞服。又诣二圣殿,奉上绛纱袍,奉币进酒。诸路分设罗天大醮,先建道场,前七日致斋,禁屠宰、刑罚,止凶秽,坊市三日不得饮酒食肉,军校、牙将、道释、耆寿悉集寺观,军营、民舍就门庭设
  香烛望拜,官吏服非齐、斩,悉预,余不得惨服。诸路令转运使察之。是日,上斋于景灵宫。
  二月壬寅,奉上册宝、仙衣于天兴殿。礼毕,车驾还内,群臣入贺于崇德殿。丙午,诏以是月十五日行宣读天书之礼。己酉,命摄太尉向敏中奉上太庙六室加谥宝册。庚戌,亲飨六室。是日,上斋于南郊之青城。辛亥,奉天书合祭天地,以太祖、太宗并配。还御正阳门,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赏赐如东封例(九年上圣祖册宝,上六室谥册,恭谢天地诏书,各见本事)。群臣上尊号、册宝于天安殿。壬子,上与宰相及诸司三品、宗室刺史、知杂御史以上、驸马都尉致斋,以王钦若为宣读天书礼仪使,设玉皇像于天安殿,天书位于东,圣祖位于西,建道场。乙卯三鼓四筹,上于殿上西面立,群臣朝服升殿分侍。仪卫使奉天书置玉皇前,摄中书令任中正跪称:『嗣天子臣讳谨与宰相等宣读天书,讲求圣意。虔思睿训,抚育生民。』王旦跪取左承天门天书置殿中,摄殿中监张景宗、张继能捧案,摄司徒王曾、摄司空张知白跪展,摄太尉向敏中宣读,每句即沉思其旨,云:此句天命训皇帝某事,或云奉天,或云爱民。摄中书令王钦若执笔抄录。宣读毕,摄侍中张旻跪奏:『嗣天子臣讳敢不虔遵天命?』仪卫使跪纳天书于匣中,又取功德阁泰山天书宣读,王钦若进所读天书意,上跪受,登歌酌献,奉天书于辇,天书意于舆,还内,遂诣玉清昭应宫。上作《钦承赞词述》示群臣。戊戌,诏以四月一日为天祯节,其制度悉如天贶云。
  功德阁天书,至是始布天下,不知何也。
  九月己酉,太尉、玉清昭应宫使王旦卒。咸平初,李文靖沆在中书日,取四方水旱盗贼奏上之。旦参知政事,以为细务不足烦上听。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人间疾苦。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狗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参政他日之忧也。』时西北用兵,边奏日耸,便殿延访,或至旰昃,不遑暇食。旦慨然谓沆曰:『安得及见太平,吾人当优游燕息乎?』沆曰:『国家强敌外患,适足为警惧。异日天下宴然,人臣率职,未必高枕无事,君宜念哉!』旦固未深信。及亲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上遇之厚,不忍去,乃叹曰:『李文靖真圣人!』祥符已来,每有大礼,辄奉天书以行。旦为仪卫使,常悒悒不乐。既寝疾,遗令削发披缁以敛,盖悔其前之为也。议者谓旦逢时得君,言听计从,安于势位而不能以正自终,或比之冯道云。
  十二月乙酉,皇城亲从官魏美、何斌夜宿长春门,袖刃穿壁,盗天书、法物、珠金,断手示众三日,斩之。其本部将校并降黜,皇城司官罚铜释之。
  二年九月丁卯,册皇太子。壬申,皇太子谒玉清昭应宫。
  三年三月,天书降乾祐山中(事见《朱能伪造天书》云)。
  十一月甲戌,皇太子言:于玉清昭应宫建殿置经藏,以资圣算。功毕,有诏褒答,赐
  殿名曰长生崇寿。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真宗崩,仁宗即位。皇太后垂帘听政。
  九月己卯,上与皇太后谕辅臣曰:『前后所降天书,皆先帝遵道奉天,故灵贶昭答。今复土有日,其刻玉副本,已奉安于玉清昭应宫。元降真文,止于内中供养,则先意可见。矧殊尤之瑞,专属先帝,不可留于人间。当从葬永定陵,以符先旨。』用王曾、吕夷简之议也。
  天书从葬永定陵,据国史,实吕夷简建议。魏泰《东轩杂记》则以为王曾,今两存之。
天圣七年六月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宫凡二千六百一十楹,独长生崇寿殿存焉。翌日,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尔。』枢密副使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太后诘其故,雍曰:『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嘿然。

校勘记
[1]侍卫司言 原本作『侍卫司马』,据《长编》卷七十一改。
[2]五月丁巳 原本阙『丁巳』二字,据《长编》卷七十一补。
[3]当顺时令 原本作『当须时作』,据《长编》卷七十一改。
[4]皆表其忠 原本作『盖表己忠』,据《长编》卷七十一改。
[5]辍贵近 《长编》卷七十一作『命贵近』。
[6]规模宏大 原本作『规制远宏大』,据《长编》卷七十一改。
[7]及冬 原本作『及夕』,据《长编》卷七十二改。
[8]紫微殿 原本作『紫岳殿』,据《长编》卷七十四改。
[9]戊子 原本作『戊戌』,据《长编》卷七十八改。
[10]天波门 原本作『天坡门』,据《长编》卷八十改。
[11]三进酒 原本作『二进酒』,据《长编》卷八十四改。
[12]定上 原本『定』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八十四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九
真宗皇帝

谒诸陵
  景德三年八月癸未,诏以来年春朝谒诸陵。初,司天言:岁在酉、戌乃可行。上曰:『朕遵用典礼,意已决矣。』王旦曰:『春候和暖,亦可顺动。惟行宫损坏,更须修葺。』上曰:『如此亦劳民矣。』乃诏所至州县但增饰馆驿,不得更建行宫。侍从臣僚并百司供拟及供御之物,并令减省。
  九月甲子[1],诏于诸陵置朝拜行事官斋宫。
  十一月戊午,三司请以陕、孟、汝三州正税刍粮输送西路,给朝陵之用。诏不许,但令取给畿县。
  十二月,西京父老再诣阙,请车驾朝陵毕临幸。召见慰劳,赐物有差。辛卯,以宰臣王旦为朝拜诸陵大礼使。诏朝陵诸缘路禁乐至礼毕。
  四年正月,遣工部尚书王化基乘驿诣河中祭后土庙,用大祠礼,告将朝陵也。甲辰,以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东京留守。乙巳,以权三司使丁谓为随驾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丁未,以皇城使、胜州刺史刘承矩勾当皇城大内公事。己未,车驾发京师。庚申,次中牟县,除逋负,释囚系,赐父老衣币。所过如之。甲子,次巩县,罢鸣鞭及太常奏严、金吾传呼。或献洛鲤,上曰:『吾不忍食也。』命放之。丙寅[2],斋于永安镇行宫,太官进蔬膳。丁卯,夜漏未尽五鼓[3],上乘马,却舆辇伞扇,至安陵外,次易素服,步入司马门,行奠献之礼。次诣永昌、永熙陵,又各诣下宫。凡上宫用牲牢、祝册,有司奉事。下宫备膳羞,内臣执事百官皆陪位。又诣元德皇太后陵奠献,又于陵南设幄殿,祭如下宫礼。上每至陵寝,望门而哭。初,有司具仪止常服,上特制素服。礼毕,遍诣孝明、孝惠、孝章、懿德、淑德、明德皇后陵,又至庄怀皇后陵,遂单骑巡视陵阙,以内臣从,及亲奠夔王、魏王、岐王、恭孝太子、郓王、周王、安王诸坟。辰后,暂至幄次更衣,复诣陵奉辞。有司以朝拜无辞礼,上感慕哀切,未忍遽去,故复往焉。及还,左右进伞,上却之。度昭应水,乃许。进至行宫,始御常膳。又遣官祭一品坟、皇诸亲墓。德音:降西京及诸路流罪以下囚,释逋欠,赐畿县民租税有差。官吏应奉者,有司考上课绩。建永安镇为县,改永熙陵副使,守当、都监为三陵副使、都监,度两京及孟、郑州僧道,籍有名者,每五人放一人;不及者每院与一人。
  二月戊辰朔,车驾遂如西京。夕次偃师县,始复奏严,上始服靴袍,不举乐。初,朝拜前连日阴晦,及礼毕,天地澄廓,气候晏温,咸以上仁孝之感。龙图阁待制陈彭年请以事付史官及颁一不中外,从之。己巳,至西京,始奏乐。道经汉将军纪信冢、司徒鲁恭庙,诏赠信为太尉,恭为太师。辛未,命吏部尚书张齐贤祭周六庙。诏从官先茔在洛者,赐告祭拜。癸酉,诏就西京建太祖神御殿,又置国子监、武成王庙。甲戌,诏赐酺三日。乙亥,诏罢西京榷酤官卖曲,如东京之制。命翰林侍讲学士邢昺等编集车驾所经古迹。丙子,加号列子为冲虚至德真人。戊寅,刑部尚书、知陕州寇准来朝,召之也。留浃旬,还任。己卯,上幸龙门,睹岩崖石佛甚多,经会昌毁废,皆已摧坏[4],左右曰:『非官为葺治,不能成此胜迹。』上曰:『军国用度,不欲以奉外教,恐劳费滋甚故也。』上因览《西京图经》颇多疏漏,庚辰,令诸道州、府、军、监选文学官校正《图经》,补其缺略来上,命知制诰孙仅等总校之。仅等言诸道所上体制不一,遂请创例重修,制可。辛巳,以唐刑部尚书致仕白居易孙利用为河南府助教,尝令修奉坟茔影堂。上之次巩县也,太子太师吕蒙正舆疾来见,不能拜,命中使掖之以进,赐坐劳问甚久。壬午,幸其第,赐袭衣、金带、器币、药物,上尊酒,悉如宰相例。乙酉,遣宰臣王旦祭告三陵,吏部尚书张齐贤告诸后陵,车驾将还东京也[5]。初,西京父老恳祈驻跸,上因谓宰相曰:『周公大圣人,建都据形胜,得天地正中,故数千载不可废。今但艰于馈运耳。』丁亥,诏应还京扈从军马无得伤残田苗。戊子,诏有司茸周六庙。庚寅,诏河南府置五代汉高祖庙。辛卯,车驾发西京,谓辅臣曰:『归途陵阙在望,虽已遣官祭告,朕岂安然而过乎?』壬辰,上乘马至孝义镇东訾村,设次,与亲王望陵祭奠,近臣于帷幄殿东望拜。每进酒食,上执爵举匕箸,哀感涕泗。甲午,次郑州。乙未,发遣使祀中岳及周嵩庆懿陵。丁酉,发郑州,遣使就赐隐士杨璞(作朴)缯帛,令吏部铨注其子从政近官,以便侍养。
三月己亥,上至自西京。辛丑,诏昨因朝拜分屯近郡禁兵悉召还之。丁未,上谓辅臣曰:『顷者朝陵,车舆所过,并从官给,其不得已,或假借于州县。朕潜遣使询访民间,皆云无所搔扰,此甚慰朕心也。』王旦曰:『朝廷每举大礼,或议巡幸,闾阎小民,无不搔动。比闻群情妥贴,信不扰所至。』王钦若曰:『车驾所至,民但忻闻舆马之声,鼓舞道路,岂复有所劳扰耶?』五月,祠部员外郎、知滑州朱博责授湘阴县令。博去岁上章言朝陵当用寒食,且谒拜邱墓[6],一家之私,不足以动星辰。其所述多厌胜事。至是复言五纬当合于星、张,周分也,请以今夏幸洛都封中岳,至秋乃还。洎朝陵诏下,又言:『昨车驾驻洛止二十余日,还京逾月,乃有中宫之丧。愚言多有预中。』且妄自夸诞,以求信用。上尽出以谕辅臣,王旦曰:『朝陵帝王之孝,岂为私?博言狂妄,可责也。』故黜之。大中祥符元年八月乙巳,翰林侍讲学士邢昺等上《景德朝陵地里》六十卷。诏褒之。

祀汾阴
  大中祥符三年六月癸丑,屯田员外郎、知河中府杨举正言:得本府父老僧道千二百九十人状,请车驾亲祀后土。节度使宁王元偓复以为请。上曰:『此大事也。』诏不许。其父老僧道欲诣阙者止之。
  七月辛丑,文武官、将校、道释、耆艾三万余人诣阙,请祀汾阴后土。不许。表既三上,八月丁未朔,诏以来年春有事于汾阴。先是,上命陈彭年等讨寻历代修废后土故事,出示宰相,曰:『前史谓郊天而不祀地[7],失对偶之义。朕既升中泰山,脽上之祭,要不可阙,而河中父老亦再有斯请。然封禅甫毕,遽行此礼,得不以地远劳费乎?』咸曰:『陛下为民祈福,不惮栉沐。圣心始定,固已达于神明矣。』上曰:『但冀民获丰穰,于朕固无所惮也。』戊申,以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祀汾阴经度制置使,翰林学士李宗谔副之。尧叟权判河中府,宗谔权同知府;内客省使曹利用、西京左藏库使张景宗、供备库使蓝继宗修行宫道路;河北转运使右谏议大夫李士衡、盐铁副使户部郎中林特提举京西、陕西转运司事。士衡又献钱帛三十万,以佐用度。诏褒之。己酉,发陕西、河东兵五千人赴汾阴给役。庚戌,命翰林学士晁迥、杨亿、龙图阁学士杜镐、直学士陈彭年、知制诰王曾与太常礼院详定祀汾阴仪注。御史中丞兼工部侍郎王嗣宗罢为耀州观察使[8]、知永兴军府兼兵马部署。上将西幸,以京兆重地,思得大臣才兼文武者镇之。诏汾阴路禁弋猎,不得侵占民田,如东封之制。丁巳,诏宝鼎县不得笞箠,人有罪,并送府驱遣。庚午,诏:『如闻汾阴路勾当官除州县供顿外,别取索准备物,宜令一切禁止。』辛未,命曹利用祭汾河。有司定封玉册、玉匮制度[9],庙庭择地为坎,中置石匮,匮方五尺,厚二尺,中容玉匮[10]。刻金绳道三,阔一寸,深五分;系绳处刻深四寸,方三寸五分,容天下同文宝。俟祀毕,太尉奉玉匮置其中。将作监领徒举石盖,厚一尺,系绳填泥,印宝悉如社首封?之制。皇帝省视讫,又加盖其上,封固如小坛,广、厚五尺。从之。乙亥,河中府父老千七百人诣阙迎驾。上劳问之,赐以缗钱、帛。自京师往河中府有二路,一由陕州浮梁历白径岭,一由三亭渡渡河[11]。司天保章正贾周言:『二路岩险湍迅,不若出潼关,过渭、洛二水趣蒲津,地颇平坦。虽兴功,不过数十里。』事下陈尧叟等,请如周所议。而渭水当同州新市镇,多滩碛。自此稍南而西,纡行十数里,狭处可联舟为桥。又洛河上亦为浮梁,直抵河中,复以稠桑,旧路缘崖而南有峭壁,或霖潦多摧圮,乃徙路自灵宝县南入虢州路,至函谷关,与汉武庙前旧路相合。
  九月戊寅,诏西路行宫,宜令仪鸾司止用油幕为屋,以备宿卫,不须覆以芦竹。辛巳[12],河东转运使、兵部郎中陈若拙请以所部缗帛刍粟十万转输河中,以助经费,许之。陈尧叟言:『筑坛于脽上,如方丘之制。庙北古双柏旁起堆阜,即就用其地焉。』有司请祭前七日,遣官祀河中府境内伏羲、神农、黄帝、禹、汤、文王、武王、汉文帝、周公庙,及于脽下祭汉、唐六帝,从之。己丑,知华州崔端言父老二千四百余人欲诣阙请幸西岳[13],诏答之。陈尧叟至汾阴,数奏云物之祥。辛卯,群臣诣阁,拜表称贺。壬辰,诏应水陵路运祀汾阴物军士并赐缗钱。初,有司议祠宇之旁难行觐礼,欲还至河中朝会肆赦。于是陈尧叟等言宝鼎行宫之前可以设坛壝,如东封之制。诏如尧叟等奏。
  十月,河中府民王沼诣陈尧叟,言五世祖诚在德宗时,夜梦人谓曰:中条山苍陵谷有灵宝真文,以金札之。明当往取。俟天书赤篆出,可用参会。如其言,入谷三四里,夜睹黄光,下有块石,碎之,得黄金一斤,卷帛书取藏于家[14],诚手笔为识。后二百余年,屡经大兵饥,家独无苦。其帛长二丈[15],广九寸。通判曹谷验之,云:『篆文非常体,词类道经。』庚戌[16],尧叟附中使赵敦信入献。以沼为本府助教,赐衣服、银带、器币。陈尧叟又言:解州父老欲诣阙奉迎车驾。诏尧叟谕止之。丁巳,群臣诣阙拜表,贺得灵宝真文。戊辰,命三司使丁谓赴汾阴路计度粮草,寻有诏:谓至陕西薄稔处所输税,令州县勿督以常限。乙亥,礼仪使王钦若言:『准仪注,祀后土地祇礼毕,太尉封玉册于庙庭石匮,百官班于庭中。皇帝谒庙礼毕,至石匮,南北向省视。翰林天文邢中和等请置于前殿西间近北壬地。或不欲神侧兴土,即改后殿壬地。窃详仪注本言封匮庙庭,盖以密迩神明,昭明典礼。若或置之壬地,奉于别殿,纵于事为便,亦在礼非宜。且奠献既周,仍服袞冕,遍历廊庑,以届后庭,往复迂远,旧仪未有。再详画到庙图,未至迫窄。欲望止于正殿栏椐之下奉安石匮,庶令百辟共睹灵坛。』诏付陈尧叟等详定,即请就正殿下安匮,仍设槛护净。奏可。钦若又请车驾所经路坊市三日禁止丧事,从之。
  十一月,诏:『将来出西京,经丽景、全耀平头门改乘小辇。其金玉辂、大辇并由城外。』初,有司言至京西具鸾驾仪仗,皇帝乘大辇,而城门卑庳不能容,望高广之。上虑劳人,故有是诏。庚子,陕州言宝鼎县黄河清,遣官往祭,群臣称贺。
  十二月乙巳朔,陈尧叟自汾阴来朝,宴于长春殿。故事,内殿曲宴,三司使不预。时丁谓计度粮草还,特召预焉。丙午,宝鼎县黄河再清,经度制置副使李宗谔以闻。上作诗,近臣毕和。乙卯,告太庙,奉天书,如东封之制。丙辰,以资政殿大学士向敏中权东京留守,三司使丁谓为行在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丁卯,命签署枢密院事马知节为行宫都部署,昭宣使、长州防御使刘承珪管勾皇城大内公事[17]。上以汾阴展礼有期,诏大官进蔬食,宰相、百官三上表请御常膳,上曰:『太祖、太宗每奉郊禋,皆屏荤茹。朕之祀圜丘,并遵行之,顾外庭不知耳。东封亦自戒途蔬食,无劳固请也。』己巳,作《奉天庇民述》,以谕王旦等曰:『以群情恳悫,许至西京始却肉味。』禁扈从诸色人燔艺道路草木,将有汾阴之役。会岁旱,京师近郡谷价翔贵,龙图阁待制孙奭遂奏疏日;『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增修德而改卜。陛下才毕东封,更议西幸,则非先王卜征五年重谨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昔汉武帝将行封禅,欲优游其事,故先封中岳,祀汾阴,始巡幸郡县,侵寻于泰山矣。今陛下既已登封,复欲行此,其不可二也。《周礼》: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惟立五畴以祀天,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祀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祀汾阴。今陛下乃欲舍北郊而祀汾阴,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陛下经潼关,越险阻。京师根本,未易远离,其不可四也。河东者,唐王业所起之地,唐又都雍,故明皇间幸河东,因祠后土,与圣朝事异。今陛下特然祠汾阴,其不可五也。夫遇灾而惧,周宣所以中兴。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忘社稷之大计,慕箫鼓之盘游,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出,八月入,育养万物,人君之象。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天戒丁宁,陛下未悟,此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先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行此礼,不过如汉武帝、唐明皇刻石颂功而已,此皆虚名也。陛下天纵钦明,神资睿哲,固当追纵二帝三王之事,岂欲效此虚名乎?此不可九也。当明皇嬖宠害政,奸佞当途,以至身播国屯,兵缠魏阙。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臣窃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臣犹惧言不尽意,愿少赐清问,以毕其说。』上遣内侍皇甫继明谕以若复有陈,其具条上之。于是奭又上疏曰:『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恤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夺壤之盗公行,北寇治兵,不远边境,虽驰单使,宁保其心?昔黄巢出自凶饥,陈胜起于徭戍,隋炀帝缘勤远略,唐祖由是开基;晋少主智昧边防,耶律德光因之谋夏。今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罔念民疲,不虞边患,涉仍岁荐饥之地,修违经久废之祠,又安知饥民之中,无黄巢之剧贼乎?役徒之下,无陈胜之异志乎?肘腋之下,无英雄之窥伺乎?区脱之间,五天骄之观衅乎?陛下方祀后土,驻跸河中,若寇骑猖狂,忽及澶渊,陛下知魏咸信能坚据河桥乎?周莹居中山,能摧锋却敌乎?又或渠魁侠帅,啸聚原野,劫掠州县,侵轶郊畿,行在远闻,得不惊骇?陛下虽前席问计,群臣欲借箸出奇,以臣料之,恐无及也。又窃见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灾,诏停封禅,故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而乃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糜爵姑息于保吉;谓主辱臣死为空言,以诬下罔上为己任。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圣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谓己大成勋绩。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痛哭也。夫天地神祗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安在其笾豆簠簋乎?《春秋传》曰:「国之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固非愚臣妄议也。』时群臣数奏祥瑞,奭又上疏言:『五载巡狩,《虞书》常典。观民设教,羲《易》明文。何须紫气黄云始能封岳,嘉禾异草然后省方?今乃野雕山鹿,并形奏简;秋旱冬雷,率皆称贺。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惑后世,则后世必不信。腹非窃笑,有识尽然。上玷皇明,不为细也。』疏入,不报。
  后疏未必即是今年。按:今年九月丙戌,内侍史崇贵言:『经度制置使初至脽上,一鹿自庙中出,如引导之状。』即奭疏所称『山鹿』也。疏又称秋旱久、雷,按:是秋江淮不稔,当以旱故。前疏称震雷在冬,此时上犹未幸汾阴,则冬雷必指今年,故并附此,更须考详。
  四年正月,诏:『应汾阴行事官及职掌人敢有懈惰者,勿以赦原。』乙酉,亲习祀后土仪于崇德殿。初,有司详定止习坛上仪。上崇重大祀,乃并庙庭及封石匮仪遍习焉。丁亥,谒启圣院太宗神御殿、普安院元德皇后圣容,告将行也。丁酉,车驾奉天书发京师。日上有黄气如匹素,五色云如盖,紫气翊仗。是夕,次中牟县。戊戌,次郑州,命龙图阁学士陈彭年、待制王曙同详定邀驾词状。己亥,次荥阳县,庚子,次巩县,右仆射、判河阳张齐贤见于汜水顿,侍食毕,即遣还任。辛丑,过訾村,设幄殿,奉置三陵神坐,上靴袍拜哭奠献。是日晴霁,始就次,苍烟白露起陵上,俄覆神幄,礼毕乃散,咸以为上哀惨所感。夕,次偃师县。壬寅,车驾至西京。甲辰,发西京,至慈涧顿,大官始进素膳。夕,次新安县。
  二月乙巳朔,次渑池县。丙午,次硖石县。丁未,入陕州。戊申,赐扈驾诸军缗钱。己酉,次灵宝县。庚戌,次湖城县。辛亥,次阌乡县。壬子,出潼关,渡渭河,次严信仓。遣近臣祀西岳。癸丑,次河中府。甲寅,工部侍郎冯起为考制度使,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赵湘副之。丙辰,次永安镇,遣近臣祀河渎。丁巳,发永安镇,有黄云随天书辇、法驾,入宝鼎县,奉祗宫。戊午,致斋,召近臣登延庆亭,南望仙掌,北瞰龙门。自宫至脽上列植嘉树,六师环植行阙,旌旗帟幕,相对照耀。郊次,眺览久之。己未,宝鼎县汉泉涌,有光如烛。庚申,群官宿祀所。辛酉,具法驾诣脽坛,夹路燎火,其光如昼。甬道盘曲,周以黄麾仗。初,路由庙南。上以未修谒,不欲乘舆辇过其前,令凿路由庙后。至是,从新路至坛次,服袞冕登坛,祀后土地祇。备三献,奉天书于神位之左,以太祖、太宗并配,悉如封禅之礼。先是,脽上多风,及行礼顿止。司天言黄气绕坛,月重轮,众星不见,惟大角光明。少顷,改服通天冠、绛纱袍,乘辇诣庙,登歌奠献,省封石匮,遣官分奠诸神。登郧邱亭,视汾河,望梁山,顾左右曰:『此汉武泛楼船处也。 一时之乐,垂于千古。』即日还奉祗宫,鼓吹振作,紫气四塞,观者溢路,民有扶老携幼、不远千里而至者,咸感泣言曰:『五代以来,此地为战场。今乃获睹天子巡祭,实千载一时之幸!』诏以奉祗宫为太宁宫,增葺殿室,设后土圣母像。壬戌,御朝觐坛,受群臣朝贺,大赦天下,恩赐如东封例。河中府特给复一年半;建宝鼎县为庆成军,给复二年;距脽上三里禁樵采;文武官该叙封,欲回授祖父母者听;四品以上官逮事太祖、太宗初潜,或尝更边任家无食禄者,录其子孙;建隆佐命公王将相邱冢,令所在致祭;给西京分司官实俸三分之一;诸处负犯人并部送阙下者,皆刺满面大字,毁形颇甚,尤可闵伤,自今不得更然;律令编敕内条目失于重者,宜令法官详定闻奏,务从轻典;赐天下酺三日,大宴穆清殿,赐父老酒食、衣币。上作《汾阴二圣配飨铭》,《河渎》、《西海》等赞。癸亥,发庆成军,观瀵泉。夕次永安镇,命龙图阁待制查道先还东京,备卤簿仪仗。甲子,河中府,赐扈驾诸军缗钱。幸舜庙,赐舜井名广孝泉,亲作赞。度河桥观铁牛,又幸河渎庙。庙西有西海望祭坛,上顾其坛制非广,令有司讨寻典故增筑。登后亭,见民有掺舟而渔、秉耒而耕者,上曰:『百姓作业其乐乎?使吏无侵扰,则日用而不知矣。』遂幸开元寺、紫极宫、逍遥楼,赋诗赐从臣。召草泽李渎、刘巽。渎以疾辞,巽授大理评事致仕。赐西京、河中府、陕、郑二州缗钱,为宴犒酒肴之费也。乙丑,御驻跸宣恩楼观酺。丙寅,赐亲王、辅臣、百官酺宴于行在尚书省,凡一日。上作《祀汾阴礼成诗》,就宴所赐之。丁卯,赐河中尹、宁王元偓衣带、鞍马、钱百万、银千两,并经度制置使、副、所过州府长吏器币有差。戊辰,发河中府。以寒食,申严火禁。过新市镇,度洛水桥,次严信仓。己巳,次华阴县,幸云台观,观希夷先生陈抟画像。除其观田租。庚午,谒西岳顺圣金天王庙,群臣陪位,庙垣内外列黄麾仗,遣官分尊庙内诸神。又幸巨灵真君观,并除其田租。宴从官、父老于行宫之宣泽楼亭,紫气如龙起岳上。上作《西岳赞》、《仙掌》诗。召见华山隐士陈隐、敷水隐士李宁。辛未,次阌乡县。壬申,次湖城县,宴虢州父老于行宫门。癸酉,次灵宝县。
  三月甲戌朔[18],次陕州,召草泽魏野,野辞疾不至。乙亥,幸顺正王庙,作《铁牛》诗。宴从官、父老于霈泽惠民楼,又登北楼望大河,观山川形胜,赐运船卒时服。作题栋间。是日雨,石普请驻跸城中,勿涉泥泞。上作诗赐普,因令扈从至西京。丙子,次硖石县。丁丑,次渑池县。戊寅,次新安县。上之还也,以道远,闵卫士肩舆执盖之劳,多乘马,御乌藤帽。己卯,车驾入西京,赐迎驾僧道绢五百疋。庚辰,上谓辅臣曰:『洛阳宫殿壮丽,然城北地隘,谷洛浅滞,辇运艰阻,谅非久居之所。第因巡幸行礼,暂巡幸尔。然途中屡有甘澍之应,皆夕降晨止,从官、卫士无沾服之患。又农务方兴,耕民瞻望舆驾,欢抃相属。上作《喜雨述怀歌》,群臣毕和。又以知河南府薛映有治状,赐诗嘉奖心癸未,张齐贤自河阳来朝,召之也。甲申,幸应天禅院,赐监修太祖神御殿官及工匠、将士衣服、缗钱,又幸太子太师吕蒙正第慰抚之,赐珍药、御酒、衣带、鞍勒马、金币。陈尧叟、李宗谔自河中府来朝。初言经度祀事,至礼毕,凡土木工三百九十万余,止役军士辇送粮草供应顿递,亦未尝差扰编民。上称善。丁亥,召宰臣遍阅诸殿[19],出御制《再幸西京记》示之。诏所经历代帝王祠庙,并令增茸。戊子,丁谓言有鹤二百余翔天书殿上,又有五百余飞集太清殿。己丑,御五凤观酺。甲午,发西京,次偃师县,舆辇伞盖鸣鞘、警场奏严、金吾喝探悉罢之。乙未,上素服乘马至永安县,斋于行宫。丙申,谒安陵、永昌、永熙、元德皇太后陵,上奠献,悲泣感动。左右初至永昌陵遇雨,有司请徙板位,遥奠于门庑间,上不许,亲涉泥途而进。未明礼毕,复诣四陵奉辞省视,几筵莫酌如初礼。又遍诣诸后陵、诸王坟致奠,命中使遍祭皇亲诸坟,及诣汝州,祭秦王坟。丁酉,次巩县,右仆射张齐贤辞归河阳,赐衣带、器币如侍祠例。戊戌,至汜水县。虎牢关路险,命执炬火以警行者。河阳结采为楼,备乐奏。上以太宗忌辰甫近,亟止之,赐物如例。夕,次荥阳县,改虎牢关为行庆关。己亥,次郑州。庚子,召从官宴于回銮庆赐楼,父老于楼下,不作乐。壬寅,次中牟县。癸卯,次琼林苑,赐诸部署、钤辖羊酒,犒设将士。
  四月甲辰朔,车驾至自汾阴。乙巳,赐扈从诸班直、诸军及所经戍兵、铺卒、诸司官缗钱有差,道病死者,悉给其家。己酉,谒太庙,又谒元德太后庙。辛亥,谒启圣院太宗神御殿、普安院元德皇太后圣容。癸丑,诏迎导天书玉辂将士例外别赐缗钱。遣近臣祭谢后土、西海、西渎,又遣官分诣诸陵庙致祭。己未,诏恭上汾阴后土庙额曰太宁,遣中使增葺庙宇,令知河中府周起一月一检校,民庶祈赛,止拜庭中;官吏非祠祭,亦勿上殿。以河中府进士薛南为试将作监主簿,首诣阙请祀汾阴者也。
  六年八月丁丑,参知政事丁谓上《新修祀汾阴记》五十卷,编联祥瑞,所上祀汾阴后土坛、朝觐坛、亲奠西岳庙三图及祥瑞图百四十八,置龙图阁下,召宗室、辅臣、两制、尚书丞郎、两省给谏、三司副使、刺史已上观之(系五年十二月丁亥日)。王旦尝言于上曰:『臣顷为大礼使,所奏祥瑞,臣非亲见也,据司天监邢中和状耳。愿令史官并书其实。』
  此据《遗事录》附编,联《祥瑞图》下,初不与此相属也。其有无,亦当考。
七年十一月壬辰,户部尚书陈尧叟上《汾阴奉祀记》三卷,有诏褒答。

校勘记
[1]甲子 原本作『丙辰气据《长编》卷六十四改。
[2]丙寅 原本作『丙辰』,据《长编》卷六十五改。
[3]五鼓 《长编》卷六十五作『三鼓』。
[4]石佛甚多经会昌毁废皆已摧坏 此十三字,原本作『石佛会昌殿屋皆已摧坏』,据《长编》卷六十五补改。
[5]东京 原本脱『京』字,据《长编》卷六十五补。
[6]且谒拜 原本作『旦谒拜』,据《长编》卷六十五改。
[7]谓 原本作『为』,据《长编》卷七十四改。
[8]工部侍郎 原本作『户部侍郎』,据《长编》卷七十四、《宋史》卷二八七《王嗣宗传》改。
[9]制度 原本脱『制』字,据《长编》卷七十三补。
[10]玉匮 原本作『五匮』,据《长编》卷七十三改。
[11]三亭渡 《长编》卷七十三作『三停渡』。
[12]辛巳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七十四补。
[13]二千四百 《长编》卷七十四作『四千二百』。
[14]卷帛书取藏 原本作『卷书帛最藏』,据《长编》卷七十四改乙。
[15]二丈 《长编》卷七十四作『三丈』。
[16]庚戌 原本作『庚辰』,据《长编》卷七十四改。
[17]长州 原本作『长洲』,据《长编》卷七十四改。
[18]甲戌朔 原本无『朔』字,据《长编》卷七十五补。
[19]遍阅 原本作『编阅』,据《长编》卷七十五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
真宗皇帝

崇奉圣祖
  景德四年。先是,汀州人王捷咸平初贾贩至南康军,于逆旅遇道人,自言姓赵氏。是冬再见于茅山,命捷市铅汞炼之,少顷成金。捷即随至和州诸山,得其术,又授以小银神剑,密缄之。戒日:『非遇人主,切勿轻言。』刘承珪闻其事,奏之,改名中正。得对龙图阁,且陈灵应。特授许州参军,留止皇城廨舍。时出游廛市,常有道人偶语云:『即受中正法者,司命真君也。』承珪为筑新堂。至是年五月十三日,降堂之纱帱中,戴冠佩剑,服皆青色。自是屡降。中正常达其言,既得天书,遂东封,加号保生天尊曰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是为圣祖。凡瑞异,中正必以先告焉。
  大中祥符五年十月戊午,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降于延恩殿。
  按:本志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即圣祖也。《实录》于六年七月又书:加上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曰东岳司命上卿佑圣真君。初,封禅礼毕,诏上司命天尊之号。至是,以临降名称相类,故改上焉。如此,则当别一司命矣。又据《降圣记》,加上东岳司命上卿真君圣号,但云东岳司命上卿真君可加上东岳司命上卿佑圣真君,无『九天』及『保生天尊』字。然《封禅记》书元年十月壬子诏,上九天司命真君增号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实有此六字。二书皆丁谓所编,乃如此不同,当考。
  先是八月,上梦景德中所观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某授汝天书,将见汝如唐朝供奉元元皇帝。』翌日夜,复梦神人传天尊言:『吾坐西,当斜设六位。』即于延恩殿设道场。是日五鼓一筹,先闻异香,少顷黄光自东南至,掩蔽灯烛。俄见灵仙仪卫,所执器物,皆有光明。天尊至,冠服如元始天尊。又六人,皆秉圭,四人仙衣,二人通天冠、绛纱袍。上再拜于阶下,俄有黄雾起,须臾雾散,天尊与六人皆就坐。侍从在东阶,上升西阶,再拜,天尊令揖不拜,命榻召上坐,饮碧玉汤,甘白如乳。天尊曰:『吾人皇九人中一人也,是赵之始祖,再降乃轩辕皇帝。凡世所知少典之子,非也。母感电,梦天人生于寿邱,后唐时七月一日下降,总治下方,主赵氏之族,今已百年。皇帝善为抚育苍生,无怠前志。』即离坐乘云而去。及曙,以语辅臣,即召至殿前,历观临降之所。又召修玉清昭应宫副使李宗谔、刘承珪、都监蓝继宗同观。己未,札示中外,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两京来年夏税放十之二,诸路十之一;赐致仕官全俸一年;幕职州县官先经省者,权增五百员,任满即停。命参知政事丁谓、翰林学士李宗谔、龙图阁直学士陈彭年与太常礼院检讨官详定崇奉天尊仪制以闻。庚申,群臣诣崇政殿称贺,因赐酒五行而罢,宴宗室诸亲于万岁殿。辛酉,诏以天尊降临,分命辅臣告天地、宗庙、社稷。初,宰相请准例遣丞郎以下[1],上特命王旦等摄事,又遣官告诸陵岳渎祠宇,上亲封香付之。己巳,上天尊号曰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有司请以玉清昭应宫玉皇后殿为圣祖正殿[2],东位司命殿为治事所。壬申[3],诏圣祖名曰上曰元,下曰朗,不得斥犯。以七月一日为先天节,十月二十四日为降圣节,并休假五日。两京、诸州前七日建道场,设醮。假内禁屠,辍刑,听士民宴乐。京城张灯一夕。改延恩殿为真游殿,重加修饰。有司言:『道场所奏告,自今用青词,云嗣皇帝臣署。大事祀官朝服,常时奏告加公服,荐献则太祝读词,醮设止命道士备香酒、时果、碧币。』诏可。癸酉,诏天下州府军监天庆观并增置圣祖殿。乙亥,诏上圣祖母懿号曰元天大圣后。有司言:『圣祖母未有宫殿,望遣官于兖州曲阜县寿邱奏告。』从之。戊寅,改兖州曲阜县为仙源县,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邱,以奉圣祖及圣祖母,遣内供奉官周怀政与本州长史规度兴作,俟宫观成日,备礼奉册。丁亥,诏圣祖母徽号、册宝、法物并饰以金,尊号册以涂银为饰。旧皇帝册饰以金,宗庙饰以银。及是,有司请圣祖册宝如宗庙之制。上崇奉圣真,志存谦抑,故有是诏。
  十一月丙申,上于朝元殿恭谢玉皇,奉天书行事,致斋三日,禁屠宰,备三献,荐玉帛、面牲,配坐以圣祖,位在东,褥用黄,玉以四圭,有邸,币色苍。太祖、太宗位在西,陈宫架,百官朝服,率如祀仪[4]。礼毕,赐群臣福酒有差。庚子,上作《圣祖降临记》宣示中外。
  十二月。先是,诏丁谓等于京城择地建宫,以奉圣祖。谓等奏:『司天少监王熙元言:按《天文志》,太微宫南有天庙星,乃帝王祖庙也。宜就大内之丙地。』乃得锡庆院,吉,即令谓等与内侍邓守恩修建。戊戌,诏上新宫名曰景灵。庚辰,知处州张若谷言:『黄帝任六相而天下治。伏观诏示,圣祖降临,有斜设六位之文。以臣参详,必当时六相也。按唐天宝敕:三皇、五帝各有配享,黄帝惟以后土配。望于殿内塑六相像,并加谥号。』有司言:『神灵之事,不可备知。所云六相,恐难执据。其六位仙官,望令编修道藏所增入醮位,及于圣祖殿设像。』从之。
  六年正月,诏仙官、仙经之号有犯圣祖名者,咸改之。
  三月乙卯,建安军铸玉皇圣祖、太祖、太宗尊像成,以修玉清昭应宫使丁谓为迎奉修宫使,李宗谔副之。诏圣像所经州县,官吏各赐宴设(详见《昭应宫门》)。
  五月辛亥,丁谓请以恭孝太子魏懿王院增建景灵宫,许之。
  七月甲午,改上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曰东岳司命上卿佑圣真君。初,封禅毕,上保生天尊之号。至是,以圣祖肇临,名称相类,故改上焉。
  据此,则保生天尊乃圣祖也,佑圣真君乃东岳也。祥符初,误以圣祖为东岳,及令方知其别,故改命。要是圣祖及东岳皆有司命之号云。王正中事更详之。
  七年四月乙亥,礼仪院请以圣祖降及迎奉圣像事迹各编集为记,诏可。
  五月壬辰,命左仆射、平章事王旦为兖州景灵宫朝修使。乙未[5],王旦言:『朝修景灵宫,请用先天节设道场,礼毕,诣至圣文宣王庙、会真宫、东岳庙真君观行礼。望下礼官参酌仪制。』
  八月甲寅朔,置景灵宫使,以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平章事向敏中为之。甲子,以参知政事丁谓为修景灵宫使,权三司使林特副之,崇仪使蓝继宗为都监。
  十月。先是,遣内侍于莱州采玉石造景灵圣像。于是诏采玉石处除两税外,免其徭役。
  八年七月丙辰,王钦若准诏讨阅道藏赵氏神仙事迹,凡得四十人。诏画于景灵之廊庑。
  八月,张咏临终奏疏(见《崇奉五岳》)。乙未,以户部侍郎、同玉清昭应宫副使林特为修景灵宫副使,兼管勾景灵宫、会灵观事[6]。
  十月壬辰,盛度上《圣祖天源录》五卷。乙巳,王钦若上《圣祖事迹》十二卷,上制序,赐名《先天记》。王钦若又续成三十二卷上之。
  十一月甲子,上幸景灵宫观上梁,赐从臣、修宫使衣币有差。
  九年二月壬辰,命修景灵宫副使、同玉清昭应宫副使、户部侍郎林特诣兖州景灵宫太极观设醮,以营建毕故也。宫观总一千三百二十二区。诏奖监修内臣,赐工卒缗钱。甲辰,修景灵宫使丁谓请选军士三百隶兖州景灵宫太极观,给扫除之役。诏可。
  三月癸亥,宗正卿赵安仁请以御制《圣祖降临记》冠列圣玉牒。
  四月丙戌,御制景灵赞颂刻石。
  五月丙辰,以景灵宫会灵观及兖州景灵宫太极观成[7],群臣称贺。德音:降天下死罪囚,流以下释之。开封、仙源、奉符、衡山、华阴、曲阳、登封诸县,免今年夏税十之三,东畿他县及五州府余县免十之二[8]。丁巳,命宰相向敏中为兖州景灵宫太极观庆成使。庚申,景灵宫使向敏中、修宫使丁谓并加兵部尚书,副使以下皆进秩,各赐衣带、器币。宫宇总七百二十六区。丙寅,谒景灵宫,宴从臣于明福殿,赐宫使而下器币、缗钱有差。分遣官,以功成,告天地、玉清昭应宫、太庙、后庙、社稷、会灵观、太一宫。壬申,置景灵宫副使,以尚书右丞赵安仁为之。
  七月丙辰,谒景灵宫。
  八月丙子,置景灵宫判官,以知制诰刘筠为之。
  十月壬申朔,诏以来年正月二日诣景灵宫,奉上圣祖徽号。礼仪院言:『十月圣祖降,请以下元朝拜景灵宫,著为定式。』初,王中正授左武卫将军致仕,其后迁右武卫大将军[9],领高州刺史,又改领汀州,又迁右神武大将军,领康州团练使。每国家举大礼及有营缮,中正必达灵命,以药金银为献,前后累巨万数。是月丙子病卒,赠镇南节度使[10],塑像景灵宫,命内押班周怀正护丧,葬事官给。乙酉,召辅臣至龙图阁,出圣祖篇翰、药金银像、什器、钱宝、花树等物及《降临内记》、《真纪》示之。丙戌,谒景灵宫。
  十二月甲午,令诸州以来年二月设酺会,用景灵宫成德音也。
  天禧元年正月二日壬寅,奉上宝册仙衣(详见《玉清昭应宫》)。丙辰,谒景灵宫。癸亥,诏重上舒州灵仙观圣祖袞服。丙寅,命宰相王旦为兖州太极观奉上册宝使,尚书右丞赵安仁副之。
  二月丁亥,设元天大圣后版位于文德殿,上亲酌献,拜,授册宝于王旦,仙衣于赵安仁。旦等跪受,奉以升辂,具卤簿仪卫,所过禁屠宰二日,官吏迎拜。至兖州,遣官三十员,袴褶前导。奉册日,上不视朝。
  三月丁未,王旦言:兖州自春亢旱,行礼之夕,降雨及尺。
  四月庚午,王旦至自兖州。乙亥,出圣祖神化金宝牌分给京城市观,及天下名山牌,
  长二寸许,广寸许,面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背文曰『永镇福地』。其周郭皆隐起蛇龙华葩之状,封以绛囊漆匣,上亲题置之。
  五月戊午,知明州刘焯言:『诸州天庆观圣祖殿,请令群官到任、得替洎朔望,并斋洁朝拜奉辞。』从之。
  天禧二年三月丁巳,景灵宫判官、知制诰刘筠请令礼仪院、宗正寺约唐朝《太清祠令》撰集《景灵宫祠令》,付本司遵守。从之。筠又言:『兖州景灵宫太极观事体尤盛,亦望别赐撰集,永使遵守。』诏付礼仪院。
  九月丁卯,册皇太子。壬申,皇太子谒玉清昭应宫、景灵宫。
  三年三月戊午,内出《圣祖降临记》示宰臣。
  四月癸巳,谒景灵宫。
  五月戊申,召宗室、近臣、馆阁、三司、谏官、御史法官、京府官诣真游殿观道像,各赐《圣祖降临记》一函。
  八月己亥,大会道释于天安殿,凡万三千八十六人。先是,建道场。是日,上亲临视,以药银铸大钱,面赐之。
  十一月己巳,谒景灵宫。庚午,享太庙。辛未,合祭天地于南郊。
  十二月戊戌,谒景灵宫。
  四年四月戊戌,谒启圣院太宗神御殿,遂谒景灵宫。
  八月丙戌,谒景灵宫。
  十月戊子,礼仪院言:『每岁十月十五日朝拜景灵宫。今缘祭神州地祇,奏告在散斋之内。请权罢朝拜,至日令官使行酌献之礼。』从之。甲午,赐天下宫观《大中祥符降圣记》各一本。
五年七月戊寅,新作景灵宫万岁殿,为上本命祈福也。

崇奉五岳
  大中祥符二年八月,秘书丞董温其上言:『汉以霍山为南岳,望令寿州长吏春秋致祀。』诏礼官与崇文院检讨详定。上奏曰:『按《尔雅》云:「江南衡山。」注云:「霍山为南岳。」注云:「即天柱山,潜水出此。」则非特霍山为南岳。舜五月南巡狩,周之王制,皆以衡山为南岳,惟汉武帝以衡山辽远,取谶纬之说而祭潜霍。至隋,复以衡山为南岳。况奉祀巳久,国家疆宇复广,难以改制。其霍山如有祈请及特致祭,即委州县奉行。』从之。
  四年正月,上祀汾阴回。二月乙丑,次河中,加号西岳金天王曰顺圣金天王,遣鸿胪少卿裴庄祭告。己巳,次华阴县。庚午,谒顺圣金天王庙,群臣陪位。庙垣内外列黄麾仗,遣官分奠庙内诸神。
  五月乙未,诏加上东岳曰天齐仁圣帝,南岳曰司天昭圣帝,西岳曰金天顺圣帝,北岳曰安天元圣帝,中岳曰中天崇圣帝,命翰林学士李宗谔、龙图直学士陈彭年与礼官详定仪注[11],又作《奉神述》,备纪崇奉之意。
  七月庚辰[12],详定所言:『皇帝临轩,册五岳。参详旧典,无作乐之仪。』上曰:『凡大朝会,公卿出入尚作乐。且礼缘人情,宜令有司别撰乐章。』王旦曰:『册案当于门外设次,俟入则乐作。』从之。诏丁谓、李宗谔与礼官详定五岳衣冠制度及崇饰神像之礼。
  九月辛卯,命资政殿学士、刑部尚书向敏中为东岳奉册使,兵部郎中、龙图阁待制孙奭副之;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薛映为南岳奉册使,给事中钱惟演副之;翰林学士、工部侍郎、知制诰晁迥为西岳奉册使,刑部郎中、龙图阁待制查道副之;右谏议大夫、龙图差阁直学士陈彭年为中岳奉册使,光禄少卿沈继宗副之。其玉册如宗庙谥册之制。
  据李攸编《本朝事实》云:册用珉玉,长尺二寸,阔一尺二分,量文之多少,联以金绳,首尾结缔,前后四枚,刻龙缕金,若捧护之状。藉以绵褥,覆以红罗,泥金夹帊。册匣长广,取足容册,涂以朱漆。金装起突,龙凤金锁。匣上以红罗绣盘龙蹙金忆覆之,承以金装长竿床,金龙首,金鱼钓籍。匣以锦缘,席锦褥。其纽红丝为绦,以萦匣。册案涂朱漆,覆以红罗销金衣。其宝门下省造[13]。
  十月戊申[14],有司设五岳册使一品卤簿及授册黄麾仗于乾元门外,各依方所,又设载册辂及袞冕舆于乾元门外,群臣朝服序班,仗卫如元会仪。上服袞冕御乾元殿,中书侍郎引五岳玉册,尚衣奉御奉袞冕升殿,上为之兴。奉册使、副班于香案前,侍中宣制曰:『今加上五岳帝号,遣卿等持节奉册展礼。』咸承制再拜。奉册使以次升,自东阶受册于御座前,降西阶;副使授袞冕于丹墀,玉册至乾元门,列黄麾仗,设登歌。奉册于车,袞冕于舆,使、副袴褶骑从,遣官三十员前导。及门,奉置幄次,以州长吏以下充祀官。致祭毕,奉册、袞冕置殿内。
  按《事实》又云[15]:在路一品已下并避路。至岳下,礼直官引册使等自幄次奉玉册、袞冕由正门入,乐作,升殿,置殿室门西褥位,乐止。玉册在前,袞冕次之,使、副并列其后。礼生再拜,应殿下官属皆再拜,礼直官引册使当神座前俯伏跪,称说『太尉、具衔某奉敕加上某岳某帝懿号、玉册、袞冕。』言讫,兴,摄中书令俯伏跪读。
  十一月,诏加上东岳淑明后、南岳景明后、西岳肃明后、北岳靖明后、中岳贞明后之号,仍遣官祭告。
  五年七月戊辰,新作保康门于朱雀门之东,徙汴河广济桥于大相国寺前,榜曰『延安』,又作桥跨惠民河,榜曰『安国』。时将建观以奉五岳,故辟此门。寻命修玉清官使丁谓等就奉节、致远三营地,及填乾地之西偏兴筑,内侍邓守恩董其役。
  《实录》于八月己未书,命中使邓守恩修五岳观。九月丁亥又书:初建五岳观于南薰门內之东偏。既云修,又云初建,不知何也。今从本志及《会要》联书之。
  六年四月,幸新修五岳观,赐官吏器币、工徒缗钱有差。
  七年六月庚午夜,京师新作五岳观东北,黑云中见星如昼,有灵祗、旌纛、甲仗之状,观者喧怖。修观使丁谓以闻,诏建道场。
  九月辛丑,幸五岳观,宴从官,赐兵匠缗、帛有差。翌日上梁,又命宗室、辅臣往观,复赐许百司休务,士庶行乐。赐观名曰『会灵』。
  八年三月甲午,上作诸岳祭告文,皆遣使刻石于庙中。
  四月戊午,丁谓言:『会灵观颂、记,望赐御书。』从之。
  八月癸未,陈州言知州、枢密直学士、礼部尚书张咏卒。咏临终奏疏言:『不当造宫观,竭天下之财,伤生民之命。此贼臣丁谓诳惑陛下。乞斩谓头置国门,以谢天下,然后斩咏头,置丁谓之门以谢谓。』上亦不以为忤云。乙未,以林特兼管勾会灵观事。
  十一月丁巳,上幸会灵观,宴近臣于祝禧殿,赐兵匠缗钱有差。
  九年正月丙辰,置会灵观使,以参知政事丁谓为之,仍加刑部尚书。己未,上诣会灵观焚香,命有司以朝拜之礼为式。
  五月丙辰,以景灵宫会灵等成,群臣称贺。
  会灵观宇区数,本志阙之。当考。
  六月戊寅,幸会灵观酌献,宴从官于祝禧殿。
  七月丙辰,谒会灵观。
  八月丙子,置会灵观副使,以翰林学士李迪为之。又置判官,以知制诰乐黄目为之。
  九月,命乐黄自权知开封府,改命盛度为会灵观判官。
  天禧元年正月丙辰,幸会灵观。
  二月戊寅,上作《会灵观铭。》
  三月戊午,以枢密使王钦若为会灵观使。会灵初置使,命参知政事兼领,于是王曾次当为之。钦若方挟符瑞固恩宠,意欲得此,曾因恳辞焉。上颇不怿,谓曾曰:『大臣宜傅会国事,何遽自异耶?』曾顿首谢曰:『君从谏为明,臣尽忠为义。陛下不知臣驽病,使待罪政府;臣知义而已,不知异也。』
  十二月。初,加上五岳帝号,有册无宝。是岁,始诏刻玉。丁亥,令会灵观使王钦若奉安于本殿。
  三年二月丙辰,宰相王钦若上《会灵志》百卷,上制叙,名《五岳广闻记》。
  四月甲午,幸会灵观。
仁宗皇祐五年正月丁巳,会灵观火,居宇神像悉被焚,独三圣御容得存。乃诏权奉安于景灵宫,更名集禧观。

谒太清官
  大中祥符六年七月己酉,亳州官吏父老三千三百六十人诣阙[16],请车驾朝谒太清宫。召对崇政殿,慰赐之。丁巳,文武群臣上表,请车驾幸亳州谒太清宫。诏许之。
  八月庚申朔,诏以来春亲谒亳州太清宫,先于东京置坛,回日恭谢天地,如南郊之制。辛酉,以参知政事丁谓为奉祀经度制置使,翰林学士陈彭年副之。谓仍判亳州。又命五使,及遣计度刍粮、详定仪注、部修行宫、治道、增置亳州官属,如汾阴之制。丙寅,禁太清官五里内樵采。亳州罪人至徒罪者[17],送邻州裁断[18]。庚午,诏加上真元皇帝号曰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礼仪院请朝谒太清宫日,设宫悬二十架,牙盘、素馔、樽罍、笾豆,悉如朝元殿恭谢之制,玉用四圭有邸,币用碧,一献饮福,邻州长吏、亳州贡举人、本宫道士悉陪位。诏改用苍璧,备三献,以尽严恭。余从之。又言:『圣号、册宝请就醮坛天宝台下,以石匮封秘。中设玉匮,长广二尺,高如之。检厚一寸二分,刻金绳道五,封以金泥,印以受命宝。石匮三层,各长五尺三寸,下层高二尺,中层半之,上层为盖,皆刻深四分,填以石泥,印以天下同文宝。』奏可。
  十月己丑,诏朝谒太清宫。自离京至奉祀以前不得举乐,所过州县,无令乐人来迎。河北运使李士衡贡助奉祀丝绵缣帛各二十万,诏奖之。丁卯,三司借内藏库钱帛五十万,以备奉祀赏给。亳州言太清宫桧再生,真源县粟麦再实。上作歌示近臣。甲戌,命直集贤院石中立等修车驾所过图经,以备顾问。龙图阁待制孙奭上疏言:『陛下封泰山,祀汾阴,躬谒陵寝,今又将祠太清宫。外议籍籍,以谓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岂以明皇为令德之主耶?甚不然也。明皇祸败之迹,有足为深戒者,非独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怀奸以事陛下者也。明皇之无道,亦无敢言者。及奔至马嵬,军士已诛杨国忠,请矫诏之罪,乃始谕以烛理不明,寄任失所。当时虽有罪已之言,觉悟已晚,何所及也?臣愿陛下早自觉悟,抑损虚怀,斥远邪佞,罢兴土木,不袭危乱之迹,无为明皇不及之悔,此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帝以为:『封泰山、祀汾阴、上陵寝、祠老子非始于明皇,《开元礼》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宝之乱举谓为非也。秦为无道甚矣,今官名、诏令、郡县犹袭秦旧,岂以人而废言乎?』作《解疑论》以示群臣。然知奭朴忠,虽其言切直,容之弗斥也。
  十一月甲寅,丁谓自亳州来朝,献芝草三万七千余本。
  十二月丙寅,以兵部尚书寇准权东京留守,入内都知阎承翰都大管勾大内公事,权
  三司使林特为行在三司使。辛巳[19],以翰林学士王曾摄御史大夫,为考制度使;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段晔摄中丞副之[20]。知制诰钱惟演等编次迎驾父老及州县系囚,右谏议大夫慎从吉等详定词状,惟不置编次贡奉。壬申,酌献天书于朝元殿,遂告玉清昭应宫及太庙。
  七年正月壬寅,车驾奉天书发京师。禁天下屠宰十日。丙午,至奉元宫,斋于延禧殿。判亳州丁谓献白鹿一、灵芝九万五千本。丁未,奉祀经度知制副使陈彭年诣宫殿,大醮。戊申,奉圣号、册宝于庭,拜授摄太尉王旦,持节载以玉辂诣宫奉上。摄中书令丁谓读讫,置玉匮中。己酉三鼓,具法驾赴宫。时密雪骤霁,自奉元至太清十余里,夹道设笼灯燎台,左右执炬间之,焜耀如昼。五鼓,上奉玉币酌献,读册文,令太尉封石匮。又遣分献本宫之元中法师、三师、真武张天师,本殿之文子通元真人,列子冲虚至德真人,庚桑子洞灵真人,庄子南华真人,唐明皇、文宗并如从祀例。又遣宰相等荐献真源观之三清灵宝天尊、先天观之元始天尊、元母经师、广灵宫之先天太皇、洞霄宫之先天太后、龙女。币色三,清灵宝、元始用碧,太皇用苍,元母白,皆如太祀礼,余同从祀。上又诣先天观、洞霄宫、广灵宫行香,复至太清宫、真源观周览,还奉元宫,赐赦亳州及车驾所经,流以下罪并释之,死罪奏裁;给复一年半,永减岁赋十之二。升亳州为集庆军,改真源县曰卫真县,给复二年;奉元宫曰明道宫,赐道士、女官紫服、师名,披度者八十人。诏三官正殿,庶民不得辄升;官吏非朝修,止拜庭中。上作《朝谒颂》、《先天太后老君像真武赞》,命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平章事向敏中撰《亲祀颂》,并刻于石。司天言含誉星见,帝作歌,赐近臣属和。庚戌,发卫真县,次亳州,谒圣祖殿,御奉元均庆楼,赐酺三日。壬子,以顺祖惠元皇帝忌,罢赐酺。诏缘路置顿,侵民田者,并据顷亩之数给复二年;其须永占者,优给其直。给亳州公用钱岁七十万、酒月十斛。甲寅,发亳州。乙卯,次应天府。天书升辇,有云五色如花木,又黄云如人连袂,翊辂而行。占云者云:『如花木者,木旺与德相生;如人连袂色黄者,子孙分土延祚之兆也。』扶持使赵安仁请播为乐章,以备酌献。从之。丙辰,升应天府为西京,正殿榜以『归德』。仍赦境内及东畿。车驾所过县,流以下罪并放。追赠太祖幕府元勋僚旧及录常参官逮事者,并进秩。欲授子孙者亦听。除民干食盐钱。御重熙颁庆楼观酺,凡三日。改圣祖殿为鸿庆宫。
  二月丁巳朔,发南京。戊午,次襄邑县,皇子来朝。庚辰,次陈留县。辛酉,车驾至自亳州。乙丑,诏:『自今天书在朝元殿,车驾由右升龙门入;自东上閤门,就东阶赴殿焚香,无陟广庭,以尽严恭之意。所司著为定式。』戊辰,大风扬沙砾五日。习仪于恭谢坛,有坠帻者。己巳,上宿斋于玉清昭应宫之集禧殿。庚午,行荐献之礼,遂入太庙。辛未,享六室。壬申,恭谢天地于东郊,还,御乾元门,大赦内外。文武官悉加恩,诸路蠲放租赋有差。癸酉,以吏部员外郎、知制诰李迪知亳州。壬午,开封府言:筑恭谢天地坛,
  占民田四十八顷。诏给直外,赐钱三千万,仍蠲其租。
  三月庚寅,以奉祀礼成,大宴含元殿。甲午,群臣以次加恩。
四月乙亥,亳州言:自车驾临幸后,民复业者一千三百。

建宫殿

诏西京建太祖神御殿
  景德四年正月,车驾朝陵。己巳,还至西京。癸酉,诏就西京建太祖神御殿。
  大中祥符二年六月,起玉清昭应宫。知制诰王曾上疏谏,又曰:『并睹西京造太祖影殿,东岳置会真之宫,计其工庸,亦皆不啻中人百家之产,然于尊祖礼神则盛矣,其于邦国大计,则犹未足以为当时之急务也。』(详见《玉清昭应宫》)
  四年三月,车驾自汾阴祀毕,还。己卯,入西京。甲申,幸应天禅院,赐监修太祖神御殿官及工匠、将士衣服、缗钱。
  天禧元年五月,西京应天禅院太祖皇帝神御殿成,为屋凡九百七十一区。己未,命宰相向敏中为奉安圣容礼仪使,入内都知张景宗管勾迎奉,左谏议大夫戚纶告永昌陵。癸亥,以枢密使王钦若为奉安太祖圣容礼仪使,赞导乘舆。乙丑,自禁中奉圣容赴文德殿,备仪卫,教坊乐前导。丙寅,上服靴袍酌献。礼毕,奉以升采舆而行,具卤簿鼓吹、道释威仪。上出次奉辞,群臣班辞于琼林苑门外。奉安日,上不视朝。自是正至朔望,令留司京府官诣殿焚香,及别于正月择日朝拜,忌日就院设斋行香。
  六月壬申,德音:降西京死罪囚,流以下释之;父老年八十者赐茶帛,除其课役。己丑,向敏中至自西京。
  据李攸所编《宋朝事实》载,天禧元年六月五日,奉安太祖绘像。德音:『门下:奉先昭孝,列辟之大猷;宥过惟仁,前经之格训。朕缵承鸿绪,奄宅中区,曷尝不念王业之艰难,荷中枋之眷祐?克洽至宁之治,弥增永慕之怀。虽洛师定鼎之都,实艺祖诞灵之壤。兴王之气,始兆于丕祥;布金之园,聿新于崇矩。爰备彰施之彩,处图眸穆之容。临遣辅臣,奉安秘宇。苾芬之荐,既获罄于严宫;滂霈之恩,宜曲覃于众庶云云。于戏!贻谋锡羡,适仰于威神:布德均禧,裨周于京邑。庶协无疆之庆,诞昭追远之仪。告于明庭,咸体朕意。』
  三年十二月丙申,令西京增给应天禅院常住钱日三千,从冯拯之请也。
  
诏诸州府军监建天庆观
  大中祥符二年十月甲午,诏诸路州、府、军、监、关、县择官地建道观,悉以『天庆』为额。民有愿舍地材创盖者亦听。先是,道教之行,时罕习尚,惟江西、剑南人素崇重。及是,天下始遍有道像矣。殿中侍御史张士逊上言:『今营造竞起,远近不胜其扰。愿因诸旧观为之。』诏从其请。
  
建祥源观
  天禧二年闰四月。先是皇城司言:『拱圣营之西南,自去年营卒有见龟蛇者,因就建真武祠。今泉源祠侧汲之不竭,疫疠者饮之多愈。』甲寅,诏即其地建道观,以『祥源』为名,士女奔走,徒跣瞻拜。屯田员外郎、判度支勾院河南任布言:『明朝不宜以神怪炫愚俗。』不报。癸亥,诏祥源观先营正殿及三小殿,余俟来年兴葺。丁卯,命宰臣王钦若管勾修祥源观事。右正言刘烨言:『前世言圣水者皆诡妄不经。今盛夏亢阳,不宜兴土木,以营不急。』疏入,不报。
  五月六日丁未,加号真武将军曰真武灵应真君。
  八月庚寅朔,幸祥源观。
  九月,祥源观成。观宇凡六百一十三区,以监修内臣东染院使邓守恩为崇仪使。
  三年四月甲午,幸祥源观。
  三年十二月壬寅,幸祥源观。
  四年十一月己巳,以枢密副使钱惟演为都大管勾祥源观公事。惟演先领会灵观使,于是乞改命大臣,故特置此职。十二月己卯,给祥源观公用钱月五十千。
  五年十月戊申,祥源观成,总为屋六百一十三区。都大管勾观事、枢密副使钱惟演加工部尚书。惟演诣承明殿纳告敕,上不许,复令中使就第赐之。昭宣使、嘉州防御使、入内都大管勾祥源观事张景宗为宣政使;内殿崇班皇太子宫都监雷允恭、内殿崇班皇太子宫祗侯刘从愿并为内殿承制;入内东头供奉官史崇信为内殿崇班,并以祥源观功毕赏劳也。仍以从愿、崇信同管勾观事。
仁宗至和元年四月,祥源观火。

校勘记
[1]请准例 原本脱『请』字,据《长编》卷七十九补。
[2]请以 原本作『请于』,不通。据《长编》卷七十九改。
[3]壬申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七十九补。
[4]祀仪 原本『仪』字作墨丁,《长编》卷七十九亦阙此字。兹据文意补。
[5]乙未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八十二补。
[6]会灵观 原本脱此三字,据《长编》卷八十五补。
[7]会灵观 原本脱此三字,据《长编》卷八十七补。
[8]他县 原本作『七县』,据《长编》卷八十七改。
[9]右武卫 《长编》卷八十八作『左武卫』。
[10]镇南 《长编》卷八十八作『镇海』。
[11]礼官 原本作『仪官』,据《长编》卷七十五改。
[12]七月 原本作『六月』,按:《长编》此事在七月,且六月无庚辰日,据《长编》卷七十六改。
[13]自『据李攸编』至『门下省造』 凡二百四十一字,《长编》卷七十六原句之下阙。
[14]十月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七十六补。
[15]按事实又云 以下一百二十字,《长编》卷七十六原句之下阙。
[16]三千 《长编》卷八十一作『二千』。
[17]至徒罪者 《长编》卷八十一作『至死者』。
[18]邻州 原本『邻』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八十一补。
[19]辛巳 原本作『辛未』,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20]段晔 原本作『邓□』,据《长编》卷八十一改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一
真宗皇帝

圣德
  咸平元年十月己酉,崇政殿视事,至午而罢。上自即位,每旦御前殿,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及请对官以次奏事,至辰后还宫进食,少时复出,御后殿视诸司事,或阅军士,校试武艺,日中而罢。夜则召儒臣询问得失,或至夜分还宫,其后率以为常。
  《圣政录》云:『召侍讲、读学士。』按:二年七月,初置讲学士,此时未有。今改为儒臣,庶不相妨。
  十一月戊午,上谓辅臣曰:『国家所谨,俭约为先。节用爱人,民俗自化。』张齐贤曰:『《书》称大禹克俭于家。老氏三宝,俭居其一。上之所好,下必从之。好俭则国有余财,下不僭则家有余赀,自然廉让兴行,盗贼鲜少,蚩蚩之民,登于富寿。臣等恭闻圣训,期共遵守。』
  四年八月壬子,上观稼北郊,宴射于含芳园。都人望见乘舆,抃跃称万岁。吕蒙正曰:『车驾游幸,百姓欢呼,如此物情,不可强致,盖陛下临御五年,务行仁恤,所以中外感悦。』上曰:『下民但不扰之,自然快乐。』蒙正又曰:『今秋大稔,太平无象,时和岁丰,即为上瑞。』上曰:『朕以边事未宁,劳民供馈,盖不获已也。苟能选将练兵,驱攘外侮,使不敢侵掠,则近边之民,亦获安泰矣。』
  十月,上语近臣曰:『近者庆州地再震。昨司天奏:荧惑犯舆鬼,□秦分野[1],时当有灾。宜戒边将以静。且上天垂象示戒,惟虑不知。今既知之,可不恐惧修省?』知枢密院王继英曰:『妖不胜德。』上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枢密院陈尧叟曰:『天文谪见,实欲昭示时君。楚庄王惧无灾,政恐其获罪于天,弗容自警尔。今陛下克己爱民,常虑一物失所。河防十余溢而不决,岁复大稔,此圣德格天所致也。』上曰:『天不欲困生灵耳,岂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须防戒。如荆、河比年艰食,灾沴滋甚,尤可恤之。』庚戌,上以陕西二十三州图示辅臣,历指山川险易、蕃部居处,又指秦州曰:『此处在陇山之外,号为富庶,且与西北接畛[2]。昨已命张雍出守,冀其绥抚有方也。』次复指殿北壁灵州图曰:『此冯业所画,颇为周悉。山川形势如此,安得智勇之士为朕守之乎?』又指南壁甘、伊、凉等州图及东壁幽州已北图,上曰:『北方所据地,南北千五百里,东西九百里,封域非广也,而燕、蓟沦陷,深可惜耳。』
  五年十一月壬寅,合祭天地于圆丘,大赦诸路欠咸平四年已前残税、河北河东欠五年贷粮并天下逋负;昇州、广德军率分钱;洪、筠州、临江军酒曲脚钱;婺州竹园虚收孳生竹四十亿六千一百五十一万,悉除之。
  六年十一月甲寅,有星孛于井、鬼,大如杯,色青白,光芒四尺余,犯五诸侯,历五车入参,凡三十余日没。上谓宰相曰:『垂象如此,其咎安在?』李沆曰:『陛下修德布政,实无所阙,恐分野有灾耳。』上曰:『朕德薄致兹谪见,大惧灾及吾民。密迩诞辰,宜罢称觞之会,以答天谴。』沆曰:『星文变异,陛下克谨天戒,此甚盛德也。然其咎乃属臣等。至于寰海上寿,礼不可废。且边塞未宁,大兵在境,所虑物情罔测。』固请不已,乃许之。
  景德四年十一月辛巳,上谓王旦等曰:『昨暮雪降遽止,朕忧其未足,夜分使人于宫庭视之,乃云复降,其势甚密,今果盈尺。来岁麦苗,应有望也。朕每念稼穑艰难,尝与邢昺言:力田者多值灾沴。昺云:民之灾患大约有四,一曰人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牛瘴。必岁有其一,但或轻或重耳。四事之害,旱暵为甚。盖田无畎浍,悉不可救,所损必尽,即《传》所谓天灾流行、国家代有者也。昺久居田里,尤熟农事,自云验之多矣。比岁稼穑屡稔,朕常以灾沴为虑。兼闻今年宿麦甚广,得此时雪,农家无冬旱之忧也。』遂赐近臣饮于中书,又宴馆阁官于崇文殿。上作《瑞雪》诗,令三馆即席和进,两制次日来上。
  
圣学
  咸平元年正月,上访群臣通经义者,判国子监李至以直讲崔颐正对。上曰:『朕宫中无事,乐闻讲论。』因命颐正于后苑讲《尚书·大禹谟》,赐五品服。他日,谓辅臣曰:『颐正讲诵甚精,卿等更于班行中选经明行修之士一二人,具以名闻。』自是,日令颐正赴御书院待对,讲《尚书》至十卷。
  咸平六年闰三月,诏三馆写四部书二本来上,一置之禁中之龙图阁,一置后苑之太清楼,以备观览。
  七月,上幸国子监,召学官崔偓佺讲《尚书·大禹谟》。还,幸崇文院,登秘阁,观太宗圣制墨迹,恻怆久之。赐秘书监祭酒以下器币。偓佺,颐正弟也。丙午,置翰林侍讲学士,以兵部侍郎杨徽之、户部侍郎夏侯峤、工部郎中吕文仲为之。置翰林侍读学士,以国子祭酒邢昺为之。初,太宗命文仲为翰林侍读,寓直禁中,以备顾问。然名秩未崇。上奉先志,特建此职,择老儒旧德以充其选,班秩次翰林学士,禄赐如之。设直庐于秘阁,侍读更直,侍讲长上,日给上食珍膳,夜则迭宿,令监馆阁书籍。中使刘崇超日具当宿官
  名,于内东门进入。自是多召对询访,或至中夕焉。
  景德二年四月戊戌,幸龙图阁,近臣毕集。阅太宗御书,又观诸阁图画。阁藏太宗御书五千一百十五卷轴,下设六阁:经典阁三千七百六十三卷,史传阁八千二十一卷,子书阁一万三千六十二卷,文集阁八千三十一卷,天文阁二千五百六十四卷,图画阁一千四百二十一轴、卷、册。上曰:『朕退朝之暇,无所用心,聚此图书,以自娱耳。』
  四年三月,上召辅臣登太清楼,阅视太宗御书。又至景福玉宸殿、翔鸾仪凤阁。玉宸乃上宴息之所,中施御榻帷帐,皆黄缯为之,无文采之饰。殿东、西聚书八千余卷。上曰:『此惟正经、正史屡校定者,小说他书不与焉。』
  大中祥符四年九月丙子,秘书监向敏中等请集御制藏于馆阁,从之。仍诏不得与太宗御集同处。于是内出杂文篇什付敏中等,各以类分,其继作即续附之。
  天禧元年二月辛卯,召太子中允、直龙图阁冯元讲《易》于宣和门之北阁,侍制查道、李虚己、李行简与焉。自是听政之暇,率以为常。因数访大臣能否,而行简无所怨昵,必尽称道其长,人推为长者。
  天禧四年十一月戊午,上御龙图阁,召近臣观圣制文论、歌诗。上曰:『朕听览之暇,以翰墨自娱,虽不足垂范,亦平生游心于此。』丁谓等言:『圣制广大,宜有宣布。请镂板以传不朽。』许之。遂宴于资政殿。庚申,内出圣制七百二十卷示辅臣。壬戌,宰相等言:『圣制已约分部秩,望令雕板摹印,颁赐馆阁及道释经藏、名山胜境。乃命内臣规度禁中严净之所,别创殿阁缄藏。』诏可。寻于龙图阁后修筑,命入内都知张景宗、副使都知邓守恩管勾,是为天章阁。
仁宗乾兴元年三月丙子,赐群臣御飞白书各一轴。上始未尝好为飞白书,一日至真宗灵御前,见所陈飞白笔,遂取而试书,体势遒劲,有如夙习,因以分赐焉。戊寅,中书请自禫祭后,只日于崇政殿或承明殿视事,双日如先帝故事,前后殿皆不坐。诏双日虽不视事,亦当宣召近臣入侍讲读,冀不废学也。

政迹
  至道三年十二月。国初罢节镇统支郡,以转运使领诸路事。其合、别未有定制。京西或为两路;河北既分南路,又分东西路;陕西分为陕西河北、西南两路,又为陕府西北路;淮南分为西路;江南分为东、西路;荆湖两路或通置一使;两浙或为东北路,其西南路实兼福建;剑南初曰西川,后分峡路,西川又分东、西路,寻并之。是岁,始定为十五路,一曰京东路,二曰京西路,三曰河北路,四曰河东路,五曰陕西路,六曰淮南路,七曰江南路,八曰荆湖南路[3],九曰荆湖北路[4],十曰两浙路,十一曰福建路,十二曰西
  川路,十三曰峡路,十四曰广南东路,十五曰广南西路。
  咸平二年三月戊辰,荆湖南、北路始置两使。
  凡租税,有谷、帛、金铁、物产四类。谷之品七,一曰粟,二曰稻,三曰麦,四曰黍,五曰稌,六曰菽,七曰杂子。布帛丝绵之品十,一曰罗,二曰绫,三曰绢,四曰纱,五曰絁,六曰绸,七曰杂折,八曰丝线,九曰绵,十曰帛。金铁之品四,一曰金,二曰银,三曰铁腊,四曰铜铁。物产之品六,一曰六畜,二曰齿革翎毛,三曰茶盐,四曰竹木麻草萏茭,五曰果药油纸薪炭漆蜡,六日杂物。至道末,岁收谷二千一百七十一万七十余石,钱四百六十五万贯,绢一百六十二万余疋,绸絁二十七万二千余疋,丝线一百四十一万余两,绵五百一十七万余两,茶四十九万斤,刍茭三千万围,蒿二百六十八万围,薪二十八万束,炭五十万秤,鹅翎杂翎六十一万余茎,箭于八十七万只,黄蜡三十余万斤,此皆逾十万数者,他不复纪。
  咸平二年七月,宰相张齐贤请给外任官职田。诏三馆、秘阁检讨故事,申定其制,以官庄及远年逃田充,悉免其税。佃户以浮客充,所得课租均分,如乡户例。州县长吏给十之五,自余差给。其两京大藩府四十顷,次藩镇三十五顷,防御、团练州三十顷,中上刺史州二十顷,下州及军、监十五顷,边远小州、上县十顷,中县八顷,下县七顷。转运使、副使十顷,兵马都监、监押、寨主、厘务官、录事参军、判司农寺,比通判、幕职之数而均给之。初,三司欲令职田户依例输纳,虞部郎中杜镐等言:推寻故事,历代并无输税之文。乃止。
  三年十二月。河北、河东强壮,自五代时瀛、霸诸州已有之。是岁,始诏河北民家二丁、三丁籍一,四丁、五丁籍二,六丁、七丁籍三,八丁以上籍四为强壮,五百人为指挥,置指挥使。百人为都,置正副都头二人、节级四人。所在置籍。择善射者第补校长,听自置。马胜甲者,蠲其户役。寻募其勇敢团结附大军为栅官,给铠甲。
  此据《两朝兵志》,《实录》无之。团结勇敢附大军,《志》又在明年,今亦附见。
  四月九月庚寅,诏陕西民家出一丁,号保毅军,给资粮,与正兵分戍守城垒,遣御史吴蒨与转运使同主其事。凡得六万八千七百九十五人。其缘边军士先选中者,并升为禁军,号保捷。
  咸平元年,初置秦州极边保毅,事见年末吴蒨奏所请保毅军数。《实录》在明年正月己酉,今并书。
  景德二年七月甲子,诏复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博通坟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武足安边洞明韬略、运筹决胜军谋宏远、才任边寄等科,令尚书吏部传告诸路,许文武群臣、草泽隐逸之士来应,委中书门下先加考试,如器业可观,具名闻奏。时上谓寇准等曰:『方今文武多士,岂无材识优异未升进者耶?至于将帅之佐,尤难得人。前代试以制策,观其能否,用求实材,亦为国之远图也。』因出唐朝制科之目,采其六用之。
  三年正月,始置常平仓。先是,言事者以为水旱灾沴有备无患,古有常平仓,今可复置。请于京东西、河东、陕西、江淮、两浙计户口多少量留上供钱,自千至二万贯,令转运使每州择清干官主之,专委司农寺总领,三司无得辄用。每岁夏秋,准市估加钱收籴。贵则减价出粜,俟十年有增羡,则以本钱还三司。诏三司集议,请如所奏,而缘边不增置。于是司农官吏创廨舍,藏籍帐,度支别置常平仓案,大率万户岁余万石,止于五万石,或三年以上不经粜,则回充粮廪,别以新粟补之。
  四年七月癸巳,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先是,上出笔记六事,指其一谓王旦曰:『勤恤民隐,遴柬庶官,朕无日不念也。所虑四方刑狱官吏未尽得人,一夫受冤,即召灾沴。今军民事务虽有转运使,且地远无由知。先帝常选朝臣为诸路提点刑狱,今可复置,仍以使臣副之。』先命中书、枢密院择官具名进内。上曰:『河北、陕西地控边要,尤须得人,取性度平和有执守者。』故亲选太常博士陈纶、李及,自余拟名以闻,咸引对于长春殿,遣之所至,专察视内禁审详案牒,州郡不得迎送。聚会所部,每旬具囚系犯,由讯鞠次第申报,常检举催督。在系久者,即驰往案问。出入人罪者,移牒覆勘,劾官吏以闻。诸色词诉逐州断遣不当、已经转运使披断未允者,并收接施行。官吏贪浊弛慢者,具名以闻。敢有庇匿,并当加罪。仍借绯紫,以三年为任,增给缗钱如转运使之数。内出御前印纸为历,书其绩效,中书、枢密院集其名,代还考课,议功行赏。如刑狱枉滥、不能摘举官吏旷弛、不能弹奏务从畏避者,置以深罪。
  八月壬寅。自罢兵之后[5],议者颇以国马烦耗,岁费缣缯,虽市得尤众,而损失亦多。知枢密院事陈尧叟独谓:『群牧之设[6],国家巨防。今愚浅之说以马为不急之务,则士卒亦当遣而还农也。』作《群牧议》以献[7],勒石大名监。乙巳,制群牧制置使,命尧叟兼之。尧叟初为群牧使,及掌枢密,即罢其任。于是内侍副都知阎承翰为都监。尧叟自陈职居近密,而与承翰联事,合避物议。上曰:『国马戎事之本,宜得大臣总领,不可避也。』尧叟寻以本司事多,请但署检,其帖牒委使、副、判官印署施行。从之。寻又增置判官之员。
  增置判官在九月丁亥,今并书之。
  咸平元年七月。先是,有诏诸路课民种桑枣。广西转运使陈尧叟上言曰:『臣所部诸州,土风本异,田多山石,地少桑蚕。昔云八蚕之绵,谅非五岭之俗。度其所产,恐在安南。今其民除耕水田外,地利之博者,惟麻耳。麻苎所种,与桑柘不殊。既成宿根,旋擢新干矣。枝叶裁茂则刈获是闻,周岁之间三收其苎。复因其本十年不衰,始离田畴,即可纺绩。然布之出,每端止售百钱,盖织者众而市者少故也。有遗利而民艰资。今臣以国家军须所急布帛为先,因劝谕部民广植麻苎,以钱盐折变收市之。未及二年,已得三十七万余疋。自朝廷克平交广,布帛之供,岁止及万,较今所得,何止十倍其多?今树艺之民相率竞劝,杼柚之功日以滋广。欲自今许以所种麻苎顷亩折桑枣之数,诸县令、佐依例书历为课,民以布赴官卖者,免其算税。如此则布帛上供,泉货下流,公私交济,其利甚溥。』诏从之。
二年四月。先是,左正言耿望知襄州,建议襄阳县有淳河,旧作堤截水入官渠,溉民田三千顷;宜城县有蛮河,溉田七百顷,又有屯田三百余顷。请于旧地兼括荒田,置营田上、中、下三务,调夫五百筑堤,仍集邻州兵,每务二百,荆湖市牛七百头分给之。上曰:『屯田之废久矣,苟如此,亦足为劝农之始。』今望躬按视。即以望为右司谏、直史馆、京西转运使,与副使朱台符并兼本路制置营田事。是岁,种稻三百余顷。望初请以大理寺丞武程总营田务事。程上疏言其不便,诏移程于它郡,别选官代之,俟异日务成,较其利害,取进止,行赏罚焉。汝州旧有洛阳南务,遣内园兵士种稻。雍熙中,以所收薄,且扰人,废之赋贫民。于是从台符之请复置。募民二百余户,自备耕牛,就置团长,京朝官专掌之,垦六百顷,导汝水浇溉,岁收二万三千石。
耿望除右司谏、直史馆、京西转运使,与副使朱台符兼制置营田,乃此月丙子。今并书之月末。耿望,未见。
  十月。先是,福建路不置惠民仓。库部员外郎成肃以为远俗尤宜存抚,请增置焉。戊午,诏从肃请。丙午,令诸路转运司申淳化惠民之制,岁丰熟则增价以籴,饥歉则减直而出之。
  大中祥符二年十一月丙辰,上作文武七条,赐文臣任转运使以下至知县者,武臣任部署以下至巡检者。赐幕职州县监务官《戒励敕》[8]。上谓宰臣曰:『群臣奏事,朕以职业戒之,因念汉制刺史以六条,武臣有诸葛亮七戒。朕今参求要道,以儆励君臣。又思先朝以《儒行篇》赐近臣,今可以并赐一轴。』
  咸平二年五月丁酉[9],以殿中丞鄄城马元方权户部判官,从户部使陈恕所奏也[10]。元方尝建言:『方春民乏绝时,请预给库钱,约至夏秋,令输绢于官。公私便之。』朝廷因下其法于诸道,今预买绢盖始此。
  《马元方传》:户部使陈恕奏元方为户部判官,元方言:『方春民贫,请贷库钱。至夏秋,令以绢输官。』行之,公私果便,因下其法诸路。按:元方以户部判官在咸平二年五月,后知徐州,景德元年十一月为梓州路转运使。本传、附传皆同。范镇《东斋记》云:太宗时,马元方为三司判官。建言:『方春民乏绝时,预给库钱贷之。至夏秋,令输绢于官。预买绢盖始于此。』镇所记与《元方传》同,今从之。王辟之《渑水燕谈》独云[11]:祥符初,王旭知颍州,因岁饥,出库钱贷民,约蚕熟,千输一缣。其后李士衡行之陕西,民以为便。今行天下,于岁首给之,号『和买绢』。或曰:预买始于旭也,今不取。又按『实录』,大中祥符三年闰二月己未,河北转运使李士衡言:本路给诸军帛七十万,民间罕有缗钱。常预假于豪民,出倍称之息,及期则输赋之外,先偿逋员,以是工机之利愈薄。请令官司预给帛钱,俾及时输送,则民获利而官亦足用。从之。仍令优与其直。士衡正传、附传皆云:因诏推其法于天下。范仲淹作《李士衡神道碑》亦云:为河北转运使,建言:民乏泉货,每春取绢直于豪户,其息必倍。本道岁给诸军帛七十万疋,不足则市于民。请使民预受其直,则公私交济。制从之。今行于诸道。盖马元方任三司实创此议,虽布其法于诸道,有即奉行者,亦未有即奉行者。及李士衡在河北,复以为请,始行于河北,然诸道亦未遍。其后左藏、內藏库灾,又特行于京东西。范仲淹所谓『今行于诸道』者,盖指景祐间也。行于京东西,乃祥符九年春。
  大中祥符四年六月甲子,监察御史张廓上言:『天下旷土甚多,请依唐宇文螎所奏,遣官检括土田。』上曰:『此事未可遽行。然今天下赋税不均,富者地广租轻,贫者地蹙租重,由是富者益富,贫者益贫,兹大弊也。』王旦等曰:『田赋不均,诚如圣旨。但改定之法,亦须驯致。或命近臣专领,委其择人,令自一州一县条约之,则民不扰而事必集矣。』
天禧四年九月,诏翰林侍读学士张知白、玉清昭应宫副使林特、三司使李士衡、龙图阁学士陈尧咨、枢密直学士薛映、李及、马元方、张士逊、兵部侍郎马亮、给事中李应机、王随、右谏议大夫段煜各举常参官堪钱谷任使者二人[12]。工部尚书晁迥、翰林学士杨亿、刘筠、晏殊、龙图阁直学士吕夷简、户部侍郎李维、知制诰李谘、宋绶、张师德各举文誉优长履行清洁者二人。给事中乐黄目、孙奭、右谏议大夫赵稹[13]、龙图阁待制李虚己、李行简、少府监薛颜、太常少卿赵湘各举可守大藩者二人。知制诰祖士衡、钱易、知杂御史刘煜[14]、直龙图阁鲁宗道、冯元各举堪御史者二人。诸路转运使副、劝农使各举幕职州县官堪知县者二人。限十日内具名以闻。

不强仕大臣
  景德四年六月癸丑,以枢密直学士、户部员外郎刘综知并州,同管勾并代兵马事。初,上谓冯拯等曰:『太原地控北门,今边境虽安,并要大臣镇抚。如张齐贤、温仲舒皆可任,但以其尝历枢近,受命之后,或有固辞,又须改易。宜召至中书询问,愿则授之。』及召齐贤问之,对曰:『并州重镇,兼领雁门兵马,朝廷腹心之寄也。但前知荆南、青社,皆是内地,尚为近臣所谗,欲置于旷败。今若守边镇,领武事,安敢自保无过耶?然报国之心,死而后已。异时有急难之地,敢不尽力?』复召仲舒问之,对曰:『藩方重镇,非敢有辞。但任尚书班已十年,又晚有嗣息,年皆幼稚。若得改官端揆,许挈家以往,赐以都部署添给,敢不承命?』拯等以闻。上曰:『齐贤言为人所谗,斯过矣,是皆不欲往也。勿强之。』乃命综焉。枢密直学士、吏部侍郎张咏疡生于头,颇妨巾栉,求知颍州。上以咏公直有时望,再任益部,显著声绩,不当莅小郡,令中书召问,将委以青社及真定,使自择。咏辞不就。又问金陵,咏欣然请行。辛酉,以咏知昇州。
  十月,以工部郎中、直史馆马亮为右谏议大夫、知广州。亮自昇州代还,表言松贾在淝上,求典庐、寿州,以便营奉。及请对,但曰:『如国家必有驱策,岂敢以私自便?』属初平宜贼,上问以桂、广之政,亮曰:『高谨微、高绅皆循谨,非岭外之才。宜审择其人,如张咏、刘综可也。』上曰:『咏有疾,不可远适。综在并门,寄任已重。』初欲命杨覃知广州,上察亮愿行,乃谓宰相曰:『亮之干敏,不下覃也。』故授亮。由兵部员外郎改官才数日,擢升谏垣,以重其命。
  景德三年七月,知益州张咏岁满。朝议欲以兵部员外郎、直史馆任中正代之。中正前知梓州,又新自契丹使还,上恐其惮于远适,令中书召问。中正曰:『益部重地,国家委使,敢不竭诚以报?』上嘉其自效,壬寅,擢拜枢密直学士、工部郎中、知益州。
  九月,雄州团练使何承矩以老疾,累表求解边任。上令自择其代,承矩荐安抚使李允则。丙寅,即命允则知雄州兼安抚使,改授承矩齐州团练使,便道之任。
  大中祥符三年,昇州民以知州张咏秩满,愿借留,即授工部尚书,令再任,仍赐诏奖焉。
  八月庚戊,御史中丞兼工部侍郎王嗣宗罢为耀州观察使[15]、知永兴军府兼兵马部署。上将西幸,以京兆重地,思得大臣才兼文武者镇之,因谓宰相曰:『嗣宗常自言知武事,可授兼军[16],使当此任,宜先召问,观其意。』既而嗣宗愿奉诏,即命之,又作诗赐焉。

善任藩方长吏
  咸平三年四月。初,供备库副使李允则知潭州,将行,上召谓曰:『朕在南衙,毕士安道卿家世。今以湖南属卿。』允则至潭州,除三税,假民官竹为屋,请以家财为质,发廪贱粜,奏罢新募兵出戍。于是民列允则治状,诣安抚使者请留。使者以闻,诏书奖嘉。及召还,连对三日。上曰:『毕士安不谬知人矣。』
  六年四月庚午,徙知益州、西上閤门使马知节知延州,兼鄜延驻泊部署。知节在益州,有讼龙骑卒谋变者,枝引千数。知节密捕其党,按实,止诛为魁者七人,余悉不问。请择廷臣省吏部送上供,三岁一代,而较其课。承寇乱之后,戢兵抚俗,甚著威惠。然疾恶太过,兵民有犯,多徙配它境,人颇怨惧。朝议务安远俗,恐知节不协蜀人之情,以其素有武干,故移守西边,仍手诏谕以委属之意。成都阙守,朝议难其人。上以工部侍郎、知永兴军府张咏前任在蜀,为政明肃,勤于安集,远民便之。甲申,加咏刑部侍郎,充枢密院学士、知益州。民闻咏再至,皆鼓舞自庆。
  景德四年九月辛巳,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王济改工部郎中,出知杭州。上面加慰谕,仍戒以朝廷阙失,许密疏上言。吴越尚华靡,济矫以质素,用瓦缶木杓为犒设之具,吏民窃哂之,济不为变。上初与宰相议择官,王旦曰:『天下重地为朝廷屏翰者,不过二一十州。若皆得人,则镇抚有方,威惠兼著,小寇不能为患。』上深然之。时薛映知杭州,岁满议择其代,冯拯曰:『余杭比诸道易治。』上曰:『方面之寄,古诸侯也。常时无事,则为易治。吴人轻巧,苟备豫非常,安可谓之易也?如宜州,止因刘承矩虐用其下,聚为寇剽,延及他境。若长吏得人,岂致是耶?』因阅班簿,指孙仅、王济,谓王旦曰:『二人孰优?』旦曰:『济有吏干,可副是选。』
  十月,诏翰林学士晁迥等各举常参官堪知大藩者二人。上亲阅班簿,择朝臣有公望者,得迥等五十人,令保任焉。
  十一月辛未,擢右正言、知制诰孙仅知永兴军,代四方馆使孙全照也。先是,上谓王旦等曰:『藩方长吏,尤在循良。全照驭下峻急,当择其代。如边肃、孙仅,谁可授此?』冯拯曰:『仅尝佐京府,熟于民政,可用也。』从之。仅纯厚长者,为政颇宽。赐诏书戒渝。
  大中祥符八年七月庚午,徙知昇州、枢密直学士、工部侍郎薛映知扬州;给事中马亮为工部侍郎、知昇州;以吏部员外郎、知制诰李迪为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永兴军。上谓辅臣曰:『大藩长吏,尤难其人。要在洞达物情,遵守条教,爱民抑暴而已。吏或廉而肆虐,或察而滋章,或急掊敛以为公,或旷职务以力恕,如此则何由致治耶?』

大阅
  咸平二年八月丙寅,大阅。先是,诏有司择地于含辉门外东武村为广场。乙丑三鼓,殿前侍卫马步诸军二十万分出诸门,迟明乃绝。上按辔出东华门,宗室、近臣、尚书、侍郎、御史中丞、给谏、上将军、节度、观察、防御、团练、刺史并赐戎服以从。上至行营,诸军陈于台前,左右相向,步骑交属,诸班卫士翼侍于台后。有司奏成列,上升台东向,召从臣观之。殿前都指挥使王超执五方旗以节进退,又于两阵中起候台相望,使人执旗以应之。初举黄旗,则诸军旅拜;举赤旗,则骑进;举青旗则步退[17]。每旗动则鼓作,鼓作而士噪,皆三跳而后退。次举白旗,则诸军复再拜,呼万岁。有司奏阵坚而整,士勇而励,欲一再举。上曰:『可止矣。』遂举黑旗以振旅。军于左者,略右阵以还,由台前出西北隅;军于右者略左阵以还,由台前出西南隅以归。上御东华门阅诸军还营,顾谓王超曰:『士众严整,行阵练习,卿之力也。』丁卯,近臣、诸军将校、内职皆赐饮,诏大阅所践民田蠲其租。
  
大酺
  大中祥符元年正月乙丑,天书降。戊辰,大赦,改元。诏东京赐酺五日,以二月一日为始。己丑,应致仕官并许赴都亭驿,酺宴御楼日,合预坐者亦听。朝官已辞未见,皆令赴会。凡赐酺,命内诸司使三人主其事,于乾元殿前筑土为露台,半门扉,上设教坊乐,又骈系方车四十乘,上起采楼者二分,载钧容直。开封府复为棚车二十四,每车连十二乘为之,皆驾以牛,被之锦绣,萦以彩矧,分载诸军、京城妓乐。又于衢中编木为栏处之。徙坊市邸肆对列御道,百货骈布,竞以彩幄镂榜为饰。上日御乾元门,召京邑父老分番列坐楼下,传旨问其安否,赐以衣服、彩帛。若五日,则第一日近臣侍坐,特召丞郎、给谏,上举觞,教坊乐作,二大车自昇平桥而北,又有旱船四挟之以进;棚车由东西街交骛,并往复,日再焉。东距望春门,西连阊阖门,百戏竞作,歌吹腾沸。宗室诸亲、近列、牧伯洎旧臣家,官为彩设棚于左右廊庑下。士庶观者,驾肩叠迹,车骑填溢,欢呼震动。第二日,宴宰相、百官于都驿亭,宗室于亲王宫。第三日,宴宗室、内职于都亭驿,近臣于宰相第。第四日,宴百官于都亭驿,宗室于外苑。第五日,复宴宗室、内职于都亭驿,近臣于外苑。上多作诗赐令属和,及别为劝酒诗。禁军将校日会于殿前马步军之廨。
二月壬辰朔,上御乾元殿观酺,诏诸营教阅、诸司工作各赐假一日。

校勘记
[1]□秦分野 《长编》卷四十九作『秦分野』,其墨丁不知何字,姑存。
[2]西北 《长编》卷四十九作『羌戎』。
[3]荆湖南路 原本作『荆河南路』,据《长编》卷四十三《宋史·地理志》一改。
[4]荆湖北路 原本作『荆河北路』,据《长编》卷四十三《宋史·地理志》一改。
[5]自罢兵之后 按:此节《长编》卷六十六在景德四年八月甲辰,不在壬寅。
[6]群牧之设 原本作『群牧之说』,据《长编》卷六十六改。
[7]牧议 原本『议』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六十六补。
[8]监务官 原本作『物务官』,据《长编》卷七十二改。
[9]咸平二年五月 按:此一节插在大中祥符二年至四年之间,疑为错简,似当移至『咸平二年四月』一节之后。
[10]户部使陈恕 此当作『盐铁使陈恕』。《会要·食货》三三之二三:『(咸平元年十月十八日)盐铁使陈恕以为(江淮盐法)非便。』又《长编》卷四十五:『(咸平二年十一月戊申)盐铁使陈恕为随驾转运使。』恕自咸平元年至二年一直任盐铁使,此处不当为产部使。
[11]王辟之 原本及《长编》卷四十四均脱『之』字,今补。
[12]段煜 原本『煜』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九十六补。
[13]赵稹 原本作『赵植』,据《长编》卷九十六、《宋史》卷二八八《赵稹传》改。
[14]刘煜 原本『煜』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九十六补。
[15]工部侍郎 原本作『户部侍郎』,据《长编》卷七十四、《宋史》卷二八七《王嗣宗传》改。
[16]知武事可授兼军 原本作『知武军可授□□』,据《长编》卷七十四改补。
[17]青旗 原本作『青骑』,据《长编》卷四十五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二
真宗皇帝

种放出处
  淳化三年八月,诏徵终南隐士种放。辞以疾,不至。放七岁能属文,沈默高洁,与其母偕隐豹林谷中,以讲习为业,学者多从之。得束脩以养母,母亦乐道。薄滋味,善辟谷。会陕西转运使宋维翰言放才行,诏使徵之。其母恚曰:『常劝汝勿聚徒讲学。身既隐矣,何用文为?果为人知,不得安处。我将弃汝,深入穷山矣!』放遂称疾不起。其母尽取笔砚焚之,与放转居穷僻,人迹罕至。上喜其高节,诏京兆府岁时存问,以钱三万贯赐之,不夺其志。
  《淡苑》载放事与国史不同,令从国史。
  咸平元年九月,豹林谷隐士种放母死,贫不克葬,遣僮奴告于翰林学士宋湜等。湜与钱若水、王禹偁同上言:『放,先帝尝加召命。今无以葬母,欲行私觌,是掠朝廷之美也。』壬申,赐放束帛、缗钱。
  四年三月,兵部尚书张齐贤上言:『终南山处士种放守道遗荣,孝行纯至。栖迟衡泌,仅二十年。愿以备贤良方正之举。』乃赐放诏及装钱五万,令京兆府遣官诣山,备礼发遣。放辞疾不至。
  四年七月丙辰,遣使赍诏书,就终南山召种放赴阙,仍赐绢百疋、钱十万。先是,判永兴军张齐贤复条上放操行,请加旌贲,且言:『臣前在中书,亲奉先帝德音,欲行不次之泽。缘未知本末,不敢奏。今兹出守,始熟其为人故也。』
  九月戊午,种放以幅巾入见于崇政殿。命坐与语,询以民政边事。放曰:『明王之治,爱民而已。惟徐而化之。』余皆谦让不对。即日授左司谏、直昭文馆,赐冠带、袍笏,馆于都亭驿,太官供膳。上谓宰臣曰:『放亦有就禄仕意,且言迹孤。朕谕以俟外班列,必见朝廷清肃,排摈之事,无敢为者。赏一人可以劝天下矣。』己酉,放表辞恩命。上令宰臣召问之,又知放与同知枢密院陈尧叟游旧,令谕旨,且曰:『朕求茂异,以广视听,资治道。如放终未乐仕,亦可遂其请也。』放至中书,为宰臣言:『上虚怀待士,旰食忧民如此,放固不敢以羁束为念。』宰臣以闻,诏遂不许其让。居数日,复召见,赐绯衣、象笏、犀带、银鱼及御制五言诗,又赐昭庆坊第一区,加帷帐、什物,银器五百两、钱三十万。中谢日,赐酒食于学士院。光宠之盛,前所未见也。
  六年三月癸卯,左司谏、直昭文馆种放再表乞暂归故山。诏许之。丙午,特授起居舍人。将行,宴饯于龙图阁,又诏三馆、秘阁官宴饯于琼林苑。上赐七言诗三章,在坐皆赋。
  十月,上遣使就终南山抚问。放图其林泉居处以献。己未,召近臣观之。翌日,又遣使优诏,促其入觐。放以疾未平为请,许之。
  景德元年正月癸巳,遣中使赐种放茶药。
  十月壬午,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自终南山来朝。上言归山之久,请计月不受俸,特给之。
  二年四月戊戌,幸龙图阁,近臣毕集。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与焉。阅太宗御书,又观诸阁图画。
  五月,以放为右谏议大夫。放谢病乞游嵩山,诏许之,仍命河南守臣常加存抚。召对赐宴,赋诗饯行,恩礼甚厚。
  九月辛未,遣中使赍诏抚问种放于终南山。
  十二月甲午,放自嵩山来朝,对于龙图阁。
  三年四月,放有兄丧,赐告归终南山,宴于龙图阁。上作诗赐放,侍臣皆赋。放每至京师,秦、雍学徒多就而受业。上面奖之,放顿首谢。
  八月,种放既归终南,教授山中,表求太宗御书及经史音疏。诏悉与之。因谓辅臣曰:『近中使还,言放居草屋,食野菜荞麦而已。如此淡薄,亦人所难能也。』
  四年十月甲辰,右谏议大夫种放复自终南山来朝,召之也。上谓辅臣曰:『放比高尚其事。每询放,多有可采。朝廷虽加爵秩而未能大用,即物议未厌。』因令陈尧叟谕意,且曰:『朕虑放卷而怀之,能副朝旨,诚为美也。』既而尧叟言:『放云:自被聘召,及还谏署,无所补报,其幸已甚。今主上圣明,朝无阙政,若更处之显位,则重增其过矣。』尧叟复手笔讯之,放答疏如前。上乃遣内侍赍诏赐放,略曰:『卿宜体兹眷遇,罄乃诚明。叙经国之大猷,述致君之远略。尽形奏牍,以沃朕心,副凉德之倚毗,塞外朝之观听。乃司枢务,式洽至公。』放上表固让。上曰:『是能守分,益可嘉也。』
  大中祥符二年四月,给事中、判集贤院种放得告归终南山。是日召见,宴饯于龙图阁。上作诗赐放,命群臣皆赋,且制序。杜镐辞以素不属文,诏令引名臣归山故事。镐因诵《北山移文》,其意盖讥放也。明日,上出晁迥已下诗序示王旦等,因题品之,以迥诗及杨亿、王曾序为优。诏令别自缮写送放,时论荣之。
  三年正月,放归终南山。有使来自秦雍者,放答陈尧叟诗五章以闻。上嘉之,谓宰相曰:『放隐居力学,尝言古今殊时,不当背时效古,此最近于理。』乃诏放赴阙。放表乞赐告,上许之,诏答云:『倘再召,勿复辞也。』又作歌以赐,并赍衣服、器币,令京兆府每季遣幕职就山存问。放为弟汶求官,即授秘书正字。
  四年正月,给事中种放自终南山来朝。
  二月,上躬祀汾阴后土。
  三月,车驾西还至西京,令京兆府禁民采种放庄园。
  四月甲辰朔,车驾至汾阴。甲寅,给事中种放还终南山,赐宴赋诗如前例。
  十一月,工部侍郎种放屡至阙下,俄复还山。人有贻书嘲其出处之迹,且劝以亟辞禄仕,居岩谷。放不答。放终身不娶,尤恶嚣杂,故京城赐第,为择僻处。然禄赐既优,晚间颇饰舆服。于长安广置良田,岁利甚溥[1]。亦有强市者,遂致争讼,门人族属依倚恣横。王嗣宗之出守长安,始甚敬放。放被酒稍倨,嗣宗怒,以语讥放。放曰:『吾不犹愈乎角力而中第者乎?』初,嗣宗就试讲武殿,尝因戏弁擢首科[2],故放及之。嗣宗愧憾,因上疏言:『所部兼并之家侵渔众民,凌暴孤寡,凡十余族,而放为之首。』且述:『放弟侄无赖,据林麓樵采,周回二百余里,夺编氓厚利。愿以臣疏下放,而赐放终南田百亩,徙放嵩山。』疏辞极其诋丑。目放为『魑魅』,且屡遣人责放不法。上方待放厚,诏工部侍郎施护推究,会赦恩而止。于是放自乞徙居嵩山天封观侧。诏遣内侍就兴唐观侧起第赐之。假逾百日,续给其俸,然犹往来终南,按视田亩。每行,必给驿乘。在道或亲诟驿使,规算粮具之数,时议侵薄焉。
八年十一月,河南府言:工部侍郎种放卒。上甚嗟悼,亲制文,遣内侍致祭,护丧归终南山。赠工部尚书,录其侄世雍。放言事甚众,但外庭不知耳。因出所上时议十三篇,其目《议道》、《议德》、《议用》、《议器》、《议文武》、《议制度》、《议教化》、《议赏罚》、《议官司》、《议军国》、《议狱讼》、《议征赋》、《议邪正》。将卒,忽取前后章疏藁,悉焚之。服道士衣,召诸生会饮与诀。酒数行而卒。

杨亿进退
  咸平四年三月辛卯,以礼部郎中薛映、兵部员外郎梁鼎、左司谏杨亿并知制诰。上初欲用著作佐郎梅询,命中书就试映、鼎及询等。宰相李沆素不喜询,言于上曰:『梅询险薄,用之恐不协群议。』上曰:『如此则何人可?』沆曰:『杨亿有盛名。』上乃惊喜曰:『几忘此人。』乃以亿望实素著,但召映、鼎就试。翌日,与亿并命。
  十二月,奏疏议弃灵武。其略曰:『今灵武之存,为害甚于蝮蛇。供馈之费,为蠹逾于蚁壤。无鸿毛之益,有泰山之损,岂可忽远大之略,信悠悠之谈?』
  景德二年九月丁卯,令资政殿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杨亿修《历代君臣事迹》。
  三年五月,有王大冲者,初以专经中第,罢宜黄主簿。赴选调,命为流内铨主事,擢授大理评事。时知制诰杨亿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即封还诰书,以为丞吏之贱,不宜任清官。不听。既而大冲居职累岁,无所裨赞。丁未,送审官院厘务外州。
  四年,钦若为人倾巧,同僚皆嫉之。亿在馆中,钦若或继至,必避出,它所亦然。钦若出知杭州,举朝皆有诗,独亿不作。钦若辞日具奏,诏谕亿令作诗,竟迁延不送。
  大中祥符二年正月,御史中丞王嗣宗言:『翰林学士杨亿、知制诰钱惟演、秘阁校理刘筠唱和《宣曲》诗,述前代掖庭事,词涉浮靡。』上曰:『词臣学者宗师也,安可不戒其流宕?』乃下诏风厉学者。
  三年二月庚戌,命翰林学士晁迥、杨亿等与太常礼院详定《祀汾阴仪注》。
  五年九月癸巳,翰林学士杨亿以疾赐告,遣中使挟太医疗之,拜章为谢。上作二韵诗批纸尾,有『副予侧席待名贤』之句,寻以久疾,求解近职。优诏不许,但权免朝直。亿刚介寡合,在书局,惟与李维、路振、刁衎、陈越、刘筠辈善。当时文士咸赖其品题,或被贬议者,退多怨诽。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为人,钦若衔之。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己右,相与毁訾于上。上素重亿,未始听也。
  六年六月,翰林学士、户部郎中、知制诰杨亿尝草答契丹者云『邻壤交欢』,上自注其侧作『朽壤』、『鼠壤』、『粪壤』等字。亿遽改为『邻境』。明日,引唐故事:学士草制有所改,为不称职。亟求罢。上慰谕之。它日,谓辅臣曰:『杨亿真有气性,不通商量。』及议皇后刘氏,上欲得亿草制,使丁谓谕旨。亿难之,因请三代。谓曰:『大年勉为此,不忧不富贵。』亿曰:『如此富贵,亦非所愿也。』乃命它学士草制。亿虽频忤旨,恩礼犹不衰。王钦若、陈彭年深害之,益加谗毁,上意稍怠。亿尝入直,忽被召至禁中。既见赐坐,从容顾问,徐出文藁数箧以示亿曰:『卿识朕书迹乎?此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亿皇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趋出。知谗者之言得行,即谋退遁。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会得疾,亿遂留谒,告榜子与孔目吏,中夕奔去。先一日,上闻亿母疾,遣使者以汤药、金币赐之。使者及门,则亿已亡去矣。朝论喧然,以为不可。上亦谓辅臣王旦等曰:『亿侍从官,安得如此自便?』旦曰:『亿本寒士,先帝赏其词学,实诸官殿,陛下拔擢至此,责以公议,诚为罪人。赖陛下矜容,不然颠隮久矣。然近职不可居外地,今当罢之。』上终爱其才,逾月命弗下。亿素体羸,于是称疾请解官。辛未,以亿为太常少卿、分司西京,仍许就所居养疗,俟损日赴任。
  黄庭坚珐:改命陈彭年草制,命下之日,亿全家奔阳翟。按:立后在去年十二月,亿以今年五月出奔,其出奔不缘此也。欧阳修所记与江休复略同,今用之。钱惟演《金坡遗事》载亿以五月二日奔阳翟,使者及门,始知亿已亡。其罪,亿去后始赐也。本传云:亿不待报行,上亲缄药剂及金帛赐之。盖
  饰设也。今用钱惟演所载,庶得其实。亿既亡去,朝论即喧然。王旦等乞罢其近职,此命当亟下,乃自五月二日至今月辛未,几四旬始责降。真宗爱才容直之盛德,于此可见。而《实录》、正传并皆略之,深可惜也。今特著之。亿称疾求罢,因授分司,本传当不谬。又云:有宪官弹亿者,则恐未然。宪官盖姜遵也,弹亿在明年八月亿降汝守时,分司之授,初不见宪官举劾。疑本传别有所据,当考。
  七年八月,秘书监、分司西京杨亿以疾愈求入朝。上谓王旦曰:『亿性峭直,无所附会,文学固无及者,然或言其好窃议朝政,何也?』旦曰:『此盖与亿不足,诬谤搆之耳。亿受国深恩,非土木类,谐谑过当,则恐有之;讪讟之事,保其必无也。』戊辰,命亿知汝州。既而监察御史姜遵奏:『亿顷以母疾擅去阙庭,所宜屏迹衡茅,尽心甘旨。或求领郡,深属要君。请罢之。』上曰:『亿前告归,本无终焉侍养之请。今以疾愈求入朝,故特与郡。遵未谕此意耳。』乃诏中书召遵谕之。
  按:《实录》及《宝训》并称亿求入朝,独姜遵言亿忽求领郡,不知何也。岂遵听闻不审,或《实录》与《宝训》皆误?当考。
  八年八月庚寅,知汝州、秘书监杨亿言部内秋稼甚盛,粟一本至四十穗,麻一本至九百角。上览其章,谓辅臣曰:『亿之词笔照映当世,后学皆慕之。』王旦曰:『如刘筠、宋绶、晏殊辈相继属和,文有正元、元和格者,自亿始也。』
  九年十一月癸亥,诏近臣观书龙图阁,秘书监杨亿预焉。
  据曾太史巩《隆平集·杨文公传》云:疾愈,知汝州。会加玉皇圣号,表请陪祠,召为宝册参详仪制副使。久之,迁礼部侍郎、知贡举。坐谴,降秘书监。
  天禧二年八月甲辰,册立皇太子,命秘书监杨亿撰皇太子册文。
  三年三月癸未,工部侍郎杨亿等并降一官,以贡举坐谴也。
  四年四月庚寅,工部侍郎杨亿为翰林学士。大中祥符末,亿自汝州代还,久之不迁。或问王旦曰:『杨大年何不且与旧职?』旦曰:『大年顷以轻去,上左右人言可畏,赖上始终保全之。今此职欲出自清衷,以全君臣之契也。』逾六年,乃复入禁署。
  六月,寇准属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以代丁谓。亿畏事泄,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剪烛跋,中外无知者。既而准被酒,漏所谋。谓等惧,力谗准。授准太子太傅、莱国公。
  七月,周怀正事败(见《周怀正谋废立》),寇准又降授太常卿[3]、知相州。朝士与准相厚者,丁谓必斥之。杨亿尤善准,而请太子监国奏又亿所草也。及准败,丁谓召亿至中书。亿惧,便液俱下,面无人色。谓素重亿,无意害之,徐曰:『谓当改官,烦公为一好词尔。』亿乃稍安,卒保全之。当时宰相爱才如此。谓虽奸邪,议者亦以此称焉。
  十二月丁丑朔,起复翰林学士杨亿卒,录其子纮为奉礼郎[4]。亿天性颖悟,自幼及终,不离翰墨。文格雄健。自唐大中后词气衰滥,国朝稍革其浮薄,至亿乃振起风采,与古之作者方驾矣。文思敏速,略不凝滞。对客谈笑,挥毫无废,而精密有规裁,不烦不艳。善细字,起草一幅数千言,不加点窜,于是学者翕然宗尚,名闻四方。书无不览,善强记,尤长典章制度之事,时多取正,盖一时文字之冠也。
仁宗景祐元年四月甲午,赠故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知制诰杨亿为礼部尚书,赐谥曰文。国朝故事,非尝任两府及事东宫,则四品无赠官。枢密使王曙言:『亿为寇准草奏请太子亲政,为丁谓所排,不得志而没。准既赠中书令,亿宜蒙旌贲。』故特赠之。镇国节度使、驸马都尉李遵勖乞加谥亿『忠』字,奏虽不行,诏送史馆。

王钦若事迹
  咸平四年四月己未,翰林学士王钦若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五年三月庚戌,比部员外郎、直史馆洪湛削籍流儋州,工部尚书兼御史中丞赵昌言、膳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范正辞并削一任,昌言责授安远行军司马,正辞滁州团练副使[5]。推直官殿中丞高鼎、主簿王化并削两任,鼎责授蕲州别驾,化黄州参军。先是,有河阴民常德方者讼临津尉任懿纳贿登第,下御史台鞫,得款云:咸平三年补太学生,寓僧仁雅舍。仁雅闻懿就试,言多识朝贵,当为道达。懿署纸许银七铤,仁雅以谋之惠秦,惠秦私隐其二,易为五铤。惠秦素识王钦若,时已在贡院,乃因钦若馆客宁文德仆夫徐兴纳署纸钦若妻李氏,李氏密就家仆祁睿书懿名于其左臂,并口传许赂之数,入省告钦若。及懿过三场,睿复持汤饮至省。钦若遣睿语李氏,令取所许物。懿未即与,而懿预奏名登科,授官未行,丁内艰还乡里。仁雅为文德、惠秦等所迫,驰书河阴,形于诅詈。德方者卖卜县市,获仁雅书,以告昌言,具得其事,白请逮钦若属吏。先是,钦若为亳州判官,睿即其厅干。及代归,以睿从行。虽久事钦若,而未除州之役籍。贡举事毕,会州人张续还乡里持服,钦若托为睿解去名籍。至是钦若自诉云:睿休役之后,始庸于家,而惠秦未尝及门。钦若方被宠顾,上谓昌言曰:『朕待钦若至厚,钦若欲银,当就朕求之,何苦受举人赂耶?且钦若才登政府,岂可遽令下狱乎?』昌言争不能得,乃诏翰林侍讲学士邢昺、内侍副知阎承翰,并驿召知曹州工部郎中边肃、知许州虞部员外郎毌宾古就太常寺别鞫,得懿款云:有妻兄张驾举进士识湛,懿亦与驾同造湛门。尝以石榴二百枚、木炭百秤馈之。懿之输银也,但凭僧达主司,实不知谁何。至是昺等缘懿识湛,以为湛纳其银。湛适使陕西,中途召还。时张驾已死,宁文德、徐兴悉遁去。钦若近参机务,门下仆使多新募置,不识惠秦,故无与为证。又钦若固执知举时未有祁睿,而懿款已具,遂以湛受银为实,议法当死,特贷之。懿杖脊配隶忠靖军;惠秦坐受简及隐银入己,以年七十余,当赎铜八斤,特杖一百,黔面配商州坑冶;仁雅坐诅詈懿,杖脊配隶郢州牢城。是狱也,仁雅虽坐诅詈懿索银,而不穷用银之端。初,王旦与钦若知举,出为同知枢密院事。洪湛之入贡院,懿已试第三场毕。及官收湛家,实无物。湛素与梁颢善,假颢白银器,乃取颢所假者输官。昌言等皆坐故人,并及于责。
  此段《实录》所书,专为王钦若言。今用司马光《纪闻》及钦若新传修入。
  景德元年闰九月,契丹入寇。先是,寇准已决亲征之策,参知政事王钦若密言于上,请幸金陵;佥书枢密院事陈尧叟请幸成都。上复以问准。时钦若、尧叟在旁,准心知钦若江南人,故请南幸;尧叟蜀人,故请西幸,乃阳为不知,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今天子神武而将帅协和,若大驾亲征,彼自当遁去。不然,则出奇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众。劳逸之势,我得胜算矣。奈何欲委弃庙社,远之楚蜀耶?』上乃止。二人由是怨准。钦若多智,准惧其妄有关说,疑沮大事,图所以去之。会上欲择大臣使镇大名,准因言钦若可任,钦若亦自请行。乙亥,以钦若判天雄军府兼都部署、提举河北转运司。十二月戊戌,车驾至自澶州。二年正月甲寅,工部侍郎、参知政事王钦若自天雄军来朝。己巳,钦若加阶邑实封,中谢,又赐袭衣、金带、鞍马。
  四月,钦若素与准不协,还自天雄,再表求罢,继以面请。上敦谕不能夺,乃置资政殿学士,以钦若为之,仍迁刑部侍郎。中书定其班在翰林学士之下、侍读学士之上。
  三年二月,契丹既和,朝廷无事。寇准颇矜其功,虽上亦以自得也,待准极厚。王钦若深害之。一日会朝,准先退,上目送准,钦若因进曰:『陛下敬畏寇准,为其有社稷功耶?』上曰:『然。』钦若曰:『臣不意陛下出此言。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准有社稷功,何也?』上愕然曰:『何故?』钦若曰:『城下之盟,虽春秋时小国犹耻之。今以万乘之贵,而为澶渊之举,是盟于城下也,其何耻如之?』上愀然不能答。初,议欲亲征未决,或以问准,准曰:『直有热血相泼耳!』于是谗者谓准无爱君之心,且曰:『陛下闻博乎?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谓之孤注。陛下,寇准之孤注也,斯亦危矣!』由是上顾准稍衰。戊戌,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平章事寇准罢为刑部尚书。以尚书左丞、参知政事王旦为工部尚书、平章事。旦入谢便坐,上谓曰:『寇准以国家爵赏过求虚誉,无大臣体,罢其重柄,庶保终吉也。』既而命准出知陕州。将行,又遣近臣传旨戒约。
  准知陕州实在三月庚申,今并书之。
  封禅天书(见《封泰山》),七月,忠武节度使高琼卧疾。上欲临幸其第,知枢密院王钦若恨琼附寇准,且沮准澶渊之功,因言:『琼虽久掌禁兵,备宿卫,然未尝有破敌功。凡车驾临问,所以宠待勋臣,施之于琼,恐无以示甄别。』乃止。
  王钦若恨琼附准,此据王珪所作神道碑。本传云:宰相止上问疾。按:钦若此时未为宰相,传误矣。或当时史官阴为钦若讳也。
  上以李溥、林特、刘承珪等所折衷新法犹恐未尽其要,命枢密直学士李濬、刘综、知杂御史王济与三司同取旧法,较其利害。时新法方行,商人颇惑,不敢以时货易。然榷务所纳金帛,其数已多于前岁矣。庚申,特、承珪请罢比较,仍乞不议酬赏。从之。
  四年九月,丁谓、林特以王济等较茶法持论多忤,因与王钦若迭诋訾之。辛巳,济以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改工部郎中,出知杭州。
  十二月乙未,王钦若等编修《君臣事迹》。钦若为人倾巧,所修书或当上意,褒赏所及,钦若即自名表首以谢。或谬误有所谴问,则戒书吏,称杨亿以下所为以对。同僚皆嫉之,使陈越寝如尸以为钦若,石中立作钦若妻哭其旁,余人歌虞殡于前。钦若闻之密奏,将尽绌责,王旦持之得寝。亿在馆中,钦若或继至,必避出,他所亦然。钦若出知杭州,举朝皆有诗,独亿不作。钦若辞日具奏,诏谕亿令作诗,竟迁延不送。
  此据江休复《杂志》附见。
  大中祥符四年七月,国史院进所修《太祖纪》。上录《纪》中义例未当者二十余条,谓王旦、王钦若等曰:『如以钟鼓楼而为漏室,窑务为甄宫,岂若直指其名也?宜改正之。』钦若曰:『此盖晁迥、杨亿所修。』上曰:『卿尝参之耶?』旦曰:『朝廷撰集大典,并当悉心,务令广备,初无彼此之别也。』因诏每卷自令先奏草本,编修官及同修史官,其初修或再看详,皆具载其名。
  五年九月戊子,参知政事、刑部侍郎赵安仁罢为兵部尚书。安仁小心谨畏,处事审详,特留意于刑名。内外书诏关要切者,必归安仁裁损之。先是,上议立皇后,安仁谓刘德妃家世寒微,不如沈才人出于相门。上虽不乐,然察其中正,不罪也。它日,与王钦若从容论方今大臣谁最为长者。钦若欲排安仁,乃誉之曰:『无若赵安仁。』上曰:『何以言之?』钦若曰:『安仁昔为故相沈义伦所知,至今不忘旧德,常欲报之。』上默然,始有意斥安仁矣。三司使、礼部侍郎丁谓为户部侍郎、参知政事。初,翰林学士李宗谔与王旦善,旦欲引宗谔参知政事,尝以告王钦若,钦若唯唯。旦曰:『当白上。』宗谔家贫,禄廪不足以给婚嫁,旦前后资借甚多。钦若知之。故事,参知政事谢日,所赐之物几三千缗。钦若因密奏宗谔负王旦私钱不能偿,旦欲引宗谔参知政事,得赐物以偿己债,非为国择贤也。明日,旦果以宗谔名闻,上变色不许。及赵安仁罢,谓时奉诏谒亳州太清官,犹未还,即命谓代之,盖钦若所荐云。钦若与刘承珪、陈彭年、林待及谓等交通,踪迹诡异,时论谓之『五鬼』。己丑,以盐铁副使、右谏议大夫林特权三司使。癸巳,翰林学士杨亿刚介寡合,在书局,唯与李维、路振、刁衎、陈越、刘筠等善。当时文士多赖其品题,或被贬议者,退多怨诽。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为人,钦若衔之。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己右,相与毁訾于上。上素重亿,未始听也。
  六年六月,议立皇后刘氏。亿不欲草制,更命他学士,以是频忤旨,恩礼犹不衰。王钦若、陈彭年深害之,益加毁谗,上意稍怠。亿尝入直,忽被召至禁中。既见赐坐,从容顾问,徐出文藁数箧以示亿,曰:『卿识朕书迹乎?此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亿皇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趋出,知谗者之言得行,即谋退遁。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会得疾。亿遂留谒告榜子与孔目吏,中夕奔去。壬申,以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陈彭年为翰林学士。
  七年六月乙亥,枢密使王钦若罢为吏部尚书,陈尧叟为户部尚书,副使马知节为颍州防御使。钦若性倾巧,敢为矫诞。知节薄其为人,未尝诡随。上尝以《喜雪》诗赐近臣,而误用旁韵。王旦欲白于上,钦若曰:『天子诗,岂当以礼部格校之?』旦遂止。钦若退,遽密以闻。已而上谕二府曰:『前所赐诗,非钦若,几为众笑。』旦唯唯。知节具斥其奸状,上亦不罪也。钦若每奏事,或怀数奏,但出其一二,其余皆匿之。既退,则以己意称上旨行之。知节尝于上前顾钦若曰:『怀中奏何不尽出?』钦若宠顾方深,知节愈不为之下,争于上前者数矣。及是,王怀信等上平清井监蛮功。枢密院议行赏,钦若、尧叟请转一资,知节云:『边臣久无立功者,请重赏以激其余。』议久不决。上促之,知节忿恚,因面讦钦若之短,既而不暇奏禀,即超授怀信等官。上怒,谓向敏中等曰:『钦若等议赏典,不具劄子,亦不具进卷,便直劄送中书,与怀信供备库副使。始则稽留下行,终又擅自超擢,敢以爵赏之柄高下为己任。近位如此,朕须束手也!』又曰:『钦若等乖异,常不和,事无大小,动辄争竞。朕于臣下,止可如此耳。其如事君之礼,人所具瞻何?』于是三人者俱罢。
  八年四月壬戌,钦若复为枢密使、同平章事。
  天禧元年八月庚午,以枢密使、同平章事王钦若为右仆射、平章事。先是,上欲相钦若,王旦曰:『钦若遭逢陛下恩礼之厚,乞令在枢密院,两府任用亦均。臣见祖宗朝,未尝使南方人当国。虽古称立贤无方,然必贤士乃可。臣位居元宰,不敢阻抑人,此亦公议也。』上遂止。及旦罢,上卒相钦若。钦若常语人曰:『为王子明故,使我作相晚却十年!』
  九月癸卯,给事中、参知政事王曾罢为礼部侍郎。初,曾以会灵观使让王钦若(见《崇奉五岳》),上意不怿。及钦若为相,因欲排异己者,数谗之。会曾市贺皇后家旧第,其家未迁,而曾令人辇土置其门。贺氏入诉禁中。明日,上以语钦若,遂罢曾政事。
  十一月庚申,日南至。先是,太常礼院言:『宰相出殡,当辍视朝。王旦以是日葬,望准礼例。』中书言其日皇帝已有诏不受朝贺,遂不下辍朝之命。议者谓其日当罢百官拜表之礼,时王钦若与旦不协,故抑之。
  十二月甲戌,以枢密直学士、刑部侍郎李士衡为三司使。士衡方进用,王钦若害之,欲言而未有路。会上论时文之弊,钦若因言:『路振文人也,然不识体。』上曰:『何也?』曰:『士衡父诛死,而振为赠告,乃曰「世有显人」。』上颔之,士衡以故不大用。
  二年十一月,屯田员外郎、判度支勾院任布责监邓州酒税(见《祥源观》)。
  十二月。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张知白与宰相王钦若议论多相失,因称疾辞位。丙午,罢为刑部侍郎、翰林学士、知天雄军。上赋诗饯之。
  三年六月甲午,左仆射、平章事王钦若罢为太子太保。时钦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钦若于上前自辨,乞下御史台覆实。上不悦,曰:『国家置御史台,固欲为人辨虚实耳?』钦若皇恐,因求出藩。会商州捕得道士谯文易畜禁书,能以术使六丁、六甲神,自言尝出入钦若家。得钦若所遗诗及书。上以问钦若,谢不省,遂罢相。制词以均劳之意,从优礼云。寻命判杭州。
  《实录》云:初,周怀正以上崇禋祀,遂与妖人朱能辈伪造灵命,冀图恩宠,且日进药饵。钦若屡言其妄,复密陈规谏。怀正惧得罪,因共诬诋,备言捕获金商州道士谯文易畜禁书,有神术。钦若素识之,上不复辨诘,始有是命。盖当时史官见钦若复相,故阴为之辞,其实不然也。今削去。受金覆实事,据《记闻》载苏颂子容语,此必不妄,今从之。
  初,王钦若尝自言过圃田,夜起视天中,有赤文成紫微字。后使蜀,在褒城道中遇异人,告以他日位至宰相。既去,视其字,则唐司徒裴度也。及贵,遂好神仙之事,常用道家科仪坛场以礼神,朱书『紫微』二字陈于坛上。后又言度坟在郑州,祠宇毁坏,欲自以家财完葺。诏可,仍录度孙坦为郑州助教。钦若又请以新庙编入祀典,从之,仍作文著其事,凡天文及诸词祭,皆钦若发之。虽以济其邪佞,亦其素所蓄积者然也。
  八月,太子太保、判杭州王钦若自以备位东宫,请入朝。甲申,召之。
  九月壬申,王钦若来朝,令入赴内殿起居。
  十月壬辰,以太子太保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仍令日赴资善堂,侍皇太子讲读。
  十二月己丑,王钦若为司空,职任如故。丁酉,以资政殿大学士、司空王钦若为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见《丁谓事迹》)。
五年十一月戊子,责授司农卿、分司南京(见《丁谓事迹》)。

校勘记
[1]甚溥 原本作『甚博』,据《长编》卷七十六改。
[2]戏弁 原本『弁』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七十六补。
[3]太常卿 原本作『太常□卿』,其墨丁据《长编》卷九十六、《宋史》卷二八一《寇准传》删。
[4]其子纮 《宋史》卷三○五《杨亿传》同。《长编》卷九十六作『其子铉』。
[5]团练副使 原本脱『副』字,据《长编》卷五十一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三
真宗皇帝

丁谓事迹
  天禧三年正月丙戌,知江宁府丁谓言:『启承天节道场,甘露降。』仍献五言诗。有诏褒答,有和诗赐焉。
  四月丁酉,知江宁府丁谓言:『中使雷允恭诣茅山投进金龙玉简,设醮次,七鹤翔于坛上。』上作书赐谓。
  六月戊子,保信军节度使丁谓自江宁来朝,召之也。戊戌,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保信节度使丁谓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故事,节度使除拜当降麻,翰林学士盛度以为参知政事当属外制,遂命知制诰宋绶草辞,谓甚恨焉。谓在中书,事准谨甚。常会食,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长官拂须耶?』谓甚愧之,由是倾诬始萌矣。丁未,以同玉清昭应宫副使、吏部侍郎林特为尚书左丞、玉清昭应宫副使。特性邪险,善附会,故丁谓始终善特,亟引用之。
  四年六月丙申,以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寇准为太子太传、莱国公。先是,准为枢密使,曹利用副之。准素轻利用,议事有不合者,准辄曰:『君一匹夫耳,岂解此国家大体耶?』利用由是衔之,而丁谓以拂须亦恨准。及同为枢密使,遂合谋欲排准。翰林学士钱惟演见谓权盛,附离之,与讲姻好,而惟演女弟实为马军都虞候刘美妻。时上不豫,艰于语言,政事多中宫所决。谓等交通诡秘,其党日固,故刘氏宗人横于蜀,夺民盐井。上以皇后故,欲舍其罪,准必请行法,重失皇后意,谓等因媒孽之。准尝独请,间曰:『皇太子人望所属,愿陛下思宗庙之重,传以神器,以固万世基本。丁谓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愿择方正大臣为羽翼。』上然之。
  正传云:丁谓、钱惟演,佞人也,不可辅少主。按此时惟演但为翰林学士,不当便与丁谓同日而语。附传亦不载惟演,恐正传误增,今不取。张唐英《仁宗政要》又载准言丁谓持才挟奸,曹利用恃权使气。恐唐英所载亦不得实。利用恃权使气当在太后垂帘时,今犹未也。陈绎《拜罢录》说止称丁谓。
  准乃属翰林学士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以代谓。亿畏事泄,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剪烛跋,中外无知者。既而准被酒泄所谋。
  亿至自剪烛跋,此据附传,今正传削去。《龙川别志》乃云:亿私语其妻弟张演曰:『数日之后,事当一新。』语稍泄。丁谓夜乘妇人车,与曹利用谋之。不知《别志》何所据。然《别志》所称立太子、废刘后,则是准罢相后周怀正之谋[1],而亿所草,乃请太子监国表尔。虽附传,亦以为微服过利用为在此时,盖误也。《拜罢》与附传同。今正传已改之。附传及《拜罢录》并云『草制』,正传但云『草表』,今从正传。
  谓等益惧,力谗准,请罢准政事。上不记与准初有成言,诺其请。会日暮,召知制诰晏殊入禁中,示以除目。殊曰:『臣掌外制,此非臣职也。』乃召惟演。须臾,惟演至,极论准专恣,请深责。上曰:『当与何官?』惟演请用王钦若例,授准太子太保。上曰:『与太子太傅。』又曰:『更与加优礼。』惟演请封国公,出袖中具员册以进。上于小国中指『莱』字。惟演曰:『如此,则中书但有李迪,恐须别命相。』上曰:『姑徐之。』殊既误召,因曰:『恐泄机事,臣不敢复出。』遂宿于学士院。及宣制,则非殊畴昔所见,不知殊所见除目又何等也。殊不以告人,故亦莫得其详去【杰按:去,当为“云”之误。】。
  《仁宗实录》、寇准附传、陈绎《拜罢录》、司马光《记闻》、张唐英《政要》、曾氏《隆平集》、苏氏《龙川别志》并误以准,初罢相时事即周怀正所谋,盖不考其日月故也。国史正传已略正之,但不详尔。今取钱惟演《日记》及江休复《杂志》附益之。请太子监国,准奏也;传位太子、废皇后,周怀正谋也。准以监国表泄罢相,以怀正谋泄远贬,二事初不同。诸书见准坐怀正继贬,谓准本谋如此,其实谋出怀政,准未必知耳。仁宗景祐元年四月,以王曙言进谥,杨亿亦但云『草奏』请太子亲政,不云『草制』也。《龙川别志》又言使亿草诏书,遣曙出使诛异己者,曙藏去之,亿实不然。今止从《实录》。
  七月癸亥,上对参知政事李迪、兵部尚书冯拯、翰林学士钱惟演于滋福殿。是日,惟演又力排寇准曰:『准自罢相,转更交结中外,再求用。晓天文卜筮者皆遍召,以至管军臣僚、陛下亲信、内侍无不着意。恐小人朋党诳惑圣听,不如早令出外。』上曰:『有何名目?』惟演曰:『闻准已具表乞河中府,见中书未除宰相,兼亦闻有人许以再用,遂不进此表。』上曰:『与河中府何如?』惟演乞召李迪谕旨。上曰:『李迪何如?』惟演言:『迪长者,无过,只是才短,不能制准。』因言:『中书宜早命宰相。』上难其人,惟演对曰:『若宰相未有人,可且着三两员参知政事。』上曰:『参政亦难得人。』问今谁在李迪上,惟演对:『曹利用、丁谓、任中正并在李迪上。』上默然。惟演又言:『冯拯旧人,性纯和,与寇准不同。』上亦默然,既而曰:『张知白何如?』惟演言:『知白清介,使参政则可,恐未可为宰相。』上颔之。惟演又言:『寇准宜早令出外。准朋党盛,王曙又其女婿,作东宫宾客,谁不畏惧?今朝廷人三分,二分皆附准矣。臣知言出祸从,然不敢不言,惟陛下幸察!』上曰:『卿勿忧。』惟演再拜而退。丙寅,以礼部侍郎、参知政事李迪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平章事,兵部尚书冯拯为枢密使、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拯拜枢密使,盖用惟演之言也。迪既为宰相,而准为太子太傅、莱国公如故。先是,冯拯以兵部尚书判都省。上欲加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召学士杨亿使草制。亿曰:『此舍人职也。』上曰:『学士所职何官?』亿曰:『若除枢密使、同平章事,则制书乃学士所当草也。』上曰:『即以此命拯。』拯既受命枢密院[2],领使者凡三人,前此未有,人皆怪疑。曹利用、丁谓因各求罢。上徐觉其误,召知制诰晏殊诘之,将有所易置。殊曰:『此非臣职也。』遂召钱惟演入。对曰:『冯拯故参知政事,今拜枢密使,当矣。但中书不应止用李迪一人,盍迁曹利用、丁谓过中书?』上曰:『谁可?』惟演曰:『丁谓文臣,过中书为便。』又言:『玉清昭应宫未有使,谓首议建宫,宜即令领此。』又言:『曹利用忠赤,有功国家,亦宜与平章事。』上曰:『诺。』庚午,以枢密使、吏部尚书丁谓平章事[3],枢密使、检校太尉曹利用加同平章事,皆用惟演所言也。
  此段参取钱氏及司马氏《日记》修入。晏殊诏召,恐不至再,当考。冯拯自兵书加吏书,必参政,《日记》偶脱,今追填之。杨亿所云『此舍人职』,盖参政制乃舍人所当草也。
  上既从钱惟演之言,擢丁谓首相,加曹利用平章事,然所以待寇准者犹如故。谓等惧,谋益深。壬申,准入对,具言谓及利用等交通踪迹。又言:『臣若有罪,当与李迪同坐,不应独被斥。』上即召迪至前质之,两人论辨良久。上意不乐迪,再三目准令退。及俱退,上复召迪入对,作色曰:『寇准远贬,卿与丁谓、曹利用并出外。』迪言:『谓及利用须学士降麻,臣但乞一知州。』上沉吟良久,色渐解,曰:『将取文字来。』迪退后,作文字却进。上遽然曰:『卿等无它,且留文字商量。』更召谓入对。谓请除准节钺,令出外。上不许。
  此据钱惟演《记》删修。准、迪、谓入对皆二十二日。
  越明日,杨崇勋等遂告变,周怀政伏诛。又三日,准乃远贬。告周怀政废立(事见《怀政谋废立》),发朱能天书(见《朱能伪造天书》)。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翰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士王曙并落职,度知光州,曙知汝州,皆坐与周怀政交通,而曙又准婿也。准亲吏张文质、贾德润并黜为普宁、连山县主簿,后又除名,配隶封、贵州,朝士与准亲厚者,丁谓必斥之。杨准【杰按:杨准,应是“杨亿”之误。】尤善准,而请太子监国奏又亿所草也。及准败,丁谓召亿至中书。亿惧,便液俱下,面无人色。谓素重亿,无意害之,徐曰:『谓当改官,烦公为一好词耳。』亿乃稍安,卒保全之。当时宰相爱才如此,谓虽奸邪,议者亦以此称焉。
  八月,太子太保、判杭州王钦若自以备位东宫,请入朝。甲申,召之,徙知相州。太常卿寇准知安州。初,李迪与准同在中书,事之甚谨。及准罢,丁谓意颇轻迪,于是谓等不欲准居内郡,白上,欲远徙之。上命与小州。谓退而署纸尾曰:『奉圣旨,除远小处知州。』迪曰:『向者圣旨无远字。』谓曰:『君面奉德音,欲擅改圣旨,以庇准耶?』二人忿斗,盖自此始。壬寅,太常卿、知安州寇准坐朱能叛,再贬道州司马。制词云:『不务敦修,密凭凶慝。辱余辅弼,玷乃缙绅。』仍以其事溥告诸州,御史台揭榜朝堂。自准罢相,继以三黜,皆非上本意。岁余,上忽问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左右亦莫敢对。
  此据司马光《记闻》。《丁谓传》云:周怀政事败,议贬准。帝意欲谪准江淮间,谓退而除道州司马,独王曾以帝语质之。谓顾曰:『居停主人勿复言。』盖指曾以第舍假准也。按『居停』之语,在仁宗初再贬雷州时,曾缘此,遂谋去谓。《龙川别志》当得之。以圣旨质谓乃李迪,其事见《记闻》,今从之。若此时曾已诘谓,则当迪、谓忿争时,曾亦必不助谓矣。国史恐误也。徐度《国纪》所载恐不然,今不取。
  癸卯,卫尉卿慎从吉为光禄卿致仕,司封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杜尧臣改卫尉少卿、知陕州,皆坐与寇准亲善也。
  九月己未,以枢密副使周起为户部侍郎、知青州,佥书枢密院事曹玮为宣徽南院使、环庆路都部署,兼管勾秦州兵马。起素善寇准,而玮亦不附谓,谓恶之,并指为准党,故俱罢黜。
  十月丙午,太常寺太祝丁翊为内殿崇班,从其父宰相谓所乞也。
  十一月乙丑。自寇准贬斥,丁谓浸浸擅权,至除吏不以闻。李迪愤懑,尝慨然语同列曰:『迪起布衣,十年余位至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乎?』及是,上对辅臣于承明殿,欲令太子莅政于外,皇后居中详处。辅臣等请以太子监国,望令中书、枢密院大臣各兼东宫职任。时迪已带少傅,欲得中书侍郎、尚书,谓执不可,遂草熟状,谓加门下侍郎兼少师,迪加中书侍郎兼左丞,其余迁改有差(详见《辅导太子》)。故事,两省侍郎无兼左右丞者,而迪旧人,亦当迁尚书。谓专意抑迪,迪不能堪,变色而起。丙寅晨朝待漏,谓又欲以林特为枢密副使,仍领宾客。迪曰:『特去岁迁右丞,今年改尚书,入东宫,皆非公迁,物议未息。况已奏除詹事,何可改也?』因诟谓,引手板欲击谓,谓走得免。同列极意和解,不听,遂入对于长春殿。内臣自禁中奉制书置榻前,上曰:『此卿等兼东宫官制书也。』迪进曰:『臣请不受此命。』因斥谓奸邪:『弄权中外,无不畏惧。臣愿与谓同下宪司,置对具言。昨林特子在任,非理决罚人致死,其家诣阙诉冤,寝而不理,盖谓所党庇,人不敢言。』又曰:『寇准无罪见斥,朱能事不当显戮,东宫官不当增置。又钱惟演亦谓之姻家,臣愿与谓、惟演俱罢政柄,望陛下别择贤才为辅弼。』又曰:『曹利用、冯拯亦相朋党。』利用进曰:『以片文只字遭逢圣世,臣不如迪;奋空拳,捐躯命,入不测之寇,迪不如臣也。』上顾谓曰:『中书有不当事耶?』谓曰:『愿以询臣同列。』乃问任中正、王曾,皆曰:『中书供职外,亦无旷阙事。』顷之,谓、迪等先退,独留枢密使、副议之。上怒甚,初欲付御史台,利用、拯曰:『大臣下狱,不惟深骇物听,况丁谓本无纷竞之意,而与李迪置对,亦未合事宜。』上曰:『曲直未分,安得不辨?』既而意稍解,乃曰:『朕当即有处分。』惟演进曰:『臣与谓相亲,忽加排摈,愿退就班列。』上慰谕久之,乃命学士刘筠草制,各降秩一级罢相,谓知河南府,迪知郓州。制书犹未出,丁卯,迪请对于承明殿,又请见太子于内东门,其所言盖不传,而谓阴图复入,惟演亦恐谓出则己失援,白上欲留之,并请留迪。因言:『契丹使将至,宰相绝班,冯拯旧臣,过中书甚便。若别用人,则恐生事。』上可之。
  迪对承明殿,不知言何事,而《实录》、正史皆不载,今特表而出之。
  戊辰,命谓以户部尚书、迪以户部侍郎归班。事颇迫遽。其制词,舍人院所草也。筠所草制讫不行。是日,惟演及中正、曾等并如初议迁秩,领东宫官。而太子议政诏书及拯、利用等皆制格。
  《百官表》:谓以户书知河南、迪以户郎知郓州,皆系戊辰日。
  己巳,谓入对于承明殿。上诘所争状,谓曰:『非臣敢争,用迪忿詈臣尔。臣不当与之俱罢,愿复留。』遂赐坐。左右欲设墩,谓顾曰:『有旨复平章事,乃更以杌子进?』于是入内都知张景宗、副都知邓守恩传诏,送谓赴中书,令依旧视事。仍诏迪出知郓州,放朝辞,即时赴任。时已命学士刘筠草制,以拯为相,领玉清昭应宫使、昭文馆大学士。制入而未出也。谓既复相,其制亦卒不行。谓始传诏召刘筠草复相制,筠不奉诏,乃更召晏殊。筠既出院,遇殊枢密院南门,殊侧面而过,不敢揖,盖内有所愧焉。
  《拜罢录》云:迪欲兼左丞,王曾等以为不可。又云:迪语拯喧戾,上连叱之。又云:上称迪无礼。又云:时契丹使将至,宰相绝班,于是复欲相谓。钱惟演请并留迪、王曾等,言谓无过,曲在迪,请令出,三两月复召之。此皆陈绎私意曲笔,与正史、《实录》及诸家书并不合,今不取。独所云惟演请并留迪,或不妄。盖迪与谓初并出守,寻复留,不知何故,当是从惟演议耳。然惟演实为谓计,当时不得已且并留迪,故谓卒留而迪竟出也。《龙川别志》载二相忿争,又与《实录》、正史不同,且云刘筠辞不草制,乃命钱惟演。按:此时惟演已副枢密,《别志》误矣。《记闻》亦以为草制者惟演也,今皆不取。然留丁谓、出李迪,其谋实自惟演,但不当草制,而草制者晏殊也。《御史台记·刘筠传》云:十一月丙辰。除丁谓兼少师,李迪兼少傅,冯拯与曹利用并兼少保。筠当制,麻入未宣,迪、谓忿争于帝前。戊辰,筠复直,谓罢为户书、知河南府,迪罢为户侍、知郓州,拯为昭文,曾为集贤。制既入,谓复留。要筠改制,筠不从,卒命他学士为之。拯遂为集贤,曾依旧为副枢。此《记》载王曾事与他书不同,当考。宋绶作筠墓铭亦云:『上在东宫,始议邦政,以枢务备三孤。筠当上麻,入而事遽易。丞相要筠改诏,筠拒不往,卒用他学士为之。』然则迪、谓等初领东宫职及罢相,两制皆筠所草也。
  庚午,吏部尚书、平章事丁谓加左仆射、门下侍郎兼太子少师,枢密使、同平章事冯拯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兼少傅、平章事,枢密使、同平章事曹利用兼少保。是日,诏:『自今中书、枢密院、诸司该取旨公事仍旧进呈外,其常程事务,委皇太子与宰臣、枢密使以下就资善堂会议施行讫奏。』壬申,皇太子见宰相、枢密使于资善堂,诸司职掌以次参谒。
  十二月己丑,以资政殿大学士、太子太保王钦若为司空,职如故,止立学士班。丁酉,钦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初,钦若与丁谓善,援引至两府。及谓得志,稍叛钦若,钦若恨之。时上之不豫久,事多遗忘。钦若先以太子太保在东宫,位三少上。谓不悦,因改授司空。钦若宴见,上问曰:『卿何故不之中书?』对曰:『臣不为宰相,安敢之中书?』上顾都知送钦若诣中书视事,谓令设馔以待之,曰:『上命中书设馔耳。』钦若既出,使都知入奏:以无白麻,不敢奉诏。因归私第。有诏学士院降麻,谓乃除钦若使相,为西京留守。上但闻宣制,亦不知误也[4]。
  《记闻》载钦若入资善堂见太子,位三少上。丁谓方用事,寻有诏:钦若以太子太保归班。钦若袖诏书白上:『臣已归班,不晓诏旨。』上留其诏,改除司空。按:钦若以太子太保归班,天禧三年六月甲午初罢相时事,此时谓犹未入中书也。若已为太子太保,又令归班,则诏旨果不可晓,恐谓亦不至此谬,或《记闻》误也。改除司空,参取《记闻》及本传;押赴中书视事及为使相、除河南,则参取《记闻》及江休复《杂志》稍删润之。
  五年正月丁酉,翰林学士刘筠见上久疾,丁谓浸擅权,叹曰:『奸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表求外任,乃授右谏议大夫、知庐州。旧制学士罢职,多为侍读学士或龙图阁学士,筠但除谏议大夫,谓沮之也。
  三月壬寅,辅臣以天章阁成,并进秩。丁谓为司空,冯拯为左仆射,曹利用为右仆射,任中正为工部尚书,钱惟演为右丞,王曾为吏部侍郎,张士逊为给事中。初,利用止加所邑,谓等谓与同迁。命已下,乃帖麻宣授。
  范镇《东斋记事》云:『曹利用先赐进士出身,而后除仆射,乃知进士之为贵也如此。』不知镇何所据,附传、正传俱无之,当考。
  十一月甲申,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王钦若有疾,诏遣中使将太医诊视。先是,钦若累表请就医京师,未报。丁谓密使人绐钦若曰:『上数语及君,甚思一见。君第上表径来,上必不讶也。』钦若信之,即令其子右赞善大夫从益移文河南府,舆疾而归。谓因言钦若擅去官守,无人臣礼,命御史中丞薛映就第按问,钦若皇恐伏罪。戊子,责授司农卿、分司南京,夺从益一官。转运使及河南府官皆被罪[5],仍班谕天下。
  十二月壬戊,徙知应天府、翰林侍读学士、兵部侍郎张知白知亳州。初,知白在中书,与王钦若不协,于是钦若分司南京,丁谓欲知白修怨也。已而知白侍钦若加厚,谓怒,故徙之。
  乾兴元年二月甲辰,丁谓封晋国公[6]。戊午,真宗崩,仁宗即位,遗诏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初,辅臣共听遗命于皇太后,退即殿庐草制,军国事兼权取皇太皇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曾曰:『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且言犹在耳,何可改也?』谓乃止。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它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怫然曰:『参政果欲擅改制书耶?』曾复与辨,而同列无助曾者,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详见《太后垂帘》)。庚申,命宰臣丁谓为山陵使。先是,辅臣请皇太后御殿。太后遣内侍张景宗、雷允恭谕曰:『皇帝视事,当朝夕在侧,何须别御一殿也?』乃令二府详定仪注。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皇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皇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与帝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官,祸端兆矣!』谓不听。癸亥,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盖谓不欲令同列与闻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学士草词,允恭先持示谓,阅讫乃进。
  欧阳修作《晏殊神道碑》云:『丁谓、曹利用各欲独见奏事,无敢决其议。殊建言:群臣奏事,太后者垂帘听之,此无得见。议遂定。』附传、正传俱无此,今亦不敢取。
  甲子,始听政。丙寅,宰臣丁谓加司徒,冯拯加司空,枢密使曹利用加左仆射[7],并兼侍中。参知政事王曾谓丁谓曰:『自中书令至谏议大夫、平章事,其任一也。枢密珥貂可耳。今主幼,母后临朝,君执魁柄,而以数十年旷位之官,一旦除授,得无□公议乎[8]。』谓不听。戊辰,贬道州司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户部侍郎、知郓州李迪为衡州团练副使[9],仍播其罪于中外。准坐与周怀政交通,迪坐朋党附会也。始议窜逐,王曾疑责太重。丁谓熟视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指曾尝以第舍假准。曾踧然惧,遂不复争。知制诰宋绶当直,草责辞,谓嫌其不切,顾曰:『舍人都不解作文字耶?』绶逊谢,乞加笔削。谓即用己意改定。诏所称『当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至沉剧』,皆谓语也。
  江休复《杂志》云:吕文靖作舍人,值旬假,丁晋公宅会客忽来招,遂趋往。至则怀中出词头帘下[10],草寇莱公雷州制。既毕,览之不怿,曰:『舍人都不解作文字耶?』吕逊谢再三,乞□笔增损[11],遂注两联曰:『当孽竖乱常之日,乃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至沈剧。』按:吕夷简天禧四年九月自知制诰改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不在舍人院久矣。又下诏责寇准等,乃二月二十九日,其草诏时非旬假可知,恐江氏误也,今不取,当从《龙川别志》,当直舍人乃宋绶。《龙川别志》:丁谓逐李迪,命宋绶草责词。绶请其罪名,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从之。词既上,谓犹嫌其不切,多所改定其言,上前争议曰:『罹此震惊,遂至沈顿』,谓所定也。按:《实录》具载寇准及李迪责词,准则云:『为臣不忠。』迪则云:『附下济恶。』并无『春秋』、『汉法』等语,当是宋绶但从谓指草诏,却自用己意行文,故不同耳。『罹此震惊,遂至沈顿』乃叙说周怀政谋反事,准坐与怀政通交,迪坐附会准,初不叙争议上前事也。盖迪与准同责,而《别志》偶不及准,故妄以争议事附著之。然争议亦何至『震惊』、『沈顿』?今不取。
  谓恶准、迪,必欲致之死地,遣中使赍敕,就赐二人。中使承谓指,以锦囊贮剑,揭作马前,示将有所诛戮状。至道州,准方与客宴,客多州吏也[12]。起逆中使,中使避不见。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众皇恐不知所为,准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授以敕。准即从录事参军借绿衫着之,短才至膝,拜敕于庭,升阶复宴,至暮乃罢。及赴贬所,道险不能进,州县以竹舆迎之。准谢曰:『吾罪人,得乘马幸矣。』冒灾瘴,日行百里,左右为之泣下。既至,吏献以图经,首载州东南门至海岸十里。准恍然曰:『吾少时尝为诗,有曰「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今日思之,人生得丧岂偶然耶?』中使至郓州,迪闻其异于它日,即自裁,不殊救之乃免。人往见迪者,中使辄籍其名;或馈之食,留至甚腐,弃捐不与。迪客邓余怒曰:『竖子欲杀我公以媚丁谓耶?邓余不畏死,汝杀我公,我必杀汝!』从迪至衡州,不离左右,迪由是得全。或语谓曰:『迪若贬死,其如士论何?』谓曰:『异日好事书生弄笔墨,记事为轻重,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宣徽南院使、镇国军留后曹玮责授左卫大将军、容州观察使、知莱州。玮时任镇定都部署,丁谓疑玮不受命,诏河北转运使、侍御史韩亿驰往收其兵。先是,忆尝受诏为向敏中诸子析私财,丁谓使所亲谕亿,欲市向氏长安华严川田。亿至向第,面戒诸子曰:『上田衣食之原,决不可鬻!』由是忤谓意。谓欲缘是并中亿,而玮得诏,即日上道,弱卒十余人,不以弓韔矢菔自随,谓卒不能加害。户部侍郎、知青州周起责授太常少卿、知光州,给事中、知杭州王随授秘书少监、知通州,知海州王曙授鄂州团练副使,兵部郎中、知光州盛度授和州团练副使,凡前附寇准事者,并再加贬绌。
  六月庚申,西京作坊使、普州刺史、大内押班雷允恭以擅易皇堂事伏诛(详见《雷允恭擅易皇堂》)。初,丁谓与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太后常以上卧起晚,令内侍传旨中书,欲独受群臣朝。谓适在告,冯拯等不敢决,请谓出谋之。及谓出,力陈其不可,且诘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尝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悦。允恭既下狱,王曾欲以山陵事并去谓,而未得间。 一日,语同列曰:『曾无子,将以弟之子为后。明日朝退,当留白此。』谓不疑曾有异志也。曾独对,具言谓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始大惊。谓徐闻之,力自辨于帘前。未退,内侍忽卷帘曰:『相公谁与语?驾久起矣!』谓皇恐不知所为,以笏叩头而出。癸亥,辅臣会食资善堂,召议事,谓独不与,知得罪,颇哀请钱惟演,遽曰:『当致力,无大忧也。』冯拯熟视惟演,惟演踧踖。及对承明殿,太后谕拯等曰:『谓身为宰相,乃与允恭交通?』因出谓尝托允恭令后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又出允恭尝干谓求管勾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状,因曰:『谓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与卿等议定,故皆可其奏。近方识其矫诬。且营奉先帝陵寝,所宜尽心,而擅有迁易,几误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谓与允恭同议,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赖圣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太后怒甚,欲诛谓。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且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稍解,令拯等即殿庐议降黜之命。任中正言:『谓被先帝顾托,虽有罪,请如律议。』王曾曰:『谓以不忠得罪,宗庙尚何议耶?』乃责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宰相罢免皆降制。时亟欲行,止召当直舍人草词,仍榜朝堂,布谕天下。谓所坐,但私庇允恭,不忍破其妄作,未必真有祸心。然天资险狡,多阴谋,得政岁久,恶不可测,虽曾以计倾之,而公论不以为过也。
  魏泰云:吕许公权知开封,鞫雷允恭狱,凡行移推劾文字及追取证左之人,一切止自允恭,略无及谓之语。狱具,欲上闻。谓信以为无疑,遂令许公对。公至上前,方暴其绝地之事。按:劾狱就巩县,內侍罗崇勋实主之,许公但与鲁宗道复视皇堂,无与狱事也。魏泰所闻误矣。以计倾谓乃王沂公,然与狱事亦无与。《龙川别志》所载,盖得其实。泰又云:沂公独入札子,乞与山陵已前,一切內降文字,中外并不得施行。又乞今后凡两府行文字,中书须宰相参政、密院须枢密使副佥书闻,方许中外承受。两宫可其奏。谓闻之,愕然自失,由是深惮沂公。事俱不见于国史、《实录》。以理势度之,谓方与允恭交结,沂公虽有此奏,亦未必从。愕然自失,当是沂公独对,发其擅易皇堂事耳,今并不取。丁谓附传及正传并云:遗制,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谓乃增权字。及太后称制,又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太后深恶之,因允恭擅易皇堂,遂并录谓前后欺罔事窜之。按王曾《言行录》:谓乃欲去权字者,传误矣。僧文莹《湘山录》载仁庙纂临才十二岁,未能待旦,起已日高。太后遣中人传旨中书:『为官家年少起晚,恐稽留百官班次,每日祗来这里体会。』丁晋公谓在告,冯相覆奏曰:『乞候丁谓出,与商量。』及丁参告,太后又传旨晋公,公奏曰:『臣等尚闻皇帝传宝受遗,若移大政于它处,则理势不顺,难以承禀。』晋公由此忤太后意。复面责同列曰:『此事诸君即当中覆,何须某出?』足见顾藉自厚也。晋公更衣,冯谓鲁参曰:『渠必独作周公,令吾辈为莽、卓,乃真宰存心也。』丁谓忤太后旨,此当得其实。然谓初议独欲皇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与帝召对辅臣决之。今乃不欲太后独受群臣朝,似与前相戾。或奸邪,亦往往坚持小正,以售其大不正。又谓意太后未必罪己,故敢如此也。但文莹所载,尚多抵牾,且丁谓未败时,鲁宗道安得遽为参政?今略删取,并月进钱书之。
  丙寅,参知政事任中正罢为太子宾客、知郓州,坐营救丁谓故也。中正弟中行、中师并坐降绌。
  七月戊辰朔,降丁谓子太常丞、直集贤院珙为太子中允,落职,监郢州税;珝、玘、珷各追一官,并勒令随父;知河南府薛颜素与丁谓厚善,庚午,命知应天府赵湘与颜易任。壬申,玉清昭应宫副使、翰林侍读学士、刑部尚书林特落职归班;礼部郎中、知制诰、史馆修撰祖士衡落职、知吉州。降侍御史、知宣州章频为比部员外郎、监饶州酒税,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礼部郎中苏维甫知宣州,权户部判官、工部郎中黄宗旦知袁州,权盐铁判官、工部郎中孙元方知宿州,周嘉正知金州,户部判官、度支员外郎上官佖知晋州,金部员外郎、权磨勘司李直方知淄州,并坐丁谓党也。己卯,降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权判盐铁句院潘汝士知处州[13],汝士,谨修子,丁谓婿也。殿中丞、集贤校理、知开封县钱致尧落职、监池州酒税。始丁谓知江宁,致尧为府从事。及谓入相,擢为馆职,知赤县,倚谓势纳赂,谓败,并黜之。先是,女道士刘德妙者尝以巫师出入丁谓家。谓败,逮系德妙,款伏。谓尝教言:『乃所为不过巫事,不若托老君言祸福,足以动人。』于是即谓家设神像,夜醮于园中,雷允恭数至请祷。及真宗崩,引入禁中,及因穿地得龟蛇,令德妙持入内,绐言出其家山洞中,乃复教云:『上即问若所事何知为老君,第云相公非凡人,当知之。』谓又作二颂,题曰《混元皇帝赐德妙》,语涉妖诞。辛卯,再贬谓崖州司户参军,诸子并勒停。玘又坐与德妙奸,除名,配隶复州,籍其家,得四方赂遗不可胜纪。其弟诵、说、谏悉降黜,仍以谓罪状布告中外。始谓命宋绶草寇准责辞,绶请其故,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证事也。』绶虽从谓旨,然卒改易谓本语不纯用。及谓贬,绶又当制,即草词曰:『无将之戒,旧典甚明;不道之笔,常刑罔赦。』朝论快焉。谓初逐准,京师谓之语曰:『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钉。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不半岁,谓亦贬,人皆以为报复之速,天道安可诬也?谓窜崖州,道出雷州,准遣人以一蒸羊逆之境上。谓欲见准,准拒绝之。闻家僮谋欲报仇,亟杜门使纵博,毋得出,伺谓行远,乃罢。壬辰,诏中外臣僚有曾与丁谓往来者,一切不问。时遣侍御史方谨言籍谓家,得士大夫书,多于请关通者,悉焚之,不以闻,世称其长者。谨言,莆田人也。
  十月己亥,左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泉州陈靖为秘书监致仕。靖雅善丁谓,及谓贬,党人皆逐,提点刑狱、侍御史王耿乃言靖老病无政事,不宜久为乡里官,故有是命。
  十一月丁卯朔,枢密使钱惟演罢为保大节度使、知河阳。初,惟演见丁谓权盛,附离之,与为婚姻。谓逐寇准,惟演与有力焉。及序枢密直学士题名石,独刊去准名,曰:『逆准削而不书。』谓祸萌,惟演虑并得罪,遂挤谓以自解。冯拯恶其为人,因言惟演以妹妻刘美,实太后姻家,不可预政,请出之,乃出惟演为镇国留后,即日改今命。
  天圣元年三月戊戌,太常博士丁诵、大理寺丞丁说、閤门祗侯丁谏并与在外监当,皆谓之弟也。
  七月己丑,给事中、集贤院学士寇瑊知邓州。初,上封者言瑊与丁谓厚善,故自成都代还,特黜之。
  三年十二月癸亥,徙崖州司户参军丁谓为雷州司户参军。谓家寓洛阳,尝为书自克责,叙国厚恩,戒家人毋辄怨望,遣人至西京留守刘煜祈付其家[14],戒使者伺煜会众僚时达之。煜得书不敢私,即以闻。上见之感恻,故有是命。谓雅多智,是犹出于揣摩也。宰相言谓天下不容其罪而窜之,今不缘赦宥,未可以内徙。上曰:『谓斥海上已数年,欲令生还岭表耳。』
  魏泰序此事谬妄甚,今不取。张唐英所载差近之,故正史循用。然谓必不敢上表,特与其家人书耳。唐英亦误。
  五年十二月。是岁南郊肆赦,中外以为谓必还。殿中侍御史陈炎上疏曰:『乱常肆逆,将而必诛。左道怀奸,有杀无赦。丁谓因缘俭佞,巧据公台,贿赂苞苴,盈于私室。威权请谒,行彼公朝。引巫师妖术,厌魅宫闱,易神寝龙岗,冀消王气。今烟柴展礼,涣汗推恩,必虑谓潜输琛货,私结要权。假见要荒,冀移善地。李德裕只因朋党,不获生还;卢多逊曲事王藩,卒无牵复。请更不原赦。』上然之。
  八年十一月戊辰,南郊。
  十二月壬辰,以雷州司户参军丁谓徙道州司户参军。始南郊肆赦[15],中外议谓必将内徙。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刘随言:『彼擅移于陵域,将不利于君亲。只合取彼头颅,置诸郊庙。』殿中侍御史张畅言:『谓奸邪弄国,罪当死,无可怜者。且大臣窜逐,本与天下弃之。今复还,是违天下意。』由是止徙道州。
  明道元年十一月丙申,诏苏州所没丁谓庄田还给其家,仍以其子前内殿承旨珝为供奉官。
景祐四年闰四月,光州言秘书监致仕丁谓卒。王曾闻之,语人曰:『斯人智数不可测,在海外,犹用诈得还。若不死,数年未必不复用。斯人复用,则天下之不幸,可胜道哉?吾非幸其死也!』

校勘记
[1]则是 原本作『则自』,据《长编》卷九十五改。
[2]枢密院 原本『院』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九十六补。
[3]丁谓平章事 原本作『丁谓□平章事』,其墨丁衍,据《长编》卷九十六、《宋史》卷二八三《丁谓传》删。
[4]不知误 《长编》卷九十六作『不之寤』。
[5]转运使及河南府官皆被罪 原本『被罪』之上九字均为墨丁,据《长编》卷九十七补。
[6]丁谓封晋国公 原本脱『丁谓』二字,据《长编》卷九十八补。
[7]曹利用 原本『曹』字空阙,据《长编》卷九十八补。
[8]得无□公议乎 《长编》卷九十八作『得无公议乎』。按:《长编》显脱一字,故文意不通。此墨丁或当为『乖』字。『乖公议』即违背公议也。
[9]团练副使 原本作『团练使副』,据《长编》卷九十八、《宋史》卷三一○《李迪传》乙正。
[10]帘下 此二字原本为二墨丁,据《长编》卷九十八补。
[11]乞□笔 《长编》卷九十八作『乞笔』,无墨丁。
[12]客多州吏 原本脱『客』字,据《长编》卷九十八补。
[13]处州 《长编》卷九十九作『虔州』。
[14]刘煜 原本『煜』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四补。下二处同补。
[15]始南郊肆赦 原本句上有二墨丁,据《长编》卷一○九删。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四
真宗皇帝

朱能伪造天书
  天禧三年三月。入内副都知周怀政日侍内庭,权任尤重,附会者颇众。往往言事获从,同辈位望居右者,必排抑之。中外库帑,皆得专取,多入其家。性识凡近,酷信妖妄。有朱能者,本单州团练使田敏中厮养,性凶狡,遂赂其亲信得见,因与亲事卒姚斌等妄谈神怪事以诱之,怀政大惑,援引至御药使,领阶州刺史。俄至于终南山修道观,与殿直刘益辈造符命,托神灵,言国家休咎,或臧否大臣。时寇准镇永兴,能为巡检,赖准旧望,欲实其事。准性刚强好胜,喜其附己,故依违之。是月,准奏天书降乾祐山中,盖能所为也。中外咸识其诈,上独不疑。
  刘攽作《寇准传》云:『朱能献天书,上以问王旦。旦曰:「始不信天书者,寇准也。今天书降准所,当令准上之,则百姓将大服。』乃使周怀政谕准。准始不肯,而准婿王曙居中与怀政善,遂固要准,乃从之。』按:王旦死于天禧元年正月,而准上天书乃三年三月,攽误甚矣。或钦若实为此,非旦也。
  夏四月辛卯,备仪仗至琼林苑迎导天书。入内太子右谕德鲁宗道上疏略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作福以报之。失其道,则出异以戒之。又何有书哉?臣恐奸臣肆其诞妄,以惑圣听也。』知河阳孙奭上疏言:『朱能者奸险小人,偶尘驱使,骤为牧伯,皆由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扫秘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无敢言者。汉文成将军以帛书饭牛,扬言牛腹中有奇书,杀视得书,天子识其手迹。又有五利将军妄言,方多不雠,二人皆坐诛。先帝时有侯莫陈利用,以方术暴得宠用,一日发其奸,诛于郑州。汉武可谓雄才,先帝可谓英断。唐明皇得灵宝符、上清护国经宝券,皆王洪钿同秀等所为,明皇不能显戮,怵于邪说,自谓德实动天,神必福我。夫老君,圣人也,倘实降语,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乱离,乘舆播越,两都荡覆,四海沸腾,岂天下太平乎?明皇虽仅得归阙,复为李辅国劫迁,卒以馁终,岂圣寿无疆,长生久视乎?夫以明皇之英睿,而祸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骄亢成性,谓人莫己若,谓谏不足听,心玩居常之安,耳熟道谀之说,内惑宠嬖,外任奸回,曲奉鬼神,过崇妖妄。今日见老君于阁上,明日见老君于山中。大臣尸禄以将迎,端士畏威而缄默。既惑左道,即紊政经,民心用离,变起仓卒。当此之时,老君宁肯御兵?宝符安能排难耶?今朱能所为,或类于此。愿陛下思汉武之雄才,法先帝之英断,鉴明皇之召乱,庶灾害不至,祸乱不作。』奭又言:『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朱能所为,独陛下一人不知耳。乞斩朱能,以谢天下。』上虽不听,然亦不罪奭也。
  奭本传载『天且无言,安得有书』之对在祥符初,恐误也,移见祀汾阴前,又见于此。朱能所献天书,其迎奉之礼,盖不减祥符,而国史、《实录》讳之,遂不复详载,且失其时日。按:《稽古录》于是年三月载寇准奏天书降乾祐山中。今用此为据,系之三月末。鲁宗道、孙爽谏疏亦不得其时,因此附见。《国老闲谈》以宗道所谏为指祥符,则误也,今追用之。《记闻》载奭谏语,比之正传尤切直。恐奭不但一疏,今并载之,可见先朝容直臣也。按:李维贤有《贺天书降》两表,其一云:四月四日迎奉入內。其二云:八月二十四迎奉入內。今并用此月日载之《长编》。
  壬寅,召近臣诣真游殿朝拜天书。
  五月甲申,寇准自永兴来朝。准将发,其门生有劝准者曰:『公若至河阳称疾,坚求外补,此为上策。倘入见,即发乾祐天书诈妄之事,尚可全平生正直之名,斯为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为宰相耳。』准不怿,揖而起。君子谓准之卒及于祸,盖自取也。
  此出《湘山野录》,其言有理,故取之。
  六月,准特授行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景灵官使、集贤殿大学士。
  八月丁亥,以天书再降于乾祐县[1],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诸军并与特支,屯驻在外旧无例特支者,皆给与。赐乾祐县民秋租十之五,普度诸道释童行。广南官吏,听挈属之治所。制曰:『朕寅奉丕基,抚宁中宇。庆灵积厚,高明博临。受河洛之图书,开圣真之鸿绪。陈嘉牲于崇巘,沈瑄玉于隆濉。顺拜文罽之坛,恭荐镂琼之板。储精渊妙,敷化醇浓。矧惟咸镐之区,是为神明之奥。名山之内,福地在焉。载严曲密之都,式伫鸿蒙之驾。清心昭格,璿极览观。由兹鹑首之封,荐锡龙绨之检。谕朕以辅德,戒朕以爱民。告临降之先期,述延洪之景祐。介子孙于千亿,保函夏于太宁。而又眷顾皇储,继颁宝命。昭其仁孝之至,示以报命之祥。斋庄载披,惕厉弥至。考诸册牒,允谓殊尤。昔燧皇握机,但有苍渠之刻;虞舜负扆,止观河渚之文。岂若祚我菲躬,庆及元嗣,膺兹繁祉,实茂皇图。思与万邦,共均纯嘏。仰答高明之贶,用推肆眚之恩。』
郊恩密迩,忽降大赦,盖以乾祐天书再降故也。及周怀政、朱能等败,史官讳之,遂改易制辞,自『恭荐镂琼之板』以下,但云『迨兹二纪,驯致小康。邦本既宁,天体允集。顾惟阴骘,奚独在予?思与万邦,共膺纯嘏。遂大赦天下。』臣焘初读《实录》、国史,固疑此赦之必有所为也。检《会要》云以天书,而赦文殊不及之,因令□诸州赦文所编录建隆以来赦文內寻出全本,则其辞盖昭然。且朱能等伪造天书,《实录》、正史皆略之,惟此制辞差详,恐其亡逸,而特著于此。原史官所以深讳者,为过举也。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此尤可见真宗之盛德矣。若乃末杀其事,窜改其辞,使后人漫不可晓,既失史官之职,又没帝王改过之善,臣焘所不敢从也。此《会要》乃《三朝会要》,今《五朝会要》已改云:『以天下小康故降敕。』盖从史也。孙奭等谏疏或在此赦后,然三月末已载之,不复迁改。且天书实再降,則奭等于初降即上谏疏,亦不可知尔。
戊申,自琼林苑迎奉天书入内。四年六月,准罢政事,为太子太傅、莱国公,以奏请太子监国,丁谓等力谗之也。七月甲戌,周怀政谋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事败伏诛。谓等并发朱能所献天书妖妄事,亟遣入内供奉官卢守明、邓文庆驰驿诣永兴军,捕能及其党乾祐观主王先、道士张用和,殿直刘益、借职李贵、康玉、殿侍唐信、徐原并免死黥面,配儋、梅、高、崖、雷、琼、万安、循州。朱能父左武卫将军致仕谔、母周氏赎铜百斤,并其子守昱、守吉分配邵、蔡、道州,赀产没官;与谔往来结社人悉决杖配诸州[2],自余亲事卒、怀政仆使决杖,分配海岛远州。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详见《丁谓事迹》)。
  八月辛巳,入内供奉官谭元吉、高品王德信决杖配唐州,高班胡元则[3]、黄门杨允文决杖配西京,坐尝受命乾祐县,与周怀政协同妖妄故也。元吉寻黥面配宾州。朱能闻使者至,自度不免,衷甲以出,杀卢守明,帅所部兵挈家属叛逸。永兴军奏其事,诏遣内殿承旨江德明、入内供奉官於德润乘驿发兵捕之,应能党与分配岭表者,所至禁系,别俟朝旨。能众溃势穷,蹙入桑林,自缢死。永兴乾耀都巡检供奉官李兴、牢城十将张顺断能及其子首以献,补兴閤门祗侯,顺本城都头。
  兴、顺迁官实在十一月甲寅,今并书之。
  壬寅,太常卿、知安州寇准坐朱能叛,再贬道州司马。甲辰,入内押班郑志诚尝纳朱能音问及披获表章,有请太子亲政之辞,令右谕德鲁宗道、御史刘平鞠问,削两任,配隶房州。
九月丙辰,诏刘益、康玉、徐原等十一人并活钉,令众三日讫,断其手足,具五刑处死。王先、李贵并断手足处斩。唐信八人并处斩。文思院画匠、军士、百姓十五人并免死,杖脊黥面,配沙门岛及广南牢城。朱能仆使及道士、军士十二人并杖脊黥面[4],配江、湖、福建牢城。能弟文显免杖,黥面配邓州牢城。初,能将择日扞制,使文显潜以告知府朱巽等,故至是获用轻典。能妻高、母李、弟妇陈洎女仆、家僮十二人并决杖,分配湖南、京东、西州军。能子件歌以幼不胜杖,黥面配澧州牢城,听随母之配所。时命殿中侍御史王博文与内臣岑守素等乘传诣永兴按劾,具狱以闻,而降是诏。初遣博文,人谓连逮者必众。博文唯治首恶,协从者皆为请,得以减论。壬戌,知永兴军府朱巽、陕西转运使梅询并削一任,巽为护国节度使,询为怀州团练使,并不署州事;本军通判、幕职官并赎铜释罪。巽等尝荐举朱能及不察奸害,妄致害制使,故责之。知凤翔府臧大圭赎铜二十斤、通判宁州,坐与能交结也。军士封进、凤翔府孔目官朱日昌等八人皆能常从,预为矫妄者,并决杖,分配海岛、远郡牢城。乾祐知县、蒲城、长安、万年、乾祐簿、尉并坐削绌。

周怀政阴谋废立
  天禧四年七月甲戌,昭宣使、英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周怀政伏诛。大中祥符末,上始得疾。是岁仲春,所苦浸剧,自疑不起,尝卧枕怀政股与之谋,欲命太子监国。怀政实典左右春坊事,出告寇准,准遂请间,建议密令杨亿草奏,已而事泄,准罢相(见《丁谓事实》)。丁谓等因疏斥怀政,使不亲近,然以上及太子故,未即显加黜责。怀政忧惧不自安,阴谋杀谓等,复相准,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而废皇后。与其弟礼宾副使怀信潜召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閤门祗侯杨怀玉议其事,期以二十五日窃发。前一夕,崇勋、怀吉悉诣谓第告变,谓中夜微服,乘妇人车过曹利用计之。及明,利用入奏于崇政殿,怀政时在殿东庑,即令卫士执之。
  怀政本传云:上姑务含容,不忍斥其过,然渐疏远之。怀政忧惧,时使小黄门自禁中出,诈称宣召,入內东门,坐别室,久之而出,以欺同辈。《实录》亦云。然收怀政时实在崇政段东庑,则其出入禁中,固自如也。但丁谓等多为之防,使怀政罕得见上耳,盖未有疏远怀政意也。本传又云:上怒甚。而《实录》无此,疑本传饰说,今不取。
  诏宣徽北院使曹玮与崇勋就御药院鞠讯,不数刻,具引伏。上坐承明殿临问,怀政但祈哀而已。命载以车,赴城西普安佛寺斩之。谓等并发朱能所献天书妖妄事(详见《朱能伪造天书》),怀政父内殿承制绍忠及怀信并决杖,配复、岳州,子侄勒停[5],赀产没官。怀政之未败也,绍忠尝诟之曰:『斫头竖子,终累及我!』怀信又尝谓怀政曰:『兄天书事必败,当早请上首露,庶获轻典。』及谋作乱,又号泣伏拜而止之,皆不听,故皆得免死焉。自余亲事卒、怀政仆使决杖,分配海岛远州。
  《记闻》载怀政以二月二日怀小刀对上自割,上因是疾复作。皇后命收怀政下狱,并于宫中得莱公奏,言传位事,乃命杨崇勋告变,诛怀政,贬莱公。按:怀政诛在七月,莱公罢在六月。若怀政于仲春为此,则莱公不待夏未始罢,怀政至秋初乃诛也。然真宗实以仲春疾益甚,不知缘何事耳。《记闻》必误,今不取。
  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韩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士王曙并落职,度知光州,曙知汝州,皆坐与周怀政交通也。是日,以客省使、英州防御使杨崇勋为邓州观察使,内殿承制杨怀吉为如京使,并赐金带及金银,降诏褒奖。供奉官、京城西面巡检杨怀玉既与崇勋等预周怀政议,崇勋告变之翌日,始诣枢密院自陈,故责之。
  八月辛巳,杨崇勋为内客省使,领桂州观察使兼群收使。崇勋累辞邓州之命,故改任焉。丙午,入内供奉官石承庆削两任,配隶宿州。先是,周怀政尝遣人召承庆,欲有所议,夜二鼓不下皇城门钥以待之。上遣黄门黄守忠开太宁、祥符、东华传诏许王宫,至则门不闭,见承庆将入,守忠讽知其故,戒令勿入,于是门司不复纳承庆。守忠畏怀政不敢言,至是以闻,鞫承庆而责之。
  明道二年十一月甲戌,赠左骐骥使、英州团练使周怀政安国节度使,以其弟子右内率府副率、宿州安置怀吉为礼宾副使。
景祐元年九月辛酉,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陈州杨崇勋降落平章事、知寿州,崇勋子閤门祗侯宗说监济州税。先是,内侍押班周怀信言兄怀政天禧中给侍东宫,最处亲信。奸臣谋危皇嗣,怀政心愤,议除憸党,为崇勋及杨怀吉诬告被诛。今怀吉虽死,而崇勋尚居将相,又乞正其事,以慰幽冤。故有是命。怀吉弟供备库使怀志、子閤门祗侯永孚、入内高班永德、入内黄门永成、永迁并坐降。

雷允恭擅易皇堂
  天禧五年四月丁未,以内殿崇班雷允恭为皇太子宫都监、同管勾资善堂左右春坊司事。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真宗崩,仁宗即皇帝位。庚申,命宰臣丁谓为山陵使。丁谓潜结雷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详见《丁谓事迹》)。
  六月庚申,西京作坊使、普州刺史、入内押班雷允恭伏诛。允恭既与丁谓交结,谓深德之。允恭倚谓势,日益骄恣无所惮。始宦官以山陵事多在外,允恭独留不遣,自请于太后,太后不许。允恭泣曰:『臣遭遇先帝,不在人后,而独不得效力于陵上,敢请罪。』太后曰:『吾非敢有靳于汝也,顾汝少而宠幸,不历外任。今官品已高,近下差遣,难以使汝。若近上名目,汝不知法禁,妄有举动,适为汝累。』允恭泣告不已。时按行使、副及修奉都监既受命逾旬矣,乃特命允恭与张景宗同官勾山陵一行事。
  三月乙亥,允恭驰至陵下,判司天监邢中和为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类汝州秦王坟。』允恭曰:『如此何不用?』中和曰:『恐下有石若水耳。』允恭曰:『先帝独有上,无他子。若如秦王坟,当即用之。』中和曰:『山陵事重,按行覆验,时日淹久,恐不及七月之期。』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马入见太后言之,安有不从?』允恭素贵横,众莫敢违,即改穿上穴。及允恭入白于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何轻易如此?』允恭曰:『使先帝宜子孙,何为不可?』太后意不然之,曰:『出与山陵使议可否。』允恭见谓,具道所以。谓亦知不可,而重逆允恭意,无所可否,唯唯而已。允恭不得谓决语,入诳太后曰:『山陵使无异议矣。』既而上穴果有石,石尽水出,工役基艰,众议籍籍。步军副都指挥使、威塞节度使黄守忠为修奉山陵部署,惧不能成功,中作而罢,奏以待命。时五月辛卯也。谓庇允恭,犹欲迁就成之,不敢以实闻。癸巳,入内供奉官毛昌达还自陵下,具奏其事。太后即使问谓,谓始复遣按行使蓝继宗、副使王继宗往参定。乙未,太后又遣内侍押班杨怀玉与继宗等俱。丙申,又遣入内供奉官罗宗勋、右侍禁閤门祗侯李维新就巩县劾允恭罪状以闻。允恭欲自持所画山陵图入奏,诏不许。是月辛丑,又遣内殿承制马仁俊同鞫允恭。癸卯,又遣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吕夷简、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鲁宗道、入内押班岑保正、入内供奉官任守忠复视皇堂,既而咸请复用旧穴,乃诏辅臣会谓第议。明日,特命王曾再往复视并祭告。谓请俟曾还,与众议不异始复役。诏复役如初,惟皇堂须议定乃修筑。曾卒从众议。允恭坐擅移皇堂,并盗库金三千一百一十两、银四千六百三十两、锦帛一千八百疋、珠四万三千六百颗、玉五十六两,及常进皇堂犀带一、药金七十两,又坐尝令取玉带赐辅臣而窃取其三,于是杖死于巩县,籍其家,弟侍禁寄班祗侯允中决配柳州编管,邢中和贷命,决配沙门岛,坐决配者又十七人。
  《仁宗实录·允恭附传》云:允恭日益骄横,太后恶而疏之,故遣修陵域、隧道。按:《龙川别志》乃允恭力请行,太后始命之。又按:太祖、太宗山陵,除五使,乃按行使、副、修奉都监、部署外,即未尝别除同勾管一行事。今特以命张景宗、允恭,盖宠之也,决非疏恶意,《别志》当得其实,但误以管勾一行事为都监耳。都监乃卢守勤,与按行使、副相继受命,在旬日前矣。《两朝志·丁谓传》亦以允恭为都监,皆误也。《别志》又云:王曾独对,太后乃知其事,亟命官按劾。亦恐失实,盖事发当自毛昌达。始曾既复视还,因言谓包藏祸心,故容允恭擅易皇堂。太后入其言,谓果得罪。谓得罪,实曾发之;发擅易皇堂事,则非曾也。
  初,丁谓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允恭既下狱,王曾欲以山陵事并去谓,而未得间。 一日,语同列曰:『曾无子,将以弟之子为后。明日朝退,当留白此。』谓不疑曾有异志也。曾独对,具言谓包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始大惊。谓徐闻之,力辨于帘前。未退,内侍忽卷帘曰:『相公谁与语?驾起久矣!』谓皇恐不知所为,以笏叩头而出。癸亥,辅臣会食资善堂,谓独不与,知得罪,颇哀请。钱惟演遽曰:『当致力,无大忧也。』冯拯熟视惟演,惟演踧踖。及对承明殿,太后谕拯等曰:『丁谓身为宰相,乃与雷允恭交通。』因出谓尝托允恭令后苑匠所造金酒器等示之,又出允恭尝干谓求管勾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状示之,因曰:『谓前附允恭奏事,皆言曰:「与卿等议定。」故皆可其奏。近方识其矫诬。且营奉先帝陵寝,所宜尽心。而擅有迁易,几误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谓与允恭同议,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赖圣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太后怒甚,欲诛谓。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诛大臣,骇天下耳目。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稍解,令拯等即殿庐议降绌之命。任中正言:『谓被先帝顾托,虽有罪,请如律议功。』曾曰:『谓以不忠得罪宗庙,尚何议耶?』乃责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

校勘记
[1]乾祐县 原本作『乾祐殿』,据《长编》卷九十四改。
[2]决杖 原本脱『杖』字,据《长编》卷九十六补。
[3]胡元则 《长编》卷九十六作『胡允则』。
[4]黥面 原本作『黔面』,据《长编》卷九十六改。以下凡三处同改。
[5]子侄 原本作『子妷』,据《长编》卷九十六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五
真宗皇帝

刘盱之变
  至道三年八月[1],西川都巡检使韩景祐行部至怀安,帐下广武卒刘盱谋作乱,夜率众袭景祐,景祐逾垣获免,盱遂掠怀安,破汉州及永康军、蜀州,所至城邑,望风奔溃。时益州钤辖马知节亦兼诸州都巡检,领兵三百,追盱至蜀州,与之角斗,自未至亥,贼惧走邛州。招安使上官正飞书召知节还成都计议,知节曰:『贼党已逾三千,若破邛州,必越新津大江,去我九十里。官军虽倍,制之亦劳。不如出兵迎敌,破之必矣。』即率所部夜渡江,屯方井镇,与贼遇,而正亦寻领军至,共击斩盱,其党悉平。盱自起至灭凡十日[1]。庚申,诏以正为南作坊使,赐知节锦袍金带,将士赐赉有差。遣使按验景祐及诸太守官吏,第贬降之。正始无出兵意,知益州张咏以言激正,勉其亲行,仍盛为供帐饯之。酒酣,举爵谓诸军校曰:『尔曹俱有亲弱在东,蒙国厚恩无以报,此行当殄殛贼,无使越逸。若师老旷日,即此地还,为尔死所矣!』正由是倍道力战。及凯旋,咏迎劳,大出金帛行赏,士重伤者先赏之,获者次焉,众皆悦服。
九月丙子,上因言西川叛卒事,辅臣或曰:『蜀地无城池[3],所以失其制御。』上曰:『在德不在险。倘官吏得人,善于抚绥,使之乐善,虽无城可也。』

王均之变
  咸平二年。西川自李顺平后,人心未宁。益州钤辖、凤州团练使符昭寿,彦卿之子也,骄恣不亲戎务,有所裁决,但令仆使传道。多集锦工,织作纤丽,所须物辄配市人买配,逾半年不给其直,又纵部曲略取之。广籴稻麦,败即责僧道备偿,仆使乘势凌忽军校,其下皆怨。知州、右谏议大夫牛冕宽弛无政事。时神卫军戍成都者两指挥,都虞候王均及董福分主之。福御众整肃,故所部优赡;均好饮博,军装悉以给费。
  十二月甲子,冕与昭寿大阅于东郊。蜀人喜游观,两军衣冠鲜弊不等,均所部皆惭愤,出不逊语。戊寅晦,冕以酒肴犒其牙队,而昭寿无所设,军士益忿,故赵延顺等八人谋作乱。
  三年正月己卯朔,有中使自峨眉还京师,昭寿戒驭吏具鞍马,将出送之,延顺等乃悉解厩中马缰,使跳跃庭下,阳逐而絷之,喧呼之际,延顺遂率其徒竟登厅事,击杀昭寿,并杀其二仆,据甲仗库取兵器。时冕方坐州廨受官吏贺正,闻变皆逃窜,冕及转运使张适缒城,出奔汉州,惟都巡检使刘绍荣昌刃格斗,既而众寡不敌,延顺等尚未有主,或欲奉绍荣为帅者,绍荣摄弓大骂曰:『我燕人也,比弃彼归朝,肯与汝同逆耶?亟杀我,我宁死义耳!』延顺等亦未敢害之。都监王泽闻变,召王均,谓曰:『汝所部兵乱,盍自往招安?』延顺左执昭寿首,右操剑,徬徨未知所适。忽见均至,即率众踊跃奉均为主,指挥使孙进不从命,亟杀之,余兵及骁猛[4]、威武军悉合而为乱。绍荣缢死。均建号大蜀,改元化顺,署置官称,设乘舆,以神卫小校张锴为谋主。锴本名美,大原旧卒也。辛巳,王均率众陷汉州,牛冕等奔东川。辛卯[5],王均自汉州引众攻绵州,不能克,直趋剑门。先是,知剑州、秘书丞李士衡闻寇作,以州城难守,即焚仓库,运金帛,东保剑门。均至,士衡与剑门都监、左藏库副使裴臻逆击败之,斩首数千级,民之胁从者率多奔溃。士衡揭榜招降,得千余人,悉置麾下,示以不疑。均众乏食疲弊,不敢由故道,径阴平还成都。甲午,车驾自大名还,是日次德清军。上始闻王均反,即以户部使、工部侍郎雷有终为泸州观察使、知益州,兼提举川峡两路军马招安巡检捉贼转运公事,御厨使李惠、洛苑使富州团练使带御器械石普、供备库副使李守伦并为川峡两路捉贼招安使,帅步骑八千往讨之。又以洺州团练使上官正为东川都钤辖,西京作坊使李继昌为峡路都钤辖,崇仪副使高继勋、王阮并为益州都监,供奉官閤门祗侯孙正辞为诸州都巡检使。继昌,崇矩子;继勋,琼子也。初,知蜀州、供奉官、閤门祗侯杨怀忠闻成都乱,即调乡丁会诸州巡检兵,刻期进讨,蜀民不从贼者相率抗御,侪伍自谓清坛众,又择清坛众之魁七十余人,悉补巡检将,遣判官高本驰驿以闻。丙申,怀忠率众攻成都。先锋自北门入,遂烧子城北门,西至三井桥。时王均从剑门还,犹未至。怀忠与贼将威棹小校崔照及伪招安巡检鲁麻胡等阵于江渎庙前,自晨至夕,战数合。怀忠兵势不敌,引众退保江原。怀忠所调丁夫多李顺旧党,颇贪剽劫,故致败绩。乙巳,王均复入成都。
  二月,杨怀忠檄嘉、眉七州调军士、民丁,悉与怀忠会,再攻成都。时王均方遣赵延顺攻邛、蜀州,怀忠逆击之,贼稍却。
  国史称怀忠以二月十七日再攻益州[6]。据《耆旧传》,则所称十七日再攻益州时,雷有终等已至矣。国史既云自益州还,屯槠木寨[7],又进壁鸡鸣原,以俟王师。若有终已至,又何俟乎?盖国史误以有终十七日始攻益州为怀忠再攻益州,而怀忠再攻益州实在上旬,不得其的日也。《耆旧传》及《实录》载二月三日,王均遣赵延顺进攻邛、蜀州,为怀忠所败。国史称怀忠再攻益州时,均方遣延顺攻邛、蜀,此可见其不出上旬,在初四、五间也。疑不能决,并书其事于此,俟考。
  怀忠与转运使陈纬麾兵由子城南门直入军资库,署其库钥。均所部皆银枪绣衣,为数队,分列子城中,出通远门与怀忠战。会暮,怀忠复退军笮桥,背水列阵,寨于槠木桥南[8],以扞邛、蜀之路,故贼不能复南略。既而贼党自清水坝、温江、金马三道来攻槠木寨,出官军后,焚江原神祠,断邛、蜀援路。怀忠三道分兵以抗之,斩首五百余级,驱其众入皂江,获甲弩甚众,乘胜逐贼,至成都南才五里,寨于鸡鸣原,以俟王师。均亦闭成都东门以自固。辛酉[9],绵汉剑都巡检使、邓州刺史张思钧引兵克复汉州,斩伪刺史苗进,遣使来告捷。雷有终等自汉州与张思钧帅大军进讨,列寨升仙桥。壬戌,贼众来袭,有终击走之。丁卯,王均开益州城,伪为遁状。雷有终与上官正、石普等率兵径入。李继昌疑有备,亟止之,不听,因独还,官军多分剽民财,部伍不肃。贼开关发伏,布床榻于路口,官军不得出,颇为贼所杀,李惠死之,有终等缘堞而堕,获免,遂退保汉州。初,继昌所部诸校闻城中格斗声,立请引去。继昌曰:『吾位最下,当俟主帅命。』于是有终驰报,乃行益州城中,民皆进走村落,贼皆遣骑追杀,或囚系入城,支解族诛以示众。均又胁士民、僧道之稍壮者为兵,先刺手背,次髡首,次黔面,给军装,令乘城与旧贼党相间,有终乃揭榜招胁从者,至则于其衣袂署字释之,日数百计,故城守之外,悉无剽掠。杨怀忠度贼众复南出,引所部屯于合水尾、浣花等处,树机石,设篦篱以拒之。
  三月甲午[10],雷有终等复自汉州进军,列寨弥牟镇。贼党来攻,有终击败之,斩首千余级,遣其子奉礼郎孝若驰奏。
  四月丙辰,王均自升仙桥分路来袭,官军聚兵于东偏,雷有终率兵逆击,大破之,杀千余人,夺其伞盖、银枪等物。均单骑还城。辛未,雷有终遣其侄奉礼郎孝先赍所夺王均枪、伞入奏。上以示左右,因问孝先破之由,笑谓殿前都指挥使范廷召曰:『此鼠窃耳,虽婴城自守,计日可擒矣。』壬申,右谏议大夫、知益州牛冕削籍流儋州,西川转运使、祠部郎中、直集贤院张适削籍,授连州参军。初,张咏自蜀还,闻冕代己,咏曰:『冕非抚众才,其能绥辑乎?』既而果然。
  五月丁丑朔,德音降天下死罪囚,流以下释之。益州乱军除王均及其同谋人不赦外,应胁从军民如能归顺,并当释之。
  八月乙卯,王均自升仙之败,彻桥塞门,雷有终等以官军进至清远江,浮梁而度,直抵城下,于北城门之西夺旧草场,因筑垒焉。依壕为土山,分设鹿角,造梯、冲洞车攻具,石普专主之。高继勋、张煦、孙正辞攻城东,上官正、李继昌、王阮攻城西,杨怀忠与巡检马贵攻南。贼众赵延顺尽驱凶党以拒官军,既而延顺中流矢死,神卫军使丁万重代延顺据东城门楼[12],官军又射杀之。然每攻城,则雨甚滑不能上,官军及丁夫为洞屋攻城者,贼又凿地道出掩之,多溺壕中,死者千余,军势小衂。贼大宴,其凶党鼓吹之声达于城外。时方暑湿,攻城之人多被疾,有终市药他州,自和合疗之。诏复遣洛苑使、入内副都知秦翰为两路捉贼招安使。翰既至,与有终协议,于城北鱼桥别筑土山。是月,克城北羊马城,遂设雁翅势敌棚,覆洞屋以进逼罗城[12],贼亦对设敌棚,号『喜相逢楼』。
  九月戊寅,官军焚其敌楼,贼气始夺,乃筑月城自固。均起农夫,憨懦无谋,其伪宰相张锴者性狡狯,粗习阴阳,以荧惑同恶。先是,均每自言:『大军若至,我当先路出迎,自陈被胁之状。』锴闻之,即择军中子弟,署寄班以防守均,不令与人接。于是诏遣均子侄、亲族至城下招降,官军射箭开谕。锴得箭即尽焚之,均皆不知也。王均多为药矢射官军,中者必死。雷有终募敢死士穴城,间道蒙毡,秉燧而入,悉焚其守具。甲午,令东、西、南寨鼓噪攻城,有终与石普分主二洞屋以进,普又穴城为暗门,门成,贼攒戟拥路,众未敢进。有二卒出请行,许以厚赏,乃麾戈直冲,贼锋稍靡,遂克其城。有终登楼下瞰,贼犹有余众寨于天长观前,密设炮架于文翁坊。高继勋白转运使马亮,愿得秸秆、油轨,乃合众执长戟、巨斧,秉炬以进,悉焚之。杨怀忠又焚其天长观前寨,追至大安门,复败焉,前后杀贼三千余人。是夕二鼓,均领余众出万里桥门突围而遁。有终尚疑凶党潜伏,遣人于街郭纵火。诘朝,与秦翰登门楼,牙吏有受贼署为三司使者,捕得,立楼下,乃积薪于旁,厝火其上,尽索男子魁状者令辨之,曰:『某尝受伪署。』、『某职不复推究』,即命左右摔投火中,自辰至晡,焚数百人,颇为冤酷。李继昌严戒部下无扰民者,获妇女童幼,置空寺中,分兵守卫。事平,遣还其家。
  十月,王均自成都突围,走渡合水尾,由广都略陵、荣,趋富顺监,所过胁军民断桥塞路,焚仓而去。雷有终先命杨怀忠领虎翼军追之,后二日,石普继往,以全军为援。先是,朝廷每岁孟冬朔,诏富顺监具酒肴犒内属蛮酋。是日裁设具而均党适至,皆就食焉。将结筏渡江,趋戎、泸蛮境,闻怀忠骑且至,甚易之。均谓其党曰:『速降怀忠之众!』令负担以行。怀忠距富顺六七里,地名杨家市,少憩焉,贼众在后者邀战。市侧有高原,怀忠遣亲信五骑登原觇贼。怀忠语左右曰:『纵贼渡江,后悔无及!石侯将至,当以奇兵取之。』乃临江列阵击之,贼众散走。有孥舟将渡江而遁者,怀忠令强弩射之,溺者数艘。怀忠张旗鸣鼙入城,均方在监署,其党多醉,均穷蹙缢死,虎翼军校鲁斌斩首以诣怀忠,又获僭伪法物、旌旗、甲马甚众。擒其党六十余人,逆徒歼焉。怀忠全军出北门,石普始至,夺均首驰归成都,枭于北市。贼初署亲军为天降虎翼,终为虎翼军所杀云。辛亥,雷有终遣寄班供奉官杨崇勋驰奏益州平[13],赐以锦袍、银带、器帛。乙丑,雷有终言王均伏诛。德音赦川峡路死罪囚,以有终为保信留后,秦翰等九人并迁秩。初,上官正与石普不协,翰恐生变,为晓譬和解之。正寻移疾归东川,故赏弗及。是役也,杨怀忠功居最,为普所掩。上微闻之,遣使按视战所,书得其状。既而怀忠秩满,受代归阙,复自供备副使擢崇仪使,领恩州刺史。
  四年正月,上召西川转运使、兵部员外郎马亮入朝,问以蜀事。雷有终既平贼,诛杀不已,亮所全活逾千人。城中米斗千钱,亮出廪米裁其价,人类以济。及至京师,会械送为贼所诖误者八十九人,知枢密院事周莹欲尽诛之,亮曰:『愚民胁从者众,此特百分一二耳,余皆窜伏山林。若不贷此,反侧之人闻风疑惧,一唱再起,是灭一均生一均也。』上悟,悉宥之。
八月,上以巴蜀遐远,时有寇盗,丁卯,命户部员外郎直史馆曾致尧、太常博士王勖、供备库使潘惟吉、通事舍人焦守节分在川、陕诸州,提视军器,察官吏之能否。

宜州陈进之变
  景德四年。初,知宜州刘永规驭下严酷,课澄海卒伐木葺州廨,数不中程,即杖之,至有率妻孥趋山林以采斫者。虽甚风雨,不停其役。六月乙卯,军校陈进因众怨,鼓噪杀永规及监押国均[14],拥判官卢成均为帅,僭号南平王,据城反。广南西路转运使舒贲移牒招抚,发桂州、浔等州兵趋柳城讨之。
  七月甲戌[15],奏至。诏东上阁门使忠州刺史曹利用、供备库使贺州刺史张煦为广南东西路安抚使,如京副使张从古、内殿崇班张继能副之,虞部员外郎薛颜同勾当广南东西路转运使。发荆湖南北路先屯禁兵、蕲黄州虎翼、荆南雄略等军赴桂州阅习行阵[16],俟利用等至,合势攻讨,无得先进。上谓王旦等曰:『司天屡上占候,言当有兵。方忧远地牧守不得其人,今此贼果作。廷议择官,且言利用精于方略,悉心王事;煦多历边任,尤熟用兵;从古颇知岭外山川险阨;继能勇敢可任。然朕料此贼不出三策:若保其家属,据城距守,一也;略城中货以趋山林,二也。用此二策,皆不足虑。若选募骁果,立谋主,直趋广州,此贼之上策也。然其知识必不及此,但虑为人诱教耳。』又遣入内高班内品於德润驰驿,将诏谕贼中,能束身自归者,并放罪,仍旧收管,逐州长吏倍加安抚。如敢违拒,即令利用等进兵擒戮。将士务令整肃,无得妄伤平民,焚荡闾舍,蹂践田亩。立功者所在以官物给赐,即时迁擢,便宜从事。诸州县官属,如贼至所部,能规画擒戮者,厚加酬赏。随军将校日给肴酒,务令丰饫。增置自京至宜州马递铺,命内侍高品周文质为广州驻泊都监,谕之曰:『番禺宝货所聚,民庶久安。万一贼沿流东下,则其患深矣。尔亟往,与本州官吏密设备御,缓急寇至,即集近州兵马巡检使臣,控要路以扞之。』仍许便宜从事。丙子,诏曹利用等将士立功者,不须给牒付之,第据功状迁补。内殊异者以名闻。庚辰,命閤门祗侯张禹正、杨继筠为潭桂驻泊都监。上以宜州用兵,此二州皆湖广要地,壬午,诏广南幕职、州县官、军校及配流之人,委曹利用等所过延问,询求利便,事可采者,疾置以闻。先是,被罪失职者多谪岭外。时宜贼方扰,上虑因缘叛集,议徙近北州军,故因令察访之。乙酉,舒贲言:『是月朔,陈进及卢成均等悉众来攻柳城县,殿直韩明、许贵、郝惟和率所部兵千余御之。明、贵战死,惟和仅以身免,成均乃奉宜州印遣使诣臣,求赦罪。臣察知其伪。是夕复进,陷柳城,官军不敌,退保象州。望亟发兵讨击。』上曰:『此诚诈也。能解甲归降,尽赦其罪,仍加转补。』丁亥,遣使赐曹利用等将士衣服。
  八月甲辰,诏曹利用等出征,远涉炎瘴,令缘路诸州创造亭舍,使得休息。乙巳,增置广州钤辖一员,以内殿崇班、閤门祗侯何荣为之,宜贼方扰故也。以侍禁、桂昭等州巡检张守荣为西头供奉官,閤门祗侯殿直知怀远军任吉、融柳等州巡检张崇宝并为西头供奉官[17],三班奉职、天河寨监押严吉为右侍禁,仍就赐锦袍、银带、器帛,将士缗钱。且令具立功人姓名以闻。先是[18],宜州贼攻怀远军,城中固守,贼退而复集者累日,守荣等出兵击败之,获其器甲。又攻天河寨,寨兵甚少,吉部分严整,即出击,又败之,自是有贼中来归者。凶党再经败衂,多溃散,众心离矣。舒贲言:『民有自贼中逃归者,言卢成均、陈进等以众心携贰,弃宜州,沉家属之悼耄者五百人于江,率其众才三千趋柳、象,将固守容管,以劫广州。初至柳州,限江不能渡,知州王昱望贼遁去,城遂陷。』又言:『成均始谋挈属来降,夜潜出城,至江,见舟小,乃复还。』上曰:『柳州既限江,长吏何至怯懦如此?信所任非才耳,朕虑利用等以官军勇锐,轻视贼党,彼遇官军,势必奔逃,虽当袭逐,不可便无节制。且不测山川险易,地里远近,苟师人劳顿,则事益可虑也。军行远地,宜守万全之计。今贼势已蹙,终当自溃。』即遣使以手诏谕利用等。时广州驻泊都监周文质增筑城垒,缮修器甲,集东西海巡检战棹、刀鱼船,据端州峡口以扼之。贼知有备,遂不敢东下,乃挈属处思、顺州,分兵以攻象州。舒贲遣内侍於德润率兵千人倍道袭之。己未,於德润言:『宜贼尚据柳州洛容等县。』上曰:『此不能离窟穴,直自弃耳。』王旦曰:『贼若远去,则粒食无所仰给。』冯拯曰:『人或言其趋交址,臣以为必不然。交之兵甲,非贼比也。王师即至,恐其趋容管,则王师亦须持久。』旦曰:『凶党固不能久,且苟延晷刻之命耳。』上又曰:『象州既被围,犹有封奏,而桂州独无,若何?邴真善守者!』即遣内侍史崇贵驰骑至桂州抚问曹利用等,仍令摄官入贼招谕。
  九月丁丑,上谓辅臣曰:『宜州贼闻官军至桂州,势颇穷蹙。可令曹利用等分兵追捕,以便宜从事。』仍降敕榜四十付。利用等遣人赍示贼众,及揭于要路,冀其悛革归顺,免于屠戮。贼围象州久不克,曹利用等以大军趋救之。甲申,与贼遇于武仙县之李练铺。贼初不知觉,已而陈进独率众来拒,直犯前军,寄班侍禁郭志言麾骑士左右纵击,贼衣顺水甲、执摽牌以进,飞矢攒锋不能却,前军即持掉刀巨斧破其摽牌。内侍使史崇贵登山大呼曰:『贼走矣,急杀之!』贼心动,众遂溃,逐北至象州城下,贼寨犹有据长竿以瞰城中者。卢成均始挈其族持敕榜来降,遂斩进并其党,生擒贼帅六十余人,斩首级、获器甲、战马甚众。利用等遂入象州,安抚军民,分兵捕余寇,遣於德润驰奏其事。
十月乙巳,诏奖知象州何邴等。广南西路转运使舒贲坐不察宜州刘永规虐政,御史台遣官就劾,罢其任。诏以曹利用为引进使,张煦为如京使,张从古为庄宅副使,张继能为供备库使,自余进秩有差。

泸蛮之叛
  大中祥符元年二月癸卯,泸州言江安县蛮人杀伤戎州内属户,同巡检、殿直任赛领兵追捕。
  四月戊子,遣内殿崇班、閤门祗侯侍其旭乘传诣戎、泸招抚蛮人。自任赛遇害之后,蛮人不自安,遂集众为乱。虽屡示招诱,而侵扰不已,故令旭与转运使滕涉、本州长吏谕以祸福,如尚敢拒命,即召集酋首以兵威警之,苟能悛心,咸释其罪。倘执迷不改,须至加兵,即与钤辖等经度以闻。又令枢密院召前梓州路转运使李士龙询其便宜。士龙言:『泸州江安县最当要冲,望徙富顺监监押宋贵和知县事,兼本路监押,仍给精兵三百人。』从之。甲寅,泸州言:『近界诸蛮交相侵夺,请益兵御之。』上曰:『远方之人,但当抚慰,使安定耳。』
  七月,侍其旭至泸州,蛮人即来首罪,杀牲为誓。旭按行盐井,蛮复拒之。旭率部兵百余,生擒其首领三人,斩数十级,而部下被伤者二几十人。旭遂趋黎州,以其事闻。时黎州蛮人斗婆行亦数出为寇,上以旭轻敌致侮,己未,降诏谕旭,令笃恩信,设方略,制御毋尚讨伐,以滋惊扰。
  《实录》云:旭按行盐井,部下被伤,遂还黎州?按:旭受诏招抚戎、泸蛮人,初不及黎州,不知何以遂来黎州,而《实录》且称『还也』?黎州与戎、泸蛮人固相通,然道里亦稍远矣。其后遣将出兵,又以黎州巡检为名,其所讨伐,则多戎、泸边界,不知何也。据旭本传云:蛮人斗婆行出寇黎州,诏旭领兵讨之。乃不云治江安、杀任赛事,与《实录》、《会要》及正史俱不合。疑泸州及黎州皆有蛮人作过,而正史、《实录》、《会要》载首尾疏略也。今略依旭传删修,更须详考。
  八月,侍其旭言:『蛮人僻在岩险,未即首罪,尚集徒党拒扞。望发兵三五千,与近界巡检并赴清井监胁诱。如尚敢陆梁,即因而讨之。』甲申,以文思副使、知庆州孙正辞为黎雅等州水陆都巡检使,东染院副使、环庆驻泊都监张继勋及旭为同巡检使,仍发陕西兵尝经战阵者付之,缘边给兵器。又录曹利用讨宜州悬赏罚格示正辞等,遣陕西转运使李士龙乘传与正辞等偕行,供给军须。其将士程俾冬初到彼,以春夏瘴毒也。峡路都监侯延赏病,上以蛮寇未宁,发兵招遏,虑施、黔、夔、峡蛮人惧扰,戊子,命閤门祗侯康训同官勾峡路驻泊公事,往慰抚之。戊午,孙正辞等以北兵不谙山川道路,因点集乡丁,目白兮子弟给兵器,使为乡导。又请济师。上以边徼穷僻,供亿非易,不许。仍诏正辞等:『如蛮寇不受招安,已经诛剪畏服,勿穷追之。』又言:『蛮性犷悍,往者丁谓夔州安抚,有诫誓,并令歃血为盟,署铁石柱以志其事,条制甚多。』诏枢密院录示正辞等。戊戌,益州言黎州蛮已招安,有未宁辑者,望就选使臣抚谕。诏梓州路转运使滕涉及侍其旭等:『如孙正辞等未至,第依前诏安抚,按兵勿出,候正辞等至彼,即听便宜从事。』益州言:『邛部川蛮杀保塞卖马蛮十八人,即移牒黎州,得报称邛部川与山后两陵素有雠隙,杀保塞蛮乃大渡河外蛮也。』因下诏戒敕,勿使相侵扰。又诏边臣不得辄入溪洞邀功生事。辛丑,令陕西转运使李士龙权管勾梓州路公事。时本路转运使滕涉至黎州遇疾,士龙部粮赴彼,因命之。
  十月辛亥,中使史崇信言:『侍其旭等以衣服、绸布诱降蛮人斗婆行,将按诛其罪。』上以旭召而杀之,是违招安之实,乃降诏谕旭等:『有来招安者勿杀,如敢抗拒,即进兵讨伐。』
  三年正月,上闻泸州三月即苦瘴毒,诏孙正辞、侍其旭等及二月即领军马分屯近郡。如戎人尚敢旅拒,量留兵守要害以御之。
  二月癸未,内侍史崇信等言:『泸州蛮人有助斗引者剽劫商旅,攘夺转饷。见与孙正辞等分兵讨捕。』即遣使赐以辟疗药。
  去年十二月崇信入奏,遣人就村舍诏谕斗引。今尚有助斗引为寇者,则斗引竞不赴招安也。大抵国史、《实录》序此段事迹,都不详备耳。
  上封者言:『孙正辞等不能以方略招诱诸蛮,入其境,行无斥堠,粮馈有被夺者。』出其状示辅臣。陈尧叟曰:『已降诏督责。然昨遣嘉州小校往彼招诱,虑其邀功,未即悉谕蛮人以朝旨,致其疑而未复。今诣加申戒,若蛮人安集则赏,否则部送阙下,使有所畏惧。』上然之。庚子,孙正辞等言:安抚蛮人,悉已平定。降诏加奖。正辞等又言:『蛮罗忽余素忠顺,防援井监,捕杀违命者不已。』上遣内臣郝昭信褒慰之,且谕以赦蛮党前罪,勿复邀击。又虑正辞等兵还,岩穴或有啸聚,乃命史崇贵权管勾泸州军马事。
  三月壬辰,以孙正辞为西染院使,侍其旭为内殿承制,赏平蛮之功也。张继勋先卒,诏录其嗣。所部禁、厢军及辇送、护援兵健、白兮子弟皆赐缗钱,随行使成军校及牙吏等,各第其功而赏之。
  四月,上封者言:『戎、泸州蛮人前岁为梗,盖清井监深在溪洞,官府少人往来,致兹稔恶。』丁丑,诏江安县监军量分兵巡警之。
  五月癸卯,以益州路转运使祠部员外郎张若谷为度支员外郎,陕西路转运使屯田员外郎李士龙为都官员外郎,赏戎、泸供馈之劳也。
  
校勘记
[1]至道三年 原本作『咸平元年』,误,据《长编》卷四十一、《茅亭客话》卷六改。
[2]十日 《长编》卷四十一作『九日』。
[3]蜀地 原本作『盖地』,据《长编》卷四十一改。
[4]骁猛 原本作『饶猛』,据《长编》卷四十六改。
[5]辛卯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四十六补。
[6]二月 原本作『三月』,据《长编》卷四十六改。
[7]槠木寨 原本作『储木寨』,据《长编》卷四十六改。
[8]槠木桥 原本作『储水桥』,据《长编》卷四十六改。
[9]辛酉 原本脱此二字,据《长编》卷四十六补。
[10]三月甲午 原本脱此四字,据《长编》卷卷四十六补。
[11]丁万重 《长编》卷四十七作『丁重万』。
[12]洞屋 原本作『洞车』,据《长编》卷四十七改。
[13]杨崇勋 原本作『杨常勋』,据《长编》卷四十七改。
[14]及监押国均 原本作『乃监押□□』,据《长编》卷六十六改补。
[15]七月 原本作『十月』,据《长编》卷六十六改。
[16]雄略 原本作『雄路』,据《长编》卷六十六改。
[17]张崇宝 《长编》卷六十六作『张崇贵』。
[18]先是 原本脱『是』字,据《长编》卷六十六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六
真宗皇帝

晏夷豆望行牌之变
  大中祥符六年七月。先是,晏州多刚县夷人豆望行牌率众劫清井监,杀驻泊、借职牟言,大掠资畜。知泸州江安县、奉职文信领兵趋之,遇害,民皆惊扰,走保戎州。转运使寇瑊即令诸州巡检会江安县,集公私船百余艘,载粮甲,张旗帜,击铜锣鼓吹,自蜀江下抵清浮坝,树营栅,招安近界夷族,谕以大兵将至,勿与望等同恶。未几,纳溪蓝顺州刺史史介、杜生南八姓诸团[1]、乌蛮狃广、王子、南、广溪、移流悦等十一州刺史李绍安[2],山后高、巩六州及江安界娑婆村首领并来乞盟。用夷法,立竹为誓门,横竹系猫、犬、鸡各一于其上,老夷人执刀剑,谓之『打誓』,曰:『誓与汉家同心讨贼。』则刺猫、犬、鸡血,和酒而饮。瑊给以盐及酒食、针梳、衣服,署大榜付之,约:『大军至日揭,以别逆顺。不杀汝老幼,不烧汝栏棚。』夷人大喜,于是峡路钤辖田昭逊言清井事状[3]。上遣内殿崇班王怀信乘传与瑊等议攻讨招集之宜。瑊等以斗望尝以二年春烧清井监,杀夷民,更赦贷其罪[4],而复来寇边,声言朝廷且招安,得酒食。若不讨除,则戎、泸、资、荣、富顺监诸夷竞起为边害。今请发嘉、眉兵捕翦,以震惧之。乃诏怀信为嘉眉戎泸等州水陆都巡检使,閤门祗侯康训、符承训为同巡检使[5],乃发陕西虎翼、神虎等兵三千余人,令怀信与瑊商略进讨。上因谓枢密使陈尧叟曰:『往时孙正辞讨蛮,有虎翼小校率众冒险者三人,朕志其姓名,今以配怀信。』正辞尝料简乡丁,号白艻子弟,以其山川险要,遂为乡导。今亦令怀信召募,又益州有忠勇军士二百[6],前讨王均有功,可给怀信为前锋。又使臣宋贲屡规画溪洞事,适中机会,可迁其职,使知江安县令。怀信等每与同议。
  《实录》不载命王怀信等出军,但有『上谓陈尧叟』等语。今取《会要》及正史增入。然《会要》及正史并以出军为九月事。今因『上谓陈尧叟』等并载之于此。承训,彦卿孙。
  九月庚寅朔,赐戎、泸州军士白艻子弟缗钱。诏王怀信等:『溪洞蛮人非同恶者[7],倍加安抚。』又遣使赍名方诣益州[8],委凌策选医给药材,赴军中祗应。
  十月丁丑,诏奖戎、泸州蛮洞首领狃广[9],以转运使寇瑊言其控扼道路,助遏外寇故也。
  十一月甲午,诏昌州牙校有愿率子弟助讨蛮寇者,俟其立功,第赏之。庚戌,遣使抚问戎、泸州巡检王怀信等,仍加犒设。
  十二月壬午,戎、泸州都巡检使王怀信等言蛮寇悉平,诏奖之,令籍立功将士以闻。先是,怀信等分将诸州兵及白艻子弟缘溪入合滩,至生南界斗满村,遇夷贼二千余人,击之,杀伤五百人,夺梭枪、藤牌[10],会暮收众,保寨夷党三千余人,分两道张旗喊呼来逼,怀信出击,皆溃散。壁娑婆,遇夷二千余于罗固募村,又破之,追至斗行村,上屏风山,连破四寨,一日三战,俘馘百余人,夺辎粮五千石、枪刀什器万数;焚罗固募[11]、斗引等三十余村,庵舍三千区,怀信又引兵至斗行村,追击过罗卢,射仆三千余人,蒸其栅栏千数,分遣部下于罗个颊[12]、罗能、落运等村及龙峨山掩杀,大获戎具,斩首级、重伤投崖死者颇众,烧舍数千及积谷累万。两路会兵于泾滩置寨,转运使寇瑊及怀信议,遣康训部壕寨卒修泾滩路,以度大军,俄为夷贼所邀,战不利,训颠于崖死之。怀信引兵急击,大败贼众,追斩至泾滩峡,寨于晏口,瑊与符承训侦知贼谍,欲乘夜击晏口,驰报怀信,即自泾滩拔寨赴之。北至晏江山,夷众万余已自东南合势逼怀信寨。怀信彀强弩,环寨射贼。瑊等整众乘高策援[13],夷人大惧而却,合击破之,死伤千余人,夷酋斗望又三路分众来斗,又为官军大败,射杀数百人,溺江水死者万计。夷人震聋,诣军首服,纳牛羊、铜鼓、器械。瑊等依诏抚谕,还军清井,斗望及诸村首领悉赴监自陈,愿贷死,永不寇盗边境。因杀三牲盟誓,词甚恳苦,即犒以牢酒,感悦而去。
  七年正月丙申[14],赐戎、泸州巡检军士、白艻子弟缗钱。
  三月辛卯,戎、泸州巡检使王怀信等言:『戎、泸州溪洞悉已宁静。清井监旧无城隍,今请发泸州军士浚隍筑城。又近界蕃人赴监鬻马者,请比戎州例给直市之。』诏可。
  六月癸酉,以内殿崇班、戎泸州都巡检使王怀信为供备库副使,又以侍禁、知江安县宋贲为閤门祗侯,兼清井监巡检使,自余进补有差。康训以战死,录其四子宫,赏平蛮之功也。梓州路转运使寇瑊言:『泸州富义监牙校赵继隆等部领白艻子弟颇有勤效,请补摄州司马。知戎州马守遵防寇有劳,在官岁满,望迁秩留再任。泸州进士白固募乡丁随军,请试其词艺。』并从之。乙亥,枢密使王钦若罢为吏部尚书,陈尧叟为户部尚书,副使马知节为颍州防御使。初,怀信等上平蛮功,枢密院议行赏,钦若、尧叟请转一资。知节云:『边臣久无立功者,请重赏以激其余。』议久不决。上趣之,知节忿恚,因面讦钦若之短,既而不暇奏禀,即超授怀信等官。上怒,谓向敏中等曰:『钦若等议怀信赏典,坚称与侍其旭例不同,当须加等。朕语之曰:爵赏有劳,国家不惜。盖怀信来告枢密院略无酬奖,止望依侍其旭例为幸。钦若等奏:当具取进旨。今乃并与所奏不同,不具札子,亦不进卷,便直劄送中书。怀信与供备库副使始则稽留不行,经久又擅自超擢,敢以爵赏之柄为己任。近位如此,朕须束手也!』于是三人者俱罢。辛卯,以益州路转运使、兵部员外郎赵稹为工部郎中,梓州转运使、殿中侍御使寇瑊为侍御史,仍加一阶,以馈军之劳也。诏泸州清井监驻泊并监并使臣,自今能绥抚蛮人、边界无事者,代还日当议甄奖。
  九月丙申,梓州路转运使寇瑊请令峡路钤辖司发弩弓手禁军五十人屯泸州清井监,从之。甲辰,令泸州清井监戍兵自今分番而进,以其地多瘴疫故也。
  十一月戊戌,置戎、泸、资、荣、州、富顺监都巡检使一员。时内殿承制,閤门祗侯马守遵言:『戎、泸夷汉杂居,本路钤辖在遂州,缓急不能捍御。』故特置此职。
  九年八月甲申,戎泸资荣州都巡检使张元普请城清井监。上虑扰人生事,不许。
天禧元年三月壬寅,梓州路承受臧沪言:『戎泸资荣州富顺监都巡检使公署在戎州,去清井监远逾百里,夷寇惊扰则应援不及。望徙置江安县。』从之。

抚水蛮叛
大中祥符九年四月戊戌[15],广西转运使俞献可言:『抚水蛮数寇边,知宜州董元己不善绥抚。先是,曹永吉知州,蛮人饥,来质糇粮者。永吉优其孥量,皆忻惬而去。元己未尝饶假,又纵主者克削。蛮人请赴阙供奉,元己辄沮其意,遂使忿恚为乱。望绌元己,以潭州都监李守睿代之。』诏可。
  五月戊申,广西转运使俞献可言:『抚水蛮拒命,侵掠不已。请益宜州戍兵。』从之,即命东染院使、平州刺史、知辰州曹克明为宜融桂昭柳象邕钦广白等州都巡检使兼安抚使,殿直、閤门祗侯马玉为同巡检兼安抚都监,并官勾溪洞事,岁给公用钱三十万[16],发潭州驻泊虎翼军三百人付之。初,军士与蛮斗,颇有中伤者。王旦曰:『蛮众无行阵,非敢与官军敌,但潜伏山林要路,施药箭耳。』因赐宜州巡检解刀剑药,且戒其备预。克明等既至,蛮酋请罢兵,克明不许。又献药一器,曰:『溪洞药箭,中人可以此解。』克明曰:『何以验之?』曰:『请以鸡犬。』克明曰:『当试以人。』乃以箭刺酋股而饮以药,即死。群蛮惭惧而去。
  七月乙巳,俞献可言:『抚水州蛮累为寇盗,宣旨招谕,曾不悛革。近复集众钞掠融州襄阳等寨[17],害巡检樊明。望许臣与曹克明以便宜掩杀。』诏从之。
  八月壬午,枢密使王钦若言:『宜州蛮人五月初既招安,不旬日复叛扰。夷性无厌[18],习知朝廷多释其罪,故急则来归,缓则叛去。望诏俞献可、曹克明等,或得蛮人要领,即以所虏人口资财付被劫家,歃血重誓,乃释其罪。』从之。
  九月丁巳,曹克明等言:『抚水蛮人虽已伏罪,其虏钞人口、器械犹未归纳。请益兵讨之。』即诏克明等曰:『依奏。用澄海军及募丁壮,可以平贼。』又俞献可言:『蛮人去边止二三日程[19],发军掩袭,速可荡定。』朝议虑其轻敌,续遣禁军济之,『且兴举甲兵当谨密,风闻汝等期以此月深入,又令九州检巡开路,俟蛮人出,即留之。腾说如此,彼必为备,动关利害,无失机宜。苟道路艰险,难于进讨,但摄其首领,索所掠生口,因而纵之,亦汝之功矣。』时克明与杨守珍领军人环州樟岭路,马玉与内殿崇班王文庆趋宜州西路。
  王文庆,据《抚水州蛮传》,则与玉并为安抚都监。克明传亦云,然不知何时除授,故但举官,当考之。
  又令宜桂都巡检程化鹏取樟岭西古牢隘路会合[20],化鹏遇蛮于上房两水口,击破之。文庆、玉至如门团,为蛮所扼,不能进。克明、守珍乃过横溪思德寨,召山獠向道开路进师。蛮依篁竹间,时出战斗,辄败走。旬余,上黄泥岭,杉木隘路,溪谷险邃。蛮拒要害,以拒官军,至午大溃,其党遂过霸苑,抵帚洞,乃入中房前村。克明等领兵下寨,中夕,群蛮大哗噪,击钲鼓,攻寨甚急。出兵击之,杀伤颇众,因纵火焚其庐室、积聚,自此恐惧,窜入山谷,又缘龙江南岸而东,至昏暮,过石硖隘险,士不并行,蛮复连弩北岸。克明遣猛士步与斗,至即退走,寨于下房博贺村[20]。克明设伏寨外。其夜蛮众复大集,遇伏发,与寨兵合击,追斩殆尽。乘胜搜山,悉得马牛,分犒士卒。克明等知其穷蹙,乃晓谕恩信,许其改过。酋帅蒙承贵等面缚诣军自首,克明厚加犒晏,且数责之,承贵俯伏谢罪。及闻诏旨,赦令勿杀,莫不泣下,北望称万岁,悉还所掠汉口、资畜,乃歃猫血立誓,自言:『奴山摧,龙江西流,乃敢复叛!』勒铭山后。二日,遇文庆及玉于如门寨,遂还军宜州。蛮人纳器甲凡五千数,愿迁汉地者七百余口。诏分置广西及荊湖州军,赋以官田。献可等又言:『殿直蒙旺知归化州,州与抚水相接,数遣其子文宝及妻族甘堂侦军事。又其子格与官军斗敌,悉部送赴阙。』有蒙支者,亦旺之子,先尝告贼,署为昭州押牙。并黥配登、莱州。
  克明入抚水州,不得其的月日。据克明正传云是冬。按:诏书云九月深入。又克明传云:月余乃至抚水州。约其时,盖秋末举兵,冬初平贼也。今附见诏书后。诏书以丁巳降。丁巳,九月十六也。徙配蒙旺父子,《实录》在十一月癸卯,今亦附见。
  天禧元年二月庚辰,以东染院使、平州刺史曹克明知桂州、宜融等州都巡检使,殿直、閤门祗侯马玉为宜融等州巡检都监,并官勾溪洞事。以虎翼、雄武二指挥隶之。如蛮寇惊扰,即益以戍兵及新募忠敢军给使,寇平如故。赐克明等洎内侍王文庆、杨守珍器帛,赏其平抚水之功也。初,克明与玉分路入讨,玉所向力战,屡败蛮军。是时朝廷意在招抚,数诏谕克明,而克明亦惮深入,屡移文止玉,至如门团为蛮所扼,不得进。克明迁延顾望,月余乃至抚水州,与蒙承贵等约盟而还。然其后抚水蛮亦屡入寇,论者谓玉威震蛮中,蛮人畏之,至号『马大王』。为克明所制不得前,终贻边患。人多归咎克明。
  四月乙亥,克明上讨抚水蛮寇使臣将士立功者凡千八百一十六人,并等第迁补及优便差遣,赐器帛、缗钱,官吏应奉军期者诏奖之。辛卯,曹克明言:『知抚水州蒙怀班等请诣阙贡奉。』乙巳,改抚水州为安化州,从本州首领蒙承贵之请也。

渭州蕃族唃厮啰叛服
  大中祥符七年五月己酉,以渭州蕃族首领唃厮啰为殿直,充巡检使。时厮啰帅其帐下来归,给以土田。未及播种[22],求俸给赡用,故有是命。唃厮啰者,绪出吐蕃赞普,本名欺南陵温钱逋。钱逋,犹赞普也,羌语讹为钱逋。生高昌磨榆国,既十二岁,河州羌何郎业贤客高昌,见厮啰貌奇伟,挈以归,置刻心城,而大姓耸昌厮均又以厮啰居移公城,欲于河州立文法,河州人谓佛唃谓儿子,厮啰自此名唃厮啰。既而宗哥僧李立遵、邈州大酋温逋奇略取厮啰,如廓州,尊立之,部族寝强,乃徙居宗哥城。立遵为论逋佐之。立遵或曰李遵,论逋者,相也。
  十二月。时宗哥立遵、唃厮啰、温逋奇等帐族甚盛,胜兵六七万与赵德明抗敌,希望朝廷俸给,而张佶奏请拒绝,曹玮独言宜厚唃厮啰以扼德明,又请如厮铎督例,授立遵节度使。乃诏辅臣共议,量加官秩,勿逾常例。
  据《会要》,则曹玮请如厮铎督例,放立遵节度使。而《实录》乃云:其蕃部逞城蔺逋叱亦望置节度使如厮铎督例,盖立遵一名甄城兰逋叱也。今且从《会要》。然立遵盖辅厮啰者,厮啰犹未加以爵命,而遽请遵为节度使,不知何也。七年冬玮已奏请,至九年春乃从之,又不知何也。当考。《实录》于此月壬寅始置。玮此奏又云:『唃厮铎请以马直改赐金泊什物等。』今移入张佶事,后削去改赐马直及日。
  八年二月丙辰,西蕃首领唃厮啰、立遵温逋、欺木罗丹等并遣牙吏贡名马,估其直,约钱七百六十万。诏赐唃厮啰等锦袍、金带、供帐、什物、茶药有差,凡中金七千两,他物称是。
  八月丙午,曹玮言:『唃厮啰所部刘王奴遣帐下青詖吉来告:近遣西京厮铎督部兵十万掩杀北界部落胜捷。』续遣人献首级次。
  十月甲寅,以引进使、高州刺史、泾原路驻泊都钤辖、知渭州曹玮领英州团练使、知秦州,兼缘边都巡检使、泾原仪渭州镇戎军缘边安抚使,别铸安抚使印给之。时宗哥唃厮啰立文法,聚众十万,遣人入奏,愿讨平西夏人以自效。上以为北人多诈,虑缓急寇边,侵扰熟户,先命周文质监泾原军,又徙玮是州,兼五路事以备之。赐玮公用钱岁三万,仍诏自今不兼安抚使者给其半。上谓宰相曰:『顷曹玮入朝,言立遵峻酷专恣,已失部族心,恐必不久。唃厮啰赞普之后,众渐归之,咸以立遵持权自任,不平其事。』王旦曰:『大抵好杀则敛怨,弄权则败亡,虽在蕃族,亦不可不戒。昨秦州言立遵自作威福,
  屡恃朝廷恩宠,凌铄边部,此亦近理。始者寇准闻立遵之言,以为必破德明,故其赐与太过。』上曰:『王嗣宗亦言寇敌相残,中国重兵镇秦州,常设警备,毋得轻发。此最为上策者也。』
  《经武圣略》以此事系之五年,误矣。曹玮入朝乃今年七月事,今因令玮知秦州并书之。
  十二月丁亥,侍禁杨承吉使西蕃唃厮啰,还言:『蕃部甚畏秦州近边丁家、马家二族,此二族人马颇众,依倚朝廷。唃厮啰以立遵为谋主,遵贪虐而好杀戮,其下恐惧。近筑一城,周回二里许,无他号令,但急鼓则增土,缓则下杵,不日而就。』承吉图上宗哥城东南至永宁寨九百一十五里、东北至西凉府五百里、西北至甘州五百里、东至兰州三百里、南至河州四百一十五里、又东至龛谷五百五十里、又西南至青海四百里、又东至新渭州千八百九十里。
  九年正月乙丑,宗哥唃厮啰、立遵等遣使贡谢恩马五百八十二疋,复赐以器币、缗钱,总万二千计。初,辅臣参议答赐,咸曰:『立遵贪狡[23],不识事机,往因寇准轻信,赐与过厚,致其增气。今当约所贡给以直之。或求华靡之物,止可赐金涂银器。』上曰:『来使自云立遵不法,或不如所望,回必见杀,此不足听,疑有教导之者。』曹利用曰:『立遵所为不法甚多,皆可诘责,以抑侥求二上曰:「或谓以敌攻敌,朝廷之幸也二向敏中曰:「德明今方纳款,何用唃厮啰加兵?未必能平。设能乎之,其势益大,又须在抚之也。』王旦曰:『今睹奏章,称立文法,统众三十万,朝廷亦疑其所为,故遣使深入察之。及杨承吉还,言其趋向惟贪财杀人,人既不附,上下胥怨,又无远虑,何由成功?或假恩宠,则小小种落,必遭凌胁。若知朝廷不加信用,则当自相屠戮矣。』上然之。
  三月。秦州蕃部赏样丹者,唃厮啰舅也。厮啰使与熟户郭厮敦立文法于离王族,谓厮敦曰:『文法成,何以侵汉边,复蕃部旧地?』曹玮知之,厚结厮敦,尝解宝带予焉。厮敦感激,求自效,问玮曰:『吾父何所欲得,吾首犹可断献。』玮察其诚,谓曰:『我知赏样丹时至汝帐下,能为吾取赏样丹首乎?』厮敦愕然曰:『诺。』后十余日,果斩其首以至。丙午,玮请加爵命。上深嘉玮功,欲显赏厮敦,又虑唃厮啰以玮潜遣人害其亲族为言,或致纷扰,赐玮诏,令详度之。玮方议筑南市城,奏厮敦献地宜赏,就以授厮敦顺州刺史。南市本曰南使,蕃语讹谓之南市。西南距州百五十里,东北距笼竿城八十里,秦、渭相接,扼西戎要处也。玮请用秦、渭五州兵及近寨弓箭手城而居之,异日戍士,代则别募勇士为南市城弓箭手。上以玮静而集事,乎【杰按:乎,应为“手”之误。】诏褒美。辛酉,以西蕃宗哥族李遵为保顺军节度使,赐袭衣带、器币、鞍马、铠甲等。遵一名立遵,一名甄戍蔺逋叱。初为僧,后自还俗,佐唃厮啰裁制蕃族,甚有威名。屡祈朝廷爵命,于是又求称赞普。曹玮言:『赞普,可汗号也。使遵一言得之,则何以处厮啰耶?且复有求,渐不可制。请如厮铎督例授官可也。』上与辅臣议其事,王旦曰:『遵辄求赞普,居厮啰上,而厮啰顾无所求,遵骄恣甚矣。然不可不纳。』遂从玮请。
  四月丙申[24],唃厮啰遣使来贡。
  五月。初,甘州回鹘可汗王夜落纥数与夏州接战,其贡奉多为钞掠。及宗哥感悦朝廷恩化,乃遣人援送其使,故频年得至京师。既而唃厮啰欲取可汗女,而无聘财,可汗不许,因为仇敌。圣祖降临之岁,秦州遣指使杨知进、译者敦敏送进奉使还甘州,宗哥怨隙,阻归路,遂留知进等不敢遣。祥符八年十月,敏得先归,既而即补借职,复使赍赐之以器币入蕃,至宗哥[25],立遵留之,于是可汗遣其首领李吉等九人迎杨知进,立遵并留吉等,遣回鹘语可汗曰:『杨奉职往甘州五年,令敦借职往,若更住,则重烦朝廷取接。可汗宜急写领赐物表来,就取所赐物,当放吉等归。』又语知进曰:『秦州大人部领军马直入拶啰咙,虑蕃部有斗。』谍者还,曰:『幸为我言,愿罢兵,且令蕃汉作一家[26],即不辍贡奉也。』因遣其种入党卑迭送知进境上,并献马。知进言:『立遵取蕃部十八女为妻,唃厮啰又取立遵妷女。立遵御下严暴,蕃部不乐。岁旱人多饿死,止有质帐二三千,其势稍蹙矣。』辛未,内出司天奏岁星、太阴失度,太白高,主兵在秦分。上谓辅臣曰:『秦地控接三蜀,疆境甚远,军中不遑辈虑忽聚盗,宜谨备之。』唃厮啰与秦、渭熟户结为衅隙,曹玮请益屯兵,如所请。川陕长吏、监押、巡检有旷弛者代之。
  六月辛卯,泾原驻泊都监周文质言:『唃厮啰遣人至涓州,缘边扇摇熟户,且令纳质,不尔则破其聚落。此虽未可凭信,然蕃部之情,或以类相向。缘此等熟户本依朝廷,不加安抚,恐惶惑无从,忽致离异。臣欲亲至笼竿城已来告谕,再令纳质。或有蕃兵侵掠,则许其应缓。』诏曹玮裁定而行之。
  九月壬寅朔,曹玮言:『缘边熟户近为唃厮啰所诱,又立遵辈许以名职,若无羁縻,或虑胁去。望给以告身。』从之。丁未,曹玮言:『宗哥唃厮啰蕃部马波叱腊、鱼角啴等率马衔山,兰州龛谷毯毛山、滔河州兵三万余入寇,至伏羌寨三都谷,即领军击败之,逐北二十余里,斩首千余级,生擒七人,获马、牛、杂畜、衣服、器仗三万三千计。马波叱腊等遁去。官军被伤者百六十人,阵没者六十七人。其立功将校、使臣百三十九人。望赐酬奖。』赐玮及驻泊钤辖高继忠、都监王怀信锦袍、金带、器币,立功者第迁一资,仍赐金帛;阵没者恤其家。先是,翰林学士李迪召对龙图阁,命草诏书。帝谓迪曰:『曹玮在秦州屡请益兵,未及遣,遽辞州事。边将谁可代玮者?』对曰:『玮知唃厮啰欲入寇,颇窥关中,故请益兵为备,非怯也。且玮有谋,诸将皆非其比,何可代?陛下重发兵,岂非将上玉皇圣号,恶兵出宜秋门?即今关右兵多,可会其羡,益发赴玮。』因问:『关右兵几何?』对曰:『臣向在陕西,以方寸小册书兵粮数,备调发,今犹置佩囊中。』上令自探取,自内持取纸笔,具疏:某处当留兵若干,余悉赴寨下。上顾曰:『真所谓颇、牧在禁中!』未几,唃厮哕果犯边。秦州方出兵,复召问曰:『玮战克乎?』对曰:『必克。』及玮捷书至,上谓迪曰:『卿何料之审也?』迪曰:『唃厮啰大举入寇,使谍者声言以某日下秦州会食,以激怒玮。玮勒兵不动,坐待其至,是则以逸待劳。臣用此知其决胜也。』
  司马光记此事多差误,今不取,并依本传。
  泾原路驻泊都监周文质请令知镇戎军李余懿以所部兵赴笼竿城驻泊,防护仪、渭等州纳质熟户。诏文质与曹玮及余懿叶议行之。以渭州吹麻城张族都首领张小哥为顺州刺史,大首领叶篯等五人并为本族军主。秦州永宁小路门威远寨大首领四十七人,并补军主,加检校官阶、勋,皆奖其内附也。小哥以兵助破鱼角啴,故命加等。己酉,曹玮言:『宗哥昨遣马波叱腊率兵到大小路门胁诱熟户,寻呼集令纳质于永康宁寨,有陇波、他厮麻二族不请,高继忠、王怀信领兵招唤。续得继忠等报:三族合众拒战,破马波叱腊,斩首三百余级。晚渡渭河,水涨失道,为蕃众所袭,溺死者二十五人,伤死者百人。』庚戌,泾原路走马承受麦永庆言:『唃厮啰率蕃族人马至青鸡李子,毕粟川驻泊都监周文质、王应昌领兵戍瓦亭塞防遏之,贼寻夜遁去。』
  十月庚寅,以引进使、英州团练使、知秦州曹玮为客省使,领康州防御使,崇仪使、秦州驻泊钤辖高继忠领高州刺史,供备库副使驻泊都监王怀信为西京作坊副使,职任如故。渤海都虞候兼御前忠佐马军都军头李恕为马步军副都头,领奖州刺史,依前都虞候。自余将士并赐缗钱[27],赏其击败宗哥也。
  十一月壬子,以客省使、康州防御使、知秦州曹玮为秦州都部署,依前兼泾原仪渭州镇戎军缘边安抚使,以礼部郎中李及为太常少卿、知秦州。
  天禧二年闰四月庚子,曹玮言:『缘边诸寨纳质者七百五十六帐,自吹麻城文法破散之后,其空俞、厮鸡波等族先投赏样丹者悉来归,唃厮啰数为磨啰瞎力骨所困,今还旧地。』
  唃厮啰还旧地,不知何地名也。据《两朝国史》,唃厮啰与立遵不协,更徙居邈川。岂邈川即唃厮啰旧地乎?明年春,唃厮啰又与立遵同遣使入贡,则旧地又非邈川矣。
  三年十二月丁酉,宗哥唃厮啰、李遵遣僧景遵来贡。
  四年闰十二月,西边多言唃厮啰复作文法,虑为边患,独曹玮奏唃厮啰文法已散,无足虑者。朝议遣近臣察之。丁卯,命龙图阁学士陈尧咨为鄜延邠宁环庆泾原仪渭秦州路巡检安抚使,皇城使刘永宗副之。
  五年三月,陈尧咨等言:泾原、环庆等州蕃部族帐并各安居。
  九月戊寅,泾原驻泊都监王怀信言:宗哥唃厮啰遣蕃部来请和。诏怀信答谕之。怀信又言:镇戎军、环州约三百里,请置巡检一员。诏可。
  乾兴元年二月,仁宗即位。
  八月乙卯,泾原路总管司言:『西蕃宗哥与赵德明攻掠,请益兵为备。』从之。
  十一月甲戌,泾原部署司言:『宗哥唃厮啰、立遵遣蕃部灼蒙胃、失卑陵赍文字及马一匹至本司,欲求内附。然立遵素多狡计,未可以为信。已遣蕃僧一人及先捕得谍者抹啰与来使同入宗哥,兼令刺探所与西界用兵胜负,庶预为边备。』
  天圣元年二月戊戌,许宗哥唃厮啰、立遵岁一入贡。
  二年十二月庚午,宗哥唃厮啰、立遵遣大首领厮铎正来贡方物。
  三年正月乙未,泾原路总管司言:宗哥立遵乞给俸钱。诏渭州月给衣着五十疋、茶五十斤。
明道元年八月辛酉,以邈川大首领唃厮啰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亚然家首领温逋奇为归化将军。始立遵与曹玮战三都谷,不胜,又袭西凉,兵败,厮啰遂与立遵不协,要徙邈川,用温逋奇力论逋,数使人至秦州求内属,故有是命。已而逋奇作乱,囚厮啰置井中,出收不附己者,守井人间出,厮啰集兵杀逋奇,徙居青唐。

校勘记
[1]史介杜生南 《长编》卷八十一作『史个松生南』。
[2]乌蛮 原本作『马蛮』,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3]田昭逊 《长编》卷八十一作『王昭逊』。
[4]贷其罪 原本作『代其罪』,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5]同巡检使 原本脱『同』字,据《长编》卷八十一补。
[6]又益州 原本作『又义则』,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7]同恶 原本作『同类』,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8]遣使 原本作『遣赐』,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9]蛮洞 原本作『蛮同』,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10]藤牌 原本作『胜牌』,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11]焚 原本作『楚』,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12]分遣部下 原本作『分遣』二字,句不通,据《长编》卷八十一补。
[13]策援 此二字原本为二墨丁,据《长编》卷八十一补。
[14]七年 原本作『七月』,据《长编》卷八十一改。
[15]戊戌 原本作『戊寅』,据《长编》卷八十七改。
[16]公用钱 原本脱『钱』字,据《长编》卷八十七补。
[17]襄阳 《长编》卷八十七作『厢阳』。
[18]不旬日复叛扰夷性无厌 原本『不旬』以下八字为八墨丁,兹据《长编》卷八十七补。
[19]日程 原本脱『日』字,据《长编》卷八十八补。
[20]会合 原本脱『合』字,据《长编》卷八十八补。
[21]寨于 原本『于』字为墨丁,据《长编》卷八十六补。
[22]未及 此二字原本无,据《长编》卷八十二补。
[23]贪狡 原本此二字为二墨丁,据《长编》卷八十六补。
[24]四月 原本作『四年』,据《长编》卷八十六改。
[25]至宗哥 原本作『至□宗哥』,《长编》卷八十七作『至总噶尔埒』,译音不同。其墨丁或衍,今删。
[26]蕃汉 此二字原本为二墨丁,据《长编》卷八十七补。
[27]自余将士并赐缗钱 原本作『自余将□□□□钱』,据《长编》卷八十八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七
真宗皇帝

庄献垂帘 杨太后附
  景德元年正月乙未,以后宫刘氏为美人,杨氏为才人。刘氏华阳人,杨氏郫人也。上初为襄王,一日,谓左右曰:『蜀妇人多才慧,吾欲求之。』刘氏始嫁蜀人龚美,美携以入京。既而家贫,欲更嫁之。张旻时给事王宫,言于王,得召入,遂有宠。王乳母秦国夫人性严整,不悦,固令王斥去。王不得已,出置旻家,旻亦避嫌,不敢下直,乃以银五百两与旻,使别筑馆而居之。其后请于秦国夫人,得复召入,于是与杨氏俱幸。美因改姓刘,为美人兄云。
  司马光载庄献事自有两说,其间于襄王宫指使,若与《神宗实录·刘永年传》首所书合,今从之。
  四年四月辛巳,皇后郭氏崩。
  大中祥符二年正月,以美人刘氏为修仪,才人杨氏为婕妤。
  五年五月戊寅,以修仪刘氏为德妃,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九月,参知政事、刑部侍郎赵安仁罢为兵部尚书。先是,上议立皇后,安仁谓刘德妃家世寒微,不如沈才人出于相门。上虽不乐,察其守正,不罪也。他日,与王钦若从论方今大臣谁为长者。钦若欲排安仁,乃誉之曰:『无若赵安仁。』上曰:『何以言之?』钦若曰:『安仁昔为故相沈义伦所知,至今不忘旧德,常欲报之。』上默然,始有意斥安仁矣。
  十二月丁亥,立德妃刘氏为皇后。后性警悟,晓书史,闻朝廷事,能记本末。帝每巡幸,必以从。衣不纤靡,与诸宫人无少异。庄穆既崩,中宫虚位,上即欲立之,后固辞良久,乃降诏,而宰臣王旦忽以病在告。后疑旦有他议,复固辞,于是中书门下请早正母仪,后卒得立。凡处置宫闱事,多引援故实,无不适当者。帝朝退,阅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预闻之。周谨恭密,益为帝所倚信焉。
  此固《实录》旧文。盖垂帘时奏篇,其势不免如此,要皆删修。
  六年正月庚申,置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并从一品,在昭仪上。又置司宫令,正四品,在尚宫上,著于令。以婕妤杨氏为婉仪。初议册皇后,上欲得杨亿草制。丁谓谕旨,亿难之,因请三代。谓曰:『大年勉为此,不忧不富贵。』亿曰:『如此富贵,亦非所愿也。』乃命他学士草制。
  江休复《杂志》云改命陈从易。按:从易此时为馆职,不应草制。黄庭坚《思贤》诗云改命陈彭年。彭年当此时亦未入翰林,或特旨令撰,如张齐贤封除目与吕夷简、曾致尧例,则不可知。然江、黄所记姓名必有一误,今但云『改命他学士草制』,更须详考之,尽得当时人文集检讨,亦可推求其姓名。
  六月己巳,中书门下请依宗正寺所奏,降皇后三代父母名氏编入属籍。诏从之。
  七年,皇后以后宫李氏所生子为己子,使婉仪保视之。皇子于是生五年矣,故仁宗尝呼后为『大娘娘』,婉仪『小娘娘』。
  六月壬申,封婉仪杨氏为淑妃。始皇后为修仪,妃为婉仪,位几与后埒。上封泰山、祀后土、祠太清宫,凡巡幸皆从,荣宠莫比。妃通敏有智思,周旋奉顺,无所少忤,后亲爱之,故妃虽贵幸,终不以为己间。及受册,上不欲令藩臣贡贺,不降制外庭,止命学士草制付中书。翌日,宰相言:『宫掖加恩,朝廷庆事,臣下不可阙礼。望令各省依例受贺。』上勉从之。
  天禧二年六月。初,皇后父通尝掌禁旅,从潘美征广南,又累战北面[1],积劳至虎捷都指挥使,领嘉州刺史。太平兴国中护跸太原,卒于师。权殡京城西,累赠永兴节度使兼中书令,母庞氏赠徐国太夫人。是月,始葬通及庞氏,赠通太师、尚书令,谥武懿,命昇王府谘议参军张士逊具卤簿、鼓吹护葬祥符之邓公原,皇后亲临遣奠[2],上御制祭文,置灵之右。
  三年五月己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夏守恩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依前泰州防御使;洛苑使、勤州刺史[3]、同管勾皇城司刘美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领昭州防御使。上不豫,中宫预政,以守恩领亲兵倚用之,故与美并命。守恩寻迁殿前都虞候,美迁马军都虞候,守恩仍权殿前步军司,美权领马军司事。
  守恩、美等迁在七月壬申,权领三司在八月丁酉,今并书之。美本传云:『先是,美与周怀政联事,怀政奸恣,人多畏惮,美未尝附怀政。左右有过,必痛绳之,亲从卒侦逻者,多不时更易,美按籍分番次均使焉。上屡欲授美兵柄,以皇后恳让,故中辍者数四,于是卒用之。』此传盖当时修史官以媚太后耳,今不取。
  四年六月,宰臣寇准请治皇后宗人横于蜀夺民盐井事(见《丁谓事迹》),翰林学士钱惟演女弟实为马军都虞候刘美妻,监察御史章频当受诏鞠邛州牙校讼盐井事,刘美依倚后家,受托使人市其狱。频请捕系,上以后故不问,出频知宣州。
  十一月己巳,宰臣李迪以户部侍郎,出知郓州,放朝辞,即时赴任(事见《丁谓事实》)。先是,上久不豫,语言或错乱。尝盛怒,语辅臣曰:『昨夜皇后以下皆去,刘氏独留朕于宫中。』众皆不敢应。迪进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良久,上寤曰:『无是事也。』后适在屏间闻之,由是恶迪。迪所以不得留,非但谓等媒孽,亦中宫意耳。
  十二月乙亥,上力疾御承明殿,召辅臣,谕以尽心辅太子,手书一幅付之,其略曰:『内廷有皇后辅佐宣行,庶无忧也。』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上崩于延庆殿,仁宗即皇帝位。遗诏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军国事权取皇太后处分。百官见上于延庆殿之东楹。初,辅臣共听遗命于皇太后,退即殿庐草制,军国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旦曰:『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且言犹在耳,何可改也?』谓乃止。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他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拂然曰:『参政顾欲擅改制书耶?』曾复与辨,而同列无助曾者,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
  二事据王曾《言行录》,曾本传无之。丁谓传乃云谓欲去『权』字,坐此忤太后意。谓憸人,必不能。或谓窜逐后羞悔前作,猥语窃曾以为已力,欲欺世盗名,而史官误信之,今不取。《言行录》又云尊淑妃为皇太妃,亦谓所增,遗制本无之,则恐不然。若遗制果无,曾岂容不力辨?盖曾未欲遽行,将执奏而谓止沮曾耳。曾自言此事宜不缪,但记录者偶失之,固当取其可信者。江休复《杂志》亦云真宗上仙,明肃召两府入谕之,一时号泣。明肃曰:『有日哭,在且听处分。』议毕,王文公作参政秉笔,至『淑妃为皇太妃』,卓笔曰:『适来不闻此语。』丁崖州曰:『遗制可改耶?』众亦不敢言。明肃亦知之,始恶丁而嘉王之直。按:《杂志》与《言行录》略同。然丁谓但欲谄事明肃耳,于淑妃何取焉?若明肃果无此语,谓安敢强增加以拂明肃意?且谓当此时方宠幸,未见恶也,雷允恭欺诈,乃觉。恐江氏亦传闻未审,今不取。
  乙未,群臣诣东上閤门上表,请听政。又诣东内门请皇太后延对辅臣,皆批答不允。表三上,乃从之。先是,群臣请皇太后御殿,太后遣内侍张景宗、雷允恭谕曰:『皇帝视事,朝夕在侧,何须别御一殿也?』乃令二府详定仪注。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皇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皇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与帝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癸亥,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盖谓不欲令同列参与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学士草词,允恭先特示谓,阅讫乃进。
  欧阳修作《晏殊神道碑》云:丁谓、曹利用各欲独见奏事,无敢决其议。殊建言:君臣奏事,太后者垂帘听之,皆无得见。』议遂定。附传、正传俱无此,今亦不敢【杰按:敢,“取”之误】。
  三月庚寅,初御崇德殿听朝。皇太后设幄次于承明殿,垂帘以见辅臣。丁谓等奏曰:『属者太后受遗总政,群情协宁,实天命所定。』太后遣内侍答曰:『先帝升遐,内外晏然,皆卿等夙夜尽忠。』丁谓等各两拜。
  四月壬寅。光禄寺丞尉氏马季良家本茶商,刘美女婿也,于是召试馆职。太后遣内侍赐食,促令早了,主试者分为作之。
  此据江休复《杂志》。主试者,学士晏殊也。
  戊午,加赠皇太后三代:父太师、尚书令通为彭城郡王,母徐国太夫人庞氏为越国太夫人,兄昭德节度使兼太尉美为侍中。雷允恭擅易皇堂,太后怒甚,允恭伏诛(见《雷允恭擅易皇堂》)。初,丁谓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太后尝以上卧起晚,令内侍传旨中书,欲独受群臣朝。谓适在告,冯拯等不敢决,请谓出谋之。及谓出,力陈其不可,且诘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尝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说。允恭既下狱,王曾因是并逐谓。
  六月癸亥,责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详见《丁谓事迹》)。
  七月丁未,冯拯加司徒,曹利用武宁节度使,王曾加中书侍郎、平章事,吕夷简为给事中,鲁宗道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已卯,辅臣三上表[4],请皇太后遵遗制,每五日一临便殿,依先定仪注,许令中书、枢密院奏事,与皇帝共加裁酌。皇太后不许。复上皇帝表,乃从之。甲午,辅臣请皇太后、皇帝五日一御承明殿,凡军马机宜及臣下陈乞恩泽,并呈禀取旨,若常事,即依旧进入,候印画付外;或事从别旨有未可行者,即于殿前纳下,再俟处分。从之。
  八月乙巳,上与皇太后御承明殿,垂帘决事,始用王曾议也。宰相率百官拜表称贺,太后哀恸久之,令内侍宣谕曰:『候上春秋长,即当还政。』冯拯等言:『太后临朝,盖先帝顾命之托也。』拯继丁谓为首相,颇欲蹑谓故迹,王曾独晓以祸福,且逆折之,拯不敢肆,自是事一决于两宫。初,谓定太后称『予』,谓败,中书与礼仪院参议,每下制令称『予』,而便殿处分事称『吾』,太后诏止称『吾』。
  十月己酉,葬真宗于永定陵。礼仪院请避皇太后父祖讳,诏惟避父彭城王讳,仍改通进司为承进司。初,太后欲具平生服玩如宫中,以银罩覆神主。参知政事吕夷简言:『此未足以报先帝也。今天下之政在两宫,惟太后远奸邪,奖忠直,辅导皇帝,成就圣德,则所以报先帝者,宜莫若此。』甲子,上与皇太后始复御承明殿。
  十一月乙亥,皇太后生日为长宁节。中书言:『前一日百官就大相国寺建道场,罢日赐会于锡庆院。禁刑及屠宰七日。前三日命妇进香合,至日诣内庭上寿。三京度僧道比乾元节三分之一,而奏罢紫衣师号。』诏进奉上寿候真宗丧制毕,余从之。初,辅臣及礼官请如乾元节例,而太后多所裁损,故中书更为此奏。礼仪院奏:『制太后所乘舆名之曰大安辇,具太后出入鸣鞭,仪卫凡御龙直总五十四人,骨朵直总八十四人,弓箭直、弩直各五十四人,殿前指挥使、左右班各五十六人,禁卫皇城司二百人,宽衣天武二百人,仪卫供御辇官六十二人,宽衣天武百人。其侍卫诸司应奉,悉如乘舆。』
  天圣元年正月丙寅,赠侍中刘美妻吴兴郡夫人钱氏封越国夫人。钱氏,惟演妹也。及卒,辍视朝三日。上初即位,太常丞、直集贤院、判吏部南曹丁度尝献《王凤论》于皇太后,以戒外戚。
  五月甲戌,诏承明殿垂帘日,许三司、开封府、御史台与属官一员同奏事。
  六月己巳,右侍禁、閤门祗侯、嘉州犍为县驻泊防遏边界公事王蒙正请遇长宁、乾元节就峨眉山设斋及备土贡,令子弟入献。仍请给馆券。从之。蒙正与太后有连,其女,刘从德妻也。
  二年五月。先是,诏议上皇太后礼服。太常礼院言:『《开宝礼》:皇太后当衣袆衣,以青衣革带、青袜舄、白王双珮、黑组双大绶、素纱中单、蔽膝大带,首饰花十二株,受册、亲蚕、朝会诸大会则服之。又隋制:后服四等,其四曰朱衣,以绯罗为之,宴见宾客则服之。今议每朝谒神御往还,乘辇服朱衣,而蔽膝、革带、大带、宝装、绶、珮、袜、金饰、履悉如衣之色。常视事去蔽膝、带、珮、袜,或衣鞠衣,则以黄罗为之。亦用宝装绶、大带、履。』命内侍周文质如所议以制,至是上之。
  七月。初,真宗崩,内遣中使赐荆门军玉泉山景德院白金三千两,令市田,院僧不敢受。本路转运使言:『旧制:寺观不得市田以侵农。』上谓宰臣曰:『此为先帝殖福,其勿拘以法,仍不得为例。』既而寺观稍益田矣。皇太后微时,尝过玉泉,有老僧言:『后当极贵。』既如其言,累召不至,故有是赐。
  邵伯温《闻见录》云:『章献明肃太后,成都华阳人。少随父下峡,至玉泉寺,有长老善相人,谓其父曰:「君贵人也。」及见后,则大惊曰:「君之贵,以此女也。」又曰:「远方不足留,曷游京师乎?」父以贫为辞,长老者赠以金百两。至京师,真宗判南衙,因张耆纳后宫中。及即位,为才人,进宸妃,至正位中宫,声动天下。仁宗即位,以皇太后垂帘听政,玉泉长老已居长芦矣。后屡召不至。遣使召问所须,则曰:「道人无所须也。玉泉寺无僧堂,长芦无三门,后其念之。」后以本阁服用物下两寺为钱,以建长芦寺临江门,起水中。既成,辄为蛟所坏。后必欲起之,用生铁数万叠其下,门乃成。蛟畏铁也。今玉泉僧堂,梁记云:后所建。』
  甲辰,群臣表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皆不允。表三上,乃从之。丁未,刑部郎中、判户部勾院李若谷为契丹妻生辰使,内殿承制、閤门祗侯范守庆副之。若谷等辞日,不俟垂帘请对,遽诣长春殿奏事。太后不悦,寻命章得象、冯克忠代焉。
  九月,两制定皇太后于崇政殿受尊号。册上,以其礼未称,甲午,诏改就文德发回于天安殿。然太后意欲就天安殿受册,王曾言不可,乃止。丁未,上谕辅臣曰:『昨燕宫中,朕数四勉皇太后,方听乐。』王钦若寻以上语问太后,太后曰:『自先帝弃天下,吾终身不欲听乐。皇帝再三为请,其可重违乎?』
  三年正月辛卯,长宁节,请如乾元节度僧道三百八十人。诏止度三百人。壬子,加赠皇太后兄赠侍中刘美中书令,追封嫂越国夫人钱氏为郓国太夫人。
  四月,以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刘煜知河南府。煜先世代郡人,后魏迁都,因家河南。唐未五代之乱,衣冠旧族多离去乡里,或爵命中绝而世系无所考,惟刘氏自十二代
  祖北齐中书侍郎环隽以下,仕者相继。环隽生隋大理卿坦,坦生唐渝国公政会,由政会至煜十一世,皆葬河南,而世牒具存。煜尝权发遣开封府事,独召见,太后问曰:『知卿族欲见卿家谱,恐与吾同宗也。』煜曰:『不敢!』他日数问之,煜无以封,因以风眩仆而出,乃免。
  四年十二月丁亥,上谓辅臣曰:『朕欲元日率百官先上皇太后寿,然后御天安殿受朝贺。其令太常礼院草具其仪。』皇太后曰:『岂可以吾故而后元会之礼哉?』王曾等曰:『陛下以孝奉母仪,太后以谦全国体。请如太后命。』因再拜称贺。上固欲先上太后寿,既退,出墨诏付中书。
  五年正月壬寅朔,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黎明,百官并常服,并契丹使班庭下。内侍请皇太后出殿后幄,鸣鞭升坐,又诣殿后皇帝幄,请服靴袍,于帘内皇太后前再拜称贺。皇太后曰:『履端之福,与皇帝同之。』遂奉觞跪进曰:『谨上千万岁寿。』又再拜。皇太后曰:『恭举皇帝之觞。』教坊乐止,皇帝还幄宣事,舍人引百官横行再拜,太尉自西阶升,贺,俯伏兴,降,还位,在位皆再拜。侍中承旨曰:『履端之吉,与公等共之。』太尉又自东阶升,奉觞跪进于帘外,内谒者捧以进。太尉北向拜进,曰:『谨上千万岁寿。』太尉降,还位。典仪曰:『再拜!』在位再拜。宣徽使承旨曰:『谨举公等之觞。』典仪曰:『再拜!』分班序立。宣事舍人引太尉以下升殿,帘外及东西厢坐。酒三行,侍中奉礼毕,皇帝乃服袞冕,御天安殿受朝贺。
  七月己未,上以灾异数见,诏群臣毋得因郊祀请加尊号。时太后欲独加尊号,遣内侍谕辅臣。辅臣力言不可,太后从之,乃别下书于中外。
  六年三月戊申,太后幸赠侍中刘美第,左司谏刘随奏疏劝止,太后纳其言,自后不复再驾。
  此据宋祁所作随墓铭。传云:『太后不宜数幸外家。』恐误也,今改之。
  六月丁亥,以太常丞、直史馆马季良为龙图阁待制。先是,太后欲擢季良侍从,王曾难之。会曾移疾,太后谕中书令亟行除命。执政承顺,且遽迫,季良止以三丞充待制。盖三丞未有预内阁清职者,朝论哗然,益重曾之守正云。
  七月乙巳,以户部判官、左司谏刘随知济州。随在谏职,前后所论甚众。帝既益习天下事,而太后犹未归政。随请军国常务专禀帝旨,太后不悦。会随请外,因命出守。
  七年正月癸卯,枢密使曹利用罢。利用为太后所严惮也(见《利用罢枢密》)。
  二月庚申,礼部侍郎、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太后临朝,宗道屡有献替。太后问唐武后何如主,对曰:『唐之罪人也,几危社稷!』太后默然。时有上言请立刘氏七庙者,太后以问辅臣,众不敢对,宗道独曰不可。退谓同列曰:『若立刘氏七庙,如嗣君何?』帝、太后将同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辇前帝行,宗道曰:『妇人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亡从子。』太后辇后乘舆行。
  十一月癸亥,冬至,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乃御天安殿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奏疏言:『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面之仪。若奉亲于内,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疏入,不报。晏殊初荐仲淹为馆阁,闻之大惧,召仲淹,诘以狂率邀名,且将累荐者。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缪辱公举,每惧不称,为知己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获罪门下。』殊不能答。仲淹退,又作书申理前奏不少屈。殊卒愧谢焉。又奏疏请皇太后还政,亦不报,遂乞补外,寻出为河中府通判。
  欧阳修作仲淹神道碑云:『太后将以至日大会前殿,上率百官为寿,仲淹言之,其事遂已。』按:仲淹奏入不报,上寿会庆殿未尝已也。岂修谓止在便殿、不在前殿为听仲淹之言乎?然供张使殿,实自王曾执奏,非由仲淹矣。修盖误,今不取。富弼作仲淹墓碑亦云:『疏奏,遂罢上寿仪。然后颇不怿,寻出为河中府通判。』弼亦误。今但取其出倅河中府附见于此。僧文莹以为仲淹时任右司谏,太后先遣中使谕令勿言。此妄也,今不取。
  八年四月甲午,徙工部郎中、京西转运使王彬为河北转运使。部吏马崇政[5],太后姻家,猾横不法。彬发其赃罪下吏,忤太后意,复徙京东。
  六月,赐和州刺史刘从德敕书奖谕。从德知卫州,辟屯田员外郎戴融为同判,而融楚人,善谄佞,因率州人千数,妄言治有异状,乞刻碑记之。朝廷虽不许,以太后故,犹降褒诏。从德,美之子也。县吏李熙辅者善事从德,乃荐于朝。太后喜曰:『儿能荐士,知所以为政也!』即日擢熙辅京官。从事河南郑骧因缘从德,亦擢美官。时监司以太后故多假借从德,独转运使王立按举无所容。
  十二月己未,诏长宁节百官上寿于崇政殿。初,上谓辅臣曰:『昨郊礼毕,朕率文武百官、诸军将校贺皇太后于会庆殿。明年长宁节,宜定百官上寿仪下太常礼院议。』而太后不欲御会庆。乙未,诏上寿于崇政殿,既而复就会庆。
  九年正月丙辰,长宁节,百官初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
  六月,翰林学士宋绶、西上閤门使曹琮、夏元亨上《新编皇太后仪制》五卷,诏名曰《内东门仪制》。
  十月己卯,以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宋绶为龙图阁学士、知应天府。时太后犹称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帘决事,而上未始独对群臣也。绶言:『唐先天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除三品以上官决重刑。明皇日听政,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今宜约先天制度,令群臣对前殿取旨。』书上,忤太后意,故命出守。
  十一月,曹修古等责降(见《外戚恣横》)。
  明道元年二月,宸妃李氏薨,凿垣出丧(详见《追尊庄献太后》)。
  十二月,议太后谒庙仪注(见《籍田》)。丙午,群臣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
  二年二月乙巳,皇太后谒庙(见《籍田》)。
  三月庚寅,以皇太后不豫,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募天下善医驰传赴京师,僧道、童行系帐,京畿三年,西京、南京五年,诸道七年,并与剃度披带。乾兴以来贬死者复其官。甲午,皇太后崩。遗诰尊太妃为皇太后,皇帝听政如祖宗旧制,军国大事与太后内中裁处。赐诸军缗钱。乙未,帝御皇仪殿之东楹,号恸见辅臣,且言:『太后疾不能言,而犹数引其衣,若有所属,何也?』奎曰:『其在袞冕也。然服之,何以见先帝乎?』帝悟。以后服敛。即命吕夷简为山陵使。既宣遗诰,閤门趣百官贺太后于内东门。御史中丞蔡齐正色谓台吏:『毋追班。』入白执政曰:『上春秋长,习天下情伪。今始亲政,岂宜使女后相继称制乎?』执政无以夺。
  四月丙申朔,下诏求助,删去遗诰『皇帝与太后裁处军国大事』之语。
  《会要》云:初,遗诰有云『皇太妃与吾同事先朝,备彰懿范。自今朝之临御,亦共赞于内谋。爰属慈辰,允当崇奉。宜尊为皇太后。往者皇帝践祚,方在冲年。吾禀先帝遗言,使权助军国大事。今皇帝君临一纪,盛德日新,此后听断,一依祖宗旧规。如有军国大事,皇帝与皇太后內中裁量』之语。往往窃议,浸淫上闻,乃令中书门下掇出遗诰中皇太后事,不须并告天下。于是群臣庆帝之明睿独断,出前古远甚。有司因得用咸平旧章以正其礼矣。或云:遗诰以杨太妃为太后,上以问吕夷简,对曰:『典古无此。』上曰:『奈太后已许之矣。』夷简多智,善迎合,即问上曰:『太妃乐乎?』上曰:『乐之。』夷简即赞曰:『陛下自此,宫中甚孤立之为便。』夷简退,以此意明语同列。时谏官、御史知其非而畏其说,竞不敢争。夷简多不正以结上,皆有说以胜人。今皆不取,但以齐传为正。《龙川别志》称吕夷简谓蔡齐不知遗诰意,今移见尚、杨二美人争宠时。
  丁酉,群臣上表请听政,不允。五上,乃从之。庚子,见辅臣于皇仪殿之东楹,追尊庄懿皇后(见本事)。庚申,太常博士、秘阁校理范仲淹为左司谏。仲淹初闻遗诰以太妃为皇太后、参决军国事,亟上疏言:『太后,母号也。未闻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无母后之助矣!』时已删去『参决』等语,然太后之号讫不改,止罢其册命而已。
  富弼墓志云:『上悟,止存后号而已。』恐当日删去『参决』等语,未必缘仲淹奏疏,今且附见。『罢其册命』,此据欧阳修神道碑。
  壬戌,始御崇政殿,改命张士逊为山陵及园陵使。癸亥,上大行皇太后谥曰庄献明肃。
  五月辛未,屯田员外郎庞籍为殿中侍御史。籍奏请下閤门取垂帘制尽焚之。癸酉,诏曰:『大行皇太后保佑冲人十有二年,恩勤至矣,而言者罔识大体,务诋讦一时之事,非所以慰朕孝思也。其垂帘日诏命中外,毋辄以言。』始太后称制,虽政出宮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左右近习亦少所假借,宫掖间未尝妄有改作,赐与有节。晚稍进外家,任内臣。然太后保护帝既尽力,而帝所以奉太后亦甚备。太后常命工为帝结珠鞍,帝心不欲之,然不敢毁,以置真宗神御殿,其恐伤太后意如此。及太后崩,言者多追垂帘时事,左司谏范仲淹言于帝曰:『太后受遗先帝,保佑圣躬十余年矣。宜掩其小过,以全大德。』帝大感悟,乃降是诏。
  八月壬寅,名庄献明肃太后新庙曰『奉慈』,从翰林学士冯元等议也。
十月丁酉,葬庄献明肃皇太后、庄懿皇太后于永定陵。己酉,祔葬庄献明肃皇太后、庄懿皇太后于永定陵。己酉,祔神主于奉慈庙。

校勘记
[1]战北面 原本脱『北面』二字,据《长编》卷九十二补。北面,谓北汉刘继元也。
[2]遣奠 原本『遣』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九十二补。
[3]勤州 原本『勤』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九十二补。
[4]三上表 原本脱『三』字,据《长编》卷九十九补。
[5]部吏 原本作『部使』,据《长编》卷一○九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八
真宗皇帝

训导太子
  大中祥符三年四月癸亥,后宫李氏生子。知开封府周起方奏事,上谓起曰:『知朕有喜乎?』起曰:『臣不知也。』上曰:『朕始生子。』即入禁中怀金钱出,探以赐起。李氏杭人,初入宫侍刘修仪,庄重寡言,上命为司寝。既有娠,从上临砌台,玉钗坠,上恶之。上私卜:钗完当生男子。左右取钗以进,殊不毁。上喜甚,已而果生子。后封李氏为崇阳县君,复生一女,不育。李氏所生,是为仁宗。七年二月,车驾祀太清宫还。戊午,次襄邑县。皇子来朝。
  三月丁未,以皇子受益为左卫上将军,封庆国公,月给俸钱二百千。初,宰相屡言:『皇子未议封建,中外系望。今朝修礼成,愿特降制命。』上虽从之,而谦让未加王爵。旧制:国公食邑三千户,今止千户,有司之误也。皇子即后宫李氏所生,于是五年矣。刘皇后以为己子,使杨婉仪保视之,故仁宗尝呼后为『大娘娘』,婉仪为『小娘娘』。
  八年十二月戊寅,皇子加冠礼。辛卯,以皇子庆国公受益为忠正军节度使兼侍中,封寿春郡王。旧制:本州当选牙校、僧道至阙称贺。诏罢之,止令官吏附驿上贺状。
  九年正月壬申,以兵部郎中张士逊为户部郎中[1],直昭文馆,左司谏、直史馆崔遵度为户部员外郎、直史馆如故,并充寿春郡王友。赐袭衣、犀带、缗钱,又赐遵度金紫,作诗宠之。时王将受经[2],命中书择耆德方正有学术者为府官。士逊时为河北转运使,以其平雅和谨,历外任著治声,澹于荣利;遵度同修起居注十年,立殿墀上,常退匿楹间,虑上见之,缙绅推其长者。即召士逊赴阙,而并命焉。初,宰相将用士逊等为翊善、记室,上曰:『翊善、记室,府属也。王皆受拜,故以王友命之。』令王每见答拜,示宾礼之意。士逊尝谒王旦,称王学书有法。旦曰:『公为王友,职止于是耶?』士逊愧谢。
  欧阳修以此事为责谕德。按:二年八月始建东宫,崔遵度为谕德,时王旦已死矣。今止从《遗事》。
  二月甲午,诏筑堂于元符观南,为皇子就学之所[3],赐名曰资善。上作记,刻石堂中,命入内押班周怀政为都监,入内供奉官杨怀玉为寿春郡王伴读,仍面戒不得于堂中戏笑及陈玩弄之具,庶事由礼,使王亲近僚友。丙申,以后宫崇阳县君李氏为才人。
  五月戊午,诏奖寿春郡王友张士逊等,以王读《孝经》彻章故也。王初为诗,即自成章,有『人心怀礼义』之句。上喜,以语辅臣。
  天禧元年二月戊寅,寿春郡王受益兼中书令。
  七月,宰臣王旦以病坚求罢相。甲寅,召对滋福殿,因命皇子出拜。旦言:『皇子盛德,必任陛下事。』
  旦《遗行录》及神道碑并称『皇太子』。按:此时未建东宫,今称皇子。《会要》亦称皇太子,又以为祥符九年事,尤误也。
  十月辛卯,寿春郡王读《论语》终,上作诗赐王及王友张士逊等。
  二年正月辛亥,幸元符观资善堂,宴从臣及寿春郡王府官属。出御制赐寿春郡王《恤黎民》等歌、《元符观资善堂》等记、颂,并出寿春郡王诗什笔翰示宰相。
  二月丁卯,以昇州为江宁府,置军曰建康,命寿春郡王为节度使,加太保,封昇王。先是,宰臣因对,屡言:『王性聪悟,好学乐善,孝谨弥笃,迥然老成,而未正封爵,中外人情咸有所属望。愿乞依臣等奏,早议崇建。』上谦让久之,洎固请再三,用许焉。戊辰,以寿春郡王友张士逊、崔遵度并为昇王府谘议参军,左正言、直史馆晏殊为记室参军。
  八月丁酉,群臣上表请立皇太子,不允。表三上,许之。先是,知梧州、卫尉寺丞陈执中上《复古要道》三篇,上异而召之。上时已属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储者。执中既至,进《演要》三篇,以蚤定天下根本为说。翌日,上以他疏示辅臣,皆赞曰:『善。』上指其袖中曰:『更有善于此者。』出之,即《演要》也。因召对便殿,劳问久之,寻擢为右正言。执中,恕之子也。
  《实录》载执中得见于崇政殿,其日甲寅,在立太子后凡十日。据本传,则执中既见逾月,乃立太子。不知孰是。以事理推之,本传当得其实。盖群臣因执中言,始有建储议。见于崇政,恐非初对也。今从本传。
  甲辰,立昇王受益为皇太子,改名祯。大赦天下,惟十恶、劫杀、谋杀、故杀、斗杀、盗官物、造符印官典、犯赃论如律,宗室并加恩,文武常参官子为父后见任官者,赐勋一转。乙巳,以翰林学士晁迥为册立皇太子礼仪使,命秘书监杨亿撰皇太子册文,知制诰盛度书册,陈尧咨书宝。庚戌,以右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乐黄目为给事中,兼太子左庶子、昇王府谘议参军,吏部郎中、直昭文馆张士逊为右谏议大夫,兼右庶子,礼部郎中、直史馆崔遵度为吏部郎中、直史馆兼左谕德、记室参军,左正言、直史馆晏殊兼舍人,赐金紫。右正言鲁宗道为户部员外郎,兼右谕德,赐绯鱼。玉清昭应宫官、资善堂都监、左藏库使、长州刺史、人内押班周怀政为左骐骥使、入内副都知,兼管勾左右春坊事。以参知政事李迪兼太子宾客。上初欲授迪太子太傅,迪辞以太宗时未尝立保、傅,乃止兼宾客。而诏皇太子礼宾客如师傅。诏中书门下五品、尚书省御史台四品、诸司三品见皇太子并答拜,自余受拜。癸丑,上作《元良箴》赐皇太子,又作诗分赐宾客而下。丁巳,诏皇太子月给钱二千贯。礼仪院言:『至道中,敕在官于皇太子称名,宫寮称臣。续准敕依皇太子所请,宫寮止称名。』诏如至道之制。
  九月甲子,右谏议大夫兼太子左庶子张士逊等言[4]:『臣等日诣资善堂参见皇太子,犹令升阶列拜,然后跪受[5]。望令坐受参见。』不许。乙丑,蔡州团练使德雍等请皇太子受拜,不许。丁卯,御天安殿册皇太子。壬申,皇太子谒玉清昭应宫、景灵宫。癸酉,谒太庙。
  十二月壬寅,召知益州、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王曙为给事中兼太子宾客,职如故。
  三年二月丁未,出皇太子所书御诗赐宰相。上作《学书歌》赐太子。丙辰,又作《劝学吟》赐之。
  四月,诏太子右庶子张士逊已下,每遇皇太子侍车行幸,许依内殿起居陪从。
  九月丙子,赐皇太子元良《述六艺箴》、《承华要略》十卷、《授时要略》十二卷,又以国史、两朝实录、太宗文集并御集、御览群书赐皇太子,遂宴从官。辛巳,给事中、参知政事兼太子宾客李迪言:『昨日东宫赐宴,臣获陪侍。皇太子举动由礼,言不轻发,视伶官杂戏,未尝妄笑。左右瞻仰,无不恭肃。』上曰:『常日居内庭,亦未尝妄言也。』寇准曰:『皇太子天赋仁德,严重温裕。复禀圣训,勤道力学,实邦家之庆也。』
  十一月辛酉,閤门、太常礼院上《大礼称庆合班图》,皇太子序位在宰相上。太子恳让,上以谕辅臣,寇准等陈:『储副之重,不可谦抑,望遵仪制。』再请,乃许。戊辰,翰林学士钱惟演言:『正阳门习仪,皇太子立于御坐之西。左右以天气暄煦,捧伞障日,太子不许,复遮以扇,太子又以手却之。文武在列,无不瞻睹。有司设马台于太庙内,太子乘马至门,命移出萧屏外,下马步进。及南郊坛,前驱者解青绳将入外壝,太子亟止之。将及外壝,即下马。伏以太子英睿之德,既自天资;谦恭之志,实遵圣训。虽汉储被诏,不绝驰道。五官正服,以见侍臣。比兹巨美,不可同日而语矣。昔桓荣以储宫专精博学,谓之国家福祐,书于史册。今太子持谦秉礼,发自至诚,士民传说,充溢都邑。伏望宣付史馆,以彰盛德。』诏奖皇太子,仍优答惟演。甲戌,皇太子言:『于玉清昭应宫建殿置经藏。以资圣算。』功毕,有诏褒答。
  四年六月,上不豫。寇准欲请太子监国,事泄,丁谓等力谗之,准罢政事,为太子太傅、莱国公。
  七月癸亥,上对参知政事李迪等于滋福殿。上初欲相迪,迪固辞,于是又以属迪。有顷,皇太子出拜上前,曰:『蒙恩用宾客为相,敢以谢。』上顾谓迪曰:『尚复何辞耶?』丙寅,以礼部侍郎、参知政事李迪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平章事。甲戌,周怀政等谋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而废皇后。事泄,怀政伏诛(事見《周怀政谋废立》)。怀政既诛,有欲并责太子者。上意惑之。李迪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为此计!』上大寤,由是东宫得不动摇,迪之力居多。
  此据《记闻》。
  八月辛卯,以太常丞、直龙图阁冯元为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初,太子为寿春郡王,王旦荐元宜讲经资善堂。帝以元少,更命崔遵度。遵度卒,乃命元代之。
  九月壬子,以玉清昭应宫副使、尚书右丞林特为工部尚书兼太子宾客,副使如故。
  十月己卯,资善堂上梁,皇太子会官僚观之。太子太保王钦若承诏旨与焉。壬辰,以太子太保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仍令日赴资善堂,侍皇太子讲读。丙午,召皇太子、宗室、近臣赴玉宸殿翠芳园观稻,遂赐宴。
  十一月乙丑,上对辅臣于承明殿。上曰:『朕迩来寝膳颇渐康复,然军国之事,未免劳心。今太子年德渐成,皇后素贤明,临事平允,深可付托。欲令太子莅政以外,皇后居中详处。卿等可议之。』辅臣进曰:『臣等所奉德音,实邦家之大庆。况皇太子升储以来,日隆德望。皇后辅佐岁久,中外遵教,海内瞻企,人无间言。然太子既监总朝政,望令中书、枢密大臣各兼东宫职任,庶日奉谋议,便于翼赞。』上许之,于是退议其等例,传旨命学士草制,诏可。自寇准贬斥,丁谓浸浸擅权,至除吏不以闻。李迪愤懑,尝慨然语同列曰:『迪起布衣,十余年至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乎?』及议兼职,时迪已带少傅,欲得中书侍郎、尚书。谓执不可,遂草熟状,谓加门下侍郎兼少师,迪加中书侍郎兼左丞,曹利用加检校太师,冯拯加检校太尉,并兼少保。任中正加右丞,钱惟演加兵部侍郎,王曾加户部侍郎,并兼宾客。玉清昭应宫副使工部尚书林特、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张士逊先兼太子宾客,并改詹事。翰林学士、户部员外郎晏殊先兼舍人,改左庶子。余官悉如故。丙寅,谓、迪等人对于长春殿。迪与谓忿争上前,上怒,各降秩一级罢相,谓知河南府,迪知郓州。制书犹未出,钱惟演恐谓出则己失援,白上欲留之,并请留迪。戊辰,命谓以户部尚书、迪以户部侍郎归班。是日,惟演及中正、曾等并如初议迁秩,领东宫官,而太子议政诏书及拯、利用等制皆格。己巳,谓人对请留,诏送谓赴中书依旧视事,仍诏迪出知郓州,放朝辞,即时赴任(余见《丁谓事迹》)。庚午,诏:『自今中书、枢密院、诸司该取旨公事仍旧进呈外,其常程事务,委皇太子与宰臣、枢密使已下,就资善堂会议施行讫奏。』皇太子上表陈让,优诏不允。初议欲令太子总军国事,丁谓以为不可,曰:『即日上体平,朝廷何以处此?』李迪曰:『太子监国,非古制耶?』力争不已。迪既罢出,故有是诏。
  迪本传以谓此制诏在迪未罢相时,盖误也。
  辛未,吏部尚书、平章事丁谓加左仆射、门下侍郎兼太子少师,枢密院使、同平章事冯拯为右丞、仆射、中书侍郎兼少傅、平章事,枢密使、同平章事曹利用兼少保。中书、枢密院上言:『自今百官五日于长春殿起居,其余只日亲朝,请御承明殿。其或皆不坐,则令閤门宣传放朝。』从之。壬申,皇太子见宰相、枢密使于资善堂,诸司职掌以次参谒。甲戌,翰林学士太子左庶子晏殊、礼宾副使太子宫祗侯杨怀玉上《新编赐东宫御制》五十卷。时辅臣论次御集,乞降赐皇储文字,遂命怀玉编录。怀玉请令殊同纂集,至是来上。
  十二月乙酉,赐泾王元俨银五千两,宗室防御使各千两,团练使八百两,余各有差。又赐太子少师丁谓、少傅冯拯、少保曹利用各四千两,宾客任中正、钱惟演、王曾、太保王钦若、詹事林特三千两,左庶子晏殊、詹事张士逊各二千两,谕德鲁宗道、冯元各千两,自余宫臣、常从各有差。又赐殿前副都指挥使蔚昭敏钱四百万,步军副都指挥使冯守信三百五十万,殿前都虞候夏守恩、马军都虞候刘美各三百万,四厢都指挥使、诸班、诸军都虞候而下,视月俸给之,以皇太子亲政行庆也。诏:『中书、枢密院自今内臣传旨处分公事,并须奏覆,令中书提点五方堂后官、枢密院承旨而下,自今月十三日以后,从宰臣、枢密使赴资善堂祗侯二中书、枢密院上言:『请自今遇只日,承明殿不视朝,则入内都知传宣,中书、枢密院诣太子资善堂议事,应时政及后殿军头司公事素有定制者施行讫奏。系迁改升降者,送中书、枢密院进呈取旨。如无公事,则宰臣、枢密使已下遇参辞谢皇太子,许三二人以上为一班,诣堂延见。自余官僚并止留榜子。』诏从之。自是辅臣每会议,皇太子秉笏南面而立,中书、枢密院以本司事递进,承令旨时政之外,京朝幕职、州县官、使臣、禁卒咸引对焉,事毕,接见辅臣如常礼。庚寅,诏中书、枢密院每赴资善堂议事,止令张景宗一员侍皇太子,余悉屏之。丁酉,中书、枢密院言:『每至资善堂,请皇太子无答拜。』诏不许。辛丑,皇太子会师傅、宫官于资善堂,赐教坊乐。
  闰十二月。上久不豫,前二日因饵药泄泻,前后殿罢奏事。乙亥,力疾御承明殿,召辅臣语其状,因谕以尽心辅导储贰之意。出手书一幅付之,其略曰:『朕近觉微恙发动,四体未得痊和。盖念太祖、太宗创业艰难,不敢懈怠。忧劳积久,成此疾疹。今皇太子虽至性天赋,而年未及壮,须委文武大臣尽忠翊赞。自今要切时政,可召入内都知会议闻奏,内庭有皇后辅佐宣行,庶无忧也。』丁谓等进曰:『陛下微爽康和,即当平愈。况元储已亲庶政,克固海内之心。宫阃内助,事皆平允。特宽圣虑,勉近药医,以宁福祉。』自是圣体渐平,凡旬浃乃复常焉。时太子虽听事资善堂,然事皆决于后,中外以为忧。钱惟演,后戚也。王曾说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皇储之重,则人心亦不附。后厚于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刘氏也。』惟演以为然,因以白后,两宫由是益亲,人遂无间。
  五年三月庚子,宰臣丁谓请自今兼太子师、傅,十日一赴资善堂;宾客已下,只日更互陪侍讲学。上可之。
  四月丁未,以内殿崇班雷允恭为皇太子宫都监、同管勾资善堂左右春坊司事。戊午,皇太子生辰,宴官僚、辅臣于资善堂。
  五月癸未,诏皇太子读《春秋》。辅臣奏曰:『臣等时入资善堂,陪侍讲席。太子天姿英迈,好学不倦,亲写大小字示臣等,天然有笔法。』上喜曰:『赖卿等辅导也。』辅臣皆再拜。
  十月壬子,辅臣以上违豫浸久,上表引汉宣帝、唐高宗故事,请五日一御便殿及朔望坐朝,春、秋大宴及赐群臣会,并上就锡庆院。如有军国大事,即非时召中书、枢密院参决。其只日资善堂议事及双日中书、枢密院早入并如旧。又请自今庆节上寿,皇太子押文武班。悉从之。
  十二月癸亥,上作歌赐皇太子,奖其书翰日进也。
  乾兴元年正月癸未,始命皇太子朝拜启圣院太宗神御殿,师傅、官僚悉从。
  二月甲辰,上对宰相于寝殿之东偏。上不豫浸剧,宰相进曰:『圣体未和,过于忧轸,无乃以皇太子春秋尚未富否?』上颔之数四。宰相又曰:『皇太子聪明睿智,天命已定,臣等竭力奉之。况皇后裁制于内,万务平允,四方向化,敢有异议,乃是谋危宗社,臣等罪当万死。』上甚悦。自上不豫以来,太子出则监莅军国,入则省视医药,皇后悉倾宫閤中妆具财用,遣使诣道宫、佛寺、天下名山胜境为上祈福者,不胜纪。上每言:『皇后所行,造次不违规矩,朕无忧也。太子动息必躬亲调护,暂去左右则继遣询问。至于乳保小臣,皆辍勤愿岁久者,旦夕教其恭恪。而太子纯孝之德,亦由天赋,非常情所及焉。』
  蔡夔州《直笔》载:上疾大渐,大臣扣閤问候,乃以指点胸,又展五指,再出三指,以示丁谓等。时皇八弟燕王独存[6],仁宗先已建储,方年十三。观上意,盖有所属。章献隔帷见之,候大臣退,令近侍追之,传谕:『适来官家展五指,又出三指,只说三五日来疾势稍退,别无他意。』谓等诺之。此事或政当此日,然疑不敢著。《邵氏闻见录》云:真宗大渐之夕,李文定与宰执以祈禳宿內殿。时仁宗幼冲,八大王元俨者有威名,以问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出,宰执患之,无以为计。偶翰林司以金盂贮熟水[7],曰:『王所须也。』文定取案上墨笔搅水中,水尽黑,令持去。王见之大惊,意其有毒,即上马去。文定临事,大抵皆类此。按:当此时,文定贬斥久矣,或指他相,则不可知。又按《仁宗实录》:真宗崩,元俨以疾在告,特遣中使告谕。王扶疾至內庭,号泣见太后。既奏慰,遂庐于宫门之侧。如此,则真宗未崩以前,元俨固不留宿禁中也,恐邵氏误尔,今不取。
  戊午,上崩于延庆殿,仁宗即皇帝位。遗诏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军国事兼权取太后处分。百官见上于延庆殿之东楹。

校勘记
[1]兵部郎中 《长编》卷八十六作『工部郎中』。
[2]王将 原本作『王爵』,据《长编》卷八十六改。
[3]皇子 原本作『王子』,据《长编》卷八十六改。
[4]左庶子 原本作『右庶子』,据《长编》卷九十二改。
[5]然后跪受 原本『然后跪』三字为三墨丁,据《长编》卷九十二补。
[6]皇八弟燕王 原本作『皇弟八燕王』,据《长编》卷九十八乙正。
[7]偶 原本作『遇』,据《长编》卷九十八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二十九
仁宗皇帝

经筵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仁宗即位,皇太后垂帘听政。
  十一月辛巳,始御崇政殿西閤。召翰林侍讲学士孙奭、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冯元讲《论语》,侍读学士李维、晏殊与焉。初,诏双日御经筵,自是虽只日,亦召侍臣讲读。王曾以上新即位,宜近师儒,故令奭等入侍。上在经筵,或左右瞻瞩,或足敲踏床,则奭拱立不讲。每讲,体貌必壮,上亦为竦然改听。
  史多载此事于天圣末,今移见此。帝意或不在书,必初年,其后圣德日新,决不然矣。
  十二月甲辰,诏辅臣崇政殿西庑观侍讲学士孙奭讲《论语》,既而上亲书唐贤诗以分
  赐焉。自是每召辅臣至经筵,多以御书赐之。
  天圣元年四月。上初即位,太常丞、直集贤院、判吏部尚书丁度上书论六事,一增劝讲官[1]。
  九月戊寅,召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冯元讲《论语》,仍赐御飞白书。
  二年二月乙亥,召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讲《孝经》。皇太后谕宰臣曰:『比择儒臣侍上讲读,深有问益。』宰臣因言工部郎中马宗元通经有行义,可使人奉经筵。辛丑,命宗元直龙图阁。
  六月己未,赐马宗元三品服,以讲《孝经》彻章也。
  八月己卯,上幸国子监,谒先圣文宣王。召从臣升讲堂,令直讲、屯田郎中马龟符讲《论语》,赐龟符三品服。
  三年三月己酉,召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曲礼》,仍赐御书古诗各一章。
  十月壬申,判国子监翰林侍读学士孙奭、龙图阁直学士冯元等奏:『近召河南县主簿郭稹充直讲,敕令发遣归任。所阙直讲,别举官以闻。臣等知稹文学优长,履行修谨,欲望且令在监,分经讲诵。』诏以稹为国学说书,仍令自今于参选人内保奏,不得抽差见在任官。
  四年闰五月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侍读学士宋绶等读《唐书》。上曰:『朕览
  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俱佐命元劝,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绶兼勾当三班院,因请解所兼职。皇太后命择前代文字可资孝养补政治者以备帝览,遂录进唐谢偃《惟皇诚德赋》,又录《孝经》、《论语》要言及唐太宗所撰《帝范》二卷、《明皇朝臣僚所献圣典所献》三卷、《君臣正理论》三卷上之。
  七月,上尝谓辅臣曰:『比大暑罢讲读,适已召孙奭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万几之暇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九月乙卯,诏曰:『讲学久废,士不知经,岂上之教导不至耶?其令孙奭、冯元举京朝官通经术者三五人以闻。』庚申,诏:『礼部贡院举人,有能通三经者,量试讲说,特以名闻,当议甄擢。』
  十月。先是,孙奭、冯元共荐大理寺丞杨安国为国子监直讲,于是并召安国父奉礼郎兖州学讲书光辅入见。上令说《尚书》,光辅曰:『尧舜之事,远而未易行。臣愿讲《无逸》一篇。』时年七十余矣,而论说明畅。上欲留为学官,光辅固辞。乙卯,以光辅为国子监丞遣还。
  五年九月癸卯,召辅臣至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书》,各赐织成御飞白字图。
  十月庚辰,以讲《礼记》彻,燕近臣于崇政殿,仍诏两制及馆阁官赋诗以进。
  六年三月壬寅,召辅臣崇政殿西庑观侍讲孙奭讲《尚书》。
  九年三月己巳,翰林侍读学士孙奭、试太常博士国子监直讲贾昌朝、秘书丞诸王府侍讲赵希言、殿中丞国子监直讲郭稹、左赞善大夫国子监直讲杨安国讲说於中书。
  七月癸酉,以翰林侍讲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兵部侍郎孙奭为工部尚书、知兖州。帝每御经筵,设象架,庋书策外向,以便侍臣讲读。奭年高视昏,或阴晦,即为徙御坐于阁外。奭讲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覆规讽,帝竦然听之。尝画《无逸图》以进,帝施于讲读阁。帝与太后见奭,未尝不加礼。三请致仕,召对承明殿,敦谕之。奭以年踰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与冯元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以得请求近郡,故优赐焉,仍诏须宴而后行。
  明道元年正月甲辰,召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讲《书》。
  二年三月,太后刘氏崩。
  景祐元年三月丁亥,始置崇政殿说书,命都官员外郎贾昌朝、屯田员外郎赵希言、太常博士崇政殿检讨王宗道、国子博士杨安国日以二人入侍讲说。初,孙奭出知兖州,上问奭谁可代讲说者,奭荐昌朝等,因命中书试说书,至是始特置此职以处之。后三年,乃迁天章阁侍读。
  五月辛未,御崇政西庑,召辅臣讲《书》。
  二年正月癸丑,置迩英、延羲二阁[1],写《尚书·无逸》篇于屏。迩英在迎阳门之北,东向,延羲在崇政殿之西,北向。是日御延羲阁,召辅臣观盛度进读《唐书》、贾昌朝讲《春秋》,既而曲宴崇政殿。
  三年正月乙巳,贾昌朝言:『臣幸得侍经禁中,陛下每以清间之燕,向学稽古,微言要道,取高前圣。事在双日,杳隔严宸。时政记、史馆日历及起居注莫得纂集。臣自景祐元年春迄二年冬,凡书筵侍臣出处、升黜、封章、进对、燕会、赐与,皆用存记,列为二卷,乞送史馆。』诏以迩英、延羲二阁《记注》为名,命章得象等接续修纂。
  九月辛卯,召辅臣至迩英阁观讲《书》。
  四年三月甲戌朔,以崇政殿说书司封员外郎直集贤院贾昌朝、祠部员外郎崇文院检讨王宗道、屯田员外郎国子监直讲赵希言、主客员外郎国子监直讲杨安国并兼天章阁侍讲,预内殿起居,比直龙图阁,而班直阁本官之上。天章阁置侍讲自此始。
  九月丁卯,御迩英阁读《唐书》,因诏《唐书》列传止取事义切于规戒者读之。
  十月甲戌,御迩英阁,读《正说·谨罚》篇,述后汉光武罢梁统从重之奏。帝曰:『深文峻法,诚非善政。』宋绶对曰:『王者峻法则易,宽刑则难。夫以人主得专生杀,一言之怒则如雷如霆,是峻易而宽难也。』丙戌,迩英阁读《正说·养民》篇。帝曰:『《尸子》言君如杆,民如水,何也?』丁度对曰:『水随器之方圆,若民从君之好恶,是以人君谨所好为。』甲午,迩英阁讲《春秋》。上曰:《春秋》自昭公之后,鲁道陵迟,家陪用政,记载虽悉而典要则寡,宜删去蔓辞,止取君臣政教事节讲之。』因谓宋绶等曰:『《春秋》经书在于奖王室,尊君道。邱明作传,文义甚博。然其间录诡异,则不若《公羊》、《穀梁》二传之质。』绶等对曰:『三传得失,诚如圣言。臣等自今,凡邱明所记事稍近诬及陪臣僭乱无足劝诫者,皆略而不讲。』
  宝元二年十月丙寅,上御迩英阁,观《左氏春秋》及读《正说》终。上曰:『《春秋》所述前世治乱之事迹,敢不监戒?《正说》先帝训言,敢不尊奉?』丁度等拜伏而言曰:『陛下德音若此,诚天下之福也!』上复问度《洪范》、《酒诰》二篇大义,度悉以对。因诏度讲《周易》,李淑读《三朝宝训》,丁度、李仲容读所编史规鉴事迹。辛巳,曲宴近臣于崇政殿,以讲《左氏春秋》彻也。
  庆历二年二月丁丑,诏权御史中丞贾昌朝侍讲迩英阁。故事,台丞无在经筵者。上以昌朝长于讲说,特召之。
  四月戊戌,以讲《周易》彻,召讲读官及两制、宗室正刺史以上燕于崇政殿。
  四年三月丙辰,御迎阳门召辅臣观画,因命天章阁侍讲曾公亮讲《毛诗》,王洙读《祖宗圣政录》,翰林侍读学士丁度读《前汉书》,数刻乃罢。自元昊反,罢进讲,崇政殿说书赵师民上疏陈十五事,其八曰《延讲诵》:『王者必延学古之士,以备顾访,及于闲宴。先帝时得邢昺、杜镐、孙奭、冯元,犹有正议闻于上,名节著于朝。汉家宰相精通一经,天下大事,据之以决。夫帝王治经与品庶异,不独玩空史、占古语也。天下无事,右文之治于是在,天下有事,经武之图于是出。沉滞僻老,孤陋鄙生,使之坐乡塾训民士者,非帝王经意也。今方外少有事,臣等不复进见二年矣。苟不足以发大问,奉大对,虽屏弃之,无足惜者。以为先王之遗籍,古人之陈篇,可以讲无事之朝,不足赞有为之世,臣愚以为过矣。』因献《劝讲箴》。至是,复命讲读经史。
  三月丁亥,帝谓辅臣曰:『朕每令讲读官敷经义于前,未尝令有讳避。近讲《诗·国风》,多刺讥乱世之事,殊得以为监戒。』章得象对曰:『陛下留意六经,能远监前代兴亡之迹,此诚为图治之要也。』
  五年二月丙申,御迩英阁,读《汉书·元帝纪》。上语及成帝政理,丁度因言:『顷者臣下不知大体,务相攻讦,或发人阴私,以图自进,赖陛下明圣觉悟,比来此风渐息。』上因言攻讦之弊曰:『凡此皆谓小忠,非大忠者也(时范仲淹等斥逐)。』戊戌,讲《诗》,起《鸡鸣》,尽《南山》篇。先是,讲官不欲讲新台,帝谓公亮曰:『朕思为君,君道善恶皆欲闻,况《诗》三百皆圣人删定,义存劝戒,岂当有避也?』乃命自今讲经史,无得辄遗。庚戌,御迩英阁,进读《三朝经武圣略》,出阵图数本,并陕西僧所献兵器铁浑拨以示讲官。
  三月戊午,迩英阁讲《诗·匪风》篇,曰:『谁能烹鱼,溉之釜鬲。』帝曰:『老子谓治大国若烹小鲜,义与此同否?』丁度对曰:『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非圣学深远,何以见古人求治之意乎?』丁度侍经筵岁久,上每以『学士』呼之而不名。尝问蓍龟占应之事,乃对:『卜筮非圣人所为,要之一技而已,不以古之治乱为监也。』已卯,迩英阁讲《诗·六月》篇,上曰:『此序自《鹿鸣》至《菁菁耆莪》,皆帝王常行之道,或止当时事耶?』杨安国对曰:『昔幽王失道,小雅尽废,四夷交侵,中国道微。先儒所以作此序,为万世监也。』于是上再令讲之。甲申,迩英阁读《汉书》高祖封韩信为齐王事,上曰:『高祖之从谏善用人,不疑如此。』丁度对曰:『高祖聪明大度,故臣下得尽其诚。不然,何以基帝业也?』
  四月壬辰,迩英阁讲《诗·小旻》篇,曰:『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帝谓赵师民曰:『以水论政,其有指哉?』对曰:『水性顺故通,通则清;逆故壅,壅则败。喻用贤则王政通而世清,用邪则王泽壅而世浊。周幽王失道,绌正用邪,虽有善人,不能为治,亦将相率以沦于汙败也。』丁未,讲《诗》至《巷伯》篇,注有鲁男子犹处之事,帝曰:『嫌疑之际,古人所谨。此不著鲁人姓氏,岂圣人特以设教耶?』
  十一月癸未,迩英阁读《三朝经武圣略》。甲午,迩英殿读《诗·角弓》篇。上曰:『幽王不能亲九族,以至于亡。』杨安国对曰:『冬至日陛下亲燕宗室,人人抚藉,岂不广骨肉之爱耶?』上又曰:『《书》载「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此帝尧之盛德也,朕甚慕之。』乙未,迩英阁讲《诗·都人士》篇。上曰:『古人冠服必称其行。今冠服或过之,行未必如古人也。』又读《经武圣略》,至真宗朝李继和上言:国初李汉超在关南,以私钱贸易佐公用,或绳奏之,太祖反令尽除所过税。上曰:『任人如此,孰不尽力哉?』
  十二月癸巳,以讲《诗》彻,宴近臣、宗室及讲读官于崇政殿。
  七年二月己丑,诏御史中丞高若讷入侍经筵。
  三月己亥,赐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曾公亮三品服。故事,待制入谢,未始赐服。至是,上御迩英阁面赐之,仍宣谕曰:『朕即讲席赐卿,盖所以尊宠儒臣也。』
  四月己巳,讲筵读《贾谊传》,论三公、三少皆天下端士,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少成。若夫性,习惯如自然。帝曰:『朕昔在东宫,崔遵度、张士逊、冯元为师友。此三人皆老成。至于遵度,尤良师也。』翰林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张锡尝讲书禁中,上叹其博学,飞白书『博学』三字赐之。
  皇祐元年十二月乙丑,御延和殿,召虞部员外卢士宗讲《周易·泰卦》,面授士宗天章阁侍讲,赐三品服[3]。士宗,杨安国所荐也。是日,诏贾昌朝赴讲筵备顾问,不讲书。帝以昌朝前宰相,又旧讲臣,特命之。壬寅,观文殿大学士、右仆射、判都省贾昌朝复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
  二年三月,迩英阁讲《易·师卦》,字有与御名同音者,前席谓王洙曰[4]:『此字何训?』对曰:『训正。』帝曰:『不须回避,恐妨义理。』洙曰:『不敢。臣子于君父之名,临文暂睹,不无悚惧,须至回避。』帝曰:『但正言之。』
  十月丁酉,迩英阁讲《易·无妄》。上曰:『何云勿药有喜?』杨安国对曰:『凡疾之所起,由有妄而来。九五居尊得位,为无妄之主。天下本皆无妄,而偶有疾,非己所致,疾当自损,可勿药有喜也。盖若人主刚正自修,身无虚妄,则偶有灾,若尧汤水旱,非己所招,但顺时修德,勿须治理,必欲除。夫不烦劳天下,是有喜也。然尧遭洪水,使鲧、禹治之,虽知灾未可息,且顺民心。鲧功不成者,灾未息也;禹能治水,灾欲尽也,是亦勿药有喜之义也。今河水圮决历五十年,役天下兵民,耗天下财用未尝息,大河亦未尝复故道也。而兵民顿弊,何啻百千万计?地财委尽,何啻亿万万计?恐民不堪命,国力不继,以为大河自古为患,当如尧舜,务顺民心,顺时修德,其灾自息,亦勿药有喜也。』
  三年三月戊辰,迩英阁讲《易》,至『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上曰:『人之情欲皆生于阴阳,而节之在人。』杨安国对曰:『臣以为人有六情,喜、怒、哀、乐、好、恶;天有六气,阴、阳、风、南、雨、晦、明。故人之生,天命之谓性,而命,人之所禀以生也。性,人之所赋以分也。言、情则性之移也。语、欲则人之肆也。故六情相滥,则喜生于风,怒生于雨,哀生于晦,乐生于明,好生于阳,恶生于阴。故圣人取损象,以惩忿窒欲也。』上然之。
  四月庚子,迩英阁讲《易·鼎卦》。上问:『九四之象施之人事,如何?』杨安国对曰:『鼎为烹饪成新之器,上承至尊,下又应物[5],上承下施,任重非据,故足折而覆煉矣。其犹任得其人,虽重而可胜;非其人,必有颠覆之患。』上曰:『任人不可不谨也。』丁未,御迩英阁。谓讲读官曰:『《易》书精微,朕每以疑难问卿等,得无烦乎?』曾公亮对曰:『臣等幸承圣问,惧不能对,岂敢言烦?』上曰:『卿等宿儒,博学多所发明。朕虽盛暑,亦未尝倦,但恐卿等劳耳。』丁度复进曰:『自古帝王临御日久,非内惑声色则外穷兵黩武。陛下即位三十年,孜孜圣学,虽尧舜之聪明不过是。』因顿首称谢。
  八月庚寅,诏天章阁侍讲自今并依馆阁臣僚例宣召颁锡,从知制诰兼侍讲王洙请也。
  九月丁丑,诏迩英阁讲读官当讲读者立侍敷对,余皆赐坐于閤中。天圣以前,讲读官皆坐侍。自景祐末,皆立侍。至是,帝屡面谕以:『经史义旨,须详悉询说。卿等无乃烦倦否?』杨安国等进曰:『不敢。』至是有诏,遂为永制。翌日讲读,并奏谢。
  十月丁酉,新作隆儒殿,在迩英阁后。
  四年九月,前宰相贾昌朝初除母丧,召赴迩英阁讲《乾卦》。帝曰:『将相侍讲,天下盛事。』昌朝稽首谢。寻命昌朝判许州。将行,诏讲读官饯于资善堂。
  五年四月丁酉,迩英阁讲《书·冏命》『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帝曰:『君臣之际,必诚意相通,而后治民。』杨安国对曰:『陛下聪明文思,从谏罔咈,如水之走下。视众臣如僚友。自古盛王,未之有也。』帝曰:『臣下能进忠言,朕何惜夏禹之拜?』
  至和元年八月壬子,诏修起居注官入侍讲筵,赐坐杌如宰相仪。戊午,诏观文殿大学士晏殊赴经筵,赐坐杌如宰相仪。戊午,诏修起居注官入侍讲,赐坐于御坐西南。
  九月己巳,迩英阁讲《周礼》『大荒大礼,薄征缓刑』。杨安国曰:『缓刑者,乃过误之民耳。当崴歉则赦之,闵其穷也。今众持兵仗劫粮廪,一切宽之,恐不足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也,一遇饥馑,州县不能存恤,饿殍所迫,遂至为盗。又捕而杀之,不亦甚乎?』
  二年三月乙丑,迩英阁讲《周礼·视祲》。上谓讲官卢士宗曰:『妖祥之兴,皆由人事。君人者必在修德,以承天意乎?』己卯,迩英阁讲《周礼·大罍》。王洙曰:『祠天地之器,以质信为本。』帝曰:『曹操不事质信,而多诈忌,何以事上帝乎?』洙曰:『天地之德,非至诚之道、至质之器,何以动之?』张揆读《后汉书》应劭议刑,揆曰:『当汉献帝乱世,有司犹能守法。今天下奏狱,或违法出罪,负冤不伸,水旱之灾,未必不由此也。』帝曰:『祖宗以来,多用中典奏谳者,往往贷之,岂欲刑罚之滥也?』
  十月壬子,迩英阁讲《周礼·祭祀》『割羊牲登其首』。王洙曰:『祭阳以其首,首主阳;祭阴以其血,血主阴也。神明不斥,故但以类而求之。』帝曰:『然。天道简易,非己诚,其能应乎?』又讲《左氏传》郑人铸刑书,洙曰:『子产以郑国之法铸之于鼎,故使民知犯某罪有某罚也。』帝曰:『使民知法,为乱可止,不若不知而自化也。』
  嘉祐三年三月辛未朔,翰林学士欧阳修兼侍读学士。修言:『侍读十人,外娱皆云经筵无坐处矣。臣既辱在翰林,又充史馆修撰、太常礼仪、秘阁、秘省、尚书礼部、刊修《唐书》,兼职已多,而经筵固不阙人。忽蒙除授,盖近年学士相承,多兼此职,朝廷以为成例,不惜推恩。外议则云学士俸薄,特与添请给尔。官以人轻,一至于此!欲乞罢臣此命,不使朝廷遴选之清职,遂同例授之冗员。』诏不许。修固辞不拜。
  七年五月庚申,龙图阁直学士、左司郎中兼侍讲钱象先为右谏议大夫、知蔡州。象先善讲说,语约而义明。上间有顾问,必依经以对。因讽谕政事,遂及时务,有启迪之益,号知经术。留侍经筵前后十五年,特被恩礼。故事,讲官分日迭讲。象先已得请补外,上曰:『大夫行有日,可独彻所讲秩。』于是同列罢讲者十日。
五月癸亥,赐讲读官宴于资善堂,以读《后汉书》彻也。

转对 上三朝附
  建隆三年正月甲午,诏:『自今每五日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对,并须指陈时政得失、朝廷急务,或刑狱冤滥、百姓疾苦,咸采访以闻。仍须直书其事,不在广有牵引。事关急切者,许非时诣閤上章,不须候次对。』
  淳化二年十一月丙申,诏:『自今内殿起居日,复令常参官两人次对,阁门受其章。』
  《实录》云:汉乾祐三年,给事中陶谷奏乞停五日转对。皇朝因之,无转对之事。至是,上厉精求治,务广言路,始复旧制。按:《太祖新旧录》及本纪:建隆三年二月甲午,诏自今每遇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对。然则转对旧制在太祖时已复,不知钱若水何所据,乃云遂无也。《新录》亦若水所修,那得如此差缪?意者太祖虽复旧制,行之未久仍废,至是乃复举行,若水考之不详故耳。建隆三年八月丙戌朔,御崇元殿,文武百官入閤,工部尚书窦仪、待制太常卿边光范候对。礼毕,赐廊飧。明年夏四月壬午朔,工部侍郎艾颖、待制给事中马士元次对。八月庚辰朔,给事中刘载、待制谏议大夫崔颂次对。其后遂不复书。乾德四年夏四月丙申,又书『御殿入閤,赐食如常仪』,但不见次对官姓名,疑次对自此即停,至淳化二年始复,故令若水误记也,直云『遂无转对之事』,亦诬矣。
  庚戌,左谏议大夫、史馆修撰杨徽之次对。上言:『方今文士虽多,通经者少。愿精选五经博士,增其员,各专业以教胄子。此风化之本。』
  咸平三年十一月壬午,令常参官转对如故事。诏曰:『间者深诏朝端,大辟言路。而箝结相尚,启沃无闻,岂朕诚之未孚耶?庶官狃于因循耶?今顺考旧规,递进谠议,凡朕躬过失,时政尤违,教令之阙遗,人情之壅遏,并可条上,毋或缄藏。言近讦者,亦议优容;文不工者,许其直致。其未预次对官,听封奏以闻。』
  十二月壬子,诏有司别录转对章疏一本留中。丙寅,兵部郎中、直昭文馆、知兖州韩援上言:『伏睹近制举行转对,在外文武群臣未预次对者,各许上封奏事。此盖陛下克勤念虑,旁采蒭荛,幅员之间,蹈咏斯极。迩者微有亢旱,颇伤稼政,天其或者得无以太祖、太宗二圣在天,陛下春秋鼎盛,兆民乐业,万国来王。万一圣心忽生骄佚,故暂加灾眚,用儆睿聪。』又曰:『以陛下聪明神智,必无骄佚之虞。然愿罔倦烛幽,勿使小人乘间而进,日谨一日,虽休勿休。居安念危,在治防乱,则天下幸甚!』疏奏,召援归阙,授史馆修撰。
  四年正月,中外官上封事者甚众。诏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详定利害以闻。
  五年正月丙寅,权管干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田锡言,其略曰:『《语》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今皇家富有万国,岂无人焉?可以常参官自来五日一转对,中观其所上之言,有远大谋略经纶才业者,可非次擢用。若有其言而无其实,退之以礼,亦合理体。不然,则臣恐国家未能早致太平也。』
  七月,侍御史知杂事田锡言:『伏睹内殿起居近罢转对,封章迭送,今已踰年,班行之中,颇有窃议。今郊禋俯近,庆赐将行。可令中书检寻转对,分其优劣,奏其姓名,或降奖谕敕书,或与转改官秩。所贵知陛下鉴其用意,感陛下赏其尽忠,表明君好谏之心,
  彰至仁待下之意。』
  景德三年四月乙未,复诏群臣转对。其在外京朝官内殿崇班已上,候得替,先具民间利害,实封于閤门上进,方得朝见。
  天圣七年三月癸未,诏百官转对,极言时政阙失。如旧仪在外,实封以闻。既而上谓辅臣曰:『所下诏宜增朋党之戒。』
  景祐三年四月,诏群臣转对(不知何时罢,今又复之)。群牧判官庞籍因转对言:『旧制不以国马假臣下,重武备也。枢密院以带甲马二借内侍杨怀敏,群牧覆奏,乃赐一马,三日而复借之,数日而复罢。枢密掌机命,反覆如此。平时百官奏事上前,不自批章,止得送中书、枢密院,盖防偏请,以启幸门。近岁传宣,内降寝多于旧臣,恐法度自此隳也。往者王世融以公主子殴府吏,法当赎金,特停近任。作坊料物库主吏,宫掖之亲,盗官物辄自逃。三司捕未获,遽罢追究。今日圣断乃异于前,臣窃惑焉。又《祥符令》检吏稍严,胥吏相率空县而去,令坐罢免。若是则姑息者获安,而清强者沮矣。』群牧判官司马池因转对言:『唐制:门下省诏书出,有不便者,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下,非所以防过举也。』
  四月丙辰[6],诏进奏院自今诸道州府更有附递到三班使臣、幕职州县官等实封章奏,并令收接进纳。
  六月辛卯,命资政殿学士晏殊[7]、龙图阁待制孔道辅、马季良看详转对章疏及登闻检院所上封事,类次其可行者以闻。右司谏范讽曰:『非上亲览,决可否,则谁肯为陛下极言者?』不踰月,诏罢看详[8]。
  八年九月丙辰,罢百官转对。言事者颇众,大臣不悦也,故复罢之(此据《政要》)。
  明道元年六月,殿中侍御史张存上疏曰:『陛下嗣统以来,延纳至言,罔有忌讳,函夏之人,共思谠直。自前秋忽诏罢百官转对,去冬黜降御史曹修古等,昨又闻进士林献可因奏封事窜远恶州,人心惶惑,中外莫测。臣恐自今忠直之言与理乱安危之机蔽而不达。』因历引周昌、朱云、辛庆忌、辛毗事以广帝意。存,冀州人也(存上疏不得其时,并苏舜钦作《林书生》诗并见)。
皇祐三年六月辛丑,天章阁待制梅挚请复百官转对。上曰:『今朝廷得失,军民利害,自公卿至于士庶,皆许指事而陈之。纵涉缪妄,亦未尝加罪,何用此纷纷也!』(次对见《圣德》)

入阁礼 神宗附
  景祐元年,知制诰李淑尝上时政十议,《入閤》曰:『唐宝历后,常以月朔御紫宸,行入閤仪。后虽五代俶扰,犹或不废弛。及圣朝,太祖五行其礼,多御崇元殿,备殿中金吾诸仗,设待制候对官。崇元殿即今天安殿也,乾德之后,改御大明殿,即今集英殿也。太宗三行其礼,别定新仪,就文德殿廷增设黄麾仗。真宗亦三行之,绘图讲习,藏之禁閤。兹礼之废,向踰三纪。顾因盛时修起之。』
  四年三月戊戌,翰林学士丁度等上所撰《国朝时令》一卷。诏以五月朔人閤,因读《时令》,寻复问礼官:『朔日夏至入閤可否?』皆言:『五月朔朝会合唐旧制,虽是大祠,比冬至圜丘礼成受贺在质明后无嫌。然据《易象月令》及蔡邕,有闭关静事不贺之说。郑康成据《乐纬春秋说》,夏至有前殿从入罢作乐,后汉尝行其义。今入閤读令,既属嘉礼,在朔与假,本无所碍,惟夏至则经义有妨。或自圣裁,约用汉法。』诏以七月朔入閤读时令。
  宝元二年十二月,帝尝问参知政事宋庠以唐入閤仪。戊辰,庠上奏曰:『夫入閤,乃唐只日于紫宸殿受常朝之仪也。唐有大内,又有大明宫,在大内之东北,世谓之东南。自高宗以后,天子多在大明宫。宫之正南门曰丹凤门,内第一殿曰含元殿,大朝会则御之。对北之第二殿曰宣政殿,谓之正衙,朔望大册拜则御之。又对北第三殿曰紫宸殿,谓之上閤,亦曰内衙,只日常朝则御之,凡天子坐朝,必须立仗于正衙。乘舆正御紫宸,即唤仗自宣政殿两门入,是谓东西上閤门也。以本朝宫殿视之,宣德门,唐丹凤门也;大庆殿,唐含元殿也;文德殿,唐宣政殿也;紫宸殿,唐紫宸殿也。今或欲求入閤本意施於仪典,即须先立仗于文德之庭。如天子止御紫宸殿,即唤仗自东西閤门入,如此则差与旧仪合。但今之诸殿比于唐制,南北不相对,此为殊耳,故后来议论,因此未明。又按:唐自中叶以还,双日及非时大臣奏事,别开延英殿,若今假日御崇政、延和是也。乃知唐制每遇坐朝日,即为入閤,而叔世离乱,五朝草创,大昕之制,更从易简。正衙立仗,因而遂废。其后或有行者,常人之所罕见。乃复谓之盛礼,甚不然也。今相传《入閤图》者,是官司记常朝之制,如閤门有《仪制敕》、《杂坐图》之类,何足为希阔之事哉?况唐开元旧礼本无此制,至开宝中,诸儒增附新礼,始载月朔入閤之仪。又以文德殿为上閤,差舛尤甚,盖当时编撰之士讨求未至。太宗朝儒臣张洎亦有论奏,颇为精洽。或朝廷他日修复正衙立仗,欲下两制,使豫加商确,以正旧仪。』然议者以谓今之殿閤与唐制不同,难复行之。
  熙宁三年五月壬子,诏罢入閤仪。先是,翰林学士承旨王珪等言:『谨按:入閤者,乃唐只日紫宸殿受常朝之仪也。唐紫宸与今同,而唐宣政殿即今文德殿。唐制:天子坐朝,必立仗于正衙。若止御紫宸殿,唤正衙仗自宣政殿东西閤门入,故谓之入閤。五代以来,废正衙立仗之制。今閤门所载《入閤仪》者,是唐常朝之仪,非为盛礼,不可遵行。』故罢之。
  四年正月辛亥,翰林学士韩维等上《文德殿朔望视朝仪》,以入閤旧图所载增损裁定之。诏可。
六年九月丙辰,引进使、眉州防御使李端悫言:『朔望御文德殿,祁寒盛暑,数烦清跸。紫宸之朝,岁中罕御。欲乞朔日御文德,望日御紫宸。所贵正衙内殿之朝仪并举。』从之。

耕籍田
  明道元年十二月庚子,诏以来年二月躬耕籍田。先请皇太后恭谢宗庙,权罢南郊之礼,其恩赏并就礼毕施行。辛丑,命直集贤院王举正、李淑与礼官详定籍田及皇太后谒庙仪注。礼官议:『皇太后宜准皇帝衮服减二章,衣去宗彝,裳去元藻。不佩剑。龙花十六株,前后垂珠翠各十二旒,以衮衣为名。』诏名其冠曰仪天。又言:『皇太后乘玉辂,服袆衣,九龙花钗。太庙行礼,并服袆衣。』诏可之。敕有司制袆衣及重翟以下六车。始太后欲纯被帝者之服,参知政事晏殊以《周官》皇后之服为对,失太后旨。辅臣皆依违不决,薛奎独争曰:『太后必御此,见祖宗若何而拜?』固执不可,虽终不纳,犹少杀其礼焉。
  殊事取神道碑,正传不取。奎基志云:太后为改他服。误也。
  甲辰,以宰相吕夷简为恭谢太庙籍田大礼使,张士逊为礼仪使,张耆为仪仗使,杨崇勋为卤簿使,枢密副使夏竦为桥道顿递使。
  二年正月戊寅,直集贤院李淑上《耕籍类事》五卷、《王后仪范》三卷。
  二月甲辰,皇太后宿斋垂拱殿。乙巳,服袆衣、花钗冠,乘玉辂以赴太庙。改衮衣、仪天冠,内侍赞道。享七室,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受册文德殿,帝奉贺还,宿大安殿,遂赴东郊。丁未,祀先农,行籍田礼。礼仪使张士逊奏:『皇帝三推而止。』帝曰:『朕既躬耕,不以古礼为式。愿推终亩。』士逊固请,乃耕十二步而止。御观耕台,三公以下咸推尽垄,悉过五推之数。礼毕,御正阳门大赦,悉以亲耕耒耜,命太仆永秘藏之。民年八十以上,每遇长宁、乾元节,许赴州县燕设。其父母年八十者,与免一丁,著为式。权罢江淮发运司今年春漕,以济饥民。御天安殿受册。辛亥,上作《籍田》诗赐近臣。诏籍田陪位举人免将来文解。
  三月甲午,皇太后崩。
  五月丙子,命宰臣张士逊撰《籍田》及《恭谢太庙记》,以翰林学士冯元为编修官、直史馆,宋祁为检讨官。既而祁言皇太后谒庙事不可为后世法,乃命止撰《籍田记》。
  甲辰,以宰相吕夷简为恭谢太庙籍田大礼使,张士逊为礼仪使,张耆为仪仗使,杨崇勋为卤簿使,枢密副使夏竦为桥道顿递使。
  二年正月戊寅,直集贤院李淑上《耕籍类事》五卷火王后仪范》三卷。
  二月甲辰,皇太后宿斋垂拱殿。,乙巳,服棉衣、花钗冠,乘玉辂以赴太庙。改衮衣、仪天冠,内侍赞道。享七室,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受册文德殿,帝奉贺还,宿大安殿,遂赴东郊。丁未,祀先农,行籍田礼。礼仪使张士逊奏:「皇帝三推而止。』帝曰:『朕既躬耕,不以古礼为式。愿推终亩。』士逊固请,乃耕十二步而止。御观耕台,三公以下咸推尽垄,悉过五推之数。礼毕,御正阳门大赦,悉以亲耕耒耜,命太仆永秘藏之。民年八十以上,每遇长宁、乾元节,许赴州县燕设。其父母年八十者,与免一丁,著为式。权罢江淮发运司今年春漕,以济饥民。御天安殿受册。辛亥,上作《籍田》诗赐近臣。诏籍田陪位举人免将来文解。
  三月甲午,皇太后崩。
五月丙子,命宰臣张士逊撰《籍田》及《恭谢太庙记》,以翰林学士冯元为编修官、直史馆,宋祁为检讨官。既而祁言皇太后谒庙事不可为后世法,乃命止撰《籍田记》。

校猎
  庆历五年八月。真宗封禅之后,不复校猎。废五坊之职,鸷禽走犬,悉放山林,于是兵部员外郎、直集贤院李柬之上言:『祖宗校猎之制,所以顺时令而训戎事也。陛下临御以来,未尝出,请修此礼。』诏有司草仪选日,命殿前马步军司互出兵马,以从猎于近郊。壬戌,诏枢密院讨详先朝校猎制度以闻。
  十月庚午,上御内东门,赐从官酒三行,奏钧容乐。幸琼林苑门,赐从官食,遂猎于杨村,燕幄殿奏教坊乐,遣使以所获獐兔驰荐太庙。既而召父老临问,赐以饮食茶绢,及赐五坊军士银绢有差。宰臣贾昌朝等言:『陛下暂幸近郊,顺时畋猎,取鲜杀以登庙俎,所以昭孝德也。即高原以阅军,实所以讲武事也;问耆年而秩饮,所以养老也;劳田夫而赐惠,所以劝农也。乘舆一出而四美皆具,伏望宣付史馆。』从之。
  王安石志孙抗墓云:上大猎于城南,卫士不及整而归以夜。明日将复出,有雉殒于殿中。抗奏疏,即是夜有诏止猎。按:仁宗以五年十月猎于杨村,六年十一月猎于城南之东朝村,七年三月即有诏罢猎。而抗六年三月已罢御史,其谏当是五年冬,然五年冬不归以夜,又不在城南。其在城南归以夜乃六年冬事,何剡奏议可考。恐安石误,今不取。
  六年十一月辛丑,猎于城南东韩村。白玉津园去辇乘马,分骑士数千为左右翼,节以旗鼓,合围场经十余里,部队相应。上按辔中道[9],亲挟弓矢而屡获禽。是时道边居民或蓄狐兔、凫雉,驱入场中。上因谓辅臣曰:『田猎所以训武事,非专务获也。』悉令纵之。至棘店,御帐殿召问父老子孙供养之数、土地种植所宜,且叹其衣食粗粝而能享寿,人加劳慰。还次近郊,遣卫士更奏技驾前,两相当掉鞅挟槊,以决胜负。又谓辅臣曰:『此亦可以观士之才勇也。』免所过民田在围内租税一年。
  七年三月乙未,上因李柬之建议,再畋近郊南城之域,卫士不及整而归以夜。有雉殒于殿中,谏者以为不祥。是月乙亥,诏将复出,谏者甚众。
  有雉殒于殿中,此据孙抗墓志,但年月差殊。今参取附见。
  御史何郯言:『古者天子具四时之田,所以讲威武而勤远略,不从事游戏而玩细娱,载之策书,具有典法。前日伏闻法驾将猎近郊,中外之人,听者颇惑。良以去岁车驾已尝出畋,群臣抗言,随即停罢。兹忽再举,未谕圣心。伏以陛下继统以来,动遵法度,不喜弋猎,不数豫游。恭俭之风,足迈前古。而今之举事,固必有因。岂陛下以宇内有年,方隅无事,故于农隙以讲武经,欲为都邑游观之盛乎?抑有献议者谓田猎之事具有礼文,行之以时,盖举坠典,则向者谏止之言,不足顾乎?若圣意果然如是先定,则非愚臣之所敢议也。然其中事有切于利害者,尚可得而言焉。恭自真宗皇帝即位之后,下诏书,罢放五坊鹰鹞,猎事不讲,踰四十年。校联之籍,率非宿将士卒。久不便习其事,官司又不素详其仪,仓卒而行,必多旷阙。窃闻去岁乘舆之出,往返甚劳,一日之间,迨驰百里,而又兵卫不肃,警跸不严。从官不及侍行,有司不暇供亿,迨于暮夜,始入都门。此岂非士不及其事,官不详其仪而致然欤?而况以骑乘而有疾驰之劳,在原野而弛严卫之备,或御者差跌,变生衔橛,愚民迷误,犯及车尘,臣子之罪,将何赎焉?虽则仁圣之资,固有神灵之卫,然不可不备非常。且西、北二隅变故难测,岂无奸伪杂于稠人广众之中?由是而言,盖可深虑。《传》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矧于万乘之尊乎?贾谊曰: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强寇而搏蓄兔,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伏望陛下罢省出游,无重过举。遵烈考诏书之旨,念前良警戒之规。优游养神,乐过从狩,拱揖在御,虑无乘危,则宗庙生灵,实有庆赖。臣职当言责,理合开陈,罔逃严诛,责少云补。』编修《唐书》官王畴亦陈十事以谏。是日,有诏罢出猎。

校勘记
[1]劝讲官 原本『劝』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补。
[2]延羲 原本作『延义』,据《长编》卷二六改。以下凡三处同改。
[3]三品 原本作『二品』,据《长编》卷二八七改。
[4]前席谓王洙 《长编》卷二八八作『帝谓王洙』。
[5]下又应物 原本作『下应初』,据《长编》卷一七○改。
[6]丙辰 原本作『乙卯』,据《长编》卷一○七改。
[7]命 原本脱此字,据《长编》卷一○八补。
[8]看详 原本『看』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八补。
[9]按辔 原本作『接辔』,据《长编》卷一五九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
仁宗皇帝

圣德
  天圣四年七月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正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先是,上封者以此为言。上谓辅臣曰:『朕意政欲如此,宜亟行之。』王曾等曰:『锦绮纂组,有害无益。臣约一锦之费,可为绢数匹。陛下崇俭节费,以惠远人,臣等敢不奉诏!』
  十二月壬午,幸玉清昭应宫、开宝寺、景灵宫祈雪。故事,车驾还,必作乐前导。上精意以祷,命毋作乐。既雪,辅臣皆贺。上喜曰:『力田之民,自今有望矣。』
  二月壬戊[1],上问古今乐之异同。宰相王曾曰:『古乐用于天地、宗庙、社稷、山川、
  鬼神,而听者莫不和悦。今乐则不然,徒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2]。自昔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上曰:『朕于声伎固未尝留意,内外燕游,皆勉强尔。』张知白曰:『陛下盛德,外人岂知之?愿令吕夷简备书《时政记》。』
  七年三月丙戌,遣官祈晴。上因谓辅臣曰:『昨令视四郊,而麦已损腐,民何望焉?此必政事未当天心也。古者大辟,外州三覆奏,京师五覆奏,盖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审狱议罪,毋或枉滥。』又曰:『赦不欲数,然舍是无以召和气。』
  夏四月庚寅,赦天下,免河北被水民赋租。京师自三月朔雨不止,前赦一夕而霁。
  八年八月丁亥,召近臣及宗室观三圣御书于龙图、天章阁,又观瑞谷于元真殿。从臣赋诗,赐御飞白字各一轴,遂宴蕊珠殿。
  明道二年七月。先是,右司谏范仲淹以江淮、京东灾伤,请遣使循行,未报。仲淹请问曰:『宫掖中半日不食当如何?今数路艰食,安可置而不恤?』甲申,命仲淹安抚江淮[3],所至开仓廪,赈乏绝,禁淫祀。奏蠲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饥民有食乌昧草者,撷草进御,请示六宫贵戚,以戒侈心。又陈八事,上嘉纳之。
  十二月丙申,上谓辅臣曰:『每退朝,凡天下之奏,必亲览之。』吕夷简曰:『若小事皆关圣览,恐非所以辅养圣神。』上曰:『朕承先帝之托,况以万机之重,敢自泰乎?』又曰:『朕日膳不欲事珍美,衣服多以缣缯为之,至屡经澣濯,而宫人或以为笑。大官进膳,有虫在食器中,朕掩而不言,恐罪及有司也。』夷简曰:『陛下孝以奉先,俭以临下,虽古盛德,何以加此?』上曰:『此偶与卿等言之,非欲闻于外,嫌其近名耳。』
  宝元元年。帝留意农事,每水旱为忧。六月甲申,诏天下州军每旬上雨雪状,著为令。戊子,权知司天少监杨惟德言:『来岁己卯闰十月,则庚辰岁正月朔日当食。请移闰于庚辰岁,则日食在前正月之晦。』上曰:『闰所以正天时而授民事,其可曲避乎?』不许。
  张唐英《政要》云:景祐四年冬,司天监上言:『明年正旦日食。』此谓三朝之始,人君尤忌之,请移闰月以避之。上亦以为然,以问大臣。参知政事程琳曰:『日者阳之长,人君之象。今有所食,盖陛下乾刚之道忽有所亏而致。惟修德政可以免。』上曰:『卿言及是,朕亦思之。不如自责,可以答天变。』上畏天之变,不为日食所惑如此也。
  宝元二年四月乙丑,放宫人二百七人。上因谕宰臣张士逊等曰:『不独矜其幽闭,亦可省宫掖浮费也。近复有人邀车驾,献双生二女子,朕却而不受。』士逊对曰:『前代帝王,多为女色所惑。今陛下不受其献,又减放宫嫔,诚盛德之事也。』然天圣末,士逊亦尝纳女口于宫中,为御史杨偕所弹云。
  七月戊午[4],知谏院韩琦请自今双日[5],止御后殿视事。上问辅臣以故事,张士逊对曰:『唐五日一开延英,盖资闲燕,以辅养圣神。』上曰:『与夫宵衣旰食,固不侔也。
  前代帝王靡不初勤政事,而后失于逸豫,不可不戒也。』时上感小疾,太医数进药,故琦有是请。上讫不从。
  八月庚午,上谓宰臣张士逊曰:『帝王之明在择人,辨邪正,则天下无不治矣。』士逊对曰:『知人则哲,惟帝其难之。若选用得材,又邪正分别,尧舜不易此道也。』
  庆历元年八月甲申,上谓辅臣曰:『昨造一小殿禁中,而有司不谕朕意,过为侈丽。然不欲毁其成功。今大相国寺方造殿,藏太宗御书寺额,可迁置之。』因言:『朕于内寝,多以黄布为茵褥。』吕夷简等对曰:『陛下孝以奉先,俭以率下,虽圣人之盛德,孰加乎此?』上曰:『偶与卿等言及之,非欲闻于外,恐其近名尔。』乙酉,诏两制检阅《唐书》纪、传中君臣事迹近于治道者,录一两条上之,从翰林学士苏绅之言也。绅言:『唐宪宗故事,尝令近臣具前代得失之迹,绘图以备观览。』谏官张方平亦言:『唐室治乱,于今最近。请取其可行于今有益时政者,日录一二条上进。兹亦贾谊、晁错借秦谕汉之意也。』
  二年五月己丑,罢左藏库月进钱千二百缗。上语辅臣曰:『此《周官》所谓供王之好用者。朕宫中无所费,其斥以助县官。』
  三年九月丙戌,命史馆检讨王洙、集贤校理孙甫、集贤校理欧阳修同编修祖宗故事。先是,枢密副使富弼言:『臣尝观自古帝王理天下,未有不以法制为首务。法制立然后万事有经,而治道可必。宋有天下九十余年,太祖始革五代之弊,创立法度。太宗克绍前烈,纪纲益明。真宗承两朝太平之基,谨守成宪。近年纪纲甚紊,随事变更,两府执守,便为成例,施于天下,咸以为非,而朝廷安然奉行,不思刬革。臣今欲选官置属,将三朝典故及讨寻久来诸司所行可用文字分明类聚,编成一书,置在两府,俾为模范,庶几颓纲稍振,弊法渐除。此守基图、救祸乱之本也。』上纳其言,故命洙等编排,弼总领之。明年九月书成,分别事类凡九十六门,二十卷。其间典法深大,今世不能遵守者,于逐事后各释其意;意相类者,止释一事;事理明白者,更不复释。
  庆历四年三月己卯,上于迩英阁出御书十三轴,凡三十五事:一曰遵祖宗训,二曰奉真考业,三曰祖宗艰难不敢有坠,四曰真宗爱民孝思感噎,五曰守信义、六曰不巧诈,七曰好硕学,八曰精六艺,九曰谨言语,十曰待耆老,十一曰进静退,十二曰求忠正,十三曰惧贵极,十四曰保勇将,十五曰尚儒籍,十六曰议释老,十七曰重良臣,十八曰广视听,十九曰功无迹,二十曰戒喜怒,二十一曰明巧媚,二十二曰分希旨,二十三曰从民欲,二十四曰戒满盈,二十五曰伤暴露兵,二十六曰哀鳏寡民,二十七曰访屠钓臣,二十八曰讲远图术,二十九曰辨朋比,三十曰斥谄佞,三十一曰察小忠,三十二曰监迎合,三十三曰罪己为民,三十四曰损躬抚军,三十五曰一善可求小瑕不废。顾丁度等曰:『朕观书之暇,取臣察上言及进对事,自可施于治书,书以分赐卿等。』度及曾公亮、杨安国、王洙等拜赐,因请注释其义。帝许之。丙戌,丁度上《答迩英圣问》一卷。帝览之终篇,指其中体大者六事付中书、枢密院,令奉行之。《答圣问》者,即释前所赐三十五事也。其序曰:『伏奉宣示御书文字三十五轴,仰窥圣旨,皆陛下上念祖宗,下思政治,即安危成败、忠邪善恶之事询谋下臣,使进裨补,敢不竭愚?窃思自古求治之主,靡不欲兴理道,安邦国,纳忠正,退奸邪,广聪明,致功业。然行此数事,在明与威、断耳。明则不惑,威则善柄,断则能行。总是三者,守而勿失,非圣人孰能为之?臣等尝读《唐书》,见宪宗英悟,留心庶政。宰臣陈说政要,必往复诘问。既尽其理,则曰:「凡好事口说则易,躬行则难。卿等既为朕言之,常须行之,勿空陈而已。」李绛对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陛下今日处分,可谓至言。然臣绛亦以天下之人从陛下所行,不从陛下所言。惟愿每言之则必行之。」宪宗深所嘉纳。今臣等亲承圣谕,敷明治要,亦愿陛下日与辅臣举此事目,推而行之,无使唐之君臣专美前代也。』
  六年二月癸丑,司天监言:『日当食三月朔。』上谓辅臣曰:『日食之咎甚大,所以谴告人君,愿罪归朕躬,而无及臣庶也。凡民之疾苦,益思询究而安利之。』宰臣贾昌朝对曰:『陛下发德音,足以应天弭变,臣等敢不夙夜悉心,上副恤民之意?』
  七年三月癸巳,诏曰:『自冬讫春,旱暵未已,五种弗入,农失作业。朕惟灾变之来,应不虚发。殆不敏不明,以干上帝之怒云。』上每命学士草诏,未尝有所增损。至是杨察当笔,既进诏草,以为未尽罪己之意,令更为此诏下之。
  皇祐三年五月辛亥,眉州彭山县上《瑞麦图》,凡一茎五穗者数本。上曰:『朕尝禁四方献瑞。今麦秀如此,可谓真瑞矣。其赐田夫束帛以劝之。』
  六月丁亥,无为军献芝草三百五十本。上曰:『朕以丰年为瑞,贤臣为宝。至于草木鱼虫之异,焉足尚哉?知军茹孝标特免罪,仍戒天下,自今不得以闻。』戊子,汝州部署杨景宗求为郡。上谓辅臣曰:『景宗章惠太后之弟,朕岂不念之?然性贪虐,老而益甚。今与郡,则一方之民受祸矣。』不许。
  四年四月。先是,内出欹器一,陈于迩英阁御坐前,谕丁度等曰:『朕思古欹器之法,试令工人制之,以示卿等。』命以水注之,中则正,满则覆,虚则欹,率如《家语》、苟卿、《淮南》之说。其制度精好,度等列侍观之。帝曰:『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朕欲以中立临天下,当与列辟共守此道。』度拜曰:『臣等亦愿毋倾满以事陛下。』因言太宗尝作此器,真宗亦尝著论。庚辰,帝制《后述》,以赐度等。
  十月庚寅,上谓辅臣曰:『比日上封言政事得失者少,岂非贤路壅塞所致乎?其下閤门、通进银台司、登闻理检院、进奏院,自今州县奏请及臣僚表疏,毋得辄有阻留。』
  五年三月癸亥,幸万寿观辞三圣御容。甲子,奉安太祖于滁州天庆观瑞命殿,太宗于并州资圣院统平殿,真宗于澶州开福院信武殿,各以辅臣为迎奉使、副,具仪仗导至近郊,内臣管勾奉安,百官辞观门外。其后上谓辅臣曰:『并州言:四月二十二日奉安太宗御容,仍以《平政记》来上,盖纪太平兴国四年征讨之役。是时车驾亦以四月二十二日至太原城下,何其异也?』
  五月甲子,诏谏官、御史上章论事,毋得朋比以中伤善良。又诏:『两省、两制、台谏官、三馆带职、省府推判官等次对言事,凡朝政得失、生民利病、灾异时数,直言无隐,不得朋私挟情,抉摘阴细,无益治道,务在公实。观文殿以下学士至侍制合直牒閤门上殿者,许请对,余官第奏封事;涉机密者,并用薄纸重封,以防漏泄。』
  六月壬辰,诏诸路转运使上供斛斗,依时估收市之,毋得抑配人户。仍停考课赏罚之制。先是,三司与发运司谋聚敛,奏诸路转运使上供不足者,皆行责降,有余则加升擢,由是贪进者竞为诛剥,民不堪命。上闻之,特降是诏,天下称庆。
  至和元年正月壬申,碎通天犀,和药以疗民疾。时京师大疫,令太医进方,内出犀牛角二本,析而观之,其一通天犀也。内侍李舜卿请留供帝服御,帝曰:『吾岂贵异物而贱百姓哉?』立命碎之。
  嘉祐七年十二月丙申,幸龙图、天章阁,召辅臣、近侍、三司副使、台谏官、皇子、宗室、驸马都尉、主兵官观祖宗御书。又幸宝文阁,为飞白书分赐从臣,不逮馆阁。作《观书》诗,韩琦等属和。遂宴群玉殿,传诏学士王珪撰诗序,刊石于阁。
  庚子,再会于天章阁观瑞物,复宴群玉殿。帝曰:『天下久无事,今日之乐,与卿等共之,宜尽醉勿辞。』赐禁中金花盘香药。又召韩琦至御榻前,别赐酒一卮。从臣沾醉,至暮而罢。
八年正月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于福宁殿之殿西阁,见上所御幄帟裀褥皆质素暗弊,久而不易。上顾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止如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政迹
  乾兴元年,上封事者言:『圣朝开国以来,天下承平六十余载。然民间无蓄,稍或饥馑,立致流移。盖差役赋税之未均,形势豪强所侵扰也。又有诸般侥幸,影占门户。其户下田土稍多,便作佃户名字。若不禁止,则天下田畴半为形势所占。』诏三司委众官定夺奏闻。三司参议,欲应臣僚不以见任、罢任所置庄田定三十顷,衙前将吏合免户役者,定十五顷为额。
  天圣二年三月己丑,同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张君平言:『南京、陈、许、徐、宿、亳、曹、单、蔡、颍等州,古沟洫与畿内相接,岁久不治,故京师数罹水患。请委官疏凿之。』诏从其请。君平陈八事,一曰商度地形,循古迹深广之数,州计土工置籍,以记其事。二曰功不如所计,或水壅害民田,官坐罪,赏费直。三曰察吏贪墨,傍缘役事,箕敛民钱者。四曰知州、通判、令佐,能诱部民佐工费,书为劳课,与家口便官,功多与重赏。五曰禁民筑堰竭猪水捕鱼,以障河流。六曰浚治毕,按新书广深凡几何校功力,因其所出土积为隄[6]。七曰凡沟洫,上广一丈则下广八尺,深四尺,高阜加深焉,用此为率,宽隆折计之[7],便于覆视。八曰古沟乎淤为民田系赋籍,虽开治者,以乡县保证除其赋。悉颁为定令。
  三年四月丁丑,三馆所写书万七千六百卷,藏太清楼。初,大中祥符中火,焚馆阁书,乃借太清楼书补写。既而本多损蠹者,因命别写还之。
  四年闰五月戊申。初,解州之永丰渠始后魏正始二年,都水校尉元清引平坑水西入黄河以运盐[8],而周、齐之间废绝。隋大业末,都水监姚暹决堰浚渠,由陕入解。唐末至五代不复治。至本朝湮浅,舟不通,盐运大艰,主运者耗家产几尽。州校麻处厚诣阙诉,而右班殿直留逵因请治渠[9],起安邑至白家场。转运使王博文亦言其便。复诏三司度利害。是岁卒成之,公私果利。
  八月丁亥,诏修泰州捍海堰。先是,堰久废不治,水患海涛害民田。监西溪盐税范仲淹言于发运副使张纶,请修复之。纶奏以仲淹知兴化县,总其役。难者谓涛患息则积潦必为灾。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灾十一,获多亡少,岂不可乎?』役既兴,会大雨雪,惊涛汹汹,至是役夫散走,旋泞而死者百余人。众喧言堰不可复。诏遣中使按视,将罢之。又诏淮南转运使胡令仪同仲淹度其可否。令仪力主仲淹议,而仲淹寻以忧去,犹为书抵纶,言复堰之利。纶表三请,愿自总役,乃命纶兼权知泰州,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耿庄凡一百八十里,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踰年堰成,流傭归者二千六百余户。民为纶立生祠。令仪及纶各迁官。令仪,陈留人;仲淹,吴人也。
  十月辛卯,淮南转运司言:楚州北神堰、真州江口堰修水闸成。初,堰度舟,岁多坏,而监真州排岸陶鉴、监楚州税王乙并请置水闸堰旁,以时启闭。及成,漕舟果便,岁省堰卒十余万。乃诏发运司他可为闸处,令规画以闻。鉴、乙等并迁官。
  五年十月辛未[10],太常博士、直集贤院、同知礼院王皡上所撰《礼阁新编》六十卷。初,天禧中,同判太常礼院陈宽请编次本院所承诏敕,其后不能就。皡因取国初至乾兴所下诏敕,删去重复,类以五礼之目,成书上之。赐五品服。皡,曾弟也。
  七年八月丁亥朔,诏曰:『先帝患吏廪不给,而洁廉者亡以劝,故并赐之公田。岁月浸深,侵牟滋长,狱讼数起,反重失先帝之意。其罢天下职田,官收其入,以所直均给之。仍委三司别为条约。』先是,上封者言:『职田有无不均,吏或不良,往往多取,以残细民。请罢之。』诏资政殿学士晏殊与三司、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诠参议,皆以为然,乃降是诏。
  九年二月癸巳,诏曰:『职田所以惠廉吏,而贪者并缘为私,侵渔细民,滋益为害。比诏有司罢职田,如闻勤事吏禄薄不足以自瞻,朕甚悯焉。其复给职田,即多占佃夫。若无田而令出租者,以枉法论。』先是,下三司裒职田岁入之数,计直而均给之,未能即行。上因阅天下所上狱,多以贿败者,遂降是诏。
  明道二年十二月。始,天圣六年,罢诸路提点刑狱官。八年复置,又权停。于是上谓辅臣曰:『诸路刑狱既罢提点官,转运司不能一一躬往谳问,恐浸致冤滥。宜选贤明廉干不生事者委任之,则民受其赐矣。』乃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仍参用武臣(此据《政要》)。
  景祐元年四月丁丑,诏直史馆宋祁、郑戬、国子监直讲王洙同刊修《广韵略》,仍命知制诰丁度、李淑详定。时祁等言:『《广韵略》多疑混字,举人程试,间或误用,有司论难,各执异同,乃致上烦亲决,故请别加撰定。』
  四年六月丙申,诏国子监以翰林学士丁度所修《礼部韵略》颁行。初,崇政殿说书贾昌朝言:『旧《韵略》多无训释,又疑混声与重叠出字,不显义理,致举人诗赋,或误用之。』遂诏度等以唐诸家韵本刊定,其韵窄者凡十三处,许令附近通用;疑混声及重叠出字,皆于本字下解注之。
  景祐二年九月壬辰,诏翰林学士张观等刊定《前汉书》,下国子监颁行。前代经、史
  皆以纸素传写,虽有舛误,然尚可参雠。至五代官,始用墨板摹印六经,诚欲一其文字,使学者不惑。太宗朝又摹印司马迁、班固、范蔚宗诸史,与六经皆传,于是世之写本悉不用。然墨板讹驳,初不是正,而后学者更无他本可以刊验。会秘书丞余靖建言《前汉书》官本谬误,请行刊正。诏靖及国子监直讲王洙尽取秘阁古本对校,踰年,乃上《汉书刊误》三十卷。至是改旧摹本以从新校,然犹有未尽。而司马迁、范蔚宗等史尤脱乱,惜其后不复有古本可定正也。
  宝元元年正月甲辰,雷。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曰:『朕躬之阙遗,执事之阿枉。政教未臻于理,刑狱未协于中。在位壅蔽之人,效官贪墨之吏,仰谏官、御史、百僚密疏以陈,悉心无隐。限半月内实封进纳。朕当亲览,靡及有司。择善而行,固非虚饰。』丙辰,又诏曰:『比者善气弗效,阴眚屡见,地大震动,雷发不时。推原天谴之所由,岂吏为贪弛苛虐,使狴牢淹系而赋调繁急欤?或受赇鬻直,下情壅蔽,以亏和致戾欤?转运使、提点刑狱,其案所部吏以闻。』
  二年三月,编修院上历代户口数:前汉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后汉千六百七万七千九百六十,魏九十四万三千四百二十二,晋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宋九十万六千八百七十,后魏三百三十七万五千三百六十八,北齐三百三万二千五百二十八,后周三百五十万,隋八百九十万七千五百三十六,唐九百六万九千一百五十四;太祖二百五
  十万八千九百六十五,太宗朝三百五十七万四千二百五十七,真宗朝八百六十六万九千七百七十九;宝元元年一千一十一万四千二百九十。先是,上御迩英阁,读真宗皇帝所撰《正说·养民》篇,见历代户口登耗之数,顾谓侍臣曰:『今天下民籍几何?』翰林侍读学士梅询曰:『先帝所作,盖谓前代帝王恭俭有节,则户口充羡;赋敛无度,则版图衰耗,炳然在目,作监后王。自五代之季,生齿凋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继圣承祧,休养百姓。今天下户口之数,盖倍于前矣。』因诏三司及编修院检阅以闻,至是上之。
  康定元年五月己未,权三司使郑戬言:『诸道转运副使即汉刺史、唐观察使之职,其权甚重。汉法:刺史许六条问事。唐校内外官考定二十最,观察使在焉。是必责功过,明黜陟,吏勤其官,朝乃称治。今国家承平八十载,不用兵四十年,生齿之众,山泽之利,当十倍其初。而近岁以来,天下货泉之数,公上输入之目,返益减耗,支调微屈,其故何哉?由法不举、吏不职、赏沮之格未立也。臣近取前一岁所谓铜盐茶酒之课者以为比,凡亏租额实钱数百万贯。且前之失既已数十百万,若今又恬然不较,则军国常须将何以取办?臣故曰:宜循汉、唐故事,行考课法。欲乞应诸道转运使、副今后得替到京别差,近上臣僚与审官院同共磨勘一任内本道诸处场务所收课利与租额,近年都大比较。除岁有凶荒别敕权阁不比外,其余悉取大数为十分,每亏五釐以下,罚两月俸,一分以下,罚三月俸;一分以上,降差遣。若增及一分以上,亦别与升陟。』从之。
  九月,合奉宸五库为一库,在延福宫内旧宜圣殿。五库一曰宜圣殿内库,二曰穆清殿库,三曰崇圣殿库,四曰崇圣受纳真珠库,五曰崇圣殿乐器库。于是合五库为一,改名奉宸,仍铸印给之。十二月己巳,诏讨西贼。庆历四年四月丙辰,诏三司丞、郎、给、谏以上、两省待制以上,御史中丞、正卿、监岁得举正郎以下朝官不得过三人;起居郎、舍人、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少卿岁得举员外郎以下朝官不得过二人;左右司郎中、司谏、正言、三院御史并馆职、知谏院、天章阁侍讲、三司判官、开封府推判官并员外郎以上及正郎见任知州有出身无赃罪者,并岁得举太常博士以下朝官不得过二人;安抚、制置、发运使、转运使、副、提点刑狱、朝臣于本部内得举正郎以下朝官;提点刑狱使臣、发运、转运判官得举本部内员外以下朝官并限人数,仍于状内开说其人堪充何任使,同共以闻。
  皇祐元年二月戊辰[11],权三司使叶清臣以转运司弛慢,损失财用,有误支计,言:『伏见提点刑狱,朝廷以庶狱之重,时置考课一司。臣欲乞今后转运使、副得替[12],亦差两制臣僚考校,分上、中、下六等。若考入上上,与转官升陟差遣;上下者,或改章服,或外差遣;及中上者,依旧与合入差遣;中下者,差知州;下上者,与远小处知州;下下者,与展磨勘及降官差遣。仍每到任成考,并先供考帐申省,关送考课院。』诏从之。仍令磨勘提点刑狱院一处施行。
  四月,钱彦远上疏曰:『唐开元户八百九十余万,而定垦田一千四百三十余万顷。今国家户七百三十余万,而定垦田二百一十五万余顷。其间荒废之田,不下三十余万顷,是田畴不辟而游手多也。劝课其可不兴乎?本朝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通判皆带劝农之职,拜敕结衔,正在督课。而徒有虚文,无劝导之实。谓宜置劝农司,以知州为长官,通判为佐官,选清强幕职州县官为判官。先以垦田顷亩及户口数、陂塘、山泽、沟洫、桑柘著之于籍,然后委劝农官设法劝课,兴利除害,以俟岁终转运使考较赏罚之。』
  二年五月庚午,诏举官为县令,自今河北、陕西转运使、副岁各举十二人;提点刑狱各六人。河东、京东西、淮南转运使、副各十人,提点刑狱各五人。两浙、江东、江西、福建、荆湖南北、广南东西、益、梓转运使、副各四人,提点刑狱各四人。夔州路转运使、副四人,提点刑狱三人。六路制置发运使、副各六人。府界提点刑狱三人。知开封府并诸州府军盖各一人。仍止得举所部官。初,同提点京西刑狱张易官临满将代,并举县令十六人。上因谓辅臣曰:『县令与民最近,故朕设保举之法。今易所举猥多,必以请托故也。』遂令裁定其数。
  七月乙丑,上谕辅臣曰:『近日职司,以长史不理闻者多矣,中书未尝施行。且长吏民之性命,可不重乎?宜择其甚者罢之,小者易之。』文彦博等惭谢而退。于是自鄂州王开、台州吕士宗等,或以衰老,或以弛慢而罢斥,对移者凡十六人。
  嘉祐二年七月辛卯,命翰林学士承旨孙抃、御史中丞张昪磨勘转运使及提点刑狱课绩。初,知谏院陈旭言:『朝廷有意天下之治,宜自转运使始。今辄上选用、责任、考课三法,其选用法曰:以公正明断,惠爱为本。公正可使纠肃官吏,明断可使决治烦剧,惠爱可使恤民之隐。苟无数者之长,即以补他职,其禄赐恩典,视转运使可也。其责任法曰:今举其功务有五,一称举贤才,各堪其任;二按劾贪污,修举政事;三实户口,增垦田;四财用充足,民不烦扰;五兴利除害。仍令岁终条具所施行者以闻。其考课曰:故事,转运使给御前历子,岁满上审官院考校之,三司亦尝立考校陞黜条,卒不行。盖委计司则先财利而忽民事,在审官又因循常务而无课第之实。按:汉世御史中丞外督部刺史,今宜付御史台考较为三等,仍与中书门下参覆其实。其上等量所部事之剧易而保进之,中等退补小郡。若风绩尤异,即擢以不次。其职事弛废,不俟岁满,明行黜削。』于是以岁满所上功状分殿最为上、中、下三等,用唐考功四善之法以稽行实,其等亦如之。始以命昪等,然卒无所进退焉。
  八月庚戌,韩琦言:『近颁方书诸道,以救民疾。而贫下之家,力或不能及。请自今诸道节镇及并、益、庆、渭四州岁赐钱二十万,余州、军、监十万,委长吏选官合药,以时给散。』从之。
三年十二月己酉,翰林学士韩绛言:『中书门下,宰相所职,而以他官判省,名不相称。更定其制,百司常务多白二府。请详其轻重,移付于下,使大臣不为细故撄虑,得以专意政事。又章服所以别尊卑,今走吏与公卿不殊。请依唐制,以品数为等。其因年考及阶品合服者,须未尝犯徒罪,乃听。又台阁、省寺,典章所由出也。今独有敕条文案而已。本朝故事、名臣遗范,无所传录。请依《周礼》、《唐六典》著为一书。』诏翰林学士胡宿、知制诰刘敞详以闻。敞等条列改正裁损申明十事,其后皆不果。

详定乘舆之制
  康定元年九月。初,三驾皆以待礼事[13]。而车驾近出,上用常役以行,议者以为近于阔略,于是参知政事宋庠言:『车驾行幸,非郊庙大礼具陈卤簿,其常日导从,惟前有驾头,后拥扇伞而已,殊无前典所载公卿奉引之盛。其侍从及百司官属,下至厮役,皆杂行道中。步辇之后,但以亲事官百许人执檛而殿,谓之禁卫。诸班禁骑,颇与乘舆相远,而士庶观者,率随扈从之人夹道驰走,喧呼不禁。所过者旗亭、市楼,皆垂帘外蔽,士民凭高可瞰,而逻司、街使曾不呵止。威令弛废,习以为常。且黄帝以神功盛德,犹假师兵为营卫,盖所以防微御变也。汉、魏以降,有大驾、法驾、小驾之仪。至唐,又分殿中、诸卫、黄麾等仗,名数、次序,各有施设。国朝承五代荒残之余,事从简略,鸣鉴游豫,仅同藩镇,而尽去戈戟、旌旗之制,非所谓旄头先驱、清道后行之谨也。此皆制度放失,惮于改作之咎。谓宜委一二博学近臣,检寻前代仪注及卤簿,令于三驾诸仗内参定。今以乘舆常时出入之仪比三驾诸仗,酌取其中,稍增仪物,具严法禁,上以尊宸极,下以防未然,革去因循,其在今日。』诏太常礼院与两制详定,遂合奏请班直、禁兵、步骑为禁卫,仍旧数复增清道马百,佩弓矢为五重,骑而执罕毕者一,骑而执牙门旗前后四,骑而执绯绣凤氅二十四、雉扇十有二,皆分左右。天武兵徒行者执柯舒,亲从兵增其数三百,殿前指挥使增为二百,并骑,左右相对。开二门,门间容二丈,以拟《周礼》之入门。凡前牙门旗、后牙门旗,前为禁卫,辄入者论以法。禁乘高下瞰、垂帘外蔽、夹道喧呼驰走者。颇著于令。其后浸弛云。』
  嘉祐六年七月己丑,太常礼部院及整肃仪卫所并言:『请自今驾出,以閤门祗侯并内臣各一员挟驾头左右,次扇筤,以亲从兵二十人从其后。』先是,幸睦亲宅,内侍抱驾头坠马,驾头坏。御史中丞韩绛乞增乘舆出入仪卫之禁。事下太常礼院等处恭议,而定此制。
  江休复《杂志》云:韩绛问李淑:『驾头何物?』曰:『百讲坐之一。』刘敞访之王洙,云:『御坐传四世矣。』乃初即位所坐。

定集议官制
  明道二年七月己巳,殿中侍御史段少连言:『国家每有大事,必集议于尚书省,所以博访论议,审决是非。近详定庄献明肃皇后、庄懿皇太后陞祔事,而尚书省官有带内外制或兼三司副使,多移文不赴。且带职尚书省官,一时之选,宜有建明,而反以职任自高,辄不赴集,诚未副朝廷博谋之意。请自今每有集议,其带职尚书省官,如托事不赴者,以违制论。』从之。
  景祐四年三月。先是,诏从段少连所请,尚书省官带内外制及兼三司使、副不赴集议者,以违制论。集贤校理赵良规以为不可,上言曰:『国朝故事,令敕、仪制别有学士、知制诰、待制、三司副使著位,视品与前朝异同,无在朝叙职、人省叙官之说。若全不论职,则后行员外郎兼学士,在朝立丞、郎上,入省居比、驾下;知制诰、待制入朝与侍郎同立,入省分厕散郎;员外郎任三司副使、郎中任判官,在三司为参佐,入本省为正员,所以旧来议事集,尚书省官带职者不赴,别诏三省悉集,则及大小两省;内朝官悉集,则及学士、待制、三司副使;更集他官,则诸司三品、武官二品,各次本司长官。故事:尚书省官带知制诰、中书省奏班部簿,即是于尚书省、御史台了不著籍,故有「绝曹」之语。又凡定学士、舍人两省著位,除先后入外,若有陞阶,皆特禀朝旨,岂有在朝入省迭为高下?』诏御史台、礼院详定,久不决。于是判礼院冯元等奏曰:『会议之文,由来非一,或出朝廷副旨,或徇官司旧规,故集本省者即南省官;集学士、两省台官者,容有内制、给舍、中丞;集学士、台省及诸司四品以上者,容有卿、监;集文武百官者,容有诸卫。盖谋事有大小,集官有差等,率系诏文,乃该余职。段少连以太常易名之细,考功覆议之常,误为群司普当会席,列为具奏,婴以严科,遂使绝曹清列还入本行,分局常员略无异等。请臣僚拟谥,止集南省官属,或事缘体大,临时敕判,兼召三省、台、寺,即依旧例。』御史台别奏云:『今尚书省官任内制者系台省之籍,无坐朝之实。论职官之言,正为绝曹者设,岂可受禄?则系官定俸,议事则绝曹为辞。况王旦、王化基、赵安仁、晁迥、杜镐、杨亿,皆当预议于尚书者,故相李昉为主客郎中、知制诰,曰屡经都省议事。散骑常侍徐铉见江南旧儒所说次第略同,又议大事,仆射、御史大夫入省,唯仆射至厅下马。于今行之,所以重本省也。故都堂会议,列状以品,就坐以官。忽此更张,恐非通理。』礼官吴育曰:『两奏各有未安。尚书制度虽崇,亦天子之有司。在朝廷既殊班列,入有司辄易尊卑,是以朝省为彼我,官职分二事也。两制近职若有事议,而云绝班不赴,非所以求至当。且知制诰中书省奏班簿,是谓绝班。翰林学士亦知制诰,不绝班簿,此因循之制,未为确据。纵绝班有例,而绝官无闻。一人命书,三省连判而都无所系,止为俸钱,岂命官之理?今取典故中最明一事,足以质定:祥符五年,仆射上事仪,绝班之官别头赞引,不与本省官同在迎班。请凡会议,省官带近职者别作一行而坐,自为序列,非以相压。若诏两制、台省、诸司、卫官毕集,则各从其类,自作一行,书议如其次。』诏:『尚书省议事,应带职官三司副使以上并不赴;如遇集议大事,令赴别设坐次。』

校勘记
[1]二月壬戌 按:此条亦在天圣四年,当置本卷之首。见《长编》卷一○四。
[2]荡人心志 原本作『伤人心志』,据《长编》卷一○四改。
[3]安抚 原本作『安辅』,据《长编》卷二二改。
[4]戊午 原本作『丁巳』,据《长编》卷三一四改。
[5]韩琦 原本作『韩玮』,据《长编》卷三一四改。
[6]所出土 原本作『所出上』,据《长编》卷一○二改。
[7]折计 原本脱『计】字,据《长编》卷一○二改。
[8]都水校尉 原本作『都水使者』,据《长编》卷一○四改。
[9]留逵 《长编》卷一○四作『刘逵』。
[10]辛未 原本作『丁卯』,据《长编》卷一○五改。
[11]二月戊辰 原本作『二年』,据《长编》卷一六六改补。
[12]今后 原本作『今从』,据《长编》卷一六六改。
[13]三驾皆以待礼事 原本作『三驾□□□礼事』,据《长编》卷一二八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一
仁宗皇帝

议乐

景祐初议
  仁宗景祐元年十月壬午,命龙图阁待制燕肃、集贤校理李照、直史馆宋祁同按试王朴律准。肃时判太常寺,建言:『旧太常钟、磬皆设色,每三岁亲祠则重饰。岁既久,所涂积厚,声益不协。』故有是命。帝亲阅视律准,题其背以属太常。肃等即取钟、磐,剗涤考击,用律准按试其声,皆合。
  二年二月丙辰朔[1]:燕肃等上考定乐器并见工人。戊午,御延福宫临阅,奏郊庙五十一曲。因问李照:『乐何如?』照对:『乐音高[2]。』命详陈之。照乃进言:『王朴律准视古乐高五律,视禁坊乐高二律。击黄钟则为仲吕,击夹钟则为夷则,是冬兴夏令,春召秋气。盖五代之乱,雅乐废坏,朴创意造律准,不合古法,用之本朝,卒无福应。又编钟、铸钟无小大轻重厚薄长短之差,铜锡不精,声韵失美,大者陵,小者抑,非中度之器。相传以为唐旧钟,亦有朴所制者。昔轩辕氏命伶伦截竹为律,复令神瞽协其中声,然后声应凤鸣,而管之参差亦如凤翅。其乐传之复古,不刊之法也。愿听臣依神瞽律法试铸编钟一簴,可使度量权衡协和。』有诏许之,仍就锡庆院铸。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宋祁上《大乐图义》二卷。
  四月丁巳,李照言:『奉诏制玉律以候气,请下潞州,求上党县羊头山秬黍,及下怀州河内县取葭莩。』从之。戊辰,命宰臣吕夷简、王曾都大管勾铸造大乐编钟,参知政事宋绶、蔡齐、盛度同都大管勾,集贤校理李照、勾当御药院郑守信专监铸造,仍以入内都知阎文应提举。始照既铸成编钟一簴,以奏御,遂建请改制大乐,取京县秬黍,累尺成律,铸钟审之,其声犹高。更用大府布帛尺为法,乃下太常四律。照自为律管之法,以九十黍之量为四百二十星,率一星占九秒,一黍之量得四星六秒,九十黍得四百二十星,以为十二管定法。庚午,诏中外臣僚洎草泽之士,有知雅乐音律得失测候之法者,许所在荐闻,或自官司特较试之。侍御史刘夔言:『乐之大本与政化通,不当轻易其器。愿择博学之士以补卿丞,凡四方妄献说以要进者,一切罢之。』帝善其言,亦不果从也。
  五月丙寅[3],李照上《九乳编钟图》。钟旧饰以旋虫,改为龙。并自创八音新器。又请别□【杰按:此处原书无字。】石为编磬。辛卯,命内侍挟乐工往淮阳军治磬石。照又言:『既改制金、石,则丝、竹、匏、土、革、木亦当更制,以备献享。』乃铸铜为龠、合、升、斗四物,以兴铸铸钟。声量之率,六百三十黍为黄钟之容,合三倍于龠,升十二倍于合,斗十倍于升。既改造诸器,以定其法,俄又以镈之容受差大,更增六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铭曰『乐斗』。及潞州上秬黍,照择大者纵累之,检考长短。尺成,与太府尺合,法愈坚定。
  六月辛酉,左司谏姚仲孙言:『伏闻议者欲改制雅乐,俾协纯音,谓旧律太高,裁之就下。以高形下,人固知之,然或制之未得其精,损之不差其度,臣盖不知其得于何道而辄敢变更?闻其所为,率多诡异。至如炼白石以为磬,范中金以作钟。又欲以三辰、五灵、二十四孝为乐器之饰。臣虽愚昧,窃有所疑。自祖宗以来,考正大乐,荐之郊庙,垂八十年。洪惟先朝,备行盛礼,燔柴岱岳,瘗玉汾脽,振前王久坠之风,举历代难行之典。蒇事之际,斯乐具陈,固以格明神,昭景贶。先儒审议,曾靡间言。若一旦轻用新规,全黜旧制,臣窃以为不可。望特诏罢之,止用旧乐。』时帝既许李照制器,业以为之,且欲究其术之是非,故仲孙之章卒不下有司焉。先是,太常钟、磬每十六枚为一簴。而四清声相承不击。乙丑,李照言:『十二律声已备,余四清声乃郑、卫之乐,请于编县止留十二中声,去四清钟,则哀思邪僻之声无由而起矣。』冯元等驳之曰:『前圣制乐,取法非一,故有十三管之和,十九管之巢,三十六簧之竽,二十五弦之瑟,十三弦之筝,九弦、七弦之琴,十六枚之钟、磬,各自取义,宁有一之于律吕、专为十二之数也?且钟、磬八音之首,丝、竹以下,受而为均,故圣人尤所用心焉。春秋号乐,总言金奏,诗颂称美,实依磬声。此二器非可轻改。今照欲损为十二,不得其法于古,臣等以为不可。且圣人既以十二律各配一钟,又设黄钟至夹钟四清声,以附正声之次。原其四清之意,盖为夷则至应钟四宫而设也。夫此五音,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不相凌谓之正,迭相凌谓之慢,百王所不易也。声重大者为尊,轻清者为卑。卑者不可加于尊,古今之所同也。故列声之尊卑者,事与物不与焉。则事为君治,物为君用,不能尊于君故也。惟君、臣、民三者,则事有上下之分,不得相越,故四清声之设,正为臣、民相避以为尊卑也。今若止用十二钟旋相考击,至夷则以下四管为宫之时,臣民相越,上下交戾,则凌犯之音作矣,此甚不可者也。其钟声十六,皆本周、汉诸儒之说及唐家典礼所载,欲损为十二,惟照独见。臣以为如旧制便。』帝令权用十二枚为一格,且诏曰:『俟有知音者能考四钟协调清浊,有司别议以闻。』辛未,御崇政殿,召辅臣观新乐(见《郊祀》)。
  七月癸巳,复召辅臣观新乐于崇政殿,自是再观焉。庚子,侍御史曹修睦言:『李照所改历代乐颇为迂诞,而其费甚广。请付有司按劾之。』帝以照作钟、磬颇与众音相谐,但罢其增造,仍诏谕修睦。知杭州郑向言:『镇东节度推官阮逸颇通音律。』上其所撰《乐论》十二篇,并律管十三。诏令逸赴阙。先是,命翰林学士侍读兼龙图阁学士冯元、度支判官集贤校理聂冠卿、直史馆同知太常礼院宋祁同修乐书,上言:『县设建鼓,初不考击,又无三鼗。且旧用诸鼓,率多陋弊。』于是敕冯元等详典故。甲辰[4],元等言:『建鼓四,今皆具而不击,别设四散鼓于县间击之,以代建鼓。乾德四年,秘书监尹拙言:散鼓不详所置之由,且于古无文,去之便。时虽奏可,而散鼓于今仍在。又灵鼓、雷鼓、路鼓,虽击之,皆不成声,故常赖散鼓以为乐节。而雷鼗、灵鼗、路鼗阙而未制。今既修正雅乐,请申敕大匠改作诸鼓,使击考有声。及创为三鼗,如古之制,使先播之,以通三鼓。罢四散鼓如乾德诏书。』奏可。时有上言以为:『雷鼓八面,前世用以迎神,不载考击之法。而大乐所制,以柱贯中,故击之无声,更令改造,山趺上出云以承鼓,刻龙以饰柱。面各一工击鼓,一工左执鼗以先引。凡圆邱降神六变,初八面,皆三击椎而左旋,三步则止。三者,取阳数也。又再击以为节。率以此法至六成,灵鼓、路鼓亦如之,建鼓植于四隅,皆有左鞞右应。乾隅左鞞,应钟亥之位也。中鼓黄钟,子之位也。右应大吕,丑之位也。艮隅左鞞,太簇寅之位也。中鼓夹钟,卯之位也。右应姑洗,辰之位也。巽隅右应中吕,巳之位也。中鼓蕤宾,午之位也。左鞞林钟,未之位也。坤隅右应夷则,申之位也。中鼓南吕,酉之位也。左鞞无射,戌之位也。宜随月建,依律吕之均击之。』诏可。
  范镇《东斋记事》云:《周礼》:雷鼓,鼓神祀。灵鼓,鼓社祭。路鼓,鼓鬼事。郑康成云:雷鼓,八面鼓也。灵鼓,六面鼓也。路鼓,四面鼓也。鼓之数不见于经,然神有尊卑,则其数有多寡隆杀,理或然也。必汉时尚然,所以康成云尔。几面,犹言几两车、几区宅、几屡田也。唐开元中,蜀人有绘图以献者。一鼓而八面、六面、四面。既不可考击,乃于县內别置散鼓。国朝仍之,郊庙、宗庙设而不作。景祐中,冯章靖公言雷鼓、灵鼓、路鼓并当考击,而散鼓请准乾德四年诏废不用。然不言鼓之制是非,甚可怪也。
  后元等复以殿庭备奏,四隅建鼓,既随月协,均顾无以节乐,而《周官·鼓人》以晋鼓鼓金,奏应以施用。诏依《周官》旧法制焉,于是县内始有晋鼓矣。古者镈钟击为节检,而无合曲之义。大射有二镈,皆乱击焉。后周以十二镈相生击之。景德中,李宗谔领太常,总考十二镈钟,而乐工相承,殿廷习用三调六曲。三调者,黄钟、太簇、蕤宾也;六曲者,别调有《隆安》、《正安》二曲,郊庙之县,则环而击之。宗谔言:『金部之中,镈钟为难和,一声不及,则宫商失序。使十二镈工皆精习,则迟速有伦,随月用律,诸曲无不通矣。』真宗因诏黄钟、太簇二宫更增《文舞》、《武舞》、《福酒》三曲。至是,诏冯元等询考击之法。元等奏言:『后周尝以相生之法击之,音韵克谐。国朝亦用随均合曲,然但施殿庭,未及郊庙。谓宜使十二钟依辰列位,随均为节,便于合乐,仍得并施郊庙[5]。若轩县以下,则不用此制,所以重备乐,尊王制。』诏从之。
  八月己巳,御崇政殿,召辅臣观新乐。上出双凤管,下太常肄习之。其制合二管以足律声,管端刻饰双凤,施两簧焉,而又出两仪琴及十二弦琴二种,以备雅乐。两仪琴者,施两弦;十二弦琴如常琴之制而增其弦,以象律吕之数。又敕更造十弦琴、九弦琴,皆令圆其首者以祀天,方其首者以祀地。命李照同修乐书。丁丑,内出《景祐乐髓新经》六篇赐群臣,其一释十二均;二明所主事;三辨音声;四图律吕相生,并祭天地,宗庙所用律及阴阳数配;五十二管之长短;六历代度量衡皆本之于阴阳,配之于四时,建之于日月,通之于鞮竺,演之于壬式遁甲之法。
  九月辛巳朔,李照言:『今太常所用祝,其四面皆画时卉,未合古制。请易以青龙、朱雀、倮虫、白虎、元龟,以配五方。』从之。照又与邓保信新作铜方响五架,诏教坊准其声以授诸器。初,照既定雅乐,而声极下,故又制燕乐之器,欲写其声。已而乐工以为不可施用,罢之。隋制:内宫县二十簴,以大磬代镈钟,而去建鼓。唐武后称制,改用镈,因而莫革。及是,诏访冯元等曰:『大磬应何法考击?何礼应用?』癸未,元等言:『古者特磬以代镈钟,本施内宫,遂及柔祀。隋、唐之代,继有因改。先皇帝东禅梁甫,西瘗汾阴,并仍旧章,陈于县奏。若其所用吉礼,则中宫之县;祀礼则皇地祇、神州地祇、先蚕。今之奉慈庙、后庙,皆应陈设宫县,则三十六簴去四隅建鼓如古便。若考击之法,谓宜同于镈钟。比缘诏旨不俾循环互击,而立依均合曲之制,则特磬固应不出本均,与编磬相应,为之乐节也。』诏可。
  丁酉,祠部员外郎、集贤校理李照为刑部员外郎,赐三品服。入内供奉官、勾当御药院邓保信为礼宾副使,以造新乐成也。自余修制官属、诸工凡七百余人,悉迁补有差。初,照谓旧乐声高,乃以太府尺为法,实比古一尺二寸有奇。照独任所见,更造新器。所定黄钟律又声极下,乐工歌其韵,中无射倍声。又馋破旧钟磬,欲一用新器。上时博求知音者,听照所言。音官、乐工虽知其不可,而不敢非之。又因入内都知阎文应推言其功,故特改官。起五月造,止八月,成金石七县。而照自造新乐笙、竽、瑟、笛、箪篥等十二种,皆不可施用。诏但存大笙、大竽二种而已。照谓:『今簞篥,乃《豳诗》所谓苇管也。《诗》云:「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且今簞篥首,伶人谓之苇子,其名出此。』于是制大管簞篥为雅乐,议者嗤之。壬寅,御崇政殿按新乐。诏中书门下、枢密院大臣与观焉。翰林学士承旨章得象言:『宋祁所上《大乐图义》,其论《武舞》所执九器,礼经但举其凡,而不著言其用后先,故旅进辈作,而无终始之别。且鼗者,所谓导舞也;铎者,所谓通鼓也;錞者,所谓和鼓也;铙者,所谓止鼓也;相者,所谓辅乐也;雅者,所谓陔步也。宁有导舞方始而参以止鼓?和錞既摇而乱以通铎?臣谓当舞入之时,左执干,右执戚,离为八列。别使工人执旌,最前鼗、铎以发之,錞以和之。左执相以辅之,右执雅以节之。及舞之将成也,则鸣铙以退行列,筑雅以陔步武,鼗、铎、锌、相皆罢而不作,如此庶协舞仪。请如祁所论。』奏可。
  三年二月丙辰[6],诏翰林学士冯元、礼宾副使邓保信与镇江节度推官阮逸、湖州乡贡进士胡瑗较定旧钟。瑗,海陵人,以经术教授吴中。范仲淹前知苏州,荐瑗知音,白衣召对崇政殿,与逸俱命。
  三月丙申,诏:『比访天下善候气及晓钟律之人,未有应诏书者[7]。其令所在更博求之。』翰林侍讲学士冯元等上秬黍新尺,别为钟、磬各一架。
  六月丙辰,以新修乐书为《景祐广乐记》。丙寅,礼宾副使邓保信上所制乐尺并籥,且言其法本《汉志》,可用合律度量衡。诏冯元、聂冠卿、宋祁同较定以闻。
  七月戊子,翰林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礼部侍郎冯元、度支判官工部郎中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聂冠卿、太常博士直史馆宋祁等上《景祐广乐记》八十一卷,元等皆迁官。乙亥,命翰林学士丁度、知制诰胥偃、直史馆高若讷、直集贤院韩琦同详定黍尺钟律。
  八月甲戌,右司谏、直集贤院韩琦言:『乐音之起,生于人心,是以喜怒哀乐之情感于物,则焦杀嘽缓之声随而应之,非器之然也。故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孟子之对齐宣王:「今乐犹古乐。能与百姓同乐,则古今一也。」唐太宗听祖孝孙新乐,乃谓礼乐之作,盖圣人缘物设教,治之隆替,亦不由此。魏文公对以「乐在人和,不由音调」。皆述乐之至言也。臣奉诏与丁度等详定阮逸、胡瑗、邓保信所造钟律,粗考前志,参验今法,二家之说,差舛未安。盖阮逸之主分方,保信之用长黍,质之典据,悉无所闻。伏自艺祖以来,通用王朴之乐,未尝更易,以至天下无事,垂八十载。为乐之用,非不和也。顷燕肃妄加磨鑢,会李照至阙,谓其音未谐。陛下再加练覈,许之改作。洎逸、瑗继至,盛言照乐穿凿,再令造律,则又围径乖古。保信续上新法,亦复长广未合。窃以祖宗旧乐遵用已久,属者徇一臣之偏议,变数朝之同律,赐金增秩,优赏其劳,曾未周岁,又将易制。臣虑后人复有从而非之者,不惟有伤国体,实亦虚费邦用。历观前代议乐,古之管尺尚存,而犹是非纷纭,累年方就,未见若今之速而易也。臣窃计之,不若穷作乐之源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简,民物熙洽,海内击瓖,鼓腹以歌太平,斯乃治古之乐,可得以器象求乎?既达其源,又当究今之所急者。且西、北二陲,久弛边备,寇敌之性,岂能常保?此陛下与左右大臣宵旰所虑,宜先及之,缓兹求乐之议,移访安边之策。急其所急,在理为长。请下有司:且记二家律法及所造管尺、钟磬、权量,存而未行,再访天下有精晓音律者,俾之详正,而后施用一二年,讫无至者,则将王朴、逸、瑗、保信三法别诏稽古之臣,取其中多合典志者以备雅奏,固亦未晚。』诏丁度等速详定以闻。
  九月丁亥,详定黍尺钟律。丁度等言:『邓保信制尺用上党秬黍,圆者一黍之长,累百而成。又律管一据尺裁九十黍之长,空径三分,围九分,容秬黍千二百,遂用黍长为分,再累成尺,校保信尺律不同。其龠、合、升、斗深阔,推以算法,类皆差舛,不合周、汉量法。阮逸、胡瑗所制,亦上党秬黍中者,累广求尺,制黄钟之律。今用再累成尺,比逸、瑗所制,又复不同。至于律管,龠、合、升、斗、斛、豆、区、鬲,亦率类是。盖黍有圆长大小,而保信所用者圆黍,又首尾相衔。逸等止用大者,故再考之即不同。尺既有差,故难以定钟、磬。谨详古今之制,自晋至隋,累黍之法,但求尺管,不以权量参校,故历代黄钟之管容黍之数不同。惟后周掘地得古玉斗,据斗造律,兼制权量,亦不合周、汉制度。故《汉志》有「备数和声,审度嘉量权衡」之说,悉起于黄钟。今欲数器之制参互无失,则班《志》积分之法为近。逸等以大黍累尺、小黍实龠,自戾本法。保信黍尺,以长为分,虽合后魏公孙崇所说,然当时已不施用。况保信今尺以圆黍累之,及首尾相衔,又与实龠之黍再累成尺不同。其量器分寸既不合古,即权衡之法不可独用。』诏悉罢之。又诏度等详定太府寺并保信、逸、瑗所制四尺。度等言:『尺度之兴尚矣。《周官》璧羡以起度,广径八寸,袤一寸。《礼记》布手为尺。《淮南子》十二粟为寸。《孙子》十釐为分[8],十分为寸。虽存异说,莫可适从。《汉志》元始中,召天下通知钟律者百余人,使刘歆典领之。是时周灭二百余年,古之律度当有存者。以歆之博贯艺文,晓达历算,有所制作,宜不凡近。其审度之法云:「一黍之广为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先儒训解经传,多引以为义。历世祖袭著之定令,然而岁有丰俭,地有硗肥。就令一岁之中,一境之内,取黍校验,亦复不齐。是盖天之生物,理难均一。古之立法,存其大概耳。故前代制尺,非特累黍,必求古雅之器以杂校焉。晋泰始十年,荀公曾等校定尺度,以调钟律,是为晋之前尺。公曾等以古物七品勘之,一曰姑洗玉律,二曰小吕玉律,三曰西京铜望臬,四曰金错望臬,五曰铜斛,六曰古钱,七曰建武铜尺。当时以公曾尺揆校古器,与本铭尺寸无差。前史称其用意精密。《隋志》所载诸代尺度十有五等,然以晋之前尺为本,以其与姬周之尺、刘歆铜斛尺、建武铜尺相合。窃惟周、汉二代享年永久,圣贤制作,可取则焉。而隋氏销毁金石,典正之物,罕复存者。夫古物之有分寸,明著史籍,可以酬验者[9],惟有法钱而已。周之圜法,历载旷远,莫得而详。秦之半两,实重八铢。汉初四铢,其文亦曰半两。孝武之世,始行五铢。下洎隋朝,多以「五铢」为号。既历年代,尺度屡改,故大小轻重,鲜有同者。惟刘歆制铜斛之世,所铸错刀并大泉五十;王莽天风元年,改铸货布、货泉之类,不闻后世复有铸者。臣等检详《汉书》、《通典》、《唐六典》,云:大泉五十重十二铢,径一寸二分。错刀钚如大泉,身形如刀,长二寸。货布重二十五铢,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广八分,足股长八分,间广二分,圆好径二分半。货泉重五铢,径一寸。今以大泉、错刀、货布、货泉四物相参校,分寸正同。或有小大轻重与本志微差者,盖当时盗铸既多,不必皆中法度,但当校其手、足、肉、好、长、广、分、寸,皆合正史者用之,则铜斛之尺从而可知矣。况经籍制度皆起周世,如刘歆术业之博,祖冲之算数之妙,荀公曾之详密,既合周尺,则最为可法。兼详隋牛里仁等议,称:「后周太祖敕苏绰造铁尺,与宋尺同,以调钟律,以均田度地。」唐祖孝孙云:「隋平陈后,废周玉尺,用此铁尺律。然比晋前尺长六分四釐。」今司天监景表尺,和岘所谓西京铜望臬者,盖以其洛都旧物也。公曾所谓西京铜望臬者,盖西汉之物。和岘谓洛阳、西京,乃唐都尔。今以货布、错刀、货泉、大泉等校之,则景表尺长六分有奇,略合宋、周、隋之尺。由此论之,铜斛与货布等尺寸昭然可验。有唐享国三百年,其制作法度虽未逮周、汉,然亦可谓治安之世矣。今朝廷必求尺度之中,当依汉钱分寸。若以为太祖膺图受禅,创制垂法,尝诏和岘等用景表尺典修金石,七十年间,荐之郊庙,稽合唐制,以示诒谋则可。且依景表旧尺,俟有妙达钟律之学者,俾考正之,以从周、汉之制。王朴律准尺比汉钱尺寸长二分有奇,比景表尺短四分。既前代未尝施用,复经太祖朝更易。其逸、瑗、保信及照所用太府寺尺,其制弥长,去古弥远。又逸进《周礼度量法议》,欲先铸嘉量,然后取尺度权衡。其说疏舛,不可依用。谨考旧文,再造景表尺一,校汉钱尺二,并大泉、错刀、货布、货泉总十七枚上进。』诏度等以钱尺、景表尺各造律管,比验逸、瑗并太常新旧钟磬,考音之高下以闻。度等言:『前承诏考太府等四尺,定可用者,止按典故,及以《汉志》古钱分寸参校景表尺,略合宋、周、隋之尺,谓宜准许景表尺施用。今被旨造律管,验音高下,非素所习,乞别诏晓音者总领校定。』诏罢之。壬辰,以镇江节度推官阮逸为镇安节度掌书记、知城父县,乡贡进士胡瑗试校书郎。初,召逸、瑗作钟磬律度,按之,虽与古多不合,犹推思而遣之。
  宝元元年七月丙辰,右司谏韩琦言:『前奉诏详定钟律,尝览《景祐广乐记》,视李照所造乐不合古法,皆率己意,别为律度,朝廷因而施用,识者久以为非。今将亲祀南郊,不可重以违古之乐,上荐天地、宗庙。窃闻太常旧乐见有存者,郊祀大礼,请复用之。』诏资政殿大学士宋绶、御史中丞晏殊同两制详定以闻。绶等言:『李照新乐比旧乐下三律,众论以为无所考据。愿如琦请,郊庙复用和岘所定旧乐。旧乐钟、磬不经照镌磨者,犹存三县七虞,郊庙殿庭,可以更用。』乃诏太常旧乐悉仍旧制,李照所造勿复施行。
琦以五月上言,绶等以七月定议。今从本志联书之。康定元年三月癸丑,太子申允阮逸上《钟律制议》并图三卷,诏送秘阁。

皇祐再定
  皇祐二年十一月乙酉,召太子中舍致仕胡瑗赴太乐所,同定钟、磬制度。先是,祭明堂,上亲阅大乐,而言者以为缚钟、特磬大小与古制度未合。诏令改作。而太常言瑗素晓音律,故召之。
  瑗本传云:并召阮逸。阮逸此时实教授睦亲宅,当考。《会要》九月五日诏:鎛钟、特磬未协音律,令邓保信、阮逸、卢昭序同太常寺检详典礼,别行铸造。《实录》无此。
  三年二月己丑,诏徐、宿、泗、耀、江、郑、淮阳七州军采磬石,仍令诸路转运司访民间有藏古尺律者上之。
十二月,益州乡贡进士房庶为试校书郎。庶,成都人。宋祁尝上书,著《乐书补亡》二卷。田况自蜀还,亦言其知音。既召赴阙,庶自言:『尝得古本《汉书》,云「度起于黄钟之长,以子谷黍中者,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今文脱「之起积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来,累黍为尺以制律,是律生于尺,尺非起于黄钟也。且《汉志》「一为一分」者,盖九十分之一。后儒说以一黍为一分,其法非是,当以秬黍中者一千二百实管中,黍尽得九十分为黄钟之长,九寸加一以为尺,则律定矣。』祠部员外部、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范镇是之,乃言曰:『李照以纵黍累尺管,空径三分,容黍千七百三十。胡瑗以横黍累尺,管容黍一千二百,而空径三分四釐六毫,是皆以尺生律,不合古法。今庶所言,实千二百黍于管,以为黄钟之长,就取三分以为空径,则无容受不合之差,校前三说为是。盖累黍为尺,始失之于《隋书》。当时议者以其容受不合,弃而不用,故隋平陈,得古乐器,高祖闻而叹曰:「华夏旧声也!」遂传用之。唐祖孝孙、张文收号称知音,亦不能更造尺律,止沿隋之古乐制定声器。朝廷久以钟律未正,屡下诏书,博访群议,冀有所获。今庶所言以律生尺,诚众论所不及。请如其法试造尺律,更以古器参考,当得其真。』乃诏王洙与范镇同于修制所,如庶说造律尺龠律,径三分,围九分,长九十分。龠律径九分,深一寸。尺起黄钟之长加十分,而律容千二百黍。初,庶言太常乐高古乐五律。比律成,才下三律。以为今所用黍非古所谓一稃二米黍也。尺比横黍所累者长一寸四分。
庶又言:『古者有五音,而今无正徵音。国家以火德王,徵属火,不宜阙。今以旋相五音相生法得徵音。』又言:『《尚书》同律度量衡,所以齐一风俗。今太常、教坊、钧容及天下州县各自为律,非《书》同律之义。且昔帝王巡狩方岳,以考礼乐,以行谏赏。谓宜颁格律,自京师及州县,无容辄异,有擅高下者论之。』帝召辅臣观庶所进律尺龠,又令庶自陈其法,因问律吕旋相为宫事,令撰图以进。其说以五正二变配五音,迭相为主,衍之成八十四调。旧宫、徵、角、羽、商五音次第配十声,然后加变宫、变徵二声以足之。庶推以旋相生之法,谓五行相戾非是,当改变徵为变羽,易变为闰,随音加之,则十二月各以其律为宫,而五行相生,终始无穷。诏以其图送详定所。庶又论:『吹律以听军声,谓以五行逆顺,可以知吉凶。先儒之说略矣。』是时胡瑗等制乐已有定议,特推恩而遣之。镇为论于执政曰:『今律之与尺所以不得其真,由累黍为之也。累黍为之者,史之脱文也。古人岂以难晓不合之法书之于史,以为后世惑乎?殆不然也,易晓而必合也。房庶之法是矣。今庶自言其法依古,以律而起尺,其长与空径、与容受、与一千二百黍之数,无不合之差。诚如庶言,此至真之法也。且黄钟之实一千二百黍,积实分八百一十,于算法圆积之则,空径三分,围九分,长九十分,积方实八百一十分,此古律也。律体本圆,圆积之是也。今律方积之,则空径三分四釐六毫,比古已大矣。故围十分三釐八毫,而其长止七十六分二釐,积实亦八百一十分。律体不方,方积之非也。其空径三分,围九分,长九十分,积实八百一十分,非外来者也,皆起于律也。以一黍而起于九分,与一千二百黍之起于律,皆取于黍。今议者独于律则谓之索虚,而求分亦非也。其空径三分,围九分,长九十分之起于律,与空径三分四釐六毫,围十分三釐八毫,长七十六分二釐之起于尺,古今之法,疏密之课,其不同较然可见,何所疑哉?若以谓工作既久而复改为,则淹引岁月,计费益广,又非朝廷制作之意也。其淹久而计费广者,为之不敏也。今庶言太常乐无姑洗、夹钟、太簇等数律,就令其律与其说相应,钟、磬每编才易数枚,因旧而图新,敏而为之,则旬月之功也,又何淹久而广费哉?』执政不听。
  房庶上《律吕旋相图》在四年二月庚寅,今从《律历志》。并考之《乐志》,载庶论今乐犹古乐。附五年九月。
  四年正月庚申,乾宁军献古钟。诏送详定大乐所。
  《实录》明年二月末又书『乾宁进古钟』,本志亦在明年二月。此年所进,《志》独不书,恐《实录》重出也。今止存其一,明年不复书。
  六月乙酉,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范镇上书曰:『陛下制乐以事天地、宗庙,以扬祖宗之休,兹盛德之事也。然自下诏以来,及今三年,有司之论,纷然未决,盖由不议其本而争其末也。窃惟乐者,和气也。发和气者,声音也。声音之生,主于无形,故古人以有形之物传其法,俾后人参考之,然后无形之声音得而和气可通也。有形者,秬黍也,律也,尺也,龠也,鬴也,斛也,算数也,权衡也,钟也,磬也。是十者必相合而不相戾,然后为得。今皆相戾而不合,则为非是矣。有形之物非是,而欲求无形之声音和,安可得哉?谨条十者,非是之验,惟裁择焉。按《诗》:「诞降嘉种,维秬维極。」诞降者,天降之也。许叔重云:「秬,一稃二米。」又云:「一秬二米,后汉任城县产秬黍,三斛八斗,实皆二米。史官载之,以为嘉瑞。」又古人以秬黍为酒者,谓之秬鬯。宗庙降神,惟用一尊;诸侯有功,惟赐一卤,以明天降之物,世不常有而可贵也。今秬黍取之民间者动至数斛,秬皆一米,河东之人谓之黑米。设有真黍,以为取数至多,不敢送官,此秬黍为非,是一也。又按:先儒皆言律空径三分,围九分,长九十分,容千二百黍,积实八百一十分。今律空径三分四釐六毫,围十分三釐八毫。是围九分外,大其一分三釐八毫。而后容千二百黍,除其围广,则其长止七十六分二釐矣。说者谓四釐六毫为方分。古者以竹为律,竹形本圆,而今以方分置算,此律之为非是二也。又按:《汉书》分、寸、尺、丈、引,本起黄钟之长。又云「九十分黄钟之长」者,据千二百黍而言也。千二百黍施于量,则曰黄钟之龠;施于权衡,则曰黄钟之重;施于尺,则曰黄钟之长。今遗千二百之数,而以百黍为尺,又不起于黄钟,此尺之非是三也。又按:《汉书》龠其状似爵。爵为爵盏,其体正圆,故龠当圆径九分,深十分,容千二百黍,积实八百一十分,与律分正同。今龠乃方一寸,深八分一釐,容千二百黍,是亦以方分置算也,此龠之非是四也。又按:《周礼》鬴法,方尺圆其外,深尺容六斗四胜。方尺者,八寸之尺也。深尺者,十寸之尺也。何以知尺有八寸、十寸之别?按:《周礼》璧羡度尺,好三寸以为尺。璧羡之制,长十寸,广八寸,同谓之度尺。既以为尺,则八寸、十寸俱为尺矣。又《王制》云:古者以周尺八尺力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八尺者,八寸之尺也。六尺四寸者,十寸之尺也。同谓之周尺者,是周用八寸、十寸尺明矣。故知以八寸尺为鬴之方,十寸尺为鬴之深,而容六斗四胜、千二百八十龠也。积为一百一二万六千八百分。今鬴方尺,积千寸,此鬴之非是五也。又按:《汉书》斛法,方尺圆其外,容十斗,旁有庇焉。当隋时,汉斛尚在,故《隋书》载其铭曰:「律嘉量斛。」方尺圆其外,庇旁九釐五毫,冪百六十二寸,深尺容一斛。今斛方尺深一尺六寸二分,此斛之非是六也。又按算法:圆分谓之径围,方分谓之方斜。所谓「径三围九方五斜七」是也。今圆分而以方法算之,此算数非是七也。又按权衡者,起一千二百黍而立法也。周之鬴,其重一钧,声中黄钟,汉之斛,其重二钧,声中黄钟。鬴、斛之制,有容受,有尺寸,又取其轻重者,欲见薄厚之法以考其声也。今黍之轻重未真,此权衡为非是八也。又按:凫氏为钟,大钟十分,其鼓间以其一为之厚。小钟十分,其钲间以其一为之厚。今无小大薄厚,而一以黄钟为率,此钟之非是九也。又按磬氏为磬,倨句一矩有半,其博为一,股为二,鼓为三,盖各以其律之长短为法也。今亦以黄钟为率,而无长短厚薄之别,此磬之非是十也。前此者皆有形之物也,易见者也。使其一不合,则未可以为法,况十者之皆相戾乎?臣固知其无形之声音不可得而和也。请以臣章下有司,问黍之二米与一米孰是?律之空径三分四釐六毫孰是?律之起尺与尺之起律孰是?龠之圆制与方制孰是?鬴之方尺圆其外、深尺与方尺孰是?斛之方尺圆其外、庇旁九釐五毫与方尺深尺六寸二分孰是?算数之以圆分与方分孰是?权衡之重以二米秬黍与一米孰是?钟磬依古法,有大小轻重长短厚薄而中律、不依古法而中律孰是?是不是定,然后制龠、合、升、斗、鬴、斛,以校其容受,容受合然后下诏以求真黍,真黍至然后可以为量,为钟、磬,量与钟、磬合于律,然后可以为乐也。今尺律本末未定,而详定、修制二局工作之费,无虑千万计矣,此议者所以云云也。然议者不言有司论议依违不决,而顾谓作乐为过举,又言当今宜先政令,而礼乐非所急,此臣之所以尤惑也。傥使有司合礼乐之论,是其所是,非其所非,陛下亲临决之,顾于政事不已大乎?昔汉儒议盐铁,后世传《盐铁论》。今方定雅乐以求废坠之法,而有司议论不著盛德之事,后世将何考焉?愿令有司人人各以经史议论条上,合为一书,则孰敢不自竭尽,以副陛下之意?如以臣议为然,伏请权罢详定、修制二局,俟真黍至然后为乐,则必得至当,而无事于浮费也。』诏送详定所。镇说自谓得古法,然集贤校理司马光数与之论难,以为弗合。世鲜钟律之学,卒莫能辨其是非焉。
  十月甲戌,殿中丞胡瑗落致仕,为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同议大乐。
  十二月壬辰,两府及侍臣观新乐于紫宸殿,凡鎛钟十二。黄钟高二尺二寸半,於广一尺二寸,鼓六钚、四舞、六角,衡并旋虫共高八寸四分,隧径二寸二分,深一寸二釐,篆带每面纵者、横者四枚,景侠鼓乐舞每处各有九,每面共三十六,两栾间一尺四寸,容九斗九胜五合,重一百六斤。大吕以下十一钟,并与黄钟同制,而两栾间递减半分,至应钟容九斗三胜五合,而其重加至应钟重一百四十八斤,并中新制本律。特磬十二,黄钟、大吕股长二尺,博一尺,鼓三,又博六寸九分,寸之六弦三尺七寸五分。太簇以下,股长尺八寸,博九寸,鼓二尺七寸,博六寸,弦三尺三寸七分半,其声各中本律。黄钟厚二寸一分,大吕以下递加其厚,至应钟厚三寸五分。诏以其图送中书。议者以为:『《周礼》大钟十分,其鼓间以其一为之厚。小钟十分,其钚间以其一为之厚。则是大钟宜厚,小钟宜薄。今大钟重一百六斤,小钟乃重一百四十八斤,则小钟厚,非也。又磬氏为磬,倨句一矩有半,博为一,股为二,鼓为三。叁分其股,博去其一,以为鼓博三分,其鼓博以其一为之厚。今磬无博厚,无长短,亦非也。』
  钟磬非是,盖与范镇所上书略同,本志误载为二年十二月事,今从《实录》。按:李兑明年五月奏,称议者以钟磬之制未中律度,遂斥而不用,复诏近侍详定。而《实录》阙之,乃今附此。
  五年四月甲午,命参知政事刘沆、梁适监议大乐。乙未,详定大乐所言:『知制诰王洙奏:黄钟为宫,最尊者,但声有尊卑尔,不必在其形体也。言钟、磬依律数为大小之制者,经典无正文,惟郑康成立意言之,亦自云假设之法。孔颖达作疏,因而述之。据历代史籍,亦无钟、磬依数大小之说。其康成、颖达等即非身曾制作乐器,至如言磬前长三律,二尺七寸,后长二律,一尺八寸,是磬有大小之制者,据此黄钟为律。臣曾依此法造黄钟、特磬者,止得林钟律声。若随律长短为钟、磬大小之制,则黄钟长二尺二寸半,减至应钟,则形制大小,比黄钟才四分之一。又九月、十月以无射、应钟为宫,即黄钟、大吕反为商声,宫小而商大,是君弱臣强之象。今参酌其鎛钟、特磬制度,欲且各依律数算定长短、大小、容受数,仍以皇祐中黍尺为法,铸大吕、应钟,钟、磬各一,即见形制、声韵所归。』奏可。
  五月戊午,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言:『奉诏详定大乐,比臣至局,钟、磬已成。窃缘律有长短,磬有小大。黄钟九寸最长,其气阳,其象土。其正声为宫,为诸律之首。盖君德之象不可并也。今十二钟、磬一以黄钟为率,与古为异。臣尝询阮逸、胡瑗等,皆言依律大小则声不能谐。故臣窃有疑,请下详定大乐所,更稽古义参定之。』辛丑,知谏院李兑言:『曩日紫宸殿阅太常新乐,议者以钟之形制未中律度,遂斥而不用。复诏近侍详定。窃闻崇文院聚议,而王拱辰欲更前史文义,王洙不从,语言往复,殆至喧哗。夫乐之道广大微妙,非知音入神,岂可轻议?西汉去圣尚近,有制氏世典大乐,但能记其铿锵,而不能言其义。盖况今又千余年,而欲求三代之音,不亦难乎?且阮逸罪废之人。安能通明述作之事?务为异说,欲规恩赏。朝廷制乐数年,当国用匮乏之时,烦费甚广。器既成矣,又欲改为。虽命两府大臣监议,然未能裁定其当。请以新成钟、磬与祖宗旧乐参校其声,但取谐和近雅者合用之。洙既与瑗、逸更造钟、磬,而无形制、容受之别。』又数劝上用新乐于南郊,而议者多以为非,后亦不复用。
  九月乙酉,崇政殿召近臣、宗室、谏官、省府推判官观新乐。先是,钟、磬之音未合古法,诏中书门下集两制及太常礼官与知钟律者考定其当。议者各安所习,久而不决,乃命诸家各作钟律以献,亲临视之。然古黄钟为万事根本,故尺量权衡皆起于黄钟。至隋用累黍为尺,而制律容受,卒不能合。及平陈,得古乐,遂用之。唐兴,因其声以制乐,其器无法而其声犹不失于古。五代之乱,大乐沦散,王朴始用尺定律,而声与器皆失之,故太祖患其声高,特减一律。至是又减半。然太常乐比唐声犹高五律,比今燕乐高三律。上虽勤劳制作,未能得其当者,有司失之于以尺生律也。
  自『先是,钟、磬之音』至『尺生律也』并范镇所论,本志削去,今姑存之。然镇所论,亦略见于四年六月所上书矣。当考。
  史官蒲宗孟、李清臣曰:『世谓太常为雅乐,而未尝施于燕享。岂以正声为不美听哉?夫乐者,乐也,其道虽微妙难知,至于奏之,而使人悦豫和平,此不待知音而后能也。尝窃观于太常,其乐悬、钟磬、埙篪、搏拊之器,与夫舞缀、羽籥、干戚之制,盖皆仿诸古矣。逮振作之,则听者不知为乐,而观者厌焉。岂所谓古乐,其声真若此哉?孔子恶郑,恐其乱雅。乱之云者,似是而非也。孟子亦曰:「今乐犹古乐。」然今太常独与教坊乐音殊绝,何哉?昔日李照、胡瑗、阮逸改铸钟、磬,处士徐复笑之曰:「圣人寓器以声,不先求其声而更其器,其可用乎?」照、瑗、逸制作,久之卒无成。蜀人房庶亦深订其非是,因著书论古乐与今乐本末不远,其大略以谓:「上古世质,器与声朴,后世稍变焉。金石,钟磬也,后世易之为方响;丝竹,琴箫也,后世变之为筝、笛;匏,笙也,攒之以斗;埙,土也,变而为瓯;革,麻料也,击而为鼓;木,祝敔也,贯之为板。此八音者,于世甚便,而不达者指庙乐鎛钟、鎛磬为宫,轩为正声[10],而概谓胡部[11]、卤部为淫声。殊不知大辂起于推轮,龙艘生于落叶,其变则然也。古者以俎豆食,后世易之以杯盂;古者簟席以为安,后世更之为榻按。虽使圣人复生,不能舍柸盂、榻按,而复俎豆、簟席之质也。然则八音之器,岂异于此哉?孔子曰「放郑声,郑声淫」者,岂以其器不古若哉?亦疾其声之变耳。试使知乐者由今之器寄古之声,去其惉懑靡曼而归之中和雅正,则感人心,导和气,不曰治世之音乎?然则世所谓雅乐者,未必如古。而教坊所奏,岂尽为淫声哉?数子纷纷,改制钟律而复古。庶之论指意独如此,故缀其语存之,以俟知音者焉。』庚寅,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胡瑗为大理寺丞。后勒停人阮逸为户部员外郎,内侍押班、右骐骥使、英州团练使邓保信为荣州防御使,入内供奉官贾宣为内殿承制,并以制钟律成,特迁之。
嘉祐元年八月。初,李照斥王朴乐音高,乃作新乐。下其声太常,歌工病其太浊,歌不成声,私赂铸工,使减铜齐,而声稍清,歌乃协。然照卒莫之辨。又朴所制编钟皆侧垂,照及胡瑗皆非之。及照将铸钟,给铜于铸?务,得古编钟一。工不敢毁,乃藏于太常。钟不知何代所作,其铭云:「粤朕皇祖,实铸和钟。粤斯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叩其声,与朴钟夷则清声合,而其形侧垂。瑗后改铸,正其钮使下垂,叩之,弁郁而不扬。其铸钟又长角而震掉,声不和。著作佐郎刘羲叟谓人曰:『此与周景王无射钟无异,上将有眩惑之疾。』已而果然。于是范镇言:『臣复见国家自废祖宗旧乐用新乐以来,及今四五年,日食星变、冬雷秋雹、大雨不时、寒暑不节,不和之气,莫甚此者。使乐无感动则已,乐而有所感动,则众异之至,未必不由此也。去年十二月晦,大雨雪,大风,宫架辄坏。元日大朝会,乐作而陛下疾作。臣恐天竟以为陛下不应变祖宗积乐而轻用新乐也,不然,何以方作乐之时而陛下疾作?此天特警陛下之深也。自初议乐时,臣屡论新乐非是,其间书一通最为详悉,今再具进呈,乞下执政大臣参详。臣书如有可采,伏乞且用祖宗旧乐,以俟异时别加制作。』丁丑,诏太常恭谢用旧乐。

校勘记
[1]丙辰朔 原本无『朔』字,据《长编》卷一一六补。
[2]乐音 原本作『音乐』,据《长编》卷一一六乙正。
[3]丙寅 原本作『丙戌』,据《长编》卷一一六改。
[4]甲辰 原本作『甲午』,据《长编》卷一一七改。
[5]并施 原本『并』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七补。
[6]二月 原本作『正月』,据《长编》卷一一八改。
[7]应诏书者 原本『诏』字为墨丁,《长编》卷一一八作『应书者』,句不通。兹据文意补。
[8]十釐 原本作『十犛』,据《长编》卷一一九改。
[9]酬验 原本『酬』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九补。
[10]轩为正声 原本脱『为』字,据《长编》卷一七五补。
[11]胡部 原本『胡』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七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二
仁宗皇帝

修唐书
  明道二年十一月丙寅[1],崇文院纂《唐遗事》,翰林学士承旨盛度请命官刊修《唐书》故也。
  庆历五年五月己未,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判集贤院王尧臣、翰林学士史馆修撰张方平、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判史官修撰余靖并同刊修《唐书》。
  闰五月庚子,度支员外郎集贤校理兼天章阁侍讲史馆检讨曾公亮、宗正丞崇文院检讨兼天章阁侍讲赵师民、殿中丞集贤校理何中立、校书郎宋敏求、大理丞馆阁校勘范镇、大理寺丞国子监直讲邵必并为编修《唐书》官。必以为史出众手非是,卒辞之。
  七年六月庚戌,命参知政事丁度提举编修《唐书》。
  皇苗兀年六月甲戊,改命同刊修《唐书》、翰林侍读学士宋祁为刊修官。
  三年二月戊申,翰林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给事中、史馆修撰宋祁坐其子与张彦方游,出知亳州。
  三月乙卯,知亳州宋祁就州修《唐书》,易史馆修撰为集英殿修撰。
  至和元年七月甲子,诏修《唐书》宋祁、编修官范镇等速上所修《唐书》。
  二年十月庚戌,翰林学士、刊修《唐书》欧阳修言:『自汉而下,惟唐享国最久。其间典章制度,本朝多所参用。所修《唐书》,新制最宜详备。然自武宗以下并无《实录》,以传记、别说考正虚实,尚虑阙略。闻西京内中省寺、留司御史台及銮和诸库有唐朝至五代以来奏议案簿尚存,欲差编修官口口夏卿诣彼检讨。』从之。
嘉祐四年六月戊戌,翰林学士欧阳修等上所修《唐书》二百五十一卷,刊修及编修官皆进秩,或加职,仍赐器币有差。

修国史
  景德四年八月丁巳,诏修太祖、太宗正史,宰臣王旦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王钦若、陈尧叟、参知政事赵安仁、翰林学士晁迥、杨亿并修《国史》。初,景德二年,毕士安卒。时寇准止领集贤殿大学士,日一以参知政事权领史馆事。及旦为相,虽未兼监修,其领史职如故,于是始正其名。
  大中祥符四年七月,国史院进所修《太祖纪》。上录纪中义例未当者二十于条,谓王旦、王钦若等曰:『如以钟鼓楼为室,漏窑务为甄宫,岂若直指其名?悉宜改正之。』钦若曰:『此盖晁迥、杨亿所修。』上曰:『卿尝参之耶?』旦曰:『朝廷撰集大典,并当悉心,务令广备,初无彼此之别也。』因诏:『每卷自今先奏草本编修官及同修史官。其初修或再看,皆详具载其名。如有改正增益事件、字数,亦各于名下题出,以考其勤惰焉。』
  九年二月丁亥,监修国史王旦等上《两朝国史》一百二十卷,优诏答之。戊子,加旦守司徒,修史官赵安仁、晁迥、陈彭年、夏竦、崔遵度并进爵赐物有差。王钦若、陈尧叟、杨亿尝豫修史,亦赐之。
  天圣五年二月癸酉,命参知政事吕夷简、枢密副使夏竦修《真宗国史》,翰林学士宋绶、枢密直学士刘筠、陈尧佐同修,宰臣王曾提举之。故事,宰臣自领监修国史。至是以曾提举,乃降敕焉。
  《会要》云:修《两朝国史》时,王旦未领监修,故特授敕。曾已监修而再授敕为提举,盖一时之制也。
  九月甲寅,以龙图阁学士兼侍讲冯元同修国史。
  十月乙酉,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实录》正史外。录太宗与群臣对问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其间史迹不入正史者别为一书,与正史并行。』从之。
  七年三月壬午,上谓监修国史王曾曰:『先朝美政甚多,可谕史官详载之。』
  八年六月癸巳,监修国史吕夷简等上新修国史于崇政殿。初,太祖、太宗正史帝纪六、志五十、传五十九,凡一百二十卷。至是修真宗史成,增纪为十,志为六十,传为八十,总百五十卷。故事,史成,由监修而下皆进秩,而夷简固辞之。甲午,修国史夏竦、同修国史宋绶、冯元、编修官王举正、谢绛、李淑、黄鉴、管勾内臣韩守英、承受蓝元用、罗崇勋、供书皇甫继明并迁官职,龙图阁待制马季良专督三司应报文字,亦赐勋一转。
  嘉祐四年九月甲寅,史馆修撰欧阳修言:『史之为书,以纪朝廷政事得失及臣下善恶功过,宜藏之有司。往时李淑以本朝正史进入禁中,而焚其草。今史院但守空司而已。乞诏龙图阁别写一本下编修院,以备检阅故事。』从之。
  江氏《杂志》:陈相就史馆检先君传,云尝为县小吏,因此进本入內。至今史馆无国史。与欧阳修所言不同,当考。《会要》载修言但称史馆,不出李淑姓名。当考。
  
删定编敕
  天圣四年九月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修定编敕。时有司言:『编敕自大中祥符七年至今,复增及六千七百八十三条,请加删定。』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险人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繁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具本末,又须诏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也。』上然之。
  十一月甲辰,诏见行编敕,又续降宣敕,其未便者,听中外具利害以闻。
  七年五月己巳,诏以新令及附令颁天下,始命官删定编敕。议者以唐令有与本朝事异者,亦命官修定,成三十卷。
  九月,编敕既成,合《农田敕》为一书,视祥符敕损百有余条。其丽于法者,大辟之属十有七;流之属三十有四;徒之属百有六;杖之属二百五十有八;笞之属七十有六。又配隶之属六十有三,大辟而下奏听旨七十有一。凡此皆在律令外者也。于是诏下诸州阅视,听其言未便者。寻又诏尽一年无改易,然后镂极【杰按:极,应为“板”之误。】颁行。
  明道元年三月戊子,始行《天圣编敕》。
  二年五月己丑,语曰:『敕令者治世之经,而数动摇,则众听滋惑,何以训迪天下?天圣所修敕令既已颁宣,自今有司毋得辄请删改。有未便者,中书、枢密院具奏听裁。』
  景祐三年七月,禁民间私写编敕、刑书及毋得镂板。
  庆历三年八月。《天圣编敕》既施行,自景祐二年至今,所增又四千七百余条。丁酉,复命官删定。翰林学士吴育、侍御史知杂事鱼周询、知谏院王素、欧阳修并为详定官,宰臣晏殊、参知政事贾昌朝提举。
  十月丁巳,史官修撰王质、集贤殿校理天章阁侍讲曾公亮同详定编敕。
  四年五月癸酉,司勋员外郎吕绍宁请以见行编敕年月后续降宣敕,令大理寺检法官意律门分十二编,以颁天下,庶便于检阅,而无误出入刑名。从之。
  七年正月己亥,《庆历编敕》成,凡十二卷,别总例一卷,视《天圣敕》增五百条,大辟增八,流增五十有六,徒减十有六,杖减三十有八,笞减十有一;又配隶减三,大辟而下奏听旨者减二十有一。详定官张方平、宋祁、曾公亮并加勋,及赐器币有差。
  嘉祐二年八月丁未,韩琦又言:『天下见行编敕,自庆历四年以后,距今十五年,续降四千三百余件,前后多牴牾。请加删定。』乃诏宰臣参知政事曾公亮同提点详定编敕。
  七年四月壬午,宰臣韩琦等上所修《嘉祐编敕》,起庆历四年,尽嘉祐三年,凡十二卷。其元降敕但行约束而不立刑名者,又析为《续附令敕》凡五卷,视庆历敕,大辟增六,流减五十,徒增六十有一,杖增七十有三,笞增三十有八,配隶增三十,大辟而下奏裁听旨者增四十五云。

修定历法 真宗附
  咸平四年三月庚寅。初,《乾元历》气朔渐差,诏判司天监京兆史序等考验前法,研竅旧文,取其枢要。编为新历。于是历成来上,赐名《仪天》,命翰林学士朱昂为历序颁行之。修历官迁秩、改服章、赐帛有差。
  大中祥符七年七月乙未,上览司天监知历数官表求改秩,因谓宰相曰:『历象,阴阳家流之大者也。以推步天道、平秩人时为功,究灾祥吉凶者,虽有妙术,必待之而成。近年惟秋官正赵昭逸能专其业。始王熙元等上《仪天历》,独昭逸请覆算。熙元等不从。后二岁,历果差。昭逸言荧惑度数稍谬,推验亦如其说。平居算策未尝离手,熙元亦伏其精,一言,后人鲜及也。』熙元,处讷子。
  天圣元年三月辛卯,司天监上新历。赐名《崇天》,保章正张奎、灵台郎楚衍等所造也。命翰林学士晏殊为历序。
  天圣九年闰十月壬戌,司天监上《重修崇天历》。
  庆历元年十二月丁丑,司天监上所修《崇天历》。
皇祐四年十一月甲辰,诏司天监、翰林天文院以唐《戊寅》、《麟德》、《大衍》、《五纪》、《正元》、《观象》、《宣明》、《崇真》八历及皇朝《应天》、《乾元》、《仪天》、《崇天》四历算此月太阴真食及时辰分野[1],各具两本以闻。仍命知制诰王洙及编修《唐书》刘羲叟参定,以司天监言此月十五日太阴当食也。明年三月,洙言:『据司天监李用晦等称,十一月望月食十分,七历并同。复圆在昼,不辨辰刻。推验起亏时刻,内《宣明》算在丑正二刻,《仪天》在丑正三刻,《应天》、《乾元》寅初一刻,《崇天》寅初二刻,《大衍》、《景福》寅初三刻,而其夜食寅初四刻。推《大衍》、《景福》相近。然《景福》算景祐三年四月朔日食二分强,而《崇天》、《乾元》、《宣明》不食,后果不食。《大衍历》算唐开元十二年七月戊午朔日食八分半,十三年十二月壬戊朔日食十五分之十三,至是皆不食,所以一行《大衍历议》云:「假令理历者因开元二食曲变交限以就之,则所协甚少,所失甚多。」用晦等亦不敢指定《大衍》、《景福》为密。伏缘历数日月交食,诸历互有亲疏,不可常为准的。盖日月动物,岂不少有盈缩?亦变常不定。历象必无全密,所谓天道远而人道迩。古来撰历名贤,如太史公、洛下闳、刘歆、张衡、杜预、刘绰、李淳风、僧一行等,尚不能第究,况用晦等浅学,止依古法推步,难为指定日月所食疏密。又据羲叟言,古圣人历象之意,止于恭授人时。虽则预考交会,不必吻合辰刻,故有修德救食之理。天道神变,理非可尽,设谓必可尽耶,则先儒不容自为疏阔。又《大衍》等七历所差不多,法数大同而小异,亦是递相因藉,乘除积累,渐失毫釐。且辰刻更筹,惟据刻漏,或微有迟速,未必独是历差。按《隋历志》日月食既有起讫,早晚亦或变常进退。于正见前后十三刻半内候之,今止差三刻。或是天道变常,未为乖谬。又一行于开元中治历,以《大衍》及李淳风《麟德》、刘绰《皇极》三历校日食三十七事,《大衍》课第一,所中才二十三,《麟德》得五,《皇极》得十。如一行聪明博达,时谓圣人,宣考古今,尚未能尽,如淳风辈,益以疏远。况圣朝《崇天》历法颁用逾三十年,诞布海内,熟民耳目,方将施行无穷,兼所差无几,不可偶缘天变,轻议改移。诘其本原,盖亦出于《大衍》,其《景福历》行于唐季,非治世之法,不可循用[3]。』诏乃用《崇天》历法。

中书枢密分合 神宗附
  庆历二年七月壬寅朔,知谏院张方平言:『朝廷政令之所出在中书,若枢密院,古无有也,盖起于后唐权宜之制,而事柄遂与中书均,分军民为二体,别文武为两途。为政多门,自古所患。今朝纲为弛,边事日生,西、北交有凭陵之志。二府之中,岂无才猷之士?臣向尝面论之,而陛下谕臣:今倚以为用者犹不任职,若更选用,诚乏可使之人。臣请于外择人,陛下以为疆事未宁,边臣无功,岂当遽召而用之?审如圣意,则所用者不过燕安朝路、容身养望者尔。若然,则劳臣益解体,武士益离心矣。陛下试思臣前议,断自渊衷,特废枢密院。或重于改为,则请并本院职于中书,其见任枢密使、副不才者罢之,诸房吏且皆如旧,亦足以一政事之本,通赏罚之权,省冗滥之费,塞侥幸之望。改而张之,不伤体裁,而制之不动众。陛下幸与一二宗臣旧老深图此议而必行之。』不报。戊午,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吕夷简判枢密院,户部侍郎、平章事章得象兼枢密使,枢密使晏殊同平章事。初,富弼建议宰相兼权枢密使,上曰:『军国之事,当悉归中书。枢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废,故止令中书同议枢密院事。及张方平请废枢密院,上乃追用弼议,特降制命夷简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同平章事,为使如故。壬辰,诏晏殊班张耆之上。
  九月。初,命宰臣吕夷简判枢密院事。既宣制,黄雾四塞,霾风终日,朝论甚喧。参知政事王举正言:『二府体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也。』右正言田况复以为言,夷简亦不敢当。丙午,夷简改兼枢密使。
  庆历五年十月庚辰,罢宰臣兼枢密使。时宰臣贾昌朝、陈执中言:『军民之任,自古则同。有唐别命枢臣,专主兵务。五代始令辅相亦带使名。至于国初,尚沿旧制。乾德以后,其职遂分,是谓两司对持大柄[4],实选才士,用讲武经。向以关陕未宁,兵议须一,复兹兼领,适合权宜。今西夏来庭,防边有序,当还使印,庶协邦规。臣等愿罢兼枢密使。』既降诏许之,乃诏枢密院:『凡军国机要,依旧同商议施行。』
  十一月癸未,枢密院请:『自今进退管军臣僚、极边长吏、路分兵马钤辖以上,并与宰臣同议。』从之。
  神宗【杰按:神宗无治平年号,治平乃仁宗年号也。】治平四年。中书、枢密院议边事多不合。赵明与西人战,中书赏功而密院降纳;东郭达修堡栅,密院方诘之,而中书已下褒诏。御史中丞滕甫言:『战守,大事也,安危所寄。今中书欲战,枢密欲守,何以令天下?愿敕大臣:凡战守除帅,议同而后下。』上善之。
  熙宁三年五月壬子,置审官西院。上尝语及西院事,安石曰:『止是五代分置。』曾公亮曰:『欲分宰相权尔。』上曰:『前代乱,岂缘不分枢密院乎?』(详见《审官西院》)
  五年七月,前处州缙云县尉、编修三司敕并诸州敕并诸司库务岁计及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疏曰:『臣闻能自得师者王。古圣人未尝无师,孟子称尧所以待舜之礼,可谓至矣。以齿则尧长,以爵则舜贱,以德则舜固无以加于尧者,而尧尚尊礼之如此。今区区之末礼,于安石尚如有惜,不明示于天下,皆臣之所未谕。夫宰相代天理物,无所不统,未闻特设事局补除官吏,而宰相不预者也,今之枢密是已。臣愚以为当废去枢府,并归中书。除补武臣,悉出宰相。军旅之事,各责其师。合文武于一道,归将相于一职,复兵农于一司,此尧舜之举也。今王安石居宰辅之重,朝廷有所建置于天下,特牵于枢府而不预,则臣恐陛下任安石者,盖不专矣。』疏奏,上甚不悦。他日,谓安石曰:『逢原必轻俊。』安石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见所上书,欲并枢密院,废募兵。』安石曰:『人才难得,如逢原,亦且晓事,可试用也。』
  闰七月壬戌,执政同进呈河东保甲事,枢密院但欲为义勇强壮,不别名保甲。上从王安石议。文彦博请令王安石就中书一面施行。上曰:『此大事,须共议乃可。』(详见《保甲》)
十一月丁卯,贬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为光禄寺丞、监荆南税。先是,商英言博州官吏失入赃不满军贼二人死罪。枢密院检详官刘奉世党庇亲戚,令法官引用赃满五贯绞刑断例,称博州官吏不见断例,失奏裁,止从杖罪取勘;又院吏任远恣横私徇凡十二事,而枢密院党庇不案治。枢密使、副文彦傅、吴充、蔡挺因此不入院,遣吏送印于中书,中书不受。上闻之,遣使促彦博等入院。彦博等言:『台官言臣等党庇吏人,与之相知漏泄。乞以其章付有司明辨黑白,然后正臣等违命之罪。』商英又言:『乞以臣所言博州失入刑名下有司定夺,并以任远事送开封府根治。若臣不当,甘伏斧钺。』于是王安石曰:『密院方治御史李则事,商英乃随攻博州事以报之。李则事御史所治,诚不当不自咎,更挟忿攻人,岂所谓怀忠良以事君者?』故有是命。先是,台勘劫盗李则死罪失出,奉世驳之。诏纠察刑狱司劾治。商英遂上章历诋执政,言:『此出大臣私忿。愿陛下收还主柄,自持威福,使台谏为陛下耳目,无使为近臣胁迁。』上为停诏狱,商英坐是与安石忤。及言博州事,彦博又疑商英阴附中书,故不能平。商英既坐出,上谓安石曰:『御史言事不实亦常事。彦博等别有意,乃以为御史欲并枢密院归中书,不知御史初无此议论也。』安石曰:『中书欲并密院果何利?若谓臣与彦博等多异论故并密院,臣故与彦博合议政事,姑以利害言之,何苦欲并密院乎?』

礼仪院废置
  天圣元年四月辛丑,罢礼仪院,从枢密副使张士逊等所请也。以知礼仪院翰林学士晏殊、龙图阁直学士冯元为判太常礼院,同判太常礼院官为同知院。判太常礼院,典礼所出。大中祥符中又增置礼仪院,以辅臣领其事,于是始罢。
  礼仪院占公人二十二人,岁费钱千七百余贯,非泛行礼,支给在外日逐行遣,祗应不多。详定仪制久来属太常寺及礼院管勾,今请停罢,所有承受、宣敕、行遗公案诸般文字,并付本院。
  明道元年五月庚辰,诏太常礼院日轮知院一员在院点检典礼公事。初,同知太常礼院薛绅言:『汉、魏以来,每朝廷大政,必下礼官、博士定议。《唐六典》:太常置博士四人。今知礼院官,盖古博士之任也。国朝同知院四员,日使直本院。其后或别领职事,因循废置。请如故事,轮一员在院。』乃下两制议,而翰林学士冯元等言:『咸平元年正月,敕太常礼院同判院官四员:张复、杨嵎专领祠祭,而宋绶、晏殊常在礼仪院祗应文字。后移三馆于右掖门西,与礼仪院相接,而同判院官皆带馆职,因而更不赴。今既废礼仪院,又三馆移入禁中,请如绅所奏施行。』绅,映子也。
  咸平、祥符二敕,《会要》有之,《实录》并不载,今附见此,不别书。
康定元年五月乙丑,以判太常寺、翰林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李仲容兼礼仪事,判太常礼院知制诰吴育、天章阁待制宋祁并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先是,谢绛判礼院,建言:『太常寺本礼乐之司,今寺事皆本院行之,于体非便。请改判院为判寺兼礼仪事。其同知院,凡寺先申判寺,然后施行。其关报及奏请检状,即与判事同签。』于是始从绛言也。

玉清昭应宫灾
  天圣七年六月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宫凡二千六百一十楹,独长生崇寿殿存焉。翌日,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有一二小殿存尔。』枢密副使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太后诘其故,雍曰:『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默然。太庙斋郎苏舜钦诣登闻鼓院上疏曰:『烈士不避斧钺而进谏,明君不讳过失而纳忠,是以怀策者必吐上前,蓄冤者无至腹诽。然言之难不如容之难,容之难不如行之难。有言之必容之,有容之必行之,则三代之主也,幸陛下留听焉。臣观今岁,自春徂夏,霖雨阴晦,未尝小霁,农田被灾者几于十九。臣以为任用失人,政令多遗,赏罚弗中之所召也。天之降灾,欲悟陛下。而大臣归咎于狱之滥,陛下听之,故肆赦天下。以为禳救如此,则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断决滞讼以平水旱,不闻用赦。故赦下之后,阴霾及今。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则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官,雹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己,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察辅弼及左右无裨国体者罢之,穷弄威权者去之。念政刑之失,收刍荛之论,庶几可以变灾为祜。浃日之间,未闻为此,而将计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聚首横议,咸谓非宜。皆曰:章圣皇帝勤俭十余年,天下富庶,帑府流衍,乃作斯宫。及其毕工,海内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数遭水旱,虽政赋咸人而百姓困乏,若大兴土木,则费用不知纪极,则力耗于内,百姓劳于下,内耗下劳,何以为国?况天灾未已,违之是欲竞天,无省己之意。逆天不祥,安己难任,欲求厚贶,其可得乎?今为陛下计,莫若采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给,而征税宽减,则可以谢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贤君见变,修道以除凶;乱君无象,天不谴告。今幸天见之变,是陛下修己之日,岂可忽哉?昔前汉宣帝之三年,茂陵白鹤观灾,诏曰:「乃者火灾降于孝武园馆,朕战栗恐惧。不烛变异,罪在朕躬,群有司又不肯极言朕过,以至于斯,将何寤焉?」夫茂陵不及上都,白鹤馆大不及此宫。彼尚降诏四方,以求己过。是知古之帝王忧危念治汲汲如此。臣又按《五行志》,贤佞分别,官人有序,率由旧章。礼重功勋,则火得其性。若信道不笃,或耀虚伪,谗夫昌,邪胜正,则火失其性,自上而降。及滥灾妄起,烧宗庙,燔宫室,虽兴师徒而不能救,故鲁成公三年新宫灾,刘向谓成公信三桓子孙之谗、逐父臣之应;襄公九年春宋火,刘向谓宋公听谗、逐其大夫华弱奔鲁之应也。今宫灾,岂亦有是乎?愿陛下恭默内省而追革之,罢再造之劳,述前世之法,天下幸甚!』舜钦时年二十一岁,易简之孙,耆之子也。
  舜钦上疏,正史不栽其月,集亦不载月,今附见。
  甲寅,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王曾以使领不严,累表待罪。乃罢相,出知兖州,寻改青州。
七月癸亥,以玉清昭应宫灾,遣使奏告诸陵。乙丑,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中书舍人、同修国史宋绶落学士。绶领玉清昭应宫判官,而宫灾,故责之。内侍为都监、承旨,停、降、赎铜有差。道士杖脊者四人,决杖者五人。知宫李知损仍编管陈州。御史台鞠火起,得知损尝与其徒茹荤聚饮宫中故也。初,太后怒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僖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高庙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高庙不当居陵旁,故灾。魏崇华殿灾,高堂隆以台榭宫室为戒,宜罢之勿治。文帝不听,明年复灾。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宜除其地,罢诸祷祠,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灾,不当置狱穷治。』监察御史张协言:『若反以罪人,恐重贻天怒。』言者既众,上及太后皆感悟,遂薄守卫者罪。议者尚疑将复修宫,讽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臣知朝廷必不为此,其如疑天下何?愿明告四方,使户知之。』己巳,诏以不复修宫之意谕天下。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

大内灾
明道元年八月壬戌夜,大内火,延燔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崇徽、天和、承明、延庆八殿,上与皇太后避火于苑中。癸亥,移御延福宫。甲子,放朝,近臣诣宫门问起居[5]。
  以宰相吕夷简为修葺大内使,杨崇勋副之,殿前副都指挥使夏守赟都大管勾修葺,入内押班江德明、右班副都知阎文德管勾。令京东西、淮南、江东、河北路并发工匠赴京师。乙丑,诏群臣直言阙失。又诏只日权御崇政殿视朝,百官并入拱宸门。先是,百官晨朝而宫门不开,辅臣请对。帝御拱宸门,追班百官拜楼下,宰相吕夷简独不拜。使问其故,曰:『宫廷有变,群臣愿一望清光。』帝举帘见之,夷简乃拜。丁卯,大赦。诏营造其宫殿庭宇[6],宜约祖宗旧制,更从减省。时宦者置狱治火事,得缝人火斗,已证伏,下开封府使具狱,权知府事程琳辨其不然,乃命工图火所经处,且言:『后宫人多,所居隘。其烟灶近壁,岁久燥而焚。此殆天意,不可以罪人。』监察御史蒋堂亦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陛下宜修德应变,今乃欲归咎宫人。且宫人赴狱,何求不可?而遂赐之死,是重天谴也。』帝为宽其狱,卒无坐死者。是月,殿中丞滕宗谅、秘书丞刘越准诏上封事。宗谅言:『夫攻玉必以石,濯锦必以鱼。物有至贱能成至贵者,人亦有之,故颍考叔舍肉以启郑庄公之孝,少孺子挟弹而罢吴王之兵。臣之区区,窃慕于此。伏见掖庭遗烬,延炽宫闱,虽沿人事,实系天时。诏书亟下,引咎涤瑕,中外莫不感动。然而诏狱未释,鞠讯尚严,恐违上天垂戒之意,累两宫好生之德。且妇人柔弱,箠楚之下,何求不获?万一怀冤,足累和气。祥符中宫夜火,先皇帝尽索其类,属之有司,明寘以法,欲申戒于后人。若患可防而刑可止,岂复有今日之虞哉?况变警之来,近在禁掖。诚愿修德以御之,思患以防之。凡逮系者,特从原免,庶几咎灾可消,而福祥来格也。』又言:『国家以火德王天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请太后还政。而越言尤鲠直,皆不报。宗谅,湖南人;越,大名人也。
  九月庚午,以景福殿使、雅州防御使、入内都知韩守英为都知,仍月增俸五万。宫苑使、忠州防御使、入内都知蓝继宗为昭宣使,西京作坊使、文州刺史、入内押班江德明为如京使,入内副都知、礼宾使、入内押班卢守勋领昌州刺史。又自上御药而下至内品,凡迁擢十五人,并以宫庭火,录卫乘舆之劳也。火始作,小黄门王守规独先觉,自寝殿至后苑门皆击去其锁,亟奉帝及太后至延福宫,回视所经处已成煨烬。及执政俟起居,帝曰:『非王守规引朕至此,几与卿等不相见!』乃以守规为入内殿头。守规,成勋幼子也[7]。庚寅,重作宝册,命参知政事陈尧佐书『皇帝受命册宝』,参知政事薛奎书尊号册宝,宰相张士逊书上为皇太子册宝,参知政事晏殊书皇太后尊号册宝,以旧册宝为宫火所焚也。既而有司言:『重造册宝,其沿宝法物,凡用黄金一千七百两。』诏易以银而金涂之。丙申,诏以皇太后及上阁中金银器物量留供须外,尽付左藏库,易缗钱二十万助修大内。戊戌,赐修大内役卒缗钱。
  十月甲辰,改崇德殿曰紫宸,长春殿曰垂拱,滋福殿曰皇仪,会庆殿曰集英,承明殿曰端明,延庆殿曰福宁,崇徽殿曰宝慈,天和殿曰观文。大宁门曰宣祐,宣和门曰迎阳,
  左右勤政门曰左右嘉福。己酉,再赐修内役卒缗钱。
十月甲戌,上以修大内成,恭谢天地于天安殿,遂谒太庙,大赦改元,优赏诸军,百官皆进官一等。是日,还自延福宫。己卯,冬至。百官贺太后于文德殿,上御天安殿受朝。戊子,如京使、文州刺史、入内副都知江德明为文思使、普州团练使,左藏库副使、右班都知阎文德为洛苑使、开州刺史,并录管勾修内之劳也。其余皆作承受事,迁擢者又十三人。

校勘记
[1]十一月 原本『一』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三补。
[2]真食 原本作『直食』,据《长编》卷一七三改。
[3]循用 原本『循』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七三补。
[4]是谓 原本『谓』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五七补。
[5]问起居 原本脱『问』字,据《长编》卷一一一补。
[6]诏营造其宫殿庭宇 原本作『□其宫殿庭宇』,《长编》卷一一一作『诏营造殿宇』,兹为补改。
[7]成勋 《长编》卷一一一作『承勋』。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三
仁宗皇帝

追尊庄懿太后
  明道元年二月丁卯,以真宗顺容李氏为宸妃。是日,宸妃薨。宸妃始生帝(见《庄献垂帘》),皇太后即以为己子,使皇太妃保视之。帝即位踰十年,宸妃默处先朝嫔御中,未尝自异。人畏太后,亦无敢言。终太后世,帝不自知宸妃所出也。疾革,乃进位,遽薨,年四十六。二宫发哀成服苑中,赠妃曾祖应己及祖金华主簿延嗣为光禄少卿,父左班殿直仁德为崇州防御使,母董氏为高平郡太君。始,宫中未治丧。宰相吕夷简朝奏事,因曰:『闻有宫嫔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预宫中事耶?』引帝偕起。有顷,独出曰:『卿何间我母子也?』夷简曰:『太后他日不欲全刘氏乎?』太后意稍解。有司希太后旨,言岁时未利。夷简黜其说,请发哀成服,备宫仗葬之。时有诏欲凿宫城垣以出丧,夷简遽求对。太后揣知其意,遣内侍罗崇勋问何事。夷简言:『凿垣非礼,丧宜自西华门出。』太后复遣崇勋谓夷简曰:『岂意卿亦如此也?』夷简曰:『臣位宰相,朝廷大事,理当廷争。太后不许,臣终不退。』崇勋三反,太后犹不许。夷简正色谓崇勋曰:『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崇勋惧,驰告太后,乃许之。
  凿垣事,据魏泰《东轩记事》。宸妃以二月二十六日薨,辍视朝三日。三月初一日发哀成服,初四日赠三代,十四日葬,又辍朝,今并书之。宸妃之号,前此所未有,恐是别创也,当考。
  三月。初,宸妃入宫,其弟用和才七岁,后不复相闻知。用和穷困,凿纸钱为业,居京师。妃既生子,太后使刘美及张怀德访妃亲属,得用和于民间,补三班奉职,累迁右侍禁、閤门祗侯。癸巳,特迁用和礼宾副使。
  二年三月庚寅,太后刘氏崩。
  四月,皇太后既崩,左右始以宸妃事闻者,上号恸累日不绝。壬寅,追尊宸妃为皇太后。甲辰,诏改葬于永定陵,大行皇太后五使并兼追尊皇太后园陵使,或言:『太后死非正命,丧不成礼。』上亦疑焉,因易梓宫。上遣李用和视之,则容貌如生,服饰严具。用和入告,上叹曰:『人言其可信哉?』乃于大行神御前焚香泣曰:『自今大孃孃平生分明矣!』
  既葬易梓宫,李用和视之,据《龙川别志》。邵伯温《见闻录》乃云亲视之,盖不然也。
  壬戌,上始御崇政殿,改命张士逊为山陵及园陵使。癸亥,追尊太后谥曰庄懿[1]。五月丁卯,判河南府、泰宁节度使、同平章事钱惟演请俟园陵毕,以庄献、庄懿皇太后并祔真宗之室。诏太常礼院详定以闻。礼官请于太庙外别立新庙,奉安二后神主,同殿异室,岁时荐享。用《太庙仪》别立庙名,自为乐曲,以崇世享。诏恭依。盖惟演既罢景灵宫使还河南,不自安,乃建此议,以希帝意。始,庄懿太后疾,东染院使张怀德、押医官杨可久等入侍。己巳,追怀德为嘉州都监,可久等皆坐黜罢。
  六月,礼宾使李用和未有宅,诏寓馆芳林园,固辞不敢处。丙午,以惠宁坊第赐之。
  九月甲戌,幸洪福院,易衰服,奠章懿太后梓宫[2]。丙子,又奠焉。壬午,章献明肃皇太后灵驾发引[3]。上顾辅臣曰:『朕欲亲行执绋,以申孝心。』乃引绋行哭,出皇仪殿门。礼官固请而止,遣奠正阳门外,遂诣洪福院,服素纱幞头、淡黄衫,从官常服黑带,奉引庄懿太后梓宫遣奠庭中,皆改衰服奉辞,随梓宫攀号不已。左右固请止,上泣曰:『劬劳之恩,终身何所报?』平步送至院西南隅,仗转乃还。乙酉,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兼侍讲、给事中冯元落翰林学士、知河阳,六宅使、昌州刺史、内侍押班卢守勤落押班,为永兴军钤辖,前上御药张怀德罚铜三十斤。先是,礼宾使李用和言:『发章懿皇太后故陵,有泉水沮洳。』以元暨守勤尝同获葬事,故责及之。怀德本择葬地前,坐张永信事已配广南,至是益徙远处。
  十月丁酉,祔葬章献明肃皇太后、章懿皇太后于永定陵。己酉,祔章献明肃皇太后、章懿皇太后主于奉慈庙。丙辰,赠章懿太后三代。戊午,奉安章懿太后神御于景灵宫广孝殿。
  壬戌,幸景灵宫,酌献太后神御。
景祐元年二月庚子,诏章懿太后忌前、后禁乐各三日,不视事各二日。

反庄献太后之政
  明道二年三月甲午,皇太后刘氏崩。四月戊申,始听政于崇政殿西厢。庚戌,以流人林献可为三班奉职。明道初,献可抗言请皇太后还政,太后怒,窜于岭南。至是特录之。
《实录》云:献可以天圣中上言。按:张存疏则当在明道元年。又按:苏舜钦《林书生》诗乃元年五月间也。今附苏舜钦诗于此,盖转对中张存疏下所注,云:『张存上疏不得其时。』按:苏舜钦作《林书生》诗云:『生得罪未十旬,宫中火。』则生奏封事盖五月矣。存上疏必相继,今附见。林献可本末,史失不载,今取舜钦诗附见,更考详。诗曰:『狂说圣所择,愚谋帝不罪。况乎言又文,黑白明利害。前日林书生,自谓胸臆大。潜心遮世病,策成谓可卖。投颡触谏函,献言何耿介。云昨见星凶,上帝下警戒。意若曰胸椓,出处恣蜂虿。安坐弄神器,开门纳珍贿。宗友若系囚,亲亲礼日杀。大臣尸其柄,咋舌希宠拜。速速代虎丛,无使自沈瘵。陛下幸察之,听臣斯不坏。如睹贱臣言,不瞬防祸败。一封朝飞入,群目已睚眦。力夫暮塞门,缚急不容待。十手捽其胡,如负杀人债。幽诸死牢中,系灼如龟蔡。亦既下风指,黔面播诸海。长途万余里,一钱不得带。必令朝夕间,渴饥死于械。从前有口者,缩脰气如韝。独夫已驱除,阳共吹糠稗。奈何上帝明,飞恶不可盖。倏忽未十旬,炎官下其怪。乙夜紫禁中,一燎不容介。天王下床走,仓卒畏挂碍。速延旧寝廷,顿失若空寨。明朝黄纸出,大赦遍中外。嗟乎林书生,性命不可再。翻令凶恶人,囚累受恩贷。』按:《天文》:是年三月癸巳,星出中台,贯河北,入东井没,别有声烛地。食顷又有星出天市垣中,人侧东流入浊。四月乙巳,星出贯索,大如杯,没于钓星侧,光照地。又六月六日乙巳,客星出东北方,近浊。木星、太微有芒。彗至丁巳,凡十三日而没。不知舜钦诗所指凶星者是何也?
  壬子,诏:『内外无得进献以求恩泽,及缘亲戚通章表。若传宣,有司实封覆奏。内降官,辅臣审取处分。罢创修寺观,毋进乾元节香合及山仪。』帝始亲览庶政,裁抑侥幸,中外大悦。癸丑,召知应天府龙图阁学士刑部侍郎宋绶(知应天事见《垂帘》)、通判陈州太常博士秘阁校理范仲淹赴阙(通判河南事见《垂帘》)。罢上御药并上御药供奉(事见《宦寺权宠》)。己未,宰臣吕夷简判澶州,枢密使张耆判陈州。枢密副使夏竦知颍州,参知政事陈尧佐知永兴军,枢密副使范雍知陕州,枢密副使赵稹知河中府,参知政事晏殊知亳州,皆太后所任用也(吕夷简罢相事,见《废皇后郭氏》)。步军副都指挥使、福州观察使王德用为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始太后临朝,有求内降补军吏者。德用曰:『补吏,军政也,敢挟此以干军政?不可与。』太后固欲与之,卒不奉诏,乃止。兴国寺东火近张耆宅,耆乞兵防护,德用不遣。太后崩,有司请卫士坐甲,德用曰:『故事,无为太后丧坐甲者。』又不奉诏。上阅太后阁中,得德用前奏军使事,奇之,以为可大用,故擢任枢密。德用谢曰:『臣武人,幸得以驱驰自效,赖陛下威灵,待罪行间足矣。且臣不学,不足以当大任。』帝遣使者趋入院。降龙图阁直学士、工部侍郎马季良为濠州防御使,赴本州。始,太后疾加剧,侍御史孙祖德请还政。已而疾少间,祖德大恐。及太后崩,诸尝言还政者多进用。庚申,擢祖德为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知谏院,降殿中丞、知吉州方仲弓为太子中舍、监丰国监。仲弓尝请如唐武后故事立七庙,太后读其奏,怒曰:『不作此负祖宗事!』裂而掷之,犹用是得知吉州。上以累更赦宥,止薄责焉。真定府定州路都监罗崇勋,主仲弓者也,亦降为鄂州都监。其后复降仲弓为河州别驾,崇勋为太子右监门率府率、永州安置。
  七月辛巳,供备库副使杨安节、东染院使张怀德并除名,配隶广南。伎术人张永信杖脊,敕配沙门岛,娄文恭敕配儋州。又降内侍高品陈恩忠为西京高品、上清道士韩文成配广南。初,庄献临朝,永信、文恭挟妖妄,因安节、怀德伪为祷祠,以规取金帛。文成亦因刘美家婢及思忠请托禁中。至是有司发其奸状,故皆坐之。
  八月丙申,以太常丞刘沆直集贤院。沆前同判舒州,章献太后遣内侍张怀信修山谷寺资圣浮屠,怀信挟诏命,督役严急,州将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罢怀信归。赠工部员外郎曹修古为右谏议大夫。修古鲠直有风节,当章献时,权幸用事,人人顾望畏忌,而修古遭事出言,无所回挠。初贬同判抗州,未行,改知兴化军,卒于官。帝思修古忠,故优赠之,仍赐其家钱二十万。修古无子,录其婿刘勋为试将作监主簿。
  十月辛亥,司封员外郎、秘阁校理吴遵路为开封府推官。始,庄献太后称制,下莫敢言得失。遵路条奏十余事,语皆切直。忤太后意,出知崇州。庚申,诏自今每日御前殿视事,其休务并假日并如旧制。上即位之初,尚循真宗晚年故事,惟只日御殿故也。
景祐元年正月壬申,以太常博士滕宗谅为左正言。宗谅,先与刘越同上庄献太后疏请归政者也。

庄惠嗣尊号
  自入宫至称太后(详见《庄献垂帘》)。景祐元年八月,尚、杨二美人有宠,杨太后亟以为言,卒去之。初,蔡齐力争削遗诏中太后参决军国大事之语,吕夷简叹曰:『蔡中丞不知,吾岂乐为此哉?上方年少,恐禁中事莫有主张者耳。』及二美人争宠恣横,卒赖太后排遣之。或谓夷简意实在此,然议者以为:人主既壮而母后听政,自非国家令典。虽或能整齐禁中,而垂帘之后,外戚用事,亦何所不至?齐之力争,不为失也。
  逐二美人据《记闻》,吕夷简谕蔡齐据《龙川别志》。
  太后纳陈氏女许立为后(见《立皇后曹氏》)。九月壬子,诏名皇太后所居殿曰保庆宫,自今并以保庆皇太后为称。
  二年三月壬子,加赠保庆皇太后三代[4]。
  十二月戊午,赠保庆皇太后三代。
  三年七月己卯,新作延宁观。观本王中正旧第,保庆太后出奁中物,市其地而建之。癸卯,泗州新作普济院成,诏给田十顷,保庆太后施钱所建也。
  十一月戊寅,保庆皇太后崩。始,上在乳保,庄献使后护视上起居饮食,后必与之俱,所以拥佑扶持,恩意勤备。性慈仁,谦谨寡过。帝尝召其侄永节、永德见禁中,欲授诸司副使,后辞曰:『小儿岂胜大恩?傥小官可也。』乃命并力左、右侍禁。庄献崩,后嗣享尊号,上奉笺称臣,后固辞之。又岁奉缗钱二万助汤沐,后又辞曰:『此皆出民力,愿留以瞻军。』上从之。上未有嗣,后从容劝上选宗子养宫中,由是英宗自宫邸,未龆龀养后所。后无疾而终,殡于皇仪殿。知枢密院事王随为园陵监护使。礼官请为后服缌麻,帝改用唐武宗服义安王太后故事[5],加服小功,以五日易月而除,不视前后殿朝凡八日,不朝前殿四日。御素纱巾幞、浅黄袍、黑革带,俟虞主祔奉慈庙,始复常服。内出缗钱十万佐园陵费。上谥曰庄惠,祝、册文并称『孝子嗣皇帝』。壬辰,礼院言:『奉慈庙堂六间,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室各两间。殿之东西夹室旧藏尊号册宝,今请册宝止藏于本室,而分二间以奉安保庆太后神主。』从之。
  四年二月己酉,祔葬庄惠皇太后于永安陵之西北隅。己未,祔庄惠太后神主于奉慈庙。
二月丙申,内出庄惠太后阁金千余两,市庄园邸舍,以给万寿观。时于万寿观建广爱殿,奉安庄惠御容故也。

废皇后郭氏 范仲淹孔道辅等谏附
  天圣二年九月庚子,皇太后手诏赐中书门下,以故中书令郭崇孙女为皇后。诏辅臣曰:『自古外戚之家,鲜能以富贵自保,故兹选于衰旧之门,庶免他日或挠圣政也。』十一月己丑,立皇后郭氏。
  三年正月丁亥,加赠皇后曾祖中书令郭崇为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祖守璘及父允恭并为节度使,母、祖母、曾祖母国太夫人。
  四年四月。天圣初,骁卫上将军张美曾孙女与郭后同入宫。上属意之,特选为后。而太后固立郭后,于是以张氏为才人。
  六年九月癸丑,以才人张氏为美人。时张氏已被疾,后五日卒。
  明道二年三月,皇太后刘氏崩。
  四月己未,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吕夷简罢为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澶州。帝始亲政,夷简手疏陈八事,曰正朝纲、塞邪径、禁贿赂、辨佞壬、绝女竭【杰按:竭,谒之误。】、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其劝帝语甚切。帝与夷简谋,以张耆、夏竦等皆太后所任用,悉罢之。退告郭皇后,后曰:『夷简独不附太后耶?但多机巧,善应变耳!』由是并罢夷简。及宣制,夷简方押班,闻唱其名,大骇,不知其故。而夷简素厚内侍副都知阎文应,因使为中词,久乃知事由皇后云。
  十月戊午,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陈州吕夷简为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
  十一月乙丑,追册美人张氏为皇后,上雅意所属故也。仍命内园使岑守素即故茔为陵阙,而不立庙。
  十二月。初,郭皇后之立非上意,浸见疏。而后挟章献势,颇骄后宫,为章献所禁遏,希得进。及章献崩,上稍自纵,宫人尚氏、杨氏骤有宠。后性妬,屡与忿争。尚氏尝于上前出不逊语侵后,后不胜忿,起批其颊,上亦起救之,后误批上颈[6]。上大怒,有废后意。内侍副都知阎文应白上出爪痕示执政、近臣与谋之。吕夷简以前罢相故怨后,而范讽方与夷简相结,讽乘间言:『后立九年无子,当废。』夷简赞其言。上意未决。外人籍籍,颇有闻者。右司谏范仲淹因对,极谏其不可,且曰:『宜早息此议,不可使闻于外也。』居久之,乃定议废后,夷简先勅有司毋得受台谏章疏。乙卯,诏称皇后以无子,愿入道,特封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7],别居长宁宫。台谏官章疏果不得入。仲淹即与权御史中丞孔道辅率知谏院孙祖德、侍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殿中侍御史段少连、左正言宋郊、右正言刘涣诣垂拱殿门,伏奏皇后不当废,愿对以尽其言。扈殿门者阖扉,不得通。道辅抚铜环大呼曰:『皇后被废,奈何不听台谏入言?』寻有诏宰相召台谏,谕以皇后当废状。道辅等悉诣中书,语夷简曰:『人臣之于帝后,犹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谏止,奈何顺父出母乎?』众哗然,争致其说。夷简曰:『废后自有故事。』道辅及仲淹曰:『公不过引汉光武劝上耳,是乃光武失德,何足法也?自余废后,皆前世昏君所为。上躬尧舜之资,而公顾劝之效昏君所为,可乎?』夷简不能答,拱立曰:『诸君更自见上力陈之。』道辅、仲淹退,将以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争[8],而夷简即奏台谏伏阁请对非太平美事,乃议道辅等罪。丙辰旦,道辅等始至待漏院,诏道辅出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德等各罚铜二十斤。故事,罢中丞必有告辞。至是,直以勅除。道辅比还家,勅随至,又遣使押道辅及仲淹亟出城,仍诏谏官御史自今并须密具章疏,毋得相率请对,骇重中外。绛,平阴人也。偕奏乞与道辅、仲淹俱贬,劝及少连再上疏,皆不报。少连疏曰:『臣初闻非时召两府大臣议皇后入道,一日之内,都下喧然,以为母仪天下,固无入道之理。翌日又闻两府列状,乞降后为净妃。臣与孔道辅、范仲淹等恐诏命一行,难于追复,是以群臣诣殿阁上疏。而执政进说,使臣等不获面对,令就中书商量。宰相虽知其误,然犹责臣等翻复率易,故道辅、仲淹斥守外郡,臣等例皆蒙罚。陛下亲政以来,进用直臣,辟言路,天下无不欢忻。一旦以谏官、御史伏阁遽行黜责,中外皆以为非陛下意,盖执政大臣假天威以出道辅、仲淹,而绝来者之说也。窃睹《戒论》,自今有章,宜如故事密上,毋得群诣殿门请对。且伏阁上疏,岂非故事?今遽绝之,则国家复有大事,谁敢旅进而言者?昔唐阳城王仲舒伏阁雪陆贽、崔元亮叩殿陛理宋申锡,前史以为美。今陛下未忍废皇后,而两府列状议降为妃,谏官、御史安敢默默?陛下深维:道辅等所言,为阿党乎?为忠亮乎?』又上疏曰:『高明粹清,凝德无累,天之道也。然氛祲蔽翳,晦明偶差,乃阴阳之沴耳。象天德者,君之体也。治阴阳者,臣之职也。陛下秉一德,临万方,有生之类,莫不浸涵德泽。而氛祲蔽翳,偶差晦明,以累圣德者,由大臣怀禄而不谏,小臣畏罪而不言。臣独何人,敢贡狂瞽?窃痛陛下履仁圣之具美,乏骨鲠之良辅,因成不忍之忿,又稽不远之复,臣是以沥肝瞻,披情素,为陛下廓清氛祲蔽翳之类。《易》曰:「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诗》曰:「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若然,则君天下修化本者,莫不自内而刑外也。昨者二府大臣晚出民间,喧传中宫被谴入道,又传降为妃而离宫廷矣。臣与道辅等皆在言职,以谓皇后母仪万方,非有大过而动摇,则风教凌迟,况闻入道降妃之议出自臣下?且后妃有罪,出则告宗庙,废则为庶人,安有不示之于天下、不告之于祖宗,而阴行臣下之议乎?且皇后以小过降为妃,则臣下之妇有小过者,亦当降为妾矣。比抗章请对,不蒙赐召,岂非奸邪小人离间陛下耶?臣等前诣中书时,执政之臣谓后有妬忌之行,始议入道,终降为妃。兼云有上封者虑后不利于圣躬,故筑高垣,置在别馆。臣言备言中外之议以为未可,宜速降明诏,复中宫位号,以安民心。翌日诏出,乃云:「中宫有过,掖廷具知。特示含容,未行废黜。置之别馆,俾自省循。供给之间,一切如故。』臣未审黜置别馆为后为妃?诏书不言,安所取信?况皇后事陛下一纪有余,而辅臣仓卒以降黜之议惑于宸听,缙绅循默,无敢为陛下言者。臣所谓氛祲蔽翳以累圣德,盖臣职有旷耳。夫中宫动摇,有大不可者二:内外文臣以至戚里皆萌觊觎之心,或进女口以希选纳,或巧事宠爱以结内援,则使陛下惑女色而乱纪纲。纪纲之乱,变故以生,社稷可得安乎?《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斯大不可者一也。陛下举事为万世法,苟因掖庭争宠而遂废后,何以书策示子孙?况祖宗以来,未尝有废后之事。《诗》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斯大下【杰按:下为衍文。】不可者二也。臣窃恐奸佞之人引汉武幽陈皇后故事以陷惑陛下。且汉武骄奢淫纵之主,固不足踵其行事。而为人臣者,思致君如尧舜,岂致君如汉武哉?今皇后置别馆,必恐惧修省,陛下仁恕之德施于天下,而独不加于中宫乎?愿诏复中宫位号,杜绝谗间,待之如初。天地以正,阴阳以和,人神共懼,岂不美哉?苟为邪臣所蔽,不加省察,臣恐高宗王后之枉必见于他日,宫闱不正之乱未测于将来。惟圣神虑焉。』讫不报。
  正史、《实录》并云范讽权御史之丞。按:废后时,讽罢中丞两月矣。当云权三司使。又恐讽前有此议。今没其官而不书,庶不相牴牾。《郭劝传》云:『郭后废,议纳陈氏。劝进谏曰:「正家以御天下,自后妃始。郭氏非有大故不当废,陈氏无世阀,不可俪宸极。」疏入,后已废,而陈氏议遂寝。』按:议纳陈氏在明年秋,不与废郭后同时,今不取也。
  将作监丞富弼上疏曰:『郭皇后自居中宫,不闻有过。陛下忽然废斥,物议腾涌。自太祖、太宗、真宗三后抚国凡七十年,未尝有此。陛下为人子孙,不能守祖宗之训,而遂有废后之事,治家而尚不以道,奈天下何?范仲淹为谏官,所极陈者,乃其职也,陛下何故罪之?假使所谏不当,犹须含忍,以招谏诤,况仲淹所谏,大惬亿万人之心。陛下纵私忿,不顾亿万人之议,取笑四方,臣甚为陛下不取也。昔庄献临朝,陛下受制,事体太弱,而庄献不敢行武后故事,盖赖一二忠臣救护之,使庄献不得纵其欲。陛下可以保其位,实忠臣之力也。今陛下始获暂安,遂忌旧日忠臣,罗织其罪而谴逐之。陛下以万乘之尊,设废一妇人甚为小事,然所损之体则极大也。夫废后谓之家事而不听外臣者,此乃唐奸臣许敬宗、李世勣谄佞之辞,陛下何足取法?陛下必欲废后,但可不纳所谏,何必加责,以重己过?今匹庶之家或出妻,必告父母,父母许,然后敢出之。陛下贵为天子,庄献、庄懿山陵始毕,坟土未干,便以色欲之心废黜后氏而不告宗庙,是不敬父母也。今陛下举一事而获二过于天下,废无过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实痛惜之。庄献太后临朝,以刘从德死恩典太重,台谏曹修古等四人连名上章极谏,庄献大怒,陛下不得已,遂贬此四人,然心甚惜其去。庄献才往,陛下立行召命,优与恩奖,复处宪署。修古虽死,厚加赠典。如此者,盖陛下怜其忠耿,不避祸难耳。今仲淹所谏,又甚于修古等所陈。修古等追用而仲淹黜弃,陛下何所见前后之异也?况仲淹以忠直不挠,庄献时论冬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自擢用之。既居谏列,或闻累曾宣谕,使小大之事必谏无隐,是陛下欲闻过失,虽古先哲王,亦无以过此。今仲淹闻过遂谏,上副宣谕之意,而反及于祸,是陛下诱而陷之。不知自今后何以使臣?虽日加宣谕,谏臣以仲淹为戒,必不信矣。谏臣不谏,大非朝廷之福。今百执所为皆一司一局,虽常常者,皆能干之,是易为也。如仲淹者,乃为臣之难能者也。今干一司一局者,皆坐取迁陟,立居显要,而仲淹不惜性命为陛下论事,而远徒外郡,臣恐百辟化之,皆务为易者而不为难者。陛下一旦有难为之事,不知何人为陛下为之?居谏官者,务要讦直,乃号称职,依违者为旷职。今循默者居显要,而讦直者尚居散地。苟如是,不若废谏官。如不欲废,即循默者可去,讦直者可用。请陛下急图之。今天下凶歉,盗贼如麻,国用空虚,人心惶扰。奸臣观此,已有窥觊之心。陛下当兢兢惕惕,宵衣旰食,日与臣僚讲论安天下之计犹恐不及,而乃自作弗靖,废嫡后,逐谏臣,使此丑声闻于四方,知陛下不纳谏臣,朝政不举,则奸雄益喜,以为内外皆乱,事势相符,必可集事。臣一念至此,心寒骨颤。此已然之兆,固非臣之臆说也。望陛下审思之,明察之。废后已行,虽未能悔过,臣愿陛下急且追还仲淹,复其谏职,减二过之一,庶乎谏路不绝,纪纲复振,使奸雄不能窥陛下浅深,社稷之庆也。臣昨免父丧赴阙,途中闻此。今至京师,未及陛见,乃忘不出位之责而昧死有闻于陛下者,臣实不惜一仲淹,盖惜陛下所举错耳。』疏入,不报。
  景祐元年八月壬申,诏净妃郭氏出居于外。
  十月癸酉,以净妃玉京冲妙仙师清悟为金庭教主、冲净元师,美人杨氏听入道,赐名宗妙,并居安和院。仍改赐院名曰瑶华宫。
  二年八月己卯,右谏议大夫、知兖州孔道辅为龙图阁直学士。时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上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遂以命道辅,议者因知前日之斥果非上意也。
  十一月戊子,金庭教主冲净元师郭氏薨。后之获罪也,上直以一时之忿,且为阎文应等所谗,故废之。既而悔之。后居瑶华宫,上累遣使劳问,于是又为乐府词以赐后。后和答,语甚凄怆,文应大惧,会后小疾,文应与太医诊视,迁嘉庆院[9],数日,遽不起,中外疑文应进毒,然不得实。其时上致斋南郊,不即以闻,及闻,深悼之。诏以后礼葬。其兄中和、中庸并加迁擢。右正言、直集贤院王尧臣请推举【杰按:推举,应为推鞠。】左右侍医者,不报。
  十二月辛亥,昭宣使、恩州团练使、入内都都知阎文应领嘉州防御使,落都都知,为泰州钤辖,寻改郓州钤辖。其子入内供奉、管勾当御药院士良为内殿崇班,罢御药院。时谏官姚仲孙、高若讷劾文应:『方帝宿斋太庙,而文应叱医官,声闻行在。郭皇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应寘毒者,请并士良出之。』故有是命。文应专恣,事多矫旨付外,执政不敢违。天章阁侍制范仲淹将劾奏其罪,即不食,悉以家事属其长子曰:『吾不胜,必死之。』卒听仲淹,窜文应岭南,寻死于道。
  三年正月壬辰,追册故金庭教主冲净元师郭氏为皇后,命知制诰丁度、内侍押班蓝元用同护葬事。寻诏中书门下停其谥册祔庙。
  丁酉,葬于奉先资福院侧,卤簿、仪物并用孝章皇后故事。
嘉祐四年。上始欲于景灵宫建后影殿,礼官言其不可,遂寝。既而翰林侍读杨安国请赐谥册祔于后庙,刘敞等又言其不可,议遂格。

美人尚氏杨氏争宠
  明道二年十二月,美人尚氏、杨氏骤有宠。尚氏尝于上前出不逊语侵皇后郭氏,后不胜忿,起批其颊,误查上颈,后以是坐废。
  景祐元年四月丁酉,殿中侍御史庞籍为开封府判官,尚美人遣内侍称教旨,免工人市租。籍言:『祖宗以来,未有美人称教旨下府者。』帝为杖内侍,切责美人。诏有司自今宫中传命,毋得辄受。庚子,美人尚氏父继斌为右侍禁,从父继恩、继能并为右班殿直。
  按《实录》:明道元年五月乙未,以后宫尚氏父延福为国子助教。今尚氏父又名继斌,不知何故。本传亦云继斌,无所谓延福者,岂延福别一尚氏父耶?当考。
  八月壬申,诏净妃郭氏出居于外,美人尚氏为道士,居洞真宫,杨氏别宅安置。曩者母后临朝,臣僚戚属多进文曰入内,今悉遣还其家。长秋之位,不可久虚,当求德门,以正内治,郭后既废,尚、杨美人益有宠,每夕侍上寝,上体为之弊,或累日不进食。中外忧惧,皆归罪二美人。杨太后亟以为言,上未能去。入内都都知阎文应早暮侍上,言之不已。上不胜其烦,乃颔之。文应即命毡车载二美人出。二美人泣涕词说云云,不肯行。文应搏其颊,骂曰:『宫婢尚何言!』驱使登车。翌日,降是诏。初,蔡齐力争削遗诰中『太后参决军国大事』之语,吕夷简叹曰:『蔡中丞岂不知,吾岂乐为此哉?上方年少,恐禁中事莫有主张者耳。』及二美人争宠恣横,卒赖太后排遣之。或谓夷简意实在此,然议者以为人主既壮而母后听政,自非国家令典,虽或能整齐宫中,而垂帘之后,外戚用事,亦何所不至?齐之力争,不为失也。
  逐二美人,据《记闻》,吕夷简谕蔡齐,据《龙川别志》。
  甲戌,降六宅使从演为六宅副使,东八作副使从湜为内殿承制,仍绝朝谒。母莒国夫人和氏坐不能训导,自今毋得入内。右侍禁尚继斌、左班殿直尚继恩、继能并除名。从演尝以婢遗尚美人,从湜受美人所寄金,又为访求其母,故皆责之。丙子,编管继斌于郑州,继恩湖州,继能滁州。从湜、从演皆德芳孙也。逾年,乃复从湜、从演官,仍许朝谒。壬午,降皇城使、英州刺史王怀节为左骁骑上将军,坐令弟怀德妇待货私遗尚美人求管军。上以其父继忠尝陷契丹,不欲重贬之。戊申,诏入内内侍省以所估尚氏等位金帛二十余万赐三司给军费。
  十月癸酉,美人杨氏听入道,赐名宗妙,居安和院。
  皇祐二年七月丁亥,赠美人尚氏为充仪。是月,美人杨氏为婕妤。景祐初听入道,居瑶华宫,至是复位号。

立皇后曹氏
  景祐元年九月甲子,宰相吕夷简等上表请立皇后。尚、杨二美人之出宫也,帝令参知政事宋绶面作诏云:『当求德门,以正内治。』既而左右引寿州茶商陈氏女入宫,绶谏曰:『陛下乃欲以贱者正位宫中,不亦与前日诏语相戾乎?』后数日,枢密使王曾入对,又奏引纳陈氏为不可。上曰:『宋绶亦如此言。』宰相吕夷简、副枢密蔡齐相继论谏,兼侍御史知杂事杨偕、同知谏院郭劝复上疏,卒罢陈氏。或曰:陈氏父号陈子城。使者始因杨太后纳女宫中,太后尝许以为后矣。至掖廷将进御,勾当御药院阎士良闻之,遽见上。上方披百叶择日,士良曰:『陛下阅此何为?』上曰:『汝奚问?』士良曰:『臣闻陛下欲纳陈氏为后,信否?』上曰:『然。』士良曰:『陛下知子城使何官?』上曰:『不知也。』士良曰:『子城使,大臣家奴仆官名也。陛下若纳奴之女为后,岂不愧公卿大夫耶?』上遽命出之,士良,文应子也。
  甲辰,诏立皇后曹氏,赠尚书令、冀王彬之孙女也。郭后废,始聘后入宫。乙巳,命宰相李迪为册礼使,参知政事王随副之。宋绶撰册文,并书册宝。有司奏用冬至日行册礼,监察御史里行会稽孙沔言:『庄献三年之丧未除,请终制而后行。』秘书丞曲江余靖亦以为言,不报。
  王岩叟《元祐系年录》云:吕相白太后曰:『亦明闻仁宗罢陈子城亲事否?』太母曰:『仁皇圣明,御药阎安说得子细,其父士良当时正亲近。』一日,仁皇曰:『你可不贺我?』士良曰:『贺甚事?』曰:『贺我寻得皇后。』士良曰:『谁家?』曰:『陈子城家。』士良曰:『子城官职乃奴隶也,富民用钱买到。』仁皇遽曰:『几乎错了!』明日,以语吕夷简,夷简贺圣明。又言夷简先见,非也,却见仁皇说与圣明如此。余曰:『愿陛下体此意。』引相亦云然。太后问曰:『当时因甚去明肃服內纳后,大臣怎肯?神宗曾问,不知何故,如此,便是臣庶家也不肯。』吕相等皆不对。知枢密院先下余语,韩师朴曰:『适来事先令公,尝说及,今再欲上奏。』既复对,师朴奏:『适来圣问明肃服內纳后,先臣却曾说与王岩叟。』余曰:『臣尝闻韩琦说此事。』当吕夷简作宰相,范仲淹作谏官。仲淹语琦曰:『吕相又劝上做一件不是当抵事也,须共理会。』仲淹往见夷简,面责之。夷简曰:『固知非理,司谏却不知里面事。上春秋盛,妃嫔已杂进。不早立后无以制,非所以爱上。』仲淹无所复言。见韩琦,曰:『吕相幸自不是,被他有说,然没可奈何。』太后笑曰[10]:『元来却是恁地。』韩师朴又曰:『应是恐妃嫔中进起来作后。』太后[11]:『那门识甚事体[12]?』余曰:『须立后,则事体自然正。』按:立曹后时,范仲淹已责知睦州。结【杰按:结,应为责。】夷简者,必非仲淹也。岩叟误记。
  十月甲申,以选纳皇后,赐在京诸军班特支。
  十一月己丑,册皇后。戊申,赠皇后三代祖彬进封鲁王,父玘为太傅兼侍中。庚戊,封皇后祖母唐氏为延安郡太夫人。辛亥,东上閤门使、荣州刺史曹琮为卫州团练使。琮兄女为后。礼皆琮主办,于是奏曰:『陛下方以至公厉天下,臣既被后族,不宜冒恩泽,乱朝廷法。族人敢因缘请托,愿寘于理。』时论称之。寻出为环庆路部署、知邠州。
  十二月己未,步军都虞候、康州防御使、泾原路副都部署曹仪为耀州观察使,落管军。皇后既立,仪自乞罢军职。从之。
  二年十二月戊午,赠皇后三代,又进封延安郡夫人唐氏为舒国太夫人。
  庆历八年十月,王贽以卫氏之变动摇宫中(见《贵妃张氏宠幸》)。初,帝以闰月之望,欲为禁中再张灯,后力谏止。其后三日,卫士数人踰屋至寝殿。时后侍帝,夜半闻变,帝遽欲出,后闭阁,特遣宫人驰召都知王守忠等以兵入卫。贼至福宁殿下,斫宫人伤臂,声彻帝所。宦者何承用虑帝惊,始奏宫人欧小子。后叱之曰:『贼在殿下杀人,帝且欲出,敢妄言耶?』后知贼必纵火,乃遣宦者持水踵贼,贼果以烛焚帘,水随灭之。是夕所遣宦者,后亲剪其发以为识,谕之曰:『贼平加赏,以汝发为证。』故宦者争尽死力,贼即擒。仓卒处置,一出于后。后阁侍女有与黄衣卒乱者,事觉当诛,求哀于帝左右。帝欲赦之,后具衣冠见帝,固请诛之。帝曰:『痛杖之,足以惩矣。』后不可,曰:『如此,无以肃清禁庭矣!』帝命后坐,后立请几移两辰,帝乃许之,遂诛于东园。
  
校勘记
[1]谥 原本作『谧』,据《长编》卷一一二改。
[2]章懿 原本作『庄懿』,据《长编》卷一一三改。
[3]章献 原本作『庄献』,据《长编》卷一一三改。
[4]三代 《长编》卷一一六作『二代』。
[5]唐武宗 原本『宗』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九补。
[6]误批 原本『批』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三补。
[7]赐名 原本脱『赐』字,据《长编》卷一一三补。
[8]揖宰相 原本『揖』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三补。
[9]嘉庆院 原本『嘉庆』二为二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七补。
[10]太后 原本作『太母』,据《长编》卷一一五改。
[11]太后 原本作『太母』,据《长编》卷一一五改。
[12]那门 原本『那』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四
仁宗皇帝

宦寺专恣
  天圣四年二月戊申朔,置上御药供奉四人。御药院掌按验秘方,和剂药品以进御,及供奉禁中之用。至道三年始置,以入内供奉官三人掌之,或参用士人,于是别置上御药供奉,其品秩比内殿崇班,专用内侍,其后多至九人。
  三月辛巳,许上御药供奉蓝元用等封赠父、母、妻。元用,继宗养子也。
  九月,监察御史曹修古尝偕三院御史十二人晨朝,将至朝堂,黄门二人行马不避,呵者止之,反为所詈。修古奏:『前代称御史台尊则天子尊。故事,三院同行,与知杂事同。今黄门侮慢若此,请付所司劾治。』上立命笞二黄门。
  六年二月丁丑,诏上御药供奉蓝元用、张怀德、罗崇勋并落供奉,为上御药。
  七月丙辰,以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蔡齐为龙图阁学士、知河南府。罗崇勋趋齐上《修景德寺记》,曰:『参知政事可得也。』齐故迟其记不上。崇勋怒,谗于太后,命齐出守。参知政事鲁宗道固争留之,不能得,寻以亲老,易密州。
  七年正月,曹利用不恤中人,罗崇勋请往按治曹汭不法事(见《曹利用罢枢密》)。内侍皇甫继明等三人给事太后阁,兼领估马,自言估马有羡利,乞还官。事下群牧司阅,实无羡利。继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群牧判官司马池独不可,吏拜曰:『三中贵人不可忤也。』池不听。继明等怒甚,会除开封府推官,敕至閤门,为继明党所沮罢,乃以屯田员外郎出知耀州。
  五月甲戌,太常博士范讽为右司谏。先是,讽知广德军,寻以疾监舒州仙灵观。上御药张怀德至,观斋祠,讽颇要结之。怀德荐于太后,遂召还,问所要言。对曰:『今权臣骄悍,将不可制。』盖指曹利用也。久之,乃授讽谏官。
  九月丙寅,诏閤门自今入内都知押班如昭宣使以上,即与客省使等为一班,皇城使副以下,并在皇城使之上,别作一行。太祖庙都知押班,率供奉官为之。内中祗应裹头巾、衣褐衫而已。宰相吕夷简不考故事,辄升其班次,议者非之。
  八年六月,内臣韩守英、蓝元用、皇甫继明并迁官职,以上《三朝国史》也。
  九年五月己巳,秘书丞、知陈留县王冲配雷州编管。初,内臣罗崇勋就县请官田不得,使皇城卒虚告冲市物有剩利事。太后令崇勋劾之,冲不能自明,故重责。
  明道元年二月,吕夷简言出丧事,太后不许。夷简谓罗崇勋云云,崇勋惧,驰告,乃许之(详见《追尊庄懿》)。
  七月乙酉,封天章阁待制范讽母万年县太君刘氏为永嘉郡太君。时上御药张怀德传宣中书,而特封之。
  九月,大内火,韩守英、蓝继宗、江德明、卢守勋并迁官,自上御药而下至内品,凡迁擢十五人,并以宫庭火,录卫乘舆之劳也(详见《大內灾》)。
  十一月戊子,江德明、阎文应等迁官,并录管勾修内之劳也(详见《大内灾》)。
  十二月癸亥,诏上御药院自今比内殿承制,上御药供奉比崇班,仍居本品之上。
  二年三月甲午,皇太后崩。
  四月,帝始亲政,罢上御药并上御药供奉,以上御药杨怀志、江德用并为供备库使,杨承德、杨余懿并为洛苑副使,上御药供奉蔡舜卿、张怀信、武继隆、任守忠、杨安节为供备库副使。以入内供奉官四人勾当御药院如故事。丙辰,降文思使、普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江德明为西京左藏库使、并代路钤辖,三陵副使、东染院使罗崇勋为真定府定州路都监,洛苑副使杨余懿为齐州都监,杨承德同州都监,供备库副使张怀信为岳州都监,杨安节为晋州都监,武继隆为蕲州都监,任守忠为黄州都监,蔡舜卿为潞州都监。初,大行皇太后辅政,而德明等交通请谒,权宠颇盛。参知政事薛奎言:『不遂斥逐,恐偕以为乱也二。』不欲暴其罪,故止斥之于外。
  杨怀志、江德明二人未见责官,当考。
  七月辛巳,杨安节、张怀德并除名,配隶广南。陈恩忠降为西京高品。
  八月庚子,殿中侍御史段少连言[1]:『顷岁上御药杨怀德至涟水军,称诏市民田三十顷给僧寺,既而不得民市民田。请下本军,还所市,收其直入官。』从之。
十月乙巳,左藏库使、普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并代路钤辖江德明落副都知,领果州防御使,为潞州钤辖。西京作坊使、内侍押班朱允中落押班,为六宅使、天雄军钤辖。初,德明等在章献时颇用事[2],至是,言者犹以为不检畏,故落职而外迁之。

外戚骄横
  天禧四年五月己未,洛苑使、黔州刺史、同勾管皇城司刘美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领昭州防御使(详见《垂帘》)。
  六月,宰臣寇准请治皇后宗人横于蜀,夺民盐井(事见《丁谓事实》)。监察御史章频当受诏鞫邛州牙校讼盐井事,刘美依倚后家受托,使人市其狱。频请捕系,上以后故不问,出频知宣州。钱惟演请除丁谓首相事(事见《丁谓事实》)。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仁宗即位,皇太后垂帘听政。
  四月壬寅,以光禄寺丞尉氏马季良为□□家本茶商[3],刘美女婿也。于是诏试馆职。太后遣内侍赐食,促令早了。主试分为作之。
  此据江休复《杂志》。主试者,学士晏殊也。
  天圣元年正月庚寅,赠侍中刘美妻吴兴郡夫人钱氏封越国夫人。钱氏,惟演妹。及卒,辍视朝三日。上初即位,太常丞、直集贤院、判吏部南曹丁度尝献《王凤论》于皇太后,以戒外戚。
  三年正月壬子,加赠皇太后兄赠侍中刘美中书令,追封嫂越国夫人钱氏为郓国太夫人。
  五年三月。王蒙正为荆南驻泊都监,挟太后姻横肆。知府李若谷绳以法,议事多异同。转运使王硕具奏,颇右蒙正。戊申,徙若谷知潭州。蒙正女,刘从德妻也。
  六年六月丁亥,以太常丞、直史馆马季良为龙图阁待制(详见《垂帘》)。
  八年四月甲午,徙京西转运使、工部郎中王彬为河北转运使。部吏马崇正,太后姻家,猾横不法。彬发其赃罪下吏,忤太后意,复徙京东。辛亥,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钱惟演来朝,惟演以疾求赴京师也。
  六月癸巳,吕夷简等上《三朝正史》。龙图阁待制马季良专督三司应报文字,亦赐勋一转。戊申,赐和州刺史刘从德敕书奖谕。从德知卫州,辟屯田员外郎戴融为同判,而融楚人,善谄佞,因率州人千数,妄言治有异状,乞刻碑记之。朝廷虽不许,以太后故,犹降褒诏。从德,美之子也。县吏李熙辅者善事从德,乃荐于朝。太后喜曰:『儿能荐人,知所以为政矣!』即日擢熙辅京官。从事河南郑骧因缘从德,亦擢美职。时监司以太后故,多假借从德,独转运使王立按举无所容。
  八月丁未,徙判许州、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钱惟演判陈州。
  九月,刘美家婢出入禁中,大招权利,枢密直学士、刑部侍郎赵桢厚给之。己巳,擢桢为枢密副使。
  九年正月辛未,改新判陈州钱惟演河南府。始,惟演托疾,久留京师。既除陈州,迁延不赴,且图相位。天章阁待制范讽奏曰:『惟演尝为枢密使,以皇太后姻属罢之,示天下以不私。今固不可复用。』殿中侍御史郭劝亦请督惟演上道,而惟演自言先家在洛阳,愿司宫钥,遂命惟演守河南,促其行。他日讽入对,太后谓曰:『惟演去矣!』讽曰:『惟演奴仆皆得官,不去,尚奚以为?』时惟演弟处州观察使、知定州惟济亦迁武昌留后、知澶州,寻复知定州。劝又言惟演不当为其弟求迁,且就纵兵权,乞罢之。不报。
  九月,王蒙正子齐雄捶老卒死,妻与子以病告。开封府乞毋验尸,知府事程琳察其辞色有异[4],令有司验劾,得捶死状。蒙正连姻太后家,太后因琳对,谓曰:『齐雄非杀人者,乃其奴尝捶之耳。』琳对曰:『奴无自专理。且使令与己犯同。』太后默然,遂论如法。外戚吴氏离其夫李咸熙,而挈其女侄妇。咸熙诉之。琳命还女,吴氏曰:『已纳宫中矣。』琳即请于帝,且曰:『臣不言,恐谏臣有以议陛下者。』帝命亟出之。
  十一月。初,蔡州团练使、知相州刘从德卒,年四十二,赠保宁节度使,封荣国公,谥康怀。太后悲怜之尤甚,录内外姻戚门人及童仆几八十人。从德姊婿龙图阁直学马季良、母越国夫人钱氏、兄惟演、子集贤校理暧及妻父王蒙正皆以遗奏,各迁两官。屯田员外郎戴融尝佐从德卫州,为度支判官侍御史曹修古、殿中侍御史郭劝、杨偕、推直官段少连交章论列。太后怒,下其章中书。大臣请黜修古知衢州,余以次贬。太后以为责轻,丁酉,降修古为工部员外郎、同判杭州,劝、偕为太常博士,劝监潍州税,偕监舒州税,少连为秘书丞、监涟水军税。曹修古改知兴化军。龙图阁直学士马季良子将作监主簿、馆阁读书直方为大理评事。季良辞所迁官,故以命直方也。
  明道元年,王蒙正恃太后亲,多占田嘉州。诏勿收赋。高觌为益州路转运使,极论其不可。
  二年三月庚寅,皇太后崩。
  四月,上始亲览庶政,裁抑侥幸,中外大悦。癸丑,以景灵宫使、泰宁节度使、同平章事钱惟演判河南府。己未,降龙图阁直学士、工部侍郎马季良为濠州防御使,赴本州。
  七月,四方馆使、连州刺史王克明者,承衍孙,章献太后姪婿也[5]。尝令人入宫中,言太后有灾,当禳禬之,遂得白金百两。至是御史发之,降克明为左武大将军[6]、寿州都监。
  九月丙寅,崇信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钱惟演落平章事,赴本镇。甲申,再贬濠州防御使马季良为左屯卫将军、滁州安置。御史中丞范讽言季良侥幸得官,当行追夺故也。开封府又劾奏季良冒立券,庇富民刘守谦免户役。诏许季良自陈,以地给还之。初,惟演欲为身计,首建二后并配议,既与刘美亲,又为其子暧娶郭皇后妹。至是,又欲与章懿太后族为婚。御史中丞范讽劾奏惟演不当擅议宗庙,又言惟演在章献时权宠太盛,与后家连姻,请行降绌。上谕辅臣曰:『先后未葬,朕不忍遽责惟演。』讽即袖告身入对曰:『陛下不听臣言,臣今奉使山陵,而惟演守河南,臣早莫忧刺客。愿纳此,不欲复为御史中丞矣。』上不得已,可之。讽乃趋出。丁卯,复夺暧一官,落集贤校理,听随惟演行。诸子皆补外州监当。
  
贵妃张氏宠幸
  康定元年十月癸未朔,以御侍河南郡君朱氏、清河郡君张氏并为才人。张氏河南人,父尧封,天圣初客南都,依大姓曹氏。曹以女妻之。后擢进士第,补石州军事推官,未行,卒京师。从兄尧佐将赴官于蜀,而曹氏请以诸孤从行。尧佐以道远弗许。曹益困。尧封母,钱氏女也。张氏时八岁,与姊妹三人由钱氏入宫寝,长得幸于上,性聪明便巧,挟智数,能探测人主意,先后将迎。上以其良家子,待遇异诸嫔御,累封清河郡君,于是与朱氏并为才人。朱氏,开封人也。
  庆历元年八月,朱氏生子曦。张氏本传云庆历元年封清河郡君[7],误也。《会要》亦误。
  庆历元年十二月丁酉,进封才人张氏为修缓【杰按:缓,媛之误】。
  二年五月癸卯朔,封皇第三女为安寿公主,生三岁矣。其母,修媛张氏也。赠修媛父故石州军事推官尧封为秘书监。戊申,安寿公主薨,追封唐国公主。以母宠,帝爱之,成服苑中,群臣奉慰殿门外。
  闰九月,赠修媛张氏曾祖东头供奉官文渐为宁州刺史,祖试校书郎颖为光禄少卿,外祖应天府助教曹简为秘书省著作佐郎[8]。修媛追赠三世,前此未有也。
  三年七月乙未,封皇第四女为宝和公主,而五日薨,追封越国公主。生始二岁,其母张氏宠爱日甚,冠於后庭。忽感疾,进白帝曰:『所以召灾者,资薄而宠厚也。愿贬秩为美人,庶几可以消咎谴。』帝许之,戊申,以修媛为美人。
  四年三月乙巳,职方员外郎、同判登闻鼓院张尧佐提点开封府诸县镇公事。谏官余靖言:『外议皆云尧佐识见浅近,托依后宫嫔嫱之势,已得内降指挥,改赐章服。又从内批与省府差遣。大臣依违,不能坚执,遂与府界提点。伏惟陛下近岁以来,每事思治,损节淫货,放减后宫,绝斜封之官,无私谒之宠,此皆日来亲行至美之事,安得更使外议籍籍如此?臣深为陛下惜之!』又言:『尧佐修媛之世父,进用不宜太遽。顷者郭后之祸起于杨、尚,不可不监。』上曰:『朕岂以女谒进人?盖因臣僚论荐而后尔。如物议不允当,更授一郡耳。』
  上虽有此言,尧佐竞不出。明年五月,除户判。
  六年四月辛未,进封美人张氏母安定郡君曹氏为清河郡夫人。
  七年五月乙卯,西头供奉官、閤门祗侯张化基为密州观察使[9]。化基,美人之兄,特恤之。
  七月壬午,户部副使、祠部郎中张尧佐为天章阁待制、河东转运使。
  尧佐此除独无言者,当考。
  八年闰正月辛酉夕,崇政殿亲从官为变。他日,上语辅臣以宫庭之变,美人张氏有扈跸功。枢密使夏竦即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翰林学士张方平见陈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皇后在而尊美人,古无是礼。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执中耸然从方平言而已。
  张氏此时未为贵妃,墓志及附传皆云贵妃,误也。
  四月甲戌,祠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张尧佐为兵部郎中、权知开封府。侍御史知杂事张昪言:『尧佐缘恩泽进用太骤,非所以公天下。』不报。
  十月壬午,进美人张氏为贵妃,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先是,夏竦倡议欲尊异美人,起居舍人、直史馆、同知谏院王贽因贼人根本起皇后阁前,请究其事,冀动摇中宫,阴为美人道地。御史何郯入见,上以贽所言谕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不可不察也。』上寤,事寝不复究,然美人卒用扈驾功进妃位。
  此据鲜于侁所作墓志及郯奏议。墓志、奏议虽不出王贽之姓名,按冯洁己《御史台记》载贽事尤详,今取此以为据。
  庚寅,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史馆修撰宋祁落职知许州。国朝命妃皆发册,妃辞则罢册礼。然告在有司,必俟旨而后进。又凡制词既授閤门宣读,学士院受命而书之,送中书结三省衔,官告院用印,然后进内。张美人进号贵妃,祁适当制,不俟旨
  为告,不送中书,径取官告院印用之,亟封以进。妃方受爱幸,冀行册礼,得告大怒,掷地不肯受,祁坐是黜。初,祁亦疑进告为非,谓李淑明于典故,因问之。淑心知其误,谓祁曰:『第进,何所疑耶?』祁果得罪去。议者益恶淑倾险云。
  十一月乙卯,起居舍人、直史馆、知谏院王贽为天章阁待制。张贵妃既得立,甚德贽,密赐贽金币以巨万计。尝谓人曰:『我家谏官也!』及将受册礼,欲得贽捧册。中书言:『摄侍中故事,必用待制以上。』于是骤进贽职。
  十二月丁卯,贵妃张氏行册礼,群臣表贺。初,礼官有议妃当受外命妇拜者。判太常寺张揆曰:『妃一品,正与外廷王公等,岂可当命妇拜也?』或曰:『妃为修媛,时命妇已莫敢抗礼,况贵妃乎?』同知院邵必曰:『宫省事秘不可知,然今下有司议,惟有外一品南省上事仪尔。而百官班见礼,固无不答。』众意乃定。
  皇祐元年三月癸卯,端明殿学士、给事中张尧佐权三司使。
  九月乙未,权三司使、端明殿学士、给事中张尧佐为礼部侍郎、三司使。监察御史陈旭言尧佐以后宫亲,不宜制国用。不听。
  二年六月戊辰,赠贵妃张氏母越国夫人曹氏曾祖旭为秘书丞,祖靖为祠部员外郎。丙子,谏官包拯、陈旭、吴奎等言:『今亿兆之众皆谓三司使张尧佐凡庸之人,徒缘私宠,骤加显列,是非倒置,职业都忘。诸路不胜其诛求,内帑亦烦于借助。法制刓敝,商旅阻
  行。而尧佐洋洋自得,不知羞辱,召来梗厉,实自斯人。臣等窃以任用尧佐以来,百怪渐露,是上违天意也。万口交讥,是下咈人情也。违天意则善应差殊,虽禳祈祷祠,无以益也。咈人情则治风颓敝,虽督率纠摄,无以拯也。陛下何庇一尧佐,上违天意,下咈人情,而稔成危机者乎?实为陛下痛之!』
  包拯又言:『窃缘三司使张尧佐早缘恩泽,骤陟华显,任之会府,委以大计。而本职隳废,利权反覆,公私困弊,中外危惧。且历代后妃之族,虽有才者,未尝假以事权,又况庸常不才者乎?但富贵保全之,则无所害矣。』庚辰,特封贵妃张氏第八妹为清河郡君。
  九月,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嵇颖为翰林学士[10],未及上谢,辛丑,卒。即其第赐告,赐袭衣、金带、鞍勒马及明堂赏物。张贵妃之父尧封尝从颖学,所为文多纳颖家。及贵妃为修媛,令其弟化基诣颖,求编次尧封文稿,为序以献。颖不答,亦不以献。
  闰十一月乙未,三司使、户部侍郎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庚申,又加张尧佐同群牧制置使。辛酉,赐贵妃张氏从弟卫尉寺丞希甫、太常寺太祝及甫并进士出身,尧佐之子也。癸亥,知谏院包拯言:『今尧佐谓之亲,则若杜审肇兄弟乎?谓之贤而功,则若雷有终、李至、钱若水乎?而宣徽、节度并以与之,若非内外协应,蒙惑攘窃,宁至此哉?尧佐叨据如此,惭羞不知,真盛朝之秽污,白画之魑魅也!况下制之日,阳精暗塞,氛雾继起。天道固于人事不远,伏望陛下断以大义,稍割爱情,追寝尧佐过越之恩。必不得已,宣徽、节度择与其一,仍罢群牧制置使之命,畀之外郡,以安全之。如此,则仰合天意,俯顺人情,而重新盛德矣。』初,执政希上旨,一日除尧佐四使,又以王举正重厚寡言,同日授御史中丞。朝议意举正懦儒,或迤逦退避,动经旬浃,则尧佐之命必遂行,论谏弗及矣。甲子,举正遂告谢上殿,力言擢用尧佐不当。其疏曰:『臣伏睹张尧佐优异之恩,无有其比。窃以尧佐素乏材能,徒以寅缘后宫,侥幸骤进。国家计府,须材以办经费。尧佐猥尸其职,中外咸谓非据。近者台谏纵有论列,陛下虽罢其使任,而复加崇宠,转逾于前,并授四使,又赐二子科名。贤愚一词,无不嗟骇。夫爵赏名数,天下之公器,不当以后宫疏戚,庸常之材,过授宠渥,使忠臣义士无所激劝。且尧佐居职,物议纷纭,当引分辞避,而晏然恃赖,曾无一言自陈,叨窃居位,日觊大用。及异恩既出,复托以假告,未即祗受,其意尚若不足,继有邀求。不虔君命,莫甚于此者!昔汉元帝时,冯野王以昭仪之兄,在位多举其行能,帝曰:「吾用野王,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戚。」本朝太宗皇帝孙妃之父,止授南班散秩,盖保全后宫戚属,不令事势僭盛,以取颠覆。伏望陛下远鉴前古美事,近守太宗皇帝圣范,追取尧佐新命,除与一郡,以息中外之议。』疏入,不报。戊辰,朝退,举正留百官班廷诤,复率殿中侍御史张择行、唐介及谏官包拯、吴奎、陈旭,吴奎于上前极言,且于殿庑切责宰相。上闻之,遣中使谕旨,百官乃退。
  张耒《明道杂志》云:嘉祐中,尝欲除张尧佐节度使。陈秀公作中丞,与全台上殿争之。仁宗初盛怒,迎谓之曰:『岂欲论张尧佐乎?节度使粗官,何争?』唐质肃公作御史里行,最在众人后,越次而前曰:『节度使,太祖、太宗总曾为之,恐非粗官。』上竦然,而尧佐之命竟罢。按:陈升之此时作左司谏,不为中丞,唐介实为殿中侍御史里行。张尧佐卒除节度使,初除又不在嘉祐间。《杂志》误,今不取。
  己巳,诏:『近台谏官累乞罢张尧佐三司使,及言亲连宫掖,不可用为执政之臣。若优与官爵,于体差便。遂除宣徽使、淮康节度使,兼已指挥。自今后妃之家,毋得除两府职任。今台谏官重有章疏,其言反覆,及进对之际,失于喧哗,在法当斥。朝廷特示含容,其令中书取戒厉,自今台谏官相率上殿,并先申中书取旨。』时上怒未解,大臣莫敢言,枢密副使梁适独进曰:『台谏官盖有言责,其言虽过,惟陛下矜察。宠尧佐太厚,恐非所以全之。』是日,尧佐亦奏辞宣徽使、景灵宫使,乃诏学士院贴麻处分,而取戒厉卒不行。
  三年三月庚申,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权知开封府刘沆为参知政事。先是,张彦方者,贵妃母越国夫人曹氏客也。受富民金为伪告勅,事败,系开封府狱,人传以为语连越国。沆知开封府,论彦方死,不敢及曹氏,贵妃德之,坐此获进。谏官、御史相继论列,不听。
  八月辛卯,淮康节度使、同群牧处置使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判河阳。御史中丞王举正言:『尧佐本常才,但以寅缘后宫,叨据非分。自去年冬罢三司,除宣徽,制命方出,中外莫不骇听。其时臣与谏官、御史至留班廷议而争之,寻罢宣徽,尚忝节度名品。今四方多虞,灾异数见,若非奖擢有功,任用贤直,则何以上答天戒,下慰民望哉?尧佐自罢宣徽使,方逾半年,端坐京师,以尸厚禄,今复授之,盖增鄙诮,此乃执事之臣不念祖宗基业之重,顺颜固宠,不能执奏,制命既行,有损圣德。陛下不纳臣尽忠爱君之请,必行尧佐滥赏窃位之典,即乞黜臣,以诫不识忌讳愚直之人。』不报。知谏院包拯、陈旭、吴奎相继言:『尧佐制命复下,物议腾沸。况臣等以言为职,岂敢私自顾虑,各为身谋哉?直以告已再行,若固守前议,复乞追夺,于朝廷事体,亦未为当,所以进退惶惑,不即论列。虽然,事体有必须裁制者,不可不深察,臣等不得不极谏也。张尧佐怙恩宠之厚,侥求觊望,不知纪极。始欲得宣徽使,今已行前命付之矣。虽出领外镇,将来入觐,即图本院供职,以致使相。名器之大者,岂可皆缘恩私,每求而不让?必使足欲,以熏灼天下,此不可不深察也。伏望思已然之夫,为杜渐之制,特降诏旨,申勅中书,谕以尧佐皆缘恩私,不次超擢,享此名位,已为过越,将来更不令处使相之任,及不许本院供职,及趋赴河阳任所,庶几厌塞人情,防杜间隙。臣等不胜为国纳忠激切之至!』庚子,诏自今张尧佐别有迁改,检会此札子进呈执奏。仍诏除宣徽使自今不得过二员。
  至和元年正月癸酉,贵妃张氏薨。初,妃既受封册,宠爱日盛,出入车御华楚,颇侵并后饰[11]。尝议用红伞、增兵数。有司以一品青盖,奏兵卫准常仪。上守法度,事无小大,悉付外廷议。凡宫禁干请,虽已赐可,或辄中却。妃嬖幸少比,然终不得紊政。及薨,上悲悼不已,谓左右曰:『昔者殿庐徼卫卒夜入宫,妃挺身从别寝来卫。又朕尝祷两宫中,妃刺臂血书,祝词外皆不得闻,宜有以追贲之。』入内押班石全彬探上意,请用后礼,于皇仪殿治丧。诸宦者皆以为可,入内都知张惟吉独言:『此事须翌日问宰相。』既而判太常寺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知制诰王洙等皆附全彬议。宰相陈执中不能正,遂诏近臣、宗室皆入,奠于皇仪殿,移班慰上于殿东楹,特辍视朝七日,命参知政事刘沆为监护使,全彬及勾当御药院刘保信为监护都监。凡过礼,皆全彬与沆合谋处置,而洙等奏行之。
  《石全彬传》云:王拱辰请治丧于皇仪殿,全彬以为当问大臣。宰相陈执中不能正之,遂诏近臣、宗室皆入殿。按:《张惟吉传》:治丧皇仪,诸宦者皆以为可,独惟吉言:『此当问宰相。』然则言当问宰相者,独惟吉也,全彬实与刘沆、王洙等合谋为非据之礼,又安得有此言?而《全彬传》乃攘取,以为出自全彬,今不取。且妃丧,那得关学士院?其实全彬所请也。事下礼官,而拱辰判太常寺,遂与王洙等附会全彬议。朝廷既用礼官议,故当时皆谓拱辰请之,其实不自拱辰请也。今略加删,使不相牴牾。
  初,有司请依荆王故事辍视朝五日,或欲更增日,听上裁[12]。乃增至七日。殿中侍御史酸棘吕景初言:『贵妃一品,当辍朝三日。礼官希旨,使恩遇过荆王,不可以示天下。』不报。丁丑,追册贵妃为皇后,赐谥温成。先是,御史中丞孙抃言奏请罢追册,不报。初赐谥曰恭德,枢密副使孙沔言:[13]『太宗四后皆谥曰德,从庙谥也。今恭德之谥,其法何从?且张、郭二后不闻有谥,此虽礼官之罪,实贻讥于陛下,不可不改。』因改温成。抃及侍御史毌湜、殿中侍御史俞希孟等皆求补外[14],知杂事郭申锡请长告,皆以言不用故也。禁宫城乐一月。己卯,殡温成皇后于皇仪殿之西阶,宰相率百官诣殿门,进名奉慰。壬午,以温成皇后薨,遣官告太庙、皇后庙、奉慈庙。甲申,宰臣梁适奉温成皇后谥册于皇仪殿,百官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是夕,设警场于右掖门。上宿于皇仪殿。乙酉,上成服于殿幄,百官诣殿门进名奉慰。是日,殡温成皇后于奉先寺。輴车发引,由右升龙门出,右掖门升大升辇举,设遣殿。先是,诏枢密副使孙沔读哀册。沔奏:『章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两制官。今温成追谥,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于是执册立上前陈故事,且曰:『以臣孙沔读册则可,以枢密副使读册则不可!』置册而退。宰相陈执中取而读之。既殡,百官复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戊子,录温成皇后从弟著作佐郎希甫为太常博士、光禄寺丞,及甫为秘书丞、太常寺太祝,正甫为光禄寺丞、右侍禁、閤门祗侯,山甫为西头供泰官;姪婿太常寺太祝盛和仲为大理评事。又录其疏属十数人。己丑,赐温成皇后母楚国太夫人曹氏敦教坊第一区。
  二月丁酉,诏礼院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皇后、章惠皇太后、温成皇后皆立小忌。先是,有请立温成忌者。直集贤院刘敞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陛下之妣也犹不立忌,岂可以私昵之爱,而变古越礼乎?』于是并四后及章惠皆诏立忌。枢密副使孙沔极谏其不可,御史中丞孙抃累奏论列,而礼院官亦以为言,皆不听。寻罢之。壬申,温成皇后母楚国太夫人卒,辍视朝三日,幸其第临奠。
  六月乙酉,进封皇后父玘为东海郡王,温成皇后父尧封为清河郡王,母曹氏为齐国夫人。
  七月丁卯,礼院言:『奉诏参定即温成皇后旧宅立庙及四时享祀之制,检详国朝孝惠皇后,太祖嫡配,止即陵所置祠殿,以安神主,四时惟设常馔,无荐享之礼。温成皇后宜就葬所立祠殿,参酌孝惠故事施行,仍请题葬所曰温成皇后园。』
  七月癸未,礼院言:『今立温成皇后祠殿,而未见孝惠故事。请每行至奠,止令本处内臣主之。』诏孟享时差知制诰、待制行事,其制如后庙,牙盘食差减之。
  九月癸未,礼官言:『温成皇后葬所,请称温成皇后园陵。』从之。乙酉,温成皇后启殡,上不御前后殿,百官进名奉慰。御史中丞孙抃率其属言:『刘沆既为宰相,不当领温成皇后监护使。』且言立庙、建陵皆非礼。章累上,不报。固相与请对,固争不能得,抃伏地不起,帝为改容遣之。丁亥,改命刘沆为温成皇后园陵监护使。礼院请温成皇后庙祭器视皇后庙一室之数,从之。
  十月甲午,礼院言:『温成皇后四时荐新及朔望,并如皇后庙,令宗正寺官行事。』从
  之。甲申,宰臣率百官诣奉先禅院奠温成,上不御前后殿。丁酉,葬温成皇后。御西楼,望枢以送,自制挽歌词。宰臣率百官进名奉慰。丙午,温成皇后神主入庙。上不视事,百官进名奉慰。己酉,葬温成皇后父清河郡王张尧封、母齐国夫人曹氏,辍视朝。后临终见帝,以父、祖未葬为托,于是为葬其三世于冢旁。
  十一月甲子,内出太庙禘祫时享及温成皇后庙祭享乐章四,下太常肄习之。
  嘉祐三年九月丙子,宣徽南院使张尧佐卒。赠太师,赐其家僦舍钱日三千。
  四年六月。自温成之没,后宫得幸者凡十人,谓之十间。周氏、董氏及温成之妹皆与焉。妹初进才人,加赐银五千两、金五百两,固辞不受。上曰:『向也月俸二万七千,今也二十万,何苦而辞?』对曰:『二万七千,妾用之已有余,何以二十万为?』卒辞之。
七年正月乙亥,诏改温成庙为祠殿,于岁时令宫人以常馔致祭。先是,诏太常礼院检详郊庙未顺之事,乃言:『温成皇后立庙城西,四时祭奠,以待制、舍人摄事。玉帛、裸献、登歌、设乐并同太庙之礼。盖当时有司失于讲求。昔高宗遭变,饬己思咎;祖已训以祀无丰于昵。况以嬖宠列于秩礼,非所以享天心、奉祖宗之意也。』故降是诏。

校勘记
[1]殿中侍御史 原本无『殿中』二字,据《长编》卷一一三补。
[2]章献 原本作『庄献』,据《长编》卷一一三改。
[3]以光禄寺丞尉氏马季良为□□家本茶商 《长编》卷九十八作『以光禄寺丞尉氏马季良家本茶商』,其义显有不足,然今所见《江邻几杂志》中无此语,不知二墨丁当为何字,姑存之。
[4]辞色 原本无『辞』字,据《长编》卷一一○补。
[5]早献 原本作『在献』,据《长编》卷一一三改。
[6]左武 原本作『丕武』,据《长编》卷一一三改。
[7]张氏本传 原本作『张后本传』,据《长编》卷一二九改。
[8]曹简 原本作『曾简』,据《长编》卷一三七改。
[9]张化基 原本『张』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六○改。
[10]嵇颖 原本作『稽颖』,据《长编》卷一六九改。
[11]后饰 原本作『后节』,据《长编》卷一七六改。
[12]听上裁 原本作『听□□裁』,据《长编》卷一七六改补。
[13]副使 原本作『副史』,据《长编》卷一七六改。
[14]毌湜 原本『毌』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七六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五
仁宗皇帝

宗室迁官
  景祐二年十一月乙未,祀天地於圜邱,以太祖、太宗、真宗并配。大赦,录唐、梁、后唐、晋、汉、周及诸伪国后、建隆以来臣僚将校没于战阵无子孙食禄者,于所属自言。宗室并与转官,仍自诸司使以下至殿直,皆换西班官。丙午,宗子诸司使领诸州刺史者十二人,换诸卫大将军、领诸州团练使、诸同使十九人,换诸卫大将军、领诸州刺史、诸司副使十九人,换诸卫大将军、内殿承制以下一百三十人,并为将军、率府副率,用乙未赦书也。先是,宗子无迁官法,惟遇稀旷大礼,则普迁一官。及此南郊,并侑三圣,宗子皆上表乞推恩,故为此制。旧自借职十迁乃至诸司副使,今副率四迁即遥领刺史,八迁即为节度使云。
  宗子换官姓名,《实录》与《百官表》略不同,今参取之。凡自正刺史以上迁改者,不在此数。《记闻》载:『吕申公当国,见上体不安,故擢允让管勾宗正司。宗室听换西班官,皆申公之策也,故时自借职十迁至诸司副使[1],及换西班官,自率府副率,四迁即为遥郡刺史,俸禄十倍于旧,国用益广,至今为患。』按:上不豫乃去年八月,其九月即康复。然则允让管勾宗正司及宗子换官,自别有所为也。宗子换官,沈括《笔谈》当得其实。允让管勾宗正,当从正史。《笔谈》云:『宗子换南班官,世传王文正公旦为宰相日,始开此议,不然也。故事,宗子无迁官法,惟遇希旷大庆,则普迁一官。景祐中,初定祖宗并配南郊,宗室欲缘大礼乞推恩,使诸王宫教授刁约草表上之[2]。后见宰相王沂公,公问:「前日宗室乞迁官表何人所为?」约未测其意,答以不知。归而思之,恐事穷且得罪,乃再诣相府。沂公问之如前,约愈恐,不敢复隐,遂以实对。公曰:「无他,但爱其文词尔。」再三嘉奖,徐曰:「已得旨别有措置,更数日,当有指挥。」自此遂有南班之授。近属自初除小将军凡八迁,即为节度使,遂为定制。诸宗子以千缣谢约,辞不敢受。予与约亲旧,约尝出表藁示予。』按:『实录》、《会要》、正史并补换西班官,《百官表》独称南班官,当考。
  十二月丁丑,御史台言:『诸卫大将军、将军并系三品,一行序立;诸卫率府率、副率并系四品,一行序立。今新除皇亲诸卫大将军、将军八十五员。诸卫率府率、副率五十一员,缘皇亲大将军以下并内殿起居,员数稍多,殿序难为排立。及非次曲宴,殿上窄隘,亦是一行,座次不得。』诏大将军、将军、率府率、副率品序排立,如殿庭窄隘重行。
  宝元二年六月癸丑,诏宗室遥郡并大将军以上遇朔望,令其长一人内出参起居。
  庆历四年七月戊寅,封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冯翊郡公德文为东平郡王,余皆封爵有差。上始用富弼议(见荆王元俨事)次第封拜。宗室以德文尊属,且贤方汉东平王苍,故拜东平,仍诏德文等十人并列本班之上少前。
八月丙午,德文等十人既封拜,又以宗室久不迁官,于是递进一等[3],凡迁者三百二十一人。

置睦亲宅
  景祐二年九月。初,诸王邸散居都城,过从有禁,非朝谒从祠,不得会见。己酉,诏即玉清昭应宫旧地建宫,合十位聚居,赐名睦亲宅,命三司使程琳总其事,入内都知阎文应等典领工作。
  三年七月乙未[4],初置大宗正司,以宁江节度使允让知大宗正事,彰化留后守节同知大宗正事,仍赐器币、袭衣、金带、鞍马。时诸王子孙众多,既聚居睦亲宅,故于祖宗后各择一人,使司训导纠违,凡宗族之政令,皆关掌,奏事毋得专达,先详视可否以闻。
  《记闻》载允让管勾宗正事,已于二年十一月宗室改西班官辨之云。《记闻》载吕申公当国,见上体不安,擢允让管勾宗正司(详见《宗室迁官注下》)。
  八月庚戌,知大宗正事允让等请自今宗室每朝罢[5],各就位听读。从之。辛未,三司使、刑部侍郎程琳为吏部侍郎、崇仪使,英州刺史,入内副都知张永和领贵州团练使,引进副使王克基为西上閤门使,并以修睦亲宅成也。监督工作使臣而下第赏之。
  九月庚辰,幸睦亲宅,燕宗室及从官,赐宗室器币有差。时儒臣多为赋颂以献者。乙未,以祠部员外郎崇文院检讨崇政殿说书国子监直讲王宗道、太常博士国子监说书兼监丞事杨中和并为睦亲宅讲书[6],仍兼国子讲说。睦亲宅讲书始此。
  康定元年二月,西夏反,左千牛卫大将军、绵州刺史从诲等六人上言:『幸托腹心,尸厚禄,顾无以自效。愿得从边,以捍西贼。』大宗正纠其事不由本司。诏从诲等自今有所陈,宜关大宗正司以闻。从诲,德昭孙也。
  二年七月丁巳,知宗正事允让言:『先朝故事,宗室子孙七岁始赐名授官。今者襁褓,已有恩泽。请自今遇乾元节、南郊,听官其子孙,余须俟五岁,方得授官。』从之。
  庆历五年十二月己未,诏大宗正帅宗子勉励学业,睦亲宅北宅诸院教授官常具听习经典,或文词书翰功课以闻。
  七年九月癸巳,以北宅为广亲宅。先是,帝以秦王子孙众多而所居隘狭,乃命修王钦若故第增益之。徐国公承简言于上曰:『陛下敦爱宗室,无疏近之间。既建睦亲宅,
亦愿得美名以榜秦王第。』赐今名。十月甲子,幸广亲宅,谒太祖、太宗神御殿,宴宗室,赐器币有差。

荆王元俨
  乾兴元年二月,李文定墨笔搅水(事见《训导太子注》)。戊午,仁宗即位。己未,大赦,诏有司议尊礼,泾王元俨及诸皇亲优加恩命。丙寅,楚王元佐加兼江陵牧,泾王元俨加太尉、中书令兼尚书令,进封定王,充镇安、忠武节度使,赐赞拜不名。
  天圣五年十二月辛未,以南郊加恩百官,赐定王元俨诏书不名。
  七年九月戊午[7],定王元俨改封镇王。
  明道元年十一月,恭谢天地,大赦改元,百官加恩,镇安忠武节度使、太尉、尚书令兼中书令、镇王元俨为河阳三城武成节度使、守太师,徙封孟王。辛卯,孟王元俨徙封荆王,为永兴、凤翔节度使。
  二年正月乙未,御端明殿,阅左右骐骥院马,赐荆王元俨马二疋。
  三月庚寅,皇太后刘氏崩。初,荆王子养禁中,既长,吕夷简请出之。太后欲留使从帝诵读,夷简曰:『上富春秋,非亲儒学之臣,恐亡益圣德。』即日命还邸中。权御史中丞蔡齐为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事。时有飞语传荆王元俨为天下兵马都元帅者,内侍捕得三司小吏,鞠之,逮及数百人。帝怒,使齐按之,迹其所来无端,而上督责愈急,有司不知所为,京师为之恐动。齐曰:『此小人无知,非有他意,不足治,且无以安荆王。』疏一夕三上,帝大悟,止笞数人而已。
  十一月丙子,加赠荊王元俨母太仪王氏为德妃。
  景祐二年南郊,百官加恩,荆王元俨为荆南、淮南节度大使,行荆州、扬州牧,仍赐入朝不趋。二州牧自元俨始。
  三年正月戊申,置荆王府翊善一员。
  四年三月,济州团练使刘从广娶荆王元俨女。庚子,授从广滁州防御使,时年十七。帝遇从广特厚,犹以庄献故也。
  庆历二年五月甲子,荆王元俨尽纳公使钱以助边费,诏以半给之。
  三年五月甲午,复给荆王元俨所上公使钱。元俨领荆、扬二镇,岁凡给缗钱二万五千。西边用兵,当纳其半。上以元俨叔父之尊,不欲裁损。不踰年,复全给之。元俨用度无节,每预借数年俸料。翊善王涣上书谏,以方有边患,宜助朝廷,节用度。元俨判其后曰:『愁杀人。』他日又谏,元俨又判曰:『仰翊善依旧翊善。』
  十二月辛丑,幸荆王元俨第问疾。
  四年正月乙亥,荆王元俨薨。元俨生而颖悟,太宗尤所锺爱,不欲令早出宫。每朝会宴集,必侍左右,期以年二十,始得出就封,故宫中呼为『二十八太保』。广颡丰颐,资质严毅不可犯,其名闻于远裔。性喜儒学,在宫中时,孙奭为侍讲,平日与论经艺,尤所亲礼。多蓄书,好为文词,颇善二王书法及飞白书。尝自绘太宗圣容。性谨约,寡嗜欲。帝以十二岁即位,章献皇太后制朝事[8],自以属尊望重,恐为太后所忌,深自晦密,因阖门却绝人事,不复与朝谒,或故谬语,阳为狂疾不慧。及太后崩,帝亲政,益加尊宠,凡有所请报可,王必自书谢牍。尝问翊善王涣曰:『元昊平未?』对曰:『未也。』曰[9]:『如此,安用宰相?』闻者畏其言。去冬大雨雪、木冰,陈、楚之地尤甚,占者曰:『大臣忧。』既而元俨病,帝忧形于色,亲至卧内,手调药,屏人语久之,所献皆忠言。赐白金五千两,辞不受。帝敦谕,又固辞曰:『臣羸惫不能治,且死,重费国家多矣!』帝为嗟泣。临终,诫诸子以孝友,仍以太医治,不瘳,虑得谴,豫为表祈贷。及薨,赠天策上将军、徐兖二州牧、燕王,谥恭肃。诏取墨迹及所赋诗分颁辅臣,余藏秘阁。范仲淹言:『昨奉旨,令中书熟议荆王葬事者。臣谓此有三说,其一曰年岁不利,此阴阳之说也;其二曰财用方困,此有司之忧也;其三曰京西寇盗之后,不可更有搔扰,此忧民之故也。臣又别有四议,乞陛下择之。其一曰诸侯五月而葬,自是不易之典,今年岁不利之说,非圣人之法言也。其二曰天下财利虽困,岂不能葬一皇叔耶?陛下尝以荆王是太宗爱子、真宗爱弟,虽谗惑多端,陛下仁圣,力能保全,使得令终,岂忍送葬之际,却惜财利而废典礼,使不得及时而葬?恐未能副太宗、真宗之意。臣为陛下惜之!岂不防天下之窃议哉?更乞检会先朝诸王之薨有无权厝者。其三曰自来勅葬,多是妄生事端,呼索无算。臣请特传圣旨,令宋祁、王守忠与三司使、副并礼官聚议,合要物色,务从简俭,画一闻奏,与降勅命,依所定事件应副,更不得于敕外故生事节,枉费官物。仍出圣意,特赐内藏库钱帛若干备葬事,使三司使为应副。如此,则陛下孝德无亏,光于史策。其四曰自来敕葬,枉费太半,道路供应,民不聊生。臣乞待降严旨:荆王二子并左右五七人送葬外[10],其余妇人,合存合放,便与处分,更不令前去,自然道路易为供顿,大减冗费。既减得费耗,又存得典礼,此国家之正体也。乞圣慈从长处分。臣待罪政府,不敢不尽。』从之。
  四月,乾元节,罢垂拱殿置酒,以翌日燕王葬故也。
  六月,富弼上《河北守御策》,其六曰:『北人风俗贵亲,率以近亲为名王将相[11],以治国事,以掌兵柄,而信任焉。所以视中国用人亦如己国[12]。燕王威望著于外,知是皇叔,又为王爵,举天下之尊无与二,朝廷庶事,皆决于王。王善用兵[13],天下兵皆王主之。严刑好杀,无敢当者。北人疑此,益所畏惧,故燕、蓟小儿夜啼,辄曰:「八大王来也!」于是小儿辄止啼。每牵牛马渡河,旅拒未进,又曰:「必是八大王在河里!」其畏若此。北使每见南使,未尝不问王安否及所在。朝廷以王之故,亦见重于彼,谓南朝有如是亲贤,每欲妄动,未必不畏王而止[14]。今春王薨,识者亦忧之,谓王之生,北人以朝廷为重;王之薨,则北人以朝廷为轻矣。臣亦尝念国家将帅,既未闻于外裔,而亲王素有威望,为北人所畏者。又以沦谢,且不复闻皇亲可以为朝廷屏翰者,彼必谓王室孤危,无所扶助,本根不固,易以动摇,此诚宜为外寇之窥测。臣愿陛下亲择宗室中年长知书、识道理、晓人事者数人,为王畿千里内州。虑宗室出外不达民政,或有任性为事,通判位下,难以规正,宜择方严公干近上朝臣一人为同知州,所贵势均力敌,可以共事,而无所乖。俟历一两郡,可以独任,则罢同知州。又择其次者数人,为千里内州郡钤辖,恐未练军马,职事不举,其都监、监押未可减省[15],宜择历事廉干之人,且令供职[16],仍选良守臣伺察而审处。其年少官卑,度其堪任差遣者[17],为畿县都监押,虽年少,亦须择二十以上者,选良令守以谏正之。并限二年一替,亦用文武臣寮赏罚以劝沮之。臣知不数年,当有贤宗室如前汉河间、后汉东平二王者,不为难矣。内以屏藩王室,外可以威示四方,此有国者之急务也,长久之策也。』

校勘记
[1]故时 原本作『故特』,副使 原本作『副史』,据《长编》卷一一七改。
[2]诸王宫教授刁约 原本作『诸王宫□□约』,据《长编》卷一一七补。
[3]递进 原本『递』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五一补。
[4]三年七月乙未 原本作『二年七月』,据《长编》卷一一九改补。
[5]知大宗正事 原本脱『知』字,据《长编》卷一一九补。
[6]兼监丞 原本『监』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九补。
[7]九月 原本『九』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八补。
[8]章献 原本作『庄献』,据《长编》卷一四六改。
[9]曰 原本此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四六补。
[10]五七人 原本『七』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四六补。
[11]北人风俗贵亲率以 原本『亲』与『率』二字讹倒,据《长编》卷一五○乙正。
[12]所以视中国用人亦如己国 原本作『所□视中国用人□□』,据《长编》卷一五○改补。
[13]王善用兵 原本脱『王』字,据《长编》卷一五○补。
[14]畏王 原本脱『王』字,据《长编》卷一五○补。
[15]都监监押 原本脱一『监』字,据《长编》卷一五○补。
[16]供职 原本『职』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五○补。
[17]差遣者 原本『者』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六
仁宗皇帝

王钦若复相
  乾兴元年十二月戊午,太常卿、知濠州王钦若为刑部尚书、知江宁府。
  天圣元年八月,宰臣冯拯病,太后有复相王钦若意。钦若时以刑部尚书知江宁府。上尝为飞白书『王钦若』字,适钦若有奏至,太后因取字缄置汤药合,遣中人赍以赐,且口宣召之,辅臣皆不预闻。己未,钦若至国门,始命中书徙知润州、光禄卿王随代钦若。庚申,王钦若入见。
  九月丙寅,冯拯罢为武胜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侍中、判河南府,钦若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钦若再入中书,谓平时百官叙进皆有常法,为《叙迁图》以献,冀便省览。然钦若亦不复能大用事如真宗时矣。同列往往驳议,钦若不堪,曰:『王子明在政府日,不尔也。』鲁宗道曰:『王文正先朝重德,固非他人可企。公若执政平允,宗道安敢不伏?』
  十月。初,钦若复相,监察御史鞠詠嫉钦若阿倚,数睥睨其短,钦若心忌之。会詠兼左巡,率府率安崇俊入朝失仪,詠言:『崇俊少在边有劳,此不足罪。』钦若奏詠废朝廷仪,戊子,责授太常博士、同判信州。
  三年七月辛巳,知邵武军、职方员外郎吴植除名,与上佐官安置;殿中丞余谔追一官勒停;右侍禁郑斌衙前编管。初,植为新繁尉,王钦若安抚西川[1],尝荐举之,于是植被疾惧废,乃附谔黄金二十两,令纳诸钦若求外徙。谔未纳,植又遣吏抵钦若第问讯,语颇喧。钦若知不可掩,即捕送开封府,既又请付御史台,选中使监劾。植初自言未尝纳金,反诬吏误以问谔,语达钦若。侍御史知杂事韩亿穷治,乃得其实,然金尚在谔处也。斌以追植赴狱辄受赇不即行,故皆及于贬。有诏抚慰钦若,而亿并案钦若缪举之罪,诏释不问。时宰执晨朝,集待漏院。鲁宗道视钦若独不语,意象愠甚。既明欲上马,忽有鼠突出,颇惶窜。宗道曰:『汝犹敢出头!』钦若甚愧焉。
  十月庚午,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唐译经使以宰相明佛学者兼领之,国朝翻译经论,初令朝官润文,及丁谓相,始置使,而钦若乃因译经僧法护等请为使,议者非之。
  十一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冀国公王钦若既兼译经使,始赴传法院,感疾亟归。车驾临问,赐白金五十两[2]。戊申,卒。皇太后临奠出涕,赠太师、中书令,谥文穆,遣官护葬事。录亲属及所亲信二十余人。女婿大理评事张瑰除秘阁校理。瑰,洎孙也。国朝以来,宰相恤恩之厚,未有钦若比者。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瘿相』。智数过人,每朝廷有所兴造,委曲迁就,以中上意。又性倾巧,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用之。及吴植事败,太后颇解体,同列稍侵之,钦若亦邑邑以没。
  太后解体,据温公;邑邑以殁,据江氏。
  后有诏塑其像茅山,列于仙官。左正言刘随言:『钦若赃污无忌惮,考其行,岂神仙耶?宜察其妄。』不报。
  晏殊作《茅山五云观记》,载起观事由,或可附此。
七年三月戊寅,上谓辅臣曰:『王钦若久在政府,察其所为,真奸邪也。』王曾曰:『钦若与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时号为「五鬼」。其奸邪险詖之迹,诚如圣谕。』

曹利用罢枢密使
天圣七年正月癸卯,枢密使曹利用罢,以保平节度使、守司空、检校太师兼侍中判郑州。
初,太后临朝,威震天下,中人与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而利用以勋旧自居,不恤也,凡内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严惮利用,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帘前,或以指爪系带鞓,左右指以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时,何敢尔耶?』太后颔之。利用奏抑内降恩,或屡却而复下,则有黾俛从之者。久之,人测知其然[3]。或绐白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虽屡却于枢密院,今利用之家媪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下之而验,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内侍罗崇勋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勋戒敕之。利用去崇勋冠帻,诟斥良久,崇勋耻恨。会利用从子汭为赵州兵马都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勋方侍,自请往按治,乃诏龙图阁待制王博文、监察御史崔暨与崇勋鞫汭于真定府,即罢利用枢密使,制辞犹以利用累章请外为辞。利用既受命,请对,不许,而崇勋等穷深其狱。狱具,汭被坐酒、衣黄衣,令军民王旻、王元亨等呼万嵗。且傅致汭辞云:利用实教之。上以问执政,皆顾望未有对者。张士逊进曰:『此独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状。』太后大怒,将并逐士逊,而王曾徐亦为利用解。太后曰:『卿尝言利用横肆,今何解也?』曾曰:『利用恃恩素骄,臣每以理折之。今加以大恶,则非臣所知也。』太后意稍释。丙辰,贬利用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仍令供奉官陈崇吉、御史台驱使官赵崇谅乘驿伴送。法寺议汭当斩,王旻等亦抵死。汭之母、妻皆缘坐徒三年。诏杖杀汭妻,论如法,决其母杖十五,旻杖脊配沙门岛,遇赦不还;王元亨以丧明,编管旁州,余悉配广南、荆湖牢城;知赵州及同判并责监当,本路转运使、提点刑狱特释之,给赵德崇田五顷、钱二百千。先是,馆阁校勘彭乘尝与钓鱼。故事,上未得鱼,侍臣虽先得,不敢举竿,及上得鱼,左右以红丝网承之。既而乘同列亦得鱼欲举竿者,左右止之曰:『侍中竿未得鱼,学士竿未可举也。』利用得鱼,左右复以红丝网承之,利用弗禁。乘出谓人曰:『曹公权位如此,不以逼近自嫌而安于僭礼,其能久乎?』无几何,利用败。利用尝辟太常博士夏人司马池为群牧判官,池辞不就,朝廷固授之。利用委池括大臣所负马价,池曰:『令之不行,由上犯之。公负尚多,不先输,何以趣他人?』利用惊曰:『吏绐我已输矣!』亟命输官,数日而诸负者皆入。利用贬,其党畏罪,从而毁短者甚众,池独颺言称利用之枉,朝廷卒不问。
王陶《谈渊》载曹玮、任守忠二事,今附见,当考[4]。
曹利用晚节福过灾生,刚愎骄傲,人怨神怒。天圣中,侄閤门祗侯汭为赵州都监,嬖一婢,室家不和,逐出为民妻。民居在护戎公署之北。因坏垣不葺,汭尝出入其家寻旧好。婢与其夫喧争,汭衣浅色袄子入其家,民亦被酒,因有『山呼』之事。既奏至朝廷,奏削匿于利用家数日,因镇定走马任守信入奏达其事,方究寻其削,翌日,罢利用枢密使,以节度、司空、侍中判邓州。未行,物论甚喧汹,数日间达于天听。庄献后垂帘临朝,中书奏事讫,留辅臣以询其事。王沂公为昭文,张邓公、集贤吕许公、夏郑公参预,皆仓皇无以对。郑公越次而奏云:『利用悖逆,只乞问士逊。十年同在宥密,以利用举而大拜。』士逊无一言辨白,愧谢而已。翌日,再贬利用左监门卫将军、知随州,士逊罢相,守刑部尚书、知江宁府。內侍押班任守信为定州路钤辖,一日习射于圃中,其左右惟见守信,独语云:『侍中何故至此?』退立数步,踣于地。从者翼归正寝,风涎大作,已不救矣。先是,守信天圣中为镇定走马承受。时知定州曹玮与大臣曹利用有隙,会侄汭猖狂,山呼于赵州。奏入,月余未行。玮密讽守信以边事入奏,白于庄献刘后,遂贬利用,致非命死于道。后守信赴官定州,经由赵之高邑县,道傍一坟庄。询之谁氏,曰:『故曹侍中坟。』守信自此不觉神色惨沮,至定不旬日而疾作。其年,曹玮亦薨谢。
  二月丙寅,礼部尚书、平章事张士逊罢为刑部尚书、知江宁府。士逊得宰相,曹利用之荐也。利用长枢密,凭宠自恣,士逊居其间,未尝有是非之言,时人目之为『和鼓』。利用得罪,士逊又营救之。利用既斥,士逊随亦罢。初,曹利用领景灵宫使,令枢密主事苏藏用、令史赵兼素、中书堂后官孟昱主宫中公使钱,而利用尝私贷未还,法寺定利用为首,当除名;藏用等为从,应徒二年半。诏藏用、兼素、昱并勒停。利用同时坐数罪,而贷宫钱,法尤重。癸酉,再贬利用为崇信节度副使、房州安置,仍命内侍杨怀敏护送之,别选官知房州及监押[5]、巡检,利用四子各夺两官,没所赐第,籍其家赀。利用弟左侍禁、閤门祗侯利涉前为赵州都监,强市邸店,役军士治第。利涉时在京师,亦诏劾于开封府,法当夺三官勒停,待除名编管。既而曹州又言利用常盗官物,遂决杖二十。利用舅太子中舍致仕韩君素居棣州,颇恃势,放息钱侵民,又私醞酒其家,特除名,配沂州编管。
  有司籍利用家赀,得水精杯盘十副,贾人不能言其直,曰:『此非人间所常有也。』有老贾人识之,曰:『噫,此物官有旧价矣,又何估焉?』吏诘之,曰:『此丁侍中故物也。侍中败,官籍其家赀,吾盖尝估之矣。』阅视旧牍,果如所言。时朝廷以利用尝所荐擢者多领兵守边,欲悉罢去之。殿中侍御史鞠詠请一切毋治,以安反侧。诏从其言。
  曹侍中利用因侄汭聚无赖不轨,狱既具,有司尽劾交给利用者。时憸人幸其便,阴以文武四十余人讽之,俾深治。仁宗察之,急出手诏:『其文武臣僚内,有先曾与曹利用交涉往还、曾被荐举、尝亲昵之人,并不得节外根问。其中虽有涉汭之事者,或恐诖误,亦不得深行锻炼。』其仁恤至此。是年圣算方二十。此僧文茔所录也。其事不见于《实录》、正史,然鞠詠请勿治利用所荐擢领兵者,不知其从违。按,此则詠言必从矣。今但借此,用记詠言,仍削而不著。
  闰二月,宦者多恶曹利用,必欲致之死。杨怀敏护送利用,行至襄阳驿,怀敏不肯前,且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自经死。怀敏乃奏利用暴卒。始契丹深入寇,朝廷方厌兵,第忧不就,顾于聘赂无所爱,而利用以小官奉使,敢任大事,力靳其数,于国有劳。既富贵,负恃以为己功,性又悍梗少通。力裁侥幸,而其亲旧亦有因缘以进者,故及于祸。然在其朝廷,忠荩有守,始终不为屈柔,死非其罪,天下冤之。后其家请居邓州,上恻然从之,且命利用子内殿崇班渊监本州税。
曹渊监邓州税恐自有时,当考。
景祐二年四月,始听利用诸子还京师。十月,以旧第四之一还利用子孙。
  景祐二年四月壬申,诏曹利用诸子先从降黜者,并听还京师,寻诏给以所投旧第四之一。
  康定元年九月辛未,追谥曹利用曰襄悼。
皇祐五年六月辛未,还曹利用所籍乐游坊第。初,上问利用死非辜,既赐谥立碑,至是又以其第还之。

王陈韩石罢政 张士逊章得象宋庠晁宗悫登用附
  景祐四年四月甲子,吏部侍郎知枢密院事王随、户部侍郎知郑州陈尧佐并为平章事,随加门下侍郎,尧佐守本官,吕夷简尝密荐二人可用故也[6]。自薛居正后,初无越相迁门下侍郎者,丁度始误草制,因复不改。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韩亿、翰林学士承旨兼龙图阁学士礼部侍郎石中立为参知政事。
  宝元元年正月甲辰,雷。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云云。乙卯,大理评事、监在京店宅务苏舜钦诣轨通疏,其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廷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陛下用人,尚未遴择。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凡庸邪谄,非辅相之器。降麻之后,物议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此亦天意爱惜我朝,陛下鉴之哉?且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诙谐自任,士人或有宴集,必置席间,听其语言,以资笑噱。今处之近辅,不闻嘉谋,物望甚轻,人情所忽,使灾害屡降而朝廷不尊,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实恐寇敌轻笑中国。宜即行罢免,别选贤才。』
  二月甲戌,右司谏韩琦上疏言:『有虞,至聪也;成汤,至明也,其命相犹咨于岳,选于众,不敢以独鉴自决于上,必命众而举之,始居其位,故得百工信。其治而不仁者远于朝[7],未有众以为非才,上独以为可任,付以大柄,信其操执,而望万化可成、众功尽美者也。臣职在谏诤,志无回隐,自去秋迄今,累上封奏,指言陛下丞弼之任未得其人。盖以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褊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才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笑中外。而自宿疹之作,几涉周星,安卧私家,备礼求退。方天地有大灾变,陛下责躬访道之际,不思抗章引避,而不朝君父,扶疾于中书视事,引擢亲旧,怡然自居。暨物议沸腾,则简其拜礼,勉强入见,面求假告,都无省愧之心,固宠慢上,寡识不恭之咎,自古无有。今闻所患再加,不能复诣中书养疾。陛下优遇之礼既已备矣[8],彼人贪禄窃位之计亦已穷矣!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举,而引界满酬奖之条[9],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况程琳任三司使日,曾定夺监左藏库吴守则虽界满出剩而帐历凭由[10],不能依限结绝,尚犹不应酬奖条敕保明之官,以重真其罪[11]。以此校之,则述古之授,是为期罔圣明。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琮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之,因循不问,彼则曰:我营私若是,而上不之责矣。言事者疏我之罪,而上不之听矣。则必愈任威福,公然为不善,更无畏矣。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居近署,兼领常局事,尚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谐之誉为人所称。处于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则诚非所长。伏况仍岁以来,灾异间作,众星流陨,躔次不顺。河东地震,压覆至多,虽历代所言谴告之事,未有如斯之大也。而又冬无积雪,春首霆震,寒燠之序,未甚均协。考天戒之自,则燮理之任,正当其责。而在上则独使陛下引咎数诏,寻求谠言,继日临朝,孜孜政道;在外则降敕天下,遍责刺举牧长之吏各修其职;于政府之臣,则以为过不在己,泰然自处于皐、夔、稷、契之右。臣僚欲广陛下之德,乞颁前诏于天下,而罢立期限,则皆抑而不从,盖臣事专而君道弱之明应也。陛下用辅臣如此,不惟使四方观望,寝成弛慢之风,必恐外裔闻之,亦有轻视中国之意。如望天眚可消而福应自来,则又不可得也。陛下傥以退免大臣其事至重,非下臣所宜轻议,孰若以祖宗八十年太平之业坐付庸臣,恣其隳坏乎?今下至闾里之人,犹能扬言而非之,投书而谤之,又况陛下置臣于言责之地,可知而不言哉?是以不避斧鑕,屡有论奏,乞从罢黜,以慰具瞻之望,于己非私也,于彼非有嫌隙也,所切者,以陛下有尧舜之资,而为在位壅蔽,一思开发睿明,以济亨运,无他意也。然虑陛下以臣过有诋斥,疑在离间,是故久而不行。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如以为臣言不谬,则乞陛下公而行之。若以为辅弼等前件事于朝政无损,国体无害,只是臣发于狂妄,则诛戮贬窜之罪,臣无所逃。矧遇陛下勤政,答天申、明赏罚之秋,特望判其邪正,以塞群众之议。』上嘉纳之。
  三月戊戌朔,门下侍郎、平章事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户部侍郎、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户部侍郎、参知政事韩亿罢归本班,礼部侍郎、参知政事石中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初,吕夷简罢,密荐随、尧佐二人为相,其意援引非才居己下者用之,觊他日上意见思而复相己。及随与尧佐、亿、中立等议政,数忿争于中书,随寻属疾在告。诏五日一朝,日赴中书视事。而尧佐复年高,事多不举。时有『中书省为养病坊』之语。又转运使王轸求三路于随,随以闾阎鄙词骂之。一日随方膳,堂吏白事任意,随食未下咽而遽斥之,羹污其面,中外耻笑。会灾异仍见,琦论随等,疏凡十上,尧佐亦先自援汉故事求策免,于是四人者俱罢。
  王岩叟作《韩魏公遗事录》云:公言天下事,不能必如人意。仁宗时,王随、陈尧佐为宰相,皆老病,又不和,中书事多不决。韩亿、石中立二人,又颇以私害公。公时为谏官,屡疏不纳。后物议益宣,公复上章乞廷辨。上迫于正论,罢四人者。当时天下之望,在王沂公、吕申公、杜沂公、范希文,而公亦引荐之,及宣麻日,乃张士逊昭文,章得象集贤,宋庠、晁宗悫参政,天下大失望。公曰:『事固不如人意,亦不能必也。』按:岩叟此录缪误。宋庠参政在宝元二年十一月,晁宗悫参政在康定元年九月,不与士逊、得象同入中书明甚。宗悫此时在翰苑才二年,庠实初除翰苑。然上意本用庠,偶以谗止,更一年余,卒除之。或传闻疑似致此。而范希文二年前权知开封府,坐谗落天章阁待制,去冬补外,方自饶徙润,犹未复职。骤迁政府,恐亦无此例。魏公自言必不差,岩叟听之不审,又不加参考,遽笔之于书耳。
  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右谏议大夫[12]、同知枢密院事王鬷、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权知开封府李若谷并为参知政事。初,韩琦数言执政非才,上未即听。琦又言曰:『岂陛下择辅弼未得其人故耶?若杜衍、孔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众以为正直之臣,可备进擢,不然尝所用者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亦人所属望,何不图任也?』上虽听琦罢王随等,更命士逊及得象为相,士逊犹以东宫旧恩,或言又夷简密荐之。得象入谢,上谓曰:『往者太后临朝,群臣邪正,朕皆默识,惟卿清忠无所附,且未尝有干请。今日用卿,由此也。』
  
大臣补外
  
陈尧咨出镇天雄
  天圣五年八月丙戌,以翰林学士兼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陈尧咨为宿州观察使、知天雄军,枢密直学士陈尧佐权知开封府。尧咨自负其能,冀速登用,颇不快于执政者。尝有谤言达于上,太后惑焉。他日,以问王曾等。曾既具对,且曰:『臣等职在弼谐,敢不心存公正?然谗人罔极,亦不可不察也。』太后犹未信,曾曰:『是非曲直,在于听断之审,请以药物喻之:医方有谓药有相使相反恶者,而甘草为国老,以其性能和众药,故阳剂中不以寒温多用之。班猫有毒,若与众药同用,必致杀人,此其验也。』太后大悟,不数日,尧咨有换官出镇之命。尧咨内不平,上章固辞。时太后尝以双日垂帘,特用只日召见敦谕之,不得已,乃拜受。尧咨善射,常取钱为的,一发贯其中。于兄弟间最为少文,任气节,真宗尝欲授以武职,尧咨每不可,乃止。或谓太后:『此除实用真宗遗意也。』寻有诏尧咨遇契丹使过大名,权位丞郎上,及岁增公使钱百万。天雄城壁器械,自契丹修好久不治,尧咨至,并加完葺。然须索烦扰,多暴怒,列军士持大梃侍前,吏民语不中意,立至困仆。
尧咨谗谤事据《言行录》。《百一编》又云:尧咨晚年,以其兄尧佐妨已进用,颇出怨言,国史并不载,或修史者阴有所庇,盖蒲宗孟与尧咨实同州里也。不然王氏父兄雅不喜尧咨故云耳。当考。又《王沿传》『知开封府陈尧咨嗜酒废事,沿奏弹之。』亦当考。

晏殊出知宣州
  天圣五年正月庚申,降枢密副使、刑部侍郎晏殊知宣州。先是,太后召张耆为枢密使,殊言:『枢密与中书两府同任天下大事,就令乏贤,亦宜使中材处之。耆无他勋劳,徒以恩幸,遂极宠荣,天下已有私徇非才之议,奈何复用为枢密使也?』太后不悦,于是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撞以笏,折其齿。监察御史曹修古、王沿等劾奏:『殊任辅弼,百僚所法,而忿躁无大臣体。古者三公不按吏,先朝陈恕于中书榜人,即时罢黜。请正典刑,以允公议。』殊坐是免,寻改知应天府。
  论张耆不可为枢密,据张唐英《政要》及欧阳修《神道碑》,史不载也。
  六年七月,赐枢密使张耆常乐坊第一区。
  八月。晏殊之出也,上意初不谓然,欲复用之,会李及卒,乙酉,召殊于南京,命为御史中丞,仍令班翰林学士上。
  
钱惟演改判河南
天圣九年正月辛未,改新判陈州钱惟演判河南府。始惟演托疾,久留京师。既除陈州,迁延不赴,且图相位。天章阁待制范讽奏曰:『惟演尝为枢密使,以皇太后姻属罢之,示天下以不私。今固不可复用。』殿中侍御史郭劝亦请督惟演上道。惟演自言先陇在洛阳,愿司宫钥,遂命惟演守河南,促其行。他日讽入对,太后曰:『惟演去矣!』讽曰:『惟演奴仆皆得官,不去尚奚以为?』时惟演弟处州观察使、知定州惟济亦迁武昌留后、知澶州,寻复知定州。劝又言惟演不当与其弟求迁。惟演且就总兵权,乞罢之。不报。

王鬷出知河南
康定元年三月戊寅,工部侍郎知枢密院事王鬷、右谏议大夫知枢密院事陈执中、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张观并罢,鬷知河南府,执中知青州,观知相州。天圣中,鬷尝知河北,过真定,见曹玮。玮谓曰:『君异日当柄用,愿留意边防。』鬷曰:『何以教之?』玮曰:『吾闻赵德明少子元昊颇桀悍,德明尝使人榷易汉物,不如意,欲杀之。元昊谏曰:我戎人,本从事鞍马间,而与汉榷易不急之物,已非策,又从而斩之,失众心,不可。德明为贳不杀。吾使人觇元昊,状貌异常,他日必为边患。』鬷时莫究所谓,比再入枢密院,元昊果叛。帝数问边计,不能对。及刘平、石元孙等败,议刺乡兵,久不决,帝不悦。宰相张士逊言:『军旅之事,枢密院当任其咎。』于是鬷及执中、观三人同日罢。鬷乃思玮言,因以语所亲厚者云。

张士逊得谢
  康定元年五月。先是,诏御辇院拣下都辇官年四十已下为禁军,辇官千余人携妻子,遮宰相、枢密使喧诉,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张士逊方朝,马惊坠地。己未,御史中丞柳植等奏其事,请付有司治。诏枢密院推鞫以闻。时军兴,机务填委,士逊位首相,无所补,谏官以为言。士逊不自安,七上章请老,又数面陈。壬戌,优拜太傅,进封郑国公致仕,听朔望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月给宰相俸三之一,出入施伞。又与一子五品服。士逊乞免朝朔望,从之。本朝以宰相得谢者,自士逊始。
  
林瑀通判饶州
庆历二年二月丙戌,太常博士、天章阁侍讲林瑀落职,通判饶州。先是,瑀奉诏撰《周易天人会元纪》,其说用天子即位年、月、日、辰占所直卦,以推吉凶,且言:『自古圣王即位,必直乾卦,若汉高祖及太祖皇帝,皆是也。』书成上之。诏学士院看详,皆言瑀所编纂,事涉图纬,乞藏秘阁。诏赐瑀银、绢各五十两、疋。御史中丞贾昌朝尝面折瑀所言不经,瑀与昌朝辩于上前,由是与昌朝忤。及是瑀又言:『上即位,其卦直《需》,其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臣愿陛下频出燕游,极水陆玩好之美,则卦体当天心矣。』上骇其言,因问太宗即位直何卦。瑀对:『非乾卦。』问真宗,对亦然,上始厌瑀之迂诞。昌朝即劾奏瑀儒士,不师圣人之言,专挟邪说罔上听,不宜在经筵。上乃谓辅臣曰:『人臣虽有才学,若过为巧伪,终涉形迹。』遂罢绌瑀。

余靖分司南京
  庆历六年七月丙申,右正言、知制诰、知吉州余靖为将作少监、分司南京,许居韶州。
初,靖为谏官,尝劾奏太常博士茹孝标不孝,匿母丧坐废。靖既失势,孝标因与知谏院钱明逸言靖少游广州,犯法受笞。明逸即劾奏靖不宜在近侍。靖闻之不自安,求侍养去。会朝廷下广州,按得其实:靖初名希古,举进士未得解,曲江主簿善遇之。知韶州者疾主簿,捃其罪无所得[13],惟得与靖接坐[14]。主簿既以违勅停任,而靖受笞,后乃更名,取解他州及第。案牍具在,故有是命。

庞籍出知郓州
  皇祐五年闰七月壬申,户部侍郎、平章事庞籍以本官知郓州。初,齐州学究皇甫渊获贼,法当得赏钱。渊上书愿易一官。道士赵清贶者,籍甥也,始为渊白籍,而与堂吏共受渊赂。渊数诣待漏院自言,籍乃勒渊归齐州,有小吏告清贶等受赂事,籍即捕送开封府,清贶及堂吏皆坐赃刺配岭外,行至许州死。谏官韩绛言:籍阴讽府杖杀清贶以灭口,又言事当付枢密院,不当中书自行,故罢之。然谓籍阴讽开封,覆之无实。
  至和二年七月戊辰,资政殿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户部侍郎吴育为宣徽南院使、判延州。育侍读禁中,帝因语及臣下毁誉多出爱憎,育曰:『圣言要切,实四海之幸。然知而形之于言,不若察而形之于事。自古圣人君,皆因信谗邪而致乱,照奸险而致治。至于安危万端,不出爱憎二字,达之则群书不足观,不达虽博览无益也。盖人主事有不可不密者,有不可不明者,语及军国几微,或干权要,不可不密也。若指人姓名,阴言其罪而事状未见者,此不可不明也。若不明,则谗邪得计,忠正难立,曲直莫辨,爱憎遂行,故曰: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是故圣王之行,如天地日月,坦然明白[15]。进一人,使天下皆知其善;黜一人,使天下皆晓其恶,则阴邪不能陷害,公正可以立身,此百王之要道也。』帝益重之,数欲大用,而谏官或诬奏育在河南尝贷民出息钱,久之,遂命出帅。
育正传云:为谏官刘元瑜诬奏。按:元瑜此时实知潭州,必非元瑜也。今没其姓名,当徐考之。苏轼尝记王巩云:陈执中罢相,仁宗问谁可代者?执中举吴育,上即召赴阙。会乾元节侍宴偶醉,坐睡忽惊,顾拊床呼其从者。上愕然,即除西京留台。巩父素为巩言此。按:育自陕召入,至和二年二月判都省,此时陈执中方家居待罪,不知何时荐育。所云『醉拊御床,仁宗愕然,因不复相育。』育有心疾,当得事实,足见非刘元瑜诬奏也。然育为执中所荐,亦未可晓。又育出知延州,非西京留台。嘉祐元年五月,乃自廷州徙河中[16],三年八月,自河中徙河南。巩所云差误,姑附见,待考。


宋祁出知郑州
嘉祐四年三月己未,新三司使、吏部侍郎宋祁为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集贤殿修撰、知郑州;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包拯为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先是,右司谏吴及言祁在定州不治,纵家人贷公使钱数千缗,及在蜀奢侈过度;而拯亦言祁在益部多宴游,且其兄庠方执政,不可任三司。累奏之不已,庠因自言身处机密,弟总大计,权任太重,乞除祁外官,故命祁出守,而拯代居其任。翰林学士欧阳修言:『臣闻拯曾弹奏宋祁过失,自祁命出,僚属又卒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嫌疑也。如拯才能资望,虽别加进用,人岂间言?其不可为者,三司使耳。』疏奏,拯即家避命,不许。久之,乃就职。

校勘记
[1]西川 原本作『西土』,据《长编》卷一○三改。
[2]五十两 《长编》卷一○三作『五千两』。
[3]测知 原本『测』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七补。
[4]当考 原本作『尝考』,据《长编》卷一○七改。
[5]监押 原本脱『押』字,据《长编》卷一○七补。
[6]密荐 原本无『密』字,据《长编》卷一二○补。
[7]远于朝 原本无『于朝』二字,义不畅,兹据《长编》卷一二一补。
[8]优遇 原本作『优选』,据《长编》卷一二一改。
[9]酬奖 原本作『辞奖』,据《长编》卷一二一改。
[10]吴守则 原本作『具守则』,据《长编》卷一二一改。
[11]其罪 原本『其』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二一补。
[12]右谏议大夫 原本『右』上衍一墨丁,据《长编》卷一二一删。
[13]捃其罪 原本作『招其罪』,据《长编》卷一五九改。
[14]与靖接坐 原本作『与靖□按坐』,据《长编》卷一五九改补。
[15]坦然明白 原本作『坦然进明白』,『进』字衍,今据《长编》卷一八○删。
[16]徙河中 原本『徙』上衍一『徙』字,据《长编》卷一八○删。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七
仁宗皇帝

吕夷简事迹

荐李柬之
  景祐元年六月乙卯,中书言太常博士李柬之先于学士院试,赐同进士出身、馆阁校勘。诏除直集贤院、知邢州。柬之,迪子也。天禧末,迪罢相斥逐,柬之落职。迪复相,柬之自陈于政府,奏乞检会,乃有是命。议者非之,或曰:『迪与吕夷简同相,迪直而疏,夷简巧而密。迪尝有所规画,夷简觉非迪所能,乃问其所亲曰:复古门下,谁适与谋?对以李,无他客,独柬之虑事过其父远甚。夷简因谓迪曰:『柬之才可用,当付以事。』迪谦不敢当。夷简曰:『进用才能,自夷简事,公勿复预知。』即具奏,得请。迪父子皆喜,不悟夷简阴夺其谋主也。柬之既受命,居半岁,迪果罢相。
此据《龙川别志》,然《别志》以为夷简奏除柬之两浙提刑,于《实录》及柬之本传,皆不见历两浙提刑,恐是除集贤院、知邢州也。观夷简意,止欲柬之不在其父旁尔,故超除直集贤院,令出守。而迪父子不寤。恐《别志》误记,今略加删削,除见此事。

恶范讽
  景祐元年八月,殿中侍御史庞籍言:『故驸马都尉吴元扆从子东头供奉官守则,近与尚继斌之子结婚,前权三司使范讽遗以银鞍勒。守则监左藏库,讽为矫奏羡余,改一官。请付台鞠其事。』宰相李迪雅善讽,寝不报。乙酉,籍坐言宫禁事不实,出为广东转运使。
  十月,新广东转运使庞籍言:『昨为御史奏弹吴守则、范讽交通尚继斌事,讽既出守兖州,乃绐言家贫,假翰林银器数千两自随,而增产于齐州,市官田,亏平估。请并行按劾。』诏讽以所假银器还官。
  二年二月丁卯,龙图阁学士、给事中、知兖州范讽责授武昌行军司马、不签书公事,广东转运使、祠部员外郎庞籍降授太常博士、知临江军,东头供奉官吴守则追一官。又降都官员外郎、判刑部李逊知潍州,祠部员外郎、知信州滕宗谅监饶州税,屯田员外郎、知宿州董储通判吉州,光禄寺丞、馆阁校勘石延年落职、通判海州,殿中丞、知安吉县范极为和州司马。仍下诏以讽罪申饬中外。先是,讽性倜傥好奇节,不拘细行。雅善李迪,尝与张士逊议事不合,为中丞,力挤士逊。吕夷简入相,又合谋废郭后,欲夷简引己置二府。然夷简惮讽,终不敢荐也。讽建议朝廷当差择能臣,留以代大臣之不称职者。夷简闻而恶之。权三司使仅半岁,以疾免,管勾祥源观,又徙会灵观。既久不得意,愤激求出,于是知兖州。及将行,复请上曰:『陛下朝无忠臣,一旦纪纲大坏,然后召臣,将何益?』夷简愈恶之。至庞籍数劾讽,宰相李迪佑讽不治,反左迁籍。籍既罢,益追劾讽不置,且言:『讽放纵不拘礼法,苟释不治,则败乱风俗,将如晋之季,不可不察。』会讽亦请辨,乃诏即南京置狱,遣淮南运使黄??、提点河北刑狱张嵩讯之。籍坐所劾讽有不如奏,法当免,讽当以赎论。讽不待论报,擅还兖州。吕夷简疾讽诡激多妄言,且欲因讽以倾迪,故特宽籍而重贬讽,凡与讽善者皆绌削。延年尝上书请庄献太后还政,讽任中丞,欲引延年为属,延年力止之,竟坐免。人谓籍劾讽,实夷简阴教之云。
  讽请辨,据王珪所为籍《神道碑》,它书并无有也。讽知兖州在景祐元年七月。
戊辰,工部尚书、平章事李迪罢为刑部尚书、知亳州。先是,上御延和殿,召宰臣吕夷简、参政宋绶决范讽狱。以迪素党讽,不召。迪皇恐还第。翌日,遂罢相。制辞略曰:『姻联之内,险诈相朋。靡先事而上言,颇为臣而有隐。』然迪性淳直,实不察讽之多诞也。己巳,改新知亳州李迪知相州[1]。庚午,复改授资政殿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留京师,仍班三司使上。庚辰,降为太常卿、知密州。始迪再入相,自以受不世之遇,尽心辅佐,知无不为。及吕夷简继入中书,事颇专制,心忌迪,潜短之于上。迪性直而疏,不悟也。既坐范讽姻党罢政[2],怨夷简,因奏夷简私交荆王元俨,尝为补门下僧惠清为守阙鉴义。夷简请辨,上遣知制诰胥偃、度支副使张傅即讯,乃迪在中书时所行,夷简以斋祠不预。迪惭惧待罪,故贬。然补惠清实夷简意,迪但行文书。顾谓夷简独私荆王,盖迪偶忘之。它日,语人曰:『吾自为宋璟,而以夷简为姚崇,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下王曾
景祐四年四月甲子,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王曾罢为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宋绶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礼部侍郎、参知政事蔡齐罢为吏部侍郎归班。天圣中,曾为首相,夷简参知政事,事曾甚谨。曾力荐夷简为亚相,未几曾罢,夷简为首相。居五年罢,不半岁复位。李迪为次相,与夷简不协,夷简欲倾迪,乃援曾入使枢密[3],不半岁罢曾,即代之。始曾久外,有复入相意。绶实为曾达意于夷简,夷简奏召曾,将以曾代迪。绶谓夷简曰:『孝先于公事契不薄,宜善待之,勿如复古也[4]。』夷简笑诺其言。绶曰:『公已位昭文,处孝先以集贤可也。』夷简曰:『不然,吾虽少下之何害?』遂请用曾为首相。帝不可,乃为亚相。既而夷简专决,事不少让。曾不能堪,论议多不合。曾数求出,夷简亦屡丐罢。帝疑其然,问曾曰:『卿亦有所不足耶?』曾言夷简招权市恩。时外传夷简纳知秦州王继明馈赂,曾因及之。帝诘夷简,至交论帝前。夷简乞置对,而曾言有失实者,帝不悦。绶素与夷简善,齐议事间附曾,故并齐、绶皆罢。

范余尹欧继出
  景祐二年十二月癸亥[5],天章阁待制范仲淹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仲淹自还朝,言事愈急。宰相阴使人讽之曰:『待制侍臣,非口舌任也。』仲淹曰:『论思政侍臣职,余敢不勉?』宰相知不可诱,乃命知开封,欲挠以烦剧,使不暇他议,亦幸其有失,亟罢去。仲淹处之弥月,京邑肃然称治。
三年五月丙戌,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范仲淹落职知饶州。仲淹言事无所避,大臣权幸多忌恶之。时吕夷简执政,进者往往出其门。仲淹言:『官人之法,人主当知其迟速升降之序。其进退近臣,不宜全委宰相。』又上《百官图》,指其次第曰:『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决,如此为公,如此为私,不可不察也。』夷简滋不悦。帝尝以迁都事访诸夷简,夷简曰:『仲淹迂阔,务名无实。』仲淹闻之,立四论以献,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选贤任能》,三云《近名》,四曰《推委》,大抵讥指时政。又言:『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终有王莽之乱。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以大为小,以易为难,以未成为已成,以急务为闲务者,不可不早辨也。』夷简大怒,以仲淹语辩于帝前,且疏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仲淹亦交章对析,辞愈切,由是降黜。侍御史韩渎希夷简意[6],请以仲淹朋党榜朝堂,戒百官越职言事,从之。时治朋党方急,士大夫畏宰相,少肯送仲淹者。天章阁待制李纮、集贤校理王质皆载酒往饯,质又独留语数夕。或诮质,质曰:『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范仲淹既贬,谏官、御史莫敢言。秘书丞、集贤校理余靖言:『仲淹前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妇之间,犹以其合典礼,故加优奖。今坐讥刺大臣,重加谴谪。傥其言未协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尔,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庭,以平津为多诈;张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王,熟闻訾毁,两用无猜,岂损盛德?陛下自专政以来,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请追改前命。』壬辰,靖落职,监筠州酒税。乙未,贬太子中允、馆阁校勘尹洙为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酒税。
先是,洙上言:『臣常以范仲淹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荐。论仲淹既以朋党得罪,臣固当从坐。虽国恩宽贷,无所指名,臣内省于心,有腼面目。况余靖素与仲淹分疏,犹以朋党得罪,臣不可幸于苟免,乞从降黜,以明典宪。』宰相怒,遂逐之。
  戊戌,贬镇南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欧阳修为夷陵县令。初,右司谏高若讷言:『范仲淹贬职之后,臣诸处察访端由,参验所闻,与敕榜中意颇同,固不敢妄有营救。今欧阳修移书诋臣,言仲淹平生刚正,通古今,班行无与比者。责臣不能辨仲淹非辜,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及谓臣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仍言今日天子与宰臣以忤意逐贤人,责臣不得不言。臣谓贤人者,国家恃以为致治也。若陛下以忤意逐之,臣合谏;宰臣以忤意逐之,臣合争。臣愚以谓范仲淹顷以论事切直,亟加进用。今兹狂言,自取谴辱,岂得谓之非辜?恐中外闻之,天子以忤意逐贤人,所损不细。请令有司召修戒谕,免惑众听。』因缴进修书。修坐是贬西京留守推官。仙游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传于时,四贤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斥若讷。泗州通判陈恢寻上章,乞报究作诗者罪。左司谏韩琦劾恢越职希恩,宜重贬黜,庶绝奸谀,不报,而襄事亦寝。先是,台谏官数言政事得失,宰相吕夷简厌之。沧州副都署刘平奏疏曰:『臣见范仲淹等毁訾大臣,此必有要人指授仲淹辈,欲逐大臣而代其位。臣于真宗朝御史,顾当时同列,未闻有奸邪党与、诈忠卖直,所为若此。臣以浅文末技偶致显用,不识朝廷典故,而论事者浸淫,遂及管军将校。且武人进退与儒臣异路,若倚摭短长,妄有举劾,则心摇而怨结矣。愿明谕台谏官,毋令越职,仍不许更相引荐。或阙员,则朝廷自择忠纯耆德用之。』平疏盖希夷简意也。光禄寺丞主簿苏舜钦上疏言:『历观前代圣神之君,好闻谠议,盖以四海至远,民有隐慝,不可以遍照,故无间愚贱之言,择而用之,然后朝无遗政,物无遁情,虽有佞臣邪谋,莫得而进也。臣睹丁亥诏书,戒越职言事,布告四方,无不惊惑,往往窃议,恐非出于陛下之意。盖陛下即位以来,屡诏群下勤求直言,使百官转对,置匦函,设直言极谏科,令诏书顿异前事,岂非大臣壅蔽陛下聪明,杜塞忠良之口?不惟亏损朝政,实亦自取覆亡之道。若夫约善进贤,宰相之事;蔽君自任,未或不亡。今谏官、御史悉出其门,但重日意,即获美官,多士盈庭,噤不得语。陛下拱默,何由尽闻天下之事乎?前孔道辅、范仲淹刚直不挠,致位台谏。后虽改他官,不忘献纳。二臣者非不知缄口数年,坐得卿辅,盖不敢负陛下委注之意,而皆为中伤。窜谪而去,使正臣夺气,鲠士咋舌,目睹时弊,口不敢论。昔晋侯问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持禄而不及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故汉文感女子之说而肉刑是除,武帝听三老之议而江充以族。肉刑古法,江充近臣,女子、老人,愚耄疏隔之至也。岂以义之所在,贱不可忽?二君从之,后世称圣。况国家班设爵位,列陈豪英,故当责其公忠,安可教之循嘿?赏之使谏,尚恐不言;罪其敢言,孰肯献纳?物情闭塞,上位孤危。轸念于兹,可为惊怛。觊望陛下发德音,寝前诏,勤于采纳,下及刍荛,可以常守隆平,保全近辅。若诏榜未削,欺罔成风,则不惟堂下远于千里,窃恐指鹿为马之事,复见于今朝矣!』
  国史舜钦传及舜钦集皆称乙亥诏书,误也,今改之。舜钦集云:此疏以五月二十八日上。今附见月末。按:景祐元年,舜钦登第,授光禄主簿、知蒙城县。二年正月丁父忧,三年五月上此疏,居丧才一年后尔。冒哀论事,前贤不以为非,何哉?当考。四年十二月壬辰,徙知饶州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县令。上谕执政,令移近地故也。上谕执政据《朔历》,独尹洙不徙,当考。
  先是,京师地震,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天以阳动,君之道也。地以阴静,臣之道也。天动地静,主尊臣卑。易此则乱,地为之震。乃十二月二日丙夜,京师地震,移刻而止。定襄同日震,至五日不止,坏庐舍,杀人畜凡十之六,大河之东,弥千五百里而及都下,诚大异也。属者荧惑犯南斗,治历者相顾而骇。陛下忧勤庶政;方夏泰宁,而一岁之中,灾异仍见,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欲垂戒以启迪清衷。而陛下泰然不以为异,徒使内侍走四方,治佛事,洽道科,非所谓修复之实也。顷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咋舌,不敢议朝政者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而善应来集也。』书奏数日,仲淹等皆得内徙。范仲淹既徙润州,谗者恐其复用,遽诬以事。语入,上怒,亟命置之岭南。参知政事程琳辨其不然,仲淹讫得免。自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琳独为上开说,上意解,乃已。
宝元元年冬十月丙寅,诏戒百官朋党。初,吕夷简逐范仲淹等既踰年,夷简亦罢相,由是朋党之论兴。士大夫为范仲淹言者不已,于是内降札子曰:『向贬仲淹,盖以密请建立皇太弟姪,非但诋讦大臣。今中外臣僚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故复下此诏。参知政事李若谷建言:『近岁风俗薄恶,专以朋党污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类,今一以朋党目之,恐正臣无以自立。』帝然其言。(按《实录》。)丙寅诏书专戒朋党,盖为称荐仲淹者设。仲淹本传载语张士逊云云,与《实录》亦同,而若谷传乃言若谷建言,帝悟,为下诏谕中外。
按:诏书则与若谷所言异意矣,疑此诏既下,若谷始纳说。帝因若谷纳说,速释朋党之疑耳。初下此诏。决不缘若谷建议也,今略删润之。《政要》云:太平日久,仕进人竞于趣附,多依托权要。以希进用。又台谏言事琐细,不根治体,多还怨报仇。以害良士。上甚厌之,乃谓宰相曰:『古者卿大夫相与让于朝,士庶人相与让于道。用成王措刑不用,汉文之时,耻言人过。今上下交诬,朕甚耻之[7]。』乃下诏戎谕,时景祐五年十月也。诏既下。邪柔者颇增愧。按:景祐五年十月诏,即此诏也。张唐英盖不知事实,妄载此耳。今不取。
  二年三月丁未,徙知润州范仲淹知越州。
  六月甲申,徙监泰州酒税、秘书丞余靖知英州,崇信掌书记、郢州酒税尹洙为太子中允、知长水县,乾德县令欧阳修为镇南掌书记、权武成军判官。
  康定九年二月,德音:悉许中外臣庶上封议朝政得失。自范仲淹贬,禁中外越职言事。知谏院富弼因论日食,以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愿降诏求直言,尽除越职之禁。于是上嘉纳焉。
  三月,吏部员外郎、知越州范仲淹复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
四月,范仲淹未至永兴,癸丑,改陕西都转运使。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高若讷为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谏官梁适言:『仲淹前责饶州,若讷实为谏官,极诋仲淹,谋事疏阔。今俾共事,理实有嫌,宜易以近任。』上曰:『朕方任仲淹、若讷以疆事,固当体朕所以委寄之意,安得以旧事为嫌也?宜诏谕之。』寻留若讷判吏部流内铨。壬戌,镇安节度使、平章事、判天雄军吕夷简行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
吕夷简初以景祐四年罢相。
  己卯,以起居舍人、知制诰韩琦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吏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范仲淹为龙图阁直学士,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同管勾都部署司事。初,仲淹与吕夷简有隙,及议加职,夷简请超迁之。上悦,以夷简为长者。既而仲淹入谢,帝谕仲淹使释前憾,仲淹颔首曰:『臣向所论盖国事,于夷简何憾也?』
六月辛亥,复权武成军节度判官欧阳修为馆阁校勘。始,范仲淹副夏竦为陕西经略招讨,辟修掌书记,修以亲为辞,且曰:『今世所谓四六者,非修所好,兼此末事,有不待修而能者。』又曰:『古人所与成事,必有国士共之,非惟在人者,以知人为难。士虽贫贱,以身许人,固亦未易。欲其尽死,必深相知,知之不尽,士不为用。今奇杰豪俊之士,往往已蒙收择,顾用之如何耳。然尚虑山林草莽有挺特知义、慷慨自重之士,未得出门下也。』

宋杜异议
  庆历元年五月庚子,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叶清臣知江宁府,权知开封府、天章阁待制吴遵路知宣州。清臣与遵路雅相厚,而宋庠、郑戬皆同年进士也。四人并据要地,锐于作事,宰相以为朋党,请俱出之。辛未,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宋庠守本官知扬州,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郑戬加资政殿学士、知杭州。先是,吕夷简当国,同列不敢预事,唯诺书纸尾而已,独庠数与争论。夷简不悦。上顾庠颇厚,夷简忌之,巧求所以倾庠未得。及范仲淹擅通书元昊,又焚其报。夷简从容谓庠曰:『人臣无外交,希文何敢如此?』庠以夷简诚深罪仲淹也,它日,于上前议其事,庠遽请斩仲淹。枢密副使杜衍力言其不可。庠谓夷简必助己,而夷简终无一言。上问夷简,夷简徐曰:『杜衍之言是也,止可薄责而已。』上从之。庠遂仓皇失措。论者喧然,皆咎庠,然不知实为夷简所卖也。于是用朋党事,与戬俱罢。时西兵数衂,上忧之,欲遣辅臣。戬请行,不许。
庠、戬俱罢,戬独加职,此必有说,当考。

二任并副枢密
  庆历元年五月辛未,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知益州任中师,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知河南府任布并为枢密副使。先是,布数上书论事,帝欲用之。吕夷简荐中师才不在布下,遂俱擢任。或曰:中师前罢广州,尝纳赂于夷简。于是枢密副使阙,上谓夷简曰:『用谏议大夫任姓者。』盖指布也。夷简遽进中师名。上徐曰:『今在西州。』夷简因言中师可用,乃并用两人。
  二年七月丙午,枢密副使、给事中任布罢为工部侍郎、知河阳。布任枢密,纯约自守,无所补,然数与宰相吕夷简忤,夷简恶之。布长子逊素狂愚,夷简知之,乃怵使言事,许以谏官。逊即上书,历诋执政大臣,且斥布不才。布见其书,匿之。夷简又趣逊以书上,逊复上书斥匿者。上问知匿书者布也。布谢:『臣子少有心疾,其言悖缪,惧辱朝廷,故不敢宣布。』侍御史鱼周询因劾奏布不才之甚,其子具知,布遂罢去。逊尚留京师
望谏官,夷简寻以它事黜之。议者谓周询引逊语逐其父为不知体云。
夷简促逊使上书,此据日记。

富弼出使
  庆历元年九月戊午,杖杀中书守当官周卞于都市,坐于内降度僧敕内讹益童子三十四人也。既觉,开封府止按余人而不问堂吏。知制诰富弼时纠察刑狱,白执政,请以吏付开封府。执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无为近名。』弼正色不受其言,曰:『必得吏乃止。』执政滋不悦。
  二年正月己巳,边吏言契丹泛使且至,朝廷为之旰食,历选可使敌者。群臣皆惮行,宰相吕夷简举右正言、知制诰富弼。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上为动色。
  二月壬申,命弼为接伴[8]。辛未,授弼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弼曰:『国家有急,惟命是从,不敢惮劳,臣之职也,奈何逆以官爵赂之?』固辞不受。
  七月,弼自契丹还奏,复授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又辞不受。癸亥,弼再以议和事往,于是吕夷简传帝旨,令弼草答契丹书并誓书,几为国书二、誓书三。弼奏于誓书内创增三事,因请录副以行。中使夜赍誓书五函并副,追及弼于武强授之。弼行至乐寿,自念所增三事皆与契丹前约,万一书词异同,则彼必疑,乃密启封观之,果如所料,即奏疏待报,又遣其属诣中书白执政。乃诏弼三事但可口陈。弼知此谋必执政欲变己所与北朝初议者,乃以礼物属副使张茂实疾驰至京师,叩閤门入见曰:『执政固为此,欲致臣于死。臣死不足惜,奈国事何?』上急召吕夷简问之,夷简从容曰:『此误耳,当改正。』弼语益侵夷简。晏殊言:『夷简决不肯为此,直恐误耳。』弼怒曰:『殊奸邪,党夷简,以欺陛下!』遂诏王拱辰易书。其夕,弼宿学士院。明日,乃行。九月乙巳,弼等还。闰九月庚辰,复命弼为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弼又固辞。先是,吕夷简当国,人莫敢抗。弼既数论事侵之,及堂吏以伪署度牒诛,吕夷简恨,因荐弼使契丹,变易国书,欲因事罪之。馆阁校勘欧阳修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留之,不报。而弼受命不少辞。自初奉使,闻一女卒;再奉使,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扰人意耳。』
  十月丙午,富弼为翰林学士。弼言于上曰:『增金币与敌和,非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彼角,故不敢以死争耳,功于何有,而遽敢受赏乎?愿陛下益修边备,无忘国耻。』卒辞不拜。契丹既复修和好,有忌弼功高,妄指它事谗弼奉使不了,乞斩于都市者。上虽不听,而弼深畏恐,故每迁官,辄力辞云。
此据弼《叙前后辞免君命辨谗谤札子》,但不知谗谤者何人。据魏泰《杂录》[9],则王拱辰盖尝毁弼于上前,然不见它书,未敢决信,当考。
三年三月,右正言、知制诰、史馆修撰富弼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弼以奉使故也。弼辞不拜。
此据弼《叙前后辞免恩命辨谗札子》。
  甲午,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富弼改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弼时再上章辞所除官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所未尝见者,臣皆见之。两朝使臣昔所讳言者,臣皆言之,以故得详知其情状。彼惟不来,来则未易御也。愿朝廷勿以既和而怠之。臣今受赏,彼一旦渝盟,臣不惟蒙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其于守备,决不敢懈弛。」非务饰小廉,诚恐误国事也。』上察其意坚定,特为改命焉。
  七月丁丑,以资政殿学士兼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富弼为枢密副使。弼直携诰命纳于帝前,口陈所以牢避之意,且曰:『愿陛下坐薪尝胆,不忘修政。』上许焉。及复以诰命送中书,弼因乞补外,累章不许。
  八月丁未,资政殿学士兼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富弼复为枢密副使。弼又欲固辞,会元昊使辞,群臣班紫宸殿门。上俟弼缀枢密班,乃坐,且使宰臣章得象谕弼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敌故也。』弼不得已,乃受。晏殊以弼其女婿引嫌求罢相,上不许。又求解枢密使,亦不许。

孙沔蔡襄欧阳修等言
庆历二年冬,宰相吕夷简感风眩,不能朝。上忧之,手诏拜司空、平章军国重事,俟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夷简力辞,复降手诏曰:『古谓髭可疗疾,今翦以赐卿!』又问群臣可任两府者。其宠遇如此。
是年冬至不受朝,不知所指何日也。此据司马光《记闻》。当时夷简得疾,《实录》并不书,此据本传。按《朔历》:丙辰,夷简以疾请告,上许之。癸亥,夷简又以久疾,辞中书、枢密商量文字。又诏人事即与夷简议之。然不载中书、枢密商量文字元降指挥是何日,又不载拜司空、平章事及剪髭以赐,不知何也。今但从本传,称是冬而略其月日,须细考之。《会要》:十二月二十六日,宰臣吕夷简言:『所患未痊,右手尚难举。忝居重值,深不遑安。乞罢政事,未赐俞允。窃虑中书、枢密院公事稽滞,已面说与章得象、晏殊等,两府事并请一面商量,进呈施行。乞特降指挥。』诏答:『依奏。如有大事,即与卿同共商量。』又云:庆历三年正月制:『宰臣吕夷简进司空、平章军国重事,候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夷筒累以疾求罢,朝廷异数留之也。所称正月,与本传不同,当考。
  三年正月,吕夷简数求罢,上优诏未许。陕西运使孙沔上书言:『祖宗有天下,垂八十余载,未尝以言废人。景祐以前,纪纲未甚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恸哭,无一人为陛下言者,臣诚痛之,愿陛下留听。夫州郡承风者,刺史也,皆猥懦老耄;县邑禀令者,牧守也,多昏戆罢软。制敕之下,人以为不足信;奏请已行,人以为不能久,未几而果罢。利权反覆,民力殚竭。师老于边,外寇争长,事至危而陛下以为安,人皆忧而臣下惟缄口[10],何也?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往者章献总政,陛下恭默,有王曾、张知白、鲁宗道、李迪、薛奎、蔡齐以正直迭居两府,曹修古、李纮、刘随、鞠咏、孔道辅以亮节更任论列。于时斜封侥幸、阍寺威福虽未悉去,然十余年间,中外无大故[11]。自夷简当国[12],黜忠言,废直道。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背,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以谄佞为君子,以庸懦为长者,使之在廊庙,布台阁,上惑圣明,下害生灵。为宗社计则必危,为子孙计,亦未可保终吉。是张禹不独生于汉,李林甫复见于今也。在陛下察之而已。』书闻。帝不之罪。
  四月壬戌。吕夷简虽罢相,犹以司徒豫议军国大事,上宠遇之不衰。于是谏官蔡襄疏言:『夷简被病以来,两府大臣累至夷简家谘事。又闻夷简病时,陛下于禁中为之祈禳,锡与致多,眷注无比。臣窃谓两府大臣辅陛下以治天下者,今乃并笏受事于夷简之门,里巷之人,指点窃笑。案夷简谋身忘公,养成天下今日之患。陛下即位之初,夷简即为参知政事,遂至宰相。首尾二十余年,所言之事,陛下一皆听信而施行之,故当敦风教、正庶官、镇敌国、安百姓,而乃功业无闻,但为私计,执政以来,屡贬言者,如曹修古、段少连、孔道辅、杨偕、孙沔、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等,或谪千里,或抑数年。或缘私恨,假托人主威权,以逐忠贤,以泄己怒,殊不念虚受恶名,立性不臧,欲人附己见。为介特以自立者,皆以好名希求富贵汙之,善人耻此,往往退缩,以避好名干进之毁,是以二十年来,人人不肯尚廉隅、历名节,浅者因循闒茸,深者靡恶不为,都无愧耻,但能阿附,夷简悉力护之,使奸邪不悛,浸成此风,天下习以为俗,以逐利为智能,远势为愚钝。废廉耻之节,成奔竞之风,一恩之施,皆须出我门下。或先漏露其事,使人预知;或先抑其事,后与行之,若不可行者,小则归怨同列,大则称奉圣旨。文武铨院,冗官至多,而增不减损;奇材异绩,不闻奖拔,贪墨昏耄之人,曾经免罢责罚,及来雪理,务施小惠,多与收录。贪廉混淆,善恶无别。自关陕兵兴以来,修完城垒,馈运刍粟,科配百端,悉出郡州。内则帑藏空虚,外则民财殚竭,嗟怨嗷嗷,闻于道路。不幸有水旱之灾,其变不可量也[13]。盖由不选贤才充三司副使,发运、转运使非其人,但务收取人情,用为资历,才至数月,即又迁移,循环奔走,日求升进,欲以兴财利,宽民力,其可得乎?夷简当国之后,山外之败,任福以下,死者数万人。丰州之战,失地丧师。镇戎之役,葛怀敏以下,死者又数万人。庙堂之上,成算何在?西师败没之后,北人乘隙遣使入朝,辄违先帝之盟,妄请关南之地,岁增金帛仅二十万,而犹勒兵压境,坚求「纳」字,凌胁中国,大为耻辱。度其祸患,譬若疽疮,但未溃耳。夷简出人中书且二十年,不为陛下兴利除害,苟且姑息,万事隳堕如此。今以疾归,尚贪权势,不能力辞。或闻乞只令政府一两人至家商议大事,足验夷简退而不止之心也。伏乞特罢商量军国大事,庶使两府大臣专当任责,无所推避。』甲子,夷简请罢预议军国大事,从之。
  五月己巳,司徒吕夷简请罢监修国史,不许。又请罢所给俸料,诏给宰臣俸料之半。
  九月,司徒吕夷简固请老。戊辰,授太尉致仕,常朝朔望及大朝会,并缀中书门下班。谏官欧阳修言:『吕夷简为陛下宰相,而致四裔外侵,百姓内困,贤愚倒置,纪纲大隳,二十余年间坏了天下。人臣大富贵,夷简享之而去;天下大忧患,留与陛下当之。夷简罪恶盈满,事迹彰著,然偶不败亡者,盖其在位之日,专夺主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不敢发擅。及其疾病,天下臣庶共喜奸邪难去之人,且得已为天废。又见陛下自夷简去后,进用贤才,忧勤庶政,圣明之德,日新又新,故识者皆谓但得大奸已废,不害陛下圣政,则更不得复言,所以使夷简平生罪恶偶不发扬,正赖陛下终始保全,未污斧锧,是陛下不负夷简,夷简上负朝廷。今虽陛下特推仁恩,厚其礼数,然臣料夷简必不敢当,理须陈让。臣乞因其来让,便与寝罢,别检自来宰相致仕祖宗旧例,与一合受官名。』
四年九月戊辰,郑州言太尉致仕许国公吕夷简卒。帝见辅臣,涕下曰:『安得忧公忘身如夷简者?』赠太师、中书令,谥文靖。

夏竦事迹

不使契丹
大中祥符七年十一月己酉,置玉清昭应宫判官,以左正言、直集贤院夏竦为之。宰相王旦为兖州景灵宫朝修使也,竦实掌其笺奏。竦尝卧病,旦亲为调药饮之。数称其才,因使教庆国公书,又同修起居注。及是为判官,皆旦所荐也。初,丁谓欲大治城西校场[14],酾金水作后土祠[15],以拟汾阴脽上。林特欲跨元武门为复道,以属玉清昭应宫。李溥欲致海上巨石,于会灵池中为三神山,起阍道,凡遇神仙之属,群臣亦争言符瑞。竦独抗疏,皆以为不可,其事遂寝。及为判官,居月余,乃奏:『宝符阁奉神果实,旦起视之,每有粗滓狼籍左右,殆神食之。』
抗疏排丁谓等,附传有之,正传不载。宝符阁所奏,正传有之,附传不载。盖谓正传者以竦不正,必不能谏前事,故削之,但载宝符所奏,可见竦奸邪故也。然竦抗疏必不诬,附传载其事于竦为知制诰后,恐失其序,此必未为判官以前事也。竦未为判官,故数为正论,王旦因喜之。及为判官,即附会神怪,侥幸速进,宝符所奏是也。既有宝符之奏,则必不排丁谓等矣。今悉著之,奸人情状,或可由此见尔。
  天禧元年十二月庚寅,玉清昭应宫判官、礼部郎中、知制诰夏竦责授职方员外郎、知黄州。竦娶杨氏,颇工笔札,有钩距。竦浸显,多内宠,与杨不睦。杨与弟倡疏竦阴事[16],窃出讼之。又竦母与杨氏母相诟骂,皆诣开封府。府以闻,下御史台置劾而责之,仍令与杨离异。
  天圣三年七月壬寅,以前户部郎中夏竦起复知制诰。竦才术过人,然急于进取,喜交结,任数术,倾侧反覆,世目为奸邪。尝上疏乞与修《真宗实录》,不报。既而丁母忧,潜至京师求起复,依内官张怀德为内助。而王钦若雅善竦,因左右之,故有是命。
  九月,以知制诰夏竦为契丹生辰使。竦自言父承皓与契丹战没,母丧未暮,义不可行,改命工部郎中马宗元。
  明道二年四月己未,枢密副使、尚书左丞夏竦罢为礼部尚书、知襄州,寻改颍州,以竦等皆太后所任用罢之也。
  
深衔石介
  宝元二年,夏竦议边事(详见《西边》)。
庆历三年四月乙巳,枢密副使、吏部侍郎杜衍以前官充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赴本镇。先是,以枢密使召竦于蔡州,台谏交章论竦在陕西畏懦苟且,不肯尽力,每论边事,但列众人之言,至遗敕临督,始陈十策。尝去巡边,置侍婢中军帐下,几致军变。又元昊尝榜塞下:『得竦首者,予钱三千。』为贼所轻如此,卒与丧败师徒,略无成效。今而用之,则边将之志怠矣。且言:『竦挟诈任数,奸邪倾险,与吕夷简不协。夷简畏其为人,不肯引为同列,既退而后荐之,以释宿憾。方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怀诈不尽忠之臣,何以求治?』侍御史沈邈又言:『竦阴交内侍刘从愿,内济险谲。竦外专机务,奸党得计,人主之权去矣。』其言又切。会竦已至国门,言者益急,请毋令入见。谏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闻召用,即兼驿而驰。若不早决,竦必坚求面对,叙恩感泣,复有左右为之解释,则圣听惑矣。』御史中丞王拱辰对上极言,上未省,遽起,拱辰引上裾毕其说。前后言者合十八疏,上乃罢竦,而用衍代之。
此段当广求台谏章疏,一一出其名姓乃善。石介《圣德诗》云:用中丞拱辰、御史平、邈、谏官修、靖,凡十一疏追竦敕,而竦正传云十八疏,今从正传。御史平,益席平也。平寻以不才逐,独能言竦,可怪也。《沈邈传》。拱辰引帝裾,据刘挚所作《拱辰行状》也。
七月己巳,徙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判亳州。竦之及国门也,上封章疏示焉。竦既还镇,言者犹未已。会韩亿致仕,竦请代之,故有是命。竦又自请纳节还文资,仍不带职,乃除吏部尚书、知亳州。既至亳州,因上书自辨,几万余言。
改除吏书在此月二十一日。丙戌后此十七日,今并书之。上书自辨几万余言,此据正传。竦有集百卷,独无此书,当考。
  诏付学士批答,孙抃为之辞,略曰:『图功效莫若罄忠勤,弭谤言莫若修行实。』竦得之甚恨,语人曰:『吾于孙素无嫌,而批答见诋如此,何哉!』
  四年四月,造为党论,目杜衍、范仲淹、欧阳修为党人。
  六月,伪作石介为富弼撰废立诏(并见《富范等以朋党见谗》)。
  十二月癸卯,吏部尚书、知亳州夏竦为资政殿大学士。
  五年八月庚午,资政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亳州夏竦为宣徽南院使、判并州。
  九月丁酉,诏判并州夏竦军事不及中覆者,听便宜行之。竦在并州,尝以私仆侵盗产利杖杀之。侍御史吴鼎言:『竦为天子大臣,而贪暴不法如此。愿下有司正其罪。』
  六年正月壬辰,判并州夏竦请亲领兵巡边经置西北事,诏从之。
  二月癸丑,宣徽南院使、河阳三城节度使、判并州夏竦加同平章事、判大名府、河北安抚使。
七年三月乙未,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夏竦依前官充枢密使。
故事,文臣自使相除枢相,必纳节还旧官,独竦不然。景祐元年八月王曾事可考。
初降制,召竦为宰相。谏官、御史言:『大臣和则政事起。竦与陈执中议论素不合,不可使共事。』越三日,遂贴麻改命焉。
竦以乙未日除宰相,丁酉日改枢密使,而《实录》并书之。今从本纪。
庆历五年十一月辛卯,诏提点京东路刑狱司体量太子中允、直集贤院石介存亡以闻。先是,介受命通判濮州,归其家待制。是岁七月,病卒。夏竦衔介甚,且欲倾富弼,会徐州狂人孔直温谋叛,搜其家,得介书,因言介实不死,弼阴使入契丹谋发兵,弼为内应。执政入其言,故有是命,仍羁管介妻子于他州。
右介附传、正传并云介诈死,北走契丹,兼往登、莱结金坑凶恶事。富弼朱墨史附传乃有往登、莱结金坑恶少事。附传盖依弼《叙前后辞免恩命辨谗谤札子》。按:下诏京东体量介存亡在今年十一月辛卯,此时弼犹在郓州也。七年五月始移青州,体量介存亡。《实录》但有此五年十一月辛卯一诏尔,七年五月后,不闻别下诏也。弼札子则云『在青州再体量』,盖《实录》不详,今别见七年六月末也。
时亦有诏下兖州勘介死虚实。知州杜衍会官属议之,众莫敢对。

泰宁节度掌书记
  龚鼎臣独曰:『介平生直谅,宁有是耶?愿以阖族保其必死。』衍悚然,探怀中奏藁示之曰:『老夫既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必为,安可量哉!』
  七年六月。先是,夏竦谗言石介实不死,富弼阴使入契丹谋起兵。朝廷疑之。弼时知郓州,亟罢京西路安抚使。既而北边按堵如故,竦谗不效。弼自郓州徙青州,仍领京东路安抚使。竦在枢府,又谗介说契丹弗从,更为弼往登、莱结金坑凶恶数万人欲作乱。请发棺验视。朝廷复诏监司体量。中使持诏至奉符,提点刑狱吕居简曰:『今破冢发棺而介实死,则将奈何?且丧葬非一家所能辨也,必须众乃济。若人人召问之,苟无异说,即令结罪保证,如此亦可应诏矣。』中使曰:『善。』及还奏,上意果释。介妻子初羁管他州,事既辨明,乃得还。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及御史何郯尝极论其事,郯奏疏曰:『伏闻朝廷近降指挥,为疑石介,遍根问旧来曾涉往还臣僚,以审存没。中外传闻,颇甚骇异。缘石介平生颇笃学问,所病者道未周而好为人师,致后生从学者多流荡狂妄之士,又在太学日不量识分,专以时事为任。此数端是可深责,其于他事,计亦不为。况介前年物故,众已明知,万一使介尚存,一渺小丈夫尔,亦何所图?臣闻此事造端,全是夏竦始。初阴令人摹拟石介书迹,作与前来西府臣僚简尺,妄言事端,欲传播入内,上惑聪明。夏竦岂不知石介已死?然其如此者,其意本不在石介,盖以范仲淹、富弼在两府日,夏竦曾有枢密使之命,当时亦以群议不容,即行罢退,疑仲淹等同列排摈,以石介曾被仲淹等荐引,故欲深成石介之恶,以污忠义之臣,皆畴昔之憾,未尝获逞。昨以方居要位,乃假朝廷之势,有所报耳。其于损国家事体,则皆不顾焉。伏望圣慈照夏竦之深心素来险诈,亮仲淹、弼之大节终是忠纯,特排奸以示恩。其石介存没,亦乞更不根问,庶存大体。自夏竦力行此事,中外物议,皆知不可,然而未尝有敢言者,盖虑时论指为朋比尔。臣若更不陈本末明辨,即是深负言责。伏惟圣朝矜其愚而图之,则天下幸甚!』
再体量石介存没,《实录》不书,今据富弼《辨谗札子》及何剡奏议附七年夏末。吕居简不发棺,据魏泰《东轩录》,居简传乃无之。张昪辨明介实,见本传,剡传独不载此。当考。
  八年五月,御史何郯言:『夏竦其性邪,其欲侈,其学非而博,其行伪而坚。有憸人柔善之质,无大臣鲠直之望。事君不顾其节,遇下不由其诚。肆己之欺诬,谓可以蔽明;任己之侧媚,谓可以矫正。犯纪律之所戒而不耻,冒名教之所弃而无疑。聚敛货殖,以逞贪恣,不可格以廉耻之行;比周权幸,以图进取,不可语以忠正之方。』辛酉,竦罢枢密使、判河南府。言者既数论竦奸邪,会京师同日无云而震者五。上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学士,俄顷张方平至。上谓曰:『夏竦奸邪,以致天变如此,亟草制出之!』方平请撰驳辞,上意遽解,曰:『且以均劳逸命之。』
  皇祐元年七月乙未,诏夏竦赴镇。壬寅,加兼侍中。
  八月丙子,前判河阳、忠武节度使兼侍中夏竦言:『已离本任,就长假于东京,寻求医药,救疗残生。自致仕已来,寻求医药外,更不敢有纤毫希望,干烦朝廷。』从之。
三年九月丁卯,夏竦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庄。甲子,为竦成服于苑中。竦初以疾求还京师,或言于上曰:『竦求还京师,图大用耳。称疾,诈也。』竦既卒,上临奠,命内侍去竦面幕视之,竦颜色枯瘁。谓左右曰:『竦瘁若此,疾岂诈乎?』然议者谓竦尝欲剖石介棺,此其阴报也。

校勘记
[1]改新知 原本无『改』字,据《长编》卷一一六补。
[2]姻党 原本无『姻』字,据《长编》卷一一六补。
[3]援曾 原本作『授曾』,据《长编》卷一二○改。
[4]勿如 此二字原本为二墨丁,据《长编》卷一二○补。
[5]癸亥 原本作『丙戌』,据《长编》卷一一七改。
[6]韩渎 原本『渎』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一八补。
[7]朕 此字原本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二二补。
[8]命弼 原本作『余弼』,据《长编》卷一三五改。
[9]杂录 原本作『虽录』,据《长编》卷一三八改。
[10]缄口 原本作『相目』,据《长编》卷一三九改。
[11]自『曹修古』至『无大故』凡四十三字 原本皆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三九补。
[12]自『自夷简当国』至『假托人主威权』凡三百四十一字 原本阙,据《长编》卷一四○补。
[13]不可 原本『可』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四○补。
[14]校场 《长编》卷八十三作『砲场』。
[15]酾金水 原本『酾』字为墨丁,据《长编》卷八十三补。
[16]与弟倡 原本『倡』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九○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八
仁宗皇帝

富范条奏十事本末
  庆历三年三月,上令内侍宣谕韩琦、范仲淹、庞籍等:『候边事稍宁,当用卿等在两地。已诏中书札记。此特出朕意,非臣僚荐。』又令琦等密奏可代处边任者。琦等言:『元昊虽约和,诚伪未可知。愿尽力塞下,不敢拟它人为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