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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_3

  作者:宋  杨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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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光又言:『昨僭妄上言用人等事,寻准御前札子:所奏职位卑微,如堪大任者,令具姓名奏入。陛下推心于臣,俾择多士,无复疑问。臣承命皇恐,惟惧不称,岂敢阿私?窃见吏部郎中刘挚公忠刚正,终始不变;龙图阁待制、知亳州赵彦若博学有父风,内行修饰;朝请郎傅尧俞清立安恬,滞淹岁久;直龙图阁、知庆州范纯仁临事明敏,不畏强御;朝议郎唐淑问行已有耻,难进易退;秘书监正字范祖禹温良端厚,修身无缺。此六人者,皆臣素所熟知,节操坚正,虽不敢言遽当大任,若使之或处台谏,或侍讲读,必有裨益。其人或与臣有亲,或有过失,臣窃慕古人内举不避亲,不以一眚掩大德。既蒙访问,不敢自避嫌疑,致国家遗才。自余如新翰林学士吕大防、兵部侍郎尚书王存、礼部侍郎李常、秘书少监孙觉、右司郎中胡宗愈、户部郎中韩宗道、工部郎中梁焘、开封府推官赵君锡、新监察御史王岩叟、朝议大夫知泽州晏知止、朝散大夫范纯礼、知登州苏轼、知歙州绩溪县苏辙、承议郎朱光庭,或以行义,或以文学,皆为众所推者。臣与之往还不熟,不敢隐蔽。伏望陛下察其愚衷,各随器能,临时任使。然知人则哲,自古所难,况臣愚陋,加以屏居岁久,与士大夫全不相接,岂能尽天下之贤才?伏望圣慈更加采访,如文彦博、吕公著、冯京、孙固、韩维等国之老臣,可以倚信。乞亦令各举所知,庶几可以参考同异,无所遗逸。』
此奏得之《实录》,不著姓名。其首云:『今月二十五日,僭妄上言用人事。』推究本末,盖司马光也。但光集独无此,亦无二十五日所言用人事。当考。
  七月甲午,朝奉大夫范纯礼为户部郎中。戊戌,朝奉大夫、守秘书少监兼侍读孙觉为右谏议大夫兼侍讲,仍赐三品服。资政殿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兼侍读吕公著为尚书左丞。甲辰,资政殿学士韩维兼侍读,仍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事。丙辰,宝文阁待制吴雍力户部侍郎,起居郎范百禄为中书舍人,右司郎中胡宗愈为起居郎,右司员外郎邢恕为起居舍人,吏部郎中刘挚为秘书少监,朝散大夫、监衡州盐仓刘攽知襄州。
  八月丁卯,翰林学士兼侍讲邓温伯为翰林学士承旨,朝奉郎吏部郎中曾肇、朝请郎礼部郎中林希兼著作郎,职事官有兼职自此始(盖兼职始自希。此据《林希传》,当考)。承议郎苏辙为校书郎。己巳,镇江军节度使、知河南府韩绛加开封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癸未,礼部郎中林希为秘书少监。
九月庚子,工部郎中梁焘为吏部郎中,李周为职方郎中,太常博士林旦为考功员外郎。己酉,朝奉郎、秘书少监刘挚为侍御史,朝奉郎苏轼为礼部郎中。
《邢恕家传》云:先是,吕公著欲复引恕为中书舍人,然与恕素厚,众所共知,不欲专自己发。孙固时在门下,乃责公著所援进,因召固至阁子中,属令开端[2],公著从而赞之,诸公无他言。及刘挚,云:『恕到河阳亦未久,且除集撰作帅,如何?』诸公皆不答,遂罢。是时宣仁已有召恕之意,公论亦以恕当还朝,挚不能夺众意,故始欲以集撰塞之,因其子戆过河阳,即令告恕本末。挚于恕初亦相亲,特以蔡确故,乃见疏忌。恕始为起居舍人,因诸公论先用挚,闻之,云:『和叔此举,鬼神也须服!』及三少初合,蔡确第一笔除挚侍御史、苏轼礼部郎中。问恕曰:『以此二人破题,如何?』恕犹戏确云:『所谓德动天鉴,祥开日华也。』恕意取唐李程《日五色赋》破题如此,遂冠多士,古今传诵耳。盖挚元祐初任言责,确犹在相位,与王岩叟排击不已,司马光深不以为然。时傅尧俞为秘书监,温公即属令见[3],挚止之云:『蔡非久自去,何必如此形迹?』挚既已奏疏,即答尧俞云:『已做到这里,如何住得?』方确之为山陵使也,公著及光已尝为恕言,欲假蔡以节旌,处之北门或颍昌矣。蔡初见,力引光,已而同在门下,相得甚欢。章惇则自任语快,尝以光为绝不晓事。论事之际,数以语侵光,光亦不能平,间语所亲曰:『光若不是持正,容可处也?』时京师知事者皆闻此语,《恕家传》因之也。姑存之,使后世有考。
  十月丁丑,朝请郎、知处州唐淑问为左司谏,朝奉郎朱光庭为左正言,校书郎苏辙为右司谏,范祖禹为右正言,寻改为著作佐郎(详见《官制谏官》),朝散大夫傅尧俞为秘书监,承议郎、集贤校理顾临为朝奉郎、吏部郎中。乙卯,资政殿学士、正议大夫兼侍读、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韩维为资政殿学士,仍依守尚书例给俸廩,以维先帝宰臣也。正字范祖禹为著作佐郎,承议郎孔文仲为校书郎,陕西转运副使叶康直、李察并迁一官再任。丁亥,天章阁待制范纯仁兼侍讲,朝议大夫赵瞻为太常少卿,开封府推官赵君锡为司勋郎中,承议郎吕大忠为工部郎中。
  十一月辛卯,权发遣京东路转运使范纯粹知庆州,代其兄纯仁也。
  十二月辛未,门下侍郎司马光为正议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丞吕公著为金紫光禄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范纯仁为给事中。纯仁以司马光亲嫌辞,不许。承议郎起居舍人邢恕、朝请郎起居郎胡宗愈并为中书舍人(二十七日恕罢),左司郎中满中行为起居郎,苏轼为起居舍人,中大夫、太仆卿李之纯直龙图阁、知沧州,朝请郎吕陶为司门郎中,奉议郎孔武仲为正字。
元祐元年正月癸卯,诏閤门:『司马光、吕公著自今前后殿起居,特令别作一班,止两拜。』己酉,司马光始以疾谒告。丁巳,司马光、吕公著既迁官,有诏閤门:『光及公著正谢,特令再拜,不舞蹈;恭谢景灵宫神御,亦止再拜。』光寻以疾谒告。是日,复有诏,放正谢及恭谢。光皇恐不敢奉诏,乞俟疾间入谢,拜依减拜指挥。光自是凡十有三旬不能出,然奏疏相属。
五月十三日,光乃入对廷和殿。
  二月甲申,司马光具表,乞罢门下侍郎。又札子言:『臣以羸病,拜起及上下马不得,请朝假将治,已及月余。旬日以来,疾势亦稍退,饮食亦稍进,然气体疲乏,足肿生疮,步履甚难。策杖而行,不出室堂,况于拜起,固所未易。今不免有表。上渎圣听。乞除宫观差遣一任,以养衰残。窃虑陛下怪其或有此奏,故别具札子,披沥肝胆。伏望圣慈,早赐开允。』乙酉,诏答不允,仍遣入内供奉官陈衍宣谕。光复言:『臣自结发从学,讲先王之道,闻君子之风。窃不自揆,尝妄有尊主庇民之志。不意天幸,蒙陛下误采虚名,擢于闾阎之间,宾之庙堂之上,不谓一旦婴此沉疴,累月不愈,害于饮食,不能造朝。今虽疾势渐平,饮食亦进,而皮骨羸瘠,气力疲乏,必不能趋伏阙庭,瞻望天光。端居私家,尸位窃禄,纵陛下宽仁,微臣不知廉耻,中外有识之士及天下众庶,其谓臣何?伏望圣慈矜察,依臣前奏,除宫观差遣一任,使得自安其分。』
  闰二月庚寅,正议大夫、守门下侍郎司马光依前官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光方以疾再乞宫观,未报而有是命。光固辞,不许。令閤门就赐制书,光又固辞,乞留制书閤门,须疾损入对。辛卯,司马光言:『臣窃见文彦博沈敏有谋略,知国家治体,能断大事。自仁宗以来,出将入相,功效显著,此天下之所共知也。彦博今年八十一,朝廷不过得其数年之力耳,愿急用之。臣但乞以门下侍郎助彦博为政,庶亦时有小补。若以已除臣左仆射难为,无故以他人易之,则臣欲露表举彦博自代。乞御批依臣所奏,以臣表付学士院草麻施行。』不听。壬辰,三省言:『元丰八年三月六日赦恩已前命官、诸色人被罪,今年来进状诉理,据案已依格法。虑其间有情可矜恕,或事涉冤抑、合从宽减者,欲委官看详闻奏。』诏御史中丞刘挚、右谏议大夫孙觉看详以闻。
  三月辛未,管勾看详诉理所言:『看详进状,诉理人若不立定期限,切虑无以结绝。欲乞应熙宁元年正月已后至元丰八年三月六日赦前,命官、诸色人被罪合行诉理,并自降今来指挥日,与限半年进状,先从有司依法定夺,如内有不该雪除及事理有所未尽者,送本所详定。』从之。壬申。先是,太皇太后遣勾当内东门司梁惟简赐文彦博手诏曰:『予宫中阅故书,得卿神宗时所上亲书章奏。见卿议论切于治要,至诚忧国,忠义可见。深用嘉叹。卿平时所蕴如此,况当兹国难之际,想多忧勤,予佐助机政,斯逾年矣。如近者黜陟臣僚,因革庶政,公议可乎?夏国未附,御以何术?卿之所知贤人堪大任者,亟当论荐,用副柬求。所访事,可条具闻奏。切待至言,以补阙失。』是日,文彦博具奏:『臣伏蒙圣慈特差中使降手诏询访,臣仰被训旨,俯集兢栗,敢不勉竭愚忠,粗裨虚佇?夫治体之大,在乎任贤纳谏。近者所有辅相、所擢台谏,皆久积时望,大协舆情,必能弼直献纳,上副陛下求治深切之心。以至罢去市易,减损青苗,免纳役钱[4],宽保甲按阅之类,遂农民耕种之业,市井献亩之人欢呼之声,必已达于天听矣,岂在老臣条陈而后详?然上之数事,有损无益,不可久行而罢者。本非朝廷所图,皆是近年以来,臣僚急进,侥幸成风,率务妄起事端,自求总领,粗有微效,则过求恩赏,事若有害,曾无责罚。欲其省官省事,民安政治,不可行矣!为今之要,当革此弊。』又谓:『臣之所堪大任者,熟闻士论,谓枢密直学士刘庠,端正有守,虽已在近职,久从外补。臣向在枢密,庠在太原,边事民政,镇静不扰。光禄大夫、前吏部侍郎苏颂性行惇和,学问该博,于本朝故事多所详记,若备顾问议论,当有裨益。朝奉大夫、京西路提点刑狱刘奉世才力精明,所守坚正,向在枢密院检详及中书检正,颇得朝誉。若并召还左右,宜有所补。』乙亥,御史中丞刘挚、殿中侍御吕陶进对。太皇太后宣谕曰:『帅臣极难得,刘庠可惜,方欲进用。』又曰:『近除胡宗愈、苏辙,如何?』挚等对:『甚合公议。』又曰:『尽自此中自除。兼苏轼,天下知其有文,多年淹滞。』又曰:『每执政来,常说与:凡差除,须是公正,外人自无言语。』又曰:『卿等公正,不畏权势,但安心言事,此中必主更张。有事但来言。』
  己卯,朝议大夫孔宗翰为鸿胪卿,度支郎中刘奉世为左司郎中,左司郎中兼著作郎林希为起居舍人、修实录检讨官。
  四月己丑,中书侍郎韩缜知颍昌府。命入内押班梁从吉赍诏赐守太师致仕文彦博曰:『卿荐更二府,弼亮三朝,名闻四裔,功在天下。注想元老,渴见仪形。宜疾其驱,副我虚佇。诏书到日,卿可肩舆赴阙,并男贻庆居中随侍,令河南府津置行李。』先是,司马光除左仆射,固辞以疾,乞召用彦博为侍中、行左仆射事,而己佐之。不听。及将罢韩缜,太皇太后以御札付光曰:『前者所奏文彦博为相,今韩缜乞罢,欲如卿前奏,除彦博太师兼侍中、行右仆射事,与卿协力赞治。』光奏:『彦博勋德爵齿,远在臣前。今恩制已除臣左仆射,若以彦博行尚书左仆射,臣守右仆射,则事体俱正。仍乞差近上内臣一员,往京西宣彦博赴阙。』翌日,太皇太后又批付光曰:『卿忧国远虑,不为身谋,其亦可知。今若一旦使彦博居卿之上,于予所以待卿之意深未允当。卿更思之。』光又奏曰:『窃惟彦博光辅四朝,勋德著明,官为太师,年八十一。臣为京官时,彦博已为宰相,比彦博乃是后进。臣昨日所奏,盖为国体,非臣饰小廉、窃虚名,惟陛下幸听。』太皇太后卒不听。及韩缜罢,即遣中使召彦博,盖用光奏也。癸巳,诏:『已降指挥:守太师致仕文彦博赴阙,独班起居。减拜,令閤门取旨,兴国寺戒坛院安下班迎。朝见日,就兴国寺戒坛院赐御筵,宰臣执政官赴,肩舆至下马处,子弟一人扶掖。出入仪制,依见任宰相。』乙未,朝奉郎、左司员外郎高遵惠为直龙图阁,大理少卿、吏部郎中梁焘为太常少卿,吏部郎中顾临为秘书少监,太仆少卿韩宗道为右司郎中,司勋郎中赵君锡为左司郎中。甲辰,诏:『守太师文彦博到阙朝见,亦令四拜起居。所有谢衣物等礼,并特免拜。』乙巳,诏宰臣司马光特赐告治疾,给俸如故。右正言王觌奏:『伏睹召文彦博,外议皆谓虚右相之位,将以中书长官处之。臣窃不以为然。若更烦以机务,则不惟礼意之薄而已,致政事微壅,裁决小差,而同列者顺从,则将误朝廷;纷辨则有伤国体;言责者缄默,则废大臣尽忠之义;弹劾则违陛下贵老之心。伏望采前世故事,使文彦博以太师任职,数日赴讲筵,访以经术;朔望一对便殿,问以大政。』守太师文彦博乞免班迎,从之。辛亥,河东节度使云:守太师、开府仪同三司致仕、潞国公文彦博入对,命其子承议郎、权发遣提举三门白波辇运贻庆扶掖上殿,赐贻庆金紫章服。
  乙卯。先是,太皇太后遣中使陈衍赍御札就赐司马光、范纯仁,奏乞以文彦博为师臣,备顾问,可以尊朝廷、服四裔。朱光庭札子乞尊礼为帝师,勿劳以宰相执事。所有朱光庭札子三道,付卿看详,可亲书条具闻奏者。光言:『臣蒙恩擢为首相,自知智力浅薄,历事未多,故乞陛下以文彦博为侍中,行左仆射,而臣佐之,庶无罪悔。今范纯仁、朱光庭以为彦博元老师臣,不可烦以吏事。此在陛下裁度。若止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令五日或六日一入朝,因至门下中书都堂,与诸执政商量事,令执政就宅咨谋,其余常程文书,只委仆射以下签书发遣,如此,亦足以尊大臣、优老臣矣。』
  五月丁巳,金紫光禄大夫、门下侍郎吕公著依前官,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自蔡确、章惇罢,司马光已卧疾。及韩缜去位,公著常摄宰相事。先是,执政官每三五日一聚都堂,堂吏日抱文书,历诸厅白之,故为长者,得以专决,同列难尽争也。光尝恳确欲数会议,庶各尽所见,而确终不许。公著既秉政,乃日诣都堂,遂为故事。河东节度使、守太师、开府仪同三司致仕、潞国公文彦博特授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又诏赐文彦博曰:『朕绍承皇绪,临御宝图,涉道未明,罔知攸济。乃眷元老,弼亮三朝。功被生民,名重当世。天赐眉寿,既艾而昌。宜迁师臣,辅我大政。已降制授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可一月两赴经筵,六日一入朝,因至都堂,与执政商量事。如遇有军国机要事,即不限时日,并令入预参政。其余公事,只委仆射以下签书发遣。俸赐依宰臣例。』
  戊午,资政殿大学士、正议大夫兼侍讲韩维守门下侍郎。正字李德刍、司马康、孔武仲并为校书郎。诏:『尚书左仆射司马光所患已安,惟是足疮,有妨拜跪,不候参假,特放正谢,仍权免赴前后殿起居,许乘轿子,三日一至都堂聚议,或门下尚书省治事。』光言:『窃念臣脏腑虽安,饮食如故,但两足无力,疮口未合,步履艰难,拜起不得,以此未果朝参,至于数日一至政事堂,乃唐世以来,宿德元老、高年有疾,朝廷尊礼,特降此命,岂伊微臣,所敢拟伦?臣于病中除左仆射,虽累具札子辞免,未蒙开允,仍许就赐以告身,臣亦未敢祗受。方俟入觐天颜,面陈至恳,岂可遽治尚书省事?伏望圣慈俟臣步履稍有力拜起,得成参假了日,与诸执政一例供职,庶于微躯,差得自安。』
  辛酉,司马光言:『臣今月二日闻有圣旨,令臣不候参假,特放正谢,仍权免赴前后殿起居,许乘轿子,三日一至都堂聚议,或门下、尚书省治事。臣以恩礼太优,不敢辄当,寻具札子辞免。今月四日,又睹中书省录黄,奉圣旨,前降指挥不许辞免。仍令閤门告示,许肩舆至内东门外,令男康扶掖至小殿引对时,免起居,令引见,前一日闻奏。如此,则礼数愈重,尤不敢当。臣窃惟富弼三世辅臣,德高望重。神宗皇帝想见其人,故特制此礼,乃自古所无。顾臣何人,乃与为比?臣决不敢受。乞只候垂帘日,于延和殿引见,并乞上殿。然事有不得已者,虽知僭越,不得不承顺圣恩,臣即日上下马未得,及足上有疮,深恶马汗,欲乞如今来圣旨,权许乘轿入内,至常时下马处下轿。又臣两足无力,若无人扶掖,委实全拜起不得,欲今来人见及将来每遇入对,并权许令臣男康入殿,遇拜时扶掖,候痊安日,皆复旧规。如此,则曲成之仁,已踰于天地,非臣陨身丧元,所能报塞。所有其余恩礼,并乞寝罢。令乘轿子至崇政殿门外,于延和殿垂帘日引对,并依前降指挥。』
  壬戌,诏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令赴大朝会庆贺,其筵宴,临时有司取旨。国忌六参行香、奉慰、宣德音麻制从驾并免。戊辰,左仆射司马光初入对于延和殿,子奉议
  郎、正字康扶持,赐康绯章服。壬申,司马光言:『近臣奉圣旨,许臣乘轿子,三日一至都堂聚议。伏缘三省、枢密院各有执事,检会去岁曾有指挥:遇假日有公事,许于东、西府聚议。其东、西府近北旧有便门。臣欲乞于近南更开一便门。臣今缘足疾未愈,乞遇假日或日晚执政出省后,有合商量公事,许乘小竹轿往诸位商量。其诸执政有欲商量公事者,亦许来臣本位,一一关决。所贵议论详尽,事无留滞。』从之。辛巳,诏:『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已降旨独班起居,自今赴经筵、都堂,及同三省枢密院奏事,并序位在宰臣之上。』
  八月丁酉,司马光以疾先出都堂,遂谒告,自是不复能入朝矣。
  九月丙辰朔,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司马光卒。光为政踰年,而疾居其半。每欲以身徇天下,躬亲庶务,不舍昼夜。宾客见其体羸,曰:『诸葛孔明罚二十以上皆亲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光曰:『生死,命也。』为之益力。病革,谆谆不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既没,其家得遗奏八章上之,皆手札论当世要务。太皇太后闻其丧,哭之恸,上亦感涕不已。光在相位,辽人、夏人遣使入朝,与吾使至辽、夏者,彼中必问光起居,而辽人敕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毋生事开隙!』及卒,京师之民皆罢市往吊,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有致富者。及葬,四方来会者盖数万人,哭之如哭其私亲。丁卯,中书舍人
  苏轼为翰林学士,范百禄为刑部侍郎,钱勰为给事中,太常少卿鲜于侁为左谏议大夫,太常少卿梁焘为右谏议大夫,右司谏苏辙为起居郎,右正言王觌为右司谏。
  十月庚子,端明殿学士、光禄大夫范镇落致仕,提举中太一宫、集禧观公事兼侍读。
  十一月戊午,朝请郎、御史中丞刘挚为中大夫、尚书左丞,中大夫、尚书左丞吕大防守中书侍郎,吏部侍郎兼侍讲傅尧俞为御史中丞,仍兼侍读。壬申,给事中胡宗愈为吏部侍郎,朝散郎、直龙图阁顾临为给事中。戊寅,起居郎苏辙、起居舍人曾肇并为中书舍人,肇仍充实录院修撰。端明殿学士、光禄大夫、新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公事兼侍读范镇提举崇福宫,以镇力辞新命也。先是,镇会葬永裕陵下,蔡京谓镇曰:『朝廷将起公矣!』镇变色曰:『镇以论新法不合得罪,先帝一旦弃天下,其可因而为利乎?』及降诏,令赴阙,镇辞。及降诏,曰:『西伯善养,二老来归;汉室卑词,四臣入侍。为我强起,无或惮劳。』镇卒辞之。朝廷起镇,盖欲授与门下侍郎。镇固不欲起,又作书问其从孙祖禹,祖禹亦劝止之。镇大喜曰:『是吾心也。凡吾所欲为者,司马君实已为之,何复出也?』辛巳,诏户部侍郎赵瞻往陕州夏县临视司马光葬事,候葬讫,就坟所致祭。癸未,诏免太师文彦博北使朝辞日起居。
  十二月,毕仲游等除馆职(见《官制馆阁》)。

校勘记
[1]三月 原本作『二月』,据《长编》卷三五三改。
[2]属令 原本『属』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五九补。
[3]即属 原本『属』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五九补。
[4]役钱 原本作『复钱』,据《长编》卷三七二改。
[5]节度使 原本作『节度司』,据《长编》卷三七五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六
哲宗皇帝

用旧臣下
  元祐二年三月辛巳,太师文彦博表乞致仕,右仆射吕公著以旱乞退,皆答诏不允。
  四月丁亥,吕公著再乞罢,不允,诏公著勿复请,且召公著入对,遣使押赴都堂。公著即归私第,时閤门及通进司皆被旨,无得受吕公著等章奏,乃具中书省以闻。于是遣内侍陈衍谕旨,押赴都堂。公著复位。己丑,诏:『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可自今后,每十日一赴朝参,因至都堂议事,乃一月一赴经筵。』以彦博累章乞致仕,故有是命。甲午,宰臣吕公著等以时雨不继,诏书责躬,乞赐降黜。诏不允。
  五月,刘挚等迁官(详见《张舜民罢言职》)。
  六月戊申,朝奉郎、太常博士丁隱为右正言。隱自行新法,不肯为知县折资监当,几二十年,人多称之。其得太常博士,因王觌荐也。朝奉郎充集贤校理赵挺之、承议郎方蒙、宣教郎宗正寺丞赵屼并为监察御史。
七月丁巳,通直郎姚勔落致仕,为宗正寺丞[1]。勔,山阴人,尝为龙游县令。母老思归,就侍养。居二年,遂致仕,于是复起。辛未,正议大夫、守门下侍郎韩维为资政殿大学士、知邓州。丁丑,端明殿学士、光禄大夫、提举崇福宫范镇乞致仕。诏迁银青光禄大夫,仍前职致仕。
旧录云:是时,凡得罪先朝者,悉相校以起。群奸引镇以助己,镇力辞,卒不起,士论嘉之。新录辨曰:元祐之政,起老成以自辅,而镇以癃老力辞,非缘议事不合也。史臣之言如此,寔为厚诬,今删去。镇所以卒不起,已具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提举崇福宫时。新录要亦未考。
  八月辛丑,吏部尚书苏颂、翰林学士苏轼兼侍读,兵部侍郎赵彦若充实录院修撰,校书郎李德刍为集贤校理。癸卯,承议郎、殿中侍御史上官均为礼部员外郎,朝奉郎、集贤校理孔平仲为太常博士。癸卯,诏赐文彦博、吕公著曰:『朕闻几杖以优贤,著之典礼,耋老无下拜,书于《春秋》。魏太傅钟繇以足疾,乘车就坐。自尔三公有疾,以为故事。而唐司徒马燧亦以老疾自力,对于延英,诏使无拜。今吾耆老大臣,四朝之旧,德隆而望重,任大而忧深者,惟卿与公著而已。方资其蓍龟之告,岂责以筋力之礼?今后入朝,凡有拜礼,宜并特免。卿其图有为之报,略无益之仪。毋或固辞,以称朕意。』丙午,翰林学士苏轼言:『按《礼经》,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所谓君命者,传命而拜,非朝见也。然不免。周天子赐齐桓公胙,曰:「伯父耋老,无下拜者。」无拜于堂下,非不拜也,然且不敢。钟繇以足疾乘舆就坐,疑若不拜,然亦无明文君前乘车,岂足为法?而马燧延英不拜,盖是临时优礼,无「今后遂不复拜」之文。祖宗旧例,如吕端之流,以老病进对,亦止于临时传宣不拜。令来彦博、公著今后免拜指挥。自是朝廷优贤贵老,度越古今,无可议者。但有司合守典礼,兼恐彦博、公著终不敢当,不若允其所请。若圣恩忧悯老臣,眷眷不已,遇其朝见间,或传宣不拜,足以为非常之恩。所有不允批答,臣未敢撰。』从之。丁未,文彦博上章,辞不拜恩命。诏曰:『朕优礼师傅,达德齿之尊,以亟拜为可略,古之道也。卿尊朝廷,明君臣之分,以不拜为未安,礼之节也。道并行而不悖,义有重而难移。勉循所陈,不忘嘉叹。所请宜允。』
  九月辛亥,诏吕公著:『今后入朝,或有失仪,无得弹奏。』丁巳,诏文彦博告老章奏,有司勿受。癸卯,尚书左丞刘挚言:『伏见知陈州傅尧俞、知齐州王岩叟、知潞州梁焘、通判虢州张舜民、知广德军贾易皆早蒙陛下识擢,分任言责。不幸志业未伸,谤嫉横作,罢职补外,各已数月。按:尧俞等皆忠直之言,守正不挠。在职未久,知无不言,此固陛下素所奖爱,必有弃捐,然臣私忧过计,恐其补外渐久,朝廷渐亦忘之。不避僭越,辄效一言。伏愿圣慈,深赐省察,特加睿断,召此数忠正之臣,入备任使,以慰公议,以消奸党。幸甚!』甲辰,左司员外郎朱光庭为太常少卿,右司郎中韩宗道为太府卿,承议郎、直龙图阁张汝贤为左司郎中,前华州司户参军廖正一为正字。
  十一月丁卯,冬至。诏赐御宴于吕公著私第。初,有司以故事赐冬至节会。既辞免矣,至是,以嘉雪应期,朝廷无事。中旨,特令公著与辅臣、近侍宴乐。其日,又赐教坊乐七十人。又遣中使赐上樽酒及禁中果实,缕金花皆瑰奇珍异十倍。尝宴,又遣近侍赐香药,以御饮器劝在席酒甚苦,惟于公著颇宽。又出御前钱赐教坊乐,人百缗;开封衙前乐,人五十缗,及管勾使臣四十缗。至晡,赐椽烛二十秉,且传宣云:『继烛坐。』皆异恩也。甲戌,中书舍人苏辙为户部侍郎,天章阁待制顾临为给事中,左谏议大夫孔文仲为中书舍人。
  十二月庚辰,承议郎、殿中侍御史丰稷为右司谏,朝奉郎杨康国为监察御史,朝议大夫李杲卿为太府少卿。
  三年二月甲申,尚书右仆射吕公著等言:『去冬积雪,甚于常岁。今春以来,沉阴不解。跨时越月,民被其灾。望赐罢黜,以答天变。』诏不允。乙未,朝散郎、右正言丁隲为左正言,宣德郎、正字刘安世为右正言。司马光既殁,太皇太后问吕公著:『光门下士素所厚善、可任台谏者,孰当先用?』公著以安世对,遂擢任之。朝散大夫王子韶为卫尉少卿,奉议郎、秘阁校理、权判登闻鼓院刘唐老为太常博士。
  四月戊寅,诏勿受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公著告老章奏,以屡请故也。辛巳,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公著为司空、平章军国事,仍一月三赴经筵,二日一朝,因至都堂议事。中大夫、守中书侍郎吕大防为大中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中大夫、同知枢密院范纯仁为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壬午,观文殿学士、正议大夫兼侍读孙固守门下侍郎,中大夫、守尚书左丞刘挚守中书侍郎,中大夫、守尚书右丞王存守尚书左丞,正议大夫、知枢密院事安焘为右光禄大夫,依前知枢密院事,试御史中丞胡宗愈力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试户部侍郎赵瞻为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吏部侍郎兼侍讲孙觉为御史中丞,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赵卨为枢密直学士。甲申,右司谏刘安世进对。太皇太后问:『近日差除如何?』安世等曰:『朝廷用人,皆协舆情,惟胡宗愈未允耳。』丙戌,诏:『司空、平章军国重事吕公著遇后殿垂帘,同三省进呈,六参日,仍起居奏事。』自两宫同听政,常以双日于延和殿垂帘,故诏公著二日一入朝,然皇帝乃五日一御前殿视朝,皆双日也。于是公著复请六参日仍起居奏事,庶得瞻望皇帝清光。诏从之。戊子,朝请大夫、太府卿韩宗道为权户部侍郎,朝散大夫、起居郎、权枢密都承旨公事刘奉世为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起居舍人彭汝砺为中书舍人,右司郎中王陟臣为起居郎[2],著作郎兼侍讲范祖禹为起居舍人。庚寅,右正言丁隲为礼部员外郎,监察御史赵屼为都官员外郎,以隲与胡宗愈、屼与孙固亲嫌故也。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吕公著免册礼,令学士院降诏,从之。旧制,将相皆以阶官守三师或三公。元丰改官制,文彦博尝以河东节度使守太师,王安石以观文殿大学士、守司空。元祐初,彦博罢节度使,入为平章军国事,即去『守』。及公著为司空,学士院草制,误存『守』字。是日,三省被旨,贴麻改正。戊戌,朝请大夫、集贤校理、诸王府翊善王汾为左中散大夫、直秘阁。庚子,龙图阁待制傅尧俞为吏部侍郎,承议郎、侍御史王觌为右谏议大夫,朝奉大夫、右司郎中盛陶为侍御史,朝奉郎、秘书丞、集贤校理孔平仲为江南东路转运判官。诏吕公著俸赐依宰相例。
五月丙午,三省、枢密院以军国事目当关吕公著者,定为令。初以太师文彦博平章军国重事,及公著平章事,去『重』字,前所未有也。
此据《公著家传》修入。按:吕大防奏稿元作『军国重事』,却抹去『重』、『事』,不知何故。其后亦因此致人言,当考。
  丙辰,诏以元丰北库为司空吕公著廨宇。朝奉郎、考功员外郎欧阳棐为集贤校理。
  七月丙午,卫尉少卿、直龙图阁文及甫为光禄少卿。己酉,故大理寺丞王安国特追授宣德郎,仍复秘阁校理。丙辰,右中散大夫、直秘阁、诸王府翊善王汾为秘书少监,朝奉郎、集贤校理杜常为左司郎中,国子司业盛侨为扬王府侍讲。朝请大夫、直集贤院、诸
  王府侍讲郑穆为扬王府翊善。丙寅,承议郎翟思为殿中侍御史,从翰林学士苏轼、许将、给事中顾临、赵君锡、中书舍人曾肇、刘攽、彭汝砺所举也。
  八月戊寅,朝奉郎、集贤校理、权判登闻鼓院欧阳棐为职方员外郎,以刘安世等言也。丁酉,承议郎、直集贤院、知齐州王岩叟为起居舍人。
九月戊申,朝奉郎、监察御史杨康国权发遣开封府推官。诏无得受文彦博告老章奏。乙卯,给事中顾临为刑部侍郎。已未,户部尚书李常为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孙觉为龙图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兼侍讲。觉引疾求罢,故有是命。
刘安世言:『去年五月中,台臣劾胡宗愈,未蒙施行,孙觉、杨康国相继解职而去。』当考。安世言在四年三月初七日。
  辛酉,知定州、枢密直学士韩宗彦为户部尚书,朝奉大夫、直龙图阁、太府卿叶均为秘书监。癸亥,承议郎、校书郎孔武仲充集贤校理。辛未,诏文彦博章奏,非陈乞,许受进。
  十月丙子,御史中丞李常充龙图阁直学士,刑部侍郎顾临充天章阁待制。庚寅,朝请大夫、陕西路转运副使孙路为考功郎中。戊戌,秘书少监王汾为太常少卿,王钦臣为秘书少监,前太仆少卿、直龙图阁高遵惠复为太仆少卿。
  十二月辛卯,朝议大夫、试中书舍人刘攽为中大夫、守中书舍人。
  闰十二月,端明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致仕范镇卒。乙未,诏故端明殿学士范镇本家不曾陈乞生前致仕恩例遗表外,特与恩泽一名。诏太师文彦博男保雍丁母忧,每遇入,许令孙男扶掖。
  四年二月甲辰,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吕公著卒,辍视朝三日,乘舆临奠,成服苑中。敕有司治葬。赠太师、申国公,谥正献。公著识虑深敏,量宏而学粹,苟便于国,不以利害动其心。与人至诚,不事表暴,其好士乐善出于天性。士大夫有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相参竅,以待上求。神宗尝谓执政曰:『吕公著之于人材,其言不欺,如权衡之称物。』上前议政事,尽诚去饰。博取众人之善以为善。至其所当守,毅然不可回夺也。己酉,朝奉大夫、集贤殿修撰、知潞州梁焘为左谏议大夫[3]。癸丑,左中散大夫、太常少卿、直秘阁王汾为直龙图阁、知明州,朝散大夫、卫尉少卿王子韶为太常少卿。
三月己卯,尚书右丞胡宗愈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
刘安世《言行录》云:安世申三省凡二十次,论胡宗愈,乞请章疏付外,翌旦,三省奏事罢,执政皆退,帘中有诏云:『右丞且住,刘某有章疏言右丞,知否?』宗愈对:『不知言臣何事?』宣仁曰:『章疏更不降出,右丞宜自为去就。』遂罢政。此事当考。
  丁亥,翰林学士苏轼为龙图阁学士、知杭州,从轼请也。己丑,承议郎、著作佐郎范祖禹为中书舍人,仍赐金紫。乙未,朝请郎、礼部员外郎吴安诗为右司谏,朝散郎、权发
  遣江南东路提点刑狱贾易为礼部员外郎。
  五月辛未,著作佐郎范祖禹为右谏议大夫,依前兼侍讲,充实录院修撰,赐三品服。癸酉,龙图阁直学士、御史中丞李常为兵部尚书,龙图阁待制、吏部侍郎傅尧俞为御史中丞。朝奉大夫、侍御史盛陶为太常少卿,朝散大夫、太常少卿朱光庭为侍御史,中书舍人曾肇为给事中。乙亥,朝议大夫、起居郎、充秘阁校理郑雍为中书舍人,朝散郎、充崇政殿说书颜复为起居舍人,寻复为起居郎。丁亥,龙图阁直学士李常罢新除兵部尚书,出知邓州,坐不言蔡确也。中书舍人彭汝砺依前朝奉郎、知徐州,坐营救蔡确也。中书舍人曾肇为宝文阁待制、知颍州,辞给事中请补外也。朝散郎、集贤校理、权发遣颍州韩川力太常少卿。辛卯,朝散大夫、卫尉卿王子韶权知沧州,朝奉郎、金部员外郎孙升为殿中侍御史。丁酉,吏部尚书苏颂为翰林学士承旨,翰林学士许将兼吏部尚书,朝奉郎、新除礼部员外郎贾易为殿中侍御史。
  七月甲戌,右谏议大夫范祖禹为中书舍人兼侍讲。丙子,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刘奉世为户部侍郎,光禄卿、直龙图阁范育为枢密都承旨。辛巳,右司郎中林旦为为秘书少监,吏部郎中晁端彦为左司郎中,承议郎、直秘阁、提点秦凤路刑狱张舜民为考功员外郎,中散大夫、集贤校理、蔡河拨运王哲为直秘阁、提举崇福宫。庚寅,权吏部侍郎王岩叟为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甲午,实录院检讨官、朝奉郎、行著作郎黄庭坚为集贤校理。
  八月壬寅,权知开封府、龙图阁直学士吕公孺为户部尚书,刑部侍郎、天章阁待制顾临权知开封府,给事中赵君锡为刑部侍郎。癸丑,诏徐王府侍讲黄景为秘阁校理,以翰林学士承旨苏颂、中书舍人郑雍荐其行义故也。
  十月丁酉,诏无得受文彦博乞致仕章。己亥,国子祭酒、直集贤院兼徐王府翊善郑穆试给事中,侍御史朱光庭为右谏议大夫,仍并赐金紫。庚子,御史中丞兼侍读傅尧俞为吏部尚书兼侍读,左谏议大夫梁焘为御史中丞,右谏议大夫兼侍读范祖禹为给事中,起居舍人兼左司谏、宣德郎刘安世迁通直郎,为左谏议大夫,仍赐绯。右司谏吴安诗为直集贤院兼侍讲。甲辰,中书舍人、起居郎兼侍讲颜复为中书舍人。
  十一月癸未,正议大夫、守门下侍郎孙固为光禄大夫、知枢密院事,中大夫、守中书侍郎刘挚为守门下侍郎,朝请大夫、试吏部尚书傅尧俞为中大夫、守中书侍郎。
  五年正月。初,文彦博起为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是年九月,刘挚、王岩叟再上疏,论韩琦定策功。明年二月,韩宗彦复上疏。既批出付外,逾三年,莫有言者。及贾易为殿中侍御史,乃上疏申言韩琦定策之功。庚寅,太皇太后以易疏示三省,宣谕曰:『韩琦定策功甚详悉,在仁宗朝,无敢言此事者,惟韩琦一人言之。』刘挚因请检挚与王岩叟二疏悉付实录院。从之。
  或曰:易等为此二疏[4],傅会忠彦也。彦博于是不安于位,寻罢去云。
  甲午,给事中兼侍讲范祖禹言:『臣伏闻陛下已许文彦博求退,降诏候至中春议从所欲者。彦博年八十五,爵位已极,惟是得解重任,归休私第,乃其幸也。陛下悯其过老,以其累请而从之,为彦博身计,则可谓美矣,若为朝廷计,则臣请试言之。彦博为相四十余年,历事四朝,仁宗时平贝州之乱,名闻四裔;英宗、神宗时为枢密、为相八九年,先帝已加优礼,许其致仕。陛下嗣位,复召而起之,盖藉其威名宿望,以为朝廷之重也。向若陛下不复召之,则亦已矣。今既起之,则不可使轻去朝廷。彦博虽老,精力尚强,卧置京师,足以为重,外则西、北二边,必怀畏惮。夫以四海之大,若常无事,则人人皆可为大臣矣,岂无万一非常之虑哉?今旧老惟彦博一人,若去,则其余在朝者皆是后进,无前辈矣。陛下若欲彦博更得优逸,但听其解军国重事,以太师就第,留之京师,以备访问,不必再除致仕。朝廷有贵老贪贤之美,足以系属天下之心,所得实多。』
  二月庚戌,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潞国公文彦博为守太师、开府仪同三司、护国军、山南西道节度使致仕。彦博自言,嘉祐年封潞国公,经今三十余年,为是乡国,乞不改封。从之。寻诏麻制内待不用『守』字,以彦博尝正任太师也。壬子,太师文彦博乞免册礼,诏允所请。壬戌,太师文彦博乞两镇节度使只带河东一镇致仕。从之。甲子,诏即玉津园宴饯太师文彦博,宰臣吕大防主之,三省、枢密院暨侍从官赴。
  三月壬申,中大夫、守尚书左丞韩忠彦同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承旨、光禄大夫、知制诰兼侍读苏颂为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己卯,礼部侍郎范百禄兼侍读;兵部侍郎赵彦若为礼部侍郎;礼部侍郎陆佃加龙图阁待制,为吏部侍郎;光禄卿范纯礼权兵部侍郎。陆佃寻复故,纯礼改刑部;国子司业丰稷为起居舍人。己丑,诏文彦博致仕恩泽,依条外特与一名。辛卯,新永兴军路提点刑狱杨畏为监察御史。
  四月戊申,太师文彦博言:『蒙圣恩,候臣出门日,于琼林苑赐饯送御筵。缘前日孙固薨,昔臣与固同在三省供职,义均休戚,乞罢。』诏至日三省、枢密院官于琼林苑会饯送更不用乐。
  五月辛巳,直龙图阁、枢密都承旨韩川为中书舍人。壬午,中书舍人王岩叟为龙图阁待制、枢密都承旨。丙戌,秘阁校理张舜民为殿中侍御史,工部员外郎杨康国为监察御史,监察御史杨畏为工部员外郎。庚寅,御史中丞梁焘权户部尚书,左谏议大夫刘安世为中书舍人。焘、安世皆以乞罢邓温伯承旨除命不从。辞所迁官也。壬辰,翰林学士苏辙为龙图直学士、御史中丞。礼部侍郎兼侍读范百禄为翰林学士,给事中郑穆为宝文阁待制、国子祭酒。右谏议大夫朱光庭为给事中。太常博士、秘阁校理刘唐老为右正言。
  六月乙酉,资政殿学士、知成德军曾孝宽为吏部尚书,知成都府、宝文阁直学士李之纯为户部侍郎。著作佐郎兼侍讲司马康为左司谏。明州定海县主簿秦观充秘书省校对黄本。辛丑,礼部侍郎陆佃权礼部尚书,兵部侍郎赵彦若权兵部尚书。乙卯,监察御史杨康国为殿中侍御史,以张舜民辞免也。秘阁校理张舜民为金部员外郎。正字张耒为著作佐郎(已下见《调停》)。
  六年七月癸亥,三省言:『张方平元系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傅、太子少师致仕。元丰官制行,罢宣徽使,元祐二年复置,恩数仪品如旧。』诏太子太保致仕张方平依前太子太保,充宣徽南院使致仕。,
  十二月,太子太保致仕张方平卒。
  七年三月辛丑,知颍昌府、资政殿大学士韩维太子少傅致仕,从其请也。
绍圣四年五月丁巳,降授太子少保、潞国公致仕文彦博卒。

校勘记
[1]宗正 原本作『中正』,据《长编》卷四○三改。
[2]王陟臣 原本作『王涉臣』,据《长编》四○九改。
[3]知潞州 原本作『知梁潞州』,据《长编》卷四二一删『梁』字。
[4]二疏 原本脱『疏』字,据《长编》卷四三七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七
哲宗皇帝

逐小人上
  元丰八年五月戊午,通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确守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通议大夫、知枢密院事韩缜守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殿中侍御史黄降言:『缜不堪大用,乞罢之。』不报。通议大夫、门下侍郎章惇知枢密院,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司马光为门下侍郎。
十月丁亥,监察御史王岩叟言:『风闻章惇于帘前问陛下御批除谏官事,曲折再三,语涉轻侮。外庭传闻,众所共愤。谨按:差除谏官,自属二省,无所预于密院。而惇不循所守,越职肆言,乃敢如比。况陛下所除数人,皆是天下公议,从来愿得以为谏官、御史之人。惇为大臣,既不荐贤以助国,见陛下用贤,又从而忌嫉之,沮抑之。臣不知惇何心以事陛下?乞行显黜,以严臣职,以重主威。』左正言朱光庭言:『蔡确先帝简拔,位至宰相。送终之际,殊不尽恭。灵驾发引在道,确为大礼使,当与扈从。臣僚先后徐行,常以妥安神灵为虑,而确不务此,每灵驾行,辄先驰去数十里之远,以自便安,而灵驾一行在后,略不顾省。为臣不恭,莫甚于此。』又言章惇欺罔肆辨,韩缜挟邪冒宠。章数上,其言甚切。
此据新传附见,当求章惇事编入。
初,蔡确与章惇、邢恕等共谋诬罔太皇太后,自谓有定策功。韩缜怀不平。及确为山陵使,缜乃于帘前具呈确等奸状,由是东朝与外朝备知之。及确使还,欲以属官高遵惠为待制、张璡为郎官、韩宗文为馆职,太皇太后以问缜,缜曰:『遵惠,太皇太后族人;璡,中书侍郎璪之弟;宗文,臣之姪,赏擢非次。传闻中外,则是君臣各私其亲,何以示天下?』然遵惠等卒用故事推恩。
此据韩缜新传,不知得之何书。邵伯温《辨诬》云:『素不平蔡确、章惇用邢恕奸谋诬罔太母,遂帘前具呈之,太皇太后与外庭方知其详。新传或据此也。确初为山陵使,刘挚劾其不恭,第一章也。山陵毕事,确还朝不退,言者踵至,盖十一月间,其发端则自挚始。外庭既知确邪谋,而不敢正言之,不知何故?确先罢,缜尚少留,当缘发确等奸状,故东朝以为忠耳。』更须考详之。
  十一月丁巳,侍御史刘挚言:『伏见知枢密院事章惇,资性佻薄,素无行检,庙堂议政,无大臣之体,专以狂横轻肆,作俳谑之语,以陵侮同列,夸示左右。其语播于都下,散及四远,传以为笑。比来圣旨增损政令,未尽善者,惇则必出异意,沮持其事。方宋用臣骄横不法,惇在政府而与之厚善,纳其所遗酒醪。虽更恩宥,臣以谓大臣不廉,犯大义之责,不当如小臣论赦令前后也。伏请圣断罢惇政事,以允公论。』监察御史王岩叟言:『臣窃闻昨来执政大臣初议太皇太后陛下垂帘之日,门下侍郎章惇尝对众肆言曰:「待与此礼数。」臣子闻之,无贵贱、无贤愚,莫不变颜失声,一意共怒。臣请以大不恭论,乞付有司,治正惇罪。』
  十二月丙寅,侍御史刘挚言:『宰臣蔡确骄慢,臣曾具弹奏,自后不闻施行,臣未敢再有申列者,以为蔡确奉使回,必须引咎自劾,閤门待罪[1]。既而还朝,略无忌惮,安倨自处,以为当然。伏望圣慈深以天下为意,无或容养奸恶,旱赐睿断,罢确政事,以明国宪,以安中外。』壬申[2],侍御史刘挚等言:『臣近言蔡确既为山陵使回,自合依故事坚请去位,不当贪权顾宠,不恤公议,傲然安处,无廉耻之节,败陛下风俗,坏陛下典章。伏望陛下出臣前后章疏付三省施行,早罢确政柄,使天下知朝廷不抑忠言,不沮公议,不容奸臣败风俗、坏典章,而扶持天下之名节,以励事君者,则臣等虽死无恨。』侍御史刘挚言:『臣近再具状,论蔡确违敕废礼,骄慢不恭,无大臣进退之节,乞赐圣断,罢其职位。未蒙施行。确之回自裕陵,即使其门下之人扬言于众曰:「确有定策功,嗣皇之所倚赖,不可一日去上左右。」恭惟皇帝陛下乃先帝之正嗣,祖宗之所传次,太皇太后陛下之所眷命,而四海之所以归戴也。确等辈奉承诏命而已,何策之定哉?昨者确等覃恩转官,学士草制,独于确词中云:「独高定策之功。」命下之日,识者皆知其过,而确遂当之。今乃夸众以自名,贪冒欺罔,谓今日天下,必待己而后安。轻视朝廷,无辞逊去位之意,罪莫大焉。伏望圣慈深察,早赐睿断,罢确职任,以慰安中外。』
  十二月丙子,侍御史刘挚言:『臣近者累具封章,论奏宰相蔡确,乞行罢黜。未蒙指挥施行,须至再陈列。臣今且举大者一事试言之:夫百官差除,从祖宗以来,中书、门下省同共进拟,所以合用众论。自壬戌官制改更,三省分治之后,其事尽归中书。是时蔡确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权既偏重,进退人物,随意在手,门下、尚书省,省察奉行而已。天下莫不知其非,而但以确在此位,畏之者不敢言,附之者不肯言,故三省不得而合也。及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临御之日,御史台、礼部、閤门同定垂帘仪制,其时众论欲因此合三省班次,以事正其事者。或恐忤确之意,乃言官制不可辙改,遂且如故。无何,适会王珪薨谢,执政递迁,确以左仆射进兼门下侍郎,以谓去中书之任,则无差除之权,不便也,即时阴令御史中丞王履上言,以为请朝廷从之,于是差除方归三省合班取旨矣。三省合班取旨差除诚是也,乃所谓公道也,乃所谓善政也。然以确在中书贪权之故,朝廷之公道善政,不得行者凡三年。设使王珪不死,确不迁门下,则此事未必容改,非止三年而已也。明附确者,亦未必肯以为言也。上下之情,以利相视,以私自成,至于如此,无以达于圣听,岂不可为叹息也哉?』
  元祐元年正月辛丑,右正言朱光庭奏疏:『臣伏见自冬涉春,时雪未降。倘岁一不稔,则民将何赖?当睿明之在御,方责任于辅臣。若不判白忠邪,何以召迎和气?窃以蔡确之不恭,章惇之不忠,韩缜之不耻,见于行事,已极著明,岂可尚容居位,以累圣政?臣虽已曾两具论奏,至今未见施行。伏望陛下上观天意,下察人情,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自然天人协顺,善详来格,丰年之应,固未为晚。欲乞检会臣前奏,早赐睿断施行。』庚戌,御史大夫刘挚言:『臣近具状,乞罢宰相蔡确,至今未蒙施行。缘臣备员御史,以触邪指佞为职。今宰臣奸险,有犯公义,臣若失职,谁敢言者?确之当去,其罪非一。公违陛下敕命,不赴神宗发引内宿,为大不恭,其当去者一也;山陵使回,明有历代及国朝故事,而略不引罢,废礼贪位,其当去者二也;皇帝陛下之立,乃天之所助,而太皇太后之德也。确辄自称定策,贪天之功,其当去者三也;在中书二年,不将差除与三省合奏,及身迁门下,阴使言者申请,招权营私,其当去者四也;其弟犯法,蹇周辅承勘,两次皆灭裂,平治其事,故今日周辅父子有罪,言路累有弹奏,而确力主之,不罢其任,屈公法,报私恩,其当去者五也。执政臣僚已经覃恩迁转,无故又进一官,妄引嘉祐、治平不可用之故事欺谩圣听,不顾廉耻,其当去者六也;章惇死党相结,一柔一刚,一合一离,欲以消磨同列,牵制善政,内外皆知其术,其当去者七也;去年十月至今,并衍雨雪,骄阳肆虐,天下大旱,民情惶惶,定由确奸邪所召。况位居上相,正任其责,其当去者八也;确在熙宁、元丰间锻炼冤狱,排逐善良,引荐奸伪,变更祖宗政令,诛求民财。确任言路、在司农、在执政,首尾身任其事。见法令未便,何尝闻有一言论列裨补?惟是阿谀护持,以谋进用,及至今日,自见其非,乃稍稍语于人曰:「在当时,岂敢言也?」此确之意欲于今日固其名位,故反归曲先帝,是可谓大不忠矣。事先帝不忠,则安肯尽忠于陛下也哉?此其罪恶尤大,其当去者九也;近者奉使山陵回,随行属官,故事自皆推恩,而确乃特荐高遵惠、张璡、韩宗文乞从优恩,上欲以悦圣意,旁欲以饵同列。陛下至今照其狡计,而议遂不行,中外闻之,莫不欣快。陛下观此用心,则确之邪正,不难知也。此一事尤喧物论,而罪尤大者,其当去者十也。确之罪恶如此,群议沸腾。伏望圣慈深察事势,以天下为念,早发圣断,罢确职任,使之外补,以答天变,以召和气,以慰公论,以新改元之政,天下幸甚!』
  辛亥,左正言朱光庭言:『蔡确不恭而心私,章惇不忠而邪说,韩缜不耻而冒宠,是皆不足当大任,臣已累奏而备论之。愿陛下留神省察,以幸天下。今夫内有青苗、免役、茶盐等害未尽更张,外有边防、疆埸之事未经处置。以臣观之,是皆枝叶之害,未足为忧,惟其奸邪未去,实根本之大患。若根本之患除,则枝叶之害,何患不去哉?』监察御史王岩叟奏:『臣近以大旱上章,乞早去大奸,以答天戒,指言蔡确、章惇相为朋比,以蔽天聪,虐下罔上,不忠之迹,著于两朝。乞出臣前后章疏,集百官于朝会议,以决是非。今复累日未蒙施行。伏缘朝廷之上忠邪并立,内外人情不安。臣以言为官,备耳目之任,义难苟止。确之罪恶,前后论列已详,今再论安危所系大体。伏自圣明临御之始,首起司马光,使之执政,于是天下之人无远无近,莫不欢欣厌服,以望苏息。然光以至诚直道独行孤立,所恃者惟圣明特达之知,而庙堂同列,略无诚心助光为善者,不惟不助,而又有忌耻嫉害之心。夫嫉光者,乃所以害政而利于己也。上则陛下虽有仁惠之政,为确等所艰难,而不得纯被于民;下则士大夫虽有忠义之节,为确等胁制,而不得自竭于君。则确与惇之为今日害,岂不大哉?臣不知陛下何惜一言,不去天下之大害也!』戊午,右谏议大夫孙觉言:『臣窃见两汉大灾异罢免宰相者,以其责在燮理之地。太宗朝,李防以霖淫百余日、阴阳乖戾罢;仁宗朝,王曾以昭应宫灾罢;梁适以苛慝并作、变异重仍罢;水旱过常,为大灾变,为宰相者,当任其责。宰相不以为任,则谁当任之?今自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亲政以来,阴阳未和,旱气太甚,经冬无雪,春又无雨。弥数千里,粟麦失种,此其为忧,不一日二日而已也,将恐编户乏食,盗贼群起,良民受害,浸为远近之忧。皇帝陛下亲出祈祷,忧勤切至,遍走群望,未尝一日而忘其忧,而蔡确、韩缜视之,晏然自处,若其事非己忧者。但臣以为,此非大臣之道也。伏乞依两汉故事,循祖宗旧例,各赐罢黜,以警百官。』
  二月丙寅,侍御史刘挚奏:『大好大猾,持权当路,譬如毒蛇齧手,壮士必断其腕,盖所去者小而所全者大也。今确与惇矜功肆恶,而陛下恐伤前日受遗之小恩而容之,使为后日国家之大患,则无乃异于壮士之取舍乎?』
  辛未,左正言朱光庭奏:『夫以道事君者,大臣之事也;难进易退者,大臣之节也。若蔡确之进,本以滋章狱事;章惇之进,本以妄兴边事,韩缜之进,本以傅会地界。是岂以道事君之义哉?今日确以故事当去而不去,怀私自营,偃然安处;惇之肆为邪说,复怀观望,以固宠祿;缜之冒处大任,内有贤兄,不为引避,顾岂有难进易退之节乎?况司马光之贤,已为陛下信任;范纯仁、韩维今进在讲筵,是二三臣之贤者,有志于皋、夔、周、召事业。愿陛下进此三人,以代蔡确、章惇、韩缜之任。其张璪以下,皆持禄备位之臣,固不足以当也。』
  甲戌,侍御史刘挚言:『今天下之怀私,托此二人为之魁主;天下之抱忠守义者,畏此二人,不敢自效。今陛下能浚发刚断,罢确与惇,则善人安,小人化。凡天下之奉承诏令、更张政事者,莫不专志尽虑,无复疑畏。朝廷之福、万世之利,在此一举,臣所以区区冒犯威听而不能已也。』辛巳[3],左正言朱光庭奏:『如蔡确、章惇、韩缜者,其心私徇,安有经邦之道?其迹回邪,安有表世之德?其蕴蓄空疏,安有推行仁义之政?观望逢迎,安有耻君不如尧舜之志?因循苟且,安有爱民若保赤子之诚[4]?』监察御史王岩叟奏:『臣累章论列蔡确、章惇奸邪谗憸,不可久持大柄,亲近陛下,恐日月浸淫,惑乱圣德,辨之愈难,去益不易。今天下之人皆言蔡确、章惇天性奸邪,无由变改,恐于陛下不觉不疑之间潜行私意,阴作身谋,或欺罔圣聪,或诡随睿旨,或沮格公议,或倾陷善类,千机万巧,陛下如何可防?谏官、御史如何尽知?虽或知之,几人敢言?此奸邪之所以不惧也。』甲申,蔡确言:『已再具表辞位。准朝旨,令臣管勾门下省。臣见候解罢,欲望差权官管勾。』诏差尚书左丞吕公著。御史中丞刘挚言:『伏见宰臣蔡确辞位求退,其所上表,无引咎之意,有论功之言。自陛下临御以来,美政盛事,民所歌诵者,确皆铺列条叙,以为己功,中外传之,靡不怪笑。夫收拨耆艾之臣置诸左右,乃陛下至明独见,以天下公望用之,而确乃以为己之所引。罢去有司渔利剥下苛细之法而黜逐污吏,乃陛下仁心惠德,以苏疲民,而彼又以为己之所请。至于申戒边场,不使生事,分遣使者,求民疾苦,修法令以宽先朝之政,包异同以行大公之道,此中外皆知出于陛下圣谋睿虑,实新政之甚善者,而确乃一切认之,掠为己事,贪天之功,欺示天下,其意谓「此数者,陛下不能知之,因己请而知之;陛下不能行之,因己请而行之」。其于轻慢君父,欺罔臣庶,违道干誉,至于如此,不谓之大奸大邪,则可乎?伏望以确表并臣此章,付三省议确之恶,重刑窜逐,以正典宪,使天下为人臣者知事君之道。』左谏议大夫孙觉言:『臣窃见左仆射蔡确、右仆射韩缜,两人皆非以德进者也。或以典洽狱事,或以分画边界,而至执政。臣不敢论其小节细事,以渎天听,直以其进身本末,为陛下一一言之,可以知曲折矣。蔡确按浚川狱,知制诰、判司农寺熊本夺职领宫观,确即迁知制诰、判司农寺;按御史中丞邓温伯治相州狱,温伯罢知抚州,确即迁御史中丞;按参知政事元绛太学狱,绛罢知颍州,确即迁参知政事。此三狱者,士大夫多以为冤,确皆批其颊、拉其背而夺之位。未几,先朝更定官制,确即为左仆射。所谓大臣以道事君,难进而易退者,其若是乎?韩缜不学无术,士大夫不以辅相期之。先朝尝以北边争地事付之,众谓缜必辱命。已而无故割地,其长七百余里,以遗北边,边人怨之切骨,以为夺我祖父之地弃之寇敌。非独惜其地也,又归怨于朝廷。敌人得地之后,日益桀骜,今缜为右仆射,臣见边使来朝,问知其官名,相顾微笑,意以为中国无人,乃使是人为相也,益有轻中国之心,每辄骄慢。伏乞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以灾异之故,罢免确、缜,别选有德有言、众所畏服者,使称其大位。外足以镇抚四裔,内足以悚动天下,以怀徕桀傲不轨之人,不胜幸甚!』觉又言:『臣闻蔡确已迁出东位,上章求见,传报表章,方更自陈功劳,颇更矜伐,大抵欲自明有功无罪,以言攻之者为非也。确虽避求去,陛下未赐诏可,确更迟迟,有欲留之心。伏愿早赐罢免。如韩缜非才,士论所骇,台谏虽闻有所弹击。缜方晏然自居,未有引去之意。伏愿以台臣僚所上章疏悉以示缜,并令罢去。如此,则确虽去位,不敢更怀怏怏不平之心。伏望圣慈,早赐睿断。』
  丙戌,左司谏苏辙言:『左仆射蔡确憸佞刻深,以狱吏进右仆射;韩缜识暗性暴,才疏行汙;枢密使章惇虽有应务之才,而其为人,难以独任。门下侍郎司马光、尚书右丞吕公著,虽有忧国之志,而才不迨心。至若张璪、李清臣、安焘,皆斗筲之人,持禄固位,安能为有?安能为无?陛下新临天下,人才衰少,此数人者,未可一朝而去也。则愿择其任最重而罪最大者去之,臣以为莫如蔡确、韩缜者也。所有确、缜罪恶,臣未敢细陈,先论其大体,伏愿陛下思祖宗付属之重,深察方今事势为至艰至危之时,早赐罢免确、缜二人,别择大臣负天下之重望、有过人之高才,而忠于社稷、有死无二者以代之,上以肃正君臣异同之论,下以弹压四海奸雄之心,然后陛下高枕而卧,天下无事矣。』
  闰二月己丑,右司谏苏辙言:『确等皆碌碌常才,无过人之实。朝廷将取其德,则不闻其孝悌可称;将取其才,则不闻其功业可纪;将取其学,则不闻其经术可师。徒以悦媚上下,坚固宠禄。陛下何不正确、缜之罪,上为先帝分谤,下以慰天下之望?』左正言先光庭奏:『臣自供职以来,累具章疏,言退三奸、进三贤,乞陛下早行睿断,以幸天下。今日蔡确请去,是天欲去一奸臣矣。愿陛下因其自请,去之勿疑。臣已两进愚忠,愿陛下留神果断,以顺天意。外有章惇奸臣,尚安厥位,亦愿陛下早行屏去。』又言:
  『韩缜素无行义,不自度德,因缘阀阅,遂至大用。然而内有贤兄,外有贤士大夫,顾利怀宠,不为引避,盖只知爵禄之为荣,不知名教之为贵,可谓无耻之甚矣。是亦固位之奸臣,臣愿陛下早行屏去,勿使侥幸大任,以遂其贪。』
  庚寅,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依前官,充观文殿大学士、知陈州。从所请也。台谏累有章疏论确,朝廷讫不肯正其罪,世以为恨云。辛卯,诏新除观文殿大学士、判陈州蔡确如前宰相仪。甲午,右谏议大夫孙觉、司谏苏辙进对。有旨俟帘下,内臣尽出,方得敷奏。觉言:『臣窃谏右仆射韩缜素无德望,稔有愆恶,百揆之任,非缜所宜。前后台谏臣僚章疏不一,未闻缜有避位之心,臣不胜愤懑。韩缜物情不归,人望不属,言者纷纷,久烦圣听,迟迟不亟罢免,深恐为朝廷生事。』苏辙言:『臣伏见陛下采听群臣,罢左仆射蔡确,中外释然。具知朝廷清明,邪正曲直,不可复欺。而右仆射韩缜独端然据位,略无动意,众情疑惑。臣知今日言缜,异日缜必报臣。然自念起于迁逐之余,误蒙圣恩,收拔至此,不敢上负朝廷,下辜公议。自以为国排奸,有死无贰。惟陛下裁察!』
  右谏议大夫兼侍讲孙觉为给事中。觉言:『臣窃闻有旨除臣给事中,圣恩深厚。所不敢当。然如臣愚贱,前后言事不合圣意者不可胜数,宜在斥逐之日久矣。今者蒙恩迁给事中,于臣之私,极为荣幸。然臣前后论缜,未蒙施行,一日去职,使缜得挟怨中伤,臣实未知死所。今日在得言之地,尚可布露本末,为陛下言之。一日去职,怨嫌已成,恐如翟思、黄降,臣虽欲自辨,不可得也。伏望圣慈特赐指挥,收还给事中新命,使臣且供谏职。他日韩缜去位之后,别有行遣,且不敢辞。』后二十日,诏觉复为谏议大夫。觉又言:『今左相之位以司马光,论者以为得矣。韩缜尚为右丞相,则贤不肖混淆,贤才杂处,所谓冰炭同器也。伏愿圣慈罢缜相位,别赐推选有德有言堪其任者,擢以代之。』左司谏王岩叟奏:『臣昨为御史日,累上章言蔡确、章惇奸邪谗憸,同恶相济,负先帝之恩,误天下之事,不可当大任。蒙陛下采纳公言,因确之请,遂许其去。制下之日,天地改容,人鬼欢喜。今大奸一去而一在人心,犹以为郁。陛下何惜而不去之,以成旷然之治耶?』癸卯,御史中丞刘挚言:『臣伏见知枢密院章惇素无才行,立身居家,有不可言之恶,此天下之所共知也。向以附会王安石,欺罔朝廷,进不以道,遂尘政路。近者陛下改免役,复差役,人情欣快,上下莫不以为是,而惇独以为非,敢建异议,以诅诋圣政,非毁诏令。然惇安为之者?盖宁负朝廷,不忍负安石,欲存面目以见安石而已。』
  甲辰,御史中丞刘挚言:『臣伏见户部尚书曾布,在熙宁初,王安石以亲戚,最先引用布为检正、判司农寺。安石托以腹心,故其政皆出于布之谋,其法皆造于布之手。至于滥刑赏、开侥幸、排勋旧、进奸谀,安石一以咨布,布以为然,然后落笔,遂使流毒肆恶,人被其害,皆安石为之,布实成之。今安石已归老田里,而布犹在近侍,出入省闼,中外之人,莫不指议。考之典宪,宜重加贬废。若圣慈欲全大体,不俗伤包荒含垢之恩,即乞止罢布户部尚书,别移一职任,以允公议。』右司谏苏辙言:『臣近三上章,乞罢右仆射韩缜,至今未蒙施行。窃谓缜奸邪无状,略与蔡确等,而不学无术,去确远甚。又河东定地界一事,独擅其责。臣闻缜定地界时,多与边人燕复商议,复劝成其事,举祖宗七百里之地以资寇仇。复本河东两界首人,亲戚多在北,其心不可知,而缜与狎暱,略不知愧。访闻河东割地之时,边民数家坟墓田业皆人异域,驱迫内徙,哭声振天。今父老痛入骨髓。而沿边险要,举以资敌,此乃万世之深限。缜一死为谢,犹未塞责。令蔡确已罢相,而缜尚未动,臣愚乞下臣前后章疏,令三省、两制杂议,有不如臣言,甘伏讪上之罪。若臣言不妄,亦乞稍正典刑,以谢天下。』
  左正言朱光庭奏:『所谓奸邪害正者,韩缜、蔡确、章惇、张璪其人也。今陛下幸已罢蔡确职任,中外人情,莫不庆快。然缜等犹晏然自固,而不知退,非徒不知而已,退又为确游扬论列,欲陛下更加恩礼。于此,尤见其朋邪之迹也。』
  庚戌。先是,监察御史孙升言:『近因段继隆卖官事,论列知开封府蔡京恃宰相同宗,不奉朝廷法令,任情肆己,放纵奸强。若不明行典宪,何以风动四方?伏望特出睿断,早赐罢黜,以警中外。蒙朝旨,送大理寺依法施行。今大理寺推治继隆卖官事状已明,开封府人吏已行对定讫,缘昨曾该疏决德音朝旨,若令依法,即是蔡京更无罢黜之理。伏乞特赐检会前奏,将蔡京早赐罢黜。』殿中侍御史吕陶言:『蔡京知府已来,殊无治迹,听狱断罪,失缪极多。于段继隆之事,则亲书涂抹,放纵冒法卖官之人。于僧惠信之事,则遂非妄奏,曲庇重禄受赇之吏。方当至公之朝,宜检举京前后过恶,重行黜降。今既未正其罪,又差知真定府兼安抚使,考之公论,殊未为允。伏请寝罢新命,候大理结正小阿贾等公事三件了日,别取朝廷指挥。』右司谏苏辙言:『臣近奏乞罢蔡京知开封府,访闻台谏,亦并有劾奏,京因此奏乞外任,而宰相曲加庇盖。臣等所言,皆不施行,独以京陈乞文字,除京知真定府。窃缘真定天下重镇,旧来多择久历边任、晓练军政之人,然后除授。今京资任至浅,才力无闻,见有私徇公事未经结绝,台谏交章,至今未已,而宰相特加奖助,授以名藩,意欲以此陵压言事之官,使之不敢复言。伏乞圣明稍加详察,追罢京新命,使以本官听候大理寺断遣,以弭中外疑惑。』台官所言,讫不行。御史中丞刘挚言:『臣昨者累具弹奏知枢密院章惇,乞行罢黜,未蒙施行。谨按:惇佻薄险悍,无士人之行,其不逊无礼,非独施之于同列,至帘陛之前,强愎慢肆,举止偃蹇,专以沮坏善政,更无臣子事君之节,此士论人情所以愤嫉疑惑而不服也。昨者陛下裁保甲之法,而惇常疑,不以为是。近者陛下改正差役,而惇又肆横议,赖毕下深烛利害,主张法意,不为邪异所动。然而论说纷纷,搅扰沮害,黩于聪听者已多矣。伏望出臣章付外,速赐睿断,罢惇使补外,以全圣政,以慰群望。』
  左正言朱光庭奏:『伏自陛下临御以来,力除奸蠹,天下之人皆喜之,惟章惇不喜。每闻于帘前辨论,悖慢无礼,且辨论公正,犹不可失人臣恭顺之礼,又况其邪说之多,而敢为悖慢邪?韩缜行义不修,而不能自治,何以治人?代天理物之任,岂行义不修之人可以当之乎?伏望陛下检会臣前后累奏,特赐睿断施行。』监察御史孙升言:『王安石履君子之操,谈先王之言,先朝安国而听之,然安石天姿强愎,弃众自用,趋近利,无远识,非宰相器。愤贤人君子不为己用,于是拔小人之材者布于朝廷。既蔽王明,且误国事。吕惠卿、章惇二人,皆小人之材而尤黠者也。惠卿自小官,三年拔为执政,安石之德,不为浅矣。一旦见利忘义,与安石为世仇。推是以观之,则其事君之节可知矣。赖先朝圣明,察知其奸,竟不复用,不然善人君子,今无噍类矣,章惇不逮惠卿而奸恶过之,二人所谓「材足以文其奸而资其恶」,罔上残民,偷合苟容而已。臣窃恐人或以惇为材进说,以误圣听,故陛下迟疑而不决去也。伏望圣慈早赐裁决,以清朝政,以慰人心,则天下幸甚!』
  辛亥,诏:『正议大夫、知枢密院事章惇,累有臣僚上言轻薄无行,好为俳谐俚语。及尝受内臣宋用臣馈遗,以其大臣,弹纠章奏,不欲付外。又议役法,明知未完,俟其令行,始为沮难。近者再于帘前同辅臣议政,动多轻悖,全无恭上之礼,宜解机务。可守本官知汝州。』言者既数劾惇,惇居位如故。及惇与同列于帘前争论喧惇,有『他安能奉陪吃剑』之语[5],太皇太后怒其无礼,乃黜之。右司谏王岩叟言:『蔡确、章惇之大奸,臣先已论之,其次如韩缜之鄙俗不学,张璪之阴谋不正,李清臣之柔佞不立,安焘之闒茸不才,臣不知此四人自执政以来,有益国家者何事?惠及生民者何功?启沃陛下者何言?天下之物望轻重,陛下聪明,必皆坐照,不待臣言而后知。伏望陛下重惜名器,别图贤才,任以大柄,以力社稷之赖,以为生灵之福。』
  乙卯,正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安焘知枢密院。左司谏兼权给事中王岩叟言:『谨按:焘姿才闒茸,器识暗昧,立朝以来,无一长为人所称。备位枢庭,不能自立,惟知佞事章惇,阴助邪说,以养交取容,曾无建明,少裨国论。公议所鄙,中外一辞。臣当言责,方以逐大奸为先,未暇及焘,非敢不为陛下言也。今大奸既逐,适欲论奏,而焘更超用,其何以慰天下之望、弭谏臣之言?焘之不才,旧位且非所据,况可冠洪枢、颛兵柄?今邊鄙大事,正赖谋谟,使焘当之,何以胜责?』丙辰,谏议大夫孙觉言:『韩缜不可任以为相,未蒙圣旨稍赐施行。陛下即位逾年,自闲废中,擢司马光以为执政,未几用为上相,天下之人无知愚、无贤不肖,莫有一人以为不可。不幸有人焉,曰韩缜者,与光为左右仆射,对秉国钧,同持大政。光欲为此,则缜为彼矣;光欲为一,则缜为二矣。为光者,不亦难乎?』
  三月壬戌[6],王岩叟言:『臣封还安焘除知枢密院敕黄,伏蒙御批以「国家进退大臣,皆须以礼,况前日延和奏事,已尝面谕卿。今复如是,非予所以待大臣之意也。可速书读[7],无执所见」者。臣以焘为不才,不当杂群贤并进,所以上助圣明,判白贤佞,使在位端亮名节之人知陛下聪明旌别,感激自励,是谓副陛下待大臣之意也。况今日之事,谏官、御史议论如一,臣之区区,岂敢偏执所见?伏望圣慈察臣之罪,特依前奏,早赐施行。』御史中丞刘挚言:『宰臣韩缜才鄙望轻,不学无术,多利欲而好富贵,习浅陋而无廉隅。前者谄附张诚一,夤缘进用,备位枢庭。近者以王珪死亡,次第推移,遂至宰席。臣伏见皇帝陛下收延众正,以绍承祖宗之志,而太皇太后陛下因革庶事。以深图社稷之安。方此之时,如缜何补?伏望圣慈降臣此言,并臣僚论缜章疏付之于外,罢缜政事,以清朝路,以协师言。』右谏议大夫孙觉言:『谨按:缜素无学术,言行浅陋,夤缘执政,无一可道。自中春以来,自知为公议所轻,扬言于人曰:「过寒食,当乞退罢。」既而又曰:「候神宗小祥。」近者但见时时絮致行李一二于外,以示欲去,然终不闻有决请之意。其无廉隅,至于如此。乞将臣僚章疏付外,正其罪罢之,以允清议。』
  辛未,门下侍郎吕公著言:『安焘、范纯仁除命虽已依中旨发下,而中外纷纷,皆以为门下省失官。若言者论奏不已,则恐转难处置[8]。闻焘固辞不敢受,宜因其请,特赐俞允,则朝廷命令不至乖失,其于待焘,亦为得体。』壬申,诏:『安焘坚辞知枢密院事,特依所请,依旧同知院事,仍令班左丞李清臣上。』右司谏苏辙言:『臣窃见台谏前后十章论韩缜过恶,乞行斥退,皆留中不出,人人惶惑,不测圣意所在。臣顷与孙觉上殿奏事,面闻德音,以为进退大臣,当存国体,虽知缜不协人望,要须因其求去,而后出之。臣即奏言:「陛下以恩礼遇大臣,虽盛德之事,而臣等自有言责。言苟不效,义不可止。」臣等所论韩缜过恶,必不下二三十章,并乞降付三省。如臣等所言有妄,即乞明正典刑;如缜罪状不诬,亦乞显行诛责,使天下明知降黜事端发于台谏,盖是公议所迫,虽先朝旧臣,陛下亦莫得而赦,自然中外更无毫发议论。』
  乙酉,殿中侍御史林旦言:『向来吕温卿、升卿、和卿,以惠卿之弟;蔡京、蔡卞以安石之亲,骤迁大用,多据要剧。乃确、惇、璪等以此报安石、惠卿之恩也。自确、惇外补,璪等在朝,与其党与,日夜冀其复用,但畏陛下圣明,照见情状,阴谋邪计,秘未敢发。指谏官论事太烦,动摇人心,以惑圣听。伏望陛下察臣区区之诚,特赐省览,每因执政进退之际,特留宸虑,深究群情。如涉倾邪,毋惮斥逐,以折奸谋。』又言:『昨邢恕日夜出入蔡确、章惇、张璪等门下,干预时政,又传达意指,与台谏官黄履等阴相表里,走弄事权[9],以致骤加进用,趋附者盈门,气焰可畏。尚赖陛下圣明,照见奸邪,令与外任差遣。朝士闻之相庆。以恕之责浅罪大,出之节镇,已是宽恩。执政中有素党恕者密加营救,渐乞召还,以为鹰犬。奸邪入朝,必无安静之理。伏望留神省察。』
  四月己丑,正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韩缜为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台谏前后论缜过恶甚众,皆留中不出。内批:『缜自以为不才,恐妨贤路,故乞出。视矜功要名而去者,缜得进退之体,故有迁官之异。宜于制辞中声说此意。』矜功要名,盖指蔡确、章惇也。乙巳,林旦言:『前御史中丞邓绾人质猥下,天性险佞。先帝圣明,察见绾之情状,正其罪而斥之。今绾复待制,又复龙图阁直学士,自邓徙扬,而顽然不起,尚怀不足。伏望特赐圣断,重行诛殛。』诏以绾知滁州。旦又言:『公议之所在者,天下也。道天下之公议者,谏官、御史也。今臣举公议而摘大奸,陛下何惜一邓绾,不以慰天下之望邪?借使今日尽削官职,远投荒裔,固未能压塞众议,奈何止罢扬州而已?乞尽削官职,置之散地,终身不齿,以谢天下。』诏绾依旧。绾未去邓州,寻卒。同知枢密院范纯仁言:『昨日帘前奏陈,为言事官弹奏邓绾责降。臣谓邓绾贬黜,后来累经赦宥,牵复至此。今自邓移扬,盖为曾孝宽所冲[10],且非进用。自此言者不须论奏,朝廷不须再行贬责。况陛下临御以来,先朝旧臣虽有往咎,皆蒙天恩含贷,岂独绾可深罪,徒使人心反侧,不能安职,无益清净之化。所系朝廷治体不细。』上遣中使密赐手诏曰:『览卿所奏邓绾事,诚为允当。朝廷以向者附会掊克中最显者已行放黜,盖当时希世苟合,言利进身者甚众。朝廷若人人加责,则无穷矣。似非安静之术。使向来附会干涉之人日夜恐惧,不能自安,欲降一诏书,一切视以宽恩,更不行遣,当各安职业,改过自新。欲作此意行下,如何?卿可更仔细相度,具可否,亲书实封进入。』纯仁奏曰:『臣伏读诏旨,欣感叹之不暇,岂复更有愚见可助睿明?便望只以此意付之词臣,更使敷衍润色,以成训诰之美,垂之万世,永为帝范。愚臣不胜幸甚!』
  癸丑,朝奉郎、守起居郎满中行为直龙图阁、知明州。先是,监察御史孙升言:『中行器质浅陋,性识奸憸。顷在先朝,常自御史进擢台端,既无忠言谠论,切救时病,惟务从臾承意,阴附柄臣。如王安礼,尝上书不公,宰相深衔其事,中行乃力为排抵,以附其意,竟坐欺罔。』于是中行出守。左司谏王岩叟言:『观察使、知潞州张诚一前为枢密都承旨日,有盗发其父墓,诚一以修墓为名谒告自往,因于圹中取其父所系黑犀排方带以归,易衬而自腰之,其与劫父墓无以异。新知江宁府李定既仕官之久,避其持服,明知仇氏其母而不认,及致人言,乃归过其父,而左右反覆,巧为疑辞,以其心而背其亲,遂若平生无母者。』岩叟论诚一及定,前后凡三奏,殿中侍御史吕陶、中丞刘挚等相继皆有章,乞明正二人典刑。乃诏开封府及京西提刑司,限十日根究诚一诣实事状,及淮南提刑司根究定不持母服端的因由,乃就便移文,问定结罪,保明以闻。
  五月丁卯,右司谏苏辙言:『臣前四上章,言蔡京知开封府推行役法,知旧法人数冗长,近降圣旨,许州县相度,有无妨碍。至于揭簿定差,亦无日限。而京违指挥,差人监勒开、祥两县一依旧法人数,于数目之内差拨了当,意欲扰民,以坏成法。乞送御史台重行根勘,即见实。』

校勘记
[1]闺门 原本作『阖门』,据《长编》卷三六二改。
[2]壬申 原本作『辛未』,据《长编》卷三六二改。
[3]辛巳 原本作『丁丑』,据《长编》卷三六六改。
[4]之诚 原本『诚』字作墨丁,据《长编》三六六补。
[5]他安能 原本『他』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七○补。
[6]壬戌 原本作『己未』,据《长编》卷三七一改。
[7]书读 原本『读』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七一补。
[8]转难 原本作『转虽』,据《长编》卷三七一改。
[9]走弄 原本『走』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七三补。
[10]所冲 原本『冲』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七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八
哲宗皇帝

逐小人下
  元祐元年六月戊戌,御史中丞刘挚言:『臣伏见中书侍郎张璪天姿倾邪,不知忠义。立朝行己,阿谀柔佞。朋附憸人,无自立之节。其始进也,以邪说奉王安石;其稍退也,以奸谋附吕惠卿。其后随王珪,谄蔡确,党章惇。数人之性虽不同,而璪能探情变节,左右随合,各得其欢心。臣向者上殿,两曾论奏璪之奸邪。自恭闻圣旨,谓曾经受遗,未有显过,不欲伤其心。臣是以久未论列。令璪过有显状,士论所疾。伏望速赐睿断,罢其职任,以清仕路,以副公论。』右司谏苏辙言:『谨按:金部员外郎吕和卿,本惠卿之弟,而章惇所荐。其后与惠卿力行手实。先帝知其不可,遽寝不行。近日蹇周辅以卖盐得罪,吴居厚以榷铁蒙责,吕嘉问以市易被逐,宋用臣以导洛远徙。至于蹇序辰、舒亶之流,一罣其间,皆不逃谴。而和卿首为挠法,害民之多,过于盐铁之事,独安然不问窍据郎曹,质之公议,实失邦宅。』诏和卿权知台州。己亥,殿中侍郎史林旦言:『窃见刑部侍郎崔台符人物凡猥,姿性狡佞。本以诸科,挟法而进。熙宁中,王安石破律改条,变易轻重,台符附会新意,因得进用。其后议建大理狱,擢谏议大夫,首冒卿选。昨来初建六官,执政私之,又窃刑曹之任。士望物论,于今不平。伏乞睿明,先次罢台符本职,具与一外任闲慢差遣,令别听指挥。』庚子,刑部侍郎崔台符知潞州。
  辛亥,吕惠卿责授建武军节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从谏官王岩叟等所也(详见神宗朝《吕惠卿奸邪》)。是日,内出手诏付三省、枢密院曰:『向者朝廷讲求法度,务以宽厚爱民,而搢绅之士,往往不原朝廷本意,速希功赏,有误使令。或讲法失当。或掊敛毋节,或奸回附势,或搆事饰非,或多结权贵,或妄举边事,残民蠢物,久益加弊,致使君言,交攻不已。苟无澄肃,必紊纪纲。止以其罪显者,乃行窜逐,自余干涉之人,夙夜怵惕,不无忧虞。予当新政,务存大体,一切示以宽恩,更不追劾,咸使改过自新,各安职业。可仿此意作书,布告于外。』甲寅,诏曰:『朕惟先帝临御以来,讲求法度,务在宽厚,爱物仁民。而搢绅之间,有不能推原朝廷本意,希功掊克,或妄生边事,或连起犴狱。积其原流,久乃知弊。此群言所以未息,朝廷所以惩革也。敕正风俗,修振纪纲,兹出大公,盖不得已。况罪显者已正,恶钜者已斥,则宜荡涤隐庇,润略细故,岂复究治,以累太和?夫疾之巳甚,孔子不为;御众以宽,有虞所尚。为国之道,务全大体。应今日以前,有涉此事状者,一切不问,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各俾自新,同归美俗。布告天下,体朕意焉。』给事中胡宗愈奏:『中书省敕黄内,有「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之语,臣愚以谓此二句于体未便。欲望去此二句,则尽善矣。』后所颁诏,无『言者勿复弹劾』六字,盖从宗愈奏也。始,郑绾知滁州,言者未已。范纯仁劝太皇太后勿行。太皇太后因欲下诏,慰存反侧,既而中辍。及吕公著救贾种民,太皇太后复欲下诏,公著以为当然,遂从之。或谓公著曰:『今除恶不尽,将贻后日虑。』公著曰:『治道去太甚耳。文、景之世,网漏吞舟。且人才寔难,宜使自新,岂宜使自弃乎?』诏之未下也,言事官交章论其不可。御史中丞刘挚言:『臣闻朝廷议欲降诏中外,慰安人情。传闻二三臣不敢言。傥果如此,臣寔未谕。伏见陛下即位以来,修先朝政事,增损法令,进退官吏,大要专以安民。四方晓知上指,坦然明白矣。若谓日者斥责一二臣僚,恐附丽党与无不反侧,故以诏书安之,臣谓人情不甚相远,不从上令,而从其意。近者朝廷法令,方且功罪明白,吏民安堵自如,正宜镇定无事,而何故自生疑贰,猥欲以言语区区过自分说,以胜士大夫之心?臣恐中外有以窥陛下也。伏望睿断寝降诏之议,免四方疑惑,以幸天下。』监察御史上官均言:『臣窃闻陛下诏书,慰安中外大臣,以前日宿奸旧恶,一切置而不问,台谏仍不得弹治。臣始闻之,疑惑不信。数日以来,搢绅士人传者愈众,始以为信。臣窃惟诏旨必以谓前日黜去一二大吏奸谀刻深、掊敛罔上之臣,恐党与反侧,无自全之意,故为此诏,以慰安之。是行姑息之政,非所以信赏罚而示天下之公议也。』监察御史上官均言:『窃见刑部侍郎崔台符、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大理卿王孝先自元丰以来,继为大理卿。每有内降公事,不能悉心持平,推考情实,专务刻深,高下其意。虽知所告不实,事或微末,不度是非,一切徇报者之语,委成狱吏,不复亲听。而报闻者往往得于仇怨之人,巧潛诬陷,无所不至。愿陛下因臣之言,察中外之议,特行黜罢,以允公论,仍乞精选儒臣通明端厚之士典领刑狱,庶岁刑不失中,以副陛下宽仁好生之意。』诏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落待制、知黄州,刑部侍郎崔台符知相州,大理卿王孝先知濮州,仍各降一官。其制词云:『岂有数年之间,坐致万人之狱?』中书舍人苏辙所草也。右司谏王岩叟言:『今所谓罪显者,莫如惠卿、诚一,恶钜者,莫如蔡确、章惇,而璪实同之。欺君罔民,天下称其一体,固宜并行窜伏,以信服天下之心。而璪乃令独留,天下之人见此诏书,还肯信否?此臣之所以为陛下惜也!伏望陛下察臣之忠,纳臣之谏,一奋威刚,正璪之罪,斥璪之恶,以信诏书。』
  七月丙寅,始领甲寅诏书,去『言者勿复弹劾』六字,台谏累有论列故也。庚辰,右正言王觌言:『彼张璪之奸邪欺罔,臣自今年二月以来,累有封事,具陈其状。及窃闻臣僚论列非一,陛下不惟置而不问,方且明诏中外,谕以既无罪显恶钜之人,余皆一切不问。使璪得乘此以自负,而胶固其邪党,无射隼之忧,而朝廷有养虎之患也。』
  八月壬辰,右司谏苏辙言:『张璪性极巧佞,遇事圆转,难得心腹者。王安石、吕惠卿首加擢任,被以卵翼之恩,收其鹰犬之效,与章惇等并结为死党。熙宁弊法,皆璪等所共成就,陛下不可见其进退恭顺、言词柔和,遂以为可用也。臣闻璪意欲候过明堂大礼,求出补外,惟陛下为社稷计,因中外人心,早从其请,天下幸甚!』己亥,王岩叟、朱光庭入对延和殿。岩叟进曰:『臣言奸邪之状,指张璪事,皆有实状,陛下必经圣览。此人在左右不便。』上曰:『已曾谕卿,自有时节,不须更着文字。』对曰:『既有奸邪欺罔之事,合逐。』旋奏之,上曰:『如教苏轼改张诚一告词事,诚一不孝怎掩得?亦莫是众家意。』岩叟曰:『不然,只是此人党恶,讽谕中书舍人,令不显其事耳。赖苏轼不从,故得告命明白,不然,为奸人霭昧,以欺陛下。陛下以此观其心,于正道如何?』上曰:『会得。』
  九月癸亥,御史中丞刘挚言:『今大享礼成,风闻中书侍郎张璪、同知枢密院事安焘、尚书左丞李清臣皆欲上章辞位。夫此三人者,并受神宗雇托之命,一旦同时求退,臣疑陛下必有所难之也。虽然,臣以为无难也。俱去之则难,俱留之则难,盖俱留之则害天下而屈公论,俱去之则伤国体而惑人情。令于三人之中察事考迹,权其轻重,则有必宜去者,不必去者。臣请论之:璪以倾邪柔狡,窃位最久,朋奸害政,前后言者,累疏其罪。臣曾上殿,亦屡蒙宣谕,以为璪过大礼,必听其去。自此臣更不复论列。今大享已毕,璪之引去,乃其时也。陛下许之,亦其时也。璪得掩其奸恶,以礼罢去,盖已幸矣。此臣所谓必宜去者也。若乃焘及清臣,比于璪辈。未有显罪。陛下若特以其受遗之故,且为留之,实有其名,亦无其害,此所谓不必去者也。欲望圣明照察,于三人中罢璪,所以安天下;留焘与清臣,所以明陛下不忘先朝受遗旧臣之意。』
  辛未,右司谏王觌言:『窃闻起居郎林希召试中书舍人,希虽薄有文艺,素餐憸巧。当王珪用事之际,希陷奉之,无所不至,与其不肖子弟日相亲昵。及韩缜作相,希复为其鹰犬。今中书侍郎张璪倾邪著闻,士人之稍自重者,莫不耻游其门,而希与之深相交结,不畏讥议,何可使代言禁掖,入侍近班?伏望指挥,除一外任。』监察御史孙升言:『奸险之人,易进而难退。苟引类而来,陛下迟疑而不去,则其渐将至于成群,此君子所以为忧也。所谓奸险之存者,中书侍郎张璪也;附丽以交结者,林希也。前日林希试中书舍人,谏官、御史极言论列,而天听未回。告命已下,希为中书属官,朝夕与璪谋议,而希弟旦为御史,苟或上下交通,则其类驯致,臣恐非朝廷之福。伏望圣慈少加省察,检会臣前奏,特行追寝,则天下幸甚!』癸酉,诏林希为集贤殿修撰、知苏州。己卯,正议大夫、中书侍郎张璪为光禄大夫、资政殿学士、知郑州。台谏弹章交上,凡十数,璪乃请外,竟从优礼罢去。
  十月壬辰,同知枢密院安焘乞补外郡,不许。御史中丞刘挚言:『臣昨于九月八日曾言:神宗皇帝顾命大臣不可尽去,宜于张璪等三人内罢璪,以安天下;留安焘、李清臣,以全国体。后蒙圣慈因璪有请,进其官职,使之外补。今闻焘亦复上章,臣深虑人情不察,以谓先帝弃天下方逾年,而受遗之臣一旦尽去,转相议论,无所不及,其于盛德之治,不为无损。伏望再烦思虑,无听焘之去。』辛丑[1],侍御史王岩叟言:『伏见除知汝州章惇知扬州,命下累日,物论喧然,以为未允。伏读告词,又不为经明堂恩霈,直是无故宠迁。臣愚不解此意。又汝、海善里,王畿近藩,物物便安,非为贬所。罪大责轻,公议已称其大幸[2],岂可曾未数月,遽易大邦?伏望圣慈深察臣言,特加裁处。』左司谏朱光庭亦以为言。王寅,诏章惇依旧知汝州。先是,左仆射吕公著等以惇父老,且自政府罢,既经叙宥,故迁之便郡,又欲以次甄叙诸放逐者,使各不至失所。既而言者交章谓惇不宜遽迁,语侵执政。太皇太后怒。问:『主惇者谁邪?』公著前对曰:『众议也。』时惇子又上书为其父讼冤,且侵执政,诏并责之。公著曰:『子之为父,何所不至?』乃止。惇被命特至国门,诏追扬州敕,复遣归,知汝州。自是当赦复者皆稍艰矣。
  十一月戊午,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王安礼知扬州,龙图阁待制、知宣州蔡卞知江宁府。
  二年二月己亥,诏观文殿大学士、正议大夫、知陈州蔡确落职,守本官知亳州。以御史中丞傅尧俞等劾奏确位居宰相,窃弄威福,故纵其弟,养成奸赃故也。
  四月癸卯,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言:『伏见尚书左丞李清臣窃位日久,资材闒茸,无补事功,而性行险邪,阴能害政。方王珪、蔡确辈用事之时,欺君罔上,无日不有,清臣则唯阿其间,未尝进一言之忠。洎陛下登用耆哲,修复旧章,兴滞救弊,惟日不足。清臣又阴拱于中,亦无一言之助。人材之能否,清臣不知;民事之利病,清臣不试。闻每至都堂会议,但饱食危坐,若醉若梦,旁观众人而已。省胥台吏,皆能笑之。伏望圣慈早赐罢黜,以伸公议。』戊申,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丞李清臣以资政殿学士知河阳。御史即有言,清臣亦累奏乞补外,故有是命。
  七月辛亥,谏议大夫孔文仲言:『少府少监沈季长本无学问技能,止是王安石门婿,鼓唱王氏经义,聋瞽众学。今一旦召从外路,副贰寺监,季长之党,布散如蚁。一季长进,则百季长相继而来,不可拒矣。』左司谏吕陶亦以为言。诏罢季长少府少监、知秀州。
  八月甲辰,新京西转连副使吕陶改梓州路。陶初有京西之命,上疏曰:「臣详悉条陈当今之事,以补前疏之略,愿陛下知之者六,然后退就斧钺。』其六曰:『王安礼者有吏材,晓民事,委以藩郡,乃其所长。然其人操行汙浊,心胆粗豪,神宗亦常称为恶人。既差知成都,必过阙下,不宜留在朝廷。况许将今冬成资,宜令速赴新任。卢秉者,昔任两浙提刑,创兴盐法,虐害东南,至今疮痍未复;在渭州处置边事,惟求合李宪之意,曲奉于宪,有如尊亲。宪常荐之。秉相次服除,决不可用,宜置之散地。苗时中、李南公、路昌衡辈,皆刻责之资,见于已试,而又任之以经略、发运之职,必无以副朝廷德意,而惠养元元矣。』是日,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以母丧去职。
  九月,资政殿学士王安礼提举崇福宫。言官论其托疾辞避,而安礼亦自请奉祠,故有是命。
  三年四月庚子,龙图阁直学士、提举鸿庆宫卢秉落龙图阁直学士,为宝文阁待制。秉前以父丧去渭州,丧满,得知荆南。秉辞疾奉祠,于是言者谓秉熙宁间推行二浙盐法,所配亡虑万余人,故责之。
  九月辛酉[3],知河南府[4]、资政殿大学士张璪知定州,知河阳、资政殿学士李清臣知河南府,知襄州、朝奉郎、直龙图阁邢恕知河阳。
  闰十二月丁卯,宝文阁直学士、知扬州谢景温为权刑部尚书[5],龙图阁待制、知江宁府蔡卞知扬州[6]。右正言刘安世言:『按:景温在先帝时,为河南安抚使,附会章惇,先于沅、诚等州建置城寨,以开边隙,十年之内,所费不赀。又崇妖人,目为圣母。左右多恃势殴人。擢守成都,偃蹇不行,无人臣恭顺之礼。伏望收还景温之命,且与外任差遣。』仍诏三省罢尚书权领之法,以塞滥进之门。
  四年二月壬寅,宝文阁直学士、新除刑部尚书谢景温知郓州。己巳,正议大夫、知邓州蔡确为观文殿学士,余如故。
  三月丁酉,龙图阁直学士、知太原府曾布知成德军,朝奉郎、直龙图阁、知河阳邢恕为集英殿修撰、知沧州。时恕已遭丧去河阳矣。壬戌,校书郎、集贤校理李德刍为都官员外郎。右司谏吴安诗言:『德刍往在宗正司,冯藉王安石气焰,后为王珪耳目。』又殿中侍御史翟思亦以为言,乃诏德刍依旧校书郎。
  五月辛巳,诏知邓州蔡确责授左中散大夫、守光禄卿,分司南京,以《安州车盖亭》诗讥谤也(详见本事)。
  七月丙申,龙图阁待制、知扬州蔡卞知广州,新江淮荆湖等路制置发运使、龙图阁待制蔡京知扬州。
  九月,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韩缜知河南府,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李清臣知永兴军。
  十月己亥,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为龙图阁学士、知亳州。壬寅[7],殿中侍御史孙升言:『恭惟熙宁之政,务在兴废补弊,出于仁民爱物。而小人侥幸一时,贪功冒赏,竞为苛刻,肆行己见,故罔上坏法为市易者,吕嘉问、吴安诗为之唱;锻炼附会为大理者,崔台符、杨汲为之首,以至吴居厚、吕孝廉肆摽剥于京东,贾青[8]、王子京极槌剥于福建,蹇周辅、朱彦博配百万之盐于江西,则父子不保。李琮增无名之税于江东、淮浙,则老幼流离。吕公雅、霍翔促保马之期限,沈希颜、范峋裒岁课之羡溢,四方之人,侵削肌骨,破散家室,愁怨之声,盈满内外。此数人者,天资残忍,视民如草芥,实为首恶。而李琮、朱彦博一除相州,一除虔州,皆大藩名郡。如此,则何以惩奸窒恶,成圣朝仁厚之风乎?』
十二月丁酉,正议大夫章惇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杭州洞霄宫。于是举行八月己未诏书,惇始除丧故也。
旧录云:以谏议大夫刘安世、朱光庭言惇强买民田不法,故有是命。新录因之。安世所言,不止为惇强买民田,其曲折具于章疏。初有候服阙与宫观指挥。安世又论其不当,而朝廷讫不从也。
  甲子,宝文阁待制、知颍州曾肇知邓州。左谏议大夫刘安世言:『肇资禀奸回,趣向颇僻。昨来蔡确谤讪君亲,天下人民所共疾怒,而肇揭为邪说,惑乱众听,以至捭阖执政,欺罔同列。苟有可以救确者,无所不为。伏望收还新命,以允公议。』诏曾肇改知齐州。
  五年三月己卯,知亳州、龙图阁学士邓温伯为翰林学士承旨。中书舍人王岩叟封还词头(详见《邓温伯罢翰苑》)。
  五月丙寅,龙图阁待制蔡京知颍昌府。

汰监司
元丰八年四月辛未,京东转运使、天章阁待制吴居厚降知庐州,以言者论其苛刻也。
当考言者姓名。陈瓘录刘安世语云:『兀丰末[9],京东剧寇数千,欲取掊克吏吴居厚投之铁冶中,赖居厚觉早,间道遁去,不然贼杀一都转运使,从官得晏然而已乎?』
  十月丁丑,前京东路转运使吴居厚责授成州团练副使、英州安置,副使吕孝廉添差监郴州茶盐酒税。以御史言其苛刻故也。己卯,侍御史刘挚言:『臣窃谓州县之政,废举得失,其责宜在监司。夫监司之任亦重矣,人一有贤不肖,则环地数千里休戚系之。比蒙圣旨哀念元元,取监司罪恶已著者,既去之矣。然其余人材,颇尚驳杂,情之未一,各怀所私,盖其阴有观望者,则必习常而慢令,以致惠泽之壅;其浅中觊利者,则又特矫枉而过正,或废其所宜治之事。二者不可不察。惟得其人,庶惩此患。臣欲愿圣慈详酌河北、河东、陕西素号剧郡向来所用使者,出于暴进、非更历民事,人微望轻,惟自过为威刻,而下终不服。令宜稍复祖宗故事,于三路各置都转运使,用两制臣僚充职,以重其任。自余诸路,亦望推泽资任稍高、练达民政、识治体近中道之人。分补监司之任。』
  十一月丁酉,朝议大夫鲜于侁为京东转运使。熙宁末,侁已尝为京东转运使。于是司马光语人曰:『今复以子骏为转运使,诚非所宜。然朝廷欲救东土之弊,非子骏不可,此一路福星也,可以为诸路转运使模范矣。』又曰:『安得百子骏布在天下乎!』侁既至,奏罢莱芜、利国两监铁冶,又乞海盐依河北通商,民大悦。又乞止绝高丽朝贡,只许就两浙互市,不必烦忧朝廷。事虽不行,然朝廷所以待高丽礼数,亦杀于前云。
  元祐元年二月丁卯,诏曰:『朕绍承圣绪,总揽庶政,永惟西方万里之远,其能使吏称其职而民蒙其泽者,以监司得其人故也。然非左、右侍从之臣各举所知,则安能尽得天下之才而用之哉?孔子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朕将考核能否,而进退诛赏焉。应内外待制太中大夫以上,限诏到一月,各举曾历一任知州以上、聪明公正、所至有名、堪充监司者二人,委中书籍记,遇转运使、副、提点刑狱有阙选差[10]。若到官之后才识昏愚,职业堕废,荐才按罪,喜怒任情,即各依本罪大小,并举者加惩责。』癸酉,侍御史刘挚言:『臣昨者曾论天下监司多无善状,乞朝廷考察澄汰,别行选任。后来未闻指挥。臣伏见河北转运副使李南公险薄刻害,无士人之行,天下所知。往者以不嫁其妹委于他人,先帝恶之,黜置散地。未几夤缘,再被任用。本路昨起盐禁,南公虐行其法,科配劳费,一路被患。近蒙圣恩遣使经画,已皆废罢,则害人之状,臣不复言。南公职任监司,亲被委寄,未尝有一言论可否于朝廷,意欲取胜京东,有邀幸之望,而不顾为国敛怨。朔方剧部,非他郡比[11],朝廷顾为重,而南公者,岂宜久便居之,肆其残虐,实不足以副朝廷厚风俗、安疲瘵之意。伏请特行贬黜,以充群议[12]。』不从。南公寻徙河东路。福建路转运副使贾青添差监衡州在城盐酒税,转运副使王子京添差监永州在城盐仓,兼管酒税务。先是,福建路按察张汝贤言:『青兼提举事,不究利害,严督州县,广认数目,令铺户均买;子京相承行遣,又违法过为督迫。』故有是命。
  戊子,臣僚上言:『窃见祖宗朝,为天下州县守令僻在遐远[13],多不修举职事,遂令诸路置转运使按察纠举,使诸路郡守、县令无不职之人,则天下至广,一无冤枉,故知转运使之职,岂小补哉?其后任用至久,弊病寝生,又置运司,绩添管勾官。虽得人,已是烦冗,不得人,奸巧媚上,凡一舟郡,已是事多,加之数人,职司文檄往复,与旧丛委,纠察废置,兴旧繁多,一州一县,莫不骚扰。盖只知进己而不知害人,只知益上而不知损下,若久任用如此之人,卒无安静之理。臣今欲乞将天下诸路转运司,除留运司一人,乞罢随行管勾官。若废之,则运司亦不至于阙事;置之,则徒成烦扰也。』又臣僚上言:『顷年添差勾当公事隶转运司者曰运勾,提举司者曰提勾,盐司者曰盐勾[14],措置司者曰措勾,安抚司者曰抚勾。官号之异,昔所无有。窃计河北一路,亡虑二三十员,出入乘驿请券[15],所过州郡,到发皆有酒食之馈[16],油烛柴炭之给,特优于他官而无有限数。此等皆小官新进,鲜顾事体,凭恃势要,妄自尊大,以邀郡邑之承迎,小有违忤,则吹毛求疵,动生疮痏。州县畏而奉之,过于监司。而天下无事,郡邑皆循守法度,监司无大措置,徒使此曹纷纷,无益而有损,甚无谓也。宜一切罢遣,俾还选部,则监司之职清肃,郡县无扰矣。』取到吏部进奏院状,渚路监司等属官诏并罢。
  元丰六年十一月十四日[17],《政目》,诸路管勾官吏不奏差。至元祐元年闰二月二十九日,户部乞罢诸州管勾官,从之。
  闰二月丙申,司马光言:『臣少时,见天圣中,诸路止各有转运使一员,亦无提点刑狱,惟河北、陕西以地重事多,置转运使两员。景祐初,始复置提点刑狱,或时置转运判官。以其冗长害事,寻复废罢。自王安石执政以来,欲力成新法,诸路始置提举常平广惠、农田水利官。其后每事各置提举官,皆得按察官吏,事权一如监司,又增转运副使、判官等员数,皆选年少资浅轻薄之士为之,或知县、通判监当资序及选人,以权发遣处之,有未尝历亲民即为监司者。陛下必欲苏息疲瘵,乞尽罢诸路提举官。其转运使,除河北、陕西、河东外,余路只置使一员、判官一员;提点刑狱分两路者合为一路,共差文臣两员。凡本路钱谷财用事悉要转运司,刑狱、常平、兵甲、贼盗事,悉委提点刑狱管勾,仍选知州已上资序、累历亲民差遣、所至有政迹聪明公正之人,方得为监司。』诏诸路转运使,除河北、陕西、河东外,余路只置使一员、副使或判官一员,其诸路提举官并罢,提举刑狱分两路者合为一路,共差文臣两员。一、本路钱谷财用事委转运司,刑狱、常平、兵甲、盗贼事悉委提点刑狱司管勾。其转运使、副、提刑。今后选一任知州以上;转运判官,选通判一任实曾历亲民差遣并所至有政迹人。一、提举官累年积蓄钱谷财用,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交割主管,依旧常平仓法。一、监司今后每岁遍巡诸州外,更不遍巡诸县。如差本部官勾当,除司理、司法、县尉独员监当之类,旧条不许差出外,其旧条不得隔州差选人勾当新条、诸州管勾官及主簿当给散月分不得差出之类指挥更不施行。一、盗贼委提点刑狱差官,或行移文字,监督捕盗捉杀。察其不称职及有可以代之者,先令权摄承奏乞替换,许一面相度贼盗强弱,立赏钱数目。其捕盗官若立功,许随功大小保明闻奏,朝廷临时详酌比类恩泽,直赐指挥。
  四月乙未,诏:『内外待制、太中大夫以上,举第二任通判资序、曾历亲民差遣、堪充转运判官者各二员,余依今年二月二日举监司指挥。到官之后,才识昏愚、职业隳废、荐才按罪、喜怒任情,即各依本罪大小,并举主并加惩责施行。』
  五月壬戌,诏自今监司落权及权发遣毋给告。从中书省言也。
  八月丁亥,右司谏苏辙言:『臣伏以天下之治寄于守令,守令之众,朝廷不能尽知,其要寄于监司。窃观近日所命,颇未得人,博采公言,略见一二。如李之纪、楚潜、王公仪,皆碌碌凡材,无善可名,不知何以获用?至于余人,又皆以过恶,如孙路奴事李宪,贪冒无耻;程高谄附贾青,借名买珠;钟浚天资邪崄,累作过犯;张公庠为事刻薄,不近人情;张璹久领市场,与牙侩杂进,而皆擢自稠人之中,付以一道之政。陛下诚欲尊重朝廷,爱惜民物,则如此辈人,皆未可轻用也。臣欲乞应目前所用监司,令执政更加审议,其尤不可者,当与改差除。今后差除,须名迹著闻,公议共许,然后擢用,庶几监司稍得良吏,不至害民,此最当今之急务也。』辛亥,右正言王觌言:『臣见近日差除,多不协于公议。夫监司者,一路生灵、百城官吏休戚之所系也,可得而轻授耶?然而闒冗不才如王公仪、庸暗无耻如盛南仲,与贾青朋奸如程高、为李宪奴使如孙路者,皆得以为之,则彼一路生灵、在城官吏休戚之所系者,乃在此曹,可不为痛惜哉?方二圣临朝,群贤辅政,不应有此弊。臣但见比者除授既多失当,及言事官论列,又不施行,故窃疑之。此非朝廷之福。』
  二年四月癸巳,给事中顾临为天章阁待制、河北路都转运使,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新河北路都转运使范子奇为陕西路转运使。癸卯,朝奉郎、集贤校理、权判登闻检院赵挺之权发遣河东路提点刑狱,朝奉郎、集贤校理毕仲游权发遣河北路提点刑狱,寻留为开封府推官。
  十月壬申,两浙转运判官、朝散郎叶伸为转运副使。甲戌,户部侍郎张颉为宝文阁待制、河北路都转运使。
  十二月庚辰,朝请郎、太府少卿王子渊为京西路转运使,承议郎、知北外都水丞事张景先为京东路转运判官[18]。
  三年三月辛酉,朝议大夫、直龙图阁、知晋州范子奇权河东路转运使。
  十月丁亥,通判河南府韩玠为利路转运判官。右正言刘安世言:『玠元丰中已尝奉使蜀道,推行市易之法,过为苛急,以希进用,至使县官躬执升斗,求免陵辱。陛下践祚之初,玠为言者弹其惨刻,朝廷尚以为疑,遂委别司体量。是时,玠之叔祖缜方为宰相,而提点刑狱郭概畏避权势,不以实奏,乃依无过人例,止除河南通判。其告词责之曰:西南之政,俾民惊扰。今来遽复职司,何自惩戒?况两川之人,皆陛下之赤子。玠之暴政,已为一路之害,移于邻路,何以副圣明仁爱远民之心?』庚寅,知徐州杜纯为陕西路转运使。,
  四年四月甲子[19]、,承议郎、新陕西转运判官张景先为京东路转运判官。中书舍人曾肇言:『景先前后议河事反覆依违,观望事实。朝廷以四方万里,视听所不能周,故置监司,寄之耳目,必得忠信醇正有守之人,然后可以付托。如景先已试迹状甚明[20],恐不足以当一路寄任。有所送到词头,未敢修撰。』后二十日,诏景先知同州。
  九月己丑,诏责授秀州团练使、本州安置沈括叙朝散郎、光禄少卿,责授成州团练副使、黄州安置吴居厚叙朝奉郎、少府少监,并分司南京。朝散大夫、监常州茶税贾青管勾洞霄宫,监泰州酒税吕孝廉管勾仙源县景灵宫太极观,监海州酒税王子京管勾鸿庆宫,仍并许于外州军任便居住。括等并以该明堂赦恩,有司检举故也。权给事中左谏议大夫梁焘、左谏刘安世封驳前诏。焘言:『居厚等被先帝诏旨按临一道,曾不少留意于究宣恩泽、询问疾苦,专以苛切聚敛为事,东南之人恨之,痛入骨髓。此命一下,恐无以慰天下之心。伏乞收还恩命,例与量移。』诏沈括、吴居厚前命勿行,内沈括更后一期取旨。

校勘记
[1]辛丑 原本作『庚子』,据《长编》卷三九○改。
[2]公议 原本作『公义』,据《长编》卷三九○改。
[3]九月 原本作『五月』,据《长编》卷四一四改。
[4]河南 原本作『湖南』,据《长编》卷四一四改。
[5]刑部 《长编》卷四一九作『兵部』。按:作『刑部』,是。《宋史》卷二九五本传、《彭城集》卷三云知扬州谢景温可迁刑部尚书制》、《会要·职官》六七之一均作刑部尚书,今依旧。
[6]江宁府 原本作『永宁府』,据《长编》卷四一九改。
[7]壬寅 原本作『甲辰』,据《长编》卷四三四改。
[8]贾青 原本作『贾晋』,据《长编》卷四三四改。
[9]元丰末 『末』字,原本作『大』,据《长编》卷三五四改。
[10]提点 原本作『提典』,据《长编》卷三六五改。
[11]他郡 原本作『他部』,据《长编》卷三六六改。
[12]群议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六六补。
[13]州县 原本作『僻县』,据《长编》卷三六七改。
[14]盐司 原本作『监司』,据《长编》卷三六七改。
[15]乘驿 原本作『乘驷』,据《长编》卷三六七改。
[16]到发 原本『到』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六七补。
[17]六年 《长编》卷三六七作『八年』。
[18]北外 原本『北』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七补。
[19]四月 原本作『三月』,据《长编》卷四二五改。
[20]已试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九
哲宗皇帝

调亭
元祐五年六月乙卯,御史中丞苏辙言:『臣窃观元祐以来,朝廷更改弊事,屏逐群枉,上有忠厚之政,下无聚敛之臣,朝廷虽未大治,而经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为非者,惟奸邪失职居外,日夜窥伺便利,规求复进,不免百端游说,动摇贵近。臣愚切深忧之耳。若陛下不察其实,大臣惑其邪说,杂进于朝,以示广大无所不容之意,则冰炭同处,必致交争,薰莸毕器,久当遗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时宰相吕大防与中书侍郎刘挚言,欲引用元丰党人,以平旧怨,谓之调亭。太皇太后颇惑之,故辙言此。退复上疏曰:『臣今月二十一日延和殿前进呈札子[1],论君子小人不可并处朝廷,因复口陈其详,以渎天听。窃睹圣慈类不以臣言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词迫遽,有所不尽。退伏切思念[2],若使邪正并进,皆得与闻国事[3],此治乱之机,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今者政令已孚,事势大定,而议者惑于浮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共事,欲以此调亭其党,臣谓此人若还,岂徒然而已哉?必将残害正人,渐复旧事,快其私忿。人臣避祸盖不足言,而臣所惜者,宗庙朝廷也。盖自熙宁以来,小人执柄二十年矣,建立党与,布满中外,一旦失势,睎觊者多,创造语言,动摇贵臣,胁之以祸,诱之以利,何所不至?臣虽不闻其奏,而概可料矣。』疏奏,太皇太后命宰执于帘前读之,仍宣谕曰:『苏辙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极中理。』宰执从而和之[4],自此,兼用邪正之说始衰。
此据辙《遗老传》自叙。
  六年五月庚申。先是,蔡确母明氏奏状,乞量移确。吕大防、刘挚云云(详见《蔡确诗谤》)。傅尧俞又曰迁惠卿[5],上意亦难之,曰:『第恐致人言。』是日,吕惠卿除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权中书舍人孙升封还词头,以为惠卿量移未三年,无名而复,必不可行。王岩叟以责傅尧俞,尧俞不能对。又以责苏辙,辙谓大防曰:『惠卿事欲如何商量?』大防曰:『欲且依前降指挥。』刑部以谓量移后别理三期,大防、挚欲用检举后三年。尧俞曰:『候九月,或可耳。』大防、挚不答。壬戌进呈,皆持两端禀旨。太皇太后曰:『候及三年。』枢密院都承旨刘安世言:『陛下初践宸极,以惠卿、蔡确之徒残民蠢国,辜负任使,为四海所疾,是以继贬,逐之远方,谓且永投荒裔,终身不齿。而惠卿自宣城方逾再岁,考之常法,犹未当叙。不识何名,遽复卿列?议者谓蔡确之母见在京师,干诉朝廷,愿还其子。大臣未敢直从其请。若惠卿之命遂行,则将藉以复确。确既复用,则章惇之类如蝟毛而起。为天下国家之计者,其得安乎?』
  八月癸卯,诏章惇复右正议大夫。前此,惇坐苏州买田不法降一官,至是满岁当复,故有是诏。给事中朱光庭言:『惇凶悖狠戾,慢上不恭,交结奸臣,强市民田。奸邪贪污不法之人,不当用常法叙复。』诏章惇更候一期取旨。辛亥,责授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蔡确母明氏乞量移一内地。太皇太后宣谕曰:『蔡确不为渠吟诗谤讟,只为此人于社稷不利。若社稷之福,确当便死。此事亦须与挂意。』(详见《蔡确诗谤》)
  闰八月甲子,龙图阁待制、知郓州蔡京知永兴军。初,执政议用安焘守郓州,移京帅渭,代刘舜卿。王岩叟谓:『京不更西事,未可付以平涼。或试之庆阳,召章楶还,令权诸曹侍郎。』刘挚不欲多置权侍郎,吕大防请移京守雍,从之。是日,执政会议都堂,吕大防、刘挚欲以李清臣为吏部尚书。王岩叟曰:『此非密院所预,然必有议论。』挚曰:『前执政为尚书,有何议论?』岩叟曰:『前执政为尚书固不为过,第恐公议不肯放人来耳。』既而奏可。岩叟谓同列曰:『必致人言。』大防亦自以为然。录黄过门下省,给事中范祖禹封还进呈,不允,祖禹执奏如初。先是,挚语大防曰:『若宁帖,须朝夕论之乃可。』大防曰:『俟明日。』挚曰:『俟明日,则不及矣。』除命既下,左正言姚勔又论其不当。岩叟谓苏辙曰:『邦直如何?』辙曰:『给事中已再封驳,谏官亦有言。今更欲用蒲宗孟为兵部尚书,那得安静?』岩叟曰:『子由宜力争。』辙曰:『彦霖当相助。』岩叟许诺。及会议,岩叟谓大防曰:『一人议论未已,更可进一人否?』大防曰:『宗孟却无他事。』岩叟曰:『要之亦非公论所与。』辙曰:『且候邦直命下,然后议此,如何?』皆不应。辙欲于帘前敷陈,岩叟曰:『此所望也。』及帘前,大防奏:『诸部久阙尚书,见在人皆资浅,未可用,又不可阙官。须用前执政。』上有黾勉从之之意,辙遂言:『前日如李清臣,给谏纷然,争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太皇太后曰:『奈阙官何?』辙曰:『尚书阙官已数年,何尝阙事?今日用此二人,正与去年用邓温伯无异。此三人者非有大恶,第与王珪、蔡确辈并进,意思与今日圣政不合。见今尚书共阙四人,若并用此四人,使互进党类,气类一合,非独臣等奈何不得,亦恐朝廷难奈何!且朝廷只贵安静,如此用人,台谏安得不言?臣恐自此闹矣!』太皇太后曰:『信然。不如且静。』遂卷除目持下。然大防、挚更欲用清臣知扬州,代王存,召王存入为吏部尚书。岩叟意不然,亟以语挚,挚曰:『阙许官曹,却有甚人补?』岩叟曰:『用与今日政事意同之人。』挚默然。岩叟又语挚曰:『公引此等人付之此地,敢保否?』挚曰:『保则不敢。』岩叟曰:『公宜无忽!』壬申,资政殿学士、知永兴军李清臣知成德军,宝文阁直学士、知成德军谢景温知扬州。庚辰,诏降授皇城使、管勾舒州灵仙观宋用臣与叙忠州刺史。给事中范祖禹封还诏书,乞不收叙。诏用臣候今任满日取旨。先是,吕大防与同列议南都宫阙不修,可以五万贯修之,因移用臣为管辖鸿庆宫,令措画。王岩叟以短封告大防及刘挚曰:『若复使用臣预土木,必动议论。』挚甚然之,大防不答。逾半岁而用臣叙复,卒罢之。吕大防、刘挚朋党(见《朋党》)。
  十一月乙酉,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挚为观文殿学士、知郓州。麻制以从挚所乞为辞。
十二月庚午,诏吕惠卿光禄卿、分司,权给事中姚勔封还,罢之。
姚勔封还,罢之,《政目》十六日书惠卿光禄、分司,二十二日书姚勔缴惠卿词头,《实录》并无之。按:《惠卿家传》亦不载此,却云:『六年十一月,许任便居住。』今且依《政目》附见十六日,当细考之。三年九月,自建宁移宣州。
  七年三月辛亥,知河中府、资政殿学士蒲宗孟知永兴军。
  四月癸丑朔,知永兴军蔡京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甲辰,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曾布知瀛州。
  六月辛酉,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右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苏颂为左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九月壬午,资政殿学士、知永兴军蒲宗孟知大名府。丙戌,端明殿学士、知蔡州邓温伯知永兴军。
  十一月乙巳,尚书左丞梁焘言:『先帝大臣,多以材进,可稍复用,委以别都名藩,以全终始。』
  八年正月甲申,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蔡确卒。
  三月壬午,诏尚书左仆射苏颂特授观文殿大学士,充集禧观使。
  四月甲子,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知永兴军李清臣为吏部尚书。
  五月己卯,新除吏部尚书李清臣为资政殿学士、知真定府,以权给事中姚勔论清臣不当召用故也。
  七月丙子朔,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范纯仁为通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崩。

朋党刘吕罢相附
  元祐五年六月。始,中书门下后省准诏同详定六曹条例元丰所定吏额。主者苟悦群吏,比旧额几数倍,朝廷患之,命量事裁减。已再上再却。吏有白中孚者,告中书舍人
  苏辙曰:『吏额不难定也。中孚昔掌典其事,知弊所在。』辙曰:『其弊安在?』中孚曰:『昔流内铨,侍郎左选也。事之最烦,莫过于此矣。昔铨吏止十数,而今左选吏至数十,事不加旧,而用吏数倍之。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脈络,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入,故竭力办事,劳而不避。今行重法、给重禄,脈络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此吏额多少之大要也。旧法日生事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厘,以下积若干分为一人。今诚抽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若比旧不加多,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辙以中孚之言为然[6],即与僚属议曰:『此群吏身计所系也,若以分数为人数,必大有所损,将大致怨想,虽朝廷,亦将不能守。』乃具以白执政:『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不补填,及额而止。如此不过十年,自当消尽,虽稍似稽缓,而见在吏知非身患,则各自安心,事乃为便。』执政以为然,自申尚书省,乞取诸司两月事,而吏人不知朝廷意,皆疑惧莫肯供,遂再申乞榜示诸司,使明知所立吏额,候他日见阙不补。时元祐二年十一月也。后数月,诸司所供文字皆足,因裁损成书,以申三省[7]。左仆射吕大防得其书大喜,欲此事必由己出,将别加详定,而三省诸吏皆不能晓,无可委者。任永寿本非三省吏也,为人精悍狡猾,尝预元丰吏额事,适以事至三省,独能言其曲折。大防悦之,即于尚书省创立吏额房,使永寿与吏数辈典之,凡奏上行下,皆大防自专,不复经由两省。一日,内降画可二状付中书,其一裁定宗室冗费,其一吏额也。省吏白中书侍郎刘挚。
三年四月六日,挚自左丞迁中侍。画黄误下当在此后,不必此时也。四年十一月十七日,自中侍改门侍。
  请封送尚书省。挚曰:『当时文书录黄过门下,今封过,何也?』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每奏入,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挚曰:『中书不知其他,当如法令。』遂作录黄。永寿见录黄,愕然曰:『两省初不与,乃有此邪?』即禀大防,乞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大防具以语挚,挚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耶?』他日,大防又持奏稿示挚曰:『吏额事,必欲慎密而速,故请行下。然未经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书法。』致仕官法者,近制以臣僚疾病请致仕,多缘经历迂滞,不及被受而亡,故立法文书虽三省签入,而直付都省。挚曰:『此非其类也,当聚议。』明日,大防复出奏稿,谓挚曰:『势不可不尔。』挚乃从之。吏额事寻毕,永寿等推恩有差,议者皆指其侥幸。就寿急于功利,不顾后省前已得旨,又尝榜示诸司,更劝大防即以立额日裁省吏员,仍以私所好恶变易诸吏次,凡近下吏人恶为上名所压者,即拨出,上名于他司。凡闲慢司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监拨入省曹。被排斥者纷然诣御史台诉不平,台官因言吏额事在后省,就已十八九。永寿等攘去才数月,而都司擅拟优例,冒赏循私,不可不惩。谏官继以为言。章数十上,永寿等既逐,而吏诉额禄事终未能决。苏辙时为中丞,具言:『后省所详定,皆人情所便,行之甚易。而吏额房所改,皆人情所不便,极难守。且大信不可失,宜速命有司改从其易,以安群吏之志。』大防知众不伏,徐使都司再加详定,大略如辙前议行之。
  八月癸巳朔,刘挚为中书侍郎。初,以吏额房事与左仆射吕大防议稍不合,已而挚迁门下侍郎。及台谏共攻大防,大防称疾不出,挚每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曰:『此皆被减者鼓怨言路。风闻过实,不足深谴。』大防他日语人曰:『使上意晓然不疑,刘门下之力居多。』然士大夫趋利者交斗其间,谓大防与挚于是有隙,于是造为朋党之论。挚谓大防曰:『吾曹心知无他,然外议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引避。』大防曰:『行亦有请矣。』是日奏事毕,挚少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即退,连上章,出就外第,期必得请。上遣中使召挚入对,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得去,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使者数辈趣入视事,挚不得已受命。未几,大防辞位,不许。及挚迁右仆射,与大防同列。未满岁,言者争诋挚,挚寻罢,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本盖自吏额始。丙申,诏:『门下侍郎刘挚累奏乞外任,已降诏不允,可令合属去处。如再有文字,无得收接投进。』
  十二月辛卯,中大夫、守尚书左丞许将为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知定州。御吏中丞苏辙等屡言许将过失,而将亦累表陈乞外任。上批:『可特除资政殿学士,转一官,知定州。』甲辰,侍御史上官均言:『吕大防坚强自任,不顾是非。每有差除,同列不敢为异,惟许将时有异同,大防生怀私憾。辙素与大防相善,希合其意,率同辈尽心排许将,期于必胜。将既以异论罢去,执政、台谏皆务依随,是威福皆归于大防,纪纲法令,自此败坏矣,』又言:『辙等合为朋党,动摇圣意,以疑似不明细事合谋并力。逐一执政,自此人不得安位矣。』因乞解言职,于是责知广德军。
  六年二月癸巳,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为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丁未,刘温伯称疾卧家,因辞所命,五上疏乞补外。癸丑,三省进呈,降诏不允。初,王岩叟劝刘挚:『可因温伯自请,遂出之。』挚曰:『待与渠当恶。』其意为吕大夫防右出,始同进呈,皆相顾不言。傅尧俞独进曰:『欲且依前降指挥』乃卷之而退。先是,岩叟移书督大防、尧俞,挚答曰:『敢不以身任之!』然不果。
  四月癸丑,户部员外郎杨畏为殿中侍御史,中丞赵君锡所举也。畏先除监察御史,言者斥其附会吕惠御、舒亶以进,亟罢之。逾年复用,又加进焉。王岩叟移简诘刘挚,挚不从。或曰:『畏初善挚,后吕大防亦善之。时大防与挚各有异意,皆欲得畏为助。君锡荐畏,实风旨也。』然畏卒助大防击挚云。
  六年闰八月壬申,资政殿学士、知扬州王存为吏部尚书。
  十月癸酉,御史中丞郑雍、殿中侍御史杨畏对甚久,论右仆射刘挚及右丞苏辙也。
  雍言挚略云:『挚久据要路,遍历三省。始因言事得进,即与其意合者共进退。人又言挚为政,其下多引在要任,或为两省属官,或在言路;挚所不悦,则舍人、执事,缴驳云路弹奏。』又言:『挚引赵君锡为中丞。挚厌宾客,君锡申明谒禁。朝行中言:「君锡为执政约闹。」又荐叶伸台官,以合挚意,阴与贾易相结。挚所不悦,则奋力排击。』又云:『叶伸曾任台簿。乃挚所举,未久,除两浙运判,又升运副,召为省郎。为赵君锡荐伸御史不就,即除左司,又除河北运副。』又云:『赵彦若男仁恕自盗赃满,不候勘正,便取旨断放。彦若是挚亲家。』又云:『王巩不检事体量未到间,堂除密州。体量得实,罢密州,无冲替指挥。赵君锡、庄公岳承望风旨,新通判密州任林积不敢体量,谢景温妄奏巩非罪,缘挚男娶巩女。』又云未举御史为朝臣,多挚门下人。挚善牢笼士人,不问善恶,虽赃污久废之人,亦以甘言诱致,如龚原、王沇之、詹适、孙谔,悉与落罪名,与吕温卿湖州,升卿明州。延接章惇男援,有同骨肉送简帖与邢恕云云。又具挚党人姓名:王岩叟、刘安世、韩川、朱光庭、赵君锡、梁焘、孙升、王觌、曾肇、贾易、杨康国、安鼎、张舜民、田子谅、叶伸、赵挺之、盛陶、龚原、刘概、杨国宝、杜纯、詹适、孙谔、朱京、马傅庆、钱世雄、王子韶、吴立礼凡三十人。
  左正言姚勔入奏,并言挚朋党不公。右正言虞策四奏,言挚亲戚赵仁恕、王巩犯法施行不当。甲戌,刘挚、苏辙以王巩坐罪。挚与巩为姻家,辙荐巩,皆自劾,乞正典刑,诏答不允。辙言:『臣昨以郑雍、杨畏言臣荐王巩不当,奏乞速正典刑,以弭群议。寻复见谏官虞策与台官安鼎亦论此事,内虞策与郑雍、杨畏不甚相远,惟有安鼎谓臣欺罔诈谬,机械深巧,不速谴责,恐臣挟朋诞谩,日恣月横。信如鼎言,则臣死有余责,有何面目尚在朝廷?今臣既已举官不当,乞行朝典,不敢复与鼎辨曲直。然鼎与赵君锡、贾易等同构飞语,诬罔臣兄轼以恶逆之罪,当与君锡等同上殿奏对,上赖圣明昭察,知其挟情虚妄,君锡与易,即时降黜。鼎今在言路,是以尽力攻臣,无所不至。朝廷若不逐臣,鼎必不肯已。伏乞圣慈悯臣孤立无援,早赐责降,使鼎私意得伸,不复烦渎圣听,则臣生死幸甚!』是日,刘挚、苏辙俱先押入对,对已,押赴都堂,先出待命于僧舍,乞罢赐免。
  戊寅,签书枢密院王岩叟奏:『今朝廷清明,天下安静,固出于两宫虚心求治,开诚纳谏之效。然一时戮力尽忠之臣,挚居其最,实陛下同心一体、可保终始无变之人也。自非罪状显著,众所不容,岂可因一二偏说,轻舍遐弃?臣恐适足快群奸之意,而失众正之心,非所以为国家计也。苏辙素有时名,元祐以来,排邪助正,竭力亦多。今若因一举官失当便行罢逐,恐于陛下进退大臣之体有所不允。』奏入不报。太皇太后独遣中使赐苏辙诏谕,令早入省供职。辙再奏乞外任。刘挚言:『臣再具札子陈乞外任,伏蒙圣慈复降中使赐诏不允者,恩遇未替,岂胜犬马感报之恩?重念臣居位岁久,略无劳能,心寔自知,果招弹劾。虽有指陈罪状,仰蒙圣明,洞赐察照。然大臣既致人言,已为累国,若又安然不去,臣富何施面目?所以不敢上贪眷宠,迟迟于进退之际,取轻于天下也。』辛巳,上谕吕大防曰:『论刘挚者已十八章,初不为王巩事,乃邢恕过京师,挚与通简,又延接章惇之子,牢笼为他日计。此何也?待与礼数令去。』大防曰:『书简往来,恐亦人情之常,又不知简中道何等语!』太皇太后曰:『简中道则不知,言事官必知之。』大防曰:『须后日取旨。』太皇太后曰:『苏辙只荐王巩耳,无他事也。』初,邢恕服丧贬永州,丧除赴贬所,舟行过京师,挚与恕故相善,因以简别挚。挚答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持简者问监东排岸官茹东济:『恕舟安在?』东济,倾险人也,数有求于挚弗得,怨之,亟取挚简,录其本送郑雍、杨畏。二人者方弹劾挚与王巩连姻事未竟,得此大喜,乃解释简语,并奏之,以『休复』为『复子明辟』之复,谓挚劝恕俟太皇太后他日复辟也。又言:『挚尝馆章惇之子于府第。』故太皇太后怒,面责挚曰:『公当一心朝廷。若章惇者,虽以右仆射与之,未必喜也!』挚皇恐不敢对。壬午,挚上奏曰:『臣近因降出台官言王巩事,寻即待罪。及宣谕押入,对面承圣谕,乃知除王巩事外,又言臣牢笼章惇、邢恕等罪。虽圣意一一照知,谓非臣之罪,然臣退而思念:纵使无罪,既被弹劾,理当引退。遂具札子,陈乞外任。见听指挥,臣今再三思之,言者所以指章惇、邢恕事者,其意必谓谓不用此无以动陛下之听。』贴黄称:『臣旧识章惇子弟,向因其登科调官来谢,曾一例随众接见。邢恕近过城外,曾一次有书往来,只是叙寒温、问安否而已。天地父母,臣不敢欺!前日已曾具事迹面奏。至于牢笼之意,寔无此心,亦曾曲赐圣谕,照其无有。今料言者专以此事搆臣于祸,论列不已,不敢不再具详悉,紊烦天听。』奏入,不报。
  甲申,王岩叟言:『臣每见挚感荷宠荣,常有以死报国家之意,岂复肯负陛下?此真陛下腹心之臣也,今大奸未死,人心疑危,朝廷之上,与之力敌者,挚为首焉。一旦以小愆遂将疏弃,天下之人,不知所以,必皆妄意陛下之心有所变易,谓反与大奸报仇也。前日陛下用挚作宰相,奸党之气自然消伏。今待罪累日,群邪相顾,已复增气[8]。苏辙之进,与挚大约相类,皆正人之所系望,而奸党皆所忌嫉者也。顾其去就,岂不重哉?夫奸谋难防,自古公患,莫不因人主意有所动,急于倾挤。陛下于此,不可不察。窃闻御史杨畏乃吕惠卿门人,及受张璪知遇最深。舒亶作中丞日,举为党官。前者再除御史,公议沸腾,交章排斥,命遂不行,自此愤疾正人,常有报复之志。后又因赵君锡无所执持,为人所使,再三荐引,竟除此职。谏官虞策亦张璪相知之人,常受璪极力论荐。陛下诚将本末考究,还可保其所怀,无他意否?』时已有诏锁学士院草麻制罢挚,而岩叟未知也。
  十一月乙酉朔,大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挚为观文殿学士、知郓州。麻制以从挚所乞为辞。戊子,冬至。刘挚罢相麻制过门下,给事中朱光庭言:『挚有功大臣,不当无名而去。言者若指臣为朋党,愿并被逐不辞。』御史中丞郑雍言:『朱光庭朋党,乞正其罪。』殿中侍御史杨畏又言:『挚多朋党,必相救援。愿一切勿听。』太皇太后纳其言,故光庭与挚相继俱罢。
郑雍旧传云:宰相刘挚用事久,党与中睽,雍因劾挚威福自恣,天下士争趋其门,宜罢黜,以收主柄,疏入不报。不知旧传所谓『党与睽』者指何等人,当考。雍新传第云劾挚威福自恣,宜罢去,以收主柄。又疏王岩叟等三十人以为挚党。不知雍所谓『挚党』三十人者姓名,当考。旧传乃无此,又不知新传何自得之。
壬辰,朱光庭罢给事中、知亳州。吕大防尝召光庭谕旨,光庭不至,故第以本官出。
此据王岩叟《日录》。朱光庭再知亳州,吕大防以其召而不至,又不悦其封还麻制,故以本官出,帘中殊不知也。当考。
  七年六月辛卯,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右光禄大夫[9],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苏颂为左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苏辙为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翰林学士大、中大夫范百禄为中书侍郎。
  八月乙卯[10],吏部尚书、资政殿学士王存知大名府。存自扬州召入,为吏部尚书才期岁,朋党之论浸炽。存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朋党之狱是也。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仁宗圣明不惑,今日果有进此说者。愿陛下察之。』由是复与任事者不合。请老,不许。求补外,既除大名,辞之,改杭州。
  八年三月,诏苏颂特授观文殿大学士,兼集禧观使(见《苏颂罢相》)。
  绍圣元年三月乙亥,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颖昌府,后二日,改知永兴军。大防当宣仁圣烈皇后垂帘时,位首相。逾六年,上春秋既长,大防第专意辅导,未尝建议亲政。虽宣仁圣烈皇后有复辟之志,卒不得申。当国日久,群怨交归焉。及宣仁圣烈祔庙,殿中侍御史来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党,因疏神宗所简之人章惇、安焘、吕惠卿等,以备进用。大防亦自求去位,上亟从之。

校勘记
[1]二十一日 《长编》卷四四三作『二十二日』。
[2]退伏切 原本作『伏退切』,不通。据《长编》卷四四三乙正。
[3]皆得 原本『得』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四三补。
[4]从而 原本『从』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四三补。
[5]又曰 此二字原本为一墨丁,据《长编》卷四四三补。
[6]中孚 原本作『中书』,据《长编》卷四四四改。
[7]申三省 原本『申』字作『伸』,据《长编》卷四四四改。
[8]增气 原本作『气口』,据《长编》卷四六七改补。
[9]门下侍郎 原本作『门下侍御』,据《宋史·吕大防传》改。
[10]乙卯 原本作『已卯』,据《长编》卷四七六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
哲宗皇帝

绍述苏辙罢政附
绍圣元年二月丁未,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守户部尚书李清臣特授正议大夫、守中书侍郎,端明殿学士、右正议大夫、守兵部尚书邓温伯特授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清臣首昌绍述,温伯和之。
清臣此时召自真定,未至也。后三日,遣使赐茶药。旧录云:上以清臣、温伯皆先帝旧臣,故用,时初亲政绍述也。新录辨曰:清臣首倡绍述,以得柄用。《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清臣之谓矣。自『上』以下二十字删去。
三月乙酉,上御集英殿试进士,策曰:『朕惟神宗皇帝躬神明之德,有舜禹之学,凭几听断,十九年之间,凡礼乐、法度所以惠遗天下者甚备,朕思述先志,拳拳业业,夙夜不敢忘。今博延豪英于广殿,策之当世之务,冀获至言,以有为也。夫是非得失之迹,设施于政而效见于时。朕之临御几十载矣,复词赋之选,而士不加能;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雇可募之说杂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西北之侵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至于吏员猥多,兵备利阙,饥馑荐至,寇盗尚蕃,此其故何也?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夫亦何必焉?子大夫其悉陈之无隐。』中书侍郎李清臣之言也。
旧录云:上亲政,內出策问,士莫不欣庆,知上绍述之意。新录辨曰:祖宗之所以望于后世,子孙之所以丕承先志者,要归于治耳,不在于法令因革之间也。况策问固曰『可则因,否则革』矣,亦曷尝必哉?而云『士莫不欣庆,知上绍述之意』,此史官之私意也。今删去。
  丁酉,上御集英殿,赐进士毕渐已下、通礼、诸科、经、律及第、出身总六百人。时初考官取答策者多主元祐,杨畏覆考,专取主熙宁、元丰者,故渐为之首。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依前官知汝州。先是,辙言:『臣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欲复熙宁、元丰故事之意。臣备位执政,不敢不言。然臣窃料陛下本无此心,其必有人妄意陛下牵于父子之恩,不复深究是非,远虑安危,故劝陛下复行此事,所谓小人之爱君取快一时,而非忠臣之爱君,以安社稷为悦者也。臣窃观神宗皇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设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而不可改者矣。臣请为陛下指陈其略:先帝在位二十年,而终身不加尊号;裁损宗室恩止于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场、雇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罢黜科举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严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策,以折西人之狂;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之困。其微至于设抵当、卖熟药,皆先帝之圣谟睿算,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者也。至如其它事有失当,何世无之?而父作之于前,子述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昔汉武帝外事兵戎,内兴宫室,财赋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平准、均输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即位,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纤决事,上下恐惧,怀不自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宽仁恺悌之政,后世称焉。及我本朝,真宗皇帝修文偃革,号称太平,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及章献明肃太后临御,览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听政,亦绝口不言,天下至今韪之。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继,大臣有过计,创濮庙之议,朝廷为之汹汹者数年。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议,遂以安静。夫以汉昭、章之贤,与吾仁宗、神宗皇帝之圣,岂其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盖事有不可,以庙社之重故也。是以子孙既获孝敬之实,而祖父不失圣明之称,此真明君之所务,不可与流俗议也。臣不胜区区,愿陛下反覆臣言,勿轻事改易。若轻改九年已行之事,擢用曩岁不用之人,人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词,则大事去矣!臣不胜忧国之心,冒犯天威。甘俟谴责。』奏入,不报。辙言:『近臣以御试策题有欲复熙宁、元丰政事之意,寻具札子,论先帝所立政事,见今遵行,已自非一,其间事有过差,元祐以来,随宜修改,以安天下者,正是子孙孝敬之义。未审陛下以臣言为然否?然窃观陛下亲政,于今已是半年,臣等日侍清光。若圣意诚谓先帝旧政有不合更改,自当宣谕臣等,令商量措置。今自宰臣以下,未尝略闻此言,而忽以策问进士宣露密旨,中外闻者,莫不惊怪。顷者元祐之初,初议改更,亦未免此病,故役法一事,遂改遂复,数年而后稍定。臣于此时为谏官,后官御史,每言差役不可尽行,如河流不可强遏。上下顾望,终不尽从。陛上以此察之,臣非独私元祐之政也,盖知事出忽遽,则民受其病耳。议者谓元丰之事有可复行,而元祐之政有所未便。臣愿陛下明诏臣等公共商议。见其可而后行,审其失而后罢,深以生民社稷为意,勿为此匆匆,则天下之幸也!』辙既再具札子,上固不悦,李清臣、邓温伯又先媒孽之。及面论,上益怒,遂责辙曰:『人臣言事何所害?第昨卿奏机事,不可宣于外,请秘而不出。今乃对众开陈,且以汉武帝事上比先帝,引论甚失当。』辙曰:『汉武帝,明主也。』上曰:『卿所奏称汉武帝外事兵戎,内兴宫室,立盐铁、榷酤、均输之法,其意第谓武帝穷兵黩武,末年下哀痛之诏,此岂明主乎?』辙恐惧趋下殿待罪。上声甚厉,范纯仁独进曰:『史称武帝雄材大略,为汉七制之主。辙以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当以礼,不宜如此急暴。』上怒稍霁。辙退,举笏谢纯仁曰:『公佛地位人也!』归家,亟具奏曰:『今者偶因政事,怀有所见,辄欲倾尽,以报知遇。而天资闇昧,不达机务,论事失当,冒犯天威,不敢自安。伏乞圣慈怜臣不识忌讳,出于至愚,少宽刑诛,特赐屏逐,以允公议。』诏苏辙除端明殿学士、知汝州。权中书舍人吴安诗天下所闻。擢任大臣,本非朕意[1]。事有可否,固宜指陈。而言或过中,引义非是,朕虽曲为含忍,在尔亦自难安。原诚终自爱君,薄责尚期改过。』上批:『苏辙引用汉武故事比拟先帝,事体失当,所进入词语不着实。朕进退大臣,非率易也,盖义不得已。可止散官、知汝州,仍别撰词进入。』制曰:『朕以眇躬,上承烈考之绪,夙夜祗惧。然以丕扬休功,实赖左右辅弼之,克承厥志。其或身在此地,倡为奸言,拂于众闻,朕不敢赦。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顷被选擢,与闻事机,当协恭以辅初政,而乃忘体国之义,徇习非之私。始则密奏以指陈,终于宣言而眩听,至引汉武,上方先朝,欲以穷奢黩武之姿,加之秉则经德之主。言而及此,其心谓何?其解东台之官,出守列郡之寄,尚为宽典,姑务省循。可特授依前太中大夫、知汝州。』
此段参取《实录》及苏辙《遗老传》,并邵伯温《辨诬》。前制吴安诗所草,后制当求主名附益之。此时吕希纯及蔡卞定为中书舍人,后制必卞所草也,当考。伯温作《元祐辨诬》云:『先是,宣仁后既崩,吕相大防欲迁杨畏为谏议大夫,范相曰:「上新听政,谏官当求正人。杨畏不可用。」吕相方约畏为助,谓范相曰:「岂以杨畏曾言相公邪?」苏门下在坐,诵畏《弹范相文》,范相曰:「某自颍昌被召,不知人有言也。」遂乞罢政,哲宗不许。吕相更超迁杨畏为礼部侍郎。范相恐伤吕相意,不复言。后吕相充宣仁后山陵使,杨畏首背吕相,称述熙宁、元丰政事与王安石学术。哲宗用其说下国子监,印三经义。明年春殿试,李清臣作策题,以熙宁、元丰、元祐政事相参,两存其说,问孰便者。初,考官多取主元祐者。杨畏覆考,取主熙宁、元丰者,故以毕渐为首,清臣遂自礼部尚书拜中书侍郎。欲取相位,以苏门下在,未能迁。一日,对哲宗言苏辙兄弟改变先帝法度。苏门下奏曰:「陛下即位,宣仁后垂帘之初,臣兄轼方起谪籍,知登州,入为郎官,为起居舍人;臣自筠州监酒被召。是时清臣为左丞,今日反谓臣兄弟变先帝法度,是清臣欺陛下也。」清臣辞屈,乃曰:「苏辙尝以汉武帝比先帝。」哲宗震怒,声色甚厉,苏门下顿首待罪。范相进曰:「史称武帝雄材大略,为汉七制之主,盖近世之贤君。苏辙果以此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不当如诃叱奴仆。」哲宗怒少霁。罢朝,苏门下举笏谢范相曰:「公佛地位中人也!」苏门下初对范相诵杨畏弹范相章,本疑范相者,及此,方知其贤。苏门下寻以本官出知汝州。』伯温所云下国子监印三经义,月日当考。按:熙宁八年六月十九日,乞有敕令国子监雕印《诗》、〈书》、〈周礼》义矣,不知伯温何故云尔也。李清臣既为中书侍郎,乃出策题。伯温谓清臣先出策题,误也。
四月癸丑,御札:『改元祐九年为绍圣元年,布告多方,使咸体朕意。』
旧录云:诏既下,天下晓然知上意矣。新录辨曰:绍圣初,惇、卞等主绍述之论,胁持上下,改元曰绍圣,其意已明。『诏既下,天下晓然知上意矣』十一字可除去。按:此月十二日改元,二十一日章惇乃为相。绍述胁持,惇固如此。第改元诏书,惇犹不与耳。范祖禹《代言集》载改元诏书乃祖禹所草,当考。
  丁卯,中书省言:『勘会推行差役迄今十年。民间苦于差扰,议者纷纷,前后改移不一,终未成一定之法。』诏府界诸免役法,并依元丰八年见行条约施行,仍自指挥到日为始。左司谏翟思言:『祖宗以来,中书差除,铨曹注授,各有条格,不相参错。元祐大臣招权市恩,旧系铨注,昔多归堂除,奔竞请托,恬以成风。望诏有司依祖宗以来中书差除立为定法,余归铨曹,用元丰中选格注授,庶岁人无觊望。』诏送给事中、中书舍人看详。
  闰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井亮采言罢十科举士法,从之。癸未,权发遣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安惇言:『差役之法行之久年,终未就绪,而宽恤优剩,实未如旧日输钱之为便也。望复熙宁旧法,令民均纳役钱,官自募人应役。』诏送户部看详役法所。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太学补外舍,请依元丰令,一岁四试。』从之(余见《大学》)。乙酉,左司谏翟思言:『先帝考士成宪,条定官制,循名辨实,以起太平之功绪。元祐以来,寝已变乱。请召有司,应职名缪乱者,一循官制,各与釐正。』诏令编修官制局考具合完补改正事目,申三省取旨,改正毕,别取旨,罢局。所请集成六典,更不修纂。
  五月甲辰,诏进士罢试诗赋,专治经术(见《贡举》)。己未,枢密院言:『户部看详役法所申:诸路复免役法,未审得合与不合依旧行免役法?』并诏依熙宁旧敕施行。
  七月戊申,御史中丞黄履言:『大理,天下之平,而断刑之官,选任尤重。先皇帝振修百度,初立选之法,第二等者,其取常难,最为精密[2],惟是中等,乃得入大理为断刑官。自是文士有预试中选者,故奏案之上,皆理官躬自考阅裁断,多所全活,舞文之吏,不能移夺。元祐中,以大理断刑官恩典常重,故责考任举主,而增以「常历刑法官与县令优课」为奉举法。其试入优等者,不得预焉。臣欲乞自今专行先朝选试之法,删去「常历行法官、县令优课」等条目自试,预上选者,不得为断刑官,庶乎官得其人,而职事举矣。』又监察御史郭知章言:『乞系法官并依熙宁、元丰条,取试法优等人充,庶几上副仁圣好生之德。』诏令刑部、大理寺依元丰选试推恩法立条。
诏贬司马光等(见《逐元祐党人》)。壬戌,户部尚书蔡京言:『神宗皇帝熙宁之初,将欲有为于天下,得王安石而任之,于是置条例司,选天下英材,设官分职,参备其事,兴利补弊,功烈较著。元祐以来,天下用度,复以匮竭,美意良法,尽遭诋诬。在于今日,正当参酌旧例,考合得宜,以称陛下追述先志之意,以成足国裕民之效。然事之可兴者,方且毛举,岂臣单力所能胜任?伏望圣慈检会熙宁中置条例司故事,上自朝廷大臣,下选通达世务之贤同共考究,庶几成一代之业,以诏万世。』其后用是置局修整,命张康国、邓洵武看详利害事以闻。
新录、《辨诬》曰:元祐节行爱民,府库充实。而云『天下用度漫以匮竭』。今删去八字。
  九月庚戌,诏罢制科(详见《贡举》)。诏府界诸路广惠仓,其户给田土并行出卖,并本仓见管钱斛,拨入常平仓收管,所有赈济合行事,令户部检举元丰敕令,立法以闻。
  十月庚寅,左朝奉郎、权发遣开封府推官常安民为监察御史,中丞黄履荐也。安民先召对垂拱殿,上曰:『今日如何?』安民对曰:『元祐中进言者,以熙宁、元丰之政为非,而当时为是;今日进言者,以元祐之政为非,而熙宁、元丰为是,皆为偏论。先帝以天下久安,不无积弊,故须变革。然末年已有欲趋安静之意。陛下即位之初,亦因时之宜,务以宽仁镇静,稍更作为之政。今进言者一切以为非,愿陛下公听并观,是者行之,非者改之,无间新旧,惟归于当。』上深然之,谓执政曰:『安民议论公正,无所阿附。』
  十二月己巳,河东路转运司请将本路盐只许官场出卖,罢去客人算请,依熙、丰行私盐条禁(详见《政迹》)。
  二年三月庚申,给事中、中书舍人言:『先帝以文散官定为寄禄法,实一代之新制。议者浅陋,妄加穿凿,遂请分为左右。元法本缘禄秩,不为流品,今合除去。若谓正议大夫、光禄大夫是六曹及左右辖细转,法有未尽,合行宗补[3J,即乞存此三等分左、右外,余并废罢。及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亦依旧存左、右字,以分杂出身及无出身人,依旧作两资迁转。』从之。
  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郭知章、监察御史董敦逸言:『乞循先帝之法,诏内、外两制及台谏官等各举才行一人。』诏许将、蔡京、黄履、蔡卞、钱勰、林希、王震不拘资序,各举堪备任使二员以闻。
六月乙酉,诏:『元祐初减定除授正任已下俸禄,递损物数不多,有亏朝廷优异之礼。其见行条令,悉宜罢去,并依元丰旧制。其宗室公使并生日所赐,自依元祐法。』
靖国元午三月二十七日,可考。御集又云:『先是元祐中,奸臣建言:清遵省俭。自太皇太后以下,递有裁损,宗室正任,皆被减损,意在诋诬元丰。哲宗亲政,察其奸心。至是始复元丰法。』旧录已自削去,今姑存此,可见小人之心无忌惮也。
  七月己亥,户部尚书蔡京言:『奉诏措置财利,窃见熙宁中,先皇帝稽参先王补助之意,行散敛之法云云。今陛下绍述先志,将大有为,生财之道,无以易此。乞检会熙宁、元丰青苗条约,立为定制,以幸天下。』(详见哲朝《青苗》)
  九月,详定重修敕令所言:『府界诸路,应缘常平敛散等事,除今来申请外,并依元丰七年见行条制。其给纳常平钱有所抑勒,令提举司觉察奏劾。』从之。
  三年正月,诏罢合祭。自今间因大礼之岁,以夏至之日躬祭地祇于北郊。
  二月,诏三路保甲依义勇法教试。丙寅,详定敕令所言:『京东、河北、河东转运司奏:元丰官印、契书即有法式,而纸札厚大,不容奸伪。元祐之初,有司观望,申请废去天下契书奸巧之弊,复如往时。今乞依元丰条例,委得经久,于民有利。』从之。
  新录辨曰:小人观朝廷之向背,揣所乐闻,驰骛迎合,非无耻者孰能之?方绍述之说兴,虽契券、纸札之厚薄大小,亦妄述利害,以济其谀,可以见一时在位者,小人之多也!史官亦不当书之。《实录》今删去,要见元祐印契法如何。
  三月壬子,上谓二府以元祐减省功格不当,令修定,久未上。众皆曰:『诸路相度未到。』曾布曰:『元丰中以有边事,故优立赏格,其间不容太厚者。然今日方有边事,欲激厉人用命,不若一用元丰赏格,候边事息,别议增损。』上曰:『当如此。』遂降旨诸路,令告谕将士知悉。
  四月乙酉,户部侍郎吴居厚言:『请诸路课利场务及三万贯已上者,并依元丰条举官监当,仍各委本路转运司奏举。』从之。丙申,右正言孙谔言:『免役者,一代之大法。夫在官之数,元丰多,元祐省。虽省,未尝废事也。则多不若省。散役之人,直元丰重,元祐轻。虽轻,未尝废役也。则重不若轻。然则元丰不及元祐之法欤?曰:大纲立矣。随时不能无损益者,众目也。数省而直轻,则民之出泉者易。民之出泉者易,故法可久也。』翰林学士、详定修敕令蔡京言:『孙谔言役法,是欲申元祐之奸,惑天下之听。』诏谔罢右正言,并知广德军。
  七月癸巳,枢密院言:『据知邢州张赴称[4],体究得民间愿得牧地养马。第与蠲其租课,仍不责以蕃息,养马人户无追呼劳扰之患,并不愿养马之家不得抑勒。今相度,欲
  具为条画榜示云云。』从之(详见《马政》)。
  十一月辛丑,中书省勘会元丰四年正月九日中书省札子:『应两省待制以上,并转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中大夫三官。至元祐三年三月六日,敕寄禄官并置左、右字,因此许带职人待制已上、职事官谏议大夫已上,自朝议大夫便转中大夫,比其它出身人超越一官迁转。近降绍圣二年三月二十六日敕:正议大夫、光禄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分左、右外,余并废罢,并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亦依旧依两资迁转。其朝议转中大夫一节,亦合废罢。』诏依议定,其已转过之人更不追改。
四年二月庚辰,诏罢《春秋》科。
旧录云:诏罢春秋科,先帝以经术迪士,独《春秋》不设科,以鲁史亡,不可稽考,士不能通故也。元祐复设,今罢之。新录辨曰[5]:不设《春秋》科,本王安石偏见私意。班固曰:『孔子因鲁史而作《春秋》,左邱明论辑其本事,是以为之传。自汉儒据传以通经,六艺垂世,卓乎如日月。』而史官因诏罢《春秋》科,妄谓先帝以鲁史之不可稽考,士不能通之故,今删去。
  三月癸亥,御集英殿,赐正奏名进士何昌言并诸科进士等及第、出身、释褐共六百九人。是日未启封,读三人程文,至第四人,展读数百字,曾布与蔡卞俱云:『文字显不如第三人,恐不须读。』启封,乃章惇之子持也。至第五人,上宣谕曰:『对策言先朝法度当损益,可降。』布曰:『事有适于事变,近于人情,固当损益,恐无可降之理。使先帝在位,至今闻有可增损,亦当随宜损益。』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进曰:『先帝则当损益。陛下方绍述先志,不当损益。』布曰:『恐无此理。』上顾卞曰:『如何?』卞曰:『不知欲如何益?』京曰:『第言事当损益者,不可不损益。』布曰:『如此乃是。』卞亦默然。上曰:『更不须降。』然卒降为第七人。及启封,则李元膺,乃察之子也。后五日,布同林希言前侍集英殿放进士,因言及损益先朝法度事:『未敢极陈时变有所不同,人情有所不便,岂可不得增损?如此,则是胶柱而鼓瑟也。况即今行保甲,如先朝团教事,皆未敢行。三省行八路差官法,累经修改,终未如旧法。凡此之类,岂非损益?乃所以守先帝之法。』上曰:『第不失大意可矣[6]。』布曰:『德音如此,臣复何言?然今日在朝之人设此罗网,以为中伤罗织之术,凡有人言及朝廷政事所未安,即便以为非毁朝廷,党助元祐,因此斥逐者不一。盖正直自守之士无他罪恶,加以此名,则无由自辨。然以臣所见言之,君子、小人皆不当有此心。小人惟利是视,所以媚附朝廷者,只是经营官职求利而已,却于今日自投元祐党中,以取祸患,亦无此理,臣故云君子、小人皆不当有此心。陛下于人情事理无不洞达,愿更加审察。』林希进曰:『法度无不损益之理,如编敕,熙宁中修成,元丰中又修,今复重修。若不可损益,即第当检熙宁、元丰敕遵行,何用更修?其他法令,亦皆类此。今日之论,诚中伤罗织之端尔。』上颇欣纳。布又言:『第二人方天若程文中,言元祐大臣当一切诛杀,又言子弟当禁锢之,资产当籍没之。古今政事中,殊无义理,此奸人附会之言,不足取。』上曰:『只是敢言。』布曰:『此有所凭恃,非敢言也。天若乃蔡京门客。』上曰:『不知。』布曰:『前放榜一日,章惇问臣曾闻宣谕否?布曰:不闻。惇曰:有一举人论元祐人当诛,上甚称之。既而林希为臣言:此必天若。及放榜,惇亦对蔡卞言:惇知此必是天若卷子。臣曰:恐是。惇曰:何恐之有?决知是天若也。』上惊曰:『惇何以知?』布曰:『非天若不敢尔。惇所以知之,况京乎?』林希曰:『天若在京家安下。』布曰:『惇每言人臣不可欺罔,此诚至论。陛下深居九重,若容人臣欺罔,何所不至?如天若欺罔,孰大于此?』上颔之。天若,兴化人也。
  四月甲申,诏成都府路产茶州军复行禁榷。己酉,臣僚言:『文德殿视朝,轮官转对,盖袭唐制,其来旧矣。建隆御札曰:「今后内殿起居,应文班朝臣及翰林学士等,并依旧例转对。」故祖宗以来,每遇转对,侍从之臣,亦皆与焉。元祐间,因臣僚建言乞免侍从官转对,续有旨:职事官权侍郎以上并免。自此转对止差卿监、郎官而已。臣以谓侍从之臣皆文学极选,以备顾问,公卿之才,由此途出。乞自今视朝转对,依元丰以前条制。』从之。
  十二月甲辰,三省言:『熙宁年兴置市易务,本以通有无,利商贾,平物价,抑兼并。元祐任事之臣不探原先朝立法之意,一切罢去,民实病之。』诏:『户部、太府寺同详立法意,复置市易务,许用钱交易,收息不过二分,不许赊请。监官惟立任满赏法,即不得计息理赏。其余应新物,并不许辄有措置,限十日条画以闻。』

校勘记
[1]本非 原本『非』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九补。
[2]最为 原本『最』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补。
[3]宗补 原本『宗』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二补。
[4]张赴 原本『赴』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5]辨日 原本『辨』字作墨丁,据本书体例及文意补。
[6]第不失 原本『第』上衍一『不』字,据文意及《长编拾补》卷十四删。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一
哲宗皇帝

逐元祐党上编类章疏附
  元祐八年九月,太皇太后崩。
  十月丙午,中书舍人吕陶言:『臣伏以太皇太后保佑圣躬,于今九年,垂帘听政,天下安治。一旦弃四海之养,凡在臣庶,痛心泣血,无所迨及[1]。然臣于此时,以无可疑而为疑,以不必言而言。盖自太皇太后垂帘以来,屏黜凶邪,裁抑侥幸,横恩滥赏,一切革去,小人之心,不无怨憾。万一或有奸邪不正之言上惑圣听,谓太皇太后斥逐旧臣,更改政事。今日陛下既亲万岁,则某人宜复用,某事宜复行,此乃治乱之端、安危之机,君子小人消长之兆,在陛下察与不察也。昔元祐初,臣任台谏官,尝因奏事帘前,恭闻德音宣谕云:「朝廷政事,于民有害耶,当更改;其他不系利害,亦不须改。每改一事,必说与大臣,恐外人不知。」臣思此语,则太皇太后凡有更改,固非出于私意,盖不得已而后改也。至如章惇悖慢无礼,吕惠卿奸邪害物,蔡确毁谤大不敬,李定不持母丧,张诚一盗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敛过当,李宪、王中正邀功生边事,皆自积恶已久,罪不容诛。则太皇太后所改之事,皆是生民之便;所逐之臣,尽是天下之恶,岂可以为非乎?臣又闻昔者明肃皇太后称制之日,多以私恩,遍及亲党,听断庶务,或致过差。及至仁宗皇帝亲政之初,臣下遂有希合上意,言其阙失。仁宗察见情伪,降诏止绝,应明肃皇太后垂帘日所行诏命已经施行,遇诸般公事,更不得辄有上言。于是天下之人,皆谓仁宗深念社稷之功,能全子母之爱,圣德广大,度越古今,载在史册,垂范后世。陛下所宜法而行之。』
  十一月。先是,枢密院出刘瑗等以下十人姓名,并换入内供奉官。后数日,枢密院复出内批,以刘惟简随龙除内侍省押班、权入内押班梁从政内侍省都知。命既下,中书舍人吕希纯封还词头。戊戌,执政同进呈希纯状。上曰:『只为禁中阙人,兼有近例。』大防曰:『虽如此,众议颇有未安。』忠彦曰:『此与冯宗道、梁惟简例正相似。』辙曰:『此事非谓无例,盖为亲政之初,中外拭目,以观圣德。首先擢用内臣,故众心惊疑耳。然臣等前者不能仰回圣意,至使宣布于外,以致有司封驳,此皆臣等罪也。』奉世曰:『虽有近例,外人不可户晓,但以卒然施行为非耳。』大防曰:『致令人言浼渎圣听,此实臣罪。今若不从其言,其除舍人亦未肯奉行,转益滋章,于体不便。』上释然曰:『除命且留,俟祔庙取旨可也。』既退,大防等知上从善如流,莫不相庆。翰林学士兼修国史范祖禹言:『近闻陛下召内臣十人,而李宪之子亦在其中。又召数人,而王中正之子亦在数中。中外之人,以至民庶,无不藉藉私疑,深以为忧。何者?陛下初亲庶政,今方逾月,四海之人,倾耳属目,未尝行一美政,访一贤臣,先进用内臣如此众多,必谓陛下私于近习。伏望圣慈更加审察,特赐追改,以安中外之心。』不报,遂请对垂拱殿,札子言:『臣伏见熙宁之初,王安石、吕惠卿等造立新法,先言天下不足畏、众不足从、祖宗不足法,使朝廷不畏灾异,不恤众言,悉变祖宗旧政,多引小人,以误先帝。幸赖陛下与先太皇太后早从众言,悉罢新法,修复旧政,天下之民,如解倒悬[2]。九年之中,海内晏安,事理无疑,明如日月,外至四裔,无不咸赖。惟是向来所逐小人日夜伺候,今日事变,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为是。如使小人得至朝廷,必进奸言,上以惑误陛下,次以倾害善人,下以胁持群臣。万一陛下过听而小人复用,惟岂正人不敢立朝,恐宋室自此陵迟,不复振矣!』庚寅,监察御史来之邵言:『著作佐郎张耒除起居舍人。按:耒性质獧薄,士望素轻,虽经权用,资格犹浅。平居惟以附离权贵、供撰书疏、以谋进取为事,故缙绅之论未尝少与其为人,而执事大臣独以为贤也。望寝耒成命,以慰士论。』侍御史杨畏言:『张耒近除起居舍人,命下以来,时论喧然,以为未允。按:耒虽粗工文辞,而素行轻傲,言扬历则资浅,论人才则望轻,止缘请谒宰臣执政之门,或造膝密交,或代为文字,故大臣力为引援,命以此官。伏望罢耒新命,以协舆情。』先是,吕大防欲用侍御史杨畏为谏议大夫,要范纯仁同书名进拟。纯仁曰:『上新听政,谏官当求正人。畏倾邪,不可用。』大防素称畏敢言,且先密约畏助己,谓纯仁曰:『岂以畏尝言公耶?』苏辙时在旁,因诵畏弹文。纯仁曰:『纯仁初不知也,然除目不敢与闻。』遂因求避位。大防竟超迁畏为礼部侍郎。纯仁恐伤大防意,不复争。
此据邵伯温《辨诬》及《闻见录》、《范纯仁墓志》、《行状》、《言行录》删修。
畏寻上疏言:『神宗皇帝更法立制,以垂万世。乞赐讲求,以成继述之道。』上即召畏登殿,询畏以:『先朝故臣孰可召用者?朕皆不能尽知。可详具姓名,密以闻。』畏即疏章惇、安焘、吕惠卿、邓温伯、李清臣等行义,各加题品,且密奏书万言,具言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乞召章惇为宰相。上皆嘉纳焉。
此据王铚元祐八年补录十二月事。今因畏迁礼部侍郎附见。补录称『礼部侍郎杨畏』。则畏迁礼侍必在十一末或十二月初也。
  绍圣元年二月丁未,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守户部尚书李清臣特授正议大夫、守中书侍郎,端明殿学士、右正议大夫、守兵部尚书邓温伯特授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清臣首倡绍述,温伯和之。
  三月癸酉,上批新知陈州、龙图阁待制蔡卞为中书舍人。乙亥,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吕大防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丁酉,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依前官知汝州(详见《绍述》)。
  四月甲辰,国子司业翟思为左司谏,左朝奉郎上官均为左正言,右朝散郎周秩、左朝散郎刘拯并为监察御史,左朝请郎张商英为右正言。商英前自开封府推官出为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元祐四年五月,改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又徙淮南,逾年不复召,于是始擢谏官,故商英攻元祐大臣不遗余力。商英尝奏疏论风俗曰:『我神考发明道德之意,以作成人材,同一风俗。大志未集,神灵在天。宣仁圣烈太后保祐陛下,托心腹于辅弼,寓视听于台谏,而势利之下,是非蠭起,阿谀附会,一旦乌合,或上叛君亲之恩,或下背师友之训,或小合传缄[3],白昼告急,或手扇障,夜半造门,或包苴结私第之欢,或伏地修门生之敬,于是浮言竞作,鄙谚交兴。川洛异党,秦汾分明,拨而后动,谓之「天平子」,大而无见,谓之「盲大虫」,交通相纽,谓之「八关」,阴私构架,谓之「五鬼」,谁何门户,谓之「约闹」,抱持具足,谓之「小鬼」,舍所亲而去,谓之「过房」,失所合而还,谓之「归宗」,伺察报探,谓之「灭门」。臣愚欲望陛下以臣此章降手诏戒励,揭之庙堂,风示四方,庶几薄恶之风寝息,醇酿之化日孚。《易》曰:「君子以居贤德善俗」。其在兹时乎!』
  壬子,知定州苏轼落端明殿学士、知英州(详见《二苏贬逐》)。癸丑,翰林学士兼侍读范祖禹为龙图阁学士、知陕州。先是,祖禹屡乞补外,上曰:『不须入文字,俟执政有阙。』明日,苏辙责汝州,祖禹再上章请郡,不许。盖上欲以祖禹代辙也。既而沮之者甚众,祖禹固求出,乃有是命。甲寅,资政殿学士、中奉大夫、吏部尚书胡宗愈为通议大夫、知定州。壬戌,资政殿学士、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洞霄宫章惇为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为右正议大夫、充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上既亲政,言者争论垂帘,纯仁乞依明道二年故事下诏禁约,并录诏以进,不从。纯仁数称疾求罢,晨后出居慈孝寺,再录诏以进,且言:『近闻狂人传播拟策目,云尝经圣览,又台官章疏,或以取用。其说甚非陛下遵奉先太皇太后勤劳公政、保祐圣躬之意。伏乞特降明诏,以信万方。今妄为诋讦者既多,陛下容之,则妨圣孝,惩之,则恐不忍,不若以诏禁约,事得两便。』讫不从。纯仁固求罢,而有是命。癸亥,殿中侍御史来之邵为侍御史。
  闰四月辛未,监察御史郭知章为殿中侍御史。甲申,礼部侍郎孔武仲为宝文阁待制、知宣州。乙酉,监察御史刘拯言:『工部尚书李之纯前为御史中丞,阿附苏轼,以为其用。御史中丞黄庆基言轼诬诋先帝;董敦逸言辙以国名器私与所厚。之纯遂以庆基等诬罔忠良,乞行窜逐,故庆基等再被降谪。之纯朋邪苟容,望赐黜责。』诏之纯落宝文阁直学士,降授宝文阁待制,差知单州。拯又言:『前端明殿学士、知定州苏轼落职、知英州。按:轼敢以私忿形于诏告中,厚诬丑诋。轼于先帝,不臣甚矣。王得臣愤其诬罔之甚,上书言之,旋被谴斥以死。秦观游薄小人,影附于轼。请正轼之罪,褫观职任,以示天下后世。』诏苏轼合叙复日,未得与叙复;秦观落馆阁校勘,添差监处州茶盐酒税。丁酉,左正言上官均言:『臣窃见前宰相吕大防天资强狠,怀邪迷国。尝与御史中丞苏轼阴相党附,同恶相济。伏愿陛下察究本末,出自睿断,特加施行,以明示朝廷好恶,判别忠邪,以正纲纪,然后朝廷尊而天下安,此国家先务,惟陛下留神采择。』
  五月辛亥,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刘奉世为端明殿学士,充真定府路安抚使兼知成德军。奉世再乞罢政,故有是命。甲寅,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先皇帝辟地进壤,扼西戎之咽喉,如安疆、葭芦、浮图、米脂,据高临下,宅险遏冲。元祐初,用事之臣委四塞而弃之,外示以粥,实生寇心。乞检阅议臣所进章疏,列其名氏,显行黜责。』惇等因开列初议弃地者,自司马光、文彦博而下九十一人。惇曰:『弃地之议,司马光、文彦博主之于内,赵卨、范纯粹成之于外,故众论莫能夺。若孙觉、王存辈,皆暗不晓事,妄议边计者。至于赵卨、范纯粹,明知其便而首尾异同[4],以傅会大臣,可谓挟奸罔上。夫妄议者犹可恕,挟奸者不可不深治。』上以为然。右正言张商英言:『先皇帝以历代典礼讹谬,置详定礼官,考合异同,请废兴坠,谓天地合祭非古也,据经而正之。元祐之臣,乃率其意,刬荡前美,既画权且合祭指挥于前,苏轼又发六议于后,太常博士陈祥道又以「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之诗,为牢不可破之论,乃降手诏曰云云。请再下礼部详议。如南北异郊不违经训,天地合祭非出圣断,则前此立议之臣,诬天造命,罪在不赦!』
  六月甲戌,御史中丞黄履言:『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吕大防,观文殿学士、知青州刘挚,资政殿学士、知郓州梁焘,当垂帘日,俱为柄臣。焘先鼓唱邪说,吴居厚继陈注、刘安世等遂共攻之。执政既主于中,仍投蔡确岭外,累遇恩沛,不令生还,家有慈亲,终不得见,死非其辜,中外愤叹。自陛下躬临机务,洞照奸诬,寝复确官,贲于泉壤。切谓遭横逆者既伸忠愤,力排陷者未正典刑。宜加显斥,以允公议。』左司谏翟思言:『近论元祐以来内外奸人附会大臣、诋先朝以希进擢。乞出章疏、条例是非,明谕中外,雪先朝之诬谤。又论吕大防等擅作威福,相与诎窜吕惠卿、蔡确,乞各正罪犯,未闻施行。望出睿断,以慰公议。』右正言上官均言:『吕大防、苏轼擅操国政,不畏公议,引用柔邪之臣,如李之纯,擢为御史中丞;杨畏、虞策、来之邵等,皆任为谏官、御史。是四人者,倾险柔邪,嗜利无耻。其所弹击者,皆受吕大防、苏辙密谕,或附会风旨,以济其欲。切观陛下自亲机务,收还政柄,大防、辙党人十已去其七八,然杨畏六人尚居清要,未快士论。伏望考察大防、苏辙擅权欺君之罪,推究杨畏等朋邪害正、趋时反覆之恶,谴责黜免,明正典刑,以示天下。』右正言张商英言:『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援引朋党,肆行讥议。至如罢免役法,则曰只有「揭簿定差」四字;下诏求直言,则专赏讪谤之人;置诉理所雪罪犯[5],则画自熙宁元年以后,弃渠阳州县[6],则甘言猥语,无所不至。凡详定局之所建明,中书省之所勘会,户部之所行谴,言官之所论列,词臣之所告命,指摘抉剔,鄙薄嗤笑。当垂帘之际,制内臣之得志者[7],翦除陛下羽翼于内;执政之用事者,击逐陛下股肱于外。天下之势,殆哉岌岌乎!』监察御史周秩言:『吕大防前为尚书左仆射,居官日久,恣为奸恶,与台谏官阴相党附。同列大臣一不合意,则风谕击逐,凶焰日炽,人莫敢当。于是专己自任,不循法守。大奸不法,人神共怒,天下不容。未正典刑,戾伤和气。』诏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知永兴军吕大防落观文殿大学士,降授右正议大夫、知随州。
  侍御史来之邵言:『先皇帝熙宁初,属任宰相王安石,建立法度,将以惠泽天下后世。而当是时,司马光以为非是,贻书王安石,诋斥论难。安石为之援经引古,开谕曲直,而光胶于流俗,决意不回,乃以提举崇福宫退居于洛。刘挚于此,方任言事御史,亦累上章,历诋朝廷政令,坐是责监衡州酒税。至元丰中,稍加擢用,未几,复以罪去。此二人者,一则以暗谬强愎自置闲地,一则以数十吏议相继退黜。元丰末,光入持政柄,擢挚为侍御史,既而首引凶徒王岩叟、朱光庭俱在言路,结成党与。宰相自确而下,挚等相与诬毁缔搆,尽力排逐,由是先帝顾命大臣去之略尽,而陛下孤立于上矣。』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知青州刘挚落观文殿学士,降授左朝奉大夫、知黄州。太中大夫、知汝州苏辙降授左朝奉大夫、知袁州。左承议郎、新知英州苏轼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乙酉,中书舍人林希言:『吏部送到吏部侍郎王钦臣可授宝文阁待制、知庐州词头。按:钦臣资性险邪,本缘傅会宰相吕大防,以至进用。大防朋党甚众,钦臣为之首,前后言者屡攻其公私过恶,大防皆抑而不行。大奸方斥,余党正当窜逐,肃清仕路。钦臣岂可以加侍从职名,付之方面守寄?所有制词,未敢撰进。』诏王钦臣除集贤殿修撰、知汝州。监察御史刘拯言:『右朝奉大夫、充崇政殿说书吕希哲学术无闻,出于奏补,岂能为陛下发明道德之蕴?伏望为官择人,别与差遣。』中书舍人林希言:『吏部房送到崇政殿说书吕希哲可秘阁校理、知怀州。按:希哲,故相公著之子。公著父子世袭奸邪,厚貌深情,莫能窥测,结固朋党,鼓唱虚名,上惑圣听,罪恶甚大。未经谴黜,岂可更冒职名,出守便郡?』诏吕希哲守本官,差知怀州。左司谏翟思言:『吕大防、刘挚、苏轼、苏辙以谤讪先朝,变乱法度,擅作威福,褫职夺官,谪守方州,安置岭表。中外闻命,举皆忻快。然司马光、吕公著首发事端,虽已终牖下,赠官美谥,自可追夺。王岩叟与挚同恶相济,若假以年,当窜远域,则赠官与子孙恩泽,亦当追夺。其合志同事,有若文彦博、范纯仁;其背公死党,有若梁焘、刘安世、吴安诗、韩川、孙升等。乞各正典刑。』资政殿学士、知郓州梁焘落资政殿学士,降授左中散大夫、知鄂州,左承议郎、充宝文阁待制、知成德军刘安世落宝文阁待制,降授左承议郎、知南安军[8],左朝奉大夫、直集贤院、管勾西京崇福宫吴安诗落直集贤院,降授朝请郎、监光州盐酒税,左朝散郎、充龙图阁待制、知虢州韩川落龙图阁待制,依前左朝请郎、知坊州,左朝请郎、充集贤院学士、权知应天府孙升落集贤院学士,依前左朝散郎、知房州。丁亥,诏翰林侍读学士、提举兖州景龙宫赵彦若,龙图阁学士、知陕州范祖禹提举明道宫;左朝奉郎、充集贤院校理、新知鄂州黄庭坚管勾明道宫,各于开封府界居住,就近报应国史院取会文字。戊子,诏周秩言事失当,罢监察御史,差权知广德军。
  七月丙辰,谏官张商英言吕希纯于元祐中当缴驳词头不当,及附会吕大防、苏辙事。上曰:『去冬以宫中阙人使令,因召旧臣十数辈。此何系外庭利害?而范祖禹、丰稷、文及甫并有章疏陈古今祸福,以动朕听,希纯等又缴奏争之,何乃尔也?』安焘对曰:『闻文及甫辈上书,亦为人所使。』上曰:『必苏辙也。』会中书舍人林希言吕希纯尝草宣仁圣烈皇后族人迁居诰,有曰:『昔我祖妣,正位宸极。』其言失当,及变乱奉祀礼文、荐牙盘食等数事,乃夺希纯宝文阁待制,知亳州如故。丁巳,三省言:『范纯仁、韩维朋附司马光,长纵群凶,毁讪先帝,变乱法度,以快不逞之心。内范纯仁仍首建弃地之议,滋养边患。』诏纯仁特降一官,为通议大夫,差遣如故;韩维已致仕,特置不问。初,章惇请责纯仁,上曰:『纯仁持议公平,非党也,但不肯为朕留耳。』惇曰:『不肯留即党也!』上勉从惇请。御史中丞黄履言:『前宰相司马光,昨自先帝识拔,进位枢庭。光以不用其言,请归修史,先帝盛德优容,曲从其欲。书成,仍以资政殿学士荣之,其恩可谓厚矣。迨垂帘初,朝廷起光执政,当时士论翕然称之,以谓光真能弼成圣德,上报先帝。不谓光深藏祸戾,追忿先朝,凡有所行,皆为非是。夫法令因革,固缘时宜,岂有一代宪章俱无可取,归非于昔,敛誉于身?此而可容,孰为咎者?』
  监察御史周秩言:『司马光以元祐之政,以母改子,非子改父,失宗庙之计。朝廷之政,必正君臣之义,以定父子之亲,岂有废君臣父子之道,而专以母子为言?』又曰:『遗诏明白,必以嗣君为主,则光岂不知当循皇家父子之正统?』又曰:『光之谥曰「文正」。夫谥法之美,极于文正,死而加以极美之谥,所以劝后也。今其所为乖戾如此,当正其谥号之美恶,庶以惩后世。』又曰:『吕公著亲为先帝辅弼之臣,受国厚恩,又非司马光之比。当司马光释憾于先帝,公著不能救正,又辅导之,为右仆射岁余,遂除司空、平章军国事。切蒙朝廷先以太师文彦博为光所引,既召而来,谏官言其奸邪,不可辅政,朝廷乃以平章军国重事处之,止于重事,稍夺其权,公著之所知也。及公著之命,乃去「重」字,事无大小,皆得平章。名虽亚于彦博,权则过之,实兼三省、侍中、中书令、尚书令之职。自国朝以来,虽有大功如赵普、王旦,命以此职,未有敢当之者。况垂帘之时,大臣宜谦畏,而公著但为子孙计,急于富贵,不避嫌疑而居之。及大防、刘挚、苏轼、苏辙,皆公著所引,为国大奸。陛下若不照其奸罪,以明示天下,则公著所处,皆为国朝故事,以兆后世大臣僭窃之祸。』又言:『吕大防、刘挚、苏轼、苏辙皆落职为知州,缘臣奏论大防等所为皆大奸恶。今朝廷但薄责而已,臣愚以为陛下必欲薄责之,则不当以臣所论事为罪名;若论其营私不法,则其罪不可胜数。且挚与辙讥斥不减于轼,大防又用轼之所谋所言得罪,轻于苏轼,天下必以为非。』诏司马光、吕公著各追所赠官并谥告,及所赐神道碑额,仍下陕州、郑州,各差官计会,本县于逐官坟所拆去官修碑楼、磨毁奉敕所撰碑文讫。奏王岩叟所赠官亦行追夺,知随州、降授右正议大夫吕大防守本官,行秘书监、分司南京、郢州居住,知黄州、降授左朝议大夫刘挚守本官,试光禄卿、分司南京、蕲州居住,知袁州、降授左朝议大夫苏辙守本官,试少府监、分司南京、筠州居住。梁焘提举灵仙观、鄂州居住,刘安世管勾玉隆观、南安军居住。初,章惇用蔡卞议,光及公著皆当发冢斫棺。三省同进呈,许将独不言。惇等去,上留将问曰:『卿不言,何也?』将曰:『发冢斫棺,恐非盛德事。』上曰:『朕亦以为无益公家。』遂寝其奏,第令拆去碑文。
此据邵伯温《辨诬》及曾纡《南游记旧》修[9],不知许将果能不言否?当考。又蔡卞此时未执政,不应与三省同对,惇但用其议耳。邵氏误也。曾纡亦不记许将,止云曾布纳说耳。
又言:『秦观已落馆阁校勘、左宣德郎,差监处州茶盐酒税。罪重罚轻,人言未允。』诏秦观降授左宣义郎,依旧处州监当。右正言张商英言:『按:内臣陈衍先管勾储祥宫,大防之子数往谒本宫道士武宗道,而与衍结识。既而大防又遣三省行首张允公住御药院,与衍关通,寻援引衍入国史院承受,而检讨官张耒、秦观又因衍而与苏辙兄弟道达言语,其奸状明白,中外共知。而大防尚典郡,衍尚玷禄仕,甚非所以驭奸邪、立威令也。欲乞再正大防罪恶,投之散地;削夺衍官,配流海岛,庶朝廷宫省内外人人畏肃,不敢怀邪饰非,以事吾君,天下之望也。』诏陈衍追毁出身已来文字,除名勒停,送白州编管,仍仰所在官司差得力人转押前去。
新录、《辨诬》曰:元祐二三大臣事实已系日书之,今删去琐碎文致之词,而存其大概。然其曲意诬罔,亦不待辨而可知。焘以为既云『不待辨而可知其诬』,则琐碎文致之词,虽具存之,亦无伤。今并依旧录。
  戊午,诏曰:『送往事居,是必责全于臣子;藏怒宿怨,岂宜上及于君亲?朕继体之初,宣仁圣烈皇后以大母之尊,权同听览,仁心诚意,专在保祐朕躬。自以廉帷之间,闻见不能周及,故不次以用大臣,推心以委政事。非独倚任耆艾,所冀恢明圣躬。司马光、吕公著忘累朝之大恩,怀平时之觖望,幸国家之变故,逞朋党之奸邪,引吕大防、刘挚等,或并立要途,继司宰事;或迭居言路,代掌训词;或封驳东台,或劝讲经筵。顾予左右前后,皆尔所亲。于时赏罚威恩,惟其所出,周旋欺蔽,表里符同,宗庙神灵,恣行讪讟,朝廷号令,辄肆纷更。轻改役法,开诉理之局,使有罪者侥幸。下疾苦之诏,诱群小之谤言。诬横敛则淫蠲苟免之逋,诬厚藏则妄耗常平之积。崇声律而薄经术,任穿凿而紊官仪。弃境土则谬谓和戎,弛兵备则归过黩武。城隍保民而罢增浚,器械资用而辍缮完。凡属经论,一皆废黜。人材淆混,莫辨于品流;党与纵横,迭分于胜负。务决乘时之愤,都忘托国之谋。方利亮阴之不言,殊非慈闱之本意。十年同恶,四海吞声,敌计得行,边方受害。昔先王受命,召公维辟国之闻;江左虽微,兴宗有易代之叹。天下后世,其谓朕何?临朝弗怡,视古有愧。况复疏远贱士,昧死而献言;忠义旧臣,交章而抗论。迹著明甚,法安可私?其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各已等第行遣责降讫。噫!优礼近司,朕欲曲全于体貌;自奸明宪,尔今复逭于诛夷。至于射利之徒,胁肩成市,盍从申儆,俾革回邪。推予不忍之仁,开尔自新之路。除已行遣责降人数外,其余一切不问,议者亦复勿言。惟有见行取会《实录》修撰官已下,及废弃渠阳寨人,自依别敕处分。咨尔群工,明听朕命,宜令御史台出榜朝堂,进奏院遍牒。』时司马光等既贬,上谓刑惟厥中,故有是诏。
  右正言张商英言:『文彦博背负国恩,伏请检详本末,推考是非。』诏:『台谏之职,义当论列。然彦博年及耄期,四朝旧相,先帝待遇,恩礼至厚,宜加阔略,以优老臣。可特置不问。』庚申,章惇等对曰:『前日再谪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刘安世,并司马光、吕公著谥告赠典,及仆神道碑。既榜朝廷,众论以为宽。余人连逮尚众,陛下许其自新,一切不问,莫不欣悦,仰服圣德仁厚。惟其亲党之论,则不可知。』上曰:『据其罪状甚可诛,然不欲究其事,乃用轻典,聊示惩责尔。』
  八月辛未,诏丁忧人左朝请郎、宝文阁待制范纯粹降一官,为直龙图阁、知延安府。以御史郭知章论其在元祐间尝献议,弃安疆、葭芦、吴堡、米脂等寨,故有是命。
  丁丑,秘书少监、充秘阁校理张舜民为直秘阁、权发遣陕西转运使。
  十月己巳,左司谏翟思为侍御史,右正言张商英为左司谏,监察御史刘拯为右正言。
  十二月甲午[10],诏祖禹责授武安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彦若责授安远军节度副使、澧州安置,庭坚责授涪州别驾、黔州安置(详见《实录》)。
  二年八月甲申,诏:『应吕大防等永不得引用期数及赦恩叙复,其见釐务者任满日,视见今路分远近移一般差遣[11]。不曾落职降官者,展一期取旨。』先是,曾布独对,既论路昌衡等,又言:『更有一事。大礼恩宥在近,去岁贬谪人,不知何以处之?』上应声曰:『莫不可牵复?岁月未久,亦不可迁徙。』布曰[12]:『诚如圣谕。蔡确五年不移,惠卿十年止得移居住处,吴居厚等十年不与知州军,此皆元祐中所起例,自可依此。兼蔡京曾为臣言,钱勰已曾来处探问谪降人牵复消息,京但答以不知。其党类日望其牵复。』上曰:『却不知也。』布又曰:『如梁惟简,近押送峡州。九月中,未知到否,岂可便移?』上曰:『岂有此理!』又问:『惟简此行,众颇善否?』布曰:『此举固足以警两端之人,然亦有喜有不喜者。元祐之党,未免以为过当也。』(布录在丙子,今附此)
  九月壬寅,范纯仁在陈州,闻章惇建议,以将近郊礼,吕大防等不当用恩赦期叙复,忧愤累日,斋戒上奏曰:『窃见吕大防等窜谪江湖,已更年祀,未蒙恩旨,久困拘囚。其人或年齿衰残,或素萦疾病,不谙水土,气血向衰,骨肉分离,举目无告。将恐溘先朝露,客死异乡。不惟上轸圣怀,亦恐有伤和气。仰惟陛下圣心仁厚,天纵高明,法大舜之用中,建皇极而在宥,每颁赦令,不问罪辜,至于斩绞重囚、髡黔徒隶,咸蒙恕宥,亦许放移,岂有股肱大臣、簪履旧物,肯忘轸恻,常悲流离?但虑一二执政之臣责其往事,嫉之太甚,以谓今日之愆,皆其自取,启迪之际,不为详陈。殊不思吕大防等得罪之由,只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以异己之人为冤雠,以疑似之言为讪谤,违老氏好还之戒,忽孟轲反尔之言,误国害公,覆车可鉴,岂可尚遵前辙,靡恤效尤?』
  癸卯,上批:『范纯仁立异邀名,沮抑朝廷,已行文字,可落观文殿大学士、知随州。』纯仁草奏,亲密多劝止曰:『今决不可回,必重得罪。公年老,何堪远责?』纯仁曰:『我尝为大臣,今日国家事如此,无一人告上者。我若不言,有负天地。万一主上以我言为然,于国家所系不细。苟不以为然而得罪,虽死无憾也!』上始亦有意从纯仁所奏,章惇力主前议,且谓纯仁同罪未录,遂并责之(纯仁知随州在九月丙辰,今附此)。壬戌,诏监察御史常安民送吏部,与监当差遣(详见《常安民罢监察御史》)。
  十月甲子,尚书右丞郑雍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附见《钱勰罢內翰》)。己巳,翰林学士钱勰落职,守本官,知池州,仍放辞谢(见《钱勰罢內翰》)。
  十二月乙酉,曾布言:『文彦博、刘挚、王存、王岩叟等皆诋訾先朝。去年施行,元祐之人,多漏网者。』惇曰:『三省已得旨编类元祐以来臣僚章疏及申请文字,密院亦合编类。』上以为然。许将再奏曰:『密院已得指挥,编修文字,乞便施行。』上从之。
  三年正月庚子,大中大夫、知枢密院事韩忠彦除观文殿学士、知真定府。先是,枢密院奏事毕,忠彦留身请外,又面请曾布以欲得镇阳。又曰:『章惇陶铸一善地,遂迁出。』时十二月癸未也。翌日布入对,上遽问忠彦已迁出,又曰:『忠彦别无事,亦不至奸险。』布曰:『然。』已而章惇言忠彦处置边事多可笑,上甚骇之。忠彦请不已,乃有是命。右正言孙谔言:『杨畏在元丰之间为御史,其议论趋向,皆与朝廷合。及元祐之末,大防、辙等用事,则尽变其趋向而从之。绍圣之初,陛下躬亲总揽,则又欲变其趋向,偷合苟容,交斗执政,倾乱朝廷,至今天下之人,谓之「三变」。圣意含忍,久稽典刑。今畏罢帅真定府,仍以宝文阁待制知河中,非所以慰公议也。伏望陛下揭其奸险,特行显黜。』诏杨畏落宝文阁待制,依旧知河中府。其后以中书舍人盛陶言,未敢命词行下,移知虢州。礼部员外郎徐君平详定枢密院承旨自元丰八年至元祐九年四月终臣僚章疏,及陈请事,逐名编类,申纳枢密院中。
  戊申,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绍圣元年七月十九日,责降吕大防等敕牒榜节次云:「至于射利之徒,胁肩成市,盍从申儆?俾革回邪,推予不忍之仁,开尔自新之路。除已行责降人外,其余一切不问,议者亦勿复行。」当是之时,朝命初下,万口一词,欢呼鼓舞。近者切见汪浃、李仲等送吏部与合人差遣,录黄行下,以元祐所献文字得罪,则前件敕榜有「其余一切不问」语,殆成虚文,将何以取信天下?况夫揭榜朝堂,遍牒中外。明示臣庶,俾怀悛革自新之心。行之未几,今乃录浃、仲等得罪之由又如此,臣恐亏朝廷号令之信,有伤国体。望睿旨检会前件敕榜,宣谕大臣,自今以始,同共遵守。若人材委不可用,所见背理,以今日之罪罪之,既往之咎置而不问,庶无反侧之心,亦所以彰朝廷忠厚之德。』又言:『臣近奏乞宣谕大臣遵守敕榜「其余一切不问」之语,未见施行。今闻差官编排元祐间臣僚章疏,仍厚赏以购藏匿。采之舆论,实有未安。恭惟陛下即政之初,诏令天下,言事亲政以来揭榜,许其自新,是亦光武安反侧之意。今又考人一言之失,真于有过之地,是前之诏令,适所以误天下也;后之敕榜,又所以诳天下也。令命如此,何以示信于人乎?所有编排章疏指挥,乞行寝罢。』
  壬子,枢密院言:『宝文阁待制、知熙州范纯粹,元祐初尝献议弃地,及称兰、会,犹为中国之蠢。虽已削官职,今朝廷方经略西陲,而仍使纯粹帅边,非便。』诏纯粹差知邓州。癸丑,右司谏刘拯言:『伏覩近降朝旨,委给舍、左右司郎官编录元祐章疏,而所委官在元祐中尝为言官者相半。伏望别契勘无妨嫌者使领。』诏:『内有元祐中曾任台谏官,令更不干预。』拯言,盖指徐君平也。
  二月。先是,曾布言:『三省编排,自前岁累曾奏陈,以谓施行元祐之人,殊无伦理,今亦尽矣。兼降敕榜更不施行。今方编排章疏,中外人情不安,恐难施行,在朝廷知之足矣。』上曰:『若有罪,如何只为有敕榜更不可行?』布曰:『此事亦更在圣断,但恐诏令失信耳。兼如刘挚等已皆施行,恐难再行。』上曰:『只是本轻。』布曰:『如文彦博辈未经施行,将来致仕遗表之类,若一以宰执例推恩,则似太过。』上深以为然。
  六月己卯,常立罢诸王府侍讲(见《常立以诬诋贬责》)。
  七月己亥,诏:『知渭州、宝文阁待制吕大忠,在元祐中,坚持边议,不为利回。兼领帅日久,宜进职名,以劝守正之人协心边计。特除宝文阁直学士、知秦州。』大忠因言:『臣久抱血诚,未尝披露,忽蒙奖擢,方敢具陈。窃念臣弟大防自罹谪籍,流落累年,南北乖睽,山川修阻。睿恩至大,虽获保全,手足凋零,犹以辽远为念。况皆在得谢之年,既哀且病,来日几何?一旦不虞,倏先朝露,死生隔绝,衔恨无穷。方遇朝廷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草木虫鱼,咸被恩泽。特轸圣虑,少赐哀怜,将臣已除职名乞行追寝,只量移臣弟大防陕西州郡居住,所贵声问稍近,少慰终鲜急难之情。臣今日得从私便,推而以及臣弟,举族怀戴,宜如何为报哉?』不听。始,大忠自泾原入对,上诘大忠曰:『久欲见卿,曾得大防信否?』对曰:『近得之。』上曰:『安否?』又曰:『大臣初议令过海,朕独处之安州,知否?』对曰:『举族荷陛下厚恩!』上曰:『有书再三说与,且将息忍耐。大防朴,为人所卖,修三二年,可复相见。』大忠拜谢,退而喜甚,以告章惇,具请大防量移,盖恃前日上语也。不知惇既闻上语,即萌异意,元祐党人由是再行贬黜。
八月丙子,诏:『王岩叟遗表,并吕大防等缘宰相、执政官罢政所得恩例及举官并罢,更不施行。梁焘、刘安世并分司,各于本处居住,今依元丰六年十月指挥。其依元祐令减半指挥更不施行。降左中散大夫、提举舒州灵仙观、鄂州居住梁焘宜守本官少府监、分司南京,依旧鄂州居住;降授承议郎、主管洪州玉隆观、南安军居住刘安世宜守本官,试少府少监、分司南京,依旧南安军居住。』
刘安世非执政,与粱焘俱责,必有故,当考。绍圣邸报载当日行遣,或自此再欲痛贬元祐人。二十二日,安世再贬,此又不知谁作。
  庚辰,诏:『责授武安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范祖禹,责授承议郎、试少府少监、分司南京、南安军居住刘安世,在元祐中搆造诬谤,靡有不至。迹其用心,宜加诛殛,聊从远窜,以示宽恩。范祖禹特责授昭州别驾、贺州安置;刘安世特责授新州别驾、英州安置。』坐四年十二月同上疏,论禁中觅乳母事也(乳母事见刘安世弹劾)。
九月庚子,起居郎兼权给事中蹇序辰言:『中书省送到姚勔磨勘转承议郎录黄一道。按:勔素以无行取羞乡里,赌博私酒,尝亲为之。外虽宽夷,中寔险贼。本缘身犯清议,势不可进。事已暴露,遂即弃官。至元祐中,吕大防等当路,乃以勔不仕前日为高,拔于闲散,躐处显要。而勔愈不知耻,一意附会,专以诋讪先帝政事、人物为功,至乃称引苏轼谤讪之语,执以为据。及陛下亲政,尚敢阴与其党合谋并力,表里相应,公肆指议,务欲遏绝绍述之意,以成其私。则勔之盗名欺世,怀诈迷国,其罪盖有不可胜责者。昨朝廷併斥奸臣,自大防以下二十余人,皆被显斥,独勔以从官善郡挂名其间,物论不平,至今叹息,谓宜依梁焘、刘安世等例追正其事,岂容使之复与有劳无过之人以岁月序进?望诏有司详议勔罪,明正典刑,以厌天下之公议。』诏姚勔永不磨勘。

校勘记
[1]迨及 原本『迨』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八补。
[2]如解倒悬 原本『如』下衍一『改』字,据文章删。
[3]小合 原本此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九补。
[4]其便 原本『便』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补。
[5]诉理所 原本『诉』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补。
[6]渠阳 原本作『梁杨』,据文意改。
[7]之际制内臣之得志者 原本作『之制际内臣之得志者』,据《长编拾补》卷十乙『制』、『内』二字。
[8]知南安军 原本无『知』字,据文意补。
[9]旧修 原本『旧』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补。
[10]甲午 原本作『甲子』。《长编拾补》卷十二注:『原作「甲子」。十二月己巳朔无甲子日,据《十朝纲要》、《宋史》本纪订正。』
[11]近移 原本『移』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二补。
[12]布曰 原本作『希曰』,据文意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二
哲宗皇帝

逐元祐党下诏榜诉理编类附
绍圣四年正月丙午,诏:『应绍圣二年十二月十五类定姓名责降人宫观、居住,及勒停安置、分司散官子孙弟姪,各不得住本州、邻州。内子孙仍并与次远路分合人差遣。已授未赴并见在任人并罢。』
绍圣二年十二月十五日类定责降人姓名,未见。
  二月丁巳,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提举崇禧观王存上表陈乞致仕。故事当除东宫官,诏特授右正议大夫,依前资政殿学士致仕,其荫补恩例,各只与一名。言者指存元祐之初论事附会故也。己未,三省言:『司马光、吕公著倡为奸谋,诋毁先帝,变更法度,罪恶至深。及当时凶党同恶相济,首尾附会之人,偶缘今已身死,不得明正典刑。而亡殁之后,尚且优以恩数,及其子孙、亲属,与见存者罪罚未称,轻重不伦。若谓其已死,一切不问,则使后世乱臣贼子何以创艾?至于告老之人,虽已谢事,亦宜少示惩沮。』制曰:『故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吕公著资赋阴险,世济奸回,盗窃虚名,昧冒休宠。可特追贬建武军节度副使。』又制曰:『故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司马光,资诡激之行,以盗虚声;挟矫诬之言,以惑愚众。可特追贬清海军节度副使。』又制曰:『故端明殿学士、左朝奉郎王岩叟资险狡之智,而济以敢为;挟凶邪之权,而为之死党。可追贬雷州别驾。』诏赵瞻、傅尧俞夺所赠官以上。除王岩已罢遗表恩例外,余并韩维,并追夺遗表致仕子孙亲属所得荫补陈乞恩例;孙固、范百禄、胡宗愈遗表子孙亲属荫补陈乞恩例,并各与两人,余悉追夺。非奸凶悖恶、无人臣之义如光、公著者,不用此例。初议再贬光及公著等,曾布谓章惇、蔡卞曰:『追夺恩泽,此例不可启。异时奸人施于仇怨,则吾人子孙皆为人所害。兼光及韩维等家得恩泽已数十年,一旦夺之,于人情未便。』惇曰:『维数年前方致仕。』布曰:『亦五七年。兼维在位不久,必欲行,则且施之于光及公著可也。然亦不必及其子孙。恶恶止其身,不若就其身上追夺。』惇曰:『彼已死,虽鞭尸何益?追削何补?不若夺其恩例,乃实事。』布曰:『此虽快意,然更宜详审。布之意无他,但此例不可启耳。』惇曰:『须画一指挥。』布又曰:『不若止治其渠魁为便。』惇曰:『范百禄、胡宗愈之徒亦无显恶,且置之不妨。』布曰:『韩维在政府不久,又与众不合而去。莫亦无他。』惇曰:『与光唱和者,政此人也。』布反复甚久,卞曰:『亦有可议。』惟许将默无一言。布疑将以元祐为嫌故尔。
  壬戌,诏罢承议郎张竞辰夔州路提举常平宫,以御史蔡蹈言其憸巧邪佞,元祐中谄事吕大防、苏辙之徒故也。竞辰蜀人,王安国女婿,与曾布有连。其得提举官,布实荐之章惇,而蔡卞以竞辰尝忤其妻,极恶竞辰,亟罢之。庚辰,又诏赵瞻、傅尧俞谥告并追夺。三省言:『近降指挥,以司马光等造为奸谋,批毁先帝,变更法度,各加追贬。其首尾附会之人,亦稍夺其所得恩数。谨按: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等为臣不忠,罪与光等无异。顷者朝廷虽常惩责,而罚不称愆。内范纯仁又自因别过落职,于本罪未尝明正典刑,轻重失当,生死异罚,无以垂示万世臣子之戒。其余同恶相济、幸免失刑者尚多,亦当量罪,示其惩艾。』制略曰:『吕大防资性冥顽,心术狠戾。背天地之恩于先帝,废君臣之体于朕躬。可责授舒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刘挚趋操回邪,性资险谲。向由言路,力附党魁,唱和奸谋,毁黩先烈。可责授鼎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苏辙操倾侧孽臣之心,挟纵横策士之计,始与兄轼,肆为抵巘,晚同相光,协济险恶。可责授化州别驾、雷州安置。梁焘向附凶渠,擢在谏职,阴与子婿,搆造邪谋,诋诬先朝。可责授雷州别驾、化州安置。范纯仁立异以邀名,匿情而趋利,习用小夫之私智,专为流俗之原人。可责授武安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已上令所在差职官,或京职官已上监当一员伴送前去,经过州军交替,仍仰所差官常切照管,不得别致疏虞。刘奉世曩以小官,附会奸党,密布心腹,躐据要途。可落端明殿学士,依前中大夫、光禄少卿、分司南京、郴州居住。韩维挟伪以干名,抱虚而取进,徇俗之意,愚不可移,朋奸之心,老莫能革。可落资政殿大学士,特授左朝议大夫致仕。王觌资赋憸回,善于原俗,附会奸党,毁刺先朝。可落宝文阁直学士,依前朝散郎、守少府少监、分司南京、通州居住。韩川、孙升、吕陶,顷者大奸旧恶,相继擅朝,而尔挟忿徇私,为之死党,窃据要路,肆言先朝,造讪兴谗,无所忌惮。川可授依前官、屯田员外郎、分司南京、随州居住;升可授依前官、水部员外郎、分司南京、峡州居住;陶可授依前官、库部员外郎、分司南京、衡州居住。范纯礼、赵君锡、马默,顷在初政,尝跻近班,怀藉势乘时之心,起背公死党之计,附会邪说,专为悦谀挟持阴谋,共济凶恶,夙负欺君之责,久逃附下之诛。纯礼可落天章阁待制,依前官管勾亳州明道宫、蔡州居住;君锡可落天章阁待制,依前官管勾亳州明道宫、本处居住;默可落宝文阁待制,依前官管勾南京鸿庆宫、单州居住。顾临附会凶党,力被荐属。缘洞察于奸谋,不使超跻于近列。可落天章阁待制,依前官管勾洪州玉隆观、饶州居住;范纯粹倾邪险诐,出于天资,反履导谀,忘其父志,弟兄倡和,协助奸凶,可落宝文阁待制,依前官管勾江州太平观、均州居住;孔武仲顷由远官,召至台阁,附会奸党,躐处要班,逮予亲政之初,敢为怙终之计,失刑既久,众论未平,可特落宝文阁待制,依前官管勾洪州玉隆观、池州居住;王汾早以凡才,滥居儒馆,元祐之际,附会诋欺,众论喧阗,罪状明白,可落宝文阁待制,依前官致仕。王钦臣、张耒因缘奸党,躐处要班,挟持诡谋,鼓煽凶焰。钦臣可落集贤殿修撰,依前官管勾江州太平观、信州居住;耒可落直龙图阁□□[1],依前官添差监黄州酒税。吕希哲、吕希纯、吕希绩,尔父公著,当元祐初,窃据宰司,毁黩先烈,变乱法度。希哲可特降授朝奉郎、虞部员外郎、分司南京、和州居住;希纯可特降授朝奉郎、屯田员外郎、分司南京、金州居住;希绩可降授朝请郎,差遣依旧、光州居住。姚勔向附凶邪,为出死力,沮害良善,助成奸谋,可依前官守水部员外郎、分司南京、衢州居住。吴安诗:顷者尔以邪朋,窃处谏列,鼓煽凶焰[2],附会邪谋,可责授濮州团练副使、连州安置。晁补之:尔向以险邪之资,力附奸恶之党,表里倡和,阿附导谀,可落秘阁校理,依前官添差监处州盐酒税。贾易添差监海州酒税务。通直郎寻医程颐追毁出身以来文字[3],放归田里。已上逐人,并钱腮【杰按:腮,应为勰。】、杨畏,仍并依绍圣二年八月二十一日所降指挥,永不叙复。郴州编管秦观移送横州编管。其吴安诗、秦观所在州,差得力职员押伴前去,经过州军交割,仍仰所差人常切照管,不得别致疏虞。朱光庭追贬柳州别驾,孙觉追职并两官及遗表恩泽,赵卨追职并两官及遗表恩例,李之纯追职及遗表恩例,杜纯追职,李周追贬康州团练副使。』大防等责词,皆叶涛所草也。
旧录云:上亲政三年,追述先志,审度考核,奸臣诬诋迹状方显。断以不疑,皆正典刑,于是继述之孝彰矣。新录辨云:《实录》载吕大防以下贬窜首尾甚备,制书尽存之,庶几后世犹有考焉。自党锢祸起,忠贤奔播,奸邪无所忌,是以极于大乱而后止,盖本于绍述之一言,甚矣其为生民之祸!呜呼烈哉!自『上亲政』以下删去制词,恐须略加删削,不必备载,更详思之。布《录》:『庚辰晚,乃闻再贬大防、挚、辙、焘等于岭表,以次黜责者三十余人。三省素未常以此语布,及已得旨,亦不复道,上亦不语。及是日,叶涛来,颇惶惑于命词,然何可遏也?』《实录》贬大防等在癸未二十八日。
  甲申,制曰:『彦博色厉而荏,行伪而坚。备公师于三朝,更将相者四纪。曾靡云报,尚何所仇?可落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太原尹,特降授太子少保致仕,依前潞国公。』
  闰二月丙戌,诏太师致仕文彦博诸子[4],并令解官侍养。司马康追夺赠官。上批:『张天说所进书,观其立意,狂妄诋讪之言,往往上及先帝,下及朝廷。可进呈取旨。』诏张天说送开封府取勘,具情节申尚书省。其后开封府言:『天说私有《景祐福应太一集要》,及上书诋讪先帝,情不可恕。』诏特处死。丁亥,诏曰:『韩川、孙升:尔等以显附奸凶,肆为讥讪,早负罪谴,久稽典刑。川可特责授岷州团练副使、道州安置;升可特责授果州团练副使、汀州安置。』
  诏知福州、朝奉大夫叶伸特令守本官致仕。中书舍人蹇序辰言:『观文殿学士、大中大夫、知定州韩忠彦,本因朝廷以其父琦勋旧,遂蒙先帝擢用,宠遇甚厚,官为尚书,超躐夷等。元祐之初,遽忘大恩,附会奸恶,同为毁訾,望早赐黜责。』制曰:『韩忠彦进由世臣,擢自先帝,历跻禁从,久赞事枢,当体前修,以裨初政。而乃助诬民之浮说,行蹙国之匪谋,可依前官降充资政殿学士。』诏:『上清储祥宫御篆碑文,苏轼所撰,已令毁弃。宜差蔡京撰文并书。』壬戌,诏朝奉郎、守太府少监、分司南京、通州居住王觌改送袁州居住。故朝奉郎、试中书舍人孔文仲追贬梅州别驾,及追遗表恩例;鲜于侁追谏议大夫、集贤殿修撰;故朝奉郎吴处厚追贬歙州别驾。中书舍人蹇序辰奏:『刘安世等,皆缘弃地及附会奸恶、谤毁先朝致罪,行未旬日,最为近例。而孔文仲、郑雍、安焘等犹未见行遣,比之奉世等责罚,其为失当,不伦甚明。』制曰:『郑雍顷由附会,得列言官,乘时抵隙,骤至丞辖,助成奸慝,无补事功。可特落资政殿学士,依前官差遣如故。』壬寅,中书舍人蹇序辰言:『安焘被遇先帝,至为执政。方文彦博、司马光竞为弃地之论,焘实与其事,内结张茂则,与之表里;外同奸党,为之借留。及蔡确得罪,又从而出力挤之。当是时,旧臣相继被斥,独焘徘徊数年,偶缘丧母,方私去位,则协助光等为多,非特附会阿谀而已。究其本末,背负旧恩,见利忘义,尤在韩忠彦上,此皆中外所传闻,朝廷所照见。伏望圣慈,更赐裁度,比附同罪已罚之人,一体参酌施行。』制曰:『安焘持禄保躬,协谋蹙国,依凭奸党,为己助留,诬蔑劳臣,随时挤陷。上辜寄托,久负谴诃。可特落观文殿学士,依前官差遣如故。』甲辰,诏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苏轼责授琼州别驾,移送昌化军安置。昭州别驾、贺州安置范祖禹移送宾州安置。新州别驾、英州安置刘安世移送高州安置。
  三月壬午,中书舍人、同修国史蹇序辰言:『朝廷前日追正司马光等奸恶,明其罪罚,以告中外,惟变乱典刑、改废法度、讟讪宗庙、睥睨两宫、交通近习、分布死党。考言观事,实状具明。而包藏祸心,踪迹诡秘,相去八年之间。已有不可备究者。至其章疏文字、行遣案牍,又散在有司,莫能会见。若不乘时取索编类,必恐岁久沦失,或邪党交搆,有藏匿弃毁之弊。欲望圣慈特赐指挥,选官将贬责奸臣所言、所行事状并取会编类,人为一本,分置三省、枢密院,以示天下后世之大戒。』从之,仍差给事徐铎及序辰。
  四月乙未[5],校书郎陈瓘通判沧州。曾布、林希同白上:『近闻陈瓘补外,瓘自登科二十二年[6],犹作权通判,若罢校书郎,与除一校理,不为过。以人材论之,岂在周穜、洵武之下?』上曰:『章惇亦云其当作馆阁,但议论乖僻,故止。』布曰:『瓘不见其乖僻,但议论诋讹蔡卞耳,他无所闻。』林希曰:『瓘常为越州签判,与卞论事不合,遂拂衣去。然人才实不可得。』布云:『主张士类,正在陛下。愿少留圣意。』上欣然纳之。惇言陈瓘议论乖僻,以瓘言神宗晚年疏斥王荆公不用,此乃苏轼之语也。
  辛丑,故追贬建武军节度副使吕公著特追贬昌化军司户参军,故追贬清海军节度副使司马光特追贬朱崖军司户参军。公著制词曰:『先朝擢居枢府,迨予纂服,复任宰司。宜竭忠谋,协赞王室。而乃废体国之大义,忘事君之小心,阴结奸臣,私怀异意,谤讪先烈,变乱旧章。积恶终身,久益暴露。孽实自作,刑难幸逃。虽尝示于小惩,尚未符于众论。是用追贬岭表,降秩州掾,庶期幽冥,知有所畏。』光制词曰:『尔以诋讪宗庙,迷误朝廷,戮有余辜,死未塞责。久稽罪罚,追正典刑,而隐慝愈彰,公言难掩。尝与凶党,实藏祸心,至引宣训衰乱不道之谋,僭谕宝慈圣烈非意之事[7]。兴言及此,积虑谓何?虽死严诛,再加贬职,庶几来世,永有创惩。』先是,邢恕、章惇言:『元丰八年,神宗晏驾。三月二十七日,范祖禹自西京赴召,司马光送别于下浮桥船中。光谓祖禹曰:「方今主少国疑,宣训事不可不虑。」』宣训者,北齐武明娄太后宫名也。娄太后废其孙少主殷,立其子常山王演。恕专谤宣仁圣烈皇后有废立意,又伪造光此言,以信己谗。然祖禹实以七年冬末赴召,虽惇亦知其诞妄,故不复穷究,但借此以罪光,谓光志在倾摇,猥用齐武明事拟宣仁圣烈皇后,并吕公著复追贬之。惇称司马光『村夫子』,无能为;吕公著素有家风,凡变改法度,皆公著教之也。壬寅,诏范纯仁元祐四年罢相恩例不追夺,并给还;王岩叟依例追夺。又诏赵卨追元任大中大夫、中大夫两官并历任职名,所有赠官,亦行追夺。更有似此者,依此施行。因吏部、刑部有请也[9]。王珪为臣不忠(详见王珪诬谤)。
  五月辛未,诏榜示朝堂:『朕以眇躬,获承先搆,永推休烈盛美,欲以昭示万世。而顷遭群奸,同逞宿憾,兴讹造讪,力肆诋排,政事人才,废毁殆尽。夙夜惮惧,靡敢遑宁。思与卿士大夫共承厥志,庶几德业,传信无穷。念今在廷之臣,鲜知事君之义。崇乡原以为善士,造虚誉以进无能,以交私合党为先,以奉法守公为讳。才智胜任则闒茸共嫉,趋向至正则颇侧深仇。端亮劲挺有特立之权者,不见容于众人;媕阿回通持两可之说者,必得名于流俗。沉溺忘返,险薄可嗟。乃阴怀私恩,显废公议,以奸臣所斥逐为当罪,所变更为得宜;以先帝所建立为不然,所褒擢为非当。借誉余党,幸复甄收,务令旧章,未能淳一,扇为是非不定之论,欲开善否更用之端。浸长小人之道于难知之中,以疑天下之听于未孚之际。幸时事之中变,庶人情之翕从。每怀及兹,良用慨叹。朕察言观事,灼见邪心,欲正典刑,常申儆戒。继自今日,尔其自新,式惩厥愆,毕趋于正。示以好恶,非曰苟然。其或怙终,必罚无赦。咨尔在位,尚克钦承。」』元祐初,章惇争论役法札子有云:『役法可以缓改,非如山东铁马、福建茶盐,不改一日,则有一日之害也。』及蔡卞与蹇序辰谋共造诏榜,虑惇不从,乃持惇元祐札子以胁之曰:『若谓居厚京东所行非是,则先帝褒诏亦非是矣!』惇噤不能语,于是从序辰所请,降诏榜云。丁丑,三省言:『降授朝议大夫致仕韩维,以先帝东宫旧臣,在元丰末,朋附司马光,最为尽力。仍于奏状内称止为上谢,太皇太后特赐褒谕,更不奏谢皇帝,显有无君之心。』诏韩维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致仕,于筠州居住。维诸子乞尽纳己官,听父里居。诏以维先朝旧臣,年八十一,特许之。其诸子告章惇云:『父执政与司马光议论不合。』故得免行。
  十月乙酉,三省言:『大中大夫、知成都府郑雍先缘弃地及附会奸恶、谤毁先朝,落资政殿学士。今虽未及期,该非次赦恩合叙。』诏郑雍及吕大防等指挥永不引用期数及赦恩叙复。
  十一月癸酉,御史中丞邢恕言:『刘奉世当元祐间,先合刘挚,阴为谋主,倾害策立顾命大臣,有不利王室之意。昨责郴州,阶官犹为中大夫,公论未免切叹。近复堂除其弟当时知常州见阙。按:当时才智桀黠,有过人者,奉世阴谋密议,莫不通知。请罢当时常州,别除一岳庙差遣;其兄奉世,亦乞更降授一散官,依旧郴州安置。』诏刘奉世责授隰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刘当时差监南岳庙。辛丑,诏放归田里人程颐送涪州编管,坐与司马光同恶相济也。先是,上与辅臣语及元棺政事,又曰:『程颐妄自尊大,至欲于延英讲说,令太母同听。在经筵多不逊。虽已放归田里,可与编管。』辅臣因历数元祐言者议论过当,而上怒颐为甚。又曰:『便与编管。』章惇曰:『合羁管。』上曰:『只与编管。』再对,又及之。后一日,遂有涪州之命。颐编管,盖林希力。希意恕必救颐,则因以倾恕。恕语希云:『便斩颐万段,恕亦不救!』闻者笑之。雷州别驾、化州安置梁焘卒。
  十二月癸未,鼎州团练使、新州安置刘挚卒。先是,蔡京、安惇共治文及甫并尚洙等所告事(八月十六日),将大有所诛戮,会星变(九月五日),上怒少息,然京、惇极力煅炼不少置,已而梁焘先卒于化州(十二月二十七日),后七日,挚亦卒于新州。众皆疑两人不得其死。明年五月,狱乃罢。丁酉,诏秘阁校理刘唐老落职,添监桂阳茶盐酒税卖矾务,以唐老元祐奸党,时出险言,故有是命。甲辰,责授黔州别驾、涪州安置黄庭坚移戎州安置,以避部使者亲嫌也。
  元符元年二月丙申[8],诏差河北路转运副使吕升卿、提举荆湖南路常平等事董必并为广南东西路察访(二月四日罢升卿)。蔡京等究治同文馆狱,卒不得其要领,乃更遣升卿及必岭外,谋尽杀元祐党人。时刘挚、梁焘已前死,朝廷犹未知也。乙丑,御史中丞邢恕言:『张舜民除直龙图阁、权知青州。按:舜民资望轻浅,未宜遽得青州。况舜民在元祐间踪迹驳杂,今不次擢用,实骇观听。义不得已,须至弹奏,望寝罢。』诏张舜民差除指挥更不施行。申戌,权吏部尚书叶祖洽言:『伏见太常寺定到韩缜谥议,申尚书吏部覆议。按:缜在先朝,擢于罪废之余,致位枢密之地,其受先帝恩德,为不浅矣。然垂帘之初,内则交结张茂则、梁惟简,以取宰相;外则附司马光辈逐蔡确,为自安之计。至于更改法度,缜尝阴致其力。凶虐贪秽之跡,暴著中外。「庄敏」美谥,非缜所宜。』诏更不定谥。
  四月丙戌,诏化州安置梁焘卒,不许归葬,案家属令昭州居住。
  六月壬寅,御史中丞安惇言:『乞朝廷委官,将元祐中诉理所一宗公案看详,如合改正,即乞申明得罪之意,复依元断施行。』诏蹇序辰、安惇看详,内元状陈述及诉理所看详语言于先朝不顺者,职位、姓名别具以闻。序辰先有是请,上难之,于是章惇复建白蔡卞,劝章惇使必行,令序辰与惇及徐铎同主其事。自后缘诉理被祸者凡七八百人,序辰及惇实启之。
  七月乙丑,三省言:『刘挚等党人王岩叟,前后论事,包藏奸言,最为凶悖。范祖禹、刘安世、朱光庭仍累疏,诬罔圣德,阴蓄邪谋,虽各行遣,累据臣僚上言,乞赐施行。』诏范祖禹移化州安置,安世移梅州安置,王岩叟、范祖禹、刘安世、朱光庭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
  九月己酉,吏部尚书叶祖洽言:『近刘挚、梁焘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仍各于元指定州军居住[9]。伏见王珪罪恶,比挚等最为暴著。今罪罚轻重不侔,何以慰天下公议?』诏王珪诸子并恃勒停,永不收叙。庚戌,追官勒停、横州编管秦观特除名,永不收叙,移送雷州编管,以附会司马光等同恶相济也。丙辰,朝奏大夫、充秘阁校理孔平仲特落秘阁校理,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平仲党附元祐用事者,非毁先朝所建立,虽罢衡州,犹带馆职。上察知其人,故有是命。
  平仲必有言者,或因看详诉理所文字也。新录辨曰:元祐贤才之盛,如平仲辈,皆一时之望。而史官概诬以党附用事者。自『平仲党附』以下删去。
  是日,蹇序辰、安惇以诉理事上殿,曾布以:『诉理事干人众,昨朝廷指挥,令言有不顺者具名奏,中外皆以为平允,但恐议论者更有所加。愿圣意裁察。臣以谓诉理之人本无可罪,今刑部左、右两曹,一主断狱,一主叙雪。盖自祖宗以来,以至今日,凡得罪经断,鲜有不更诉雪者,但一切付之刑部,自有条格,及前此或行否,皆自有司上条,其间得雪除者,比比而有。元祐中,用事之人实有形迹先帝之意,故别置一司,以张大其事。若当时但如常日,付之刑部,则今日亦无复有此纷纷。以此言之,但用意造作之人为可罪,诉雪者似不足深责。兼人数众多,动失人心,孰大于此者?真宗践阼,有建议欲放天下欠负者,真宗云:「先帝何以不放?」大臣云:「先帝留此,以遗陛下,以团结天下人心。」真宗欣然从之。盖人心何可失也?』布又言:『诉理之人,若先朝言有不顺,此天下之所共怒,自当行法。臣今日所陈无他,但愿朝廷守已降指挥,勿令议论者更有所增加耳。』上深然之。已而闻序辰及惇所陈,已纷纷矣。壬戌,看详诉理所言:『光州司法参军、监安上门郑侠上书谤讪朝政,并王安国非毁安石等罪名,元祐元年除雪不当,及王??、王斿进状,内言「父安国冤抑未除」,又云:「先臣不幸,不得出于此时。」诏元祐指挥更不施行,并令改正。郑侠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依旧送英州编管,永不量移;王??罢京东路转运判官、添差监衡州盐酒税;王斿监江宁府粮料院。』
  十月甲午,责授昭州别驾、化州安置范祖禹卒。己亥,诏朝奉郎汪衍、瀛州防御推官余爽并除名勒停,永不收叙。衍送昭州、爽送封州编管,仍备坐本人所上书行出。先是,蔡京荐爽上殿,章惇恶之,具言爽及衍元丰末各上书诋诬先朝,爽又元祐中曾上书,乞宣仁归政。险诈反覆,故有是命。庚子,中书省言:『元祐元年正月,起居舍人邢恕上书言:「熙宁初,王安石、吕惠卿同事,臣时得召对,先帝询及二人,臣具道安石之短、惠卿之奸,卒见排嫉。」又言:「太皇太后躬亲听断,并用忠良,全去弊蠹。臣于此时,首蒙擢为右司员外郎,职为宰相属官,与闻政事。臣以为千载之一时。」又言:「韩维端谅名德,乃与司马光、吕公著一等。」』诏邢恕特降授承议郎、知南安军。恕始罢中丞,以本官知汝州。居五月,改知应天府。章惇恐恕复用,乃检出恕元祐初所上书,白上曰:『邢恕除蔡确一事外,无事不同元祐。』特责之。癸卯,诏朝请郎、秘阁校理、权知潞州欧阳棐落职,送吏部与合入差遣。以元祐权臣迷国之际,棐朋附大奸,每希进用,故有是责。
  十一月癸丑,三省言:『元丰末,王巩累上书议论朝政,表里奸臣,欲尽变更先朝法度。元祐中,张保源累上书议论朝政,附会奸臣。』诏朝散郎王巩特追毁出身以来告敕文字,除名勒停,送全州编管;通直郎张保源勒停,仍展三期叙,于峡州居住。甲子,冬至,祭昊天上帝于圆邱,以太祖配。礼毕,还御宣德门,大赦天下,应见贬谪官员,除元祐余党及别有特旨之人外,未量移者与量移。
  十二月丙子,给事中范镗言[10]:『中书省送到新知明州叶涛易知淮阳军,为元祐中诉理先朝被罪不当。详涛所进呈词情不逊,侵黩先朝。今降知州军,犹有民社,未敢书读行下。』诏涛知兴国军。镗再论奏,改管勾崇禧观。庚寅,看详诉理所言:『看详到责授成州团练副使吴居厚称「罪止缘公今遭朝廷推广恩惠,凡有罪戾,尽蒙湔洗,人情莫不悦豫。」』诏居厚特罚铜三十斤。
  二年正月辛未,诏张舜民、毕仲游、孙朴、赵睿、梅灏、陈察、李昭玘并罢馆职(此当详考)。
  二月己卯[11],欧阳棐朝见,上目之,诏曾布曰:『此元祐五鬼。』布曰:『亦闻有此名。元祐附丽,亦必有之。治郡亦常才,然棐欧阳修之子,登进士第。修于英宗定策之际最有功。』上颔之。己未,曾布言:『章惇、蔡卞施行元祐人,众论皆谓过当。然此岂为诋讹先朝?大抵多报私怨耳。惇、卞初相得,故惇于卞言无不听,及相失,卞多反其事,人皆笑之。今朝廷政事一出于卞、惇,无敢违者。』上曰:『蔡京犹与惇不足。』布曰:『惇与蔡氏兄弟无不畏者。近颇欲屈意求和于京,而京不为之屈,众尤哂之。』丙申,诏吏部员外郎孙谔与合入差遣,以元祐诉理有『衔冤饮恨』之语也。
  五月戊辰,诏:『朕阅元祐臣僚所上章疏,得陈次升任监察御史日一二章奏。观其微意,极甚奸邪,附会权臣,诋毁先政。如『张官置局,许之诉理,其用法过重、事涉冤抑、情可矜恕,皆得伸雪。已而乞放上供封桩钱物,不致过有诛求,而民无搔扰之患」之语,朕尝含容其过,庶使自新,委以谏职,复敢狃习故态,观望言事,多不中理。久居其位,殊无小补。可罢职,与远小监当差遣,添差监全州盐酒税。』
  七月壬子,权礼部尚书蹇序辰言:『请将六曹诸司元丰八年四月以来应改更法度、言涉附会讥讪文书尽数检阅,随事编类,并着所任官姓名,具册申纳三省。』宣德郎李积中言:『请选官,应先帝法度政事遭元祐变毁者,取会某事因何人申请乞废,因何人勘当而罢,各开当职官,具册申纳三省。言如有盗匿弃毁、增减隐落,以及漏泄者,罪赏并依编类章疏已得朝旨。』序辰及积中先有是言,三省不行,喻半年矣。序辰既贬,乃复检举降诏。曾布谓三省意欲有所罗织故也。
  八月壬申,龙图阁待制、知瀛州盛陶知河东府。言者论陶昨在元祐中诋诬先烈,协比奸臣,排毁旧弼。诏陶知和州。
  九月乙卯,通判潭州毕渐言:『请应元祐中诸路所立碑刻、纪事等,并令碎毁。』从之。
  闰九月庚午朔,朝请郎贾易特授保静军司马、邵州安置,以易在元祐中尝任台谏,内怀比德,羽翼权臣,谤诬先猷,盗窃虚誉,故有是命。
  十月庚戌,朝奉郎、集英殿修撰文及甫落职、知单州,依吕大防例,不得引用期数赦恩叙复。
  三年正月,徽宗即位。
  四月辛酉。先是,韩忠彦言:『哲宗即位,尝诏天下实封言事,献言者以千百计。章惇既相,乃制局编类,摘取语言近似者,指为谤讪。前日应诏者大抵得罪。今陛下又诏中外直言朝政阙失,若复编类之,则敢言之士,必怀疑惧。臣愿陛下亟诏罢局,尽裒所编类文书,纳之禁中。』诏取以入。中书舍人曾肇亦言:『臣待罪右省,伏见置局编类元丰八年五月以后,至元祐九年四月十一日终,应于臣僚章疏及申请事件,以给舍、都司郎官兼领。自绍圣二年冬置局,至今已及五年。据本局人吏已编写一千九百册投进,又各写净册,纳尚书省、门下省。乞见今进写枢密院、中书省净册未常申纳,续准中书送下章疏约五百余件见行编类次。臣以职事,须至论列。切见祖宗以来,臣僚所上章疏,未常置局编写,盖缘人臣指切朝政、弹劾臣下,皆是忘身为国,不顾后祸。朝廷若有施行,往往刊去姓名,只作「臣僚上言」行出文字,所以爱惜言事之人,不欲暴露,使招怨吝。若一一编录,传之无穷,万一其人子孙见之,必结深隙。祖宗以来,未常编录,意恐在此。今编录已非祖宗故事,又有限定年月。且元丰八年四月以前上至国初、元祐九年四月十二日后下至今日章疏,何为皆不编类,而独编此十年章疏?臣所未谕。臣欲乞指挥,将见写枢密院、中书省净册量留书吏,立限催修写了当外,其续送到章疏更不编录,只送中书省上簿收管,其余手分书写入等,并各放罢,所贵朝廷事体均一,不至多留吏人,枉费请给。』上嘉纳之,乃诏罢编类臣僚章疏局。
癸亥,吏部侍郎徐铎奏:『准绍圣四年三月十十八日朝旨节文[12],蹇序辰奏:切见朝廷前日追正司马光等奸恶,明其罪罚,以告中外。乞将贬责过奸臣所言、所行事状,并取会编类,仍录一本,分置三省、枢密院。又准绍圣五年四月四日朝旨,蹇序辰奏:昨准朝旨,编类贬责过司马光等状事状,俟编类毕,缮写一本进入,以备省览。今勘会编类臣僚章疏局已准朝旨,将前后编类章疏并一宗行遣尽纳入内。臣契勘上件事状,多于章疏,内节出文意类编成书,事体一同。今来合与不合依编类章疏局已得朝旨,将一宗行遣尽进入?』诏并进入。

校勘记
[1]直龙图阁□□ 《长编拾补》卷十四作『直龙图阁』。今姑仍其旧。
[2]凶焰 原本『焰』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四补。
[3]寻医 原本二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四补。
[4]致仕 原本作『文仕』,据文意及《宋史·文彦博传》改。
[5]乙未 原本作『甲午』,据《长编》卷四八五改。
[6]瓘自登科 原本作『瓘□登科』;《长编》卷四八五作『瓘登高科』。兹据文意补『自』字。
[7]僭谕宝慈 原本作『僭□口慈』;《长编》卷四八六作『偷谕宝慈』。兹据《长编》补『谕宝』二字。
[8]丙申 原本作『癸巳』,据《长编》卷四九四改。
[9]元指 原本『指』字作墨丁,据《长编》五○二补。
[10]范镗 原本作『范铛』,据《长编》卷五○四改。下句同改,不另出校。
[11]己卯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五○六补。
[12]节文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拾补》卷十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三
哲宗皇帝

台谏言苏轼策题诗谤附
  元祐元年十二月壬寅[1],左司谏朱光庭言:『学士院试馆职策题云:「欲师仁宗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媮,欲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臣不识其意,流人于刻。又称「汉文宽大长者,不闻有怠废不举之病;宣帝总核名实,不闻有督察过甚之失。」臣以为仁宗之深仁厚德,如天之为大,汉文不足以过也。神考之雄才大略,如神之不测,宣帝不足以过也。后之为人臣者,惟盛扬其先烈,不当更置之议论也。今来学士院考试官不识大体,以仁祖难名之盛德、神考有为之善志,反以媮刻为议论,独称汉宣之全美,况谓仁祖、神考不足以师法,不忠莫大下焉。伏望圣慈察臣之言,物奋睿断,正考试官之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策题,苏轼文也,诏特放罪。光庭又言:『轼罪不当放。』其言攻轼愈竣,且称轼尝骂司马光及程颐。轼闻而自辨曰:『臣切闻谏官言臣近所撰试馆职人策问,有涉讽议先朝之语。臣退伏思,臣之所谓偷刻者,专指今之有官有司及监司、守令不能奉行,恐致有此病,于二帝何与焉?至于前论周公、太公,后论文帝、宣帝,皆是为文引证之常,亦无比拟二帝之意。况此策问第一第二首,邓温伯之词;末篇乃臣所撰,三首皆臣亲书进入,蒙御笔用第三首。臣愚意岂逃圣鉴?若有毫发讽议先朝,则臣死有余罪。伏愿少回天日之照,使臣孤忠,不为众口所铄。』诏追回放罪指挥。或言朝廷谓光庭所言非是,将逐去之。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恐遂逐光庭,则所损益大[2],乃各上疏论轼不当置祖宗于议论之间,犹未显斥,其有讥讽意也。疏入,不报。殿中侍御史吕陶言:『苏轼所撰策题,盖设此问,以观其答,非谓仁宗不如汉文、神考不如汉宣帝也。朱光庭指以为非,亦太甚矣。今士大夫皆曰程颐与朱光庭有亲,而苏轼尝戏薄程颐,亦以光庭为程颐报怨,而屡攻苏轼。审如所闻,则光庭固已失之,而轼亦未为得也。且轼荐王巩为不知人,戏程颐为不慎言。举此二者罪之则当也,若指其策问为讥议二圣,欲深中之,以报亲友之私怨,诚亦过矣。』又言:『明堂降赦,臣僚称贺讫,两省官欲往奠司马光。是时程颐言曰:「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岂可贺?」赦才了却,往吊丧,坐客有难之曰:「孔子言哭则不歌,即不言歌则不哭。今已贺赦了却,当往吊丧,于礼无害。」苏轼遂戏程颐云:「此乃枉死市叔孙通所制礼也上众皆大笑。结冤之端,盖自此始,轼非无过也。』
  二年正月辛酉[3],傅尧俞、王岩叟相继上疏,论苏轼不当置祖宗于议论间,其意欲以救朱光庭也。既皆不报。是日,岩叟、尧俞又各上疏论之。乙丑[4],诏:『王岩叟、傅尧俞、朱光庭以苏轼撰试馆职策题不当,累有章疏。今看详得是非讥讽祖宗,只是论百官有司奉行有过,令执政召逐人面谕,更不须弹奏。』庚午,翰林学士苏轼言:『臣近以试馆职策问为台谏所言。臣所不敢深辨,盖以深辨而求去,是不欲去也。今者圣明已察其实,而臣四上章,四不允,非独朝廷知臣无罪可放,臣亦自知无罪可谢也。今言臣者不止三人,交章累上,不啻数十,而圣断确然,申明其无罪。德音一出,天下颂之,史册书之。臣自闻命以来,一食三叹,一夕九兴,身口相谋,未知死所。然臣所撰策问,似亦有罪。若不实言,是欺陛下也。臣昔于仁宗朝制科,举所进策论、所答圣问,大抵皆劝仁宗励精庶政,督察百官,果断而力行也。及事神宗,蒙召对访问,退而上书数万言,大抵皆劝神宗忠恕仁厚,含垢纳污,屈己以裕人也。臣区区不自度量,常欲希慕古贤可否相济,盖如此也。伏覩二帝临御以来,圣政日新,一出忠厚,大率多行仁宗故事,天下翕然衔戴恩德,固无可议者。臣私忧过计,常恐百官有司矫枉过直,或至于媮,而使神宗励精核实之政渐致隳坏,深虑数年之后,驭吏之法渐宽,理财之政渐疏,备边之计渐弛,则意外之忧,有不可胜言者。臣窃忧之,故辄用此意撰上件策问,实以讥讽今之朝廷及宰相、台谏之流,欲陛下览之,有以感动圣意,庶几兼行二帝忠厚励精之政也。台谏若以此言臣,朝廷若以此罪臣,则斧钺之诛,其甘如荠。今乃以为讥讽先朝,则亦疏而不近矣。愿因臣此言警策在位,天下幸甚!若以其狂妄不识忌讳,虽赐诛戮,死且不朽。』辛未,傅尧俞、王岩叟入对,论苏轼策题不当。尧俞既读札子[5],太皇太后曰:『此小事,不消得如此,且休。』对曰:『此虽数句言语,缘系朝廷大体,不是小事,须合理会。』又曰:『苏轼更不是讥讽祖宗。』对曰:『若是讥讽祖宗,则罪当死。臣等不止如此论列,既止是于思虑言词失轻重,有伤事体,亦合略有行遣云云。』岩叟因于袖取轼所撰策题,就帘前指陈。未终,帘中忽厉声曰:『更不须看文字也!』岩叟又进读札子,帘中极不以为然。尧俞曰:『如此,则是太皇太后主张苏轼。』又厉声曰:『太皇太后何故主张苏轼?又不是太皇太后亲戚也!』岩叟曰:『陛下不主张苏轼,必主张道理。愿于道理上断事。适蒙宣谕:言官有党。臣等不知有党无党,但只据事之是非论列,陛下亦只当看事理如何云云。』遂下至台中。尧俞与岩叟待罪,乃同奏曰:『臣等今月十八日奏事延和殿,蒙宣谕,谓臣等党附谏官朱光庭,弹奏翰林学士苏轼撰试馆职策题不当事。臣等误承厚恩,上辜任使,更不敢诣台供职,伏俟谴斥。自十九日,各家居。』已而却降出尧俞、岩叟札子付三省。己亥,三省进呈傅尧俞、王岩叟论苏轼札子。执政有欲降旨明言轼非者,太皇太后不听,因曰:『轼与尧俞、岩叟、光庭皆逐!』执政争以为不可。丙子,诏:『苏轼所撰策题即无讥讽祖宗之意,又缘自来官司试人,亦无将祖宗治体评议者。盖学士院失于检会,札与学士院令知。苏轼、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各疾速依旧供职。』盖从右仆射吕公著之议也。同知枢密院范纯仁亦言:『苏轼止是临文偶失思虑,本非有罪。闻言者未已,盖此事或闻因小有言,恐致交相攻讦,流弊渐大。望圣慈深察,召来宣谕之意,只乞以朝廷本置谏官、盖为补朝廷阙失及奸邪害政,今人臣小过,本无邪心,谏官不须深论。若其引咎求去,则云朝廷不欲以小事去言官,尔等当共成朝廷之美,则必不敢更有他说。』
  十二月壬寅,监察御史杨康国言:『臣昨于朝堂,见百官聚首,共议学士院撰到召试廖正一馆职策题,问王莽、曹操所以攘夺天下难易,莫不惊骇相视。其时臣未有言责,无缘上达,徒自震恐寒心而不忍闻也。此必无人为陛下言不可状,致朝廷尚稽窜责。臣今幸遇圣恩,擢置言路,岂敢畏避缄默,偷安窃禄,有孤陛下任使之意哉?』撰策题者,苏轼也。甲辰,监察御史赵挺之奏曰:『苏轼专务引纳,轻薄虚诞,有如市井俳优之人,以在门下,取其浮浅之甚者力加论荐。前日十科,乃荐王巩;其举自代,乃荐黄庭坚。二人轻薄无行,少有人比。王巩虽已斥逐补外,庭坚罪恶尤大,尚列史局。按:轼学术本出《战国策》苏秦、张仪从横揣摩之说,近试学士院廖正一馆职,乃以王莽、袁绍、董卓、曹操篡汉之术为问。此数人者,忠臣烈士之所切齿而不忍言,学士大夫之所忌讳而未常道。今二圣在上,轼代王言,专引莽、卓、袁、曹之事,及求所以篡国迟速之术,此何义也?考其设心,罪不可赦。使轼得志,将无所不为矣。』
  三年正月丁卯,侍御史王觌奏:『苏轼去冬学士院试馆职策题,自谓借汉以喻今也。其借而喻今者,乃是王莽、曹操篡国之难易,缙绅见之,莫不惊骇。轼习为轻浮,贪好权利,不通先王性命道德之意,专慕战国纵横捭阖之术,此前日策题所以亏损国体而惊骇群听者,非偶然过失也。若使久在朝廷,则必立异妄作,以为进取之资;巧谋害物,以快喜怒之气。或未欲深罪轼,即宜迁与一郡,稍为轻浮躁竞之戒。』
  三月辛未,苏轼言:『臣伏思念顷在登州召还,至备员中书舍人以前,从无人言,只从参议役法,及蒙擢为学士后,便为朱光庭、王岩叟、贾易、韩川、赵挺之等攻击不已,以至罗织语言,巧加酝酿,谓之诽谤。未入试院,先言任意取文,虽圣主知臣无罪,然窃自惟,盖缘臣赋性刚拙,议论不随,而宠禄过分,地势亲迫,故致纷纭,亦理之当然也。臣只欲坚乞一郡,则是孤负圣知,上违恩旨。欲默而不乞,则是与台谏为敌,不避其锋,势必不安。今既未许请郡,臣亦不敢远去左右,只乞解罢学士,除臣一京师闲慢差遣,如秘书监、国子祭酒之类,或乞只经筵供职,庶免众人侧目,可以少安。』
  四月辛巳,轼对于内东门小殿。既奉旨,太皇太后忽宣谕轼曰:『官家在此。』轼曰:『适已起居矣。』太皇太后曰:『有一事要问内翰:前年任何官职?』轼曰:『汝州团练副使。』曰:『今为何官?』曰:『臣备员翰林,充学士。』曰:『何以致此?』曰:『遭遇陛下。』曰:『不关老身事。』轼曰:『必是出自官家。』曰:『亦不关官家事。』轼曰:『岂大臣荐论耶?』曰:『亦不关大臣事也。』轼曰:『臣虽无状,必不别有干请。』曰:『久待要学士知此事:神宗皇帝之意,当其饮食,而停筯看字,则内人必曰:「此苏轼文字也。」皇帝忽时称曰:「奇才!奇才!」但未及用学士而上仙耳。』轼哭失声,太皇太后与上左右皆泣,已而命坐赐茶,曰:『内翰直须尽心事官家,以报先帝知遇。』轼拜而出,撤金莲烛送归院。
  十月已丑,翰林学士兼侍御苏轼言:『臣近以右臂不仁,两目昏暗,有失仪旷职之忧,坚乞一郡。伏蒙圣慈降诏不允,遣使存问,赐告养疾。恩礼之重,万死莫酬。然臣终未敢起就职事者,定亦有故。臣与故司马光虽贤愚不同,而交契最厚。光既大用,臣亦骤迁,在于人情,岂肯异论?但以光所建差役一事,臣实以为未便,不免力争。而台谏诸人希合光意,以求进用。及光既殁,则又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结党横身,以排异论,有言不便,约共攻之。其后又因刑部侍郎范百禄与门下侍郎韩维争议刑名,欲守神宗故事,不敢以疑法杀人。而谏官吕陶又论维专权用事[6]。臣本蜀人,与此两人,实是知旧,因此韩氏之党一例疾臣,指为川党。御史赵挺之在元丰末通判德州,而著作郎黄庭坚方监本州德安镇。挺之希合提举官杨景棻意,欲于本镇行市易法,而庭坚以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公文来往,士人传笑。后挺之以大臣荐召试馆职,臣实对众言:「挺之聚敛小人,岂堪此选?」又挺之之妻父郭概为西蜀提刑时,本路提举官韩玠违法虐民,朝旨委概体量,而概附会隐庇。臣弟辙为谏官,劾奏其事。玠、概并行黜责。以此挺之疾臣,犹出死力。臣二年之中,四遭口语,发策草麻,皆谓之诽谤,未出省榜,先言其失士,以至臣所荐士,例加诬蔑,所言利害,不许相度。近日王觌言:胡宗愈指臣为党;孙觉言:丁隲云是臣亲家。臣与此两人有何干涉?而于意外巧搆曲成,以积臣罪,欲使臣挠推于十夫之手,而使陛下投杼三至之言。外廷之人,具晓此意。臣若不早去,必致倾危。伏望圣慈念臣为臣之不易,哀臣处此之至难,始终保全,措之不争之地,特赐指挥,检会前奏,早赐施行。』
  四年三月丁亥,翰林学士苏轼为龙图阁学士、知杭州,从轼请也。既踰月,轼言:『臣近以臂疾,坚乞一郡。已蒙圣恩差知杭州,臣初不知其他,但谓朝廷哀怜衰疾,许从私便。及出朝参,乃闻班列中纷然指言:近日台官论奏臣罪状甚多,而陛下曲庇小臣,不肯降出,故许臣补外。臣平生愚拙,罪戾固多,至于非义之事,自保必无。只因任中书舍人日,行吕惠卿等告词,极数其凶慝,而弟辙为谏官,深论蔡确等奸回。确与惠卿之党布列中外,共仇疾臣。今日复因臣言郓州教授周穜以小臣而为大奸,故党人共死力,搆造言语,无所不至。使臣诚有之,朝廷何惜窜逐,以示至公?若其无之,臣亦安能以皎然之身,而受此暖昧之谤?伏望圣慈尽将台谏官章疏付有司,令尽理根治,依法施行。所贵天下晓然知臣有罪无罪,自有正法,不是陛下屈法庇臣,则虽死无所恨矣!』
  四月癸卯,给事中赵君锡奏:『苏轼乞外任,遂除杭州,虽圣恩优渥,待轼不替,而中外之望,觖然解体。何者?轼之文追扳六经,蹈籍班、马,自成一家之言。国朝以来,惟杨亿、欧阳修数人而已。今轼飘然去国,则憸人奸党必谓朝廷稍厌直臣,奸臣且将乘隙,侵寻复进,实系消长之机。伏望收还轼所除新命,复留禁林,仍侍经幄,以成就太平之基。』
  元祐六年正月丙戌,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苏轼为吏部尚书。
  二月癸巳,龙图阁直学士、吏部尚书苏轼为翰林学士承旨,而苏辙除尚书右丞。辙言:『臣幼与兄轼同受业,先臣薄祜早孤,凡臣之官学,皆兄所成就。今臣蒙恩,与闻国政,而兄轼亦召还[7],本除吏部尚书,复以臣故,改翰林承旨。臣之私意,尤不遑安。况兄轼文学政事皆出臣上,臣不敢远慕古人举不避亲,只乞寝臣新命,得与兄轼同备从官,竭力图报,亦未必无补也。』不听。
  五月丁丑,龙图阁直学士、前知杭州苏轼言:『臣始缘衙前差役利害,与孙永、傅尧俞、韩维争议,因亦与司马光异论。光不以此怒臣,而台谏诸人逆探光意,遂与臣为仇。臣又责疾程颐之奸,未常假以色词,故颐之党人,无不侧目。自朝廷废黜大奸数人,而其余党,犹在要近,阴为之地,特未发耳。小臣周穜,乃敢上疏乞用王安石配飨,以尝试朝廷。料穜草芥之微,敢建此议,必有阴主其事者,是以上书逆折其奸锋,乞重赐行遣,以破小人之谋,因此党人尤加忿疾。其后又于经筵极论黄河不可回夺利害,且上疏争之,遂大失执政意。积此数事,恐别致祸患云云。伏望圣慈察臣至诚,特赐指挥执政检会累奏,只作亲嫌回避,早除一郡。若朝廷不以臣不才,犹欲驱使,或除一重难边郡,臣不敢辞避,报国之心,死而后已!』庚辰,翰林学士承旨苏轼兼侍读。
  六月丙午,诏苏轼撰《上清储祥宫碑》。
  八月己丑,侍御史贾易言:『谨按:尚书右丞苏辙云云。其兄既立异以背先帝,尚蒙恩宥,全其首领,聊从窜斥,以厌众心。轼不自省循,益加放傲。既先帝厌代,轼则作诗自庆,曰:「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此身已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书于扬州上方僧寺,自后播于四方。轼内不自安,则又增以别诗二首,撰诗板于彼,复倒其先后之句,题以「元丰八年五月一日作」,而语诸人曰:「我托人置田,书报已成,故作此诗。」且田极小事,而至「野花啼鸟亦欣然」哉?又先帝山陵未毕,人臣泣血,号慕正剧,轼以买田而欣跃如此,其义安在?谓此生无事,以年逢大有,亦有何说乎?是可谓痛心疾首而莫之堪忍者也。后于策题,又形讥毁,言者固常论之。又作《吕大防左仆射制》,犹更悖慢,其词曰:「民亦劳之,庶臻康靖之期。」识者闻之,为轼股慄。夫以熙宁、元丰之政,百官修职,庶事兴起。其间不幸兴利之臣希冀功赏,不无掊克,是乃治世之失,何至比于周厉王之时?《民劳》、《板》、《荡》之诗,刺其乱也。先朝行免役为良法,及陛下复行差役,轼则以免役为便民,至敢矫称先帝之意,欲用免役羡钱尽买天下负郭良田,以给役人。向使朝廷轻信而行之,则必召乱,赖言事者排其谬妄,圣明察见其倾邪,故斥其说而不用也。其在杭州,务以暴横立威,故决配税户颜章兄弟,皆无罪之人,今则渐蒙贷免矣。既而专为姑息,以邀小人之誉,兼设欺蔽,以窃忠荩之名。如累年灾伤不过一二分,轼则张大其言,以甚于熙宁七八年之患,比年饥馑疾疫,人之死亡者十有五六,岂有更甚于是者?又尝建言以兴修水利者,皆为虚妄无实。而自为奏请浚治西湖,乞赐度牒卖钱雇役,间亦不免科借居民什器、畚锸之类,虐使捍江厢卒筑为长堤,于湖中以事游观,于公私并无利害。监司畏忌,无敢触其锋者,况敢检按其不法耶?今既召还,则盛引贪利小人相与创言。圣眷隆厚,必求外补,非首相不可留也。原轼、辙之心,必欲兄弟专国事,纳蜀人分据要路,复聚群小,俾害忠良,不亦怀险诐、覆邦家之渐乎?伏望圣慈鉴观用人得失,所系轻重,赫然发于睿断,特行斥免,天下幸甚!』辛卯,宰臣、执政于延和殿帘前具言易疏前后异同之语,退复具奏,言易不惟摇动朝廷政事,阴以中群怨之愤。乃诏与易外任,后旨以本官知寿州。
  壬辰,诏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苏轼为龙图阁学士、知颍州。先是,御史中丞赵君锡言:『先帝上仙,轼作诗,台章乞正典刑。』侍御史贾易相继言之,易与轼皆得外补。君锡又言:『臣昨论苏轼于先帝上仙之初,作诗喜幸,乞正典刑。及贾易劾轼之罪,不可使之补外。事体至大,并未蒙施行。臣伏以前日蔡确之事,坐不言与救解,自宰臣以下,罢黜者凡八人,是朝廷深责臣子之背公死党,使天下明知无礼于君者,不可不急击而去之也。今贾易愤轼之负恩怀怨,首先弹劾,而言才出口,反蒙贬逐,岂非与前日行事大相违戾乎?盖蔡确无礼于太皇太后,与轼无礼先帝,其罪一也。确则流窜遐荒,轼则一切不问。太皇太后不行此事,将何以教天下之为母者?皇帝不行此事,将何以教天下之为子者?有臣怀悖逆之心,形容于言词如此,而朝廷不能亟正其罪,将何以教天下之为臣者?伏望二圣质以近事,早赐睿断,以解释天下之非议。』后数日,轼人见,言:『臣弟辙与臣言,赵君赐、贾易言臣于元丰八年五月一日题诗扬州僧寺,有欣幸先帝上仙之意。臣今省忆此诗,自有因依,合具述陈。臣于是岁三月六日,在南京闻先帝遗诏,举哀挂服了当,迤逦往常州。自是新经大变,臣子之心,孰不忧惧?至五月初间,因往扬州竹西寺,见百姓父老十数人,相与道旁语笑。其间一人以两手加额,云:「见说好个少年官家。」其言虽鄙俗不典,然臣实喜闻百姓讴歌吾君之子出于至诚。又是时臣初归耕常州,盖将老焉。而淮浙间所在丰熟,因作诗云:「此生已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盖喜闻此语,故切记之于诗,书之当途僧舍壁上。若稍有不善之意,岂敢复书壁上,以示人乎?又其时去先帝上仙已及两月,决非「山寺归来始闻」之语。事理明白,无人不知。而君锡等辄挟私情,公然诬罔。伏乞付外施行,稍正国法,所贵今后臣子不为仇人无故加以恶逆之罪。』从之。
轼于八月初八日始上此章,是日即以题诗事令轼具析。君锡亦以是日罢中丞,今并附初四日。
  甲午,侍御史贾易出知寿州,以犯祖名,改庐州。乙末,御史中丞赵君锡为天章阁待制、吏部侍郎。先是,右正言姚勔论君锡本无风节,偶至从班,昵近少年,追遊戚里。昨除中宪,内外骇闻。及领职以来,雷同低昂,无所建明。称秦观才美,既极荐论,及属官有言,施行陈首,取舍反覆,贻笑多士。谏议大夫郑雍论君锡倾邪柔佞,风节不立,供职之初,即言百僚见执政官谒禁,盖向来宰相欲求自便,故设此禁。君锡观望言此,朝廷目为赶客中丞,在台中惟持两可。昨朝廷方用臣言按王巩不检事,君锡素与巩杯酒相从,独不言巩,仍诣船别之。望断自宸衷窜逐,以警在位。又论贾易,以为君锡弱易强。君锡荐秦观,既除正字,易弹秦观无行,不可以污文馆。君锡即自劾,盖出于易劫持也。易初论苏轼题诗怨谤,君锡亦相继论轼。太皇太后不悦,谕三省曰:『君锡全无执守。』乃诏君锡复为吏部侍郎。及三省进呈,太皇太后曰:『君锡非有罪,但无执守耳。』吕大防曰:『诚如圣谕。大抵贾易强,君锡弱,为所劫制也。』它日,枢密院奏事已,韩忠彦问赵君锡:『贾易罢,不知因依,岂非为言苏轼否?』太皇太后曰:『是也。辄将题诗事诬轼。先帝三月上仙,轼五月题诗,猥云轼别有意。似此,使人何可当也。目前事不言,却寻许多时事言,显是捃拾。初,贾易言相次,君锡被贾易使之,亦言轼,幸无事,乃似此生事。』忠彦曰:『君锡素无执持,臣从旧识之,大抵不能违人情耳。』王岩叟进曰:『君锡虽无执持,然亦非助恶之人。』又曰:『闻贾易昨来除命出圣意?』太皇太后曰:『初不因人荐。』岩叟曰:『此人有风望。』忠彦曰:『陛下亦必是闻此擢用,乃误陛下任使。』岩叟又曰:『贾易除侍御史日,中外翕然称当。及来,闻京师百司官望而畏之。台谏官虽得如此有风望者,今罢去,士论甚以为惜。进退人太速,亦人主所当慎。愿陛下留意,别除丞、杂,犹所当慎。』太皇太后曰:『极当慎也,须求老成。』忠彦曰:『宜择忠厚者。』岩叟曰:『求得中道者用之,乃善。』己亥,诏朝散郎贾易改知宣州,御史中丞赵君锡为天章阁待制、知郑州。
  七年三月。初,颐在经筵,归其门者甚众,而轼在翰林,亦多附之者,遂有洛党、川党之论。二党虽道不同,而互相排毁(详见《程颐》)。

台谏言程颐川洛党并贾易附
  元丰八年十一月丁巳,乡贡进士程颐为汝州团练推官、充西京国子监教授,以门下侍郎司马光、尚书左丞吕公著及西京留守韩绛荐其学行,故有是命。
  元祐元年闰二月甲辰,汝州团练推官、西京国子监教授程颐为承奉郎、秘书省校书郎。先是,王岩叟奏曰:『伏见西京国子监教授程颐,学极君子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纯粹。早与其兄颢,俱以德名于时。陛下方欲用而颢卒,贤士大夫,无不为之咨嗟,以为朝廷之恨。今者幸陛下起颐而用之,臣愿陛下加所以待之之礼,择所以处之之方,而使高贤得为陛下尽其用,则所愿不独颐一人而已,四海潜光隐德之士,皆将相招而为朝廷出矣。』
  二月丁卯,程颐言:『蒙恩授宣德郎、校书郎,自昨蒙恩授西京国子监教授,方再辞免。准朝旨,令乘递马赴阙。祇命而未获进见,遽有此除。伏望圣慈令臣人见,所降告命,不敢当受。』诏程颐许朝见,仍令上殿。
  己卯,门下侍郎司马光言:『程颐本以布衣,守道不仕。昨朝廷除幕职官西京教授,颐固辞。及朝廷诏赴阙,除宣德郎、校书郎,颐又辞。卑官在经筵者,惟有崇政殿说书。若以新所除官充崇政殿说书,足以超擢。』辛巳,宣德郎、秘书郎程颐为通直郎、崇政殿说书。既上殿(十四日辞恩命乞进见),即以经筵命之。颐面辞,不许。退而具奏,言:『大率一日之中,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女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又曰:『臣以为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由此言之,安得不以为重?』御史中丞刘挚言:『颐之辞逊不已,而陛下恩命有加,臣恐颐于处辞受之际义有难安者,闻颐方辞恩旨,乞降指挥,依颐所乞,成就其节,止授以初官之命,既使得以禄养其亲,又使受之有义,免于似是之谤。』颐卒留经筵,挚所言不用。
  四月辛亥,户部言:『按旧例,侍读、侍讲、说书请给一同,其说书程颐未敢依侍读、侍讲例支破。』诏程颐职钱特添作三十贯。
  八月癸卯,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程颐兼权判登闻鼓院。颐再辞之(再辞据颐集。从违当考。本传乃无此)。诏不带职官充侍读、侍讲、崇政殿说书,其请俸依职事官例支见钱。颐在讲筵,常质钱使。或疑未得禄,问之,乃自供职,后不曾请俸。诘户部,户部索前任历子。颐言:颐起草莱,无前任历子。其意以朝廷待士,便当廩人继粟、庖人继肉也。即令户部自为出历子。户部初欲折支,执政谓馆阁官皆请见钱,岂有经反折支?又检例,久无崇政殿说书,故户部只欲折支,今始给见钱。
  十二月,苏轼尝骂程颐(见台谏言苏轼)。
  二年七月乙丑,左司谏吕陶上疏论朋党,其略曰:『今韩维之客程颐之死党,犹指张舜民之事以攻臣。』又曰:『程颐素不与文仲往还,忽谒文仲,盛称贾易所言之事。』(详见韩维争机务)
  八月辛巳,朝奉郎、右司谏贾易知怀州。自苏轼以题策事为台谏官所言,而言者多与程颐善。颐、轼既交恶[8],其党迭相攻。易建言请并逐二人,又言吕陶党助轼兄弟,而文彦博实主之。语侵彦博及范纯仁。太皇太后怒,欲竣责易。吕公著言:『易所言颇切直,惟诋大臣为太甚,第不可复处谏列耳。』太皇太后曰:『不责易,此亦难作,公等自与皇帝议之。』公著曰:『不先逐臣,易责命亦不可行。』争久之,乃止罢谏职。既退,公著谓同列曰:『谏官所论得失未足言,顾主上方富于春秋,异时将有进导谀之说以惑上心者。当此之时,方赖左右力争,不可预使人主轻厌言者也。』于是吕大防、刘挚、王存私相顾而叹曰:『吕公仁者之勇,乃至于此!』通直郎、崇政殿说书程颐罢经筵,权同管勾西京国子监。左谏议大夫孔文仲言:『颐人品纤污,天资险巧。贪黩请求,元无乡曲之誉;奔走交结,常在公卿之门。不独交口褒美,又至连章论奏。一见而除朝籍,再见而除经筵。臣顷任起居舍人,屡侍讲席,观颐陈说,全无发明。上德未有嗜好,而尝启以无近酒色;上意未有信向,而尝开以勿用小人。岂惟劝导以所不为,实亦矫欺以所无有。如陛下咳嗽罢讲,及御迩英,学士以下侍讲读者六七人,颐官最小,乃越次独候问圣体,横僭过甚,益无职分。臣居京师近二年,颐未尝过臣门。臣比除台谏官,即来访臣,先谈贾易之贤,又贺与易同官,遂语及吕陶事,曰「吕陶尝补司谏,命已久阁,今闻复下,何也?如此,则贾明叔必不安职矣。」明叔者,指贾易字也。臣答曰:「何以言之?」颐曰:「明叔近有文字攻陶之罪,已数日矣。今陶设为司谏,明叔畏义知耻者也,言既不行,其辞去决矣。公能坐观明叔之去乎?」臣曰:「将如之何?」颐曰:「此事在公也。公之责重也。」推颐之言,必是与陶有隙,又欲讽臣攻陶助易也。伏望论正颐罪,倘未诛戮,且当放还田里,以示典刑。』御史中丞胡宗愈亦言:『先帝聚士以学,教人以经。三舍科条,固已精密,且一切仍旧,因深斥颐短,谓不宜使在朝廷。』先是,颐赴讲,会上疮疹,不坐已累日。退诣宰相,问曰:『不上御殿,知否?』曰:『二圣临朝,上不御殿,太皇太后不当独坐。且上疾而宰相弗知,可为寒心。』翌日,吕公著等以颐言奏,遂诣问疾。上不悦,故黜之。
此据旧录稍删润之,但削去『颐流俗,雅为群奸所知。如是,言者以为间乱黜之,非其罪』等语。新录、《辨诬》云:颐知上疾而告于宰相,斯未为过。而言者乃以腾口为罪,又取市井间语以加之,甚矣,今删去。按:史官但当录其实以劾颐,颐亦坐是黜,安可没而不书?若辨其是非,则付来者可也。
  颐因三上章,乞纳官归田里,不报。又乞致仕,亦不报。
  九月庚申,侍御王觌奏:『苏轼、程颐向缘小忿,深结仇怨。于是颐、轼素相亲善之人,亦为之更相诋讦,以求胜势,若决不两立者,乃至台谏官一年之内,章疏纷纭,多缘颐、轼之故也。前日颐罢,而言者及轼,故轼乞补外。既降诏不允,寻复进职经筵,而又适当执政大臣有阙,士大夫岂得不忧?虽臣亦为朝廷忧也。轼自立朝以来,咎愆不少,然其文采,后进少及。陛下若欲保全轼,则且勿大用之,庶几使轼不及于大悔吝。』
十月甲申[9],知怀州贾易责知广德军。易既罢职,翰林学士苏轼、中书舍人苏辙皆乞补外,诏不允。于是辙言:『易谢表皆谓以忠直获罪,而指言群臣谗邪罔极,朋党滔天。上下不交,忠良丧沮。至引《周易》「履霜坚冰」。不早辨之,言以为戒,欲使朝廷原心定罪,便行诛戮。其间有云苏辙持密以告人,志在朋党,而害正臣,非台谏。凡易所言,不敢条析论奏,惟有言臣一节,理当辨明。易虽顷为谏官,今出守郡,则不当复以风闻言事[10]。其言臣以密告人,伏乞朝廷取问密状。如所言有实,臣甘俟朝典。』于是御史交章论易人才庸下猥蒙,朝廷不次拔擢,以为谏官,而易惟谄事程颐,默受教戒,颐指气使,若驱家奴。颐于人物少有爱憎,易乃抗章为之毁誉。附下罔上,背公死党。伏望早赐指挥降黜,以惩朋党之风。诏贾易已罢言职,不合于谢上表内指名论事,故有是责。
旧录云:御史交章论易谢表文过。按:此时胡宗愈为中丞,王觌为侍御史,丰稷为殿中,赵挺之方蒙赵屼为监察。不知言者为谁?按:六月二十八日注:则御史,或御吏蒙也。交章,当考。
  五年正月庚寅,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言:『大中大夫致仕程珦身亡,一子颐,素蕴学行,尝为迩英讲官。今其父亡,窘于丧事。伏望特赐矜悯,优其赙恤。』知河南府韩缜、翰林学士承旨苏颂等相继有请。诏赐绢二百疋,所属葬日,量行应副。
  六年五月丁丑,苏轼言:『臣素疾程颐之奸,未尝假之以色词。』(见《苏轼诗谤》)
  七年三月丁亥,三省进呈程颐服阙欲除馆职、判登闻鼓院,太皇太后不许,入以为直秘阁、判西京国子监。初,颐在经筵,归其门者甚众,而苏轼在翰林,亦多附之者,遂有洛党、川党之论。二党道不同而互相排毁,颐竟罢去。及进呈除目,苏辙遽曰:『颐入朝恐不肯静。』太皇太后纳其言,故颐不复得召。乙巳,殿中侍御史吴立礼言:『窃见丁忧服阙人前通直郎程颐除授直秘阁、判西京国子监,进职无名,颇骇士论。按:颐当元祐初,用大臣论荐,始除幕职官,充西京教授。意卑小官,初乃固辞。及朝廷再以通直郎、崇政殿说书召之,即欣然就命。盖其志在躁进,故辞卑居尊,速冀显达。』又曰:『备位经筵,辄敢以师臣自处,欲求坐讲。是时台谏官孔文仲上章斥其狂妄,固不能逃陛下知人之明,即行显黜。前谪居西京,欲使之退思自省,今既免丧除服,还其旧任足矣,一旦宠擢无名,优进儒馆之职,将何以惩戒妄人,耸劝多士?』
  四月丙寅[11],吴立礼又言:『按:颐素履非正,狂妄躁进。言其内行,则娶甥以为妻;论其沽名,则索隐而行怪。以游说为事业,以排闼为功能。邪说诡词,足以乱政。兼颐昨以罪谴谪,会未满秩,即丁父忧,朝廷因其除服免丧,躐进儒馆之职,可谓异恩。既上章求避,不自以宠渥逾分恳辞优命,而乃望望不足,自欲归就田里。夫人臣进退,固有大义,苟无意仕禄,自当求致王事,以礼而去,未闻去就轻易,率尔要君。苟不明正典刑,何以惩戒在位?』己卯,礼部侍郎兼侍讲范祖禹言:『臣伏见元祐之初,陛下诏程颐对便殿,自布衣除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天下之士,皆谓得人。虽真宗之待种放,不是过也。陛下用颐,实为希阔之美事。才及岁余,即以人言罢之。颐之经术行诣,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著与颐相知二十余年,然后举之。此二臣非为期罔,以误圣听者也。颐在经筵,切望皇帝陛下进学,语及繁多。颐草茅之人,一旦入朝,与人相接,不为关防,未习朝廷事体,迂疏则有之。又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台谏官王岩叟、朱光庭、贾易,皆素推服颐之经行,故不知者指为颐党。颐匹夫也,有何权势动人,而能倾大臣、役台谏?如颐之贤,乃足以辅导圣学。至如臣辈,叨备讲职,实非敢望颐也。臣久欲为颐一言,怀之累年,犹豫不果,使颐受诬罔之谤于公正之朝。臣每思之,无不恨也。今臣已乞去职,若复召颐劝讲,必有补圣明,臣虽终老在外,无所憾矣!』
  五月甲申,监察御史董敦逸言:『切见左通直郎、直秘阁程颐辞免职名表谢云:「不用则已获罪,明时不能取信于上。」又有「道大难容,名高毁甚」之语,怨躁轻狂,不可缕数。臣按:颐起自草泽,劝讲经筵,狂浅迂疏,妄自尊大。当时有所建议,人皆以为笑谈,而又奔走公卿之门,动摇言路。陛下圣明,察其疏谬,止令罢职,亦朝廷之宽恩也。颐近因丧服除,朝廷以职名加之,舆议沸腾,皆云虚授。今颐犹不自揆,肆为狂言,至引孟子、伊尹以自比,又自谓得儒者进退之义,惑众慢上,无甚于此。伏望朝廷追寝新命,以协公论。』丙戌,诏程颐许辞免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管勾崇福宫。颐初表言:『臣昨被责,出为外官,夙夜靡遑,惟是内省。始蒙招致之礼,旋为斥逐之人,将何颜以立朝?当自劾而引去。至于五请而后听,岂可力辨以求伸?遂且从容,以须替罢。未至任满,遽丁家艰。思无忝于所生,惟坚持于素节。未终丧制,已降除书。上体眷恩,内生愧惧。伏念臣志存守道,识昧随时,俗所忌僧,动招谤毁。昨蒙擢任,既以人言而被黜,为朝廷羞矣。今复授以职任,适足重为朝廷羞,无所益于明时,徒取笑于后世。伏望圣慈矜察愚诚,追寝恩命。臣昨因丁忧,既已告去,今来所降告命,不敢祇受,已于河内府寄纳。伏乞朝廷检会臣前来五次奏陈,特降指挥,许归田里。』诏不许。颐又言:『伏念臣力学有年,以身任道,惟知耕食以求志,不希利达以干时。陛下诏起臣于草野之中,面授臣以讲说之职,臣切恩之,以讲学待人主,苟得致人主以尧、舜、禹、汤之道,则天下享唐、虞、夏、商之治。儒者逢时,孰过于此?于是幡然有许国之心,在职岁余,凡夙夜毕精竭虑,盖非徒为辨词,解释文义,惟欲积其诚意,感通圣心,庶交发志之孚,方进沃心之论。实冀不传之学,复明于今日;作圣之效,远继于先王。自二年春,后来臣每进说,陛下尝肯首应。臣知陛下圣资乐学,诚自以为千载之遇也。不思道大则难容,节孤者易踬。入朝见嫉,世俗之常态[12],名高毁甚,史册之明言。如臣至愚,岂免众口?不能取信于上,而欲为继古之事,成希世之功,人皆知其难也。臣何狂简,敢尔觊幸?宜其获罪明时,见嗟公论。志既求于事道,义当尽于为臣。既屡恳而未从,俄遭忧而罢去。衔恤既终于丧制,退休当遂于初心。岂舍王哉忠恋之诚,虽至不得已也,去就之义当然。自惟衰迈之躯,得就安闲之地。闿今传后[13],更有望于残年;行道致君,甘息心于圣世。岂期矜贷,尚俾甄陞,恩虽甚隆,义则难处。前日朝廷不知其不肖,使之劝学,人主不用,则亦已矣。若复无耻,以苟禄位,孟子所谓「是为垄断」也。儒者进退,当如是乎?臣非苟自重,实惧上累圣明,使天下后世谓朝廷特起之士,乃贪利苟得之人,甚可羞也,况朝廷乎?臣无可受之理,敢冒万死,上还恩命。伏乞检会臣前后累奏,特赐指挥。』既有崇福之命,颐即承领敕牒,第称疾不拜,假满百日,亟寻医,讫不就职。

校勘记
[1]壬寅 原本作『庚子气据《长篇》卷三九三改。
[2]所损 原本『损』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九三改。
[3]辛酉 原本作『乙卯』,据《长编》卷三九四改。
[4]乙丑 原本作『甲子』,据《长篇》卷三九四改。
[5]既读 原本『读』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九四补。
[6]吕陶 原本二字中间衍一『维』字,据《长编》卷四一五删。
[7]兄轼 原本『轼』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五五补。
[8]颐轼 原本『轼』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四补。
[9]甲申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四○六补。
[10]则不当 原本『则』字作墨丁,《长编》卷四○六无此字,今据文意补。
[11]四月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四七二补。
[12]常态 原本『态』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七三补。
[13]闿今 原本『闿』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七三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四
哲宗皇帝

张舜民罢言职
  元祐二年四月甲辰,诏张舜民特罢监察御史,依前秘阁校理、权判登闻鼓院,仍令赴馆供职。先是,舜民言:『夏人政乱,权归梁氏已久。自秉常死,挟乾顺专横滋甚。去年虽数遣使入朝,然权臣争权,传闻多端,乾顺存亡未可知,朝廷未宜递加爵命。近差封册使刘奉世等及所赐金帛,愿勿遣,缘大臣有欲优假奉世者,为是过举。且起居郎,天子近臣,不宜屈节属羌。今戎心桀骜,宜且加兵问罪。』大臣,指文彦博也。三省、枢密院奏:『舜民谓文彦博照管刘奉世,遂差充夏国封册使。勘会差奉世即非文彦博照管,故舜民有是责。』御史中丞傅尧俞言:『舜民因论边事,言文彦博照管刘奉世失实罢言职。切以朝廷置御史,盖虑下情壅塞,开广聪明[1],故许风闻言事,所谓言之者无罪,而闻之者足以戒也。今舜民一言不当,便夺官改差遣,于舜民何损?而无益陛下,亦非彦博所敢安者。伏乞速赐追还,以叶《易》不远复之义。』侍御史王岩叟言:『谨按:舜民疏中引文彦博照管刘奉世之语,非出自撰,乃是收采众论,闻之朝廷,此盖言事官常体[2],复有何罪?伏望特回圣意,还舜民言职,使忠臣义士得尽其心以事陛下,而众庶之情不壅于上闻,不胜幸甚!』殿中侍御史孙升、监察御史上官均、韩川皆言舜民不当罢。升言:『舜民所论彦博得于传闻,不敢隐默,以负朝廷。使令其言是,所宜虚心行之;其言非,苟无邪枉附会之意,亦当家其疏直无他,以开谏争之路。今以一言之失,遽行罢黜,臣窃恐自是言者以舜民为戒,权臣过慝,不敢复言。愿还舜民职任,以安士论。』右谏议大黜夫梁焘言:『御史者,守法度、持纪纲之官。人主或有阙失,犹直言正论,至于犯颜逆耳,无所回忌。臣下过失,安得畏避不言哉[3]?今者御史敢言之公议[4],便一夫不快之私心,非公朝之盛事也。愿还御史,示天下以纳谏求助,消权臣朋比之患,尊朝廷而公天下也。』左司谏朱光庭言:『舜民有正直之节,司马光贤之,荐充馆职。陛下擢置御史,士论皆以为得人。今视职才两月,正直之节未获少伸,一言不合大臣,已闻罢职,窃为陛下惜之!望还舜民旧职,以尽其效。』右司谏王觌亦以为言,俱不报。
  五月癸丑,诏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同举监察二人。尧俞、岩叟等言:『臣先准敕同举监察御史,遂荐承议郎张舜民,伏蒙除授。近者舜民因言事罢职,差判鼓院。臣等以舜民居官有补,被黜无名,清议沸腾,不以为允。累章论奏,乞陛下特赐优容,许归言职,上以全国体,下以息人言。臣等日俟开纳施行。其监察御史阙,难别举官。所有敕二道,不敢祇受。』己未,御史中丞傅尧俞、谏议大夫梁焘、侍御史王岩叟、司谏朱光庭、王觌、御史孙升、韩川论张舜民不当罢御史,累奏不绝。庚申,诏三省、枢密院召台谏官赴都堂,宣谕曰:『朝廷选任卿等为耳目之官[5],正要别白是非,视听无惑,故自来章奏,多所允从。今张舜民所言不当,岂止言文彦博主张刘奉世一事?且如建言乞问罪夏国事,或从其言,岂不为国生事?今只令解罢言职,盖恐将来更有论奏,难于取信。若复留言职,恐误视听。今将舜民所奏示卿等,宜详悉之。』尧俞等皆不受命,退而奏疏言:『臣等详阅舜民章奏,云今臣所奏请,不是欲兴师问罪,亦非要终了不封,只乞止使人不必如此遄速。此语甚明,别无他意,惟欲朝廷审慎而已。伏望圣慈更加省览,则舜民之过,且蒙恕矣。伏乞降臣等前后疏付三省公议,早赐施行。』右仆射吕公著虑言者将激上意,致朝廷有罪言者之失,乃奏曰:『伏见陛下自临政以来,开广言路,登用直臣,纳谏之盛,近古未有。然台谏官数人例各供职日久,前后言事既多,不能一一尽忠。欲乞稍与优迁,令解言职,更择有名望学识臣僚,使备谏诤。如此,则陛下于言职之臣,可以全其恩意,不至骇动物听。』癸亥,手札付吕公著:『览卿奏,以台谏官供职日久,欲稍与优迁,令解言职,更择有名望学识臣僚,使备谏诤。详卿忠意,深月嘉叹[6]。宜先具可罢言职人名开坐[7],除拟次第,密具实封进入。』公著即依旨条上。明日后,降手札数条付公著,问可否,且言不须别作文字,只于逐条下贴出奏人。复数日,尧俞等皆遽迁,盖用公著之言也。
  丁卯,中大夫、守尚书右丞刘挚为尚书左丞,朝散大夫、守兵部尚书王存为中大夫、守尚书右丞。戊辰,朝奉郎、起居舍人孔文仲为左谏议大夫,承议郎、大理少卿杜纯为侍御史,朝请郎、殿中侍御史吕陶为左司谏,朝奉郎、兵部员外郎贾易为右司谏,监察御史韩川、上官均并为殿中侍御史,承议郎、侍御史王岩叟为起居舍人,朝奉郎、左司谏朱光庭为左司员外郎,殿中侍御史孙升差知济州,右谏议大夫梁焘为集贤殿修撰、知潞州。先是,焘于省中面诘给事中张问,以谓:『朝廷近以大臣罢御史,当乎?』问曰:『不当。』焘曰:『言者论之,是乎?』问曰:『当如此。』焘曰:『给事既知罢御史为非,又以言者为是,初不驳正之,何也?』问曰:『是有台谏。』焘曰:『朝廷命令之出,间有失当,初则有舍人缴纳,中则有给事封驳,至成命已行,公议不以为然,谏官、御史乃论之。今给事不举封驳之职,乃曰「自有台谏」,如此,焉用给事乎?』问引咎。焘诮问贪禄不去,不知世所谓差耻。及宰相遣使召台谏官至都堂听诏,焘约同列曰:『必以张御史当继求对。』至宰相而出手诏,果以舜民事示言者。焘同御史与宰相执政辨论久之,同知枢密院事范纯仁曰:『台谏出入,乃是朝廷常事。』焘曰:『枢密之言失矣。先文正以正直闻天下,不谓枢密以朝廷罢直臣为常事,此非公论所宜出,固非焘所愿闻也。』门下侍郎韩维曰:『且重惜国体。』焘曰:『台谏论不当因大臣罢天子耳目之官,正谓重惜国体,使纲纪正而朝廷尊者,御史之任也。斥去台谏正论之臣以紊纪纲,曰「重惜国体」,非所论也。』上章请对。明日面谕,至伏地恳谏,退即居家待罪。孙升再劾张问,引焘『不知廉耻』等语,于是批旨付三省曰:『岩叟、光庭、觌、川等久在言路,多所规益,宜稍迁擢。焘于禁省诟同列,升朋附焘,宜罢。』于是岩叟皆递迁,而升、焘有是命。尚书左丞刘挚言:『臣伏自罢去言职,待罪都省以来,不复以章疏论事者,盖以谓职在执政,苟有所见,自当与同列佥议进对,显奏公言而行之,不当私有密请。乃有不得已之事,须至一言冀效。方一十五日,吕公著送示内降批旨,罢谏官梁焘等,或稍迁,或移易,或免黜者共十数人。臣窃料陛下必以近日张舜民事,言者救谏,纷纷不已。舜民轻言以及元老,一失也;议者欲慰大臣而罢御史,又一失也;言者知救舜民以全言路,而不能体圣朝优礼元老之意,又一失也。今朝廷又从而移罢台谏,则恐不止于三失。而朝廷之失,最处其大者也。此臣所以夙夜傍徨,深为之惜也。今成命已行,臣不敢尽乞改正,所以区区言之者,非独为数人,盖所惜者,朝廷事体耳。数内孙升、梁焘,外议皆以为责之太重。臣欲望圣慈详酌,宽此二人之责,还其责任,以救言路,以扶忠臣之气。』丁丑,手诏付吕公著曰:『岩叟不能自为为朝廷论事,而多计会已下之官,符同论列,及荐张舜民不当,欲行黜责。然以前后论事颇多,不欲深罪难为,授起居舍人。今因坚请外补,欲除与一直集贤院、提点刑狱差遣,于恩礼不为不优也。如中理,则持批岩叟再乞外补状付外施行,卿相度如何,却封进入。』公著言:『岩叟近日言张舜民诚为过,但自来台谏,亦是相率论事。今若因其坚乞,补与除直龙图阁、知藩郡。近时朱服、满中行皆自起居舍人,因有人言,如此除授。』又批付公著曰:『王岩叟在言路日浅,虽有除命,比朱服、满中行不曾赴职。卿相度于龙图阁下一等职任拟定,实封进入。』竟以岩叟为直集贤院。然故事,知杂、侍御史无为提点刑狱者[8],乃除知齐州。
  六月戊子,御史中丞傅尧俞罢知陈州。王岩叟既辞起居舍人,以直集贤院知齐州,尧俞乃言,与岩叟事始末同,愿并罢中丞补外,故有是命。壬辰,承议郎、秘阁校理张舜民通判虢州。
七月乙丑,吕陶上疏论朋党(见《韩维解机政》)。

韩维解机政吕陶附
  元祐二年七月壬戌,御札付中书省曰:『门下侍郎韩维尝面奏范百禄任刑部侍郎所为不正,及有非理事十余件。经今多日,疑无奏牍。及今开具闻奏,却称须候讨寻。
御集《赐韩维手札》:『卿向日延和殿奏,待与范百禄理会十数事,可只今开具进入。』不知是何月日,今附此。
  夫辅臣奏劾臣僚,当刊章疏,明论曲直,岂当但口陈,意欲无迹?既无明文,何异奸谗?维为辅臣,不正如此,将何赖焉?可罢门下侍郎,守本官分司南京,仍放辞谢。』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公著上疏言:『维昨与范百禄争论刑名等事,若以为性强好胜则有之,亦未见奸邪事迹。若以奏劾臣僚当有章疏,则自来大臣造膝密论,亦未常须有章疏。此来批语所罪,未足以宣示四方。兼维素有人望,久以直言废弃。陛下始初清明,方蒙收用,忽然峻责,罪状未明,虑必有仇嫌之人飞语中伤,以惑圣听。况五六十年来,执政大臣不曾有此降黜,中外闻之,无不惊骇,自此人情不敢自安。伏望稍回圣虑,其批降指挥,见只在臣处收掌,听候圣旨。』
  是日晚[9],中批付吕公著曰:『览卿所奏为罢韩给事,不惟性强好胜,今日观维族人知识,布在要津,与卿孰多?以此人多不平维之强横。若俟其有请而后罢,则今后朝廷何敢行事?纪纲自此不复振也。卿更详度,作文字进人。』中书侍郎吕大防亦上奏曰:『臣窃详韩维忠谠有素,士望甚高。陛下自初临政,擢维于沉滞之中,委以柄用,贤士大夫,莫不称颂盛德,为之相庆。一旦忽以奏事差失,遽行遣责,恐非所以风示四方、开接众正之体。』中批付吕大防曰:『览卿所奏韩维事,维为大臣,臣僚罪恶,自当行公,岂有口陈而已者?此不为罪,为何耶?宜依已降指挥施行。日后果有臣僚诵言营救,必当重行贬窜。』癸亥,公著上奏曰:『昨日两札子论列韩维不当责降事,伏蒙圣慈特降批旨,稍霁威严,仍令臣更详度,作文字进入者。臣所以区区论奏,盖以韩维于兄弟中最有美誉,亦别无奸邪显状。若诏命一出,恐必致四方讥议。臣伏思陛下自去春以来,包容蔡确等,使自引去,独于韩维小能稍忍耶?伏乞圣慈少留神虑,其元降到指挥谨同封进入。』是日,中批付公著曰:『卿所奏韩维兄弟中最贤[10],以兄弟推之,则粗有虚名。若考实,则未闻维之欺罔[11],宜在不赦。然以卿累言,更不欲重责,止令其罢门下侍郎,与一知州差遣。卿宜先定一州郡,实封进入,降出文字施行。』公著即上奏:『拟上邓、襄两郡,及令带资政殿大学士,更乞裁酌。』甲子,诏韩维除资政殿大学士,知邓州[12],然犹用前责词。公著乃与中书侍郎吕大防同奏曰:『此大事也,更乞访问。』太师文彦博、同知枢密院范纯仁言:『今韩维未闻别有大过,不候封章陈请,遽然逐去,必有奸人密行谗诉,上误圣聪,致陛下用贤不终,使大臣失进退之节,实恐正人失望,有亏圣政。伏望陛下深加睿思。臣与韩维亦沾姻戚,既欲上俾圣化,虽避嫌自安,更乞圣慈遍询文彦博、吕公著以下诸大臣,则知维之邪正。』中书舍人曾肇封还韩维词头,具状曰:『臣伏思韩维所言,若百祿果有不正及非理事迹,则维言为当,罪在百祿;百祿无之,则维不为无罪。伏望陛下质以公议,则是非自见。所有告词,臣未敢修撰。』太皇太后批付肇曰:『辅臣奏劾臣僚,岂有案牍不具,徒口奏而已哉?盖是出于容易,谓予听览可欺也。以此罢其职,岂谓与范百祿较正是非,然后为有罪耶?且依前降指挥,作文字施行。』肇复具奏曰:『臣前奏乞令韩维指陈范百祿所为不正及非理事迹者,非欲令维与百祿较正是非,正欲核维之欺君与不欺君耳。若维所陈皆中百祿之病,则是维与执政敢为朝廷别白邪正是非,真得大臣体,虽案牍不具,出于口奏,岂可谓之欺哉?古者坐而论道,谓之三公,岂具案牍为事哉?今陛下责维徒口奏而已,遂以为有欺君之意,臣恐命下之日,人心眩惑,以谓陛下以疑似之罪而逐大臣,恐陛下威德不为无损。』不报,先是,左司谏吕陶累章论:『维怙势任情,阴窃威柄,方陛下垂帘听政,不宜使大臣如此专恣。若不早赐罢免,邪计必行,邪党必胜,非朝廷之福。』
《陶家传》云:五上章论维。然未见陶五章。《实录》称御史论维多除用亲属,盖指陶也。陶论维除用亲属,亦不一章。及维罢免时,陶已为谏官,不为御史矣。不知《实录》所称御史果何人?上官均自殿院与陶同日徙他官,均固尝论维,但其章弗存耳。今依《陶家传》略有此数语,更须考详。今徽录《均传》亦不载尝有章劾维,奏议亦无。
  及是,又言:『伏闻有旨差维知邓州,此陛下深得制御大臣之术,耸动四海,慑服万方。自古圣君英主,无以过此。宗社幸甚!天下幸甚!然曾肇敢封还词头者,盖肇向忝中书舍人,累有臣僚弹奏,维为肇力主张之,今日肇以此报德耳。臣又风闻肇与韩族议为婚姻,若果如此,圣明更赐审察。』
  乙丑,左司谏吕陶为京西转运副使,殿中侍御史上官均为比部员外郎。先是,御史杜纯、右司谏贾易等缘张舜民事劾陶、均面欺同列,而陶自请补外,上疏论朋党曰:『臣起自疏远,无左右之助。陛下擢于众人之中,付以言责之任,感慨自誓,恨无以报万一。然臣尝为谏官、御史,当尊朝廷、肃臣下、谨名分、正纪纲、远比周,然后为称职,故遇事必言,不暇恤己,抵牾同列,亦既多矣,违戾权贵,亦已甚矣。顷因程颐不严君臣之分,欲就别殿说书,臣以谓礼贵防微,事宜戒渐,名分一替,实生厉阶,乃封章论其不可。奏削方上,而陛下已晤其失,有旨改正,则是颐之妄请,不待臣言而陛下已辨也。臣于颐素无嫌怨,所论奏者,乃职事耳,非欲沮颐而伸己也。同舍缘此反目相视,不啻仇敌,阴怀睚眦,伺隙求报。未几,张舜民罢职,台谏纷然,共议营救,亦欲率臣同人文字。臣既思虑短暗,始欲救之,遂诺长贰,以谓可言。既而再思,理有不可。其后全台具疏,力来强臣,臣乃详论舜民之言不可从,舜民之罪不当救,面却其请,不敢雷同。及至召赴三省宣谕,其人各以为恨,怀怨愈深,意欲使臣不可独逸,遂形恶奏,上浼圣聪。仰赖陛下睿圣天纵,照见邪隐,朋党不攻自破,孤臣获全。今韩维之客程颐之死党,犹指舜民之事以攻臣,是朋党之势复作,而朝廷可欺,乃天下之深忧也,臣安可忍默不辨而去哉?。今政令得失及生民之利害,必有大于舜民之事者,而不先言之,乃汲汲言臣者,非他也,其一则贾易为程颐报怨也,其一则杜纯以此悦韩维也。韩缜误神宗之政事,韩宗师忝秘阁之除命,韩宗儒秽恶之迹,郭茂惇赃贪之罪,臣累尝弹劾,则维之憾臣亦深矣。彼杜纯者与韩氏为婚姻,则纯之言臣以为悦韩维,迹状亦明矣。至于贾易为颐之党,则士大夫无不知之。今二人者,不知何词以罪臣也?谓臣已尝出言欲救舜民,既而不救,有反覆之罪乎?是不许臣深思,而欲臣苟合也。谓臣见同官罢职,不出力以救之,为薄于风义乎?则事固有轻重,理固有取舍,不可执一而言也。臣之罪止于此,而言者源源未绝,必欲臣废逐而后已。臣深痛朋党之弊至于斯也,伏望陛下哀怜矜照,罢臣言职,免使纷纭之议烦惑天听。臣不胜幸甚,』又言:『杜纯至台以来,朝廷累送刑名公事付台定夺,纯独持深议,意务在杀,与胡宗愈等各状论奏,近日阿表之事是也(阿表事当考),此亦可见其附韩维矣。贾易既与臣异,又欲率孔文仲上殿论奏,文仲拒之。程颐素不与文仲往还,忽谒文仲,盛称贾易所言之事,因以言诱文仲,欲令言之。文仲深不平其说,此朋党可见矣。』又言:『所除台官赵挺之乃邢恕妻兄,从程颐学。因杜纯得为御史,以颐与臣之故,亦必言臣,惟陛下幸察。』易凡五状言吕陶,其略云:『傅尧俞、王岩叟近尝弹陶为不曾论列张舜民,而面欺同列,言已有文字,蒙降朝旨,令其分析。传闻吕陶不自引咎,尚敢毁诬忠良,以为强横,逼使言事。如果其然,何陶之小人,而无忌惮,一至于此!且尧俞、岩叟亮直一心,求以报国,天地鬼神,固亦鉴其诚意。措绅士大夫苟有知者,孰不称其贤而深惜其去?而陶也诡谲奸人,安然履位。按陶习尚卑凡,猥同市井,包藏深阻,险于山川。托朋附以自安,怀机穽而难保。』及是,陶与均罢言职,陶外补而均内徙。
两人俱罢言职,均内徙而陶外补,盖易攻陶特甚,或由此。出命不同,均曲折,当考。赵挺之除御史在六月二十八日。
戊辰,辽使辞[13],吕公著于便殿复论责韩维事。是日,内批付公著曰:『卿适奏改韩维词头,欲作何意?』公著即具奏,乃诏中书省:『韩维告词宜作均劳逸。』意舍人苏辙实为之。辛未,正议大夫、守门下侍郎韩维为资政殿大学士、知邓州。
新、旧录并书御史论维多除用亲属,故罢,独不称御史姓名。按:论维多除用亲属,有吕陶章疏可考,然当时罢维,乃专坐口陈范百祿过恶而不具文字。《吕公著家传》及吕大防家所藏御札并曾肇奏议载其事甚详,不知旧录何故都不取,而新录又因之?
八月庚子,新知邓州、资政殿大学士韩维知汝州。维解机政出,而其兄绛言其病瘁,请汝州以便医,故有是命。

王觌罢谏职
元祐三年五月癸亥[14],右谏议大夫王觌言:『胡宗愈自为御史中丞,论事建言,多出私意。与苏轼、孔文仲各以亲旧为比周,力排不附己者,而深结同于己者。操心颇僻,如此岂可以为执政?』内批:『王觌论列不当,落谏议大夫,与外任差遣,仍不得带职。』其日戊午也。
十二日也。觌章当求全本增入。觌有章疏,乃独无此,当考。
  翼日己未[15],吕公著言:『臣与王觌旧不相识,在前朝及陛下临政之初,并不曾荐举。但见觌自任言责以来,凡言数事,最为稳当。今来若止为论列胡宗愈,便行责降,未必协众情。其内降指挥,臣与吕大防、范纯仁等商量,亦未敢行下。伏乞陛下特与包容,更加圣虑裁酌。』后二日辛酉,公著与大防、纯仁再论于帘前,太皇太后曰:『胡宗愈有何罪?司空与司马丞相皆亲尝荐之。』公著曰:『宗愈在先朝诚有直声,然自任中执法,颇为浮议所惑,所言事多不协众望。』刘挚进说甚力,太皇太后厉声曰:『若有门下侍郎为奸邪,甘受之否?』挚顿首谢曰:『陛下审察毁誉如此,天下幸甚!然朝廷当顾大体,胡宗愈亦非所愿。』文彦博曰:『刘挚言事,愿赐采纳。』太皇太后意犹未解。是日,公著与文彦博及大防、纯仁等面论[16]。纯仁退而上疏曰:『臣昨与吕公著等,并今日与彦博等两次帘前奏陈[17],乞宽王觌之罪,盖欲假借台谏,使人人敢言。其心止于如此,更无他意。侧闻圣训以谓朋党甚多,宜早施行,恐于卿等不便。以臣愚见,朝廷本无朋党,只是善恶邪正,各以类分。陛下既用善人,则匪人皆忧难进,遂以善人相称,举者皆指以为朋党,所以臣等不避违迕,视缕开陈,罄竭愚诚,冀回天意。臣若面从顺旨,则是苟容之臣,何足以副陛下之求?何足以处群臣之右?又况彦博、公著等是累朝旧人,陛下留在左右,辅翊皇献,未常有阙,今日岂有雷同罔上,庇护当人?盖其爱君之心与臣无异,惟在陛下深加采纳。所有元降出贬王觌官文字,臣未敢签书,更乞圣心熟虑。』又奏:『臣曲谢日已曾奏闻,昔先臣与韩琦、富弼,蒙仁皇同时用为执政,三人各举所知,引用忠良,有匪人之不得进者造谤语,指为朋党,先臣与韩琦、富弼皆得补外,所用之人,类遭贬逐。当时搆谤之人皆欣快相贺曰:「且得一网打尽!」此事未远,众人犹知,亦可以为朝廷深戒。』因录进欧阳修《朋党论》。
此据曾肇墓志。
  中书舍人曾肇言:『臣今月十八日吏房送到词头,五月十三日奉内降指挥:王觌言事不当,与一外任合人差遣,不得带职。十八日,三省同奉圣旨差知润州者。臣承乏近侍,理未有安,合具敷奏。臣伏见陛下临政以来,开广聪明,大启言路,拂意逆耳,诋讦狂妄,常人之情,所不能闻者,莫不虚心克己,温辞色以受之。故如觌者,身在言责,有所闻见,不得不为陛下尽言而无隐也。陛下未以其言为然,犹当宽大含容,未宜遽弃。觌之一身出入内外不足以重轻,而陛下言路之通塞、人情之屈屈,在此一举,臣不得不为陛下虑也。伏望陛下以觌所论质之公议,苟其言可取,固当行之;无足采,亦愿陛下容之度外,使天下之人知朝廷不罪人言,始终如一。所有制词,未敢修撰。』庚午,承议郎、右谏议大夫王觌直龙图阁、知润州。尚书右丞胡宗愈上表乞罢,改除闲慢差遣。诏答曰:『朕开奖言路,通达下情,虽许风闻,犹当核实,岂以无根之语,轻摇辅政之臣?朕方驭众以宽,退人以礼,加之美职,付以大邦。朕既无负于听言,卿亦何嫌而避位?衹服乃事,毋自为疑[18]。』苏轼之词也。监察御史赵挺之奏:『王觌因言执政而罢,朝论以觌任职,皆为觌负屈。伏愿追改责觌之命。』又言:『臣僚多言胡宗愈之失,今朝廷独责觌,上论尤以为疑。』
编类章疏五月二十五日、三十日事附此。
监察御史杨康国奏:『一二年来,陛下略不复假言路。去年逐张舜民,今岁又罢王觌,皆缘论及执政,而岁岁逐谏官、御史。伏乞追寝罢觌之命。』

邓温伯再入翰苑
  元祐二年八月申辰,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以母丧去位。
  五年二月己卯,知亳州、龙图阁学士邓温伯为翰林学士承旨。中书舍人王岩叟封还词头,言:『温伯赋性憸柔,巧于附会。元丰之末,已在翰苑,交结蔡确,求固宠祿。及陛下践祚之始,褒嘉大臣。是时王珪实位上相,温伯草珪麻制曰:「预定议于禁途。」及为确词,则曰:「尤嘉定议之功。」轻重之间,包蓄奸意,阴受邪说,以攘王珪之美。侥幸异日,操心不忠,莫大于此。及确之败,罪状方露,适在忧制,未正典刑。昨者外除,尝有天官之命,门下封驳,就改亳州,搢绅之间,已有疑论。今方累日,遽复禁林,非惟邪正之混淆,实恐赏罚之差惑。伏乞收还除命,别选贤才,庶远奸人,以隆圣德。』诏以次舍人郑雍撰词。既而给事中郑穆再封还告命,不听。御史中丞梁焘等相继论列,亦不听。岩叟又言:『臣近封还温伯词头,蒙指挥以次舍人撰词。缘其日亦是臣当直,退而自省:苟非臣疏谬,无此处分。若犹冒处,义实难安。伏望圣慈矜察,特许罢职,以适愚分。』诏不允。岩叟又言:『今温伯之用,以邪乱正,有害治体。臣所以辄敢封还,冀以忠良,易此柔佞,而蒙不回初命,徙改词臣,则是臣滥居职分,无补圣时,莫伸守官之义,有愧代言之责。伏望圣兹检会臣前奏,早赐俞允。』居两月,岩叟竟徙官。
  四月丁酉,诏:『龙图阁直学士邓温伯提举醴泉观兼侍读,其翰林学士承旨告缴纳。』温伯告命既出,言者论驳不已,故有是诏。王岩叟又封还词头,奏曰:『臣昨封还温伯除翰林承旨词头,伏奉指挥,以次舍人撰。臣以所言无取,两乞罢职,未蒙俞允。今日别承温伯改除侍读词头,臣亦不敢辄行,缘臣本论人才之邪正,不争职名之高下。伏以陛下富于春秋,以进学为急,正当慎择正人,日侍经帏。以辅养圣德之时,而进邪佞,以置左右,臣窃惧焉。伏望收还新命,俾易善藩,庶不累日新之命,获闻至公之论。』诏以温伯知南京,既而后从初命。辛丑,诏邓温伯依三月十四日命除翰林学士承旨,其四月二日提举醴泉观兼侍读除命勿行。始,太皇太后谕执政,令以温伯知南京,既而曰:『且记取,便与迁。』及退,右丞许将谓同列曰:『帘中语殊未婉顺,盍再将上?』中书侍郎傅尧俞和之,吕大防以为然。时郑雍闻王岩叟再封还词头,亦上疏乞辨邪正,曰:『朝廷顷除温伯为学士承旨,而众言交攻,一旦改命,乃使日侍天子左右,得以纳说。臣不知温伯为邪而退之?或以为无过而用之也?』于是执政并雍疏进呈,卒从初命,而有是诏。雍所撰承旨告犹在阁门,乃徙温伯拜受。左谏议大夫刘安世言:『臣伏见朝廷除温伯为翰林学士承旨,初则中书舍人缴还词头,继又给事两次封馼。臣窃谓至公之朝,必无遂非之理。迁延累日,未敢论列。比闻传报,前命复下,搢绅相顾,莫不失色。臣再三思之,不得其说。及观告词,乃知陛下以扳附之故,遂加恩宠。臣独疑其不然,须至辨正。前代创业之主经纶草昧,乃有豪杰之士用为佐命之臣,谓之扳附可也;继体之君,或由储贰,或自藩邸,春官王府,咸备僚属,以其有保傅之恩,调护之效,谓之扳附亦可也。恭惟陛下初自妙龄,未惶出阁,诞膺天命,遽登宸极,中间温伯虽曾掌笺记,何尝得望清光,而遂以扳附加之,显为非据。』又言:『温伯资禀奸邪,贪附权利。熙宁中,王安石、吕惠卿势均力敌,更相倾陷,温伯始终反覆,出入两党,巧搆侧媚,情态万状。元丰间蔡确用事,悉心付托,召自成都,置之翰苑。及陛下纂承天极,褒赏辅弼,温伯草王珪麻制则曰:「预定议于禁途。」为确命词曰:「尤嘉定议之功。」臣闻太皇太后之立孙、神宗皇帝之与子,上当天意,下符人望,圣心先定,不假外谋,考经稽古,无一不合。确实何力,敢贪天功?』
  五月庚寅[19],御史中丞梁焘、权户部尚书、左谏议大夫刘安世为中书舍人。焘等并以乞罢邓温伯承旨除命不从,辞所迁官,不拜。诏遣中使谕焘[20],促令受告[21],仍押赴省供职。焘既谢,即言过坤成节上寿讫当请外,而安世以病卧家讫,辞之。
  六月辛丑,侍御史孙升、殿中侍御史贾易言:『温伯朋邪不忠,止知文奸言以阴附蔡确,不顾传制命以欺惑后世。温伯有负国欺天之罪,中外共知。』己酉,御史中丞苏辙言:『臣窃见近者执政进拟邓温伯为翰林学士承旨,除命一下,而中书舍人不肯撰词,给事中封还诏书,御史全台、两省谏议汹汹,经月不定,而执政之意确然不回。温伯既仍旧就职,而言者并获美迁,是以公议皆谓朝议自知其非,但重于改作而已。』
  七月丁亥,侍御史孙升言:『凡命制词者,比其臣为稷、契、伊、周,则其君为尧、舜、汤、武,不言可知矣。今温伯既比蔡确为周勃诛诸吕、定刘氏,则未审以何后比方圣上也?岂不知有所嫌哉?又曰:「及在受遗之列,尤嘉定议之功。安辑庶邦,有若召公之老;可属大事,莫如周勃之忠。」此言确受遗事也。此皆叙事之词,不可无实也。伏望陛下以臣所论宣付大臣,早定邪正是非,庶他日奸臣无以藉口。』癸卯,中大夫、门下侍郎刘挚言:『自三两月以来,士大夫汹汹于下,造作语言,更相窥伺,人心不安,皆将温伯及焘等去住阴卜朝廷意旨,才见温伯就职,便谓朝廷有意动摇政事,邪佞之党无不欣然得意;见焘等罢言职,便谓疏薄谏诤,从来忧国之臣,莫不疑惧。去留之际,中外便生观望,动摇事机,无甚于此。』
六年二月癸巳,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为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先是,温伯撰兴龙节祝寿词,用『负黼康、凭玉几』等字,殿中侍御史岑象求劾温伯非所当用以祝寿。适象求差人别试所,侍御史孙升又继论之。章三上,寻有诏复召朱光庭为给事中,刘安世为中书舍人。及除苏轼吏部尚书,太皇太后谕执政,令兼承旨。于是温伯有是命。

校勘记
[1]聪明 原本作『□聪』,据《长编》卷三九九改补。
[2]言事官 原本作『言事君』,据《长编》卷三九九改。
[3]言哉 原本『哉』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九九补。
[4]今者 原本作『者今』,据《长篇》卷三九九乙正。
[5]为耳目之官 原本脱『为』字,据《长编》卷四○○补。
[6]深用嘉叹 原本作『深欲用之』,义不通。兹据《长编》卷四○○改。
[7]先具 原本作『先且』,据《长编》卷四○○改。
[8]知杂侍御史无为提点刑狱者 原本作『知杂御事无提点刑狱者』,据《长编》卷四○一改补。
[9]是日晚 原本无『晚』字,据《长编》四○三补。
[10]所奏 原本『奏』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三补。
[11]未闻 原本此二字为墨丁,据《长编》卷四○三补。
[12]知邓州 原本『知』上衍一『乞』字,据《长编》卷四○三删。
[13]辽使 原本作『辽史』,据《长编》卷四○三改。
[14]癸亥 原本作『辛酉』,据《长编》卷四一一改。
[15]翼日己未 《长编》卷四一一无『无未』二字。
[16]面论 原本『论』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一一补。
[17]并今日 原本『并』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一一补。
[18]为疑 原本『疑』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一一补。
[19]五月庚寅 原本作『庚申』,据《长编》卷四四二改补。
[20]中使 原本脱『使』字,据《长编》卷四四二补。
[21]促令 原本『促』上衍『寿』字,据《长编》卷四四二删。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五
哲宗皇帝

刘安世居谏职
  元祐三年二月乙未,宣德郎、正字刘安世为右正言。司马光既殁,太皇太后问吕公著:『光门下士素所厚善、可任台谏者,孰当先用?』公著以安世对,遂擢任之。
  四月甲申,右正言刘安世进对,太皇太后问:『近日差除如何?』安世等曰:『朝廷用人,皆协舆望,惟胡宗愈,公议以为未允耳。』太皇太后曰:『且徐观其所为。』安世退而上疏言:『宗愈性本奸回,才识暗陋。自居风宪,尤务迎合。既不闻有所启沃,进贤退奸,亦不闻有所建明,兴利除害。朋邪罔上,中外侧目。忽闻制命,擢居丞辖,舆议喧然,莫不惊骇。』丙辰,右正言刘安世言:『欧阳棐凭藉阀阅,素无声闻,才既暗陋,性复回邪,造请权门,不惮寒暑。与程颐、毕仲游、孙朴、杨国宝辈交结执政子弟,参预密论,号为死党。搢绅之所共嫉,清议之所不齿。岂可叨误厚恩,列职太史?』
  五月丙辰,刘安世言:『近朝廷除黄庭坚为著作郎,臣闻御史赵挺之历疏其恶,以谓先帝遏密之初,庭坚在德州外邑恣行淫秽。窃谓挺之棣州守臣,耳目相接,不应妄谬。审如其言,则闾巷小人有所不忍为,而庭坚为之,自若亏损名教,绝灭人理,岂可尚居华贵?』
  八月己卯,刘安世言:『臣昨以欧阳棐除馆职不当,已累次论列,至今不蒙指挥。近日复闻用为职方员外郎,除目既传,中外骇愕。何者?棐以阴邪庸琐之才,凭藉执政亲昵之势,百日之内,三被恩荣,虽台谏交章,盖有不能夺者,而又继有此命,是朝廷之名器可以力取,而天下无复有公议也!』
  九月,刘安世言:『制科谢棕申尚书省辞免新命状云:「所有敕告,未敢抵授。」以「抵」为「祗」,以「授」为「受」,虚薄寡闻,一至于此。昔唐之省中有「伏猎侍郎」,为严挺之所讥而罢。今陛下当右文之代,初复制举,岂容有「抵授贤良」乎?』
  十月甲申,刘安世言:『臣非不知进退大臣务全体貌,而宗愈登用以来,丑迹日著,人言腾沸,不可弭塞。请举其近事之显著者而极论之,凡十有二,愿罢免宗愈,以慰天下。』戊戌,安世又言:『宗愈匿宰相之姻嫌,盗中司之要任,蒙蔽人主之听,堕废祖宗之法,阴结惇、确之奸,徼幸异日;显主轼、辙之党,公肆诋欺。未尝振举纪纲,但闻多所朋附,是以期月之内,致位丞弼,公议骇愕,罪状日著,岂可尘污廊庙,与闻机政?』
  闰十二月丁卯[1],刘安世言:『臣窃闻除谢景温权刑部尚书。按:景温在先帝时为湖南安抚使,附会章惇,先于徽、诚等州建置城寨[2],一开边隙,十年之内,所费不赀,湖北及广西并边之地常被杀掠,无有宁岁,蠹国残民,莫此为甚。又自高阳关将带女巫之郡下,景温侥幸大臣,日使子弟就其家考问,以至此妖人目为圣母,以婢妾之子用为左右之侍吏,辄势以醉殴人,景温殊无畏惮,释而不问,遂致言者弹劾,出之近藩。是时景温亲党方据权要,故知蔡州未几,即徙颍昌,又擢守成都,而偃蹇不行,无人臣恭顺之理。陛下曲从其请,改守扬州,未久,而又不因省部阙官,忽有今日不次之擢。陛下详此数节,则景温诏除之下,能允公议乎?』戊辰,刘安世言:『章惇强买苏州昆山县百姓宋迎等抵当田产。方陛下践祚之初,布平易近民之政,惇位大臣,既不能辅成上德,而包蓄诡计,动为异论,阳示强鲠,阴助奸慝,以致悖慢帷幄之前,殊无君臣之礼。陛下以天地之量赦而不诛,止罢执政,出之藩镇,谓能退省前过[3],痛自惩艾,而长恶不悛,凌蔑国法,劫制州县,强市民产。前后大臣,肆行奸恶,未有如此之甚者!』
  四年二月癸丑[4],刘安世言:『按:太常少卿王子韶资性险佞,行己无耻。熙宁初,士大夫有「十金」之谚,目子韶为「衙内钻」,盖以其造请公卿之门,不惮寒暑,交结权要子弟,巧于自谋,如刀锥之鈷锐也。少常卿之任素号清选,岂容匪人辄尔冒处?』壬戌,蔡确在邓州,尝上章陈乞颍昌府,以便私计。刘安世言:『蔡确招权纳赂,罪当大辟,止送韶州编管。确至贬所,未及逾年,移置黄州,旋请近镇。臣谓确敢萌外意之望,盖先用其弟量移之请尝试朝廷,遂敢凌蔑公议,虽屡沾非常之恩,犹不能满确之意,复话亲老,愿移大藩,盖有以启之也。』
  三月己亥[5],刘安世言:『御史中丞李常、侍御史盛陶得性柔邪,秉心不一,止以近事之尤显著者,试为陛下陈之:蔡确陈乞颍昌,常、陶身任台纲,阴庇奸慝,一也;谢景温误恩并不论列,二也;章惇强市田产,亦不绳治,三也;王汾请赐王安石恶谥,及除谏议,常等遂率全台肆为丑诋,四也;常在户部协助邪说,请复雇募,五也;昨者有司请于经义之外加以诗赋,常屡乞改用经义,背公死党其事,六也;甲、保之害,众所共知,变法以来,农民方遂休息,而陶乃建言重乞编排,率情妄作,七也。』
  四月,刘安世言:『蔡确怨谤君亲,情理切害。』(见《蔡确诗谤》)
  五月,刘安世论彭汝砺营救蔡确事(见《蔡确诗谤》)。
  七月丙子[8],安世言:『范育昨知河中府,尝有阙行,嬖人用事,干挠政刑,子弟失教,闺门不肃,丑声流行。比方外除,已玷列卿,曾不煖席,擢置宥密。臣恐修洁之士耻与比肩,流荡之徒无失惩戒。乞罢新命,以允公议。』诏育权发遣熙州。
  十月庚子,起居舍人兼左司谏、宣德郎刘安世迁通直郎,为左谏议大夫,仍赐绯。
  十二月甲子,右谏议大夫刘安世言:『伏自前月未闻传圣旨权罢讲筵,是时兴龙节,意谓将有燕飨,是以辍迩英之幸,用成庆礼。今复半年,别无故事,亦非有前岁大雪苦寒之故,而劝讲之臣,久不得望见清光,臣固疑之矣。乃者民间喧传禁中求乳母,臣窃谓陛下富于春秋,尚未纳后,纷华盛丽之好不能动渊衷,虽闻私议,未尝辄信。近日传者日众,考之颇有实状,或者之论,乃谓陛下稍疏先王之经典,浸近后庭之女宠。此声流播,实损圣德。伏望圣慈为宗庙社稷之大计,清闲之燕,频御经筵[7],仍引近臣,与之议论前古治乱之要,当今政事之宜,俾悉开陈,以助圣学。』先是,给事中范祖禹上疏皇帝曰:『臣自今秋,闻外人言陛下于后宫已有所近幸。臣诚至愚,不能不惑。陛下今年十四岁,而生于十二月,其实犹十三岁。此岂近女色之时乎?陛下上承天地宗庙社稷之重,守祖宗百三十年基业,为亿兆之人父母,岂可不爱惜圣体哉?』又上疏皇太后曰:『陛下保佑圣躬,调护起居外,成就睿德,勉进学问,前此未尝闻有丝毫之失,今之所闻,则异于前。外议藉藉,皆谓皇帝已近女色,后宫将有就馆者。有识闻之,无不寒心。』疏皆留中。会刘安世呼牙媪为其兄嫂求乳母,逾月无所得,安世怒,诘之,媪曰:『非敢慢也,累日在府司,缘内东门要乳母十人,今日方入了。』安世惊曰:『汝言益妄!上未纳后,安得有此?』媪其言内东门指挥,令府司责军令状,无得漏泄。安世犹未之信。任府司者适安世故人,亟以手简问之,云:『非妄。』安世遂抗章论列。他日,吕大防等奏事已,将退,太皇太后留大防,谓曰:『近安世有文字言乳母事,意则甚善,但渠不知耳。此非官家所要,乃先帝一二小公主尚须饮乳也。官家常在老身榻前阁内寝处,宜无此。老身又尝究治,果无之。可说与安世,令休入文字。』大防对:『谏官例不与宰相相见。』太皇太后曰:『然则当如何止安世文字,勿令再入?』大防曰:『范祖禹见修《实录》,臣每间日过实录院,必见祖禹。刘安世与祖禹同省,臣当以圣旨令祖禹告安世。』太皇太后因言:『祖禹亦有疏论列后宫进御事,行令大防谕止。』及祖禹得大防所传圣旨,即过安世。安世曰:『此事系圣德污隆。安世以谏名官,何敢缄默?纯夫方侍经幄,上所亲信,又岂得不言?』祖禹曰:『固尝言之矣。』安世曰:『宰相所传圣旨,盍具奏知?万一有为所绐[8],虽悔[9],其可追乎?』安世乃奏曰:『若陛下实未尝为,则臣之所言,犹不废谏官之职。陛下万一有之,则臣进说,已是后时,虽不敢逃旷官之诛,顾何补于事?惟愿陛下爱身进德,留意问学,清心节欲,增厚福基于言』祖禹奏曰:『大防面谕,乃知臣等所闻外议尽是虚传。陛下恕臣狂愚,不赐诛责,然臣所言皇帝进德爱身,所宜表以为戒。太皇太后保护皇帝安身正心,久远之虑,亦愿因而勿忘。』其后章惇为宰相,上语惇曰:『元祐初,太皇太后遣宫嫔在朕左右者凡二十人,皆年长。一日,觉十人者非素使令,顷之十人至,十人还,复易十人去。其去而还者皆色惨沮,若尝涕泣者。朕甚骇,不敢问。后乃知刘安世等上疏,太皇太后诘之。』惇与蔡卞谋诬元祐大臣尝有废立议,指安世、祖禹言,为根二人,遂得罪几死。
  五年三月辛卯,左谏议大夫刘安世言中书后省都吏时忱于司勋所定酬赏之外,别拟特旨,违法推恩。至第六章,曰:『臣所以不论执政而劾都司者,盖迁补人吏非大臣之事,而尚书省白札子明称「都司拟到」,则是事由都司而起,执政容或不知也。敢冀陛下,深赐省察。』辛丑,刘安世言邓温伯资禀奸贪,附丽权势(详见《郑温伯罢内翰》)。
  七月,左谏议大夫刘安世乞宫观。诏以安世为集贤修撰、提举崇福宫。初,除安世中书舍人,安世言:『向者屡曾论列邓温伯罪恶,不当复在朝廷。累月于今,未蒙开纳,方俟谴逐,乃叨迁陟。臣之自处,固已难安,盈庭公言,何可不畏?况臣久婴疾病,气体衰惫,已尝奏陈一宫观差遣。伏望收还误恩,早赐俞允。』诏不许辞免。又言:『臣固执鄙陋,未即奉承者,其说有二:臣论列温伯,至于累章,卒不能回,是为失职,此臣之所不敢也。舍人之任,实代王言,臣属辞非工,讷于应用,记问衰落,不练旧章,此臣之所不能也。伏望察臣至恳,追寝误恩。』又不许,仍遣中使问劳赐食,谕令就职。安世固称疾,诏閤门以中书舍人告就赐安世,仍放谢。安世固辞不受。于是诏从安世所请。

苏颂罢相范百禄附
  元祐七年十二月甲子,新京西路转运副使、左朝散郎贾易知苏州。
  八年二月丙寅[11],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苏颂奏:『伏睹侍御史杨畏言:昨差贾易知苏州,稽留诏命二十余日,谓臣独主其事。臣议论疏违,致有台官劾按其罪戾宜即严诛,见居私家待罪。』又请早赐黜责,诏皆不允。初,贾易坐言事出,既叙复为京西路转运副使,经郊祀赦恩,乃与知苏州范锷对移。颂言易为御史,号敢言,更赦乃下迁,非是。或请加易馆职,颂又持不可。或指易为奸邪者,颂曰:『士大夫立朝奸邪,何可当也?须以实事论之。既无实事,安可谓之奸邪者?』有旨再议,而杨畏及来之邵等劾颂,颂竟坐此罢。
  三月壬午,诏:『尚书左仆射苏颂累上表引年[12],乞解机政,可依所乞,特授观文殿大学士、充集禧观使,所有实封、食邑,依自来体例施行。于今月六日宣麻。』初,进呈台章论颂稽留制书[13],尚书左丞梁焘曰:『颂为宰相,理会差除,可谓称任。况论差除,执政皆得可否,为相复不得论本省事乎?台章又以颂子为太学博士,同舍多有迁擢。』焘曰:『差除皆宰执合议,方敢将上取旨,如一有不同,又且罢议,非颂敢专也。至如父子家庭间语,外人岂得知之?若臆度猜疑,即诬造巧饰,何所不至?此不可不察。』颂既罢相,以观文殿学士宫祠便居,焘又争曰:『颂罢已非宜,愿两宫察言者之妄,留颂以遏倾摇之风。朝廷辄罢免宰相,事体极重。』太皇太后曰:『自是颂不肯住。』焘曰:『若用自请,即职名,非故事,不可降职处外,示以疏远。』颂得以大学士留京师。
邵伯温云:杨畏攻刘相出,意谓必相门下侍郎苏辙。朝廷乃以苏颂为尚书右仆射,畏又与来之邵言:苏相留贾易谪命不下,为稽诏命。时中丞李之纯与苏相为姻家,偶在病告,畏入卧內见之纯曰:台谏言苏颂章累上,未有施行,与连姻託病在告。恐言者将及公。李长者为畏所劫,亦上章言:『臣僚论苏颂章疏乞早降出。』苏相遂罢。太皇太后察见杨畏等私意,复自外召范纯仁[14],拜右仆射。畏与之邵又言纯仁不可用,不报。之纯与颂为姻家,当考,《实录》不载。之纯有言亦当考。李清臣与许将书云:『子容之罢,虽言者乘之,殆别有谓,非面莫能悉。』不知清臣所称『有谓』是何事?岂即邵伯温所记杨畏反复攻击为苏辙也乎?当考。
  乙酉,中书侍郎范百禄奏:『台官言苏颂稽留贾易知苏州诏旨,累乞罢免。劾章所指虽不及臣,臣实何颜苟逃罪戾?已面奏,不敢入省供职。』诏不允。监察御史黄庆基言:『宰臣苏颂近以稽留制书、援引亲党、除授不当罢政。按:除授差遣,自系中书省同共商议,方可进呈。今苏颂既罢,所有中书侍郎范百禄实预其职,岂可不任其责?望赐罢黜,以慰中外之望。』戊子,庆基又言:『近论列中书侍郎范百禄非特朋比欺罔,不守典法,内怀险诈,阴图倾夺而已。其狠愎自任,援引吕陶为起居舍人,岑象求为诸王位说书,皆川人也。假朝廷之名器,而收私室之恩,其罪一也;至如以宋炤知凤州、扈充知利州,亦皆川人也。凤州职田供给,号为优厚,初除沈迈,待阙已久,乃遣迈知泉州,以凤州与炤,众论莫不为之扼腕,其罪二也;冯如晦为户部郎中,坐前任夔路转运日按发公事不当,御史台究治,未结绝间,百禄以其同乡,遽除馆职,差知梓州,违朝廷之法,徇乡里之私,其罪三也;百禄顷曾相视大河利害,是时力以回河为非,北流为是。及去岁大河复向东流,献议者屡陈其便,乞遣近臣相视可否,百禄固执前日之所见,力行沮格,竟不闻遣使相视[15],迁延至今,春水泛涨,已无及矣。其狠愎自用,执一偏之见,而沮公共之议,其罪四也;为人臣者,无有乎己,况敢顾其私乎?岂有以待阙而夺与他人?方系究治而骤加进用?上罔圣明,下紊纲纪,擅威福之权,行邪枉之道,其罪五也。望出宸断,早赐罢黜,以协公议。』己丑,黄庆基言:『近论奏中书侍郎范百禄朋比欺罔,狠愎自任,援引党与,皆其显然事迹。昨罢刘挚、王岩叟、朱光庭、孙升、韩川,而后其党稍衰,然而洛党虽衰,川党复盛矣。百禄之亲戚朋游,皆在权要,陛下可察而知也。今因罪状明白,早赐罢黜,以离其党与,庶使当路者有所畏惮。』辛卯,中书侍郎范百禄奏:『蒙赐诏书,依旧供职者。国法有常,人言可畏,虽善贷之明不惑[16],而愚臣之分难安[17]。伏望圣慈亟加责罚[18],以为小人之福,以警在位之臣。』诏以百禄为大中大夫、充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初罢百禄不除职,尚书左丞梁焘争之,乃有是命。
  初不除职,据《粱焘行状》。苏辙《遗老传》云:『范百禄罢政,实坐努扎[19]。』按:《实录》乃有黄庆基、杨畏、来之邵劾章,不知辙何以云尔。当考。
乙未,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苏颂言:『冬春以来,内寒壅发,则几于委顿。伏望许上封章,俾还闾里。』诏不允,除大朝会外,仍特免朝会。

二苏贬逐
  元祐八年三月戊子,黄庆基言川党复盛(见《苏颂罢相》)。是月,门下侍郎苏辙奏:『臣近以董敦逸言川人大盛,差知梓州冯如晦不当,指为臣过,遂具札子及面陈本末。寻蒙德音宣谕,深察敦逸之妄,而以臣言为信。臣德望浅薄,言者轻相诬罔,若非圣明在上,心知邪正所在,则孤危之踪,难以自安。若敦逸所言果中臣病,何惜使臣引去,以谢朝廷?若敦逸所言不实,亦使臣略加别白,然后出入左右,粗免愧耻。如不蒙开允,非所以为爱臣也。所有董敦逸言臣章疏,伏乞早赐付三省施行。』敦逸又言:『近具奏乞减杀川人太盛之势,又乞广为体访等事,已尘圣览。今采众言,有合开呈下项:一、访闻苏轼、苏辙、范百禄辈各有奏举及主张差除之人,惟苏轼为多,或是亲知,或其乡人;有在要近,有在馆职,有为教官,有为监司,为知州军,不可以数考,是致仕路不平之叹。中书省、尚书吏部须藉姓名,乞指挥供具,便见负数之多寡,事势之如何。一、高丽买书之事,是陛下已降之命,因众臣共为之议,得旨而后行。寻以苏轼见拒而罢。见有文案在尚书省礼部、国子监,乞取索看详。一、黄河软堰之事,亦是陛下已降之命,亦因众臣共为之议,得旨而后行。寻以苏辙见拒而罢。见有文案在尚书省工部、都水监,乞取索看详。臣闻人君者,制命者也;人臣者,承君之命而奉行者也。命令重则君尊,命令轻则臣强。今陛下已行之命,而轼、辙违而拒之。辙之拒命,中外闻之,已惊骇矣;轼之拒命,不惟中外知之,四裔亦知之矣。异日寇贼生心,边防误事,臣未及议。窃惟苏颂、范百禄以稽留制书及除授不当等事,朝廷亦已施行,若轼与辙,岂惟敛恩作福,朋党不公,而又拒违君命,语其情犯,又非颂与百禄之比。释而不治,命令轻矣!欲乞检臣前奏,并详今来所陈事理,断自宸衷,指挥施行。』
编类幸疏系八年三月二十日时奏此。今因苏辙辨敦逸初奏不得其时,系之三月末,则敦逸此奏,却不先见于二十日,故亦系以三月末。苏辙辨奏后敦逸初十日所奏,独检讨未得,但得庆基所奏耳。
  四月乙亥,门下侍郎苏辙奏:『朝廷用人自有资格,岂可为臣一人忝预执政,遂使川峡四路士人皆裁抑,令不得依本资差注?敦逸又言冯如晦差除乃臣所言一事已显,且敦逸言臣非一,并未蒙降出。欲乞早赐行下,令三省覆实其事。若臣稍涉私邪,乞正国法;若所言无实,亦乞辨明,免臣暖昧之谗。』
  五月辛卯,监察御史董敦逸为荆湖北路转运判官,黄庆基罢为福建路转运判官,坐言尚书右丞苏辙、礼部尚书苏轼不当也。壬辰,三省进呈敦逸四状言苏辙、黄庆基,三状言苏轼。吕大防奏曰:『敦逸言辙事,三省同签文字,皆以为非辙之罪。庆基言轼知颍州日违法置簿,拘收赏钱,不依条例,妄行赏用,及失人丁真配罪,见系京西路提刑司按法取勘干系官吏,轼已移扬州,又入为兵部尚书矣,乃敢越蓦申陈,致朝廷徇其所请,将监司按发公事指挥不得取勘,致令迁延该赦。考轼之意,将欲姑息小人,盖庇旧吏,以沮坏法令而已。轼前知杭州日,有百姓颜盖,以受纳官不肯领绢,率众人论诉,非有大过也。轼不遵法令,判令刺配,虽尝自劾,蒙朝廷放罪,轼为人臣,乃欲恣喜怒而出入人罪,原其不遵法令之意,盖有轻蔑朝廷之心,其不忠之罪大矣。轼自进用以来,援引党与,分布权要,附丽者力与荐扬,违迕者公行排斥。昨荐王巩,既除宗正寺丞;近荐林豫,自东排岸,不问资叙,遂差知通利军。前者除张耒为著作郎,近者除晁补之为著作佐郎。轼力为援引,遂至于此。如秦观,亦轼之门人也,素号猥薄,昨除秘书正字,既用言者罢矣,犹不失为校对黄本书籍,是以奔竞之士趋走其门者如市,唯知轼而不知有朝廷也。近者高丽人使乞赐书籍,此乃祖宗朝故事,且屡尝赐书与之矣。轼乃拒违诏旨,极言不可。及都省批送礼部,令吏人上簿,固非重责也。轼乃盖庇吏人,力陈强辨,期必胜而后止。轼在先朝,恣为歌诗谤讪朝政[20],有司推治,实迹具存,众皆以为罪在必死,独先帝怜之,止从轻典,送黄州安置。轼不能感戴厚恩,而乃内怀怨望二圣。陛下临政之初,以轼为中书舍人,遂因制诰,公然指斥先帝时事,略无忌惮,将欲刺讥先帝,以摅平昔之愤尔。轼行李之纯除河北都转运使诰云:「乃者役钱贷息之弊,民兵马政之劳,萃于北方,而天下不靖,河溢为灾,老幼奔走,流离道路,十年于此矣。呜呼!其孰能为朕劳来安集之?」故见于《鸿雁》之诗,是以先帝方何代乎?乃以厉王之乱相拟也!轼行苏颂除刑部尚书诰云:「乃者法病于烦,官失其守,盗贼多起,狱市纷然。」惟汉武时暴征远戍,于是盗贼竞起,至遣直指之使以督捕之,此乃可谓「纷扰」。为此言,是以先帝方何代乎?乃以武帝之暴相拟也!轼行刘谊和韶州诰云[21]:「尔昔为使者,亲见民病,尽言而不讳,厄穷而不悯,安知有今日之报乎?」夫刘谊得罪于先帝,自以职在奉行法度有所不至,当公论之,而乃张皇上书,用此罢江西提举,安得有尽言乎?至于「安知有今日之报」,此语尤不忍闻。陛下奉承宗庙,当有显扬先帝之鸿业休德,岂欲报先帝得罪之人乎?轼行唐义问除河北运使诰云:「朕修赋役之法,黜聚敛之吏,去薄从忠,务以养民。」夫先帝立法,岂不欲养民耶?先帝用人,岂不欲去薄从忠耶?今以为务以养民,是指先帝之不能养民也。今以为黜聚敛之吏,是指先帝用聚敛之吏也。轼行贬吕惠卿诰云:「苟可蠹国以害民,率皆攘臂而称首。」夫先帝立法,乃欲与天下同利,岂有先帝之神圣英睿,冠绝百王如此,而乃从蠹国害民之谋乎?轼所行制诰皆在舍人院,陛下试取而观之,盖有声述不尽者。臣请以常人论之:对人之子骂人之父,犹且义不胜诛,况轼职代王言,而实诋先帝,按之以法,当如何哉?至如结记常州宜兴知县李去盈强买姓曹人抵当田产,至其人上下论诉,进状者凡八年,方与断还。臣义激于中,不能自止。望赐英断,上以释先帝之谤议,次以正今日之典刑。』又言曰:『治天下必先于正朝廷,必先于破朋党。自非明足以察微,公足以兼听,睿足以独断者,未有不为奸邪所蔽也。臣近言礼部尚书苏轼,已历疏其所为矣。窃见门下侍郎苏辙怀邪徇私,援引党与,怙势曲法,务与其兄相为肘腋,以紊乱朝政。轼则外许人差遣而公荐之,辙则内为之应而引用之。按:轼与吕陶交结至厚,昨者荐陶自代,遂除为起居舍人。近日中书舍人陈轩缘馆伴高丽人使请赐书籍事,轼恶轩之不附己,遂奏于朝,力加排诋,意欲使轩补外,乃迁陶为中书舍人。轼知颍州日,赵令畴为签判,轼与之往还甚密。轼乃公荐于朝,称其才美。访闻苏轼见议除令畴差遣。国子司业赵挺之为御史日,屡言轼不公事迹。轼居礼部统辖国子监日,务捃摭太学中事,欲沮抑挺之。访闻苏辙见议除挺之为转运副使,以同列商议,不敢进呈;太府寺丞文勋以篆字游于轼之门,初不以公正吏才称也,轼既援引,辙遂除为福建路转运判官;冯如晦为夔州路转运使日,按发公事不当,见系御史台推治,未结绝间,辙以川人,遂除馆职,差知梓州。近断敕方下,如晦虽以法夺官,而差遣与职竟不动也。赵高帅鄜延日,欲弃熙河而不敢献议,乃以书抵大臣。是时辙为中丞,得其书,即与论列,赖谏官刘唐老疏其交通诬罔之迹,谋遂不行。前日臣尝言执政不务协和,凡欲行一事、除一差遣,商量累日,多不能合,甚者几于忿争,极伤国体,盖辙欲进其党与,故众论不肯相从尔。轼尝自言:「陛下称其兄弟孤立。」以为必不疑也,是以敢交结党与而无所忌惮。又其党言:「陛下许轼大用。」以为必见信也,是以士大夫莫不争趋其门,以图进取,上下唱和,合为一党,牢不可破。且人臣事君,惟有忠信尔,一涉于欺罔,则终身不可以诚信委之。按:辙荐王巩,累数百言,陛下真以为可用也。既而淮南提点刑狱钟浚根究王巩在任日秽恶狼籍,实迹具存,遂谪为监当,而辙亦恬然自若,略不引咎。程之邵,辙之表弟也,昨任夔州路转运判官,按知云安军孙拱。拱与之互论,见系推治,未见曲直,乃除之邵为都大提举茶事。至如轼之罪恶,因行制诰,公肆刺讥,以法论之[22],指斥乘舆,罪在不赦,而况指斥宗庙乎?陛下试观轼、辙所为,稍失控御,则何所不至?』
  于是大防、辙等奏曰:『庆基言轼所撰李之纯等六人诰辞文涉讥毁先帝,其间陆师闵告一道系范百禄词,非轼所撰。臣窃观先帝意,本欲富国强兵,以鞭挞四裔,而一时群臣将顺大过,故事或失当。及太皇太后与皇帝临御,因民所欲,随事救改,盖事理然耳。昔汉武帝好用兵,重敛伤民,昭帝在位,博采众议,多行寝罢;明帝尚察,屡兴惨狱,章帝改之以宽厚,故当时天下悦服,未有以为谤毁先帝者也。至如本朝真宗皇帝即位,弛逋欠以厚民财;仁宗即位,罢修宫观,以息民力,凡此皆因时施宜,以补助先朝阙政,亦未闻当时士大夫以毁谤先朝为词。非惟中伤士人,兼欲摇动朝廷,意极不善。若不禁止,久远不便。』苏辙奏曰:『臣昨日取兄轼所撰吕惠卿观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兄轼亦岂是讥毁先帝者耶?臣闻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耳。元祐初改正,追述先帝美意而已。』太皇太后曰:『先帝追悔往事,至于泪下。当时大臣数人,其间极有不善,不肯谏上。』吕大防曰:『闻永乐败后,先帝尝曰:两府大臣,略无一人能相劝谏!然则一时过举,非出先帝本意明矣。』太皇太后曰:『此事皇帝宜深知[23]。』大防曰:『皇帝圣明,必能照察此事。』于是得旨:敦逸、庆基并与知军差遣。
  丙申,左朝请郎、新京河北路转运判官董敦逸知临江军,左朝请郎、新福建路转运判官黄庆基知南康军。敦逸、庆基既有旨与知军差遣,而御史中丞李之纯、侍御史杨畏、监察御史来之邵亦言:『二人诬陷忠良,朝廷容贷,止令出使,臣恐后人观望,得任私意,敢肆狂诬。』故遽责之。黄庆基、董敦逸既责,苏轼以札子自辨曰:『臣自少年从仕以来,以刚褊疾恶,尽言孤立,为累朝人主所知,然亦以此见疾于群小,其来久矣。自熙宁、元丰间为李定、舒亶辈所谗,及元祐以来,光庭、挺之、贾易之流,皆以诽谤之罪诬臣,其间于义,不可不辨。臣先任中书舍人日,适值朝廷窜逐数人,所行告词,皆是元降词头所述罪状,非臣私意所敢增损。内吕惠卿自前执政授散官安置,诛罚至重,当时蒙朝旨,节录台谏所言惠卿罪恶降下。既是词头所有,则臣安敢减落?然臣子之意,以为事涉先朝,不无所忌,故特于告词内分别解说,令天下晓然知是惠卿之奸,为先朝盛德之累。至于窜逐之意,则已见于先朝,其略曰:「先皇帝求贤若不及,从善如转圜。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发其宿奸,谪之辅郡,尚疑改过,稍畀重权。复陈罔上之言,继有砀山之贬,反覆教戒,恶心不悛,躁轻矫诬,德音犹在。」臣愚意以为古今如鲧为尧之大臣,而不害尧之仁;宰予为孔子高弟,而不害孔子之圣,又况再加贬黜,深恶其人,皆先朝本意。则臣区区之忠,盖自谓无负矣。今庆基乃反指以为诽谤指斥,不亦矫诬之甚乎?其余所言李之纯、苏颂、刘谊、唐义问等诰词,皆是庆基文致附会,以成臣罪。只如其间有「劳来安集」四字,便云是厉王之乱,若一一似此罗织人言,则天下之人,便不敢开口动笔矣!孔子作《孝经》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幽王之诗也,不知孔子诽谤指斥何人乎?此风始于朱光庭,盛于赵挺之,而极于贾易,今庆基复宗师之。臣恐阴中之害渐不可长,非独为臣而言也云云。』太皇太后令辙谕曰:『缘近来众人正相捃摭,且须省事。』轼乃具札子称谢曰:『天慈深厚,如训子孙;委曲保全,如爱支体。感恩之涕,不觉自零。伏念臣才短数奇,性疏少虑,半生犯患,垂老困谗。非二圣之深知,虽百死而何赎?伏见东汉孔融才疏意广,负气不屈,是以遭路粹之冤;西晋嵇康才多识寡,好善不忘,是以遇锺会之祸。当时为之扼腕,千古为之流涕。臣本无二子之长,而兼有古人之短,若非陛下至公而行之以恕,至仁而照之以明,察消长之往来,辨利害于疑似,则臣已下从二子游久矣,岂复有今日哉?谨当奉以周旋,不敢失坠,便须刻骨,岂独书绅?庶全蝼蚁之躬,以报邱山之德。』
六月甲寅,礼部尚书苏轼乞知越州,诏不允。壬申,礼部尚书、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左朝奉郎苏轼知定州。
按:轼奏议,八月十九日,犹以端明殿侍读、礼书论汉、唐正史,则六月二十六日不应已除定州。又《实录》于九月十三日再书除定州,恐六月二十六日所书或误,不然六月二十六日初除寻不行,故九月十三日再除,而《实录》不能详记所以也。当考。六月八日,轼已乞越州,诏不允。《政目》于二十日书苏轼知定州。
  九月戊子,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苏轼知定州。
  绍圣元年三月,大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依前官知汝州(见《绍述》)。
  四月癸卯,监察御史郭知章言:『吴安诗行苏辙诰,重轻止徇于私情,褒贬不归于公议。』诏安诗罢起居郎。壬子,侍御史虞策言:『吕惠卿等指陈苏轼所作诰词语涉讥讪,望劾实施行。』殿中侍御史来之邵言:『轼在先朝,援古况今,多引衰世之事,以快忿怨之私。行吕惠卿制词则曰:「始建青苗,次行助役、均输之政,自同商贾;手实之祸,下及鸡豚。苟可蠹国而害民,率皆攘臂而称首。」行吕大防制词则曰:「民亦劳止,愿闻休息之期。」撰司马光神道碑则曰:「其退于洛,如屈原之在陂泽。」凡此之类,播在人口者非一。当原其所犯,明正典刑。』制曰云云。落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依前左朝奉郎、知英州。制词,中书舍人蔡卞所草也。范纯仁言:『臣方在病假,仍乞罢免,朝廷之事,不合与闻。然有未尽之诚,上觊少裨圣听。窃见全台言苏轼行吕惠卿诰词言涉讪谤,伏缘熙宁法度出于建议之臣,又州县奉行之际,多有过当,不副神宗爱民求治之意。及至垂帘之后,惠卿方用监官之方特行重窜,苏轼因撰辞之际,遂至过诋惠卿。今台章揽归先朝,事体不便。况今来言者,多是垂帘时擢归言路之臣,当时畏避,不即纳忠;今日观望,始有弹奏。若便施行其说,亦恐玷垂帘之圣明,妨陛下纯孝之德。三省进呈之际,伏望圣断,特加容贷,不惟可全国体,亦可稍镇浇风。』甲寅,侍御史虞策言:『苏轼既坐讥斥之罪,犹得知州,罪罚未当。』诏轼降充左承议郎。
  闰四月乙酉,监察御史刘拯言:『工部侍郎李之纯前为御史中丞,阿附苏轼,为其用。』御史黄庆基言:『轼诬诋先帝。』董敦逸言:『辙以国名器私与所厚,之纯遂以庆基等诬罔忠良,乞行窜逐,庆基等再被降谪。之纯朋邪苟容,望赐黜责。』诏之纯宝文阁直学士降授宝文阁待制,差知单州。拯又言:『前端明殿学士、知定州苏轼落职、知英州。按:轼敢以私忿形于制诰中,厚诬丑诋,轼于先帝不臣甚矣!王得君诬诋之甚,上书言之,旋被谴斥以死。秦观浮薄小人,影附于轼。请正轼之罪,褫观职任,以示天下后世。』诏苏轼合叙复日未得与叙复,秦观落馆阁校勘、添差监处州茶盐酒税。
六月甲戌,太中大夫、知汝州苏辙特授左朝议大夫、知袁州,左承议郎、新差知英州苏轼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余见《党籍》)。

校勘记
[1]丁卯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四一九补。
[2]微诚 原本『微』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一九补。
[3]谓能 原本『能』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补。
[4]癸丑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四二二补。
[5]己亥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四二二补。
[6]丙子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四三○补。
[7]经筵 原本『筵』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三六补。
[8]所绐 原本二字均为墨丁,据《长编》卷四三六补。
[9]虽悔 原本脱『虽』字,据《长编》卷四三六补。
[10]增厚 原本『厚』字作作据《长编》卷四三六补。
[11]丙寅 原本『丙』上衍一『内』字,据《长编》卷四八一删。
[12]引年 原本『引』下衍一『老』字,据《长编》卷四八二删。
[13]制书 原本脱『书』字,据《长编》卷四八二补。
[14]自外 原本『外』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二补。
[15]遣使 原本『使』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二补。
[16]善贷 原本『贷』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二补。
[17]愚臣 原本作『□愚』,据《长编》卷四八二改补。
[18]责罚 原本『责』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二补。
[19]努扎 原本二字作一墨丁,据《长编》卷四八二补。
[20]恣为 原本『恣』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四补。
[21]刘谊 原本作『刘喧』,据《长编》卷四八四改。
[22]以法 原本『以』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四补。
[23]宜深知 原本『宜』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四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六
哲宗皇帝

常安民罢察院
  绍圣二年三月丁酉,试中书舍人林希权礼部尚书。监察御史常安民言:『希在史局八月,岂有端坐不下笔之理?况《实录》成书,希同迁一官矣。比众人皆得罪,希既置而不问,又复峻迁偏秋,如此何以服人?希盖章惇之党,为惇谋客。惇之肆横强狠,皆希教之。若不去希,朝廷必不安静。天下陛下之天下,予夺黜陟,陛下之操柄,奈何是非混淆,黑白不分,尽以付权臣乎?』章屡上,不报。由是惇与其党日毁安民于上前,谓安民力主元祐,意欲为范祖禹等营解,然未有以显中也。
  九月壬戌,诏:『监察御史常安民立心凶险,处性颇邪,荐致人言,奸状甚著。置之
要路,诚非所宜。可罢监察御史,送礼部与监当差遣。』
旧录云:安民奸人之党,张商英荐之于朝,得为言事官。数以奸言进对。初谈正论,浸怀异心。上睿知,屡察其奸,遂逐之。新录、《辨诬》曰:张商英荐安民于朝,检寻《哲宗实录》,并无证据。如「奸言异心」等语,皆是诬谤。今依《常氏家传》及奏议别行修定,删去上件五十九字。
  又诏:『常安民已降指挥罢监察御史,来日可更不引上殿。』 御笔九月三十日下。编御集者又著云:安民已被黜,命下而称上殿,欲自诉,哲宗降旨罢之。
  安民又上言:『今大臣为绍述之说者,其实皆假借此名以报复私怨,一时朋附之流从而和之,遂至已甚。张商英元祐时上吕公著诗求进,其言谀佞无耻,士大夫皆传笑之。及近为谏官,则上疏乞毁司马光、吕公著神道碑。周秩在元祐间为太常博士,亲定司马光谥号为文正。及近为言官,则上疏论司马光、吕公著,乞斫棺鞭尸。陛下察此辈之言,果出于公论乎?朝廷凡事不用元祐例,至王珪家荫孙五人,皆珪身后所生,乃引元珪例许奏荐。近日讲复官制,职事官不带职,寄禄官不带左右,至于权尚书、侍郎,独以林希、李琮之故不复改易。如此等事,谓之公心,可乎?故凡劝陛下绍述先帝者,皆欲死先帝以行奸谋,谓他事难以感惑陛下,若闻先帝,则易为感动,故欲快私雠、陷良善者,须假此以移陛下之意,不可不察。宣仁圣烈皇后其得人心,前日陛下驾幸秦、楚国夫人第,浇奠及辍朝,并命襄葬诸费从官给,人人无不欢呼。高遵惠为侍郎,士论皆以为当。闻吴居厚向得罪,出于宣仁之意,近闻复待制,舍人再缴而大臣尚欲再下。愿陛下主张此事,以顺人心。今权臣恣横,朋党满朝,言官未尝一言及之,惟知论元佑旧事,力攻已去臣僚。臣荷陛下奖拔,不敢负恩,摧枯拉朽之事,臣实耻为之。举朝廷臣诬陷非一,臣赋性愚直,恐终不能胜朋党之论,愿乞外任以避之。』上开慰而已。
林希权礼书二年三月二日;李琮权户侍元年九月二十一日;高遵惠权兵侍、户侍二年三月;吴居厚复待制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幸高、陈王私第六月二十九日;职事官不带职三月二十四日;诏寄禄官不带左右字,四月三日诏。
  及祀明堂,刘美人侍上于斋宫,又至相国寺,用教坊作乐。安民面奏:『众所观瞻,亏损圣德。』语直忤旨,章惇从而谗之。曾布初与惇不合,见安民数论惇事,意谓附己,每于上前称之,谓:『近来言事官敢言不阿附,无如常安民者[1]。』及安民论布在密院与惇互用[2],亲故始怨怒,欲逐安民,乃乘间袖安民旧与吕公著书以进,谓安民在元祐中上吕大防书,乞消灭先朝奸党,欲使援引其类,百世承续。安民因对。上问:『闻卿尝上宰相书,比朕为汉质帝?』安民曰:『臣在元祐初,尝劝吕公著博求贤才,至引陈蕃、窦武、李膺事以动之,岂有他意?古今议论皆然,何独臣也?臣以蠢直,触犯权臣之怒久矣,恶臣之深,求臣之瑕,既巧而悉,终不可得,遂指摘臣言,推其世以文致臣罪,臣虽辨之何益?』先是,安民与国子司业安惇、监察御史董敦逸同在国子监考试所拆号,对敦逸称:『二苏天下文章之士,负天下重望,公不当弹击。』至是,敦逸奏讦安民前语,上言乃轼、辙之党,平日议论,多主元祐,安民遂责。诏语皆惇批也。上初命与安民知军,惇乃进拟送吏部降监当。明年,敦逸论瑶华事,上怒,欲贬之,谓执政曰:『常安民例与知军,惇救之。』乃知上初不知安民降监当也。
刘美人事,安焘行状所载差详。载焘出时,新录云:诏:『监察御史常安民立心凶险,处性颇邪,荐政人言,奸状甚著。置之要路,诚非所宜。可罢监察御史,送吏部与降监当差遣。』先是,安民数论事,无所阿比。论章惇:『以大臣为绍述之说,实假其名,以报复私怨,一时朋附之流从而和之,遂至已甚,故凡劝陛下绍述者,皆欲讫先帝以行奸谋,谓他事难惑圣虑,若闻先帝,则易为感动,故欲快私雠、陷良善者,须假此以移陛下心意。』至引王凤乱汉、林甫乱唐以比惇擅作威福。论蔡京:『巧足以移夺人主之视听,力足以颠倒天下之是非,朝廷之臣,大半为京死党。他日援引群奸,布满中外,虽欲去之无及。』论张商英:『在元祐之时,上吕公著诗求进,其言谀佞无耻,士大夫传笑。近为谏官,则上疏乞毁司马光、吕公著神道碑。』周秩:『在元祐间为太常博士,亲定司马光谥曰「文正」,近为言臣,则上疏论光、公著,乞斫棺鞭尸。陛下察此辈之言,果出于公论乎?』又论林希、李琮不当违新制权尚书、侍郎;吴居厚宣仁所斥,不宜复制。惇等积怒,合力排陷,谴毁日闻。它日,上问曰:『闻卿尝上吕公著书,比朕为汉质帝、灵帝?』安民对曰:『臣在元祐间献书公著,劝其博求贤才,尝引陈蕃、窦武、李膺事,不谓恶臣深者指摘臣言,推其事以文致[3],臣虽辨之何益?』于是监察御史董敦逸奏讦安民前尝称二苏文章负天下重望,不当弹击,乃轼、辙之党,平昔议论主元祐者。诏罢安民御史,与知军。而惇批诏语,乃拟送吏部与监当。《安民家传》所称论曾布与章惇互用亲故,当考。

钱勰罢内翰
绍圣二年十月甲子,尚书右丞郑雍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先是,御史中丞黄履、御史周秩以雍尝为二王宫僚,交章论劾。内出其章付三省,雍亦再疏,称疾乞解机务。诏不许。会上怒秩言事迎合,黜知广德军,雍复起视事。逾年,乃去位。章惇之贬斥元祐旧臣,皆以白帖子行遣。安焘、李清臣与惇争论不已,上亦疑惇。惇甚恐。雍私谓惇曰:『用白帖子有王安石故事。』惇大喜,取其案牍白上,惇遂安。议者谓雍欲以此结惇也。然雍竞罢黜。
邵伯温《辨诬》曰:初,元祐中,吕相引李清臣,欲其为助。至绍圣初,清臣首变元祐之政,吕相出,范相亦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章惇被召未至,相位尚虚,清臣益有觊覦之心,亟改元祐法度,除诸路常平使者。已而章惇至,拜左仆射,安焘除门下侍郎。安公刚正,每与章惇争辩。清臣既不得作相,亦与惇为敌。惇初贬谪元祐臣僚,尽以白帖子行事。安公、清臣与惇争论不已,哲宗疑惇,惇亦恐。时郑左丞雍以尝为二王宫僚,屡致人言,迹甚危,欲结惇为自安计,私谓惇曰:『熙宁初,王荆公作相,尝用白帖子行事。』惇大喜,取其案牍,怀以白上,惇遂安。然郑竞罢政,寻被谪。
  己巳,直龙图阁、陕西转运使穆衍知泰州。安焘初欲用钱勰,曾布曰:『勰罪状不在顾临下。』章惇曰:『当在临上。』上曰:『何可作帅?』皆曰:『不如用衍。』从之。御史中丞黄履言:『窃睹钱勰批答不允郑雍所请诏草,有「群邪共攻」等语。臣未识斯言出于圣谕?为之出于钱勰之私意?若出自圣谕,自即请罪而去;若出勰之私意,臣亦不可不辨。伏缘雍之进在元祐中,当是时也,凡有进拟差除,皆出于执政大臣,则雍之进也,决知非陛下本意。及陛下收揽政柄,察知吕大防等罪,遂加贬斥,惟雍不止幸免,又得独预拟。臣诚恐天下有以窥圣政之万一,遂具弹奏。使雍当日能以一言自明,乞不干预,臣亦不论为廉隅及碍圣政,所以虽至奏陈。既蒙陛下委曲开谕,不复论及。今勰乃以群邪为词,未知勰之所趋何以为正?何以为邪?而公然形于诏答,无所忌惮。伏望陛下特赐辨明,使臣稍有邪心,甘趋鼎镬;如其不然,即乞追改答诏,及正勰欺诬之罪。』侍御史翟思言:『昨日尝疏钱勰批答郑雍诏书,有「群邪共攻」之语,又闻却作「群邪交攻」,意有未尽,倾至再陈。恭惟陛下以成王之孝,继志述事;以大舜之智,任贤去邪,朝廷清明,天下欣庆。今勰乃以臣等忝任风宪,指为群邪,则未知勰之处心积虑,仰视陛下何如主也?伏望圣慈详酌,尽理施行。』左正言刘拯言:『伏见去岁御史合班弹奏尚书右丞郑雍不当任以政府,臣于是时,盖尝继呈论理奏。今雍抗章请去,翰林学士钱勰代言批答,乃有「群邪共攻」之语。谓之「群邪」,则臣亦处一焉。且御史以击邪为任,而乃以邪人处之,岂是朝廷正名核实之意?顾臣义分,难以安职,伏望圣慈罢臣言责,授以冗散,庶使公言,中外取信。』又言:『伏睹士论籍藉,为翰林学士钱勰撰赐尚书左丞郑雍诏,有「弗容群枉,规欲动摇;朕察其厚诬,力加明辨」之语,盖指去年臣等尝殚奏雍反覆不忠也[4]。按:勰处代言之职,其遣辞命语虽出于勰,传之天下,载之后世,陛下言也。若臣等弹奏雍果出厚诬,则朝廷耳目之任,岂容群枉窃据?乞赐谴斥,以示天下。若臣等弹奏苟非诬罔,则勰之代言不实,意在朋比,妄假陛下之语以肩惑朝廷,亦乞施行。检会钱勰撰赐郑雍第二诏:「卿括静恪己,雅重镇浮,顷正台纲,遂跻政路,弗容群枉,规欲动摇,朕察其厚诬,力加明辩,君臣之际,固可无嫌,进退之间,所宜致慎。夫何异趋,乃尔乞身。勇于自谋,岂不有裕?志于论报,其或未安,无重为烦,所宜亟起。」』诏钱勰落职,守本官知池州,仍放辞谢。元祐初,章惇罢知枢密院事[5]、知汝州。勰草制词有云:『怏怏非少主之臣,悻悻无大臣之节。』及惇入相,勰知开封,殊惊。已而擢翰林学士,乃安。曾布数毁勰于上前,上未听之,于是蔡卞与黄履同在经筵,为履诵『弗容群枉,规欲动摇』等语。履问:『如何?』卞曰:『似近时答诏,不知谁为之?』亟令学士院检呈,乃知勰所作。履等遂相继论列。雍既罢政,勰亦坐贬绌,而卞即为右丞。勰得罪,初非惇意也。

常立以诬诋贬责
  绍圣三年六月己卯,三省言:『检会常立元祐中供纳实录院文字,其间门人赵冲叙常秩事迹内有不逊词语。』诏常立罢诸王府侍讲,勾当明道宫。奉议郎赵冲别取旨。辛巳。中书舍人叶祖洽言:『常立罢诸王府侍讲,差遣勾当亳州明道宫。按:宫观之任,惟侍御史职司已年老之人,朝廷方授之。以立奸人,何得授此?窃恐朝廷以不逊辞语是秩门人赵冲所叙,遂欲薄责。望以立之恶明付有司,正其罪名,特加窜殛。』诏常立罢诸王府侍讲,追还所借转通直郎,依旧郓州观察支使,与监当差遣。奉议郎赵冲特降一官,与小处监当[6]。癸未,叶祖洽又言:『近诏常立仍旧郓州观察支使、与监当差遣,赵冲特降一官,与远小处监当。按:冲系秩门人,只是与立编写,就使知情,犹为从坐,今则追官与远小处监当。立是秩子,主名编录。供送之人,今责降乃轻于冲,公议未允。望以冲情罪参较轻重,特发神断,使刑罚允当。』诏常立添差监永州在城酒税,赵冲添差监道州茶盐酒税。初,蔡卞请以立为崇政殿说书,既赐对,又请除谏官。上犹未许,曾布乘间白上曰:『常立附丽章惇等,先帝自处士擢常秩为侍讲、谏官,其死,则又手诏褒美,赠官赙恤,无不至者。人言立元祐中曾上文字,云其父不悦先朝故事而去,外议殊不平之。惇以周穜为不负先朝,若立者,可谓有负矣,及喜之,则掩而不问。然臣未知子细,容更体访,实具奏呈。』上曰:『且与问取来。』是日,甲戌也。翼日,布以立事质于史院,乃具得之,有云:『自荆公去位,天下官吏阴变新法,民受茶毒。』又云:『上下循默,败端内萌,莫觉莫悟,公独见几,知其必败。』乃门人赵冲撰集秩行事言也。并墓铭缮写为两册,元祐中纳史院,史官莫不见之。翼日,具以立等此语闻达。上甚骇其不逊,曰:『何谓必败?』布曰:『臣所记不详,然此两册现在史馆,可令签贴进呈。』上赫然曰:『待令取。』布曰:『此事外人多知,吏官无不见之者。闻两舍人云:「若有差除,必缴驳。」然臣已知之,不敢不奏。』上曰:『岂可不言?』又翼日,布方对,上曰:『立文字已令取,果有此语。』布曰:『何敢妄?若立诚有此语,不唯不可置之言路,诸王皆先帝子,岂可置之左右?兼狂悖不逊,自当行法,不可但已。』及三省对,上遽语蔡卞日[7]:『常立诋神考,而卿荐之,何也?』又顾章惇曰:『卿不见其语乎?尊戴安石如此,则以神考为何如主也?』惇谢不知,因请其语。上怒曰:『语在常秩行状!其语云:「自安石罢相以来,民在涂炭。」又云:「自秩与安石去位,而识者知政事必败。」其谄厚安石而诋薄神考如此,卞何为荐之[8]?』惇、卞皆错愕谢罪。上即命中使就史院取秩行状,亲指『涂炭必败』四字以示惇、卞等,由是惇始悟为卞所卖。后一日,三省进呈,上赫然令与立宫观,冲别取旨。叶祖洽缴录黄,以谓立父子世受国恩,而狂悖如此,贬太轻。李清臣具报布。是日布对,上谕布曰:『立已行法。』布曰:『已侥幸,昨以王府故夺借官[9],今遂不夺恩命,优矣。』上曰:『赖卿言及,不尔,几误擢。然人物亦极平常。』布曰:『问青苗、免布易、差夫等数否?』上曰:『俱不曾问。』布曰:『立诋訾先朝如此,又谄附执政,及与人言青苗、免役事,须立乃能推行。其佞媚反覆如此,尤可罪。如此等人,乃欲使为谏官,岂不误事?』上曰:『反覆尤不堪,其言茶毒,乃桀纣事。』布曰:『《书》称毒痛四海。』上又曰:『知其必败是何语?何败之有?』布曰:『谄王安石而毁先帝,情更可诛。陈瓘所以忤卞,只云卞但以安石为准绳,安石所是者必欲进,而不喜者必欲黜。立安石为准的,以罗织士类,此最为害政。况安石之所是非,与先帝不同者非一,岂有但以安石为据?卞以此深怒瓘,而士类莫不以瓘之言为是。臣亦尝亲闻先帝不与安石之语。今立乃以谓「安石既去,民受荼毒」,然则先帝有为于天下,皆出安石?则先帝皆所不晓也。悖慢不逊,无甚于此!』上亦切齿。及三省进呈祖洽文事,遂夺立借官,依前职官监当。赵冲见任奉议郎,夺一官、远小处监当。祖洽再缴,以谓立不当轻于冲。遂曰[10]:『置立于永州,冲于道州监当。』布称善。上又曰:『「必败」之语殊可骇。』布曰:『不逊未有如此者!《传》云:「人臣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鸇之逐鸟雀。」立之言不逊如此,乃欲擢之言路,此臣所以不能自己也。』上曰:『共任国事,何可不言?』布曰:『臣事陛下,每不敢不自竭。陛下天纵睿明,于是非曲直,无不了然洞照,以此苟有所闻,不敢不尽底里。』上曰:『固当如此。』布又言:『陛下亲揽万几,政事不一。若庙堂得人,其次言路不苟且循默,则每事不至如此上劳圣虑。』上深然之。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窃闻常立以父秩行状申国史院,希合权臣,言父秩与王安石之美,抵诬先帝。比者陛下照见底里,已行弃逐,颇怪舆议。谨按:立自选人入馆未几,又借通直郎、王府侍讲,近又令上殿。立之无状如彼,大臣亲昵引荐如此。立之上殿,未审何人引荐,敢尔欺罔!臣传闻大臣每于陛下之前,必云去诋诬之人,而立之诋诬,致有「荼毒生灵」、「公知其必败」之语,乃略而不问,犹且援进,恐其不速,岂非负先帝、欺陛下乎?为臣之罪,莫大乎是。自昔大臣若微过,必引咎避位。今立过恶如此,引荐大臣略无自咎之辞,曾不愧惧?廉耻之风不行于庙堂之上,而欲风天下,清士类,其可得乎?兼大臣在史院者若见其文,自当进呈,召对之际,同为期蔽,亦宜有罪。伏望特行黜责,以警官邪。』
此据次升奏议增入,不得其时。曾布独不称次升尝论立,当考。曾布《日录》并陈瓘《尊尧集》及《尊尧余言》并序窜诗载此事颇详。陈瓘《尊尧余言》曰:『神考信安石所荐处士常秩为贤,召而试之。及既厌安石,秩亦随罢。初,神考常谕安石曰:「常秩不知去就。」安石对曰:「陛下于诞谩蠹政害国之人尚能体貌尊听,如秩者反见薄。」其后安石为秩作墓表曰:「石可磨也,亦可毁也。」谓石可毁不可得也。常立广墓表之言以扬其父,行状进于史院,而行状之言云云。』又曰:『盖因常立一事,而密成卞等二计之巧。卞等二计,其二曰罪诉理以雠窜立之挠。臣闻常立上殿之时,叶涛奏之,于是又作诉理之事雠布与涛,而罹诉理之祸者七八百人,讫于曾布之家流离破败,而卞等报复之意犹未快也。然则哲宗窜立,卞等岂以为是乎?』按:常立先以郑州观察支使除正字,二年二月二十八日也。不知用何时转通直郎,为王府说书。三年四月四日,乃以通直郎、王府说书改王府侍讲。称卞引立以选人为假通直郎、崇政殿说书,又力荐之,请赐对。对之明日后,躐除侍从官。今《实录》殊不载立为崇政说书。不容不载,必是卞力请而哲宗未许也。又称拟立寿州监酒。寿州监,即是叶祖洽所驳监当无『远小』字,责轻于赵冲,或先拟寿州,后改永州耳。又称冲特勒停。冲但特降一官耳,亦无勒停事,不知瓘何以云耳。或是《实录》不详,当考。

王珪以诬谤追贬
  绍圣四年四月丁未,三省言:『元丰八年二月二十九日,御史中丞黄履言:「访闻两府大臣尝议奏请皇子就傅建诸事[11],王珪辄语李清臣云:他自家事,外庭不当管他。蔡确、章惇闻之,对众穷其所立,珪不得已,方云:「上自有子。」确、惇乃宣言于众,其议遂定。臣又闻王珪阴交高遵裕,尝招其子士充传达语言。臣伏思陛下推大公至诚之心,以槐位处珪,以鼎餗养珪:凡十有六年。今圣躬偶感微疹,而珪已怀二心,此而可容,何以惩劝天下?」黄贴子:「近有高士英者,辄至臣家,称上服药中,若皇太后或皇后权同听览,则传命者审已正色答之,以为岂可私议?臣忝位中执法,士英尚率尔如此发言,今珪无故辄自招士充,又对清臣有如此言,窃虑必有奸谋。』至三月初,履又言:『大臣体国休戚,一切事有权宜,自合奏禀,岂得私有所召?及称「不当管他」,此而可容,何以惩劝?臣于左仆射王珪议储之际,既闻其然,不敢不论。今已累日,未见施行。臣伏思之,使臣之言果合于义,则珪不可无责;使臣之言无补于政,则臣不可以无罪。今皇太后权同处分,建立储位,以安天下,臣虽万死,犹生之年。状望朝廷早赐指挥。』又绍圣二年十一月内,右正言刘拯奏:『先帝遘疾,宰臣王珪持二心为奸,臣僚上其弹奏蔡确等定策受顾命辅翼陛下,已而权臣擅政,确等相继被逐,又虑他日复用为己祸也,于是因事诬构,挤之废死之地,而复移定策之功于珪。珪之薨也,赐宅赠官,锡与勅葬特厚,而确死投窜之地,虽蒙昭雪,赠复官辞,而恩例比珪甚薄。且父子继世,虽有定体;神器轻重,亦系一时。功罪不明,孰大于此?今为忠者被祸,为奸者受赏,何以教天下后世?伏望圣慈究珪之罪,录确之功,优加恩典。又今年二月,宫苑副使、两京第七副将高士京进状,称先臣遵裕当先帝服药危疑之际,有故宰相王珪召臣亲弟、承议郎士充密议,取决于先臣,欲知皇太后意所欲立,盖为是时,先臣为高氏之长?又知宣仁圣烈居常听用,故来相问。寻时先臣泣下,大怒曰:奸臣敢如此!况国家自有正统,何决于我?遂叱骂故弟士充:如敢更往,即杖汝死!寻将此意指说与先辟机宜官王棫,自可照证。切念先臣昨因攻取灵州,师老粮匮,大河不冻,故不能上奉圣训,责置散官,遂溘先朝露。其后虽蒙朝廷稍加牵复,然未尝别加赠典。今来有此忠义,又不获伸诉于陛下。欲乞朝廷详酌,优赐褒赠。』又给事中叶祖洽言:『当先帝违豫,至于大渐,储位未正,中外惶惶,延颈以望。珪为上相,众目所睹,所宜率先建议[12],首定大计,以慰宗庙。珪乃持疑顾望,含糊不决,至于同列以大义迫之,不得已而后应。不知珪意安在?使同列不切责之,则珪将遂无言,岂不误事?天下至今罪之,虽先帝泽及人深,天下属意陛下之久,然名实未定,忠臣义士,安得无忧?臣于是适在朝廷,亲闻士大夫之论,藉藉罪珪如此。已而珪死,天下莫不怪之。然是时朝廷所以赙赠周恤,恩礼过厚,仍赐甲第一区,莫非异数。臣闻特恩赐第,所以待殊勋异德。珪为臣不忠,何以得此?伏乞特下有司正珪之罪,以戒天下不忠不孝之臣,使知治世典刑,无前后之私也。』诏:『王珪遗表恩例并行追夺,其子孙与远处监当差遣,仍永不注近京路分。所赐宅拘收入官;故承议郎高士英特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制曰:『臣无二志,戒在怀奸;国有常刑,议难逃罪。其申后罚,以正往愆。故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赠太师王珪,窃文华之上科,躬柔险之诐行,驯致显位,遂居冢司。先帝优容臣邻,务尽礼意,掩覆瑕慝,多历岁时。邱山之恩,毫发未报。属在弥留之际,是谓忧疑之时,欲豫安于人心,当早正于国体。矧复昭考与子之意素已著明,太母爱孙之慈初无间隙。而乃妄怀窥度,专务婢娿,指朝廷为他家,用社稷为私计。同列诮诘,又无定言,阴持两端,不顾大义。仅免生前之显戮,更叨身后之余荣。公议弗容,旧疏具在,反覆参验,心迹较然。使其免恶于一时,难以示惩于万世。贬从散秩,追正误恩,庶令官邪,咸知警宪。可恃追贬万安军司户参军。』
枢密院奏事,上宣谕曰[13]:『叶祖洽累有文字论王珪事[14],云先帝不豫,珪为首相,数召高遵裕之子士充,与语讫,同列问以大计,答云:「教某道甚?」方云「上自有长子」,又言:「彼时黄履为中丞。」三月末,已有文字论珪事,朕以宣仁圣烈于社稷大计圣意数定,自是内外群小妄有窥度,朕尝谕章惇等:「如先后,乃妇人之尧舜也。」已令作告命,明述此意,仍先令进呈,然后行下。曾布等言:「陛下椎述先后德意如此明白,当书之筒册,以示后世。」』此旧录所书,系之四月十八日。新录因之。按:曾布《日录》:上宣谕时,王珪已贬万安军司户。珪贬万安军司户乃二十四日,不应六日前已有成命,六日后方行,可疑。旧录系之十八日,误也。今来新录但因旧录无所移,附珪贬后,兼用布所录。及邵伯温《辨诬》,则加删修,庶后世详见本末。新录但因旧录无所改正,于理殊未安耳。上之嗣位,邢恕与蔡确阴有异意。确死贬所,恕亦斥不用,心恨之,日夜图报,复黄履旧与恕相得,恕诬谤宣仁圣烈皇后,履与其谋。元丰八年二月三日章疏,乃追为之,非当日所奏。高土京者,遵裕假子。士京为将官,尝与恕同官。士京庸暗,恕一日置酒,从容问士京曰:『公知元祐间独不与先公推恩否?」士京曰:「不知。」又问:「有兄弟无?」士京曰:「有兄土充,已死。」恕曰:「此乃傅王珪语言之人也。当是时,王珪为相,欲立徐王,遣公兄士充传道语言于禁中,知否?」士京曰:「不知。」因诱士京以官爵,曰:「公不可言不知,当为公作此事,第勿语人。」因公所亲信王棫崇饰诬辞,为士京作奏上之,珪由是得罪。遵裕最爱少于士育,病且死,士育未尝离左右。士育每为人言:『初不见士充来告。』遵裕以珪所问事也。其后士京恨所得官爵不称意,屡欲自陈虚妄,高氏诸族皆恶之,绝不与通。靖康初,诸王府赞读江端友上书辨宣仁诬谤,其略曰:『初,元丰高遵裕大败于灵武,责散官安置。未几,神宗崩,哲宗嗣位。宰相蔡确以谓遵裕者,宣仁族叔也。即建请牵复,以悦宣仁之意,而不知宣仁之不私其亲也。宣仁帘中宣谕曰:「遵裕丧师数十万,先帝缘此震惊,悒悒成疾,以至弃天下。今肉未寒,吾岂忍遽私骨肉,即忘先帝乎?」即日批出曰:「遵裕得罪先帝,今来垂帘,凡高氏推恩,独不可及遵裕。」确谋大沮。后确责知安州,作诗讥讪,坐贬新州,而邢恕乃确之腹心也,偶与遵裕之子士京中山同官,遂以垂帘时不推恩牵复事激怒之,使上书言王珪曾遣遵裕之子士充来议策主事。遵裕斥去之。士京庸懦不识字,实恕教之为书。士充疏远小臣,素不识珪,安得与之议社稷大计?又何从辄通宫禁语言?且上书时,珪、士充、遵裕亦皆死矣,何所考按?臣窃闻元丰八年时正记,即确所修也。其载二月中策立事甚详,何尝有一疑似之言?恕之本心,但谓不愿王珪异同,则难以归功蔡确,而不知厚诬圣母之罪大也。恕之为人,非独有识之士无取,其子居实亦不乐其父所为也,天下皆知之。章惇,排斥元祐者也。在帘前奏事悖傲不逊,都堂会议,以市井语诮侮同列,岂忠厚君子哉?尚云极力以消除徐、王觊觎之谤。惇与三珪、蔡确阿为报政受雇命,使当时果有异同,岂复为此言乎?则恕之谤,可谓欺天矣。缘此,绍圣中蔡卞独唱追废圣母之议,赖哲宗仁孝,不听其说,不然人神痛愤,必为天下后世笑,悔可及乎?』

校勘记
[1]常安民者 原本『者』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二补。
[2]及安民 原本无此三字,据《长编拾补》卷十二补。
[3]其事 原本作『其世』,据文意改。
[4]尝殚奏 原本『尝』字作『当』,据文意改。按:此节《长编拾补》未予辑录。
[5]知枢密院事 原本『事』作『中』,据文意及《宋史·宰辅表》改。
[6]监当 原本作『差当』,据《长编拾补》卷十三改。
[7]遽语 原本『遽』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8]何为荐之 原本作『何□为之』,据《长编》卷十三改补。
[9]夺借官 原本脱『夺』字,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10]遂曰 原本『遂』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11]就傅 原本作『就转』,据《长编》卷四八六改。
[12]建议 原本『议』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六补。
[13]宣谕曰 原本脱『曰』字,据《长编》卷四八六补。
[14]累有 原本作『案有』,据《长编》卷四八六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七
哲宗皇帝

蔡确诗谤
  元祐四年二月己巳,正议大夫、知邓州蔡确为观文殿学士,余如故。确落职再及一期,故有是命。确在邓州,尝上章陈乞颍昌府,以便私计。左正言刘安世言:『按:确奸邪阴险,盗据宰席,不能正身率下,宣明教化,而纵其弟□硕招权纳赂[1],赃污狼籍。有司论罪,当以大辟。陛下特加宽贷,止送韶州编管。确本同居,众谓预闻,其事朝廷既不穷治,惟以失教责之,削其职名,出临偏郡,仅能周岁,易守南阳。当时议者已谓牵复太遠。硕至贬所未及逾年,确遽上言,乞令内徙。陛下屈天下之法移置黄州,曾不旋踵,自请近镇。臣窃谓确所以敢萌意外之望,肆无厌之求者,盖自近日政事颇多姑息,是以先用其弟量移之请尝试朝廷。既不能沮止奸谋[2],遽可其奏。确谓执政莫不畏己,遂敢陵蔑公议,轻侮朝廷。虽委蒙非常之恩,犹不能满确之意,复托亲老,愿作大藩,盖有以启之。伏望圣慈明敕三省,寝罢确奏,以正国体。』
四月壬子[3]。先是,朝散郎、知汉阳军吴处厚言:『伏见朝廷念旧推恩,无负于确。然确昨谪安州,不自循省,包蓄怨心,实有负于朝廷,而朝廷不知也,故在安州时,作《夏中登车盖亭》绝句十篇,内五篇皆涉讥讪,而二篇讥讪尤甚,上及君亲,非所宜言,实大不恭。臣谨一一笺释,使义理明白,录连投进。所贵知臣之不妄。其诗云:「风摇熟果时闻落,雨折幽花亦自香。叶底出巢黄口闹,波开逐伴小鱼忙。」此一篇只是讥刺昨言事者,又朝廷日近擢用臣僚,亦不曾谤及君亲。「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钓台芜没如何处,叹息思公俯碧湾。」右此一篇讥朝廷,情理切害。臣今笺释之:按,唐郝处俊封甑山公,上元初曾仕高宗。时高宗多疾,欲逊位武后,处俊谏曰:「天子治阳道,后治阴德。然则帝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各有所主,不相夺也。今陛下奈何欲身传位于后乎?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正应谨守宗庙,传之子孙,不宜持国与人,以丧厥家。」由是事沮。臣窃以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尽用仁宗朝章献明肃皇太后故事,而主上奉事太母,莫非尽极孝道,太母保保圣躬,莫非尽极慈爱,不似前朝荒乱之政。而蔡确谪守安州,便怀怨恨,公肆讥谤,形于篇什。处今之世,思古之人。不思于他,而思处俊,此其意何也?又最后一篇云:「喧豗六月浩无津,行见沙洲束两滨。如带溪流何足道[4],沉沉沧海会扬尘。」言海会有扬尘时,人寿几何?尤非佳语。』处厚又奏:『昨为蔡确安州诗讥讪朝廷,上及君亲,遂有状缴奏。窃虑确有分析,称所思郝处俊不为此事。今以《旧唐书》考之,处俊所进谏者数事,或有在咸亨初,或有在咸亨间,或在中元初,唯进谏此事,乃在上元三年,即上元间也。故确诗云「忠言直节上元间」,则正思此也。又沧海扬尘事,出葛洪《神仙传》,此乃时运之大变,寻常诗中多不敢使,即不知确在迁谪中,因观溳河暴涨暴涸,吟诗托意如何?』
据王岩叟所记,吴处厚以四月五月缴奏确诗,吴安诗以六月上疏。
右司谏吴安诗上疏论确讥讪。后二日,进呈安诗疏。太皇太后宣谕:『安诗论确谤讪,却不见确文字。勘会得吴处厚缴奏乃是通封,只作常程,便降付尚书省。今再进入,要看。』遂同后疏进入,寻复降出。时左谏议大夫梁焘、右正言刘安世各已两上疏。
据岩叟所记,安世及焘自七日后各两上疏,今并附此。焘章疏年月日仍存之。王巩《随手杂录》云:『初,吴处厚笺蔡确持正诗进于朝,邸官以传本报之,凡进入二日,而寂无闻。执政因奏事禀于帘前,宣仁云:「甚诗?未尝见也。」执政云:「已进入,未降出。」帘中云:「待取看。」至午间,遣中使语执政曰:「已降出矣。」三省皆云:「不曾承领。」上下疑之。明日,乃在章奏房,与通封常程文字共为一复。盖初进曰亦通封。明日进呈,殊不怒,但云:「执政自商量。」既而处厚复有疏,执政请送蔡确分析,谏官吴安诗、刘安世论列,而分析未上间,会梁焘自潞州召为谏议大夫。至京日,北过河阳,邢恕极论蔡确有策立勋,社稷臣也。谏官以恕之言论之,日益切直,宣仁始怒焉,泣谓执政曰:「当时谁曾有异议,官家岂不记得?但问太妃。」遂促蔡相谪命。』巩所录与王岩叟稍不同,今但从岩叟。若梁焘言邢恕称萘确有社稷功,则具之五月二十八日丁酉。
  壬子,进呈安世等疏。诏令蔡确开具因依,实封闻奏。戊午,左谏议大夫梁焘又疏论蔡确怨讪罪状:『明白辨当付狱,不须更下安州取索元本,又令确分析。』诏安州限三日趣具报。朝廷既用吴处厚奏,令分析,御史中丞李常、侍御史盛陶亦各上疏,意乃佑确,实欲罪处厚,而不敢言(此据王岩叟所记)。先是,左谏议大夫梁焘、右司谏吴安诗、右正言刘安世共奏:『早来臣焘、臣安诗延和殿奏对,具陈蔡确怨谤君亲,情理切害,因曾上禀言路,更有何人论列。伏蒙宣谕:「惟卿等及刘安世外,他人别无章疏。」臣等不谓御史当可言之地,并不纠劾,又虑奸党变乱公议,别有奏陈,恐开告讦之路。臣等尚虑御史台知臣等已有论奏,备礼一言,以塞外议。若果如此,则其包藏奸状,益更明白。伏望陛下留臣等此奏,候蔡确事毕,明正其罪,特行窜逐,庶使邪正有辨,不败国事。』
  五月辛未,安州言:『蔡确所作诗初题于牌,及移邓州,行一驿,复使人取牌去,尽洗其诗,以牌还公使库。』是日,太皇太后谕执政:『确党多在朝。』范纯仁进曰:『确无党。』吕太防曰:『确诚有党在朝,纯仁所言非是。』刘挚亦助大防,言确诚有党在朝。是日,文彦博同三省入对,太皇太后曰:『蔡确都无人管。使司马光在,必不至此。』彦博以下皆惭惧不知所对。是日,执政俱不敢进呈文字。大防、纯仁既退,各上疏留中。癸酉,龙图阁直学士、御史中亟李常为兵部尚书,龙图阁待制、吏部侍郎傅尧俞为御史中丞,朝奉大夫、侍御史盛陶为太常少卿,朝散郎、太常少卿朱光庭为侍御史,中书舍人曾肇为给事中。常与陶皆坐不言蔡确也。右司谏吴安诗论肇教彭汝砺救确,而不自言其奸,乃过于汝砺,肇寻亦坐迁。
戊寅,观文殿学士、知邓州蔡确言:『臣僚上言臣安州作诗意涉讥讪,诏臣开具因依闻奏。一言臣昨来谪降知安州,包蓄怨心,而实不知当时行遣本末,妄料臣为怨望也。往年弟硕坐事,由臣愚昧,失于教察所致,寻上表待罪,乞行诛责。上荷圣恩宽贷,委曲保全,止落职移知安州。天地之德,至深至厚。臣日夜感谢,未知何以图报,何缘却有怨望?且喜愠不以义者,小人之事也。臣虽愚陋,亦粗闻事君行己之大方,况又当感而怨,岂人情哉?臣前年夏中在安州,其所居西北偶有一旧亭,名为车盖,下瞰溳溪,对白兆山。公事罢后,休息其上,耳目所接,偶有小诗数首,并无一句一字辄及某事,亦无迁谪不足之意。其辞浅近,读便可晓。不谓臣僚却于诗外多方笺释,横见诬罔,谓有微意。如此,则是凡人开口落笔,虽不及某事,而皆以某事罪之曰:「有微意也。」臣以溳溪旧有郝处俊钓台,因叹其忠直,见于诗句。臣僚谓臣讥谤君亲,此一节中,伤臣最为深切;又指臣使东海扬尘故事,而妄装点。按:《神仙传》谓蓬莱水浅及海中扬尘,此是神仙麻姑、王方平之语也。』又言:『古今诗句用此事者稍多,只如近年苏轼作《坤成节太宴致语》,亦云「方采蟠桃归献寿,蓬莱清浅半桑田」,盖祝寿之辞犹用之,何得谓之用此故事尤非佳句?』先是,安焘尝语同列曰:『海变桑田事,苏轼亦尝用作圣节乐语。』于是确果以轼为言,众皆疑焘实密风之也。右正言刘安世言:『昨日延和殿进对,尝论彭汝砺营救蔡确事。伏蒙宣谕,以谓「卿等错会,汝砺所言与卿等一般」者。臣虽已具汝砺朋附之实,面奏其略,尚虑陛下未知群邪交结之详,缘此事正系是非邪正之机,不可不察,愿陛下以臣之论,详览汝砺之疏,则奸人之情状,必不能逃于圣明之鉴。臣伺候断遣蔡确了日,当节次具状劾奏奸党,乞行窜逐。』辛巳,诏蔡确责授左中散大夫、守光禄卿、分司南京心中书舍人彭汝砺奏曰:『确言非所宜,众所共怒。圣恩深厚,尚俾分司,乃知天地高厚,无大不容;日月高明,虽细必察。然告讦之言,至有累厚化,罪人以疑似,实非正体。伏望圣慈更赐宽恕,必谓小人须当惩戒,犹冀加贷,以完德美。所有告词,尚候圣旨。』左谏议大夫梁焘、右司谏吴安诗、右正言刘安世言:『臣窃闻蔡确之罪恶,天下之所共嫉,不容更有异议。汝砺居侍从论思之列,不以君亲为言,沮格诏旨,奋力营救。臣等前日进对之际,已言其朋党之状。观今日之举,可验有实。伏望陛下诛其奸意,重行贬黜,庶分邪正,以肃中外。』贴黄:『臣等伏见治平中命王畴为枢密使,是时钱公辅当制,缴还词头。朝廷以为不当,遂授滁州团练副使。今来蔡确责命,与王畴事理不同。汝砺挟奸不肯草词,伏望详酌,重次施行。仍乞速降指挥,免至惑乱众听[5]。』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王岩叟行蔡确责词曰:『人臣之义,莫重于爱君;天下之诛,无先于讪上。确奸回无惮,阴波不疑,以舞文巧诋为身谋,以附下罔上为相业。先帝与子,何云定策之功?太母立孙,乃敢贪天之力。阴结朋邪之助,显为众正之仇。日者宠荣充满于冢司,赃贿贯盈于季弟。坐观奢靡之无度,不问贪叨之所从,阳若不知,潜与为地。朕既屈邦宪以贷硕万死,又抑人言而置卿两全。曾不反思,尚兹归怨,形于指斥,播在歌诗。托深意以厚诬,包祸心而莫测。味思人之作,见切愤于权宜;览观水之章,知乐逢于变故。夫岂沾沾之多易,盖怏怏之余言。尚以列卿,俾分留务。聊著为臣之戒,用严垂世之规。往服宽恩,罔贻后悔。』又诏侍御史、新除太常少卿盛陶知汝州,殿中侍御史翟思通判宣州,监察御史赵挺之通判滁州,王彭年通判庐州。中书舍人彭汝砺奏曰:『臣窃以御史耳目之官,以补完聪明为事。事有是非,容有言有不言者,若不择可否,惟言之为务,是乃所以为朋比也。不言未必为邪,言之未必为忠,惟其是而已矣。前罢御史丞杂,物听已骇,今又尽行黜废,所干政体不细。微臣愚戆,未知所处。伏望更赐详酌施行。』汝砺初闻确有谪命,未见词头,曰:『若责轻则可。』及词头下,并责陶等,遂不肯草词,亦不封还,别具奏并申中书,称疾谒告归第。初,刘安世等既劾确,盛陶等乃言:『蔡确自引而去,岂不知幸?然以弟犯法,降知安州,是朝廷常典,确不应有恨。使确无心于言,偶多涉疑似,人虽注释,近于捃摭;使言而有意,终不能强自为辞。事关君亲,臣子难以辄议。欲乞因其诗之言以观其心,据所引之事以考其迹,苟涉讥刺,何惮不诛?其告言之人,亦愿详酌处分。』故责词指进言于朝。命之已行,而思等讫无论奏,遂并黜之。吴处厚者,尝从蔡确为山陵司掌笺奏官。处厚欲确以馆职荐己,而确不荐用,由此怨确,故缴奏确诗[6]。士大夫固多疾确,然亦不直处厚云。
此据邵伯温《辨诬》。王銍补传:处厚乃为王銍掌笺奏,而确罢之。
尚书左丞王存言盛陶等不当责,曰:『今以不言责御史,恐后来者不择而言,益纷纷可厌。』太皇太后曰:『言之多何害?但要朝廷与辨是非耳。』乙酉,蔡确既责,左谏议大夫梁焘、右司谏吴安诗、右正言刘安世以为责轻,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朱光庭亦相继论列。右谏议大夫范祖禹言:『确之罪恶,天下不容,尚以列卿,分务留都,未厌公议。伏乞处以典刑,更赐重窜。』初,辅臣以帘前共议再谪蔡确,独纯仁及王存以力不可。纯仁曰:『方今圣朝,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之间、暧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今日举动,宜与将来为法式,此事甚不可开端也[7]。』又引《尚书》所言『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之说以解上意。丁亥,诏:『蔡确责授英州别驾、新州安置,给递马发遣,沿路州军差承务郎以上官及量差人伴送前去[8]』。逐州交割如无承务郎以上,即差本州职官。』吕大防及刘挚等初以确母老,不欲令过岭。太皇太后曰:『山可移,此州不可移!』大防等遂不敢言。既于帘前画可而退,范纯仁复留身,揖王存进说,以为不宜置确死地。太皇太后不听。纯仁退。谓大防曰:『此路荆棘七八十年矣,奈何开之?吾侪政恐亦不免耳!』权中书舍人王岩叟行确责词云:『圣人察言以观行,要在去凶[9],《春秋》原意以定诛,责乎当罪。义之所在,朕不敢私。蔡确象恭滔天,怀诈迷国。同林甫之深险,固不易窥;甚卢杞之奸邪,信其难辨。忠义痛心于四海,善良侧目于两朝。家积之殃,昧而不知;已求之祸,大而莫解。阴遣腹心之党,自称社稷之臣。欺惑众人,邀图后福[10]。尚赖神夺之鉴,天诱其衷;使以不道之言,发于缘情之作。险意潜惊于群听,丑词妄诋于慈闱。虽朕德之所招,据母慈之何负?昨奉圣训,稍从宽科,而公议沸腾,予心惨怛。未丧朋邪之气,祇伤慈孝之风。优施笑君,犹行夹谷之戮;驩夔党恶,尚有崇山之诛。宜正典刑,以威奸慝。假再生于东市,保余息于南荒。不独成朝廷今日之安,亦将为国家亡穷之计。往服矜贷,无忘省循。』翌日,诏入内内侍省差内臣一名,并下吏部差三班使臣一名,同伴送蔡确至新州交割讫回。所有前降指挥,令沿路州军差承务郎以上官伴送更不行。遂差入内东头供奉官裴彦臣、三班奉职马经。如蔡确沿路或称病乞住将理,即添差递铺兵士,用兜轿抬舁前去。从彦臣所请也。初,不差使臣,执政以为喜。及改命彦臣等,梁焘、范祖禹、吴安诗、刘安世及傅尧俞、朱光庭皆欲救止,又恐与初论相戾,且非体,遂止。已而范纯仁亦不言。刘挚曰:『明日当与帘前论之。』然彦臣等讫无改命。
以不差使臣为喜,又从彦臣所请,以下并据王岩叟所记。王巩《随手杂录》云[11]:『尧夫论辩,人之不从。尧夫曰:「臣敢不奉诏?只乞免内臣押去。」宣仁曰:「如何?」尧夫以曹利用事言之。宣仁曰:「决不杀他,教他自生自死。」不差內臣,此无固必,但与执政商量。执政议差小使臣,或承务郎已上官伴送。至夜批出,差內臣一员。已而尧夫、正仲与不论事台官皆罢去。
  是日,左谏议大夫梁焘、右司谏吴安诗再登对。太皇太后加称奖曰:『卿等于此事极有功[12]。言事每如此,天必祐之。』
  此据王岩叟所记。二十四日,焘所言同刘安世进对,太皇仍有褒语,今附见本日。
  它日,太皇太后御延和殿,宣谕三省曰:
  新录乃于十八日载此,当在他日也。
『即日责降蔡确,外议如何?』宰臣吕大防等曰:『确恶已久,今来罪状尤不堪,须合如此施行。唯是确之朋党心有不乐者。』又宣谕曰:『确罪前后不一,昨终以先朝旧相,因其自请,备朝廷礼数,令其外任。辄怀怨望,自谓有定策大功,意欲他日复来。妄说事端,眩惑皇帝,以为身谋。恐皇帝制御此人不得,所以不避奸邪之怨,因其自取。如此行遣,盖为社傻【杰按:傻,稷之误。】也。』大防等奏曰:『昨者建储一事,当时众臣僚佥书所批圣旨,月日、次叙、事理甚备,文字尽在中书。兼已关实录院编记分明。小人乃欲变乱事实,辄生奸谋,以图异日侥幸之利。今来又非朝廷寻事行遣,自是确怨愤不逊,讥讪君亲,公议所不容,台谏至二十余章,陛下方施行。命下之日,咸知朝廷有典刑也。』龙图阁直学士李常罢新除兵部尚书,出知邓州,坐不言蔡确,为谏官所攻也。中书舍人彭汝砺依前朝奉郎、知徐州,坐营救蔡确,并不草确与盛陶等责词,故黜之。丁酉,左谏议大夫梁焘言:『臣昨被召过河阳,见知州事邢恕。臣语次,问恕云:「闻皇帝即位前,太皇抱官家登先帝御榻问肆赦,云与皇子转官。先帝颔之。则是太皇圣虑已决,知否?此事是昨任京西提刑日,在颍昌府传闻。」又云:「太皇不忍明言上为皇太子,故云转官。」恕云:「此事元闻。」恕又云:「当时十日以前,太皇于宫中大计已定。」臣以恕乃蔡确所厚,臣遂又问云:「是时大臣曾入未?」恕云:「未曾入。」臣又云:「如此,则是事本出于太皇也。」恕云:「是如此。恕兼曾上一书,具说本末,皆出太皇。」臣又问:「得之何人?」恕云:「得之甚详,不须问。」又臣问其书语,恕不肯尽道,但及其略云:「旬浃已前,大计已定。此书必在宫中,可考虚实。」伏望圣慈指挥检寻降出,或失其书,乞下恕取索副本进入,复以付外,明示廷臣。仍勒恕具析此事所得因依,以其书付史馆,书之国史,更为别本,藏之宫中,择谨厚宫人掌之。近来邢恕对司马光、李之仪等欺罔诬诞,语言反复,此事最大,不可不早辨。』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朱光庭言:『邢恕乃蔡确死交,其奸状众所共知。确既贬窜,其徒不能无反侧。若重责恕,其他一切置之,则天下服而众心安矣。』是日,诏丁忧人、前朝奉郎、直龙图阁邢恕候服阕日,落直龙图阁,降授承议郎、添差监永州在城盐场兼酒税务。先是,恕自襄州移汝州,专抵邓州见蔡确,相与谋所造定策事。后移河阳,司马康始除丧赴阙,恕特召康道河阳,因言:『确有大功,不可掩。』劝康作书称确,为他日全身保家之计。康与恕书留恕所。恕本意必得康书者,盖以谓司马光之子云尔。则确定策事,可取信于世不疑。既而梁焘自潞州以左谏议大夫召。焘已道温县入朝,恕亦使人要焘出河阳。焘与恕有旧,既至,恕连日夜论确定策功不休,且以康与恕、确书为证。焘不悦。及当言路,会吴处厚奏确诗,焘因是遂与刘安世等共请诛确。确既贬窜,恕亦坐责。康初欲从恕招,邵雍之子伯温谓康曰:『公休除丧未见君,不宜枉道先见朋友。』康纯直,不意恕欺己,且曰:『已诺之矣。』伯温曰:『恕倾巧,或以事要公休,公休若从之,则必为异日之悔矣!』公休,康字也。及焘等论确、恕罪,亦指康书。诏令康分析,康乃悔之。
此据邵伯温《辨诬》编入,已修入《长编》,仍存本书于后。自襄移汝,当考月日。
戊戌,左谏议大夫梁焘言:『臣风闻范纯仁尝与亲宾言蔡确事,自谓其父仲淹在明肃时,专攻帘中之过,亦不顾流俗是非。客言:「今日事与当时不同。今来是确怨望讥讪,即不是太母有阙失。如确者,天下恨不得食其肉,纯仁何故主张?此事太错。」纯仁私与党确为大恶,乃以朝廷行遣为过失,欲以宰相之力权制威断,使事不得行,不恤公议,妄自比其父之敢为,可谓不忠矣。纯仁之罪亦明白,不可复留相位。伏乞圣朝,早赐罢黜。』右司谏吴安诗言:『蔡确讥讪君亲,罪在不赦,免其死而窜之岭表矣。彭汝砺不草词头,盛陶等阴持两端,又皆逐之矣。奸邪灭迹,朝廷肃清,诚社稷无疆之福也。数日来,风闻纯仁当处厚缴进确诗之初,及朝廷商量行遣之际,纯仁屡加营救,又欲罪处厚,致汝砺等承望风旨,敢为异论。』又言:『王存亦尝助纯仁救蔡确。今来纯仁理当黜罢,王存亦不可独免。』己亥晦,诏以谏官、御史所劾范纯仁、王存章付门下省。
此据王岩叟所记,御吏劾范纯仁章当考。
  吕大防言:『内降台谏官傅尧俞弹奏宰臣范纯仁、左丞王存不合留身营救蔡确事宜,使思省引罪,自为去就,辄已封留弹章,更不转示逐人。』
  十二月甲子,宝文阁待制、知颍州曾肇知邓州。左谏议大夫刘安世言:『肇资禀奸回,趣向颇僻。昨来蔡确谤讪君亲,天下臣民,所共疾怒,而肇揭为邪说,惑乱众听,以至捭阖执政,欺罔同列,苟有可以救确者,靡所不至。上赖圣明,得正典刑。肇不自安,遂乞外补。陛下敦尚宽厚,贷而不诛,犹假从官,出守近郡。搢绅之论,固已不平。到颍半年,遽易帅路,非特无以示好恶于天下,亦恐气焰凶慝,小人寝长。伏望圣慈审度事理,收还新命,以允公议。』
  六年五月庚申。先是,蔡确母明氏进状及诉于尚书省,乞量移确。三省携确母状并吕惠卿自量移至宣州年月进呈,太皇太后不许确,独许迁惠卿。吕大防、刘挚本与确为地,乃不知本谋。傅尧俞窃语王岩叟曰:[13]:『吉甫得明氏力。』岩叟谓挚曰:『蔡媪早来亦至密院漏舍,盍告示以不行,令其早归?久留恐动议论。』挚曰:『俟详奏知,令去。』
  八月辛亥,三省言:『蔡确母明氏状,乞依赦文吕惠卿例量移确。按:前执政官罢政,复因事责降散官者,令刑部检举人理期数、准法散官及安置之类以三期。』诏开封府告示。初,两宫幸李端愿宅临奠,既还,蔡确母明氏自毡车中呼:『太皇万岁!臣妾有表!』卫士取而去。是日,丁酉也。翌日,执政聚都堂。吕大防问刘挚曰:『蔡母章出未?』曰:『未见。』王岩叟曰:『前来已闻有三期指挥,是否?』挚曰:『刑部法当三期。旧在中书日,一年一检举。复归刑部,用刑部法。』久之,章不出。是日,三省进呈明氏马前状。太皇太后宣谕曰:『蔡确不为渠吟诗谤讟,只为此人于社稷不利。若社稷之福,确当便死。此事公辈亦须与挂意。』挚曰:『只为见吕惠卿一年量移,便来攀例。』苏辙曰:『惠卿量移时,未有刑部三年之法。』太皇太后曰:『更说甚法?』大防曰:『乞令开封府发遣。』从之。既而挚语大防:『发遣太甚。』大防遂作小贴,附录黄奏知云:『早来帘前议,欲开封府发遣,恐致喧渎,且令告示。』诏可。给事中朱光庭封还录黄,言:『确罪恶比于四凶,四凶之窜,岂有复还之理?乃以刑部常法预先告示,理极不可。』遂寝前诏。已而执政又聚都堂,议欲用光庭论驳告示。挚曰:『告示何者?』再三迟疑。傅尧俞曰:『告示不行。』大防又曰:『适已奏知。』挚曰:『难为坐圣旨告示,只本房告示。』遂令刑房批贴于告示,更不复坐圣旨。既而复降录黄过门下,给事中虽欲再论列,不可得矣(五月一日确母进状)。
  八年正月甲辰,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蔡确卒。
  绍圣元年四月癸亥,诏蔡确特依正议大夫亡殁条与子孙恩泽。
  六月甲戌,监察御史刘拯言:『议者谓蔡确在相位,吴处厚以迎合确意勘舒亶事。狱成,怨确不用己,取其诗,曲意牵合以倾之。伏望圣慈尽复确官爵恩数,治其诬谄之尤者,以伸确之冤。』
  十一月,诏观文殿学士、赠特进蔡确特追复观文殿大学士,令颍昌府候葬日,并官为应副。
  四月壬午,邢恕入对,流涕曰:『臣不谓今日复得见陛下!』以至泪溅御袍。上不乐,遂令赴青州。先是,恕请觐,上谓韩忠彦、曾布曰:『李清臣言恕有八札子常在怀袖,此必曾示人。』布曰:『臣不闻此。』因言恕人才文采皆不可多得,但多言耳。上曰:『政为此,上殿必乱道。』忠彦曰:『所言必有以惑圣听。』上曰:『恕自谓有定策功。』布曰:『此岂惟恕狂妄?而刘安世等指为「四凶」,乃与蔡确、章惇等。恕小官,安得与此?』
  三年九月壬寅,中书舍人叶祖洽言:『臣尝论前日受遗之臣,朝廷所当崇报。近时司马光、吕公著皆以安秩殁于府第,恩礼优厚,赙赠隆渥,而确以尝与受遗之列,为元祐人所疾,流离贬斥,卒死岭南。伏望圣心,加隆宠数。』诏特赠确太师,本家宅一区。
  四年八月,蔡京、安惇究治刘唐老、文及甫狱事(详见《刘文狱事》)。
  十月壬寅,御批:『权吏部尚书兼侍读邢恕为御史中丞。』
  十一月癸酉,中丞邢恕言:『谨按:故宰臣王珪被遇先帝,自参知政事至宰相,备位政府,不能建请早定位储贰为宗社至计,乃方乘时艰危,密召高遵裕之子士英,阴传言于遵裕。赖遵裕慷慨引义,不答其言,且发其谋以请。当时一二大臣遂亟协策,以定储贰云云。』
  元符三年正月,徽宗即位。
  崇宁元年二月甲午,诏观文殿大学士、赠太师蔡确配享哲宗庙庭。上谓韩忠彦等曰:『确于哲庙甚有功。方皇太后当从神宗灵驾西行,确密有文字,令弟硕属内臣阎守勤达太后,请留保护。太后以故辍行,保佑哲宗,晨夕常食,以铜匕箸,至于饮水,亦为之亲尝。确文字今尚在。』故有是诏。仍录确子洸、渭并与升擢差遣。
  五年五月辛丑,赐哲宗皇帝配享功臣蔡确墓道,碑额曰『元丰受遗定策宰臣之墓』。
  
刘文书狱
  绍圣元年七月,刘巩等贬责(详见《逐元祐党》)。
  四年八月丁酉,诏:『赠太师蔡确无辜贬死,弟除名勒停人、前朝奉郎硕特与叙换内殿崇班。』承奉郎、少府监主簿蔡渭奏:『臣叔父硕曩于邢恕处见文及甫元佑中所寄恕书,具述奸臣大逆不道之谋。及甫乃文彦博爱子,必知当时奸状。』诏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同权吏部侍郎安惇即同文馆究问。初,及甫与恕书,自谓毕禫当求外,入朝之计,未可必闻,已逆为机阱,以榛梗其途。又谓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又济之以粉昆,朋类错立,欲以眇躬为甘心快意之地。及甫尝语蔡硕为司马昭,指刘挚粉昆,指韩忠彦眇躬。及甫自谓,盖俗谓驸马都尉曰粉侯,人以王师约,故呼其父尧臣曰粉父。忠彦乃嘉彦之兄也。及甫除都司,为刘挚论列。又挚尝论彦博不可除三省长官,故止为平章军事。彦博致仕,及甫自权侍郎以修撰守郡,母丧,除。及甫与恕书请补外,因为躁忿诋毁之辞。及甫对,以昭比挚如旧,斥挚将谋废立。眇躬乃指上,而粉昆指王岩叟、梁焘。岩叟面如傅粉,故曰粉,焘字况之,以况为兄,故曰昆。及甫初赴狱,京等说之曰:『此事甚大,侍郎无预,第对以实,即出矣。』及甫即妄自解释其书,又言父彦博临终屏左右,独告以挚等将谋废立,故亟欲彦博罢平章重事。问其证验,则俱无有也。
  此用新、旧录。今参取它书别修。元符元年五月四日狱竟。
  绍圣初,蔡确母明氏有状诉邢恕云:『梁焘尝对怀州致仕人李询言:「若不诛确,则于徐邸安得稳便?」』朝廷封其状,不为施行。刘唐老、文及甫事作,蔡渭告章惇曰:『唐老等何足治?曷不治梁焘?』惇遂检明氏状进呈。于是并付蔡京、安惇究治。
  九月癸亥[14],曾布独奏事,因言:『吕大防、刘挚初贬淮南、湖北,至昨来明堂赦方逾年,故有不得迁叙指挥。今皆在岭表恶地,与前日不同。今以天变肆赦,谓宜稍徙善地,足以感召和气。』上笑曰:『刘挚等安可徙?』布曰:『臣所见如此,更在陛下裁择。编刺配隶罪人,亦分广南与远恶处为两等[15]。若稍徙之于端、康、英、连之类,似亦未力过。』上极难之。布自叙云尔。又云:『盖自今春以来,三省数陈司马光有倾摇之意。』又言:『范祖禹、刘安世欲加恶于上,皆有奸心。』浸润日久,上询之禁中,亦以为有此迹,故皆痛贬。已而又贬王珪、高士英,三省之言寝及宣仁矣。又蔡渭缴文及甫书、挚有司马昭之心,乃及甫得之于父,其事愈可信。而邢恕尝为布言:『方王珪含糊之时,确、惇因恕以通语言,力主定策之议。及惇将去,韩缜亦已不安位,光等遂有倾摇之意。恕遂共谋,说吕公著引文彦博,冀以保佑主上。既而彦博来,而挚及王岩叟等力攻之,虽不能夺,然终以平章重事处之,实夺其权也。彦博既去,及甫以书抵恕云云。』及甫既就究问所,言皆与恕同。盖恕等假此以明保佑之,而渭力引及甫等以为质证,及甫又以彦博不为元祐之人所欲,以此解纷,故其言不得不同耳。上尝宣谕西府:『文及甫等所言为可信。』又云:『惇亦曾以书招彦博。殆与渭所言吻合。然则挚等何可有望于宽贷也?』布又云:『惇又尝语布,以王岩叟曾白太母:「上过,要当宣谕大臣。」』布曰:『诚有此,则怀废立之意明。虽然,不知此意何从得之?』惇但曰:『人皆知之。』丙寅,权工部侍郎王宗望为集贤殿修撰、权知郓州。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言:『所究问文及甫事,见已有次第。然事涉不顺,及甫止闻其父言,别无他人证验。欲望差官赴所,同行审问。』诏蹇序辰审问,仍差入内内侍省近上使臣一员同之。
  十一月丁丑[16],雷州别驾、化州安置梁焘卒。
  十二月癸未,鼎州团练使、新州安置刘挚卒。
  十二月三日癸未。新州属广东,至京师凡七十程。
  先是,蔡京、安惇共治文及甫并尚洙等所告事(八月十六日),将大有所诛戮。会星变(九月五日),上怒稍息。然安惇极力锻炼不少置,而焘先卒于化州(十一月二十七日)。后七日,挚亦卒于新州。众皆疑两人不得其死。明年五月,狱乃罢。
  元符元年二月癸巳,诏差河北路转运副使吕升卿、提举荆南路常平等事董必并为广南东西路察访。蔡京等究治同文馆狱,卒不得其要领,谋杀元祐党人。时刘挚、梁焘已前死,朝廷独未知也。
  三月,诏吕升卿等差充广南西路察访指挥更不施行。
五月辛亥,诏:『刘挚、梁焘据文及甫、尚洙等所供语言,偶逐人皆亡,不及考验,明正典刑。挚、焘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仍各令于元指定处居住[17]。』先是,蔡京言:『臣昨奉诏究问文及甫书事,寻具进呈,乞赐施行。至今未奉朝旨。伏缘刘挚与其党罪,有司马昭之心,为同时之人所发,而陛下以天地之度贷其万死,恩至厚矣。而臣拳拳犹有请者,欲正其典刑,以及其子孙,以信于天下。伏望早降指挥。』诏以京言付三省。于是三省同进呈,而有是命。

校勘记
[1]其弟□硕招权 原本『招』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二补。按:□硕,《长编》原无墨丁,直作『其弟硕』,今仍其旧。
[2]沮止 原本『止』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二补。
[3]壬子 原本作『戊申』,据《长编》卷四二二改。
[4]溪流 原本作『流□』,〈长编》卷四二五改补。
[5]自『贴黄』至『惑乱众听』凡八十二字原本仅作八个墨丁,兹据《长编》卷四二七补足文意。
[6]确诗 原本『确』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七补。
[7]开端 原本作『端端』,据《长编》卷四二七改。
[8]伴送 原本作『件送』,据《长编》卷四二七改。
[9]要在 原本『要』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七补。
[10]后福 原本作『福□』,据《长编》卷四二七改补。
[11]随手杂录 原本脱『随』字,据《长编》卷四二七补。
[12]卿等 原本『等』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七补。
[13]窃语 原本『窃』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二八补。
[14]癸亥 原本作『辛酉』,据《长编》卷四九一改。
[15]两等 原本作『西等』,据《长编》卷四九一改。
[16]丁丑 原本『丑』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九三补。
[17]指定 原本『指』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九八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八
哲宗皇帝

差役
元丰八年八月丙子,户部言:『见准朝旨,修完诸路役书。其诸色役人多寡,合行添减,并支酬雇直,重轻未均,并据逐路相度到事理修人。所有免役额钱逐处支用外,自来约宽剩,各不过二分,系是准备,非泛阁入增添役人雇直等使用。今来申到帐状,立定支用窠名,其所留宽剩内,有及三四分已上去处,合行裁减,立定分数。今相度,欲乞将诸路敷出役钱元额于役书内立定合用钱数外,所留宽剩不得过二分,余行减放;其自来不及二分处,即依旧。所贵稍宽民力。』从之。
  九月戊戌,户部言:『见修诸路役书,将敷出役书内立定各合用钱数外,所留宽剩不得过二分,余行减放。缘两浙、淮南东路役法先已修定颁行,其见今合用数外,如有宽剩役钱二分已上去处,亦合减放。欲乞申明,行下逐路,委当职官亲按所供役书帐状,将经久合用钱上量留,宽剩役钱不过二分。见合依今降朝旨减放钱数,即以乡村、坊郭所出钱均定合减之类体量人户。今来出钱轻重,从下等减放,仍先具合减放钱数申本部点检,即不候造簿,先并听指挥减放施行。两浙、淮南东路准此。』从之。
  十月己巳,知吉州福安县上官公頴奏:『臣先于六月初四日献书,言政令法度施之未得其宜,行之未至于备者,其目有六。内一件为免役。取民之制未究,臣切怪着壮户长。法之始行也,皆出于雇;及其既久也,耆壮之役则归于保甲之正长,户长之役则归于催税甲头。往日所募之钱,系承帖人及刑法司人吏许用,而其余一切封桩,若以为耆壮长仍可以废罢,即所用之钱,自当与百姓均减元旧额。今则钱不为之减,又使保正长为耆壮之事,催税甲头任户长之责,是何异使民出钱免役,而又使之执役也?臣闻朝廷去岁下四方修完书役,今独未降。臣顾陛下因未降也,诏有司以耆户长封桩钱一切与民间均减元额,又使宽剩之数,其少者仍旧,其多者不过三分,以备编户之逃移、水旱之升降。然则朝廷取民,皆有艺极,利泽之施,莫此为厚。伏望特赐详酌施行,苏息元元,使免困乏。』诏:『府界诸路耆户长、壮丁之役并募充。耆长许第三等,户长第四等以上应募,等第给钱。其旧以保正代耆老、催税甲头代户长、承帖人代壮丁并罢。如元充保正、户长、保丁,愿不妨本保应募者,听府界诸路合支雇钱,权与役钱,宽剩内支给。其余逐路所桩耆户、壮丁钱数,拨入役钱内一处支用,通宽剩并不得过二分,有剩即行均减。』
  十二月辛巳,户部言:『乞申明下府界诸路提刑司,应州县旧系坊正,后来改输甲头,并依今降朝旨雇募坊正。其旧以甲头代坊正并罢。』从之。
  元祐元年正月戊戌,侍御史刘挚言:『神宗以仁圣之虑达因革之数,凡政令制度,急弦慢轸,大解而更张之,故天下蒙其利。然至于今殆二十年,所谓偏而不起、眊而不行者,盖复有之矣。其事则非一,而其大者,则役法是也。于役法之弊,相为首尾牵连,当更者则坊场吏禄是也。始者以徭役不得其平,农民劳费,故有是命。有司议所以均施之,而有司不深惟其故,乃一划祖宗差役旧敕为官自雇人之法,率户赋钱以充雇直,曰直役。又免役自上户至于下五等,从来无预差役之家一概敛之,盖于赋税科调百索买纳。求取之外,又生重敛,岁岁输纳,无有穷期。州县上户常少,中户常多。自法行以来,簿籍不改,务欲敷配钱数,故所在临时肆意升补,下户人中,中户人上。今天下往往中上户多而下等户少,富县大乡,上户所纳役钱[1],岁有至数百缗者,又有至千缗者。每岁输纳无已,至贫竭而后有裁减之期。旧来乡县差役,循环相代,上者大役至速,亦十余年而一及之;若下役,则动须三二年乃复一差。虽有劳费,比今日岁被重敛之害,孰为多少也?臣窃见徭役。昔者有至破产,而民惮为之者,惟衙前一役尔。今天下坊场官司收入自行出卖,岁得缗钱无虑数百万,以为衙前雇募支酬之直。计一岁之人,为一岁之出,盖优有余裕,则衙前一重役,无所事于农民矣。农民既免此一重役外,唯有散从、承符、弓手、手力、耆户长、丁壮之类。此役无大劳费,宜并用祖宗差法,自第一等而下通任之。比于旧制,徭役轻矣。治于人者食人,古今之通议,则安用给钱为哉?』其末曰:『役钱罢,则提举常平司亦可罢去,以见存职事付之转运司足矣。天下既减罢监司数十人,则州县稍得从容上下者,事非小补也。虽然,此大法也。顾臣之言,盖其略耳。至于法之纤悉,或参差牴牾,宜有画一之论。欲乞于两制臣僚选差明于治体、深于民事者三两员置局讲议,裁立条格,而三省执政官典领之,以待圣断施行。』
  监察御史王岩叟言:『臣伏以免役之法行之已久,深见其弊,当有以变而通之。臣谨以昨所治定州安喜一邑之弊陈于前,惟陛下采择,幸甚。安喜户一万三千有余,而第四等之家乃逾五千,每家之产,仅能直二十四缗而止。既已敷纳役钱,岁岁无穷,其出于至贫可见。当役法未行时,第四等才一千六百余户。由役钱额大,上户不能敷足,乃自第五等升三千四百余户人第四,复自第四等升七百余户人第三。自旧制以来,等第之法,三年而一升降,须其家业进而后升之,民乃无怨。今天下户之薄产未尝有所增,而直升其等,俾输役钱。以区区之一邑,而岁敛一万四千七百余缗,则敛法大重而民力不能胜。民力不胜,而望民情之不怨,其可得乎?按岁支募钱之外,拨以为保甲、封桩者,常三千八百余贯,实无其役而封桩之,是何名也?夫强人情之所难者,终非可久之道,使其当役而免之犹可也。而大半下户,自终身不当与于役,今乃令岁岁输缗钱,谓之免役,窃以谓本不当役,何免之有?是乃直率其缗以为常赋耳。推安喜一邑,可见河北一路;推河北一路,可见天下。臣愚伏乞罢免役法,如嘉祐敕,独于衙前大役立本等相助法,以尽变通之利。借如一邑之中当应大役者百家,而岁取十人,则九十家共为助。明年易十户,复如之,则大役无偏重之弊矣。其余百色无名之差占、一切非理之资赔,悉用熙宁新法之禁,则虽不助,犹可为今所谓助者。不过助役者之家岁用而已,无厚敛也。诚能如此,人情莫不欢欣交通以安业,而郡县无事于督责矣,天下之美政也。此实今日之先务。如允臣所奏,乞选用一二练达世务、洞知民情之人典领置局,详议施行,庶可以尽久远之利。』癸卯,户部言:『准敕,府界诸路耆长、壮丁之役并募充,等第给雇钱。其旧以保正代耆长、催税甲长代户长、承帖人代壮丁并罢。看详所募耆户长,若用钱数雇募,即虑所支数少,应募不行。兼壮丁旧既系第四等已下,旧不出役钱,只输充,更不支雇钱,亦虑难以出钱雇募。兼虑诸路提举司所司州县,为见今降朝旨并创行雇募,却于人户上更敷役。欲乞应府界诸路自来有轮差及雇募役人去处,并乞依元役法。如有合增损事件,亦依役法增损条册施行。』
二月乙丑。先是,司马光言:『陛下近诏臣民各上封事言民间疾苦,所降出者约数千章,无有不言免役钱之害者,足以知其为天下之公患无疑也。以臣愚见,为今之计,莫若直降敕命,应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其诸色役人,并依熙宁元年以前旧法,人数委本县令佐,亲自揭五等丁产簿定差,仍令户部检会熙宁元年见行差役条贯,雕印颁下。诸州所差之人,若正身自愿充役者,即令人役;不愿充役者,任便选雇有行止人自代。其雇钱多少,私下商量。若所雇人逃亡,即勒正身别雇。若将带却官物,勒正身赔填。如此,则诸色公人尽得有根柢行止之人,少敢作过,宫中百事?无不修举。其见雇役人,候差到新役人,各放逐便。数内惟衙前一役最号重难,勗者差役之时,有因重难破家产者,朝廷为此,始设作助役法。然自后条贯优假,衙前诸公库设厨酒库、茶酒司,并差将校勾当。诸上京纲运,召得替官员,或差使臣、殿侍、军将管押。其杂色及畸零之物,差将校或节级管押。衙前苦无差遣,不闻更有破产之人。若今日差充衙前科民间陪备,亦少于勗日,不致有破家产者。若犹以为衙前户力难以独任,即乞依旧于官户、僧道寺观、单丁女户有屋业,每月掠钱及十五贯,庄田中年所收斛斗及百石以上者,并令随贫富、分等第出助役钱,不及此数者与放免,其余产业,并约此力准。所有助役钱,令逐州桩管,据所有多少数目,约本州衙前重难分数,每分合给几钱?遇衙前合当重难差遣,即行支给,然尚虑天下役人利害,逐处各有不同,欲乞于今来敕内更指挥行下,开封府界及诸路转运司誊下,诸州县委逐县官看详。若今来指挥别无妨碍,可以施行。即便依此施行,若有妨碍,致施行未得,即仰限敕到五内日,具利害擘画申转运司,仰转运司类聚诸州所申,择其可取者,限敕书至一季内,具利害擘画奏闻朝廷。候奏到,委执政官再加看详,各随宜修改,别作一路、一州、一县敕施行,务要所在役法曲尽其宜二是日士一省、枢密院同进呈。得旨依奏。初议役法,蔡确言:『此大事,当与枢密院共之。』故三省、枢密院同进呈。
按:光集自注,以正月二十二日上此札子。寻得旨依奏。旧录于二月六日载之,盖二月六日方得旨依奏耳。光二十一日谒告,次日即论此,岂非光所云『四害不除,吾死不瞑目』,故如是汲汲乎?又按:闰二月一日章惇驳议,却称光此札子系二月三日,与光自注不同。盖二月三日降出此札子耳。二月三日降出此札子,四日,三省与枢密院同进呈,五日聚厅商议,六日进呈得旨,惇乃徐上殿议也。今先载光札子,不著月日。于二月六日云『得旨依奏』,庶免抵牾。新录于旧,大率所因者多,亦缘史官弗暇深考耳。
  乙亥,左司谏苏辙言:『伏见门下侍郎司马光乞罢免役钱,复行差役法,奉圣旨依奏施行。臣窃谓近岁所行新法,利害较然,其间免役所系尤重,非至仁至圣至明至断,谁能行此?然臣有余虑,盖朝廷自行免役至今近二十年,官私久已习惯。今初行差役,不免有龃龉不齐。中外用事臣僚,多因新法进用,既见朝廷革去宿弊,心不自安,必于差役之私,民间小有不便,指以为言,眩惑圣聪,败乱仁政。兼臣窃观司马光前件札子条陈差役事件大纲,已得允当,然其间不免疏略及小有差误,执政大臣岂有不知?若公心共济,即合据光所请推行大意,修完小节,然后行下。今但备录札子,前坐光姓名,后坐圣旨依奏,其意可知。自今以往,其必有人借中外异同之论,以摇动大议。臣愿陛下但观祖宗以来差役法行民间有何患害,近岁既行免役,民间之弊,耳目厌闻,即差役可行、免役可罢,不待思虑而决矣。伏乞将臣此奏留中不出,特赐省览。大法既正,纵有小害,随事更张,年岁之间,法度自备。』又言:『臣窃详差役利害条目不一,全在有司节次修完。近则半年,远亦不过一年,必有成法。至于乡户不可不差,役钱不可不罢,此两事可以一言而决,缘所在役钱宽剩,二一年必未至阙用。从今放免,理在不疑。前来司马光文字,虽有役钱一切并罢之文,又却委自州县、监司看详,有无妨碍。臣窃虑诸路为见有此指挥,未敢便行放罢,依旧催理,则凶岁疲民无所从出,或致生事。欲乞时降手诏,大略云先帝役法本是一时权宜指挥,施行岁久,民间难得见钱,已诏有司依旧差役,所有役钱,除坊郭单丁女户、官户、寺观依旧外,其余限诏到日并与出榜放免。其去年已前见欠役钱具数闻奏,未得催理,听候指挥。』
  丙子,司马光言:『近以抱病家居,贪陈所见,窃以即日为小民患者,无若免役钱。欲乞悉行废罢,复祖宗差役旧法。识虑愚短,诚不意朝廷尽从其说,非陛下明断,不能如是。然臣闻令出惟行不惟反,彼免役钱虽于下户困苦,而上户优便,行之已近二十年,人情习熟,一旦变更,不能不怀异同,又复差役之初,州县不能不小有烦扰,又提举官专以多敛役钱为功,惟恐役钱之罢。若见朝廷于今曰所下敕微有变动,必更相告曰:「朝廷之敕果尚未定,宜且观望。」必竞言役钱不可罢。朝廷万一听之,则良法复坏矣。伏望朝廷执之坚如金石,虽有小小利害未备,俟诸路转运司奏到,徐为改更,亦未为晚。当此之际,则愿朝廷勿以人言,轻坏利民良法。』丁亥。先是,知枢密院章惇言:『近奉旨与三省同进呈司马光乞罢免役行差役事札子,已于初六日同进呈。获旨讫,臣以此事不属枢密院,又自去秋以来直至今春,司马光止与三省商议,枢密院本不预闻,兼札子止降付三省,御封亦止付三省,未委三省初四日进呈,因何乞与枢密院同进呈?况役事利害,所系至大。臣素不预议论,何由考完札子?所言利害本末,臣实不知。当时同三省进呈,虽已奉旨依奏,臣于帘前已曾具此因依陈述[2]。后来户部缴连到敕文,臣晚夕反覆看详,方见其间甚多疏略。大抵光所论事亦多过当,唯是称下户元不充役,今来一例纳钱。又钱非民间所铸,皆出于官,上农之家所多有者,不过庄田、谷帛、牛具、桑柘而已。谷贱已自复农,官中更以免役等钱督之,则谷愈贱。然朝廷自议行免役之时,本为差役受弊,大则破家,小则毁身,所以议改新法,但为当时所遣使者不能体先帝爱民之志,成就法意之良。今日正是更张修完之时,理当审详。况逐路州县之间利害不同,并须随宜擘画。如臣愚见,谓不若先具此意申敕转运、提举官司、诸州县,各令尽心讲究,预具利害,擘画次第,以俟朝廷遣使,就逐处措置,此命既已先下,人人莫不用心,然后朝廷选公正强明晓练政事官四员充使,逐官各更选辟晓练政事官两员随行管勾,且令分使京东、西两路,每路两员,使者四员随行管勾,与转运或提举官亲诣逐州,体问民间利害,是何等人户愿出役钱?是何等人户不愿出役?是何等色役可差?是何等色役可雇?是何等人户虽不愿出役钱,而可以使之出役钱?是何重难优轻可减?缘人户贫富、役次多寡与重难优轻窠名,州州县县不同,理须随宜措置。既见得利害子细,然后条具措置事节,逐旋闻奏,降敕施行。如此,不过半年之间,可以了此两路。然后更遣此已经措置官员分往四路,逐员各更令辟一员未经措置晓达政事官同行,不过半年之间,又可措置四路。然后依前分遣,遍往诸路。如此,则远不过一二年之间,天下役法措置悉已周遍。法既曲尽,其宜生民永蒙惠泽,上则成先帝之美志,下则兴无穷之大利。与今日草草变革,一切苟欲速行之弊,其为利害,相远万万。伏望圣慈特留神虑,详加省览。』惇又尝与同列争曰:『保甲、保马一日不罢,则有一日害。如役法,熙宁初以雇代差,行之太速,故有今弊。今复以差代雇,当详议熟讲,庶几可行。而限止五日,其弊将益甚矣。』
御史中丞刘挚言:『臣睹今月七日敕节文[3],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诸色役人,依熙宁元年以前旧制,委州县定差者。命既下,中外人情鼓舞欢喜,天下幸甚!臣窃闻令下之后,奸邪之人论说纷纷,造作浮言,意欲摇动其事,不知陛下察其然乎?今来改免役为差役,乃是大体已正,大害已革。譬如疾患之人,病根已去,其他体气未和,当徐徐调养之而已。臣恐上下观望之人,指小小未圆事件张皇鼓扇。伏望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坚持此意,力行无疑,勿为异论所动。候臣僚及诸路论列到未尽未便事理,乞付三省类聚参详。法内如有合先次施行者,即乞随事先赐处分。』挚又言:『敕内指挥委逐县若依今来指挥别无所妨碍,即便依此施行。若施行未得,即限五日具利害申州,州类聚,限一月申转运司,本司限敕到一季内奏闻。臣窃惟事经变革,其首尾牵连相牴牾者,必不能无也。而限以五日,恐仓卒以应期会,却致苟简,不免后日申请纷纷。臣欲乞诸县与展限一月。役法未行以前,诸县诸色役人,其有冗占过多之数,及熙宁后来既复募人之法,给以役钱,故行裁减,至于今日,并已是合用人数。臣欲乞除弓手一役,合依熙宁以前旧法人额外,其余役人,令州县定差,只依役法后来裁定之数。若或委有不足,即具因依合如何增添申请。』左司谏苏辙言:『臣伏见二月七日三省、枢密院札子节文[4],应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臣看详上件指挥,大纲已得允当,其间节目颇有疏略差误,未见一一具言,全在有司节次修完。自罢差役,至今二十年,乍此施行,吏民皆未习惯,兼差役之法关涉众事,根牙盘错,行之徐缓,乃得详审。若不穷究首尾,匆遽便行,但恐既行之后,别生诸弊。臣切见州县役钱,所在例有积年余剩钱,有足支数年,欲乞朝廷指挥,将见在役钱且依旧雇役,尽今年而止,却于今年之内催促诸处审议差役,令的确可行,更无弊害,然后于今冬迤逦差拨,起自来年役使乡户,一则差役条贯即得审详,既行之后,无复人言;二则将已纳役钱一年雇役,民力舒缓,进退皆便。』又言:『新法已来,减定役人,皆是的确数目。行之十余年,并无阙事,则旧法人数决为冗长。天下兵知近降指挥,明使州县相度,无有妨碍。至于揭簿定差,亦无日限。今来开封府官吏不相度申请,于数日之间,一依旧法人数差拨了绝,如坛子之类,近年以剩员充者,一例差拨役人监勒。开、祥两县迅若兵火,显是故欲扰民,以害成法。乞下所司取问开封府官吏,如有上件妨碍,更不相度申请。及似此火急催督,是何情意,特赐行遣,以戒天下挟邪坏法之人。』始,司马光奏乞复行差役旧法。既得旨依奏,知开封府蔡京即用五日,限令开封、祥符两县如旧役人数,差一千余人充役,亟诣东府白光。光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乎?』议者谓京但希望风旨,苟欲媚光,非事实也。故苏辙首以此为言。
此据邵伯温《见闻录》并绍圣五年十二月己未董敦逸章。伯温谓蔡京诣政事堂白司马光,误也。或至东府耳。
  尚书左丞吕公著札子:『勘会司马光近建明役法,文字,大意已善,其间不无疏略未完备处。若博采众论,更加公心,申明行下,向去必成良法。今章惇所上文字,虽其言亦有可取,然大率出于不平之气,专欲求胜,不顾朝廷命令大体。早来都堂三省、枢密院会议,章惇、安焘大段不过商量。况役法元不属枢密院,若如此议论不一,必是难得平允。伏望宸衷详酌,或选差近臣三数人专切详定闻奏。』遂具韩维、李常、范纯仁、孙觉、孙永、吕大防、王觌姓名,乞自禁中指挥,选差三人降出。又言:『自来故事,朝廷有大议论,亦多选差两制或两省定夺。近刘挚、王岩叟、苏辙数有论奏,恐涉嫌疑,惟宸衷裁择。』诏:『门下侍郎司马光近建明役法,大意已善,缘关涉事众,尚虑其间未得尽备,及继有执政论奏,臣僚上言役法利害。若不精加考究,何以成万世良法?宜差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韩维、吏部尚书吕大防、工部尚书孙永、给事中兼侍读范纯仁专切详定以闻,仍将逐项文字抄录,付韩维等。』司马光言:『臣伏见御批指挥,以臣近建明差役之法,尚虑其间未得尽备,差韩维、吕大防、孙永、范纯仁专切详定闻奏。臣窃以免役法之病民,自曏日臣寮、民庶上封事及近日刘挚等奏陈,言之甚详,非独出臣一人之私意也。陛下幸用臣言,悉罢免役钱,依旧差役。诏下之日,中外欢呼。今陛下令韩维等再行详定考究利害,完补漏略,成就良法,固无所妨,但敕下已逾半月,州县差役约已及半,方行遣纷纭,臣愚窃恐闻此指挥,谓朝廷前日之敕改更未定,或敛钱,或差役,尚未可知。官吏惶惑,不知所从,众庶失望,怨嗟益甚,必有本因新法得进之臣乘此间隙,争言免役钱不可罢,因聚敛获功之吏,称旧条未改,督责免役钱愈急,是出民汤火,濯清泉,复入汤火也。伏望朝廷特赐申敕州县,言今来止为其间条目未备,令维等详定所有差役,仰州县依前敕一面施行。候定到事节,续降下次,庶免致于差役中半纷纭之际,令出反汗,人情大摇,实天下幸甚!』初,范纯仁自庆州召入。纯仁与司马光素亲厚,闻光议复行差役法,纯仁曰:『法固有不便,然亦有不可暴革。盖治道,唯去太甚者耳。又况法度乃有司之事[5],所谓宰相,当为天子搜求贤才,旁列庶位,则法度虽有不便于民者,亦无所患。苟不得人,则虽付以良法,失先后施行之次,亦足以力民病矣。』乃言于光,欲且议缓行。先行于一州,候见其利害可否,渐而推之一路,庶民不骚扰而法可久行。』光弗听。纯仁叹曰:『是又一王介甫矣!』复折简遗之曰:『蒙示奏稿,益见公之存心。然此法但缓行而熟议则不扰,急行而疏略,则扰民。今公宁欲扰民,而且将疏略之法使缪吏遽行,其扰民又在公意料之外。公既知纯仁不欲速,而示之以益坚之意,盖欲使知其罪而默耳。默默何难?人人皆能。不止能默,亦可赞公,使公喜而自容于门下,何用犯公怒而喋喋也?若果如此,则是纯仁不若少年合介甫求早富贵也,何用白首强颜,于此媚公求合哉?惟其如此,所以误公一顾而提携至此。惟公少加采察。』光亦弗听也。始议复差役,中书舍人范百禄言于司马光曰:『熙宁初,百禄为咸平县。役法之行,罢开封衙前数百人,而民甚悦。其后有司求羡余,务刻薄,为法之害。今第减出泉之数以宽民可也。』光不从。及议州县吏因差役受贿,从重法加等配流,百禄押刑房,固执不可,且谓:『乡民被徭役,今日执事而受赇,明日罢役,复以财遗人,既以重法绳之,将见面黔衣赭充塞道路矣。』光曰:『微公,几为民害。』遂已之。
  闰二月辛卯,诏:『已差官详定役法,令诸路且依二月初六日指挥定差,仍令州县及转运、提举司各递与限两月,体访役法民间的确利害。县具可施行事申州,州为看详保明,申转运、提举司,转运、提举司看详保明闻奏。仍令逐州县出榜,许旧来系纳免役钱,今来合差役人户,各具利害,实封自陈。』刘挚言:『诏令旧纳钱者、今被差者皆具论列,缘四海百姓向来无不纳钱,则是竭天下之人,使之实封议法,则求言无乃太广乎?实封之状,州县必须疲于递送,具达于朝廷者,计须山积,则考阅何时可遍?而所谓差役之法,何年可见其成也?伏望速赐契勘,如已颁行,即乞于敕内删去「仍令逐州县出榜」以下四十一字更不施行。』王岩叟言:『前敕:为已见民间免役利害,故复差法。而今敕方云:限两月访利害。朝廷岂不知昨来四方应诏上书之人以千万计,皆是斥言免役不便,足为信矣,何须更烦体访,故作逗遛?』寻有诏:『今议论未见成法,若许诸色人申陈,恐徒为烦扰,候有成法,录下诸路立限,许实封申陈,逐旋看详更改。』苏辙言:『臣近奏,乞取问开封府官吏,明知熙宁以前旧法役人数目颇有冗长,并不依近降指挥相度申请,便尽数差拨。及朝旨本无限日,辄敢差人监勒,于数日内蹙迫了当,故意扰民,以坏成法。乞赐行遣,以戒天下挟邪坏法之人。至今未蒙施行。谨按:权知开封府蔡京职在近侍,身为民官,若不知旧法人数之冗,是不才;若知而不请,是不忠。京新进小生,学行无闻,徒以王安石姻戚,蔡确族从,因缘幸会,以至于此。今者方欲推行差役旧法,王畿之政,为天下表仪,而使怀私之人,窃据首善之地,四方瞻望,何所取法?乞赐指挥,先罢京开封府,仍敕大理寺疾速结绝前件公事。所贵官吏不至观望首鼠,以长奸私。』戊戌,诏:『已差吏部尚书吕大防等专切详定役法,内有合经由三省文字与免会及不依常制,日限催促施行。』又诏:『今差役议论,未见成法。若许诸色人申陈,恐徒为烦扰。候有成法,录下诸路立限,许实封申陈,逐旋看详更改。其闰月二日朝旨勿行。』从刘挚等言也。
  癸卯,详定役法所言:『司马光奏请天下免役钱并罢,其诸色役人,并依熙宁元年以前旧法人数,令佐揭簿定差。续准朝旨,诸路且依二月六日指挥定差。今看详熙宁元年以前,役人衙前,最为重役,有乡户、押录、投明三色人充役,除押录系年满拨充,投名人系招募外,惟乡户一色,方系定差人数,亦有酒场支酬长名、衙前人数,已定去处,不曾更差乡户、衙前。其州县典吏、书手之类,自来亦多有投募去处。虑今来承受上项朝旨,却一例定差,又缘额管人数自募役法行,诸处减数不少,祗应已得办集。若依今降指挥,似熙宁以前人数定差,虑民间虚有烦扰。欲乞先次行下诸路,除衙前一役先用坊场河渡钱,依见今合用人雇募不足,方许揭募定差,其余役人除召募外,并依二月六日指挥定差。若有妨碍,即递限两体访役法的确利害申州、转运司保明闻奏,仍令逐州军一面先申本所,其差衙前有妨碍或别有利害,亦仰依闰二月八日指挥施行。其见役人如未有人替,仍许支雇钱,候有人替,方得住支。』从之。寻又乞改『雇募』字作『招募』字,恐诸路疑惑复行雇法也。王岩叟言:『臣访诸郡县官员,自来雇募到承符、散从、弓手、力役之类在逐厅,今例合差乡户抵替,逐官有以乡户正身自充,须令雇召。其被雇之人邀勒乡户,剩要工钱者,臣乞指挥下详定役法所立法,约束官员不得抑勒雇人。其情愿雇人者,皆不得过元募役钱之数。』苏辙言:『近奏罢免役钱,行差役事。大纲已得允当,其间小节疏略差误,其事有五:其一,衙前更差乡户;其二,坊郭人户不出役钱;其三,诸色役人依旧人数定差,未为允当;其四,散从弓手、力役人并免接送;其五,州县胥吏支雇。』诏送看详役法所。甲辰,左司谏苏辙言:『臣窃见知枢密院章惇,始与三省同议司马光论差役事,明知光所言事节有疏略差误,而不推公心,即加详议,待修完成法,然后施行,而乃雷同众人,连书札子,一切依奏。及其既已行下,却令被差人户具利害实封闻奏。臣不知陛下谓惇此举,其意安在?惇不过欲使被差之人有所不便,人人与司马光为敌,但得光言不效,则朝廷利害更不复顾。用心如此,而陛下寘之枢臣,窃惑矣!尚赖陛下明圣,觉其深意,中止不行。若其不然,必害良法。乞陛下早赐裁断,特行罢免,无使惇行巧智,以害国事。』丁未,诏给事中兼侍讲傅尧俞详定役法。
三月己未,详定役法所言:『乞下诸路,除衙前外,诸色役人,只依见用人数定差。今年夏料纳钱住罢,更不走催官户、僧道寺观、单丁女户出钱助役指挥勿行。』从之。
此据《荣州旧按》增入。陈瓘录:『刘安世语曰:温公与范尧夫道合志同,但尧夫欲行七色钱,稍复免役。温公方病,自力而出,帘外取对,言:小人欲以乏财动朝廷,稍复免役之法,不知为谁?尧夫失色却立,卒不敢出言。后来尧夫之去,盖因安世章疏且及前事也。』
  癸酉,详定役法所言:『坊场、河渡钱元用支酬衙前重难。量添酒等钱、准备坊场陪费,如此之类,名件不一。除依条合支外,并桩顿,以备招募衙前支酬重难及应缘役事之用。』从之。详定役法所云:『诸路见行出卖坊场、河渡等,并应合支酬招募衙前使用钱物,未有所归隶。』诏令提点刑狱司之。
  四月癸巳,中书舍人苏轼详定役法。
  五月壬申,详定役法所言:『元丰令:场务钱每年于诸路移那一百贯赴内藏库寄帐封桩。请自今留以招募衙前支酬重难,及缘役事等费。』从之。癸巳,详定役法所言:『臣僚上言,应坊场,乞罢实封投状之法,立中数为额,』诏韩维等相度以闻。『欲乞以前界买名钱,委本州看详。若累有增无减,即取累界中最高一界为额。前后拖欠数多,累限无人陈状,难有人承买,比最高价亏及五分已上者,县相度减定申州,与转运司次第保明申省。仍立界满卖抵当约束,余并依旧。』从之。己亥,苏轼言:『乞应坊场、河渡免役量添酒等钱,并用支酬衙前召募纲运官吏、接送雇人,及应缘衙前役人诸般支使。如本州不足,即申本路,于别州移用。如本路不足,即申户部,于别路移用。有余去处,不得为见有余钱额外,支破其不足去处,亦不得为见不足,将合召募人却行差拨。』从之。
  六月庚子,苏轼言:『逐处色役,各随本处,土俗事宜,轻重不同。借如盗贼多处,以弓手、耆长为重;税赋难催处,以户长为重;土人不闲书算处,以曹司马为重,难以定限等第,一概立法。若衙前招募得足,即须将以次重役,于第一等户内差拨,诸处色役,委本路监司与逐处官吏相度,同立定本处色役轻重高下次第,以最重役从上差拨。』从之。甲寅,司马光言:『臣先曾上言,乞直降敕命,应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其诸色役人,并依熙宁元年以前旧法人数,委令佐揭簿定差。蒙朝廷一一如臣所请,无何,续有雇募不足方行定差指挥,人始疑惑。既而屡有更张,号令不一,又转运使各以己见,欲合本路共为一法,不令州县各从其宜,致州县惶惑,不知所从。或已差役人却放,或已放雇人却收,或依旧用役钱雇人,或不用钱招人充役人,朝夕不定,上下纷纭,与二月六日敕意相违。今欲申明元初起请内声说不明不尽事件,谨具画一如右。一、臣起请虽云「依熙宁元年旧法人数定差」,若旧法有于今日不可行者,即是妨碍,合申乞改更。人数或太多,或太少,惟本县知得的确。合消数日,令酌中立额申乞,依数定差,朝廷难为遥度。一、臣起请虽云「若所差人不愿充役,任便选雇有行止人自代,雇钱多少,私下商量」,若所雇之人邀勒被差人广求雇直,官亦当裁定,不得过自来宫中雇钱之数。其州县官员,即不得指所雇之人,令被差之人雇觅。一、臣起请虽云「见雇人俟差到役人,各放令逐便」,若所雇之人自有田产,情愿充役者,亦自可依旧存留。又曹司系新差之人,多不谙晓书算。行遣及案下文字未曾交割,合留所雇之人给与雇钱,令与新差之人同共行遣,限半年内交割了毕,方放逐便。一、臣起请云:「今日衙前陪备少于向日,不至破家。若犹以才力难任,即乞于官户、僧道、单丁、女户有产业,每月掠钱及十五贯、庄田中年所收斛斗及百石以上者,并等第出助役钱。不及此数者与放免。」臣意以为十口之家,岁收百石,足供口食;月掠房钱十五贯,足供日用。二者相须,此外有余者,始令出助役钱,非谓止收百石,即令助役也。若嫌太少,及所收掠课利难知实数,即乞应系第三等以上令出助役钱,第四等以下放免。若本州坊场、河渡等钱,自可支酬衙前重难,分数得足,则官户等更不消出助役钱。一、从来诸州招募役人充长,名衙前。若招募不足,方始差到乡户衙前。此是旧法,今来别无更改,惟是旧日将坊场、河渡折酬长名衙前重难,令自出卖。今来官中出卖坊场、河渡,收钱依分数折酬长名衙前重难,只此与旧法有异。若乡户愿投充长名,亦听。一、臣起请委逐县看详,具利害擘画申州,本州类聚,择其可取者擘画申转运司,转运司类聚诸州所申,择其可取者擘画奏闻朝廷。伏缘知逐处民间利害子细,转运司不如州,州不如县。窃虑逐县别有擘画,得事理切当,而本州及转运司抑遏删去,不以上闻,致敕下之日,依旧妨碍,施行未得。欲乞更降指挥下州县,如有似此擘画切当,被在上删去者,许逐县直申转运司,本州直申奏,所贵下情无壅,曲尽事宜。仍乞降指挥下详定役法所,只得以诸路州县申到利害,详其可否,立为定法,其不当职之人为高奇之论,不切事情者,不得施行,亦不可将一路、一州、一县利害作通行条贯。一、详定役法所奏请行下指挥,若有妨碍难行之事,亦乞如臣起请,委逐路州县看详,具利害擘画申上,随宜修改。右臣所言,若有可取,乞遍颁下诸州县。除此外,并依二月六日所降敕命施行。』从之。
  七月丁巳,中书舍人苏轼言:『臣先曾奏论衙前一役只当招募,不当定差。执政不以为然,臣遂奏乞罢免臣详定役法。奉圣旨不许,经今月余,前所论奏,并不施行,而臣愚蠢,终执所见。吏部尚书孙永奏驳臣所请,盖是臣愚暗无状,上与执政不同,下与本局异议。如臣乖异,必害成法,乞早赐指挥,罢免所有臣固违圣旨之罪,亦乞施行。』又以状申中书省曰:『轼近奏乞罢详定役法,已奏,圣旨依奏。窃见孙给事奏驳前件圣旨[6],乞取孙尚书及轼所议付台谏、给舍、郎官定其是否,然后罢其不可者,须至申乞指挥轼前后所论役法事。轼已自知疏缪,决难施行,所有是否[7],更无可定夺,只乞依前降指挥行下。轼自今日以后,更不敢赴详定所签书公事,伏乞早赐施行。』从之。轼意以为差役法弊当改,但不当于雇役实费之外多取民钱,若量出为入,无多取民钱,则不足以害民。尝白司马光,光不然之。轼曰:『昔韩魏公刺陕州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公亦不顾。轼昔闻公道其详,岂今作相,不许轼尽言耶?』光不悦而罢。
  九月丙辰,司马光卒。
  十月庚寅,三省奏:『臣僚上言朝廷立差役之法,许私自雇人。州县行之,已有次序。近朝旨:弓手一役,却令正身祗侯。恐公私未便。』诏:『应弓手止身不愿充役者,许雇募充弓手。得力之人,仍不得过元募法雇钱之数,令府界提点司、逐路转运司相度施行。』
  十一月癸未,文彦博言:『窃闻天下诸路差、雇役法,朝廷虽已降指挥,而至今未定,颇闻烦扰。臣检会始司马光阅天下臣庶奏章,多言役钱雇役,其法不便,遂却复差役之法。然司马光所言甚详,而节目苛烦,恐州县不一一通晓。又朝廷置局详定,议论不一,必难通行。臣以谓差役之法本州县常事,其来已久,皆素无定法。及其末流,不容无弊,随时迁改。臣曾累具札子,奏乞令州县刺史、令佐从民利便,依例各议定其法,县申州,州申转运司看详,定夺奏闻。如得允当,即降下施行。至今其法未定,盖滋狡吏侵扰。若如臣前奏,且各付逐路郡县定夺利害,各从其便,庶几下民早得息肩。取进旨。』诏令详定役法所限两月一结,如限满有未了事,并送户部施行。其合销要吏人,令本部于旧局人内迁留。
  十二月己酉,诏旧出免役钱三百缗以上人户,并依单丁等户例输纳,与免色役。详定役法所言也。侍御史王岩叟言:『臣伏睹新降役法内一项,诸出等高强户旧纳免役钱三百贯以上者,依单丁等户法输助役钱。臣博采众议,皆以谓不见其利,而见其害,非可久之法,以宁天下之心,不使有疑,于国家幸甚。』
  三年二月,翰林学士兼侍读苏轼言:『臣闻差役之法,天下以为未便,独台谏官数人者主其议,以为不可改。磨厉四顾,以待言者,故人畏之,而不敢发耳。近闻疏远小臣张行者力言其弊,而谏官韩川深诋之,至欲重加编窜。此等亦无他意,方司马光在时,则欲希合光意;及其既没,则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殊不知光至诚尽公,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无我,亦岂有所主哉?使光无恙至今,见其法稍弊,则更之久矣。臣每见吕公著、安焘、吕大防、范纯仁皆言差役不便,但为已行之令,不欲轻变,兼恐台谏纷争,卒难调和。愿陛下问吕公著等,令指挥差、雇二法各有若干利害。昔人雇役,中等人户岁出役钱几何?今者差役,岁费钱几何?及几年一次差役,皆可以折长补短,约见其数。以此计算,利害灼然,而况农民在官,贪吏狡胥,百端蚕食,比之雇人,苦乐十倍。又五路百姓例皆朴拙,差手分须至专雇惯习人,尤为患苦,其费不赀。民穷无告,监司、守令观望不言。若非此一事,则何致伤阴阳之和至于如此?今来所言,若万一少有可采,即乞留中,只作圣意行下,庶几上答天戒,下全小民。臣不胜恐慄待罪之至!』张行者,遂宁人,述之从孙也。行言:『神宗议纳役钱,盖尝谓之助役矣。为若止于助,则未能尽免,将使后世役亦差,钱亦差,于是更为免役,其虑深矣。今乃废免而复差,上违先帝燕翼之谋,下拂元元安业之愿,岂曰述事乎?』又言:『差役下户一年所费,有用数年役钱,有用数十年役钱者。其等渐降,其害愈深,殆非圣人裒多益寡、天道张弛之义。』又言:『臣恐议者以为朝廷有心于改法,无心于便民。昨日改之为天下之民,今日复之为天下之民,无容心于其间可也。』章疏十上,诏监司取戒厉以闻,行乃止。己亥,诏衙前差乡户处,速募诏乡户衙前役满未有人替者,依募法支雇食钱。如愿投募者听,仍免本户身役;不愿募者,速召人替。

校勘记
[1]上户 原本『上』上衍一『上』字,据《长编》卷三六四删。
[2]曾具 原本作『会具』,据《长编》卷三六七改。
[3]节文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六七补。
[4]节文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六七补。
[5]有司之事 原本『有司』下衍一墨丁,据《长编》卷三六七删。
[6]孙给事 原本『事』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八二补。
[7]所有 原本『有』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八二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零九
哲宗皇帝

保甲
  元丰八年四月乙酉,枢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两丁之家,见教人小弱或久病,及除当教人外,家止有病丁,并第四等以下田不及二十亩者,听自陈。提举司审验,与放免。』诏可。
五月丙午,诏府界三路巡尉、弓兵并依保甲未行以前复置。
此据吕大防《政目》元年二月二日所书增入,乃八年五月十四日指挥也。六月丙寅,罢府界三路保甲不许投军及充弓箭手指挥。
  丙戌,枢密院言:『访闻日近府界三路团教保甲,多因正、长搔扰,巡教官指挥苛虐,致小人凶暴,凌抵犯法,逐处提举官多务姑息,不喜州县公行,致官吏畏避,不敢举发,监司观望,不为按劾,含养奸凶,深为未便。欲令府界三路安抚、监司、提举保甲司及州县常切觉察按劾施行[1]。如违,重行黜责。』从之。
  七月戊戌,诏:『府界三路保甲自来年正月以后并罢团教,仍依义勇旧法,每岁农隙,赴县教阅一月。其差官置场、修军器、教阅法及番次按赏费用,令枢密、三省同立法。』甲辰,门下侍郎司马光言:『先帝以边寇骄傲,据汉、唐故地,有征伐开疆之志,故置保甲,令开封府界及河北、陕西、河东三路皆五日一教阅,京东、西两路保甲、养马,仍各置提举官权,任比监司。既而有司各务张皇,以希功赏。其提举官专护本局,不顾它司,事干保甲,州县皆不得关预,管内百姓,不得处治。其巡检、指使、保甲、保长竞力搔扰,蚕食无厌,稍不如意,擅行捶挞。其保丁习于游惰,不复务农,或自为劫掠,或侵陵乡里。先帝浸知其弊,申敕州县,令保甲应有违犯,并巡教官、指使违法事件,并许州县觉察施行。及陛下践祚听政,首令京东、西两路保甲、养马并依元降年限收买,其剩过数目,并充次年之数。又令开封府界、三路团教已及半年,经朝廷按阅者,每月并教两日;未经按阅者,并教三日。又令见教人身材弱小,或久疾病,及本家止有一丁,病患不堪营作第四等以下、地土不及二十亩者,并许州县保明,提举司审验放免。又令一县不得过二分,皆圣泽矜宽民力。于保甲劳费,虽十減五六,然保马向去点择,买养补填,尚犹如旧。其巡教、指使、保正、保长,名目犹在。于所辖保甲,恐不免须有凌逼侵渔[2]。其四时教阅,虽減日数,未免妨农。臣愚以为保甲若使之逐捕盗贼,则近已有指挥;巡检、县尉及弓手、兵级人数,并令依保甲未上番以前人数优置;其保甲更不令管捕盗贼,若使攻讨四裔,则献亩白徒,教阅虽熟,未尝见敌,使之战斗,必望风奔溃。登极诏书敕边吏不得侵扰外界,务要安静疆埸。然则此保甲的实有何所用?徒令府界及五路农民不堪劳苦。伏乞断自圣心,尽罢诸路保甲,保正、长使归农,依旧置绎长、壮丁巡捕盗贼,户长催督赋税。其所养保马,拣择勾收,太仆寺量给价钱,分配两骐骥院、坊监、诸军,召提举官还朝,其勾当公事、巡检、指使并送吏部与合人差遣。如此,则开封府界、三路之民,孰不欢呼鼓舞,荷戴圣德?若以保甲中武艺已成之人可惜使之归农,即乞令逐县以户马数,每五十户置弓手一人,略依缘边弓箭手法,许荫奉户田二顷,与免二税,或轻者与免若干石斗税,及户下诸般科役;本户田不足,听荫亲戚田,务在优假,使人劝募,然后召募本县乡户有勇力武艺者投充弓手,计即今保甲中有勇力武艺者,必多愿应募。若一人阙额,二人以上争投者,即委本县令佐拣试,武艺高强者充,则见充弓手人,有勇力武艺衰退,许他人指名比较,若胜于旧者,即令充替。如此,则不须教阅,武艺自然精熟。一县之中,其勇壮者既充弓手,其羸弱者虽使之为盗,亦无能为恶。仍委本州及提点刑狱常切按察,令佐有取舍不公者,重加刑典。若无人投名,乞更议优法。若尚召募不足,即且于乡村户上依旧雇人,候有投名者,即令充替。若弓手数多,即令分番更互,在县祗应,一年一替,其余各分地分巡捕盗贼。』疏奏,蔡确等执奏不行。诏保甲依枢密院今月六日指挥,保马别议直法。庚戌,枢密院言:『府界、三路团教保甲,虽不当赴教日,往往于市井村野,以习学事艺为名,聚集饮博,不治生业。』诏:『提举保甲司关报辖下,不赴教日,令务农作,遇闲暇,许于本家阅习事艺。违者重坐之。』范纯仁奏:『臣伏睹提举保甲司牒,准枢密院札子指挥,钤束保甲子弟,不令聚集饮博,即令闲暇,于本家阅习事艺。窃缘保甲子弟蒙指挥,并教两日或三日,比之自来日数全少,然未免往来聚集,有妨农务。盖子弟惯人镇市,渐喜游惰,托以修葺弓弩箭器,或期约同保私阅为名,不肯专意生业,官私及父兄终难觉察。臣今欲乞应三路教阅保甲,计一岁合教日数,并就农闲之月,其余月分,并归农业,则官私与父兄易为勾管。』甲寅,遣官分按逐路团教保甲:河北东路左指挥使李侁;京西路左藏库使刘惟简;陕西路引进使、康州刺史、枢密副都承旨曹诵,文思院、高州刺史窦士昌;京东路东上閤门副使王舜封、供备库副使冯景;永兴军路光州团练使高公绘、邵州刺史张节爱。寻遣左藏库副使麦文炳代冯景。
  八月癸未,诏:『府界、三路保甲自来年正月一日,依义勇法冬教,每月赴县教阅。五都保以上并分四番,自十月起教,至正月罢。零保即先从多教,周而复始,仍降画一处分。府界、三路已罢团教,其提举钱粮官司并罢,拨与教阅兼领,皆自来年正月一日施行。』
  十月丁亥,诏提举府界、三路保甲官并罢,令逐路提刑及府界提点司兼领。所有保甲,止冬教三月。仍自来年正月一日施行。』
  十一月丙午,枢密院勘会已降指挥,提举府界、三路保甲官并罢,令逐路提刑及府界提点司兼领,所有保甲,只冬教三月,合行监教,有无差官云云。诏:『应申奏及行移保甲文字,称「某路提点刑狱兼提举保甲司」。逐县监教官并罢,只委令佐监教十都保正。上县分于冬教前,自京差指使一名,往彼同监教。提举保甲司各置勾当公事并指使一员工监察御史王岩叟言:「臣窃观保甲一司,上下官吏,无毫发爱人之意,故百姓视其官司,不啻虎狼,愤怨人人所同。比者保丁执指使,逐巡检,攻提举司干当官,大狱相继,今犹未已。虽民之愚,顾岂忘父母妻子之爱,而喜为犯上之恶以取祸哉?盖激之至于此极尔。臣愚以谓一月之间教三日,不若一岁之中并教一月。农事既毕,无它用心,人自安于讲武而无憾,遂可罢提举司[3],废巡教官,一以隶州县,而俾逐路安抚司总之。每俟冬教,则安抚司选冬教官分诣诸邑,与令佐同教于城下。一邑分两番,当一月起教,则与正、长论阶级,罢教则正、长不相谁何,而百姓获优游治生,无终年逃遁之苦,无侵渔苛虐之患,无侵陵犯上之恶矣。』又言:『提举三路保甲钱粮司名列监司[4],实无职事。伏乞废置,以省冗官。』既罢提举钱粮司(罢钱粮提举即此月二十六日也)。岩叟又言:『窃见新降保甲法,尚存提举教阅一司,及改逐县巡教官,乃知朝廷未察所以为保甲之患者,大本犹在。伏望陛下深家人情,废置提举保甲一司及监教官,但令州县及安抚司主之,百姓安心为生,以乐圣政,不胜幸甚!』又言:『近降画一保甲指挥,依旧逐岁遣按阅者。窃敢为朝廷论其害:臣每见使者所向,其骑从之盛,风采之峻,供亿之烦,承迎之厚,郡县为之骚然,故所至人情甚以为苦。又其所按保丁,虽各得银绢三五匹两,而不知备按阅饮食、衣服之费,自已不轻。既得之,而为众人耗蠢,又亦不少,所存以归,能有几许?臣曾体问,云:「若国家但令冬教,使不失农时,则家无横费,自可有余。天恩深厚,非一按阅赐赉之比矣。」窃考其情,盖不以得一时之赏为足,而以安终岁之业为乐也。况所谓赐赉者,只是出于保丁人家所纳役钱数内耳,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割其肉而啖食,孰若不取不割之为两得也?臣愚伏望圣慈因冬教以为恩,下令罢逐年按阅之烦,省役钱封桩之扰,一以安静,养其力而舒其心,斯民幸甚!』
  十二月丙寅,王岩叟言:『臣伏睹陛下即位之初,首发德音,下明诏,免保丁第四、第五等之田,不及二十亩者使勿教。其得免者戴陛下厚恩,如获更生。后复下令,变保甲月教之法为冬教,人人始得安其业,又大惠也。然第四、第五等之家,田业垄亩之多寡无甚相远,粗粝不充,布褐不备,均有冻馁之忧。今若隆冬冽寒使去其家,与温饱者同教于城下,盈月而后已,岂其所堪?伏望圣慈哀怜,约祖宗义勇等第之制,特诏有司,免三路第四、第五保丁冬教,以宽贫民,但籍姓名,备缓急出力以从事可也。臣又按:祖宗义勇之法,止行三路。比者保甲之事,乃并王畿。臣以为畿内保甲,宜悉罢之便。』于是诏府界三一路保甲第五等两丁之家免冬教。
  元祐元年正月癸卯,诏商、虢州保甲依旧更不冬教。辛亥,枢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已罢团教,其教阅器械,令赴官送纳,仍立府界、三路私有禁兵告获赏格。』从之。
  二月庚申,枢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已罢团教,应保甲赴教日,止用民间衣装,不得勒令别造。』从之。
  闰二月辛卯,诏:『府界、三路提举保甲司指挥州县,如有见送纳军器,若不是非理损坏不堪,或事件不全,止据见在受纳,不得须令修整陪填,仍晓示,若有隐藏换易元给官弓弩者,限一月首纳,待与原罪。限满不首,即与私有禁兵器法告赏。』己亥,御史中丞刘挚言:『伏睹近制,保甲罢团教,朝廷所以惠绥疲氓,恩施甚厚。民得去其所若,就其所安,远近承风,莫不鼓舞。然愚以为宜有法以敛制之。盖保甲之技艺强弱高下,州县皆有等籍。今按取优等之人,召其情愿刺以为本州禁军,若旧系长等名色,则此类军中之阶级,随其等差对换补之。自余中、下艺等,亦召愿充公人者,依近制募以为弓手、手力、耆户长之役。所贵在军者,既团隶部督,束之有法,又使得伸其素习之能。其在役者,既不失服职于公家,比之召雇浮浪,乃得熟事,乡民必赖其力为多。』壬子,诏河北东、西路、永兴、秦凤等路提点刑狱兼提举保甲司,并依提刑司例,各为一司。
  七月甲子,右司谏苏辙言:『臣窃见仁宗朝,河北、河东初置义勇。至英宗朝,推行其法,渐及陕西,皆以地接北方,有守御之备,每岁冬教一月,民虽以为劳,而边防之计有不得已。及熙宁中,更置保甲,使京畿三路之民日夜教习。二圣临御,知其不便,率皆罢去,民得归秉耒耜,盗贼因此衰息,歌舞圣德,无有穷已。惟有冬教一月之法,三路以被边之故,民习为常,不辞愬。至于京畿诸县,累圣以来,为辇毂所在,素加优厚。今乃与三路边郡为此一例冬教,情所未安。伏乞圣慈深念根本之地所宜宽恤,特与蠲免。』
  八月丁酉,诏陕西路保甲冬教,并自十一月一日,至次年正月终罢。
十一月庚辰,殿中侍御史吕陶言:『伏见保甲之法虽已更次,犹有二弊,未便于民。其一为罢去二十亩已下免役指挥,却令五等户有三丁者,皆赴冬教一月。缘民之贫富,不系丁之多少,而教与不教,则有幸不幸。今田百亩,家有二丁,则免教,是谓之幸;田有十亩,家有三丁,则谓之不幸。此贫富力役大为不均。况今之教阅,官中不给钱米,一月之食皆自办。夫有田二十亩之家,中年所收,不过二十石,赋税、伏腊之外,又令其赡一丁,则亦难给。盖昔日推行之始,不暇讲求利害,惟务其多。今虽将五等下户精专阅习,万一或有调发,虽破竭家产,所得几何?裹粮而行,岂不重困?臣愚欲乞于三等以上,或等第虽低而家业及一百贯、有三丁者,方得差充。』诏府界、三路保甲人户,五等下、地土不及二十亩者,虽三丁以上,并免教。从吕陶请也。

保马监牧附
  元丰八年三月,资政殿学士韩维奏:『农民以稼穑为生,使之出钱市马,已非其愿,又守护灌饲,素昧其方,万一死损,复使偿买,昔时一马直钱三二十千者,今贵至百千矣。农民如此,未有已时,愁叹之声,闻于道路。又闻京西保马颇为群盗掠取,换易乘骑,如其外厩。臣恐更易措置,不可缓也(详见《变新法》。此一节合在此年六月下,误置此)。』
四月辛未,诏:『开封府界、京东、京西、河北、陕西、河东所养户马近已支价钱拨买。配填河东、鄜延、环庆路阙马军分。自今府界并京东等路养马指挥并罢。』又:『京东、京西路保甲养马法元定年限极宽,民间易以应办。而有司不务循守,妄有陈请,期限急迫,遂至搔扰。先帝已尝降手诏诘责约束,至今犹不能奉行。其两路保马,宜令并依原降年限收买,其剩买过数目。并充以次年分之数目。』又诏提举京东路保马兼保甲杨景宗、提举京西路保甲兼保马张修令乘传赴京,于三省禀议改废。其后诏京东、京西路保马等级分配诸军,余数发太仆寺。其格不应支配,即还民户变易,纳所给价钱。
旧录云:先帝以国马不足,追效邱乘之制,寓马于民,量物产给价,立岁限,使民市马养之,得自乘习,缓急则集以为用,仍命弛其徭役,法甚善。司马光言其非便,遂罢。新录辨曰:宣仁参祖宗之制,推明神宗之心,保佑哲宗皇帝,以至元祐之治。其公议在天下甚明。而吏官类出私意,取一时群臣之议,与神宗皇帝较其得失,岂可以示后世?自「先帝以国马」至「非使遂罢」六十字并删去。按:此时司马光犹未上疏论民户养马,不知旧录何以云然?其后则先固谓不可也。
五月庚子,朝奉大夫、提举京东路保马兼保甲霍翔知密州,同管京西路保甲吕公雅知濠州。
六月云云。(见上。)
  七月甲辰,门下侍郎司马光言:『陛下践祚听政,首令京东、西两路保甲养马并依元降年限收买。其剩过数目,并充次年之数云云。皆圣泽矜宽民力。于保甲劳费,虽十減五六,然保甲保马向去点择、买养补填,沿犹如旧云云,臣愚伏乞断自圣心,尽罢诸路保甲,保正、长使归农,其所养保马,拣择勾收,太仆寺量给价钱,分配两骐骥院、坊监及诸军,召提举官还朝。其勾当公事、巡检、指使,并送吏部与合人差遣[5]。如此,则开封府界、三路之民,孰不欢呼鼓舞,荷戴圣德?』疏奏,蔡确等执奏不行。诏保马别议立法。
  八月癸未,诏府界新置牧马监兼提举经度制置牧马司并罢,应合分拨措置事件,令兵部条画以闻。
  九月戊午,诏京东、西路保马数未足者,更不收买,据见管数,令逐户依旧主养[6],别听朝旨。
  元祐元年闰二月辛卯,三省言:『霍翔、吕公雅提举保马[7],不循诏旨,至減朝廷元立年限之半。』诏霍翔差管勾江州太平观,吕公雅差监舒州盐洒税务。
  四月己丑,右司谏王岩叟言:『访闻京东保马事尚有余弊,宜在讲陈,可因而变之,以成国家之利。其一:牧监昔废之初,识者皆曰:「十年之后,天下当乏马。」然不待十年,而天下之马已不可多得,此非国家之利也。臣乞尽收退还民间马三万余匹,复置监如故,然不必置监牧使,止委转运使领之,可治办矣。其二:废监以来,牧地之在民者处处为害,盖始者愚民利于一时请地之易,不虑后日纳租之难,投状之初,争立高额,而不知州县又估高价折纳见钱,遂致力皆不胜,岁岁拖欠。转运使不论水旱,与群牧司认定此钱,督责之严,过于他事,以至佃地百姓被禁锢、受鞭挞者,五日无之。今若因复置监牧,牧地入官,则百姓戴陛下之恩,如释重负,脱沉疴矣。其京西事体既同,并乞赐施行。』
  七月癸未,太仆寺言:『沙苑监先隶河南监牧司,昨因废监,拨归群牧司,寻因置群牧行司,拨入行司管系。其行司后改为提举监牧司,今已降朝旨,拨入右厢提点司,即买马监牧司更不管系。其提举陕西等路买马监牧司名,合除去「监牧」二字。』从之。
  九月壬戌,太仆寺奏:『乞应于本寺事,并依群牧司法,仍只隶尚书省,或依旧隶枢密院,并乞内外马事,并隶本寺施行。』诏内外马事并隶太仆寺,直达尚书省,更不经由驾部。丙寅,诏中书省:『今后太仆卿、丞、簿并选差,应外监事,令本寺依旧群牧司法施行。』庚辰,右司谏王觌言:『臣窃见今年九月九日朝旨节文内马事并隶太仆寺,直达尚书省,更不经由驾部。车营、致远务、鞍辔库、驼坊、皮剥所、养象所并专隶驾部。臣窃谓此独可以败坏官制,而未见为利之实也。朝廷以马政久废,而推行牧养之法,固太仆、驾部之职矣。若使太仆仍旧隶驾部,而共修执事,于牧养之法,未见其害也。使车营、致远等务不隶太仆,而领于省曹,于牧养之法,未见其利也。利害未分,而徒使本末失叙,官制复隳,臣不知其可也。且场务恶隶寺监,恶隶省曹,乃官吏不恤法度之常情,顾朝廷处之何如耳。伏望圣慈宣谕执政大臣,无以牧马一事而轻害官制,追还九月九日朝旨,别降指挥施行。』
绍圣三年七月癸巳,权知邢州张赴等言:『据知任县韩均等申请,乞应有牧地县分,许等第人户投状指挥请牧马草地,或以佃牧地,须上色一项给付人户,自使耕佃而蠲其租,令养官马一匹,各于所属,籍其毛色、尽寸、齿岁给付,每岁分番就县,令佐点集。若马有死失,许即时申县,自备印给,非点集日,许私自乘骑,不许出州界若干里。如元佃地人系等第户愿养马者,只令将文契批凿,除其租数。若请不尽并不愿请者,依条召人租佃。伏望详酌施行。』枢密院言:『熙宁七年,先废罢郓州东平、郑州原武两监,及并卫州、淇水两监为一监。至八年四月,中书、枢密院奏河南、北十二监,每在费用钱约五十三万九千六百三十八贯。其所出马数,止用钱三万六千四百九十六贯可买,兼所得监马堪配军匹数不多,若都无此,未为阙用,两监牧但存虚名,而枉费不少。见管九监马三万余匹。时诏沙苑监令属群牧司,余八监并监牧司并废罢,后尽以牧地募民种佃并牧马,余地所收岁租百余万,至今未尝有失限之数,悉无前日异议者所陈之患。至十年二月,群牧司奏国马缺用,曾裁损支使窠名。是时陕西路买马,止以一万五千为年额,至元丰中,又曾于畿内赋人户养马。及于京东、西路行保马之法,又于开封府界雾泽陂置牧马所,专差枢密都承旨张诚一等提举经度制置,俟就绪,推广诸路施行。而事初讲求有所未尽,及奉行之人或不称职,故人言以为未便。元祐初,并不考究熙宁以来讲议本末利害之详,研求所以增损措置之术,惟务尽罢元丰所行之法,一切复置旧监,遽将民间已请佃上地,栽重到桑枣果园,及庄井屋宇,毁伐废坏不少。兼兴复监牧、增置官吏,所费不赀,殊未见其效。盖自复监以来,前复累有臣僚论列公私之害,若因循元祐仓猝更张之法,即岁月愈久,为弊愈深。自来议者欲于民间养马,然所陈亦多不同,或欲以牧地召人租赁,官给草料,令百姓蓄养;或责以蕃息;或欲令逐月赴官阅视决责;或欲分配等第人户,以此终不可行。今据知邢州张赴所称,体究得民间愿得牧地牧马,但与蠲其租课,仍不责以蕃息,俾养马人户无追呼劳扰之患,并不愿养马之家不得抑勒。如此施行,必无未便之理。今相度,欲具为条画榜示,令太仆寺雕印施行。应有监牧地分,州县于要便处晓示人户,愿请佃牧地、免纳租课、为官养马者,听实封,于本县投状。逐县置历收接,月终具若干实封状送州,州县并不得开拆,具数申送太仆卿寺开拆,申枢密院看详,取旨施行。』从之。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臣伏睹近降朝旨,给牧地,召人户情愿养马事。条约虽已详备,然元初只缘知邢州张赴同任县、尧山县知县等所请指挥,其余路并依此施行。臣窃虑诸路若有不便,必为民害。欲望朝廷明降指挥,令诸路若有利害不同,许令申稟州县。若抑令人户作情愿投状养马者,令监司按劾施行。法行之后,永久无弊。』

校勘记
[1]觉察按劾 原本作『觉按察劾』,据《长编》卷三五七乙正。
[2]须有 原本『须』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五九补。
[3]提举司 原本作『提□二司』,据《长编》卷三六一补改。
[4]钱粮 原本作『前粮』,据《长编》卷三六一改。
[5]差遣 原本作『美遣』,据《长编》卷三五八改。
[6]主养 原本『主』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五九补。
[7]提举 原本『举』字作墨了,据《长编》卷三六八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一十
哲宗皇帝

常平仓
  元祐元年八月丁亥,司马光札子:『堪会熙宁之初,执政以旧常平法为不善,更将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置提举官以督之。丰岁则农夫粜谷,十不得四五之价;凶年则屠牛卖肉,伐桑卖薪,以输钱于官。钱货愈重,谷直愈轻。朝廷深知其弊,故罢提举官,令将累年蓄积钱谷财物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交割,主管依旧。常平仓法施行,今岁诸路,除有水災州军外,其余丰熟州处多。今欲特降指挥,下诸路提点刑狱司:乘有此籴本之时,委丰熟州县等官员体察在市斛斗实价,添钱数广行收籴。如阙少仓敖之处,以常平仓钱添盖。仍令少籴麦豆,多籴谷米。其南方及川界卑湿之地,有斗斛难以久贮者,即委提点刑狱相度逐州县合销数目抛降收籴,才候将来市物货价比元籴价稍增,即行出粜,不得令积压损坏。仍令州县各勒行人,将十年以来在市斛斗价例比较,立定贵贱,酌中价例,然后将逐名价分为三等,自几钱为中等价钱,几钱以上为上等价钱,几钱以下为下等价钱,令逐处临时斟酌加減,务在合宜。既约定三等价,仰自今后州县每遇丰岁,斛斗价钱至下等之时,即比时价,相度添钱开场收籴;凶年斛斗价贵至上等之时,即比时价,相度減钱开场出粜。若在市见价只在中等之内,即不籴粜,更不由取本州及上司指挥,免有稽滞失时之患。仍委提点刑狱、常平提举觉察。若州县斛斗价及下等而不收籴,价及上等而不出粜,及收贮不如法,变转不以时,致有损坏,并监官不逐日入场,致壅滞籴粜人户,并取勘施行。若州县长吏及监官能用心及时籴粜,至得替时,酌中价钱与斛斗通行比折,与初到任时增剩及十分中一分以上,许批书上历子,候到吏部日,与升半年名次;及二分以上,许指射家便差遣一次[1],所贵官吏各各用心。州县皆有储蓄,虽遇荐饥,民无菜色,又得官中所积之钱稍稍散在民间,可使物货流通。其河北州县,有籴司斗斛见多,缘遣州县、转运司见籴军粮处,更不籴常平仓斛斗。若今来指挥内有未尽未便事件,委提点刑狱司逐旋擘画,申奏施行。』从之。其后王岩叟言:『臣伏睹昨降朝旨,文虽详而未通,四方来者更言其未便。臣按:常平旧法,但遇年丰物贱,即于市价上添钱收籴,如年歉物贵,即相度在世实值价例,特減钱出粜,此所以为常平。今既限以价钱,至下等方许收籴,贵至上等,始得出粜,乃是必待丰歉十分而后行,法稍不及等,即官司拘文,束手坐视,而不敢粜籴。臣恐久之,天下救灾之备寡,而伤农之患深,失常平本意远矣。臣乞依旧法』不分立三等,仍更不申取本州及上司指挥外,余约新降朝旨,别行修定颁降。』户部尚书李常建言:『伏见今常平、坊场、免役积乘钱共五十余万贯,散在天下州县。贯朽不用,利不及物。窃缘泉货流通,乃有所济,平民作业,常苦币重。方夏蚕毕工,秋稼初敛,丝帛、米粟充满B市,而坐贾富家巧以贱价取之,曾不足以酬其终岁之勤,而未免寒饥之患,良可愍也。臣愚欲乞命有司议,于天下州县各置平籴一司,以选人领之,县欲只令主簿兼管,仿古常平粜籴之法,于夏蚕秋稼之时,就其直加数分而敛之。及其价腾也,裁数分而出之,但无亏元价,靡有贏息,无事酬赏,惟以利农桑之民为务,庶乎泉货流通,四民蒙福,三代之仁泽也。』
  十一月辛巳,臣僚上言:『朝廷罢俵青苗钱,令诸路提刑司委丰熟州县广行收籴,意欲常有储蓄。而户部乃请令转运司更不收籴年计,止将常平斛斗兑籴,失朝廷养民之意。欲乞诸路转运司合籴年计,并先次令常平籴买。若转运司不预备本钱,过时转籴,与常平仓有妨者,委提刑司觉察以闻。』从之。
  四年七月丙申,右司谏刘安世言:『臣等窃谓自罢青苗钱,后来天下州县皆有积镪。朝廷虽更立常平之制,条目甚详,而上下因循,未常留意。既无统属以纠其乖谬,又无赏罚以为之劝沮。加之转运司苟纾目前之急,多端借贷,日朘月削,殊无偿足之期,非有惩革,将不胜弊。伏望圣慈特赐睿旨,取今日以前应于常平敕令严责近限,专委户部删为一书,付之有司,悉俾遵守,仍先行指挥,将天下见在常平钱,乘今秋丰稔之时,令五路籴粟一色,其余路分,并相度逐处可以久留斛斗,广行收籴,仍以本司钱修盖合用仓廪,将一路所有钱衮同应付。一路之中,不得偏聚一州;一州之境,不得偏聚一县,各随户口之多寡,以制籴之大数。每遇凶歉,依法出粜。籴粜之法,常比市价增減。如此,则官本常存,而物价不能翔涌。或遇旱干水溢之灾,则民有所济,不致流散。朝廷之惠泽,可继而无乏绝之患。相因日久,渐至九年之蓄。太平之策,莫大于此。惟陛下推至诚侧怛之意,明诏执政协力施行。所有官吏殿最,亦乞参酌修定,将来颁降之后,或有犯违,州县委监司,监司令户部、御史台觉察奏劾,庶使二圣恤民之仁,不为徒善之政。传之万世,天下幸甚!』诏户部指挥诸路提刑司下丰熟州县,依条量添钱广行收籴,仍觉察违慢。
  六年七月辛巳,御史中丞赵君锡言:『伏睹元祐编敕文,诸常平钱斛,州县遇价贱[2],量添钱籴;价贵,量減钱粜,仍申知提刑司。又条诸州县长吏及监籴官任内,如能用心及时收籴,据用过钱本等第酬奖。臣窃谓元祐初年,惩散敛常平钱斛之弊,专用籴粜为常平法。然自更制之后,州县官吏,多熟视诏条,恬不奉行,故自二圣临御,虽恤民深切,蠲除赋敛,尤多以理论之当渐疏息。然比岁以来,物力凋弊,甚于熙宁、元丰之间,至人心复思青苗之法行而不可得,岂非诸路钱货在官者,大抵无虑数千万贯,钱常壅滞不发?旧法虽未尽善,逐年犹有钱货千百贯流布民间。籴粜之法,虽善而不行,则民间钱货无从而得,所以艰难困匮,反甚于前,无足怪也。欲望圣慈指挥尚书户部下诸路提刑,令州县先次计置仓敖,今后每遇物斛收成日广行收籴,逐年终,具本并支出粜到色额、数目、价例,高下画一,申尚书户部点检类聚闻奏,仍关牒御史台照会。内有丰熟州县,当职官不能用心收籴,致谷贱伤农,并阙食之际无以备出粜济助人户者,并从本台纠奏,严赐黜责施行。仍乞下有司改修元条赏格,务令优厚,及添桩斗奏黜责一节,所贵劝沮两立,上下尽心。如此,则泉货流通,民力纾缓,仓廪充实,公私皆获利济,可以副圣政敦厚生生富而后教之意[3]。取进止。』
绍圣元年正月辛丑,户部言:『淮东提刑司奏,乞于本路户部封桩并续收到坊场钱内,拨赐五十万贯充常平钱,应副乘时收籴斛斗。欲依所乞,拨三十万缗充常平籴本支用。除助役钱外,于所乞坊场钱内拨赐。』从之。

青苗
  元丰八年八月己巳,诏给散青苗钱不许抑勒,仍不立定额。
  元佑元年闰二月丙申(初八日),诏提举官累年积蓄钱谷财物,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交割主管,依旧常平仓法(详见监司门)。
  三月乙亥,诏于常平钱内支赐钱三十万与京西转运司。左正言朱光庭言:『臣尝计天下青苗钱,除昨来支俵外,见在钱数尚多。欲乞将一州见在数衮同斟酌诸县户口多寡,并用收籴可存留斛斗,凡遇丰年,则添价以籴;遇岁小饥,则減价以粜;大饥则以贷之,候丰岁输,更不出息。』诏:『户部指挥府界、诸路提点刑狱司相度合收籴准备数目,须彼处有转运司支遣斛斗,可以兑换,及出粜得行,不至积留损败,保明奏闻。』
四月癸丑,三省言:『提举官累年积贮钱物,委提点刑狱司主之,依旧常平仓法。其常平仓,春秋敛散,及岁成收籴,岁饥出粜,以陈易新,与省谷交兑[4],及年谷饥馑赈代。主司并合依法推行降代。常平钱谷,丝麦丰熟,随夏税先纳所输之半,愿并纳者,止出息一分。』从之。
刘挚七月二十一日奏云:『四月二十八日,中书省依旧常平法为青苗法。』恐即二十六日,误以为八也。按:四月己丑,韩缜已罢右相,吕公著以右相兼侍中,实在五月丁巳朔。此时申书省止张璪一人为侍郎,岂璪常别有申明乎?又据四年五月刘安世劾范纯仁,则复散青苗乃纯仁建议。此但云三省,不及密院,不知何故。又元年八月四日,司马光乞约束抑配札于载四月二十六日敕文,并当考详。
  乙卯,左司谏王岩叟言:『伏睹闰二月八日圣旨,提举官累年积蓄钱谷财物,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交割主管。常平仓法:谷贱则增价以籴,谷贵则減价以粜,实所以惠百姓也。搢绅之议,谓是朝廷复此旧法,遂罢出息二分之法矣。今见四月二十六日敕旨,再立常平钱谷给敛出息之法,中外之人,莫不复疑朝廷以利为事,而惜为陛下谋者,失弛张之宜也。伏以青苗之法,公卿、士大夫之论其弊者,固已厌闻于朝。前日之言,臣不复道。请以臣自得于耆老之语,为陛下言。皆曰:「国家之意主于收息,以助用耶?主于惠养百姓耶?主于收息以助用,则无可言者;主于惠养百姓,则某等较量行法已来十六年于今,但见百姓终岁皇皇,翻倒债负,不见一家有增益者。一岁之间,常不免秋则贱粜而纳,春则贵籴而食。日陷于困穷,而不自知。」伏望陛下深察四海已然之弊,远思百姓无穷之困,继在不疑,明诏有司罢青苗法,天下幸甚!』
  五月乙酉,监察御史上官均言:『今之议者,必以为往时之散青苗出于抑配,故有前日之弊;今则募民之愿取者然后与之,而有司又不以多散为功,在民必以为便。臣以为不然。今天下民,十室之中,赀用匮乏者十之六七。诱之以青苗之利,无知之民不暇远计,必利一时之得,纷然趋赴。虽曰不强抑配,然而散敛追呼、督促之烦,道途往来之费,轻用妄费、贱售谷帛之患,未免如前日也。故臣愿行闰二月八日诏书,罢去青苗,复常平昔年平籴之法,兹万世之通利也。』
  六月辛亥,御史中丞刘挚言:『准今年二月八日圣旨,内一项提举官累年积蓄,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主管,依旧常平法。臣伏详常乎财用既归提刑司,又言依旧法,则自是合熙宁以前提举司所行常平粜籴之法,事理分明。续准四月二十八日敕命,因中书省检会,遂将前项制旨内,依旧常平法指以为青苗散敛取息之法申明行下。命令反覆,天下失望。寻闻臣寮累有论奏其事利害,臣不复言。今来复睹吕惠卿责降制词,有「首建青苗」之语。夫以建议者为罪,则是朝廷知青苗之不可为也。苟知其不可为,又坐首议之罪矣,而独安然行之,此臣之所以未谕。苟以为此法诚有利于天下,则何故明于制诏,坐以为蠢国害民之罪哉?伏望深究利害,特降睿旨:常平钱并依闰月八日敕旨。仍申明敕内应常平法,谓熙宁以前常平粜之法,以幸天下,以信号令。』
  八月己丑,司马光札子,乞约束州县抑配青苗钱曰:『先朝初散青苗,本为利民,故当时指挥,立取人户情愿,不得抑配。自后因提举官速要近功,务求多散,讽胁州县,废格诏书。名为情愿,其实抑配。或举县勾集,或排门抄摺。亦有无赖子弟谩昧尊亲,钱不入家;亦有他人冒名诈请,莫知为谁。及至追催,皆归本户。朝廷深知其弊,故悉罢提举官,不复立额考较。访闻人情安便,昨于四月二十六日有敕令,结常平仓钱斛,限二月或正月,只为人户欲借者及时得用;又令半留仓库,半出给者,只为所给不得辄过此数;又令取人户情愿,亦不得抑配,一遵先朝本意,虑恐州县不晓朝旨本意,将谓朝廷复欲多散青苗钱谷,广收利息,勾集抑配,督责严急,一如向日置提举官时。今欲续降指挥,令诸路提点刑狱司告示州县,并须候人户自执状纳保,赴县乞请常平钱谷之时,方得勘会,依条支给,不得依前勾集抄札,强行抑配,仍仰提点刑狱常切觉察,如有官吏似此遣法搔扰者,即时取勘施行。若提点刑狱不切觉察,委转运、安抚司觉察闻奏。』从之。录黄过中书,舍人苏轼奏曰:『臣伏见免役之法已尽革去,而青苗一事乃独因旧,稍加损益,欲行鄡臂徐徐、月攘一鸡之道。熙宁之法,本不许抑配,而其害至此。今虽复禁其抑配,其害犹在也。昔者州县并行仓法,而受纳之际,十费二三。今既罢仓法,不免乞取,则十费五六,必然之势也。又官吏无状,于给散之际,必令酒务设鼓乐倡优,或关扑卖酒牌,农民至有徒手而归者。但每散青苗,即酒课暴增,此臣所见而为流涕者也。二十年间,因欠青苗至卖田宅、雇妻女、溺水、自缢者,不可胜数,朝廷忍复行之欤?臣谓四月二十六日指挥,以散及一半为额,与熙宁之法初无小异。而今月二日指挥,犹许人户情愿,未免于设法罔民,便一时非理之私,而不虑后日催纳之患。三者皆非良法,相去无几也。今者已行常平粜籴之法,惠民之外,官亦稍利,如此足矣,何用二分之息,以贾无穷之怨?臣虽至愚,深为朝廷惜之。欲乞特降指挥:青苗钱斛后更不给散,所有已请过钱斛,候丰熟日,分作五年十料,随二税送纳。或乞圣慈念其累岁出息已多,自第四等已下人户[5],并与放免,庶使农民自此息肩,亦免后世有所讥议。兼近日谪降吕惠卿告词云:「首建青苗,次行助役。」若不尽去其法,必致奸臣有词,流传四方,所损不细。所有上件录黄,臣未敢书名行下。』庚寅,御史中丞刘挚言[6]:『臣近以吕惠卿谪降告词有「建青苗」之语,而青苗之法未罢,曾具论列。不蒙采纳,理有未安,义难苟止。盖天下之理,惟有是非而已。陛下谓青苗之政是耶?苟以其法为是也,则首议者无可责;苟以其议为非也,则此法不当行,二者甚易晓也。今一事而两之,其用之于责人则以力非,其用之于取息则以为名,实不应深累国体。臣恐四方得以窥朝廷,而罪人岂得无词乎?伏望圣慈,载加究察,速令检会,依今年二月敕命,用嘉祐常平法申明施行,以一政令,使民苏息,被罪者慑伏。』左司谏王岩叟、右司谏苏辙、左正言朱光庭、右正言王觌言:『臣等屡有封事,乞罢青苗,皆不蒙付外施行。伏以二圣临御[7],尽革众弊,天下欣欣,日望青苗之去。而近日删立旧法,益更滋彰,中外狐疑,不晓圣意。窃闻近日左右臣察有以国用不足,欲将青苗补其阙乏者。圣心未察,是以为之迟迟。臣等虽愚,以为自古为国,止于食租、衣税,纵有不足,不过补以茶、酒、盐税之政,未闻复用青苗,放债取利,与民争锥刀之末,以富国强兵者。窃谓臣下每有献言,宜一切折以公议。彼既欲散青苗,而臣等以为不可。陛下受其所言,而臣等封事遂留中不出,臣等不知陛下何以断其是非,而信之如此之笃乎!陛下必欲决此深疑,即当尽出台谏所言,付之三省,使之公议得失,不当隐忍不辨是非,而用其言也。如众议必以罢之为是,即乞早赐裁断,以慰民心;必以罢之为非,亦乞显行黜谪,以惩臣等狂妄。』
  辛卯,司马光札子:『昨于四月二十六日降指挥,令于正月、二月支散常平仓钱谷。窃虑州县多不晓朝廷之意,将以却欲广取青苗钱、多收利息严行督责,一一如未罢提举官时。勘会青苗钱利民甚少,害民极多,臣民上言,前后非一。今欲指挥遍下诸路提点刑狱司,自今后,其常平钱谷,只令州县依旧法趁时粜籴,其青苗钱更不支俵。所有旧欠二分之息尽皆除放,只令提点刑狱契勘逐州县元支本钱,随见欠多少,分作料次,随税送纳。』诏从之。初,同知枢密院范纯仁以国用不足,建请复青苗钱。四月二十六日指挥,盖出纯仁意。时司马光方以疾在告,不与也。已而台谏共言其非,皆不纳。光寻具札子,乞约束州县抑配者。苏轼又缴奏,乞尽罢之,光始大悟,遂力疾入对于帘前,曰:『近日不知是何奸邪劝陛下复行此事?』纯仁失色,却立不敢言,青苗钱遂罢不复散。王岩叟等所称大臣,实指纯仁也。
  绍圣二年七月己亥,户部尚书蔡京言:『窃见熙宁中,先皇帝以天下之本在农,故稽参先王、《春秋》补助之意,行散敛之法,薄取其息,以为放阁欠免之备,故兼并得不专辟阖之科,而农得尽力南亩,不为兼并所困,实大惠也。行法之初,论者不一,赖先帝神武英明,断之不疑,以克就绪。数年之后,取者云集,纳者幅至,天下仓库盈衍丰羡,而财不可胜用。自元祐废罢以来,兼并得纵,农渐失业,向之所积,支用殆尽,以至于今,未之复也。今欲乞下有司,检会熙宁、元丰青苗条约,参取增损,适今之宜,立为定制,以幸天下。』淮南转运副使庄公岳言:『自元祐罢提举官,钱谷为他司侵借,徒有应在,所存无几。欲乞追还向所侵借,令当职官依限给散,以济阙乏,随夏税纳,勿立定额,自无抑民失财之弊,谷贱则增价籴以助农,谷贵则減钱粜以与民,虽有水旱,人不损瘠。』奉议郎郑仅言:『青苗之法,其利济甚溥,然而行法之吏不能尽良,故其间有贪多务得之扰,转新换旧之弊,此吏之罪,非法之过也。窃谓青苗、义仓最为便民,愿诏有司以次施行之。』朝奉郎郭时亮言:『愿复青苗法,不课郡县定额,听民自便,而戒抑配沮遏之弊;复诸路县邑抵当法,付令佐主行,而戒苛碎邀阻之弊,令常乎司与郡县访求民间沟洫之利,以备水旱。』承议郎许几言:『比者明诏有司条具免役旧法,颁之天下,又命择提举官推而行之,甚大惠也。然常平义仓、抵当、农田水利、坊场、河渡复行之令,未尽诏也。欲乞尽付提举官,次序而复之。』奉议郎周纯言:『今复置常平官,而诏告乃止于免役法,恐名未正也。元丰称常平等者,谓常平、免役、坊场、农田水利、保甲、义仓、抵当也。愿诏大臣斟酌增损,如免役之法,则常平官名实正矣。』右承议郎董方言:『青苗之法,乞岁收一分之息,给散本钱,不限多寡,各从人愿,仍勿推赏。其出息至寡,则可以抑兼并之家。赏既不可行,则可以绝邀功之吏。』诏并送详定重修敕令所。
  
市易务抵当附
  元丰八年四月辛未,中书省言:『今年正月九日赦书,内外人户见欠市易钱物,并仰所属勘会元赊请本息等钱,并已纳见欠数目条具闻奏。其息钱当议減放。在京至今未见有司依赦以闻。』诏监察御史刘拯、兵部员外郎杜常、太府少卿宋彭年赴御史台置局,点磨所欠息钱,大姓户放七分,小姓户全放外,合纳数目关所属[8],依条催纳。仍晓谕人户,并具无欺弊闻奏,限一月。
  八月己巳,户部状:『勘当诸路自去年推行市易抵当,至今一年月余,逐旋申明条画颁行。访闻诸路商贾,少愿市卖物货人官,本处官吏或不晓法意,未免拘拦障固。本部虽屡行约束,尚恐未能止绝,岁课未集,已有侵扰之患,兼勘会镇寨市易抵当,已准敕旨,更不兴置。今相度,除诸路州军抵当收息至薄,以济民间缓急。可存留外,其州县市易及余处抵当,一切皆可省罢。』从之,仍诏抵当如敢抑勒,依纳常平钱物法(抵当元不罢,但罢市易而已)。
  十二月戊申,兵部员外郎叶祖洽奏:『市易之逋,一旦官中以法督促,近虽有宽期会、減分数之惠,然民力已弊,必无从出。愿敕有司检察,如委无可纳,特议蠲放。』诏大姓户见欠市易三分息钱,并特与除放。其人户本钱,仰所属,依详前后指挥催纳。
  元祐元年正月辛丑,朝散大夫、光禄卿吕嘉问知淮阳军,以监察御史孙升言市易之法初行,嘉问失限甚多,故有是命。
  闰二月甲辰,诏户部应诸路人户见欠市易钱,并特与除放。己酉,诏:『市易务见计置下,准备外国人使收买之物,约五万余贯,今止据见在数目供卖,候结绝,罢行计置。今行人依旧例供应。所有元丰四年二月二十四日西驿买卖祗应,令市易官认出卖朝旨更不施行。』丙辰,诏:『应内外见监理市易官钱,在京委太府寺,开封府界令提点司,诸路令转运,各限一月取索逐户元请官本点勘,特许以纳过息罚钱充折。如已纳及官本,即便与放免。并坊场净利,亦依此,许以纳过罚钱折填净利。已上通折外,尚欠官本钱并净利,而家业荡尽及无抵保,或正身并保人孤贫者,权住催理。及今日已前积欠免役钱,与減放一半,余分限三年,随夏税带纳。所有今月四日勘会欠负指挥更不施行。』
七月壬午,右司谏苏辙言:『臣顷曾上言,乞将市易欠数人户通计所纳息钱数,如已纳及所请官本数目,即与除放。蒙圣恩依此施行,德泽旁霈,所及甚广。然臣访闻京师欠钱贫乏之家,从初多作诡名,请新还旧,以此无缘通计息罚,故除放之恩,多止上户。臣近日再行体问,据通直郎、监在京市易务宋肇为臣言,若截自欠二百贯以下人户一例除放[9],则所放人户至多,事亦均一。仍具本务一宗节目及利害文字请臣论奏。臣详究其说,窃以市易本钱,前后诸处拨到共一千二百二十六万余贯,中间拨还内藏库等处,共计五百三十万贯,朝廷支使过,共计三百八十四万余贯,即今诸场务见在,共计三百五十三万余贯。将此三项已支、见在计算,已是还足本钱,则今来人户所欠,皆出于利息。若将见欠二百贯以下人户除放,所放钱数不多。伏乞圣慈较其利害,断自圣意,特与除放。或因将来明堂赦书行下,或更溥行诸路,则细民荷戴恩德,沦入骨髓,社稷之利,不可胜计。然臣窃见太府寺今岁终较课,以本理息,及一分以上,其官员等第保明闻奏[10]。自来市易官因此酬奖、转官及请赏钱,所得无数。今来既见市易已支、见在之数仅能还足本钱,则以本理息,皆是欺罔。从前官吏转官请赏,皆当追夺官爵,及所赏钱物,亦乞朝廷根究。前后缘市易转官、请赏之人依理施行,内有吕嘉问,系创行市易,害民最深,虽已经责降,尚窃有民社,未允公议。更乞重行窜谪,以谢天下。所有宋肇札子三道,臣辙备录进呈如左。』
明堂赦书:应內外欠市易钱人户,见欠二百贯以下,并特与除放。盖从辙所请也。二年四月丁未,李常奏议,更许之。
  癸未,户部言乞罢市易所,置卖盐场。从之。
  二年四月戊申[11],户部尚书李常言:『臣愚夙夜思今日人情犹郁,穷弱尚困,唯有市易一事。臣质之簿书,考见详实。自蒙恩赉除放二百贯文以来,消減亦不少矣。昔称三万户者,今存四十余保矣。昔称百余万缗者,今才一十九万余贯矣。蠲除者既见不少,理索者独为不幸。蒙蠲除者宽绎自如,方理索者禁锢困苦,此穷困之情有所未舒,而臣愚窃虑和气因以未浃也。臣待罪户部,典领邦计,凡一钱之金、一尺之帛,莫不为朝廷爱惜。今不顾万死,冀以蠲放为事者,诚以上累圣政,下挠至和。伏望圣慈决之不疑,出于独断,兼先帝详除已久,社祭在近,若于此时特下诏令,尤为宜当,而比诸崇异方之教[12],以祈福祥,相万万也。』
  五月乙卯,诏:『一应官员市易增羡酬奖,惟身亡、致仕及得減一年以下磨勘人并免,其余转官陞任減年磨勘循资者,并各追夺一半,循一资,升一任,以磨勘年数比減之。选人俟改官后展其循资。已改官并減年磨勘不成一资者,并以磨勘年限对展。内吕嘉问追三官,展四年磨勘;吴安持追两官;贾昌衡追一官。』
三年二月己亥,诏罢变卖市易司元丰库物。从三省请也。

校勘记
[1]射家 原本『射』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八四补。
[2]价贱 原本作『价钱』,据《长编》卷四六二改。
[3]厚生 原本『生』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六二补。
[4]省谷 原本作『者谷』,据《长编》卷三七六改。
[5]第四等 原本『等』字作『第』,据《长编》卷三八四改。
[6]御史中丞 原本『御史』下衍一『下』字,据《长编》卷三八四删。
[7]伏以 原本『伏』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八四补。
[8]数目 原本作『数臣』,据《长编》卷三五四改。
[9]若截自欠二百贯以下人户一例除放原本『自欠』作『日久』,据《长编》卷三八三改。
『放』字,原本脱,句义不足,据《长编》补。
[10]其官员 原本作『具官员』,据《长编》卷三八三改。
[11]戊申 原本作『丁未』,据《长编》卷三九九改。
[12]比诸 原本『比』字上衍一墨丁,据《长编》卷三九九删。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一
哲宗皇帝

回河上
  元丰八年八月己巳,镇江军节度使、知河南府韩绛加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绛陛见,面谕河北水灾,故老大臣莫能安集。遣使就第赐告。时河决小吴未复,议者欲为支川,傍北都注故道,魏人惴恐。绛五上疏,乞复澶渊故道。朝廷为之寝河役。
  九月丁丑,秘书监张问相度河北水事。
  元祐元年四月己丑,殿中侍御史吕陶言:『向者知澶州王令图辄有论奏,欲于迎阳埽开浚旧河,使水东注,及乞于孙村地分金堤置约,使河流复归故道。河北转运司并不计审利害,继有论奏,欲朝廷先委王令图相度,自迎阳埽已下,许令一面经画,才候止日,放水入旧河,仍于大吴北岸修进锯牙,擗约水势,归复故道。朝廷差李常、冯宗道相视[1],未至本处,而转运使范子奇、李南公自知欺诞不可掩匿,乃于正月十八日论奏,又牒李常,称迎阳、孙村两处回河委是不便。及常等相度,俱称不可,已罢其役。按:河流回复,自古及今,最为中国之大事。今缘令一言,遽欲兴复,开旧塞新,及朝廷遣使按视[2],具见其实[3],则方露底里,以为难成。同异两端,情涉侮玩。愿付有司勘治子奇、南公之罪,以戒欺谩。』诏范子奇、李南公各罚铜十斤,展二年磨勘。吏部侍郎李常、勾当御药院冯宗道言:『准朝旨相度黄河利害。臣等所至,历览其堤防,全未高广,物料亦未有备。缘堤防之设,全系水官;物料之审,责在本道。今经涉岁月,尚尔未集,以是知水官未得其人。欲乞添置使者。』诏添置外都水使者、勾当各一员。
  十一月丙子,相度河北水事张问言:『臣至滑州决口地分,相视得迎阳埽至大、小吴埽水势低下,旧河淤淀。若复旧道,功力难办。请于南岳大名埽地分开直河,并签分引水势,以解北京向下水患。』从之。
二年二月己丑,王令图、张问奏乞分河水入孙村口,已蒙依奏。寻准旨未行,令乞依前奏开修。从之。
《政目》八日事当考详。问前奏在去年十一月二日,又十二月六日,令图、问再视按。二年二月八日,诏从王令图、张问奏,开修孙村河。〈实录》并不书,此据吕大防〈政目》。然既从二人所请,令图寻卒于三月十七日,其次日,即命王孝先代之。孝先亦同欲开修孙村河者也。四月十三日,又命顾临代范子奇为转运使,以河议未决,一十六日,乃诏转运使、副与水官共议开修的确利害。据此,则二月八日虽降开修指挥,寻却寝罢,故今复令有司别议[4]。
  十月丁亥,河北都转运使顾临等奏:『乞将应缘讲议河事行遣,并依元降朝旨,以「讲议河事所」为名,候议定合开修去处奏闻,及依故事,朝廷差官覆实,委得允当,许令兴工,复为「都大提举修河司。」』
  三年二月己丑,知大名府冯京言:『准敕开修減水河,在本府护城横堤之南。请下有司预行固护。』诏令都大提举修河司照会。初,元丰八年十一月,朝廷用王令图议,将复大河故道,诏李常视之。常言不可,役已兴,旋罢。时元祐元年正月也。其月,又诏张问同令图相度。问请开孙村水口河以分減水势,朝廷既从之,寻亦中辍。二年三月,令图死,王孝先代领都水,亦欲开孙村口減水河如令图议。知枢密院安焘两奏疏言:『朝廷久议回河,独惮劳费,不顾大患。盖自小吴未决以前,人海之地虽屡变移,而尽在中国,故京师恃以限强寇,景德澶渊之事可验也。且河每决而西,则河尾益北。河流既益西,决固已北,抵境上。若复不止,则南岸遂属敌界,彼必为桥梁,守以州郡。如庆历中,因取河南熟户之地,遂筑军以窥河外,已然之效如此。盖自河南,地势平衍,直抵京师,长虑却顾,可为寒心。今欲便于治河,而缓于设险,非至计也。』太师文彦博议与焘合,中书舍人吕大防从而和之,三人者力主其议,同列莫能夺。中书舍人苏辙见右仆射吕公著,乘间问曰:『公自视智勇孰与先帝?势力隆重、能鼓舞天下,孰与先帝?』公著惊曰:『君何言欤!』曰:『河决而北,自先帝不能回,而诸公欲回之,是自谓智勇、势力过先帝也!』公著唯唯曰:『当与公筹之。』然竟莫能夺也。回河之役遂兴。丁未,曾肇言:『昨奉使契丹还,过河北,窃闻朝廷命王孝先开孙村口減水河,欲为回河之计,调发河北及邻路人夫应副工役。询之道路,皆云:「见今河流就下,故道地形甚高,兼系黄河退背地分,恐难成功。当河北累年灾伤之后,未宜有此兴作。」伏望圣慈更下水官及河北路监司公共讲求,使议论早定,不至枉费民力,更招后悔。』
  十月戊戌,诏:『黄河未复故道,终为河北之患。王孝先等所议已尝兴役,不可中罢。宜接续工料向去,决要回复故道。三省、枢密院速与商议施行。』庚子,三省、枢密院延和殿奏事,司空平章军国事吕公著、左仆射吕大防、知枢密院安焘、中书侍郎刘挚、退太师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5]、右仆射范纯仁、尚书左丞王存、右丞胡宗愈留身,存前奏曰:『适诸臣敷奏河事,臣预闻议论,乞更少采。愚见孙村口回河利害,论者不一。近召谢卿材、张景先以与王孝先及俞瑾商量。卿材状称河势北流顺快,乞不行闭塞。孝先等状称惟孙村口可以取水,还复故道,须治故道[6],旧堤乞更展一年。如将来不测,大河泛涨,冲过直堤,淤淀故道,或河道变移[7],别无取水去处,乞免修河官吏责罚。且孝先等系建议官,其说却如此,是亦未能保必可以成功。只开減水河浚故道[8],治旧堤,计用兵夫数万、物料数千万,尚未塞,将来闭塞河门所费用五号若果能回复大河为永远之利,虽更劳费财力,亦不足计较。今据其说,乃是侥幸万一成功,未有的确利害。将来若回河不成,是虚弃数千万物料,困数路民力,岂得不虑?又诸臣言设险事,此固为远虑,然须因地势回复大河,方可为险。如孙村口回河不得,亦须别行相度。边寇若御得其道,自景德至今八九十年,通好如一家,岂是设险之效?苟御失其道,如石晋末耶律德光犯阙,当时岂无黄河为阻?况今河流未必便冲过北界,须且详究利害。惟是民力,不可不惜!』又奏:『昔河决天台埽,是时章献太后垂帘,两遣近臣按视,预积物料,数年然后兴役。今何惜遣一二近臣按视,候见的实利害,然后兴役,亦未为晚。臣非为异论,实以忧责所系,不敢不尽愚欵,愿陛下慎重此事。』太皇太后曰:『且更熟商议。』于是收回戊戌诏书(此据《范纯仁家传》增入)。
十一月甲辰朔,三省、枢密院言:『检会都水使者王孝先,于西岸上自北京内黄第三埽先起截河堤一道,与旧河孙村口相属,仍相度于樊河第三河靠水作缕河小堤,闸断河门;于大名府南第四铺下至孙村口北,仿往时作汴河规模,开修減水河一道,分杀水势,东移入河。寻召到李先及俞瑾等,令陈述利害。据李先等称,除孙村口外,更无近界河可以回河入海去处。其孙村口欲作二年开修,今冬先备旧堤梢草一千万束,来春下手,先开減水河分減水势,所用兵夫已前由定数,至元祐五年,方议开塞北流,回改全河入东流故道。已令孝先等供结罪保明状讫。看详除预备旧堤物料便可施行外,所有元祐五年塞北流回河入东流故道,并来年开減水河,虑别有未尽利害,欲差官躬亲相度,具经久利害,诣实奏闻。』诏差吏部侍郎范百禄、给事中赵君锡躬亲往彼相度,并具的确,遵利害画图,连衔保明闻奏。如孙村口不可开河,即别下近界河路逐一处,亦具保明闻奏。
九月五日,苏轼云:『孝先欲于北京南开孙村河,欲夺河身,以复故道。』然则孝先建议,必在九月五日前奏。
  文彦博、吕大防、安焘三人者实主回河议,范纯仁独以为不然。主议者谓纯仁曰:『某累官河北,河上利害,晓之熟矣。公足迹未尝及河北,安知其利害?』纯仁曰:『利害则非纯仁所知,至于水性趋下,则不待到河北而知也。』纯仁不敢坚以回河为不然,但以:『边事未宁,百姓尚困,国家府库财物有限,主上初即位,垂帘之际,兴此大役,安得不审慎乎?』乃议再遣百禄、君锡按视。范纯仁又言:『水官不候相度可否,便计买先修旧河埽梢草一千万束,用钱近四十万贯,此是将寻常价例约度。今来立限,要二月中有备,则必诸州争买,价例更高,不惟所用钱物浩大,官吏逃责,恐不免劳扰。既称开減水河,只要试探水势,已计梢草若千万束,内若干旧有,若干今买,即来春所用兵夫,须与梢草相称,方能了当。其开減水河,本只欲试探水势,已费财用如此,将回复大河、塞决口,都未曾及,此正臣前所谓用过财力既多,欲罢不能之端也。兼议者始谓今年丰熟,梢草易为收买。以臣愚见,惟是草一色岁丰易得外,其梢既不近山,多是人家园林,凶年方肯斫卖,丰年却恐难得。况大河既未全复,物料自当減数。设欲预备,亦须渐次计置。』户部侍郎苏辙言:『近闻回河之议已寝不行。臣平日过忧,顿然释去。然尚闻议者固执开河分水之策,虽权罢大役,而兴修小役,竟末肯休。如此,则河北来年之忧,亦与今年何异?今者小吴决口,入地已深,而孙村所开,丈尺有限,不独不能回河,亦必不能分水。况黄河之性,急则通流,缓则淤淀,既无东西皆急之势,安有两河并行之理哉?臣以户部休戚计在此河,若复缄默,谁敢言者?惟断自圣心,尽罢其议,则天下不胜幸甚!』闰十二月,范百禄、赵君锡既受诏同行视东、西二河,度地形究利害,见东流高仰,北流顺下,知河决不可回,即条画以闻。
  四年正月乙未,范百禄、赵君锡既面奏河不可回,乞罢修河司。旬余不报,于是上疏奏曰:『窃谓本朝河决必塞,已塞复决,未尝复行于故道也。今河行大岯之西,至于大陆,分注木门,由阎官道会独流口,入界河,东归于海。合禹之迹,前人欲为而不可得者也。元丰以前,未有回河之论。八年以后,乃有若王孝先、俞瑾辈敢妄议回河。孝先身为水官,无容不知有此。臣既按视,究见利害,而大臣廷议,踰月未决,臣窃惑之。又况元丰四年,小吴河决。未两月,而神宗皇帝神畿睿断,不下堂而见万里之外,顺天地卑高之性,知百川脉络之理,明诏中外,藏之有司。其大略曰:「故道已是淤高,理不可复。自今更不开塞。」于是远近心服,人无异论。今孝先等乃敢横议,违戾先帝明诏之意。欲望睿慈亟罢修河司,以省大费。正孝先之罪,以明典刑。则天下幸甚!』己亥,诏罢回河及修減水河。
  四月壬子,尚书省言:『大河东流,为中国之要险。自大吴决后,由界河入海,不惟淤坏塘泺,兼浊水入界河,向去浅淀,则河必北流。若河尾直注北界入海,则中国全失险阻之限,不可不为深虑。』诏吏部侍郎范百禄、给侍中赵君锡条画以闻。
七月丙申,都水监言:『黄河为中国患久矣,自小吴决口,后来泛滥,未著河漕。朝廷前后遣官,相度非一,终未有定论。盖新河堤防与故道金堤殊绝,若以为北流无患,则前年河决南宫下埽,去年决上埽,今年决宗城下埽,岂是北流可保无虞?以为大河赴东,则南宫、宗城皆在西岸;以为赴西,则冀州、信都、恩州、清河、武邑,或危或决,皆在东岸,显是大河千里,未见归纳,无以为经久之计。昨来相度第三、第四铺分决涨水,少纾臣前之急,而继又宗城决溢向下,包蓄不定,虽欲不为东流之计,不可得也。河势未可全夺,故为二股之策。今本监勾当公事李伟状:相视得新开第一口水势湍猛,发泄不及,已不候功毕,更拨沙堤第二口減泄大河涨水,因而二股分行,以纾下流之患。虽未保冬夏常流,已见有可为之势,在国家为无穷之利。必欲经久,遂作一一股,仍须增添役夫,乃为长利。然未下监司、州郡、外使者、北外丞看,即今所修,较之利害,孰为轻重?』诏令河北路安抚司、监司、外使者、北外丞司,限十日具析保明以闻。
八月十日,苏辙言李伟张皇申报。八月十八日,置修河司。
八月丁未,翰林学士苏辙言:『臣去岁领户部外曹,以财赋不足,而开河之议不决,河北费用不赀,曾三上章论河流西行,已成河道。而孙村以东故道高仰,势决难行。是时大臣之议,多谓故道可开,西流可塞,朝廷因遣范百禄、赵君锡亲行相度。百禄等既还,皆谓故道不可开而西流不可塞。何者?地形高下不可指,而知水性避高趋下,可以一言而决,故百禄等不敢蒙昧朝廷,希合权要,效其诚说而致之陛下。陛下亦知其言明白,信而行之,中外公议,皆以为当。臣窃闻见今河道西行孙村侧左,大约入地二丈以来,而见今申报涨水出崖田新开口地东,入孙村不过六七尺。欲因六七尺涨水,而夺入地二丈河身,虽三尺童子,知其难矣。然朝廷遂为之遣都水使者,兴夫工,开河道,进锯牙,欲纳之使东。方河水盛涨,其西行河道若不断流,则遏使东行,实同儿戏。臣愿陛下急下有司,且徐观水势所向,依累年涨水旧例,因其东溢引入故道,以纾北京朝夕之忧。其故道堤坏决之处,略加修完,免其决溢而已。至于开河进纳等事,一切不得兴功,仍不许奏辟官吏、调发夫役。候河势稍定,然后议之。不过一月后,涨水既落,则西流之势,决无移理。而羣小妄说,不攻自破矣。』己酉,河北路转运使、都水使者谢卿材为河东路转运使,权河东路转运使、直龙图阁范子奇为集贤殿修撰、河北路都转运使,兼外都水使者。时复议回河,故徙卿材。然子奇寻亦复以直龙图阁归故宫。乙丑,都水监勾当公事李伟言:『已开拨北京南沙河直堤第三铺,放水入孙村口故道通行,具到乘势开塞大河北流等利害。』又言:『直堤第三铺水势顺快,故道渐亦为备。朝廷今日当极力必闭北流,乃力上策。若不明诏有司,即令回河,深恐上下迁延,议终不决,观望之间,遂失机会。乞复置修河司。』从之,仍以都提举修河司为名,差都水使者吴安持、提举外都水使者范子奇同提举,以伟为专切管勾应办回河等事。
七月二十八日,初用都水议,令诸司保明回河云。诏以回复大河,都提单修河司调夫十万人。
九月乙未,右谏议大夫范祖禹言:『元丰四年,河决小吴,神宗皇帝下诏,更不修闭决口[10]。宣谕辅臣曰:「以道治水,无违其性。」朝廷疑惑[11],故先遣李常、冯宗道,后又遣臣叔百禄、赵君锡按视,皆言无可塞之理,即用北流为便。士大夫亦言不可塞者,十有八九。李伟希合执政,无所忌惮,敢肆大言,以罔朝廷。朝廷更不博谋于众,即依得伟奏,置都提举修河司。既开直堤第四铺口,而第七铺危急,自八月八日救护,至二十八日,用梢草百万,调急夫七千人,官吏自夜达旦,扫緷愈危,随即垫去,终未能守,而直堤自溃决。令【杰按:令,今之误】才开第一铺,河势变移,人意已不能测。将来闭塞北流,何止万倍于此?臣窃见去年初遣二使之时,大臣方且力争,或曰可塞,或曰不可塞者已罢免,所以庙堂无异议之人。及二使还奏,大臣议论犹不能一,独陛下圣意主张,遂罢修河司,中外无不以为至当。今才历三时,复为回河之役。先帝既以为不可,陛下又以为不可,以执政耻其前言之失,必遂欲遂非,妄举大役,轻动大众,河本无事而人强扰之。伏望陛下明谕大臣,博采群言,息意回河,勿轻动众,无以有限之财力、生民之性命,填不测之巨壑;勿狥一言之失而必不成之功,罢提举修河司,散遣官吏、兵夫。其北河决溢,随宜救护。臣自闻复置修河司指挥,即欲建言。臣叔百禄尝被使指,言出臣口,理亦有嫌,是以踌躇,至于阅月。今中外汹汹,皆言不便。臣有言责,若避嫌缄默,坐观国事有误,臣之罪大矣!』亦不报。
祖禹新传云:『朝廷卒从其议。』按:此时初不从,卒从之耳。或附十月四日祖禹未迁给事前。
  十一月己丑,中书侍郎傅尧俞言:『臣今月二十四日面奉圣旨,令臣与宰臣等更商量河事,密具奏闻。臣与文彦博、吕大防以下商量。臣以才薄位轻,不能回夺。兼缘都堂议论,婉顺次第,必不可改移。今方大吴已役五万余夫,兵士不在其数。将来诸路调发人夫数十万,殚国财,竭民力,以就非急不可成之役,兼虑春中,或遇雨雪寒冻,不唯怨嗟溃散,枉费物料钱粮,亦恐伤害人命,其数不少,此陛下所深知,臣不复具论列。今主议者云:「欲回河以缓北流之患。」而未尝于北流略为堤备。若将来河势不可东流,不幸又加大水,则北流之害,岂可御哉?欲望圣慈或因寒雪,或因他事,批出指挥,直罢修河司,浚孙村口,准备分減涨水,因便检讨北流紧急堤岸,疾速修完,不管疏虞。候三五年,更看河势,然后别议,则两边俱无所失,上下安乐,可以全河北百姓,变祸为福,其利无穷。在陛下神断,一言而已。』
  十二月癸丑,三省、枢密院言:『昨令都提举修河司从长择一顺快处回河,差夫八万、私雇二万充引水正河工役外,北外都水丞司检讨到大河北流人夫二十万四千三百一十八人,故道人夫七万四千五十六人,两项共计二十七万八千三百七十四人。今都水监丞李君贶等检计裁減水河,其差夫八万人,于数内減作四万人充修河工役,于李君贶等裁定差夫内,共減作一十万人,令修河司通那分擘役使,余依元降指挥。』
  五年二月己亥,诏都水使者吴安持提举修減水河。庚子,诏三省、枢密院去冬愆雪,今未得雨,外路旱暵阔远,宜权罢修黄河。以御史中丞梁焘、谏议大夫朱光庭言东北久旱,河役动众,恐妨农事,故降是诏。焘奏:『臣访闻东西旱气阔远,窃虑河事大役,人情劳怨。调众妨农时,其招灾害之由,疑亦因此。望圣慈详酌,权令住修河,候秋熟日取旨。』光庭奏曰:『昨议修闭大河北流,天下之人皆谓北流就下,而未可强使之东,俟一二岁,观其水势所向,果有太过之势,因而导之,岂不易哉?朝廷审以为是,遂权罢闭北流。而水官元主议者殊不决所欲,盖所欲本在于侥幸朝廷美官。若一切罢去,则遂无事矣,故犹为減水河之策,意在我之前议未为过失,而又得依旧广占官吏,事权在手,以从私意。今修河一事,只因用李伟一小人,且減水河开与不开,殊无利害,若只留堤口,涨水大则势须自过,何须更役人开浚哉?臣愚欲望朝廷罢李伟小人职事,悉減修河司官,放罢见役开減水河兵夫,只委都水使者与本路监司并州县官吏,将见修护急切埽岸合役人夫一面循理施行。如此,则兴事不妄,人情妥安,上天之应,必降膏泽。』初,范纯仁既罢相知颍昌府,闻朝廷复议修河,上疏曰:『臣前此在政府,见欲回复大河者。』又曰:『河势方东,恐变改不定,时不可失。臣以前车之戒,是以深畏其言,故尝屡有奏陈。蒙陛下专遣范百禄、赵君锡相度,归陈回河之害甚明。寻蒙宸断,宣谕大臣,令速罢修河。三两月来,却闻孙村有溢岸水自然东行。议者以为可因水势,以成大利,朝廷遂舍向来范百禄、赵君锡议,而复兴回河之役。臣观今举动次第,是用时不可失之说,而欲竭力必成。臣更不敢以难成及三五年间必有溢决为虑,只且以河水东流之后,增添两岸堤防铺分,大段数多;逐年防守之费,所加数倍,则财用之耗蠢与生民之劳扰,无有已时。更望圣慈特降睿旨,再下有司,预约回河之后逐年两岸埽铺防捍工费,比之今日,所增几何,及逐年钱物于甚处出办,则利害灼然可见。』疏奏,主河议者不悦,遂寝而不行。后十余日,太皇太后宣谕曰:『前日范纯仁奏何在?』宰臣奏曰:『事体难从,已凿收矣[12]。』太皇太后曰:『纯仁之言有理,宜从其请。』遂又罢河役。先是,河上所科夫役,许输钱免夫,县令上下,皆以为便,纯仁独忧,曰:『民力自此愈困矣!』或曰:『每岁差夫一下费万钱,今已七千免一丁,又免百姓往回奔走与执役之劳,岂不便乎?』纯仁曰:『每岁差夫虽曰万钱,然携以随身者不过三千文,得一丁就食于官,是民间未尝有所费也。今免夫所出七千,尽归于官矣。民又俨然坐食于家,盖力者身之所出,钱者非民所有。今取其所无,民安得不病?此一事富民不亲执役者以为便,穷民有力而无钱者,非所便也。又况差夫必计其的确合用之数,纵使所差倍其所役,民不甚劳苦。今若出钱以免夫,虽三分之夫工,亦可以取十分免夫钱,其弊无由致察。又从来差夫不及五百里外。今免夫钱无远不届,若遇掊克之吏,则为民之害,无甚于此。』
  三月丁卯,都水使者吴安持言:『大河新水向生,请鸠工预治所急。』戊辰,侍御史孙升言[13]:『臣伏见李伟、吴安持自去岁兴回河之议,二人相与诬罔朝廷,而安持诡谲多奸,既已诳惑大臣,不肯同任其责,万一侥幸其成,则欲享其利;败事,则将来归之建议者。遂令李伟于去年八月独奏陈大河要切利害。』又云:『窃观今日两岸增进马头、锯牙,其沙河直堤水口自已通快,显有全回之势,惟与都水使者吴安持晓夕讲究,见得上件利害灼然[14],安持遣官暂赴尚书省禀议:「伏望圣慈早赐宸断,即乞复置修河司,其官属诸般事件,并依昨来已降例施行,所贵司存既正,凡百悉有条理,可以乘时建立大事。」李伟、吴安持协比为此奸言,朝廷遂以为信,并依所奏施行。今日考其奏请之言,无一验者,而枉费财用、民力已不可胜数,远近为之骚然。上赖宗庙社稷之灵,圣聪睿断之果,昭察奸言,一切放罢。不然,患害有不可言者。吴安持、李伟利口轻儇,欺罔奏陈,传播中外,奸言显露,罪恶难掩。伏乞早赐指挥罢斥,以协天下公议。仍乞罢修河司,候有定议,别听指挥。』
  九月丁亥,宣德郎孙迥知北外都水丞[15]、提举北流,右宣德郎李伟权发遣北外都水丞、提举东流,同共提举北京黄河北外,仍那移两河人兵物料。
  是月九日,御史中丞苏辙言:『臣伏见大河北流,经今十年,已成河道。每年夏秋之溢,孙村地形低下,涨水东出,因此张问等辈欺罔朝廷,为回河之议,自是北京生灵怀鱼鳖之忧,日夜为迁徙之计。监司、守臣及敕遣使者皆言其不便,朝廷亦知其难矣。其去岁八月,宣德郎李伟辄敢献言,欲闭塞北流,回复大河,力排众议。万一私觊功赏,朝廷为之置修河司,调发民夫,剗刷役兵,差文武官吏收买梢茭,百费并举,河北、京东西路公私为之骚动。万口一词,知其无成。上赖陛下圣明,照知利害,然犹未能尽罢其役,始令开減水河,次因旱灾,令权罢修河,放散夫役,然修河司依前不罢,李伟仍提举东流故道。复因给事中范祖禹封还敕命,寻奉四月五日圣旨,李伟差遣,候过涨水检举取旨。今涨水已退,而伟终不罢。据今月三日圣旨,止是依吴安持等所请,候霜降水落,从北外丞司相度,将梁村口至孙村河身内妨碍处取豁河槽,候冰冻消释,地形顺便,随宜开导,务令深阔,酾为二渠。臣详观安持等说,盖犹挟奸意观望朝廷,欲徐为兴动大役之计,以固权利。以臣观之,修河司若不罢,伟若不去,河水终不得顺流,河朔生灵终不得安居。伏乞指挥大臣速罢修河司,及检举前欵,流窜李伟,以正国法。』
  十月癸巳,罢都提举修河司。苏辙又言:『臣近奏乞罢修河司,并责降李伟。寻准九月二十六日圣旨,李伟权发遣北外监丞、提举东流,又准十月二日圣旨,罢都提举修河司。臣以为修河司虽罢,而李伟不去,与不行臣言无异。谨按:李伟屡以奸言动摇朝廷,兴起大役。于去年八月中,独衔奏称大河见今已为二股分行。虽然,当于第四铺地分更行开广河槽,只得兵夫二万,于九月兴功,至十月寒冻时毕功,因而引导河势,岂止二股通行而已,亦将遂为回夺大河之计。凡伟所言,大率狂妄不疑如此。伏乞检会前奏,速赐流窜。』侍御史孙升言:『谨按:宣德郎李伟狂妄怀邪,欺罔误国。既独奏二股回河之议,有乘时建立大事之言,内挟文彦博之势权,外假吴安持之游说,大臣为之摇动,朝廷于是听从。力役既兴,公私被害。近日都大修河司既罢,则李伟欺罔之罪益明。今来朝廷不独不行李伟之罚,而又授李伟以外监丞之命,如此,则是无功受赏,有罪不罚。伏望圣慈详察李伟欺罔之罪,早赐罢黜,以厌伏中外之心。』
  六年正月丙戌[16],御史中丞苏辙言:『谨按:自来河决,必先因下流淤高,上流不快,然后乃决。然则大吴之决,已缘故道淤高。今乃欲回河,使行于北,理必不可。且见今北流深处,水行地中,实得水性,舍此不用,而欲引故道,使水行空中,虽三尺童子,皆知其妄。而建议之臣恣行欺罔,居之不疑。今虽变回河之名力分水河之议,据都水奏请,本谓回河与減水事体不同。所有已修造马头三百余步,乞从收河司随宜措置。马头既在大河之中,横拦水势,泛溢之时,理须斟酌可存可拆,一面施行。朝廷虽许其所请,然本司收买马头物料,至今不绝。又与本路监司奏随宜开导口地一带河槽,务令深阔,并修葺紧急堤岸,酾为二渠。臣观其指意,虽为減水,其实暗作回河之计。欲乞圣慈特选骨鲠臣僚及左右亲信往河北计会,逐处安抚、转运、提刑、州县及北外监丞官同共踏行,详具图录,开述利害,保明闻奏。如臣所言不妄,即乞罢分水指挥,废东流一行官吏、役兵,拆去马头锯牙,依上件所陈施行。今年春天,仍并拨付北流开河筑堤役使,所贵河朔及邻路兵民早获休息,国家财赋不至枉费,有农足之渐,则天下幸甚!』
  三月。始,苏辙为御史中丞,论回河三事。其一、乞存东岸清农口;其二、乞存西岸投摊水;其三、乞除西岸激水锯牙。朝廷下河北监司相度,惟以锯牙为不可去。辙既执政,于殿庐中谓大防曰:『锯牙终当如何?』大防曰:『无锯牙则水不东。水若不东,北流必有害。』辙曰:『分水虽善,其如北京百万生灵每岁夏秋常有决溺之忧何?且分水东入故道,见今故道虽中间通流,两边淤合者多矣。分水之利,亦自不复能久。』
刘挚曰:『今岁岁开浚,正为此矣。』辙曰:『淤却一丈,开得三尺,何益?若淤涨水过后,尽力修完北流堤防,令能胜任涨水,彻去锯牙,免北京危急之患,此实利也。』挚曰:『河朔监司皆不如此司,为之奈何?』辙曰:『外官观望故尔。何以言之?张璪虽言锯牙当存,而乞大修北京签横堤,所费不赀,则准备锯牙激水之患耳。』大防曰:『河事至大,难以臆断。』辙曰:『彼此皆目见,则须以公议言之也。』及至上前,大防、挚皆言以分水为便。辙具奏。上语太皇太后曰:『右丞只要更商量耳。』辙曰:『朝廷若欲慎重,乞候涨水过,见得故道,转更尤高,即并力修完北堤,然后彻去锯牙。如此,犹且稍便。』既至都堂,大防、挚令批圣旨,并依都水监所定。辙谓堂吏:『适已奏知,乞候涨水过,别行相度。』挚大不悦。大防知不直,意稍缓。明日,改批『不得添展』而已。
此据《龙川别志》及《颍滨遗老传》附三月末。
七年十月辛酉,诏:『大河东流,都水使者吴安持赐三品服,北外都水监丞李伟令任满日,令再任。』
《玉牒》云:辛酉,河复故道。
  八年正月乙巳,中书侍郎范百禄言:『窃闻水官自元祐四年正月二十八日准敕罢回河后,逐年并功,修进梁村锯牙,并大河两马头。经今四周年有余,用过功力浩瀚,兼三处并行,若如水官之意,既进埽绎,又狭河门,只留一百五十步,及预乞朝廷候北流浅小,作软堰闭断。详此五事,显见必欲回河,特以分水为名,托云恐东流生淤险,行巧计耳。方且鼓倡言路,以非为是,致台官章疏前后十余,中外传听,不能无惑,深恐不便。伏望二圣明诏三省速议,果决拆去河上锯牙、两马头,开放河门,任令大河自浚趋下,免致壅遏障塞,淤坏北流,积为大害。若北流通决,将来每遇水涨,自然分向东流。既是分水之利,两河并行,久远安便。』百禄又言:『自元祐四年正月二十八日降敕罢回河,今来臣僚回河之意终不肯已。然而大河亦然不可回,吴安持等方日生巧计,壅遏北流,前后多端,致大河渐有填淤之害,寝坏禹迹之旧,岂不深可惜哉?』先是,进呈御史李之纯、董敦逸、黄庆基乞回河东流、杨畏乞差官相视,及都水监吴安持乞于北流作土堰、定河流,以免填淤事。时吕大防在告,苏颂等皆言商量未定。苏辙面奏:『安持所言,决不可从。』而范百禄再上此奏。
二月己未,门下侍郎苏辙奏:『臣今月八日以式假不预进公事[17]。窃见三省同奉圣旨,北流软堰,依都水监所奏,候下手日,先将检计到功料奏取旨。切缘臣从来都堂聚议,尝以为软堰不可施于北流,利害甚明。伏望圣慈特赐详察,降臣此议付三省,所有八日指挥乞未行下,俟臣参假商量取旨。』至是入对,奏曰:『自去年十一月后来至今,百日之间,水官凡四次妄造事端,摇动朝廷。第一次安持十一月出行河,先乞一面措置河事。旧法:马头不得增损。臣知安持意在添进马头,即指挥除两河门外,许一面措置。安持奸意既露。第二次乞于东流北添进五七埽绎。臣知安持意欲因此多进埽绎,约令北流人东,即令转运司同监视,不得过所乞埽绎数。安持奸意复露。第三次即乞留河门百五十步。臣知安持意在回河,改进马头之名为留河门,即不许,安持计穷。第四次,即乞作软堰。凡安持四次擘画,皆回河意耳。』太皇太后以为然。时吕大防不入,故未及以文字进也。
据《颍滨遗老传》、《龙川别志》并《栾城》所载札子日月,井二月十二日,而《实录》系之三月十二,恐误也。今从《集》及《志》、《传》。
辛未,三省进苏辙所议河事。吕大防曰:『今来软堰已不可作,无可施行。』辙曰:『软堰本自不可作。臣本论吴安持百日之间,四次妄造事端。苏颂前乞遣官按实是非,明示赏罚,此言极当。乞依施行。安持小人,要动摇朝听。若令依旧供职,病根不去,河朔被害无已,不可信用。』大防曰:『水官弄泥弄水,别用好人不得,所以且用安持。』辙曰:『水官职事不轻,奈何以小人主之?《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未闻小人有可用之地也。』
《实录》系之三月二十四日,今从《颍滨遗老传》、《龙川别志》移入二月二十四日。

校勘记
[1]朝廷 原本脱「廷」字,据《长编》卷三七四补。
[2]按视 原本『视』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七四补。
[3]具见其实 原本『具见其』三字为一墨丁,据《长编》卷三七四补。
[4]别议 原本『议』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九五补。
[5]退太师 原本『退』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一五补。
[6]须治故道 原本作『须快乞不』,语甚淆乱,兹据《长编》卷四一五改。
[7]或河道变移 原本无『或河道』三字,义未足,兹据《长编》卷四五一补。
[8]只开 原本『只』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一五补。
[9]费用 原本『用』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一五补。
[10]修闭 原本作『终闭』,据《长编》卷四三三改。
[11]朝廷疑惑 原本作『□议惑』,据《长编》卷四三三改补。
[12]凿收 原本『凿』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三八补。《长编》原注云:『「凿收」二字,疑误。』
[13]侍御史 原本『御史』下衍『大夫』二字,据《长编》卷四三九删。
[14]利害 原本脱『利』字,据《长编》卷四三九补。
[15]北外 原本『北』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四八补。
[16]丙戌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四五四补。
[17]式假 原本『式』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八一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二
哲宗皇帝

回河下
  绍圣元年正月丁亥,左司谏虞策言:『今岁大河水入德清军城,一城生聚,被害者众,盖是水司失于豫备。若选臣僚与熟于河事之人子细行视,必可以见得将来水势所向紧慢,于逐处州县镇城预作堤防,免公私仓卒受患。』诏令都水监丞郑佑等,并本路安抚司及转运司、提刑司相度闻奏。先是,都水使者吴安持奏:乞塞梁村口,缕张包口,开清丰口以东鸡爪河。三省即令安持与北京留守相度施行。时苏辙以祈谷宿斋,不与也。吕大防为山陵使,行有日矣。辙见大防于待漏,语及河事。大防直视曰:『此大事,不可不慎!』辙曰:『诚然,公亦宜慎之!』范纯仁旧不直东流议。辙告纯仁曰:『当与微仲议定,乃令西去。』纯仁曰:『命已下,奈何?』辙曰:『事有理,谁敢不从?』即议于皇仪门外,而再降指挥,使都水监与本路安抚、转运、提点刑狱司议可,即一面施行;有异议,疾速闻奏。纯仁始意与大防比,至是乃相信服。戊子,三省言:『权河北路转运副使赵偁言:恩、冀旧河既已淤淀,内黄、宗城不可复塞,而阚村一带,乃大河所行之道。欲乞才候冰消,即开阚村等三河门,使伏槽之水就不顺直,却行开浚澶渊故道,准备分播涨水。』是时水衡锐意回河,论奏以千百数,诏率下转运司议。同列多畏恐,不敢正言,或以不知河事为鮮,偁独居中持议,不少假借,每沮却之,因复上河议。其略曰:『自顷有司回河几三年,工费搔动,半于天下。复为分水,又四年矣。古所谓分水者,因河流,相地势,导而分之,盖其理也。今乃横截河流置埽,约以扼之,开浚河门,徒为渊潭,其状可见。况故道千里,其间又有高处,故累岁涨落,辄复自断。臣谓当完大河北流两堤,复修宗城弃堤,闭宗城口,废上下约,开阚村河门,使河流端直,以成深道。聚三河工费以治一河,一二年可以就绪,而河患庶几息矣。』八年二月,本官议以北流浅小,可为软堰权闭,涨则决之。偁上议曰:『臣窃谓河事大利害有三:北流全河,患水不能分也;东流分水,患水不能行也;宗城河决,患水不能闭也。是三者能去则为利,未能去则为害。今不谋此,而议欲专闭北流,止知一日可闭之例,而不知异日既塞之患;止知北流伏槽之水易为力,而不知阚村方涨之势,未可并以入东也。请俟涨水伏槽,观大河全盛之势,以治东流、北流可矣。』于是诏罢软堰。五月。水官又请进梁村上下约束狭河门,偁争不能得。既涉涨水,遂壅而溃,南犯德清,西决内黄,东干梁村,北出阚村、宗城决口,复行魏店。北流因淤遂断,河水四出,坏东郡浮梁,幅员数百里,纵横散漫,漂庐舍,败冢墓,遗民之仅免者,老弱聚金堤上,哀号之声,数里不绝。是年冬,水官又请因河狭浅,权堰断,使水势入孙村口。明年,偁又上言:『壅水为患者验甚明,臣尝进愚议,正谓引也。今有司又欲迁德清,并浚清丰诸口归纳故道。臣渭河过孟津,初行平地,必须全流,乃成河道。禹之治水,自冀北抵沧、棣,始播为九河,以其近海而无患。世有司回河、分水,八年之间,二渠分流,功卒不就,其势可见,奈何又欲派分之邪?河自横垄、六塔、商胡小具,百年之间,皆从西决,盖河徙之常势也。先帝睿断,灼见河势,且鉴屡闭屡失之患,因顺其性,使之北行,此万世策也。自有司置埽创约,横截河流,回河不成,因为分水。初决南宫,再决宗城,三决内黄,亦皆西决,则地势西下,较然可见。今欲弭息河患,而逆地势,戾水性,臣未见其能就效也。臣请开阚村河门,修平乡、钜鹿埽、焦家等堤,浚澶渊故道,以备涨水。如此,则五利全而河患息矣。』偁即数建河议,水官方未能屈,或遗以甘言说偁曰:『回河,上意也。公毋固执,恐自贻祸。』傅曰:『人臣当官而行,惟职是视,安敢妄测主意,以负国也?』水官又请权堰梁村,缕断张包等河门,闭内黄决口,开鸡爪疏口地回河东流,于是诏遣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采乘传相视,且会逐司定议。偁议以为:『回河,大利害也。八年之间,役费不赀,已试久矣,要当果决。今又欲权堰缕断为首取之议,不敢同也。张包一带,即阚村旧河,中间空缺,距西堤七八十里。就使回河悉为缕断,安能御大河之冲哉?且东流阔处无二百步,益以涨水,何可胜纳?去岁尝开鸡爪十五余丈,未几生淤,形势可见。一月东流,既不容北流,又悉闭上壅,横溃之患,何可胜言哉?请先导张包,以存北流,修西堤,以备涨水,因其顺决。水流既通,则河将自成矣。』是时独东路提刑上官均与偁议合,而众相论难,累日不决。乃诏周视东北流,较形势,审利害,会逐司诘之曰:『将浚鸡爪,以决东河于北流,可乎?』漕、宪曰:『可,第无益耳。』又曰:『将不塞张包,以存北流于东流,可乎?』水衡曰:『不可。张包存则东流败矣。』于是时诏使者曰[1]:『审耳。则水之趋北,势也,奈何逆之?』由是从倡议,奏请存张包而治北流。既施行矣,会中格[2],复罢。偁太息谓其子曰:『河无事,妄扰之耳。议者每以侵害塘泺上惑朝廷,曾不知北流断则塘泺遂淤矣。北流尚存,则恩、冀、沧、景悉为河南地。以河为限,此大利也。元祐之末,浮梁几危。绍圣之初,竟漂败之,西警广武,南抵澶渊。吾谓不上壅则下溃,既已信矣。不三数岁,恐河无安定之理,谁当复为上言之乎?』又大名府路安抚使许将言:『大河东流,的确利害。度今之利,若舍故道,止从北流,则虑下流已湮,而上流横溃,力害益大。若直闭北流,东徙故道,则复虑受水不尽,而破堤为害。窃谓宜因梁村之口以行东,因内黄之口以行北,而尽塞诸口,以绝大名诸州之患。俟春夏水大至,乃观故道,足以受之,则内黄之口可塞;不足以受之,则梁村之役可止。定其成议,则民心固,而河之顺复有时,可以保其无害。』诏令吴安持、郑佑与本路安抚、转运、提刑司官从长相度,具图保明闻奏。既有未便,亦各具利害来上。辛丑,三省言:『大河累年利害未决,近又权都水使者吴安持与大名府路安抚使许将及河北转运副使赵偁议论各不同,虽已令安持、都水监丞郑佑与本路监司从长相度,虑更有异议,奏请往复二诏差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采乘驿放朝辞[3],限三日往北京,取索都水监及本路安抚、转运、提刑司所陈黄河利害文字同议。如议论归一,即依前降指挥施行;如有异议,即仰吕希纯、井亮采定夺,具图状保明闻奏。先是,范纯仁面奏:『许将双行梁村、内黄口,事理稍便。』吴安持亦以为然。即诏安持一面施行。苏辙曰:『大河之势,东高西下。去年北京留守蒲宗孟以都城口危,乞于西岸增筑马头二百步,约水向东。朝廷指挥水官与安抚、提刑司保明,如委得北流、东流、上流别无疏虞,然后施行,逐司遂乞減马头一百步。然是秋涨水,为马头所激,转射东岸,漂荡德清军第一埽,为害最大。及涨水稍落,不能东行,却倒射西岸。恐须令逐司共议,乃得其实。』上曰:『此事不小,当合众人议之。』然已降指挥,越二日,三省奏事罢,上特宣谕曰:『黄河利害,非小事也。宜遣两制以上官二人按行相度。』范纯仁等皆曰:『河上夫役将起,方议遣官,恐稽留役事。』苏辙曰:『臣去年尝乞遣官按行,是时太皇太后以为水官只在河上,犹不能保河之东西。今骤遣人,亦难决。』上曰:『此事非细事,但使议论得实,虽迟一年,亦何损?』于是专遣希纯、亮采往视。
  二月己酉,都水使者吴安持、都水监郑佑言:『勘会堰梁村缕断张包,闸内黄决口。疏口地,开鸡爪河凡五事。乞据疏内相度同议。已得归一者,便听一面施行。今相度定夺黄河利害所相度逐件事理,可以先次兴工,即一面施行。』丁巳,相度定夺黄河利害所言:『看详都水监所奏,乞权堰梁村,缕断张包等河门,闸内黄决口于窦家港。上下多疏口地,及开鸡爪河等五事。除梁村水口,据大名府路安抚、河北路都转运司、提刑司、都水监官、北外丞司状并称合行堰断,同议已得归一,本所相度,可以先次兴工。已牒逐司,一依前降朝旨,一面施行讫。』己未,吕希纯、井亮采归自河上。极以北流为便。方施行,而签书枢密院刘奉世援旧例,乞与河议。奉世,文彦博、吴充门下士也,常以北流为非。丙寅,三省、枢密院同进呈吴安持所画河图及利害。范纯仁曰:『昨专遣吕希纯、井亮采躬亲行河,决定利害,宜用其言,不可复从水官之说。』上曰:『希纯等行河,不及一月而还,止到大名,未尝至恩、冀,恐有所不尽也。』韩忠彦等曰:『吕希纯等所上河议,亦未可施行。』又以监察御史郭知章奏,乞专委水官任河事。上曰:『河事固当专付之水官,失职则责之可也。』希纯、亮采之议寻格。
  三月壬申,相度定夺黄河利害所奏:『本所寻亲到北京元城县孙村口及馆陶县堤埽相视一带水势,次到梁村张包口及内黄县蒲潘口相北流水势。考之前世河流次第,及广行询访利害,大抵北流势顺下,故河道常欲趋北,前后所施行人工不少,故见今水流分路颇多。今来逐司议论不同者四事,惟张包河门等最为要切。安抚司、都水监之意,欲于缕断处,仍起堤三十里,以防夺动大河;转运之意,欲存留以为北流。下河所陈利害。本所契勘:东流自梁村西下,至孙村水口一十六里有余,见今伏槽,水势约八九分,已来行流,然河身皆自人力所开,大段窄狭,其阚村埽乃元祐三年所置,本欲横截大河,使之东去。自阚村埽至内黄下埽,空缺者七十余里,张包河乃在其间,虽即今水势浅小,然去北之势,极为顺便。但自决大吴口,后来累年之间,北流堤防全不修葺,即自难以便依转运、提刑司所请。张包等河门不行,缕断流,待涨水之出,仍乞闸内黄决口,凿开九里堤,使水势无壅。其东行亦依安抚司、都水监所请,疏口地、开鸡爪河,以助东流之水势。保明委是诣实。』是日癸酉,诏都水使者王宗望疾速前去提举照管措置,务要于向下州军别无疏虞,候将来涨水,见得河势行流次第,令都水监具的确利害,保明闻奏。
  四月乙巳,都水使者王宗望言:『躬亲相视得东流水势已及八九分,张包河一支,即日減落,水势甚微。上件河门若不断闭,窃虑向去涨水不测,牵夺大河水势向西,冲刷河门,愈更深阔。已牒大名府,都大与本地分都大修闭,限十日毕工去讫。』
  六月丙申,都水使者王宗望等言:『措置回河,自阚村以下至内黄下埽,缕堤七十里,所用薪刍为数不少,除将年计物料那融分擘外,其上件七十里[4],见为七节修治,每节各管一十里。今约度每节添置梢草四十万束,乘此秋成计置,每束约用钱三十五文,计九万八千贯。合取朝旨应副,及乞差官措置。』并从之。
  七月辛丑,广武埽危急。诏都水使者王宗望亟往广武埽提举救护。丁巳,上谕执政,命吴安持与王宗望同力督作(广武埽,详见《导洛》)。
  八月壬午,诏差权工部侍郎吴安持前去都大提举开修新河等功役,及令南外丞李伟、勾当洛口王维同管开修。
  九月己未,三省、枢密院同李仲、王宗望欲开迎阳港河、闭燕家河门、引水入澶州故道。章惇曰:『欲委吴安持相度。』曾布曰:『河防兴役不一,劳人伤财,不可不慎。若非灼然有利,此役未可遽兴。』上亦以为不足开,安焘亦以为然。惇曰:『曾布在河北,颇知河事。』又曰:『河遂以东,而下流壅遏,未成河道。兼堤防未完,须疏治下流及增固堤防,不尔,恐未免上流衡决之患。』布曰:『既如此,不若且于下流用功。故道恐未易修。吴安持好兴作,其言未必可用。安持前后于河防枉用功力,不必□,以至縻费提刑司封桩钱万数。盖缘当时议论不一,而安持辈务欲约大河归东流,致德清军横流垫溺,公私财力困弊。』遂指图中燕家河门,乃是初决者小吴□□□。惇曰:『元丰中,任河势顺流,未尝用工,却无事。』焘曰:『容臣开陈。』因言:『大河北流,过钓台下流深阔处入界河。若更变移近北,即流入北地河,在敌境,则自可为桥梁度河,中国更无限隔之处。所以文彦博辈议欲回东流,但不敢漏此意。』布曰:『古今有欲引河注之北地者,如河不变移,趋北则已,果然,亦非人力所能回也。』韩忠彦曰:『但责水官。』上曰:『然。』遂批送安持相度云云。
十月己巳,工部言:『都水使者王宗望等状:自阚村已下,至栲栳堤七节河门并塞闭了当,全河悉已东还故道,更无北流之水。欲乞下王宗望疾速相度移拨。北流者大,巡河使臣、人兵、物料往彼分置增充,准备枝梧,庶免噎凌之患[5]。』从之。丁酉,都水使者王宗望言:『大河自元丰溃决以来,东、北两流利害极大,十年纷争,国论不决,水官无所适从。伏自奉诏以来,凡经九月,上禀成算,遂断北流,以除河患。望下臣等奏付史官,以纪绍圣临御以来圣明独断,致此成绩。』诏宗望等具析修闭北流部额官等功力、等第以闻。
此十月十三日工部云云。十一月十五日,当并王宗望事迹:绍圣元年为都水使者,朔部目河决,而东北流之议兴。宗望有请于朝,遂塞张包、樊郡等河,自阚村已下至栲栳堤七节河门,并皆闭塞,创筑金堤七十里,尽障北流,使全河之水东还故道。又设为经画,自阚村南下直至海口,逐一相视,补筑新堤防,及淤浅河道增修,低级疏修疏浚,虽盛夏涨潦,更无壅决之患。二年,上嘉其劳,进阶三等,授中散大夫,除直龙图阁、河北都转运使。未数月,擢工部侍郎,进阶三等。在二年十月二十五日。
十一月己酉,权工部侍郎吴安持言:『准朝旨相度开浚澶州故道,分減涨水。按:澶州本是河行旧道,顷年曾乞开修。』其时以东、西地形高仰,未可兴功,欲乞且行疏导燕家河,仍令所属先次计度合增修一十一埽所用功料。诏令都水监候来年将及涨水月分,先具利害以闻。癸丑,三省、枢密院言:『元丰八年,知澶州王令图议乞修复大河故道。元祐四年,都水使者吴安持因纾南宫等埽危急,遂就孙村口为回河之策。及梁村进约,东流孙村口窄狭,德清军等处皆被水患。今春,王宗望等于内黄下埽闭断北流,至涨水时,犹有三分北流水势,然上流诸埽已多危急,下至将陵埽[6],决坏民田。近据王宗望等奏,大河自闭塞,阚村而下,及创筑新堤七十余里,已尽闭北流,全河之水东,还故道。向下地形已高,水行不决。今既闭断北流,将来盛夏大河涨水,全归故道下,惟旧堤多有损缺怯薄处[7],势有可虞。至于阚村而下所缉新堤,亦恐未易枝梧全河涨水。兼京城上流多处埽岸[8],虑有壅滞冲决之患。』诏权工部侍郎吴安持、都水使者王宗望、监丞郑佑疾速前去计会。北外监丞司自阚村而下,直至海口以来,逐一相视,应新旧堤防及淤浅河道,今如何增修疏浚,将来盛夏,不致壅滞冲决。候过涨水无虞,即据昨来所闭北流之功等第推赏,仍先具结绝事状以闻。如向去因措置不当,致有冲决,为公私大患,亦当考察事实,重作施行。乙卯,左司谏张商英言:『臣伏见今年已闭塞黄河北流,都水监长贰交章称贺,或乞付史官,则是河水已归故道,只消修完堤埽,以防将来冲决之患而已。近闻使者王宗望、外监丞李伟却乞开澶州故道分水,工部侍郎吴安持乞候涨水土則去相度,缘开澶州故道,若不与今来东流底平,则才经水落,立见淤塞。若与今来河底平,则从初自合闭口回河,用功九年,费财动众。吴安持称候涨水相度,乃是悠悠之谈。前年涨水并今来涨水,各至澶州、德清军界,安持首尾九年,岂得不见?更欲延至明年涨水,乃是狡兔三穴,自为潜身之计,非公心为国事也。况立春渐近,调夫及时,不早定议,又留后说。邦财民力,何以枝持?访闻先朝时水官孙民先、元祐六年水官贾种民各有河议[9]。望取索照会,召前后本路监司及经历河事之人与水官诣都堂,一处反复诘难,务取至当经久可行,定议归一,免见年年遇涨水,则乞候霜降水落;遇霜降水落,则乞候涨水。以有限之财,事无涯之功。』是日,曾布因商英言河事,极陈:『近岁调夫,多至于率钱,民力重困。既切责水官以河事,必大有须索。今京东、河北皆饥歉流亡,河役不可责办民力。』安焘曰:『河已东流,不可复易。』布曰:『河既已东,无已议者[10],大河非人力可回。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但因其势而顺导之则可矣。东流固未可保其无患,不可不责水官用心照管。若既复故道,则当使如小吴未决以前悠久可保,不可使岁有水患也。』众皆曰:『旧亦有决溢。』布曰:『先帝在位几十年,河决者三四,未尝岁为患也。』枢密院再对,布复陈:『安焘屡言东流不可更议,臣等本无此意,但未敢保其无患,须责水官以不可败事也。兼夫役不可尽责民力,须朝廷应副尔。』既对,韩忠彦谓布曰:『厚卿疑子宣,以子开尝以回河为非,故亦主北流之言。』布曰:『诚不晓事,未至于此。使大河已东,必欲徙之北流,以便于开之论,此言果可伸乎?』复数日,布又言:『吴安持论河事既被督责,计穷辞屈,真情尽露。兼所言先留北堤四十里泄水,以为先有此论。韩忠彦具知其说。当时安持以谓河须东流,须闭北流,乃可成功,但以范纯仁、苏辙主北流之论,故且为此说以诱之,无其肯听。今乃执此言以逃责,更为期罔。』上曰:『安持若以王宗望尽闭北流为非,当时何不言?』布曰:『安持为工部侍郎,乃其职事,何待今日方言北流不可尽闭?陛下固已察见其奸言矣。』上欣纳。退至都堂,安持等来禀河事,因反复久之。布谓章惇曰:『何惜二十万未应副?将来若败事,秋毫无所假借。』安持又言:『酾二渠为便。』布曰:『若然,则是北流是?东流是?』安持曰:『须以渐闭。』布曰:『然则几何年可了?』安焘云:『只为昨降文字以东流为非,故如此纷纷。』布曰:『本不以东流为非,亦不敢以北流为是,但不敢保东流无患尔。主东流者乃罪人,主北流者亦罪人。国事但欲取之当尔[11],东、北何择焉?』翌日,同呈安持札子。布曰:『计穷辞屈,奸言尽露。』安焘曰:『安持先曾有文字欲留四十里。』布曰:『如韩忠彦所闻,乃是欺罔反复。』安焘曰:『布改定札子,以东流为非。』布曰:『臣尝以谓用偏见主东流、北流者皆罪人。臣素不顶河事,于此持心实平直,于东、北流无所主,但欲处国事当尔。』焘曰:『谁不平直?』上曰:『执偏见诚不可!』反覆久之,布又言:『札子乃章惇所草,臣尝改定,云新缕七十里堤,未委可与不可捍御将来涨水,及虑上流有壅滞冲决之患,缘公私之忧不细,不可不预为经画。此语恐亦合道。至于众论所疑,无不削□。』惇曰:『昨日已谕水官,人夫、物料极力应副。若将来败事,水官亦无所假贷。』上曰:『当如此。』甲子,左司谏张商英言:『伏闻权工部侍郎吴安持近诣三省、枢密院禀议河事,在都堂喧悖,略无仪矩。始以母老为辞,又以须得二十万夫、千万刍梢乃可往,厉声云:「水官岂可不为自全之计!」按:安持主张河事八年,今日开口为自全之计,即前后欺罔,不攻自破。缘章惇、曾布是王安石门人,吴安持是王安石女壻,又是安持男女姻家,致安持恃此亲戚恩旧,敢肆侮慢,使庙堂之体陵夷。如此,何以耸天下之具瞻,为首僚之表式哉?安持首鼠两端,必图再用。欲乞下有司薄责:自充都水使者至今,前后费用若干?人兵、钱粮、梢草兴得是何功利?从初主意,为是东流?为是北流?若主东流,因何十六河不曾闭塞?下流堤埽不曾修筑?若主北流,因何年进马头,水人孙村口?若以孙村口分減水势,因何八年用功,今年浅淀,却于窦家港等处行水?明正案牍,具列情状。检会六塔河李仲昌等例,先次责降施行,仍自今年开塞北流以后,专责王宗望、郑佑,候过涨水取旨当罢。况此一事,上系朝廷休戚至大,下系生灵利病不小,大臣岂敢以亲党之故,置私意于其间?所有臣自供职后来论列章疏,亦乞检会,再赐采择。』
商英此章,据布《日录》,在十一月二十五日癸亥。今附本日。
  乙丑,上以商英言安持章付枢密院,与三省同进呈。郑雍白上:『曾布尝诘责安持反复奸言,故安持对水官惧后命,不敢不为自全之计,亦无喧悖状。』上曰:『安持果安石婿?』韩宗彦曰:『蔡卞友婿。』布曰:『人臣何敢用私意庇人,变乱是非,以误国事!』上曰:『此无可行者。』遂罢。
  二年十月甲申,三省、枢密院言:『绍圣元年,命权工部侍郎吴安持、都水使者王宗望、监丞郑佑,自阚村而下直至海口,相视应新旧堤防及淤浅河道增修疏浚,可使将来盛夏,不至壅滞冲决为患。即据向所闭北流之功,当言等第推恩。如向去措置不当,致有冲决,为公私大患,亦当考察事实,重作施行。』诏:『以大河东流,軔请大夫、都水使者王宗望为右中散大夫,朝奉大夫、工部侍郎吴安持为朝请大夫,候过来年涨水,东流无虞,更加旌赏。若致决溢,仍旧滋长河患,当议施行。』
  四年十二月乙未,诏朝议大夫郑佑、承议郎李仲各迁一官,仍減三年磨勘。内郑佑依四年法比折。朝请郎黄恩转一官,并赏治水功也。又诏減三年磨勘,仍依四年法比折。又诏郭知章、李伟、王孝先各遷一官,中散大夫王令图赠左中散大夫,赏首建言主回河功也。
元符二年六月己亥,河决内黄口,东流断绝。
此据元符二年十月二十六日工部状追书[12]。绍圣史官专主北流之议,至东流断绝,乃不正言其日月,盖奸臣意别有主[13],于记述则未详细耳。
  七月丁巳,诏水部员外郎曾孝广诣河北路相度措置河事。孝广尝为南外都水丞,迁都水监丞,不主东流之议。及是河决内黄,故使孝广按行,因得申其素志。
八月甲戌,诏大河水势十分北流,将河事付转运司,责州县共力救护北河堤岸。寻又诏东流各着埽分照管勾当。戊子,监察御史石豫言:『窃闻阚村水涨,其势不至湍悍。若加救护,可无决溢之患。而有司坐视不救,意谓上流决溢则下流減杀。盖河口易以闭塞,侥幸逃责,以到今日,全河北流,滄浸人户田苗,成此大患。望根究诣实,重行朝典,以戒欺罔。』诏王祖道体究以闻。
旧录于此下云:河顺下北流,先帝已降诏旨,而豫以为欺,则误矣。新录辨云:大河流溢非细,微可隐之事。既按视之,必得其实。若果如豫言浸民田庐,则黜责以戒欺罔宜矣。今不论事之虚实,而即以豫言为误,盖私意也。今删去十九字。
  九月庚子,左司谏王祖道言:『请先正吴安持、郑佑、李仲、李伟之罪,投之远方,以明先帝北流之志。』诏令工部检详东流建议及董役之人,以名闻奏。
十二月乙巳,水部员外郎曾孝广言:『大河见行滑州、通利军之间苏村埽。今年两经危急。请自苏村埽危急处,候来年水发之时,乘势开埽导河,使之北行,以顺其性,下合内黄县西行河道,永久为便。』从之。

导洛广武埽附
元丰八年五月庚子,诏提举汴河堤岸可隶都水监。
旧录云:先帝导洛入汴,缮完戎器,于无事之日,皆专置司,事得以举。至是归之有司。新录辨曰:导洛水、造军器,此非人君必躬必亲之事。先帝既置司,何常不归之有司邪?始则专置一司,得以核实。事既就,当有统属,故各归所隶,是亦先帝之意也。自『先帝导洛』至『归之有司』二十九字,并删去。
  元祐二年冬,始闭汴口。
  据绍圣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蔡京云云,并三年正月李仲云增入。元祐四年冬未,梁焘奏议当考。
  四年十二月甲子,御史中丞梁焘言:『臣愚尝求世务之急,得导洛通汴之实。始闻其说则可喜,及考其事则可惧。窃以广武山之北,即大河故道,河尝往来其间,夏秋涨溢,每抵山下。旧来洛水至北流人于河,后欲导洛,以趋汴梁,乃乘河未涨,就嫩滩之上,峻起东、西堤,辟大河于北,壤其地以引洛水,中间缺为斗门,名通舟楫,其实导河,以助洛水之浅涸也。洛水本清,而今则常黄流,是洛不足以行,而汴所以能行者,附大河之余波也。增广武三埽之备,竭京西所有,不足以为支费。转运司每干于朝廷,势不能不为之应副。窃计自缘清汴之费,其失无虑数百万计,从来上下习为期罔之奸。朝廷惑于安流之说,税屋之利,恬然不以为虑,而殊不知新涉疏弱,力不能制悍河,水势一薄则澜漫溃散,将使怒流循洛而下,直冒京师[14],其患岂胜言邪?此其大可惧者是耳。以数百万日增之费,养异时京师万一之患而已矣。夫岁倾重费以坐待其患,何若折其奔冲以除其害哉?为今之计,宜复为汴口依旧引大河一支,启闭以时,还祖宗百年以来润国食民之赐,诚为得策。汴口复成,则免广武溢注,以长为京师之安,省数百万之费。以纾京西生灵之困。牵大河水势,以鮮河北决溢之灾;便东南漕运,以蠲重载留滞之弊。时节启闭,以除蹙凌之苦;通江淮八路商贾大舶,以供京师之饶,为甚大之利者六,此不可忽也。准拆去两岸舍屋,尽废僦钱,为害者一而甚小,所谓损小费以去大害也。臣之所言,特其大略尔。至于考究本末,措置纤悉,在朝廷择通习前后之臣者付之,无牵浮议,责其成功。伏望圣慈面诏大臣,商择而施行之。事系国体,愿留宸念。』
  绍圣元年十月辛丑[15],广武埽危急。诏都水使者王宗望亟往广武埽提举救护。壬寅,上谓辅臣曰:『广武埽危急,阁去洛河不远,须防涨溢,下灌京师。已遣中使往视之。』辅臣出图及状以奏曰:『此由黄河北岸生滩,欲水势趋南岸。今时止已止,河必減落。然已下水官与洛口官同行按视,为签堤及去北岸嫩滩,令河顺直,则无患矣。』都水监丞冯忱之言[16]:『广武埽危急,水势刷塌堤岸。欲乞筑澜水签堤一道。』诏令冯忱之、李伟、郭茂恂相度,从长措置。戊申,诏差入内高品黄汝贤往广武等埽传宣抚问,救护大河堤埽。官吏、役兵给赐银合茶药、缗钱有差[17]。庚戌,权京西转运使郭茂恂言:『洛水暴涨,已开涟口开放水,有灵蛇见,土人以为河流将平之验。』诏令差官到祭,寻京西转运司、都水丞、南外丞言:『河流渐顺,别无黄水透入洛河,于清汴可保无虞。』癸丑,诏差权工部侍郎吴安持乘传往广武埽及洛口措置救护。甲寅,都水使者王宗望奏:『广武埽已刷塌地步阔远,塌透大堤须修卷埽岸,役兵数少,特乞在京壮役广固共三千人,并下京东都大司,于缘汴装卸入内,除府界、泗州外,告差刷南京界以下装卸一千人,并吏部差有心力使臣取押。内广固壮役,差云贝装卸东京、淮南各一员,依例支破递马驿券,兼程前来。其人兵限使臣到,并一日内起发,及令本处支借附带合用锹杵等赴役。』御批:『除广固指挥不差外,余可并依所奏,日下便与处分。』丁巳,上谕执政:『闻河埽久不修,故几坏者数处,鱼池、原武、阳武皆已遣水官乘传疾置护役。昨日报洛水又大溢,注于河。若广武埽坏,大河与洛水合而为一,则清汴不通矣。京都漕运殊可忧。宜亟命吴安持与王宗望同力督作,苟得不坏,过此亦须藉置为久计。安持强干可倚,其促安持往营度之。』皆对曰:『但雨止,则可无虞。臣等谨奉命,退当召安持至政事堂,以圣意谕之。』壬戌,吴安持言:『广武第一埽危急,即自决口与清汴绝近,缘河、洛之南去广武山千余步,地形稍高,自巩县东七里店至洛口不满十里,可以别开新河,引导洛水近南行流,地步至少,用功甚微。』诏吴安持等再行相度,如果利便,即计的确工料,结罪保明已闻。
  八月丙子,以权户部侍郎吴安持为权工部侍郎。安持等言:『广武埽危急,刷埽堤身二千余步,与清汴绝近,接洛河之南。去广武南五六百步或千余步,地形稍高,自巩县东七里店至见今洛口,约不满十余里,可以别开新河,引导河水近南行流,地步至少,用功甚微。都水使者王宗望行视并开井筒各称利便外,其南筑大堤,功力浩大。乞下合属官司,别相度保明。』从之。辛巳,都水监言:『河势紧急,缘阳武埽逼近京城,请速那官,同共提举固护。』诏差开封府推官赵越疾速前去救护。王午,诏差权工部侍郎吴安持前去都大提举开修新河等工役,及令南外丞李伟、勾当洛口王维同管开修。
  九月乙丑,曾布再对,陈:『河防不可轻动,枉费财用。如吴安持见开洛河,外议未以为当。用夫四十五万,若洛水小,引水傍山无益。若泛涨,自当就下,径入黄河,岂肯如人意傍山而入汴?』上颔之。
  十月己巳,权工部侍郎吴安持言:『洛口别开新河,引导洛水近南行流。已毕工放水。乞除提举官员外,自余官吏,相度节次存減。』
  十二月甲午,户部尚书蔡京言:『本部财用,皆自东南漕运,以充岁计。今年上供物数,十无二三到者。而汴流今已闭口,臣责到提举汴河堤岸杨炎壮,称自元丰二年导洛通汴,至兀祐元年,八年之间,不曾闭口,如遇冬寒,差兵行冻,并不失事。乞依元丰条例。』从之。
二年正月戊戌,宣政使宋用臣言:『昨自元丰二年四月内导洛通汴,六月成功放水,四时行流不绝。遇冬凌结,即督责沿河官吏打拨通流,并无壅遏。自元祐二年,每遇冬深,便行闭塞,使河流涸竭。殊不究当日导通之意。欲乞于正月内择日开拨,放水归河,永不闭塞,四时流通。如遇凌结,止可将西五斗门減放,节限水势,如惠民河行流,则自无壅遏之患,于国家有万世源源不绝之庆。』从之。

校勘记
[1]使者 原本无『者』字,据《长编拾补》卷九补。
[2]中格 原本『中』字作两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九补『中』字。
[3]乘驿 原本作『弃驿』,据《长编拾补》卷九改。
[4]上件 原本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补。
[5]噎凌 原本『凌』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一补。
[6]将陵埽 原本『陵』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一补。
[7]怯薄 原本『怯』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一补。
[8]多处 原本作『言处』,《长编拾补》卷十一仅做『处』,兹据文意补『多』字。
[9]贾种民 原本脱『民』字,据文意补。
[10]无已 原本『已』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一补。
[11]取之 原本『之』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一补。
[12]此据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五○一补。又『追』字,原本作墨丁,据《长编》卷五○一补。
[13]奸臣 原本作『□目』,据《长编》卷五○一改补。
[14]直冒 原本『冒』字作墨丁,据《长编》卷四三六补。
[15]绍圣 原本无此二字,据文意补。按:元祐后为绍圣,故此元年当为绍圣元年。以其无
  年号,故《长编拾补》未予辑录。《长编拾补》卷一○有『绍圣元年七月癸卯,都水丞冯忱之言云云。』本节下文又有都水监丞冯忱之,可以为证。
[16]都水监丞 原本『都水』下衍一『使』字,据《宋史·职官志》删。按:宋代水官除都水使者外,其属官均不带『使』字。
[17]给赐 原本『给』字作墨丁,据文意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三
哲宗皇帝

立后废后附
  元祐五年六月辛丑,太皇太后宣谕宰臣吕大防等曰:『皇帝春秋渐长,将来纳后仪式,曾令入内内侍省检寻天圣二年纳郭皇后、景祐元年纳光献皇后行礼之次第,各为年深,并无据□[1],兼其时只是降制进册,不曾御殿,礼甚简略。有司故事,必有存者,可以讲寻。』大防等乞退而讨论。
  六年七月乙丑,宰臣吕大防等言纳后仪注。太后太后曰:『取其便近事,不必拘泥古昔。』大防等曰:『长秋久未建立,中外极不遑安。外间谓在京臣僚之家,皆蒙取索家状,惟高、向二族独未取索,众议深以为郁。』太皇太后曰:『采择近百余家,犹未有契合者。高家不闻有人,向家亦曾取索,尚未供到。然此非小事,固难轻议。』大防等曰:『太皇太后深自损抑。圣德高远,固非臣等所能拟议。然为国家计,则自当付之公议。况自古选后,多出勋戚之门,汉之阴、邓是也。而当时亦不以为嫌。』太皇太后曰:『若是神宗皇帝时,则无不可。今若自诏外家,诚亦非使。』
  八月己丑,三省进呈《纳后六礼议制》。太皇太后曰:『近向家供到,未有相当者。高家诸女,少得合相法者,或有疾病,未应采择。』又云:『选后当以贤德为先,不在姿质。固知如此,然人家子女养于闺阁,贤与不贤,人安得悉知?选择之际,惟见门阀与人物耳。此事亦系其人之福,力可胜也。』
  七年三月庚戌,礼部言:『据太常寺修撰到《纳后仪注》,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成、告期、发册、奉迎。尚宫导皇后诣福宁殿之大次以俟,至日晡后,皇后车入宣德门,礼直官、通事舍人前引,侍中跪奏中严,内侍转奏,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御福宁殿,宫人侍卫如常仪。尚宫引皇后出,次诣殿庭之东,西面立。尚仪跪奏外办,请皇帝降坐,礼迎,尚宫前引,诣庭中之西南,东面揖皇后以入。皇帝导皇后升自西阶,入室,各就榻前立,尚食跪奏食具,皇帝揖皇后皆坐。尚食以馔进,皇帝及皇后皆食三饭。尚食以酒进,皇帝、皇后俱受爵饮。尚食以馔从,再饮如初,三饮用卺如再饮。尚仪跪奏礼毕,皇帝、皇后俱兴。尚宫请皇帝御常服,尚寝请皇后释礼服入幄。次日,以礼朝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参皇太妃如宫中仪。』诏依。
  四月。初,三省、枢密院进呈太史局勘婚文字,吕大防曰:『虽云勘婚,先须门阀,于门阀中勘乃可。』王岩叟曰:『不取于勋德之家,无以服人心。』久之乃定[2]。二月乙卯,太皇太后始宣谕云:『近选得九家十女,惟孟家最可,但长三岁,然年颜殊未及。』王岩叟曰:『不知是正出否?』应曰:『王广渊女嫁孟在生此女。』大防等因言:『只恐为勘婚,又难成就。』太皇太后曰:『今台官郑雍、杨畏、谏官虞策、姚靦总有文字,乞不用阴阳之说,亦欲与公等评薄,更不勘验,如何?』皆极赞美。后两日,遂进呈纳后不当勘婚并孟家审察选召札子。枢密院再对,太皇太后问忠彦等:『亦闻孟家子细否?』对曰:『孟在善人小官,门户静,别无事。』又宣谕曰:『不欲选于贵戚家,政恐其骄,骄即难教。』忠彦曰:『如孟在等人家,自然不骄,亦须易教。不在富贵中生,则必谨畏。』太皇太后曰:『然。』及是月甲寅,太皇太后宣谕:『孟家女人内,能执妇礼。可降制,立为皇后。』大防奏曰:『俟择日。』应曰:『今日明日皆好,只就明日降制。』王岩叟曰:『太皇太后宜降一手书付学士院,庶于事体为顺。』从之。又诏及后家故事,大防曰:『汉时赐予厚。』应曰:『汉时远,且说唐时。』大防曰:『唐时不见。』又问本朝,大防曰:『有之,但都无文学,必是出于内库。若不赐予,必作债。』退聚都堂,召范百禄、梁焘,谕以今日降手书及于制中要见奉母命之意。又今国史院检《孟元传》送学士院,乃拟手书草稿进入。戊午,手书曰:『吾近以皇帝年长,中宫未建,历选诸臣之家,参求贤德,故马军都虞候、赠太尉孟元孙女,阀阅之后,以礼自持,天姿端靖,雅合法相。宜立为皇后。付学士院降制施行。典礼并依已降指挥』】己未,内出制书,立故马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赠太尉孟元孙女为皇后、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己卯,王岩叟取历代皇后事迹可以为法者,编成一书[3],名曰《中宫懿范》上之。戊戌,上御文德殿发册,及命使奉迎皇后。己亥,百官表贺于东上閤门。
绍圣三年九月甲寅,上批:『皇后孟氏纵欲失德,密搆奇邪,上则不足以懿范内令,下则不足以章明妇顺。朕躬禀皇太后、皇太妃圣旨,恭奉玉音,可废居道馆,仍赐四字仙师号并法名,仰三省、枢密院同定。』丙辰,御延和殿,见宰臣执政官,诏曰:『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阴挟媚道,迨从究治,验佐甚明,狱辞具孚,覆案无爽。朕夙夜恻怛,寝食靡宁,难以私恩,而屈大义。躬禀两宫慈训,恭被玉音,失德若斯,将来何以母仪万邦,上承宗庙?可上皇后宝册,废居瑶华宫,赐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赐紫,法名冲真。其居处供帐、服用、廪给之类,务从优厚,称朕所以始终待遇之意。』初,后朝谒景灵宫讫事,就坐之,嫔御皆立侍,刘婕妤独背立帘下。后阁中人陈迎儿喝曰:『绰开!』婕妤背立如故。迎儿退归,有不平语,繇此阁中皆忿。冬至日,会朝隆祐宫,俟见于他所。后所御坐朱髹金饰。宫中之制:惟后乃得之。刘婕妤在他坐,意象颇怩,其从行者为易坐,制与后等,众皆侧目。有不能平者,故传喝曰:『皇太后出!』后云所坐,婕妤亦起立,寻各复所,或已彻婕妤坐顿于地。婕妤怼,不复朝,泣而去,且诉于上。时内御郝随用事,谓婕妤曰:『毋以此戚戚,愿早为大家生子,此坐终当为婕妤有耳。』会福庆公主病,后有姊釐颇知医,常已后危疾,以故出入掖廷,投公主药弗效,乃取道家治病符水以入宫。以示后,后变色问曰:『此何从来?』釐对以实。后曰:『六姊宁不知中禁严密,与外舍异耶?』戒令存之。俟上至,言所以然。已而上过视公主疾,后持以告上,上曰:『此亦人情之常耳。』后即取符爇于前,宫禁相传厌魅之端作矣。方公主病革,忽有纸钱在旁。后顾视,颇恶忌之,意自婕妤所遣人持来,益有疑心。未几,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及尼法端与供奉官王坚以左道为后祷祠,事闻,诏入内押班梁从政、勾当御药院苏珪即皇城司鞠之,坚坐以家所藏雷公式示法端,又以所得南方枫木同法端即光教院造式,作后祷祠,有『所厌者伏、所求者得』等语,式成,恐门户几察,以生枣覆之而入;法端坐与坚同造式,又尝令坚求闾巷间所谓驴驹媚、蛇雾、叩头虫者,欲以进后,令佩往上寝殿,燕氏坐上过后阀作欢喜字,烧符取灰,将置茶中以进。会上不欲茶而止。又用和水以洒御路,冀上数来;又令坚绘刘婕妤像,以大钉钉其心,又欲取五月中瘵死宫人烧尸灰置刘寝,几其以此疾患死,又取七家针各一,烧符置刘阁中,皆以厌况,卒无验。狱成,侍御史董敦逸录问,遂诏废后,降后父庆州防御使、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在为荣州刺史、添差邓州总管。王坚、法端、燕氏皆处斩,凡所连逮,以等第定罪,经由失察官贬秩、赎金有差。先是,上谕辅臣曰:『始因陈迎儿者造为语言,激怒中宫。』众皆曰:『然。』上曰:『已杖脊逐之矣。』诏狱初起,禁中被逮几三十人,箠楚甚峻,皆宦官、宫妾柔弱之人。暨录问,罪人过庭下者气息仅属,或肢体己毁折,至有无舌,无一人能声对。敦逸秉笔,疑未下,郝随从旁以言胁之。敦逸畏祸,不能刚决,乃以奏牍上。盖宰相章惇迎合于外,而随挤排于内,莫有敢异议者。既降案付三省、枢密院约法,惇会执政李清臣、曾布、许将、蔡卞及刑部官徐铎等议,或谓:『雷公式未成,以造作不如法,及茶未进,恐不可处极典。』曾布曰:『驴媚、蛇雾是未成否?』众皆矍然。布仍谕法官:『但当守法。』法官遂执议坚等三人皆处死。是日,上谕辅臣曰:『朕待后有礼,不意其所为如此。朕日夜怵惕,至为之废寝食。今日之事,诚出于不得已。』上言及此,恻怛见于颜色。臣惇、臣清臣、臣布、臣将、臣卞奏曰:『废后,大事也。臣等见案辞如此,不敢复有开陈。陛下为社稷宗庙大计,诚出于不得已。愿少宽圣心,以幸天下。』其后上颇有悔悟意,尝曰:『章惇坏我名节。』故元符末皇太后复后位号者,推上遗意而行之也。
《新录辨诬》曰:绍圣中,章惇为相,挟奸固宠,交结嬖倖,动摇中宫,故昭慈圣献后之废,天下冤之。其案词所坐事,有至猥亵闾巷不为者。当时宦侍治狱于掖庭,宫妾辈被掠诬服,旧录遂据而书之,岂不虚损懿德哉?公采摭事迹[4],削旧文,以辨诬谤,皆有所从,谨条画之附于后,庶后来有可考,亦足少慰在天之灵矣。自『上批』至『称朕所以待遇之意』已上,并旧《实录》文,全载二诏。自『初,后朝谒景灵宫』至『繇此閤中皆忿』已上,系曾布《日录》所载,今删润修入,以见事因。自『冬至日』至『终当为婕好有尔』已下,系修撰官臣某绍兴八年秋八月七日陛对,面闻今上皇帝。圣谕及昭慈圣献皇后诬谤甚悉。如易坐上借之事[5],皆昭慈亲言之。圣谕又曰:『绍圣中宫之废,外则章惇,內则郝随,二人之罪甚大,非哲宗本意也。命辅臣载于时政记矣。』今亦参考添修于后。自『会福庆公,王病』至『厌魅之端作矣』已上,并系孟忠厚所称亲闻于昭慈圣献皇后之事,本馆见修《宣仁圣烈皇后传》始末,用高世则所供事实。绍圣中宫厌魅之冤,其端止坐于后姊六夫人持符以治福庆之疾耳。今据实修润。自『方公主病革』至『益有疑心』已上,系修撰官臣某陛对,所闻圣谕,分据实修入。自『未几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至『贬秩赎金有差』已上,用旧《实录》所载燕氏等罪。按及参合曾布《日录》所载按词书之。旧录所载,多上诬昭慈、王坚、燕氏等厌魅事。凡涉刘婕妤者,皆删去不书,此可见当时史官用意奸邪,欲罔天下后世,使不知事所从起也。今除去诬谤昭慈太甚之语,止云某人坐某事,以见按词中所通事迹。其后有『捶楚甚峻』之诬,则从政、珪等锻炼诬罔之罪明矣。自『先是,上谕辅臣』至『杖脊逐之』已上,用曾布《日录》修入,以卒前所载陈迎儿事。自『诏狱初起禁中』至『无敢有异议者』已上,系曾布《日录》所载。布记掖廷秘狱甚详,其言逮系几千人,与今自所劾皆宦官、宫女柔弱之人[6],皆其本语。又载孔元宿端王宫[7],夜闻棰楚声甚峻,则是可为从政锻炼之证明甚。至录问时,罪人无舌事,士大夫素皆相传,孟忠厚自说亦同。元符末,黄策上书,其言与所传正相符合,今并採用其语。如曰『宰辅迎合于外,郝随挤排于內』,盖与今上皇帝宣谕史臣之意合,其可信明矣。自『既降按付三省、枢密院约法』至『坚等三人皆处死』已上,并曾布《日录》所载。法官初欲从轻,因布言,故三人卒处死。后元符初欲复后位号,章惇数以此语持布就重,法官不敢违,布乃曰:『如此,当时何以不言议罪论法?莫须是宰相否?』然则废后之举,惇罪固大,布亦预焉。布自述其过于《日录》中,故表而出之。自『是日,上谕辅臣』至『愿少宽圣心,以幸天下』已上,并从旧录所载上语及宰执等语。自『其后董敦逸奏』至『上乃然之』已上,并系曾布《日录》所载。敦逸录问于前,而论奏于后,言固不足赎过矣。上初欲逐敦逸甚锐,宰相以理开陈,遂止。蔡卞激怒之辞至切,弗听也。虽古明君听言之美,何以加此?后元符末复后位号,太后谓辅臣曰:『先帝末年,颇有悔意。』由此观之,使当时辅弼、侍从、台谏皆得贤臣,引义交争,则上意之回必矣,惜乎群公皆为将迎之说,及事已,但能交口言:『惟愿少宽圣心,以幸天下耳。』其罪可胜诛也哉?自『后上颇有悔悟意』至『推上遗志而行之也』已上,用黄策元符中所上书修入,策坐此书,为蔡京所恶,入邪党[8],上尤甚惜[9],羁置还郡。其载哲廟语章惇『坏我名节』,当时耳目所安,事必非妄,又可见人主悔悟之实,故采而书之。
  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以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险邪媚道,迨从究验,证佐甚明,而陛下能断大义,不牵私恩,奉承两宫慈训,废皇后孟氏为华阳教主,降诏以告中外,命下之日,士庶惶恐,咸谓后无可废之罪,而陛下废之,或相与为之咨嗟弹指,良可骇也。盖以所治之狱不经有司,虽闻追验证佐,而事迹秘密。朝廷之臣,犹不预闻,士庶惶惑,固无足怪。臣窃谓自古推鞫狱讼,皆付外廷,未有宫禁自治、高下付阉宦之手。陛下但见案牍之具耳,安知情罪之虚实?万一冤滥,为天下后世讥笑。臣欲乞陛下亲选在廷侍从或台谏官公正无所阿附之人专制院,别行推勘,庶得实情。如后之罪在所不容,虽废之,人无怨言。今事不经有司,狱成宦官,此天下人心不能无疑也。伏望圣慈特降睿旨施行,不胜幸甚!』
  十月壬戌,侍御史董敦逸上疏,论瑶华不当废,其略曰:『瑶华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是天不欲废之也;人为之流涕,是人不欲废之也。』且言:『尝录问狱事,恐得罪天下后世。』不报。丁丑,侍御史董敦逸又奏疏论瑶华不当废。上批付三省。堂史白章惇等,欲与枢密院同上。翌日既对,上怒曰:『敦逸不可更在言路!』曾布与章惇、许将皆言:『愿陛下且函容。』且言:『此事只宜静,不可令闹。敦逸罢黜,则从官、言官必有议论,恐更纷纷。』上曰:『不过是同类!』蔡卞见上怒,且意坚,遂言:『须贬黜,乃可别白是非。敦逸录问了却许多时,方有议论。』惇曰:『敦逸文字中亦云十月六日曾有章疏。』布曰:『陛下亲揽政事,方欲开广言路,以来忠言谠论。兼祖宗以来,言事官虽狂妄,多不肯加罪。陛下以天地之度函容四海,何必与敦逸较曲直?亦何必于此须别白是非?』上曰:『言事官贬责不少。』惇曰:『言外廷事不当,故可贬。』上曰:『常安民亦贬与知军。』布曰:『且乞函容。臣非敢违戾,但恐上累圣德。』卞又曰:『敦逸云恐得罪天下后世。他既得罪,则陛下当如何?』布曰:『臣等固不敢以敦逸之言为当,固知其无理趣,但冀圣意且函容耳。』惇曰:『臣观其文词,殊无伦理,皆不可晓。』又云:『乞详酌施行,不知令朝廷如何施行?若便罢黜,诚恐众论纷纷,却聒噪朝廷。』许将亦再三陈述,言:『愿陛下且函容,不尔,成小子之名矣。』布曰:『此事施行已久,幸无议论。今乃以敦逸一言,致众人纷纷,极未便。』布又言:『欲因孟在贬,略以狱辞告中外,使人知中宫失德之状。』惇、将亦助布,言以为当然。卞曰:『且与一知州。』布曰:『知州与知军何异?』因怒目视卞云:『若贬敦逸,而众人更有议论,何以处之?』卞无以对,徐曰:『众人莫与敦逸不同,却可恕。』布曰:『此论不当,不可。』上又曰:『须知军。』清臣遂言:『领圣旨。』布厉声诘清臣,且曰:『臣未敢奉诏!』清臣曰:『且与罚金。』布曰:『此尤无义理。若罚金,更不若罢黜。』惇亦以为然。上怒曰:『三省与一知军。』布少退,惇徐曰:『且乞函容。』将亦言:『恐未可行。』布见二人皆不变,遂复助之。上意稍解,曰:『且休。然必不已,待再有文字行遣。』布与惇皆称善。
  元符二年八月戊寅,贤妃刘氏生皇子。
  九月丁未,诏立贤妃刘氏为皇后。
  闰九月乙未,皇子薨。
  
配飨
  元祐元年四月己亥[10],礼部言:『太常寺状:真宗皇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配飨功臣,并于山陵前下两制定议当寺。谨按:唐配飨功臣,如肃宗以苗晋卿、裴冕,宪宗以裴度、高崇文、李愬,皆多历岁年,方诏配飨。及国家配飨功臣,太祖皇帝以赵普、曹彬,太宗皇帝以薛居正、潘美、石熙载,并咸平二年制下。所有将来神宗皇帝神主祔庙,所议功臣配飨,今参详故事在前,缘仁宗皇帝配飨功臣,系于山陵前下两制定议,英宗皇帝配飨功臣,系在山陵后降朝旨,以大司徒韩琦、太师曾公亮配飨。今来神宗皇帝神主祔庙,配飨功臣,合自六曹尚书以下至待制以上,及太常、秘书省长贰同议。』从之。
  五月辛丑,礼部言:『祖宗神御,并合塑配飨功臣侍立。太祖神御前塑赵普、曹彬,太宗神御前塑薛居正、石熙载、潘美,真宗神御前塑李沆、王旦、李继隆,仁宗神御前塑王曾、曹玮、吕夷简。神宗神御前,侍臣乞先行议定本庙配享功臣修塑。如未议定,请依例权塑侍臣一员。』从之。戊申,吏部尚书孙永等议:『按《尚书》「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恭惟神宗皇帝以上圣之资,恢累圣之业,尊礼故老,共图大治。伏见司徒、赠太尉、谥文忠富弼秉心直谅,操术闳远,历事三世,计安宗社。熙宁初访落,眷遇特隆,匪躬正色,进退以道,爱君之志,虽没不忘。以配享神宗皇帝庙庭,实为宜称。』诏从之。初议或欲以吴充,太常少卿鲜于侁曰:『勋德第一,惟富弼尔。本朝旧制,虽用二人,宜如唐朝止用郭子仪故事,只以弼一人配享。』议遂定。
  三年十二月甲午,江宁府右司理参军、郓州州学教授周穜罢归,用右正言刘安世、翰林学士苏轼言也。安世言:『臣伏见周穜上书,乞以故相王安石配飨于神宗皇帝庙庭,中外喧传,颇骇群听。臣闻天圣中,钱惟演尝请以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并享真宗庙室,以希帝意。是时御史中丞范讽劾惟演擅议,遂落平章事,罢归本镇。臣窃谓惟演位兼将相,言之未为太过,而责之如此之重者,乃所以严宗庙也。今穜以疏远微贱之臣,怀奸邪观望之志,陵蔑公议,妄论典礼。使安石功德茂著,实从配飨,在穜之分,犹不当言,而况辅政累年,曾无善政,残民蠹国,流弊至今,安可侑食清庙,传之万世?如穜狂僭,岂宜轻贷?伏望陛下以《春秋》之法诛其始意,重行窜殛,以明好恶。』轼言:『臣先任中书舍人日,敕举学官。臣曾举江宁府右司理参军周穜,蒙朝廷差充郓州州学教授。近者窃见穜上疏言朝廷当以故相王安石配飨神宗皇帝。谨按汉律:擅议宗庙者弃市。自高后至文、景、武、宣,皆行此法,以尊宗庙,重朝廷,防微杜渐,盖有深意。本朝自祖宗以来,推择元勋重望、始终全德之臣,以配食列圣。盖自天子所不敢专,必命都省集议,其人非天下公议所属,不在此选。奏议既上,诏云「恭依」,册告宗庙,然后敢行。其严如此,岂有既行之后,复使疏远小臣即出私意,以议所配?若置而不问,则宗庙不严,而朝廷轻矣。窃以安石平生所为,是非邪正,中外具知,难逃圣鉴。先帝久亦知之,故置之闲散,终不复用。今以散青苗等法而废退安石党人吕惠卿、李定之徒,至于学校贡举,亦已罢,斥佛老、禁止《字说》,大义已定。行之数年,而先帝配飨已定用富弼,天下翕然,以为至当,穜复何人,敢建此议?意欲以此尝试朝廷,渐进非说,阴唱群小,此孔子所谓行险徼幸、居之不疑者也。而臣忝备侍从,谬于知人,比引此人,以汙学校,若又隐而不言,则罔上党奸,其罪愈大。谨自劾以待罪。伏望圣慈特敕有司,议臣妄举之罪,早赐责降,以儆有位。』
  六年二月辛丑,诏以富弼预配飨功臣,其遗表恩泽,特许奏异姓一名,余人无得引例。弼子绍庭请奏甥,故有是诏。
  绍圣元年四月甲寅,诏故观文殿学士、集禧观使、守司空、荆国公、赠太傅王安石配飨神宗皇帝庙庭(余见《尊王安石》)。
二年二月丙寅,诏罢富弼配飨神宗庙庭。初,元祐定弼配享,天下以为宜。至是,谓弼得罪先帝,罢之。翌日,曾布对,上即问布:『已罢富弼配飨,何如?』布曰:『臣自元祐中闻之,固已讶其不当。弼最不为先帝所悦,乃以配食,事亡如事存,义所未安。先帝经营政事,以王安石为相,君臣相得之际,近世之所未有。舍安石而用弼,岂先帝之心哉?但元祐之人偏执己见,不恤义理之所为耳。』

校勘记
[1]据□《长编》卷四四三只作『据』,无墨丁字。兹仍其旧。
[2]久之乃定 原本作『久之□□』;《长编》卷四七二仅作『久之』,下接『二月乙卯』。兹据文意补『乃定』二字。
[3]一书 原本『一』字作墨丁,据《长编》四七一补。
[4]事迹 原本作『事□业』,据《长编拾补》卷十三改补。
[5]易坐 原本『易』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6]今自 原本『自』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7]端王宫 原本『宫』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8]入邪党 原本此三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9]上尤甚惜 原本此四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三补。
[10]己亥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三七五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四(阙)
哲宗皇帝

修实录(阙)
修国史(阙)
修玉牒(阙)
定新历(阙)
浑天仪象(阙)
玉玺(阙)
改元(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五(阙)
哲宗皇帝

获鬼章(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六(阙)
哲宗皇帝

取弃湟鄯州(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七(阙)
徽宗皇帝

受位(阙)
御制(阙)
御笔(阙)
圣德(阙)
政迹(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八(阙)
徽宗皇帝

复孟后(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十九(阙)
徽宗皇帝

用元祐旧臣(阙)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
徽宗皇帝

逐惇卞党人复用附见
  绍圣元年四月壬戌,资政殿学士、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洞霄宫章惇为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制词,翰林学士曾布所草也。上谕布以惇有定策功,不比他人,故特除左仆射。时惇方降官,布因言:『惇尝为正议大夫,而此时未分左右。今转一官,即止迁右,似未安。』上令迁左。
  闰四月乙未,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章惇入见,遂就职,提举修《神宗实录》、国史。
  五月,左正言上官均为工部员外郎。章惇方欲擅权,恶均异论,故罢均言职。后六日,乃以均权发遣京东西路刑狱。己未,礼部侍郎杨畏为史部侍郎。吕大防既超迁畏礼部侍郎,畏知大防当去,章惇复用。时惇居苏州,有张扩者,惇妻之侄。惇方丧妻,扩往吊,畏先托扩致意云。畏度事势轻重,因吕大防、苏辙以逐刘挚、梁焘辈,又欲并逐大防及辙,而二人觉知,遽罢畏言职。畏迹在元祐,心在熙宁、元丰,首为公辟路者。及惇赴召,百官郊迎,畏独请间,猥自陈述,语多斥大防。有直省官闻之,叹曰:『杨侍郎前日谄事吕相公,亦如今日见章相公也!』惇信其言,故又迁畏吏部。
  六月戊子,翰林学士兼侍讲、同修国史蔡卞充国史院修撰,兼知院事。
  十月己巳,三省同进呈吕惠卿除目。曾布因言:『惇秉政以来,所引皆闒冗小人。如近除刘定右史,愈不合人望。小人在朝者多,实累圣政。』又言:『惇专恣弄权,日甚一日,若以恩旧欲保全之,则不若制之于初。若后更强悍,浸淫害政,其可已乎?如近除彭汝砺召命,坚持不下。陛下以天下公论召汝砺,而沮格不行。吕升卿于罪谪中致仕,而惇不禀旨,召令再任。王钦臣谢表语侵御史,而惇欲削职降官。周秩讥切朝廷,而惇多方欲曲庇其罪。陛下欲不与惠卿复职,而终须复;不欲林希经筵,而终须除。以是上下畏之,故同列不敢违,言路不敢论,以其言终有效尔。威福操柄,予夺废置,不在陛下,而常在大臣,此岂朝廷之所可容?先帝礼貌王安石,言听计从,犹对上未尝敢尔。此诚不可长也。惇罪状以此不一,独臣与韩忠彦尝稍开陈,它人有敢言其非者否?臣每以越职犯分为嫌,不敢喋喋,然陛下置臣等于此,将安所用?侍从官犹以论思献纳力职事,况置身近辅,有所闻见,其敢不自竭乎?』上曰:『此固当开陈也。』丁亥,初,曾布与韩忠彦同奏,以被旨举从官,因言:『在朝之士用心邪正,陛下岂可不知?如蔡卞资性柔邪,乃章惇门人尔:林希亦是。』忠彦云:『范镗、朱服,亦其党也。』上曰:『刘拯何如?』布曰:『乃卞之门人也。』忠彦曰:『张商英亦是。』
  二年三月丁酉,试中书舍人林希权礼部尚书。监察御史常安民言:『希盖章惇之党,为惇谋客。惇之肆横强狠,皆希教之。若不去希,朝廷必不安静。』章屡上,不报。由是惇与其党日夜毁短安民于上前(详见《常安民罢察院》)。
  十一月乙未,门下侍郎安焘为观文殿学士、知河南府。焘旧与惇相好,及同省执政,惇意焘必助己,而焘浸多驳议,惇惮且恶之,所以排陷焘者无所不至。上祠明堂,斋于太庙,焘为仪仗使。后宫有绝驰道穿仗而过者,焘即具弹奏。已而常安民谏刘美人侍祠语尤讦,上大怒,欲逐之。焘言:『安民以言为职,虽过当,愿少宽假。』惇因是白上曰:『焘与安民素相表里,今安民狂妄如此,而焘力为救解,其意可见也。』安民既责,焘不自安,又与惇争陈厚狱,厚亦坐责。焘遂求去位。上从之。
  三年正月庚子,太中大夫、知枢密院事韩忠彦除观文殿学士、知真定府。
  六月辛未。先是,校书郎周穜以章惇、蔡卞荐,得召对。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穜奸险贪佞,不可进用。于是上问曾布曰:『陈次升攻周穜如何?』布曰:『次升所言颇有理。穜附丽惇、卞,众所共知。』上曰:『惇言不负先帝,惟穜一人而已。兼言正直有节操。』布曰:『公议则不然。必不得已进穜,则须与陈瓘并进。然惇等必不肯进瓘,则不若两罢为佳。』上欣纳。
  七月壬辰,翰林学士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权吏部尚书林希为翰林学士。
  八月甲子,校书郎周穜为著作佐郎,太学博士陈瓘为校书郎。
  九月庚寅,曾布白遣鄜延两将应副吕惠卿,因言:『蔡卞最阴巧,章惇轻率,以相媚悦,故多为其所误。凡惇所主张人物,多出于卞。至议论之际,惇毅然如自己出,而卞噤不启口,此亦陛下所见也。』上笑曰:『多为其所使。』布曰:『外议皆云「蔡卞心、章惇口」。如此,实于圣政有害。政府虚位甚多,愿早择人,以助正论。』壬寅,起居郎蹇序辰、起居舍人叶涛为中书舍人,同修国史。
  四年正月庚戌,中书侍郎李清臣为资政殿大学士、知河南府,以田嗣宗指斥不逊之语也。
  四月甲午,校书郎陈瓘通判沧州。初,太学博士林洎用蔡卞之意,倡言于太学曰:『神考知王荆公不尽,尚不及滕文公之知孟子也。』士大夫皆骇其言,于是瓘谒章惇求外任,因具以告。惇大怒,召洎而骂之。章、蔡由是不咸。
  五月辛未,蔡卞胁章惇,使从吴居厚所请(详见哲庙《逐元祐党人》)。
  九月丁卯,宰臣章惇等以星变上表待罪,诏答不允。表三上,乃已。
  十月壬寅,御批:『权吏部尚书兼侍郎邢恕为御史中丞。』章惇实启。上曰:『恕尝谓惇有定策功,而惇每疑元祐人,复诛绝之,知恕肯任此事,故不以序迁改。』蔡卞乞用安惇,上不许。时惇与卞已不咸,恕即上疏论朋党,略曰:『伏惟人主深察《洪范》淫朋之言,使威福予夺,足为臣下之利害者,皆自己出,则人人砥节向公,惟知事君而已,岂复肯附执政大臣为朋党哉?执政大臣虽植朋党,岂可得哉?』恕先与曾布同修军马敕,尝以事至西府。布谓恕曰:『已除中司,中外责望甚重。』恕但戒布以和。布曰:『辅弼固当和,公职事要须为朝廷分别是非邪正,可否?』因言章惇、蔡卞颇睽。恕曰:『亦知之,然不若且静。』布曰:『如彼不静何?』林希曰[1]:『但推明正论,以消邪党,最为得耳。』恕唯唯而已。戊申,权吏部侍郎安惇为右谏议大夫。
  十一月戊午,吏部侍郎叶祖洽权吏部尚书,新权吏部侍郎范镗试中书舍人,中书舍人蹇序辰权礼部尚书。
  元符元年正月戊午,右谏议大夫安惇权国子祭酒。癸酉,宣德郎邹余为监察御史。
  三月戊午,章惇、蔡卞与邢恕谋陷元祐旧臣,浸及宣仁。张士良乞就鼎镬事(详见《宣仁垂帘》)。
  四月壬辰,诏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林希罢知亳州,御史中丞兼侍读邢恕罢御史中丞兼侍读、知汝州。以希私积怨愤,密较口语,回互轻重,志在中伤;恕阴怀怨憎,扬言排击,妄意进用,不计后先,故并黜之。丁酉,权礼部尚书蹇序辰兼侍读。
  五月辛亥,给事中徐铎为吏部侍郎。
  九月辛亥,朝散郎刘拯守右司员外郎。初,黄履欲置拯在言路,章惇秉履奉祠,亟有此除。曾布谓惇曰:『上固尝对林希言:拯不可为言官。』惇笑曰:『此除且是矣?』盖以布多以其差除为不然也。
  十二月丁丑,右司员外郎刘拯试太常少卿。
  二年四月甲午,朝奉大夫、集贤殿修撰、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张商英为权工部侍郎。章惇乞退,遂径出,居僧舍。其家已先出。日加午,上乃有旨,令约拦行李。翌日宣召,又翌日,惇复入。丁丑,诏勿受宰臣章惇乞解机务章奏。
  五月戊申[2],曾布既与章惇、蔡卞等同进呈蹇序辰、范镗制狱,再对,又言:『惇、卞各有所主:卞主序辰,惇主镗。此两人皆惇、卞未相失时共力荐引。今惇恶序辰,卞以镗举吕惠卿自代,疑附惇而异己,遂恶之,以此议论各有所偏。不惟此两人,如周穜、吕嘉问,亦皆惇、卞所主。今既相夫,惇遂恶嘉问,而卞恶穜。此数人者,亦诚各有所专附。大约今日士人,皆分隶惇、卞门下,如许将、黄履,既不能有所主,亦不为人所趋,故皆无门下士。臣在西府,亦无以威福人,兼亦无所党与,故门下亦无人,特以公论称荐赵挺之、郭知章辈,亦未与之为党。挺之辈蓄缩避事,亦尝陈于陛下前,无所隐。只如挺之昨所草吕孝廉京东转运使词[3],得罪士论,既自羞愧,却乞外郡,谅陛下亦不知其请郡为此[4]。其他奔竞好进之士,不趋惇则趋卞。然惇性疏率,多为卞所窥,虽与卞相失,然极畏卞,此许将、黄履及三省人吏所共嗤笑。臣尝问惇、卞处阙官不除人,惇曰:「才除一人,又云是元祐党,或有何罪恶。以此不能除得。」其意盖指卞也。卞答之曰:「元祐党最分明者,莫是刘昱。」以昱为惇所主故尔。然惇用昱诚不当,以至引蔡肇、陈师锡,皆卞所指以为元祐人。此数人者诚不足引。赵挺之云:蔡肇谱邹浩于苏辙,遂被逐;师锡亦轼、辙门下儇薄多言之士。惇尝与臣言:「自来于陛下前,不曾言元祐人不可用。」诚如此,乃是公议。人才难得,岂有一经元祐任使之人,便不可用?然宰相当旷然以公议收采人才。今乃独偏于刘昱、蔡肇辈,宜其为卞所非也。』上曰:『刘昱并不曾行遣。用蔡肇殊不当。陈师锡乃先帝所黜,亦不当用。』布曰:『惇如此,所以畏卞。然臣尝以为大臣能以大公至正之道收用人才,危言正色,为朝廷分别是非邪正,孰敢以为不然者?今惇、卞各有所偏,故非无以相胜。惇初与卞同引序辰、嘉问辈,今虽悔之,何所及?如臣则不然,自始来执政,得事陛下左右,便言惇引朱服、蹇序辰为下所误。至今五六年,臣此论未尝变,以至与惇、卞议事,亦未尝小为之屈。臣等语人,以谓卞虽不乐臣,然与臣共事,必不敢与臣异。盖惟理可以服人也。』乙丑,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章惇为金紫光禄大夫。
  十二月辛亥,尚书左丞蔡卞乞罢政,遣内侍封还所上章,押赴都堂。卞再上章,再封还。卞寻视事如故。
  三年正月己卯[5],徽宗即位。
  二月戊午,诏以通议大夫、新除吏部尚书韩忠彦为门下侍郎。庚申,给事中刘拯言:『韩忠彦乃驸马都尉嘉彦之兄。元祐中尝除尚书右丞,以指人言[6],遂移枢府。且元祐中,祖宗故事,废而不恤者多矣,独于此不敢不改,有以也。今乃除门下侍郎,虽忠彦非其他外戚比,然不能使他日不援以为例。臣恐政府将为敦爱外戚之地,有日矣!』辛酉,曾布白上:『刘拯驳韩忠彦告,何敢尔?英庙除王畴枢密副使,钱公辅缴词头,贬团练副使。拯何可容?』上曰:『不识拯,亦不知其为何人?』布曰:『蔡卞门下士。臣尝论范纯粹罢帅无罪,不可不与邓州。卞力争。既而即日拯有文字,言「大臣阴与为地」。大行怒数语,卞云:「拯何以知?令分析。」众救之,遂已。』上曰:『亦不知是卞门下人。然拯但云忠彦戚里,未敢行下。』寻批出,便行。奏云:『谨已依旨行下讫。』布曰:『此尤不可,乃是尝试陛下之意尔。若可论,当力争,岂可便行如此?乃是奸险,尤可黜。』
  三月辛未,给事中范镗为龙图阁待制、知瀛州。初,惇谓布曰:『蹇序辰亦可用。』布曰:『何谓?』惇曰:『众人皆动,独序辰未动。』布曰:『未动何妨?扬州自不亏序辰。镗乃昔曾议帅,若不面议定,必上前纷纭。』惇曰:『善。』及进呈,上曰:『镗亦知边事。』众唯唯而已。甲申,中书舍人张商英为龙图阁侍制、河北路转运使兼提举河事。先是,曾布论刘拯当逐,上曰:『商英与拯皆不可留。已降商英论文及甫文字付三省。渠乞留中,却揭去后降出。』布曰:『商英论及甫事似有可取。法不许乞留中,乃可罪,似不当揭去。三省恐未喻圣意。臣每闻德音,似每事不欲从中出。圣意固不欲大臣失职,乃深中义理。然中外之人,亦不可不使知圣意所向。古人有云:「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又云:「主道利宣不利周。」若是非已明,出自圣断,亦无所不可。』上曰:『商英无一日不在章惇处。』布唯唯而退。后旬日,商英乃有是命,盖韩忠彦辈奉行上旨也。
《商英本传》云:时大河决,除水官非其人。商英缴词头,具言筑堤塞河,是塞儿口而止其啼也。宰相因奏:『观商英言,必能治河,宜委之。』遂除龙制、河北漕。按:商英自中书舍人出,曾布《日录》载其事端,坐章惇党也。本传饰说,今不取。
  乙酉,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以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郭知章先除河东帅,韩忠彦私与曾布谋,欲留知章,使京代之。黄履亦谓当然。于是同进呈:『河东久阙帅,乞趣知章陛辞之任。』忠彦遂言:『知章初任帅,岂可付以河东?河东须事体重、曾作帅知边事者乃可往。』布曰:『非不知此,但无人可差,故且以知章充选。』蔡卞曰:『自来须用曾经河北作帅人。』布曰:『旧例须用故相及前两府,今近上从官如吴居厚、安惇,皆不曾作帅;蒋之奇新自边上召还。』忠彦曰:『如此,只有蔡京。』上曰:『如何?』布曰:『若令京去,须优与职名。』章惇曰:『承旨自当除端明殿。』布曰:『兼两学士不妨。』蔡卞曰:『之奇曾经边帅,莫亦可去?』许将曰:『朝廷阙人,莫且教知章去。』上曰:『且教去。』将又曰:『且教知章去。』布曰:『不知圣旨是且教知章去?是教京去?』上曰:『蔡京。』布曰:『如此,则批圣旨,蔡京除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遂定。蔡卞曰:『兄不敢辞行,然论事累与时宰违戾,人但云为宰相所逐。』上不答。翌日,布再对,上谕布曰:『蔡京、张商英、范镗皆已去,只有安惇、刘拯、王祖道未去。』布曰:『言者稍举职,则此辈亦何可安也?』
  四月戊戌,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新知太原府蔡京依前翰林学士承旨。是日,曾布再对,上谕以:『皇太后疑蔡京不当出,欲且留修史。恐陆佃等以修史得罪,不可用。』布力陈京、卞怀奸害政,羽翼党援,布满中外,善类义不与之并立。若京留,臣等必不可安位。此必有奸人造作语言,荧惑圣听。上曰:『无他,皇太后但且欲令了史事。以神宗史经元祐毁坏,今更难于易人尔。』布曰:『臣等以陛下践祚以来,政事号令以至拨擢人才,无非深合人望,故虽衰朽,亦欲自竭一二,裨补圣政。中外善人君子郁塞已久,自闻初政,人人欣庆鼓舞。若事变如此,善类皆解体矣,朝廷政事,亦无可言者!』诏:『给事中刘拯论事观望,志在阿私,罢给事中、知濠州。』乙丑,左正言陈瓘言:『臣伏见左仆射章惇独宰政柄,首尾八年,迷国误朝,罪不可掩。天下怨怒,丛归一身。自陛下临御以来,海内之人欲甘心于惇者,如猬毛而起。赖圣度包容,爱惜事体,故惇虽求去,而圣恩不许。臣窃以为惇之求去是也,陛下之不许非也。先皇帝奄弃天下,海内讴歌,归于有德。皇太后顺自然之叙,合天下之公,倚成于天,躬定大策。惇于此时,意语乖倒。陛下以天地之德量,置其言于度外,益加体貌,如恐不及。自古人君宽仁大度,未有如陛下今日者也!』
  五月乙卯,龚夬言[7]:『伏见尚书左丞蔡卞操心深险,赋性縿邪,始自阿附权臣,致位二府,既而渐盗威福,中分国柄。曩怨宿仇,阴加报复,不附已者,弃斥无余。止缘为王安石之婿,妄谓尽传安石之学,以欺朝廷。于是一时嗜利之人翕然附之,以助成其说,使天下不睹是非之实久矣。恭惟先帝体貌大臣,极于恩礼,而卞之事君如此,可谓忠乎?既不忠于先帝,岂能忠于陛下?今乃参预机政,是以清议沸腾。伏望圣慈察其奸邪,断自宸衷,特行重黜,以慰天下之望,非独愚臣之私愿也。』左正言陈瑾言:『蔡卞痛斥流俗,力主国是,以不仕元祐为高节,以不习诗赋为贤士,自谓身之出处,可以追配安石。陛下建皇极之道,推旷荡之恩,好平恶偏,去彼取此,察流俗之可宥,知国是之当审,所以善述神考之政,而增光先帝之绪者。卞之所是,与此不合。道合则从,不合则去,此人臣之大节,而安石之所以为贤也。今卞持不合之意,处宜去之时,迟回顾位,复何所待?安石进退,似不如此。愿以臣章一不卞,自为去就。』乙酉,尚书左丞蔡卞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比部员外郎董必知兴国军,新知无为军舒亶监潭州南岳庙[8]。皆卞党也。甲午,左正言陈瓘上殿,再论章惇,又论蔡京罪状。上以为京与卞不同。瓘极论,乃稍然之。瓘再论章惇曰:『盖自绍圣以来,蔡卞造作奸言,假托经义,厚诬神考,轻欺先帝,唱为国是,以行其私。凡惇之行事为天下害者,其谋皆发于卞,干纪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悖之始,则不过妄论「绍述」两字而已。』又曰:『设使惇未肯求退,则在陛下似亦难处。今惇自请,则不过许之而已,复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则舍范纯仁,其谁乎?』
  六月乙巳,左正言陈瓘言:『伏见龙图阁待制、新知荆南邢恕,昨者自谓亲闻司马光所说北齐宣训事,谓光等有凶悖之意,遂以其语告于章惇,而光及范祖禹等缘此贬窜。又以文及甫私书达于蔡确母明氏,谓刘挚、梁焘、王岩叟皆有奸谋,而挚等家族几至覆灭。今朝廷赦宥光等,尽复其官,矜恤之恩,遍及存没,则是恕前日之所行,不为陛下之所信也。按:恕尝以反覆诡诈得罪先朝,昔者抗疏自列之言,今可考也。恕之得罪于公议,固亦久矣。今宠以华职,付以大藩,中外沸腾,不以为允。伏望特降睿旨,原情定罪,以协公议。』丁未,制:『邢恕可依前官守少府少监、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七月癸酉,御史中丞丰稷、侍御史陈师锡言:『臣谨按:章惇当国七年,窃持威柄,祸福天下,勇于害贤,故于杀人,临大变、订大事,包藏阴谋,发为异议,陛下尚优容之乎?祖宗怒惇久矣,今付陛下震之!上帝怒惇久矣,今命陛下诛之。陛下何惮而不果耶?』翌日,师锡又言:『惇包藏阴谋,发为异议。非皇太后圣谋前定,则陛下清明之躬,置之何地?惇之罪恶,莫大于此。伏望检会臣札子施行。』甲午,左正言陈瓘言:『按:惇独掌政柄,首尾七年,随其喜怒,恣作威福。助尊私史,则至于薄神宗;矜伐己功,则至于累宣仁。乐于用兵,大开边隙,陕西之民怨矣,而进筑不已;内府之财竭矣,而辇运不休。忘祖宗积累之艰,轻朝廷根本之地,谓人之怨怒为当尔,谓天之谴戒为流俗。杀张天悦之徒以箝众口,广邹浩之狱以绝言路,天下震骇,人多自危。赖宗庙之灵,不廷不虞之变,幸未发尔。哲宗一于委任,何负于惇?惇负哲宗,乃至于此!虽阴谋密计发于蔡卞,而力行果断,惇实主之。用《春秋》诛意之法则,罪卞可也。任扶危持颠之责,则非惇而谁?』
  八月乙未,秘书少监邓洵武为国史院编修官,从蔡京之荐也。给事中龚原、叶涛驳奏洵武不宜滥厕史笔,乃令中书舍人徐鵾书读行下。壬寅,右正言、编修国史陈瓘言:『山陵使章惇奉使无状,以致哲宗皇帝大升辇陷泞不前,露宿于野。愿速降指挥,先决罢惇职事,免其朝见,别与差遣,以称陛下厚于奉陵之意,然后降出臣僚前后章疏,别议典刑。』
  九月甲子朔,右仆射章惇上表乞罢政,诏答不允。是日,惇留身请去,径出居僧舍。翌日,复上表,又答不允,遣中使押入,复径出。上谓辅臣曰:『朕待惇如此,于体貌不为不至。』佥曰:『恩礼诚过厚。』又曰:『惇乞越州,当与之。』曾布曰:『唐李珏事,政与惇相类。初罢为太常卿,再贬浙西及昭州。』上曰:『然。』又曰:『朕不欲用定策事贬惇,但以扈从灵驾不职罪之,余事候有人理会,复议行遣。』辛未,特进、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申国公章惇罢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依前特进、知越州,仍放辞谢。庚辰,先是,御史中丞丰稷、殿中侍御史陈师锡言:『臣谨按: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蔡卞奸邪狠愎,兄弟同恶,迷国误朝,为害甚大。卞虽去位,尚窃峻职,玷名邦。京偃然在职,谓朝廷无识其奸,日夜交纳内侍、戚里,以觑大用。中外见陛下容忍留京,咸谓果有大用京之意。』又曰:『况京好大喜功,锐于改作,若果大用,必须妄作,变乱旧政,天下治乱,自此分矣!祖宗基业,自此隳矣!』辛巳,稷等对,又言:『陛下持万乘威权,何惮一蔡京不能去?无乃为圣母有主张之意乎?当绍圣、元符间,章惇、蔡卞窃弄威权,残贼忠良,陷哲宗于有过之地,废元祐皇后于瑶华宫,京皆有力。考其罪恶,不下惇、卞。皇太后不尽知,万一知之,岂肯容留?惇、卞之恶,赖陛下神明之断,投之外服,虽典刑未正,颇快中外。京犹泰然在朝,有自得之色,忠臣寒心,良士痛骨,非自爱而忧之,盖为陛下忧,为宗庙、为天下贤人君子忧!』甲申,资政殿学士、左谏议大夫、知江宁府蔡卞落职、提举洞霄宫、太平州居住,宝文阁直学士、左中散大夫、知成都府路昌衡为司农少卿、分司南京,宝文阁直学士、中大夫、知郓州吕嘉问为光禄少卿、分司南京、光州居住。二人皆尝尹京[9],附会章惇、蔡卞,杀戮无辜也。朝散大夫、龙图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张商英,朝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瀛州范镗并落职,商英知随州,镗知滁州。二人亦坐惇、卞党,故责。
  十月丙申,翰林学士承旨、中大夫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吴居厚既罢,长安阙帅。上欲遣蔡京,韩忠彦以为当遣。或曰:『先已除两学士。』上曰:『与之。』忠彦曰:『长安与河东不同,兼京罪状已露,欲只与端明。』上曰:『善。』曾布曰:『京之出,天下所同。欲自差河东参差,皇太后不胜其怒。臣自此不复敢启口。圣意如此,何幸如之!』上曰:『近日陈瓘有言,因询其交通近习之状,却有简与裴彦臣,云:「且烦于太后前主张保全。」』布曰:『京立朝如此,何可使之善去?但以形迹东朝,故且令补外,亦可也。』
  蔡絛《史补·原庙篇》云:京坐议原庙及三年服事得罪去。按:得罪缘此二事,况原庙实用京议,絛妄云耳(详见《宗庙》)。
  特进、新知越州章惇责授武昌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始惇罢相,陈瓘论其责轻,于是中书检会瓘章,而有是命。辛亥,朝奉郎、集贤殿修撰、知荆南府杨畏提举洞霄宫。乙卯,中书省检会御史中丞丰稷言:『伏见责授武昌军节度副使章惇昔在相位,变乱名实,颠倒是非,拔擢群小,布列中外,阴邪惨酷,更相唱和,流毒四方,感动天变。伏遇大明继照,群阴廓开,俊杰汇征,奸回窜伏。安惇、蹇序辰放归田里,吕嘉问、路昌衡分司,范镗、张商英、吴居厚落职,降知小州,惟林希、徐铎、叶祖洽未见朝廷施行。虽圣度包荒,尚稽黜责。臣职在纠慝,合具弹奏云云。』诏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知大名府林希降端明殿学士、知扬州,朝散大夫、龙图阁待制、知洪州叶祖洽落龙图阁待制、知洪州,朝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青州徐铎落龙图阁待制、知湖州。戊午,新知南康军龚原改知寿州。己未,诏略曰:『朕于为政取人,无彼时此时之间,斟酌可否,举措损益,惟时之宜。旌别忠邪,用舍进退,惟义所在。使政事不失其当,人材各得其所,则能事毕矣。无偏无党,正直是与,体常用中,祗率大体,以与天下休息,以成朕继志述事之美,不亦伟欤?若夫曲学偏见,妄意改作,妨功扰政,以害吾国是者,非惟朕所不与,乃公议之所不容,亦与众弃之而已。』
  十一月癸亥,端明殿学士、新知永兴军蔡京知江宁府。右正言陈祐言:『按:林希为中书舍人,草吕大防等责词,以司马光变法之初指名老奸,略无忌惮。苏辙试贤良,而希言辙对策之时已有异志。至于文及甫造为刘挚甘心快意之事,亦希有以启之。陛下灼知奸党,明正典刑,而罪大责轻,人望不厌。况秘殿清职,近臣之优选;维扬会府,非待有罪之地。伏望圣明察希用心最为犯义,重行黜降,投之闲散,以申公宪。』乙丑,诏希落端明殿学士,依旧太中大夫、知扬州。庚午,侍御史陈次升言:『臣伏见新除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蔡京顷在翰苑,倚势作奸。自除边帅,即怀怨望。臣僚屡有弹奏,不蒙显谪。今除知江宁府,仍领端明殿之职。采之众论、谓京负朝廷至深,朝廷待京何厚!伏望重行黜责,以示至公。』诏端明殿学士、中大夫、知江宁府蔡京落端明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正议大夫、提举洞霄宫蔡卞降为太中大夫、守少府少监、分司南京,依旧太平州居住。京既贬,辅臣谓责卞轻,故并及之。辛未,侍御史陈次升言:『蔡卞之与章惇俱盗权先朝,为天下害。卞以阴险谋之,惇以凶悍行之,二人同恶相济[10],罪当均一。臣谓惇之凶暴,其害物止于一时;卞则又败坏道术,使不得归正,疑乱风俗,使不得为善,其害又流于万世也。卞之为害,实不在惇下。惇既以散官安置潭州,而卞则止于近地分司,适遂所欲,何名为谪?人心未服,公议未厌。』壬申,诏降授太中大夫、守少府少监、分司南京蔡卞降中大夫,依前分司,移池州居住。
  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甲寅,右司谏陈祐言:『通议大夫、知扬州林希过失未形,而训辞先具,安得为责人之名?历辨诋诬,而上侵圣烈,安得谓死节之义?党附权要,不二年间,致位枢近,其于谋身,不得谓之拙,托名王言,多所挤陷,以误先朝之事,其于为国,不得谓之忠。』又曰:『陛下以礼进退大臣,务存国体。希尝备位执政,乃不知隆君亲、谨名分?一不快意,忿躁不平之气溢于言辞,略无畏惧。伏望省览希章与臣所言,特赐指挥,重行降黜。又检会侍御史陈次升上言朝散大夫、知随州张商英绍圣初备位谏官,不图报国,乃为宰相章惇结力死党,诋诬忠良,陷害善类。』(余见《信任曾布》)诏贬林布知舒州,降商英为朝奉大夫。丁巳,诏武昌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章惇责授雷州司户参军、员外置。先是,左正言任伯雨言:『自哲宗皇帝疾势弥留,中外汹惧。惇为宰相,自当引天下大义,乞立陛下力皇太弟,以系人心,以安国势。持危扶颠,辅弼之任。惇怀异议,咸不加恤。及至陛下即位,尚敢帘前公肆异议,逆天咈人,轻乱名分,睥睨万乘,不复有臣子之恭。骄蹇固位,久不忍去。人言交攻,仅乞外补。伏愿早正两观之诛,或从矜容,乞投海外。』又具大事六件:『一、蔡卞以宣仁有废立之意,乞追废为庶人;一、绍圣已来窜逐臣僚,并是蔡卞诬罔;一、宫中厌胜事作,蔡卞乞掖庭置狱,只差内官推治;一、编排元祐臣寮章疏,乃蔡卞议与蹇序辰自编排,惇即奉行;一、邹浩以言事得罪,卞执奏,乞治浩亲故送行之罪;一、蹇序辰首建看详理诉之议,安惇助之,章惇迟疑未许,卞迫之,以此惇即日差官置局。凡此,皆蔡卞谋之,章惇行之也。按:卞阴狡险贼,恶机滔天。惇虽凶狠,每为制伏,执政七年,门生故吏,遍满天下。今虽薄责,如卞在朝,人人惴恐,不敢回心向善,朝廷邪正是非,不得分别,驯致不已,奸人复进,天下安危,殆未可保。』惇既窜雷州,而卞居池州如故。
  五月丙戌,朝请郎梁宽言:『绍圣之初,奸臣特进。是时不惟朝廷士夫革面迎合,虽田野书生,亦怀观望捭阖之术。举人毕渐廷试对策,其心本欲附会时流,以窥上□第[11],其间言语不顾轻重,有伤事体,传播四裔,所损不细。又如绍圣之际,方天若对策,其间以不诛南窜大臣家属为恨,以不没元祐公相家资为惜。天若闽中匹夫,于元祐大臣、公卿有何宿憾?特以蔡卞用事,正持威柄,方务倾覆大臣,既欲行其妻父素志,又欲复其平日私雠。天若者,蔡京之门人、蔡卞之飞走也。鹰犬效力,仆妾事人,其言何所不至云云。伏见将来科诏不远,欲乞下礼部:每遇廷试,戒约举人,立为法式,不得狂妄,不答所问。有违此者,罪在考官,然后罢黜此流,所贵少厚风俗。』
  七月癸未,曾布极陈元祐、绍圣两党奸恶。
  十一月王午,曾布进呈邓洵武所进《爱莫助之图》(并见曾布事)。
  十二月庚寅,朝请大夫、知洪州叶祖洽为宝文阁待制、知瀛州,吕希纯知颍州。先是,上以河朔诸帅皆元祐人,欲尽易之,故希纯、祖洽有是命,皆曾布为请也。布又拟蔡京代张舜民,朱绂代刘安世,召商英户部侍郎。祖洽初拟亦召为侍郎,上既许之矣,韩忠彦白上:『祖洽等差除,曾布云悉已得圣旨,不审其间有可论者,尚容臣开陈否?』上曰:『不妨。』遂力诋商英、祖洽为不可。上曰:『商英曾有文字,朕欲召还。祖洽且令外补。』辛卯,先是,责降者皆得旨,以赦恩牵复,惟章惇、苏辙进呈不行。惇子援刺血上书,上封援书付曾布,布欲留白,未果,已而丁忧人曾诞持长书抵布,并奏疏一通。疏乃通封,所陈十事:一、陈圣瑞当正名号;二、京、卞、拯、镗等复收用;三、安、蹇无罪,当还旧职;四、惇有功于国,责太重,当复用。末篇言上当密谕元符,令自表请退妃位,避元祐。其狂谤类此。及庚寅,布乃留对,遂呈援书。上颇称其孝,有怜之之意。布欲且与徙广南近里一州,上亦许之。又以诞所呈十事具札子事目进呈。上曰:『来日同呈,便可施行。』仍曰:『须与勒停编管。』既退,遂以札子送三省。韩忠彦见之[12],勃然怒诞之狂妄也。是日进呈,初议追官勒停,又议编管,而忠彦欲除名送湖南,上从之,惇亦不复内徙。上但曰:『且休,恐动人心。』故遂已。戊戌,中大夫、提举洞霄宫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辛丑,降授朝奉大夫、知陈州张商英权户部侍郎,寻改吏部。壬寅,朝奉大夫、知滁州范镗复集贤修撰、知澶州,朝散郎、少府少监、分司西京邢恕,中大夫、光禄少卿、分司南京吕嘉问,中散大夫、司农少卿、分司南京路昌衡并落分司,恕知随州,嘉问知蕲州,昌衡知滁州。除名勒停放归田里人安惇为朝奉郎、提举太平观,蹇序辰为朝散郎、提举明道宫,通议大夫林希追复资政殿学士。戊申,中大夫、少府少监、分司南京、池州居住蔡卞复左正议大夫、提举崇禧观。癸丑,诏章惇亲、子孙许在外指射差遣[13],不得辄至京师及上章疏。从曾布所请也。乙卯,诏通议大夫林希追复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恩例如前执政官。左正议大夫、提举崇禧观蔡卞知大名府。
  崇宁元年二月辛丑,龙图阁直学士、新知定州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大名府。先是,大名阙帅,曾布曰上:『前两府惟有刘奉世。』上默然。韩忠彦与布交恶,阴欲结京,乃言:『熙宁故事,尝除学士,不必前两府。』因请用京,上从之。左正议大夫、知大名府蔡卞知扬州。
三月甲戌,端明殿学士、新知大名府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

校勘记
[1]林希 原本作『林茂』,据《长编》卷四九二改。
[2]戊申 原本作『癸卯』,据《长编》卷五一○改。
[3]转运使 原本脱『转』字,据《长编》卷五一○补。
[4]谅陛下 原本作『谏陛下』,据《长编》卷五一○改。
[5]已卯 原本作『乙卯』,据《长编》卷五二○改。
[6]指人 原本『指』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五补。
[7]龚夬 原本作『龚史』,据《宋史·龚夬传》改。
[8]潭州南岳庙 原本『州南』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六补。
[9]尹京 原本『尹』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六补。
[10]同恶 原本『同』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六补。
[11]上□第 《长编拾补》卷十七径作『上第』,兹仍其旧。
[12]韩忠彦 原本脱『韩』字,据《长编拾补》卷十八补。
[13]指射 原本二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八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一
徽宗皇帝

禁元祐党人上元符附
崇宁元年五月乙丑,臣僚上言:『臣闻天下之罪,其名不正,则天下之善,无自而明。神考在位凡十有九年,所作法度,皆本先王。元祐党臣秉政,紊乱殆尽,朋奸罔上,更唱迭和,气焰薰炙,不可向迩者,皆神考之罪人也。绍圣追复,虽以窜逐,陛下即位,仁德涵养,使之自新。党类实烦,所在连结,罪废者一旦牵复,不以其渐,所与过当,又复纷然,莫之能御。内外相应,寝以滋蔓,为害弥甚。今皆坐享荣名,显职厚禄,大郡以至分居要路,疑若昔未尝有罪者,非所以正名也。』又曰:『今奸党姓名,具在文案甚明,有议法者,有行法者,有为之唱者,有从而和者。罪有轻重,情有浅深,使有司条析,区别行遣,使各当其罪,数日可毕,庶几得罪名者无所致怨,不忧后祸,观望者消于冥冥之中,天下忠臣良士,各得自尽,以悉心于上,不疑复有害之者,以显神考盛德大业,以成陛下继志述事之孝,而天下可以无为而治矣。伏望早赐施行。』诏新文殿学士、知河南府安焘降充端明殿学士,龙图阁学士、知润州王觌降充龙图阁直学士,枢密直学士、知越州丰稷降充宝文阁待制,显谟阁待制、知颍昌府陈次升降充集贤殿修撰,左朝议大夫、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吕仲甫落职,故资政殿大学士、赠金紫光禄大夫李清臣夺职,追所赠官,并例外所得恩例指挥更不施行。』庚午,臣僚上言:『伏见先朝贬斥司马光等异意害政,大臣论列,布告中外,天下共知。方陛下即位之初,未及专揽万机之际,当国之臣,不能公心平意检会事状,详具进呈,以次牵复。今日再招人言,遂致烦紊。臣愚伏望陛下明谕执政大臣,使公共参议,详酌事体,原轻重之情,定大小之罪,上禀圣裁,特赐行遣。如显有欺君负国之实迹,自宜放弃,不足收恤。其间亦有干连牵挂、偏执愚见、情非奸诬者,乞依近年普博之恩,使有自新之路,则天下之气平,而纷纷之论息矣。』
据邹余奏议,其文颇有与诏旨不同者,当考。然上言者必邹余也。更详之。
又言:『苏辙坐穷兵黩武之谤,如此之类有实迹者,宜行放弃。』又言:『曾经责降人,见今任监司、藩部者,必不肯公心奉行法度,亦乞朝廷契勘,改授闲慢差遣。』又言:『窃见元符之末,帘帷同听政之日,元祐大臣乘间用事,尽复绍圣间负罪责降之人,或尽复旧官,或超授职任,不问其得罪之因,惟务合党,扶同异论。赖陛下察见弊端,力持正道,保全神考法度,绍复祖宗基业,万世之治,自此而定。然前后得罪之人,所授官职过当,与援引之奸不治,未厌公论云云。伏望圣慈,令所属取上件合该行遣之人,或削夺官职,或旋行惩戒,各以类举,必当其罪,即号令简重,刑罚肃清。』乙亥,诏故追复太子太保司马光降复右正议大夫,太子太保吕公著降复左光禄大夫,太师、河东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太原尹、潞公文彦博降复太保,光禄大夫吕大防降复太中大夫,太中大夫刘挚降复右朝议大夫,右中散大夫梁焘降复朝请大夫,朝奉郎王岩叟降复定远军节度行军司马,朝奉郎苏轼降复崇信军节度行军司马,其元追复官告并缴纳。赠右银青光禄大夫王存追所赠官,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郑雍追所复职,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谥献简傅尧俞、右银青光禄大夫谥懿简赵瞻并追所赠官及谥告,赠太中大夫赵卨追所赠官。已上告身并追毁。朝散郎、集贤殿学士孙升追所复职,朝奉郎孔文仲、朝散郎朱光庭、宣德郎秦观、延福宫使入内都知定国军留后赠安化军节度使谥僖献张茂则并追所复赠官。赠开府仪同三司范纯仁追例外所推恩数,中大夫刘挚葬事依前宰相例指挥勿行。资政殿大学士太子少傅韩维、赠开府仪同三司孙固为系神考潜邸人,已复职名及赠官,免追夺。太中大夫苏辙、朝散大夫范纯粹、朝奉大夫吴安诗更不叙复职名,端明殿学士、太中大夫范纯礼落端明殿学士、提举崇福宫,朝奉大夫、显漠阁待制、知颍昌府陈次升降集贤殿修撰,朝请郎、集贤殿修撰韩川落集贤殿修撰、管勾崇福宫,朝奉郎、直龙图阁、知汝州张耒落直龙图阁、管勾明道宫,直秘阁朝请大夫知曹州吕希哲、朝请郎知相州刘唐老、朝奉大夫知蔡州欧阳棐并落直秘阁,差遣依旧。朝奉大夫提举永兴军路刑狱孔平仲、朝奉大夫淮南路转运副使毕仲游、朝奉大夫提举河东路常平徐常、朝奉郎知太平州黄庭坚、朝散郎知密州晁补之、朝散郎军器少监韩跂、朝散郎王巩、刘当时、常安民、承议郎黄隐、通直郎张保源并送吏部与合入差遣。朝散郎江衍、瀛州防御推官余爽、陈州别驾汤馘更不收叙[1]。泉州教授郑侠放罢。通直郎常立追所得一子官。奉议郎程颐追所复官,依旧致仕。西上閤门使张巽追所复两官,依旧差遣。曾经贬责人,除遗表及罢政恩例已给还外,其亡殁后所复官职已得指挥依遗表条与推恩之人并减半。其三人以上,余数听从多;并与假承务郎,用上件恩例转官升资者,依此比折磨勘资考年月;应送吏部人,并令在外指射差遣[2],吏部依条差注。承议郎任伯雨准此,陈祐、张庭坚、商倚等任满送吏部,陈瓘管勾冲祐观,龚夬候服阙准此。制词皆右仆射曾布所草定。责光等云:『尊主庇民,大臣之职。其事上则不敬,其谋国则不忠,犯义干刑,孰大于此?尔等遭时艰疚,身处庙堂,垂帘之际,惟□渊嘿[3],退托之间,坐肆威福。崇聚党与,据诸要途,肆为诋诬,妄议宗庙。已行之法度,靡不变更;所进之人才,靡不斥逐。以道听途说□□□施之政事[4],而不恤于民情,以朋比谄谀自谓直谅,而不稽于士论。盖内怀怨望,好胜遂非,而忘事君之义。推原罪慝,何可胜诛?绍圣躬揽万几,甫加窜逐。朕入缵大服,与物更新,而朋邪之人,适复在位,甄叙眷恤,靡不过优。言路交章,谓宜追改。稍从裁削,姑示至公,尚其有知,庸此阴命。』责大防、纯仁云:『迨宣仁寝疾弥留,永泰陵年已及冠,而委政阉寺,莫肯以复辟为言,不视长君,处之虚器。』责轼云:『尝以谤讪抵罪,神考贷而不诛。元祐之间,躐登华近,挟持亲党,鼓动群邪,肆为诋诬,以逞怨望。绍圣投之荒裔,聊正典刑;昨乃以误恩,复还朝著。推原罪慝,在所当诛,追削故宫,置之冗散。庶其党类,知所创惩。』
十一月先责安焘等,曾布所草制书,今附见。奸言无所忌惮至此,固宜存之。诏书见二十二日。
诏:应元祐并元符末今来责降人韩忠彦、曾任宰臣安焘系前任执政官、王觌、丰稷
见任从官外,
苏 辙 范纯礼 刘奉世 范纯粹 刘安世
贾 易 吕希纯 张舜民 陈次升 韩 川
吕仲甫 张 耒 欧阳棐 吕希哲 刘唐老
吴安诗 黄庭坚 黄 隐 毕仲游 常安民
刘当时 孔平仲 徐 常 王 巩 张保源
晁补之 商 倚 张庭坚 谢良佐 韩 跂
马 琮 陈彦默 李 祉 陈 祐 任伯雨
陈 郛 朱光裔 苏 嘉 郑 侠 刘 昱
鲁君贶 陈 瓘 龚 夬 汪 衍 余 爽
汤 馘 程 颐 朱光庭 张 巽 张士良
曾 焘 赵 约 谭 扆 杨 偁 陈 恂
张 琳 裴彦臣
并令三省籍记,不得与在京差遣。丙子,诏曰:『昔在元佑,权臣擅邦,倡率朋邪,诬诋先烈。善政良法,肆为纷更。绍圣躬揽政机,灼见群慝,斥逐流窜,其正典刑,肆朕缵承,与之洗涤,悉复收召,置诸朝廷。而缔交合谋,弥复胶固,惟以沮坏事功、报复仇怨为事,翕翕冠冠,必一变熙宁、元丰之法度,为元祐之政而后已。凡所论列,深骇朕听。至其党与,则迁叙不次,无复旧章,或繇冗散之中,登殿阁而满方面;或既殂谢之后,还旧职而横加恩。玩法肆奸,鲜不类此。稍从屏远,姑务含容。而言路交攻,义不可遏。乃择其尤者,第加裁削,以适厥中。尚虑中外诖误之人未免反侧,宜详示训谕,以慰安群情。应元祐以来及元符末,尝以朋比附党得罪者,除已施行外,自今以往,一切释而不问。在言责者,亦勿复辄言。朕言不渝,群听毋惑。宜令御史台出榜朝堂。』诏词,曾布所草定也。己卯,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尚书右丞。
闰六月壬戌,右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曾布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壬申,通直郎、宝文阁待制、新知越州邹浩衡州别驾、永州安置(见邹浩本事)。
七月乙酉,臣僚上言:『准尚书省札子,三省同奉圣旨:昨行遣裁削责降元祐人数内轻重失常,或漏落之人,令御史、谏职弹劾以闻,余依诏旨施行。除先次弹劾外,缘本局文字散漫□□[5],难以检会犯由,比较轻重,及指定裁削的确人数,伏望特赐睿旨,下所属契勘施行。』又臣僚上言:『内一项其余人为元祐送吏部罢职或监当者,今或为监司,或为要郡。其逐一考验未详。乞令所属检寻元犯,一例详酌施行,庶无漏落。』又臣僚上言: 『近准尚书省札子,三省同奉圣旨,昨行遣裁削责降元祐人数内,有轻重失当或漏落之人,仍令御史、谏职弹劾以闻,余依诏旨施行者。臣自奉圣旨,虽已旋具所见奏劾外,缘谏省文案不具,艰于检寻,或恐漏落,虽加采访,亦恐不真。臣窃谓元祐党人,其植根固,其流波漫。今使言者一一弹劾,不惟重烦,兼虑遗落有过之人,则于陛下大公之诛有所未均。臣伏望圣慈详酌,更赐指挥,下所属检会元祐责降人,除今来见行遣外,有漏落及轻重失当之人,令详具闻奏施行。检会崇宁元年五月二十一日三省同奉圣旨,应元祐初、元符末今来责降人,令三省籍记姓名,不得与在京差遣。除韩忠彦曾任宰臣、安焘见系前执政官、王觌、丰稷见任侍从官外,自苏辙至裴彦臣五十七人(姓名见丑月乙亥),三省同奉圣旨,并依崇宁元年五月二十二日指挥籍记姓名:
曾 肇 陆 佃 王 朝 丰 稷 王 古
李格非 谢文瓘 邹 浩 鲁君贶 刘 昱
徐 常 吕仲甫 朱光裔 马 琮 刘当时
谢良佐 陈彦默
已上更不籍记姓名。此据《祐圣故事》所录,在洞真宫后。已上臣僚上言与故事同,但俱无月日。诏诰册在七月初间。蔡京三年六月二十一日所书党籍,犹有朱光裔姓名。此九人内,除光裔一人累历崇宁元年九月十七日。陆佃编入党籍当在七月初,不在九月分半也。
七月庚戌,臣僚上言: 『朝散郎、管勾明道宫张耒在颍州,闻苏轼身亡,出己奉于荐福禅院为轼饭僧,缟素而哭。』诏张耒责授房州别驾、黄州安置。
八月丙子,诏: 『司马光、吕公著、王岩叟、朱光庭、孔平仲、孔文仲、吕大防、刘安世、刘挚、苏轼、梁焘、李周、范纯仁、范祖禹、汪衍、汤馘、李清臣、丰稷、邹浩、张舜民子弟并不得与在京差遣;陆傅、吴储、吕好问、吕凝问、苏适、吕能问、王抚、张禹并与外任合入差遣。』
《宣和录》有此,他书无之。七月十二日可考。
九月乙亥,御批付中书省: 『应系元祐责籍并元符末叙复过当之人,各具元籍定姓名人数进入,仍常切契勘,不得与在京差遣。』(诏旨及《宣和录》俱有此)

文臣曾任执政官:
文彦博 吕公著 司马光 安 焘 吕大防
刘 挚 梁 焘 王岩叟 范纯仁 王 珪
王 存 傅尧俞 赵 瞻 韩 维 孙 固
范百禄 胡宗愈 李清臣 苏 辙 刘奉世
范纯礼 陆 佃
曾任待制以上官:
苏 轼 范祖禹 王钦臣 姚 勔 顾 临
赵君锡 马 默 孔武仲 王 汾 孔文仲
朱光庭 吴安持 钱 勰 李之纯 孙 觉
鲜于侁 赵彦若 赵 南 孙 升 李 周
刘安世 韩 川 贾 易 吕希纯 曾 肇
王 觌 范纯粹 杨 畏 吕 陶 王 古
陈次升 丰 稷 谢文瓘 邹 浩 张舜民
余官:
秦 观 汤 戫 杜 纯 司马康 宋保国
吴安诗 张 耒 黄 隐 欧阳棐 吕希哲
刘唐老 晁补之 黄庭坚 毕仲游 常安民
汪 衍 孔平仲 王 巩 张仙保 余 爽
郑 侠 常 立 程 颐 余 卞 唐义问
李格非 商 倚 张庭坚 李 祉 陈 祐
任伯雨 陈 郛 朱光裔 苏 嘉 陈 瑾
龚 夬 吕希绩 欧阳中立 吴 俦 吕仲甫
徐 常 刘当时 马 琮 谢良佐 陈彦默
内臣:
张士良 鲁 涛 赵 约 谭 康 杨 偁
陈 询 张 琳 裴彦臣
武臣:
王献可 张 逊 李 备 胡 田
七月二日,鲁君贶、刘昱、徐常、吕仲甫、朱光裔、马琮、刘当时、谢良佐、陈彦默八人已出籍,恐此姓名不当又见九月十七日。
十月丙子,臣僚上言:『元佑之初,共成党与、变坏法度等人,朝廷近已施行。所有元符之末共成党与、变坏法度,复为元祐等人,伏望详酌施行。』诏奉议郎、宝文阁待制、知越州周常落职、管勾崇禧观、婺州居住(初自湖改越);承议郎、知庐州龚原管勾玉局观、和州居住;中大夫、知徐州刘奉世落职,提举崇福宫、光州居住。
奉世落端明、知徐州在崇元五月四日,此犹带端明,诏旨误也。诏旨又误以光为沂州,今改之。
朝奉大夫、知颍州吕希纯管勾鸿庆宫、汝州居住(四月十三日知颍州);降授承议郎王觌管勾太平观;朝散大夫王古管勾崇道观,降授承议郎、知濮州谢文瑾管勾玉隆观,并本处居住。
文瓘此年二月三日已罢给事中、濮州。诏旨此云罢给事中,误也。
朝请郎、知滑州陈师锡管勾灵仙观;朝奉大夫、知蔡州欧阳棐管勾崇道宫。
棐以直秘阁知蔡州在靖元十月七日,后与吕希哲、刘唐老并落职在崇宁元年五月十六日。朝请大夫、知邢州吕希哲管勾冲佑观。六月六日自曹改相,十一自相改邢。朝请郎、知曹州刘唐老管勾鸿庆宫。六月六日自相改曹。《宣和录》于八月二十五日载唐老管鸿庆,十月二十五日却不书。按:唐老与欧阳棐、吕希哲升黜多同,今移入此。诏旨载鸿庆宫于十月五日,今亦不取。
朝散郎晁补之管勾太平观,朝散郎黄庭坚管勾玉隆观,承议郎黄隐管勾灵仙观,朝奉大夫毕仲游管勾崇禧观,朝散郎常安民管勾玉局观,朝奉大夫孔平仲管勾太极观,王巩管勾太平观,张保源监西岳庙,朝奉大夫陈郛管勾洞霄宫,朝散郎朱光裔管勾仙都观,苏嘉管勾云台观,余卞监中岳庙,郑侠监南岳庙,胡田管勾仙都观,并外州军任便居住,仍依陈乞宫观新格,余遵守不得同在一州指挥。
此据《宣和录》崇宁元年十月二十五日事。诏旨系之八月二十五日,今不取。但《宣和录》不载责降人前官及差遣,今却取诏旨所载增入,其差误者仍改正。诏旨又于八月二十五日载刘安世、范纯粹居住光、鄂,皆误也。八月二十五日,安世,秘罢沂州,十月二 十五日,乃令光州居住。纯粹罢金州在十月六日,其居往鄂州亦在十二月十五日。诏旨并罢及居住于一日载之,今不取。诏旨又载吕仲甫落集撰于八月二十五日,今从之。《宣和录》于十月二五日亦不载吕仲甫姓名也。《宣和录》于十月二十五日胡田下又有孟在姓名,今从诏旨,移入八月二十五日。
十二月庚申,臣僚上言:『臣闻谥以易名,所以昭其人美恶,而宠辱之宜,不可以忽也。夫虑国忘家之谓忠,美闻周达之谓宣。若范纯仁者,以「忠宣」命之,可乎?当时定议之博士、覆议之郎官承顺风旨,不恤国是,谥其美而上之。其谥议具存,而议之者固在也。其世济忠直既不得名其碑,则前日未尝未谥,理所应论,不特纯仁而已。有如司马光之谥文正、吕公著之谥正献,其类不一,顾于此时,皆当夺本议,各谥其恶,以训万世。』诏:『范纯仁谥定议、覆议官各罚铜十斤,其范纯仁神道碑如已镌立,令颍昌府毁磨。』丙寅,诏:『应责降安置及编管羁管人,令所在州军依元符令常切觉察[6],不得放出城。』
二年正月乙酉,中书检会任伯雨等上言云云。诏任伯雨除名勒停,编管昌化军。陈瓘除名勒停,编管廉州;龚夬除名勒停,编管象州;马涓除名勒停,编管澧州;陈祐除名勒停,编管归州;李深除名勒停,编管复州;张庭坚除名勒停,编管鼎州;江公望责授衡州司马、永州安置;邹浩除名勒停、昭州居住。以上并永不得收叙。王觌除名勒停、临江军居往,责授道州别驾、台州安置;丰稷除名勒停,建州居住;奉议郎监中岳庙陈次升除名勒停、建昌军居住;降授承议郎管勾玉隆观谢文瓘除名勒停、邵武军居住;责授楚州团练副使张舜民除名勒停、房州居住。
三月乙酉,诏:『应元祐及元符之末党人亲子弟,不论有官无官,并令在外居住,不得擅到阙下,令开封府界各据地分觉察,如当职官知而不纠,或不用心控缉,遂致容隐,别因事败露者,并重行黜责。其应缘趋附党人、罢任在外指射差遣及得罪停替臣僚,并依党人子弟施行。』辛卯,朝奉郎、管勾玉隆观黄庭坚除名勒停,送宜州编管。湖北转运判官陈举奏庭坚撰《荆南承天院碑》,语言涉谤讪也。
本传云: 采摘其间数语,以为幸灾。此碑今不传。
四月丁巳[7],诏焚毁苏轼《东坡集》并《后集》印板。
臣僚上言,当考姓名明著之。只云『从某人之言』,即可不失事实,其言不须具载。诏旨有之。
戊辰,诏:『应自元祐以来,将元丰、熙宁臣僚责降及自元符三年责降绍圣、元符臣僚,除已降指挥牵复外,其合得恩数,有尚拘存亡之限,仰吏部勘会。元非犯赃罪,看详指实,计其合得官,除俸给外,不以存亡,并特与给还。应见贬谪命官,除元祐奸臣及到贬所未及年外,未量移者与量移。应合叙用人,依该非次赦恩与叙。』
乙亥,诏三苏、黄、张、晁、秦及马涓文集、范祖禹《唐鉴》、范镇《东斋记事》、刘攽《道话》、僧文莹《湘山野录》等印板悉行焚毁。
二年正月二十四日戊寅,臣僚上言:『故宰相王珪遭遇神宗,擢左政府,凡十六年。其所蒙被恩泽,无与比伦。逮神宗违豫,至于大渐,是宜早建储君,以定人心,而乃迟疑顾望,语及同列,谓「他自家事,外庭不当管」,又密召高士充,欲成其奸谋。其为悖逆,前后臣僚言之甚详云云。伏望检会元符三年后来指挥,并令改正,依所得指挥。』旋诏[8]:『王珪追赠官并谥、王仲端、王仲薿并放罢,遗表恩例减半。』臣僚上言:『谨按:通直郎致仕程颐学术颇僻,素行谲怪,专以诡异,聋鼓愚俗。顷在元祐中,因奸党为引,朝廷遂命以官,劝讲经筵,则进迂阔不经之论,有轻视人主之意。议法太学,则专出私见,以变乱神考成宪为事。』诏:『程颐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其入山所著书,令本路监司常切觉察。』(诏旨)
五月甲午,诏颁梁安国等二十二人昨上书谤讪节文云云。诏宝文阁直学士、左中散大夫、知应天府路昌衡落职、提举明道宫;朝散大夫、直秘阁、管勾太极观张恕落直秘阁,降授朝奉大夫、添差监高邮军酒务;朝请郎、管勾鸿庆宫杨瑰宝降授朝奉郎、添差监宿州盐酒税;降授奉议郎、权发遣华州陈并降授承事郎、添差监涟水军盐茶酒税;降授宣德郎、新差签书秀州判官事周锷降授承务郎、添差监泉州茶盐院;朝散郎、管勾崇禧观萧利降授承议郎、添差监漳州盐税;右朝散大夫、管勾崇福宫赵越降授朝散大夫、添差监无为军盐酒税;丁忧人前承议郎倪直孺降授宣德郎、添差监南剑州盐税;朝奉郎滕友特降授奉议郎、添差监泗州盐税;梁安国、何大受、苏迥、檀固、王箴并勒停,永不收叙。安国齐州,大受襄州,迥华州,固湖州,箴通州,并羁管;邓允中、梁俊民、江恂、陆表民、方适并特冲替,私罪事理重,永不得改官,叶世英追夺元授假承务郎,刘经国前死,不及责。
安国等五人、允中等六人及世英、经国并不见所居官,当考。此十三人本末具载之。《实录》但载路昌衡等二十二人责罚,其所上书词并削去,今复具载于前。
七月乙巳,吏部言:『责降官程颐子端彦见任鄢陵县尉,即于有子弟不得任在京府界差遣指挥。诏端彦放罢,今后似此之子依此。』
八月丁未朔,诏:『湟州近已收复,其元行废弃及迎合议论、沮坏先烈之人,理当更加黜降,曾布已责廉州司户参军、衡州安置外,龚夬移送化州,张庭坚送象州,并编管;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韩宗彦、责授磁州团练副使汉阳军安置安焘责授祁州团练副使依旧汉阳军安置,右正议大夫、知杭州蒋之奇降授中大夫,依旧知杭州;降授朝议大夫、少府监、分司南京、徐州居住范纯礼责授静江军节度副使、徐州安置;除名勒停人陈次升送循州居住,降授承议郎、权发遣坊州都贶降授宣义郎、添差监抚州盐矾酒税务,任满更不差人;钱景祥、秦希甫并勒停;李清臣身死,其男祉当时用事,移送英州编管;降授复州防御使姚雄特勒停、光州居住。
九月壬午。诏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人子孙及有服亲为婚姻,内已定未过礼者并改正。庚寅,吏部言:『勘会责降官已有碑石籍定姓名外,其子弟系选人者,即未有指挥。今欲将降官子弟选人,令所属开具,申部籍记,不许注在京及府界差遣。』诏吏部:『应系今来状内责降人子弟,告不候参选及到阙日,并于家状内供父亲、兄弟系与不系籍记之人,及后来续添王珪、张商英、李格非、商倚、吴俦、邓忠臣、陈琥、朱绂、姚雄,亦仰照会施行。』癸巳,诏于元祐籍记姓名人子弟在外指射差遣指挥内,添人『亲兄』二字。丙申,诏:『建中靖国元年及元符末奸党并合焚毁文字等,并依元祐辛丑。』臣僚上言:『近出使府界陈州,士人有以端礼门石刻元祐奸党姓名问臣者。其姓名、朝廷虽尝行下,至于御笔刻石,则未尽知也。陛下孚明赏罚,奸臣异党,无问存没,皆第其罪恶,亲洒宸翰,纪名刊石,以为天下臣子不忠之戒。而近在畿内辅郡,犹有不知者,况四远乎?欲乞特降睿旨,具列奸党,以御书刊石端礼门姓名下,外路州军,于监司、长吏厅立石刊记,以示万世。』从之。御史台钞录到下项:
元祐奸党曾任宰臣:
文彦博(故) 吕公著(故) 司马光(故) 吕大防(故) 刘 挚(故)
范纯仁 韩忠彦 王 珪(故)
曾任执政官:
梁 焘(故) 王岩叟(故) 王 存(故) 郑 雍(故) 傅尧俞(故)
赵 瞻(故) 韩 维(故) 孙 固(故) 范百禄 胡宗愈(故)
李清臣(故) 苏 辙 刘奉世 范纯礼 陆 佃(故)
安 焘
曾任待制以上官:
苏轼(故) 范祖禹(故) 王钦臣(故) 姚勔(故) 顾临(故)
赵君锡(故) 马 默(故) 孔武仲(故) 王 汾(故) 孔文仲(故)
朱光庭(故) 吴安持(故) 钱 勰(故) 李之纯(故) 孙 觉(故)
鲜于先(故) 赵彦若(故) 赵 卨(故) 孙 升(故) 李 周
刘安世 韩 川 贾 易 吕希纯 曾 肇
王 觌 范纯粹 杨 畏 吕 陶 王 古
陈次升 丰 稷 谢文瓘 邹 浩 张舜民
余官:
秦 观(故) 汤 戫 杜 纯(故) 司马康 宋保图
吴安诗 张 耒 欧阳棐 吕希哲 刘唐老
晁补之 黄庭坚 黄 隐 毕仲游 常安民
孔平仲 王 巩 张保源 汪 衍 余 爽
郑 侠 常 立 程 颐 唐义问 余 卞
李格非 商 倚(故) 张庭坚 李 祉 陈 祐
任伯雨 陈 郛 朱光裔 苏 嘉 陈 瓘
龚 夬 吕希绩(故) 欧阳中立 吴 俦
诏:『缘奸党入籍,并子弟等,除曾任监司罢任指定与知州人外,将其余不得到阙、合授差遣人,今后并令于所在州依条审量,具官吏保明堪与不堪厘务。内初出官,仍验付身,令召保二人依条式声说委保事因,各连家状,一就缴申吏部。』从吏部尚书何执中奏请也。乙巳,诏建中靖国元年及元符末奸党并合焚毁不用文字等,并并依元祐。【杰按:应是衍一“并”字。】
十二月庚戌,诏:『应元祐系籍人,并依寄禄官与请给,更不注差遣。见有差遣人并罢。其子并亲兄弟,并与宫观、岳庙差遣。内系选人者,与监当差遣,不得与改官。』
臣僚姓名当检,附姓名已见九月二十五日、三年十月末。张商英罢提举灵仙观,当考。
癸酉,臣僚上言:『伏睹元符之末,朋党递用,陛下以先定之志,独见之明,屏斥奸回,以断国是,自总揽以至于今,百废具举,效应显著。绍述大有为之功,斯既成矣。陛下复惩前日纷更之由,深思远虑,谓事虽小,而其端足以成害者,不可不禁,乃诏有司自元丰八年三月五日以后,至绍圣元年四月十三日已前,及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日以后,至崇宁元年正月以前,凡官司比例,勿复引用,盖所以防微杜渐,遏绝其萌芽,以垂无疆之休也。然臣区区之愚,尚以为崇宁元年六月以前奸党犹在朝,其怀私害正,持心不移,与夫官吏,希望风旨于下者。或因人以废事,或因事以废法,其所立一时之例,若谓其在崇宁正月以后而用之,则与建中靖国之例相去几何哉?陛下嘉静天下,以隆太平,事无大小,其坐朋党而害政者,不可以不尽也。』
十一月辛巳,诏:『元祐系籍人通判资序以上,依新条与管勾宫观;知县以下资序,与注监岳庙,并令在外投状指射差注。』乙酉,朝奉大夫江南西路提举常平韩宗直、朝请大夫知亳州孙载并放罢。臣僚论宗直暴刻昏昧,载庸邪贪墨,皆尝附元祐奸党以得进用故也。
十二月丁巳,诏:『应臣僚姓名与奸党等人相同者,并令改名。』从权开封府吴拭奏请也。
《故事》二十五卷,有拭全奏可考。改名: 朱绂、李积中、王公彦、江洵、张铎。
己未,诏:『元祐系籍人子并亲兄弟,若因功赏各该酬奖,改官循移,知、令只于阶下官上循移,仍不得实任知、令差遣。』庚申,诏: 『应责降不注在京差遣及缘党与停替未该叙复之人,并令在外居住,不得擅到阙下。其合注差遣,令在外指射,吏部检会姓名,关送开封府觉察。』壬戌,诏: 『元祐系籍人子并亲兄弟,系大使臣、路分都监已上资序,与诸路宫观、岳庙差遣,系亲民资序,与外路监庙差遣;系监当资序并小使臣,与外路监当差遣;差使、借差,与外路合人差遣。』己巳,准都省批,应籍记人子孙并亲兄弟选人与监当差遣,不得改官,自不合举送吏部照会。

校勘记
[1]汤戫 原本『戫 』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九补。原本校云:『戫 』,原本并误作『馘』,今悉改正。
[2]指射 原本『射』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九补。
[3]惟□ 《长编拾补》卷十九无墨丁。兹仍其旧。
[4]□□□施之政事 《长编拾补》卷十九无三墨丁。兹仍其旧。
[5]散漫□□ 《长编拾补》卷宗十九无二墨丁,兹仍其旧。
[6]常切觉察 原本脱『切』字,据文意补。
[7]四月丁巳 原本作『丁巳四月』 ,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乙正。
[8]旋诏 原本作『施诏』 ,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二
徽宗皇帝

禁元祐党人下
崇宁三年正月,诏三苏集及苏门学士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等集并毁板。
二月□□[1],诏翰林学士张康国编类元祐臣僚章疏。
四月甲辰朔,尚书省勘会党人子弟,不问有官无官,并令在外居住,不得擅到阙下。令具逐路责降安置、编管等臣僚姓名下项。除名勒停、编管人:
广南路:
广州: 王庭臣(武) 潮州:崔昌符(武)
连州: 吉师雄(武。连州非广南,此必误。)
封州:李 愚(武) 康州:钱 盛(武) 梧州:李嘉亮(武)
桂州:张庭坚 昭州:邹 浩 龚州:范正平
宾州:郭子旂(武) 象州:龚 夬 惠州:潘 滋(武)
连州:陈 瓘 昌化军:任伯雨 琼州:赵庭臣
湖南路:
柳州:曹 盖 全州:柴 衮(郢州又有柴衮) 道州:葛茂宗
归州: 陈 祐(归州属湖北,此恐误) 澧州: 马 涓(澧州属湖北,此恐误)
英州: 李 祉(英州属广南,此必误) 南安军: 张 琳(南安军属江南西路,此必误)
江南路:
江州:洪 羽、李 骧 太平州:李之仪 饶州:苏 昞、李 茂
信州:郑居简 歙州:曾 焘 池州:裴彦臣
洪州:李积中 南康军:尹正言 全州:陈 琳
淮南路:
庐州: 金 极[2] 高州:卞 有(高州属广州)
福建路:
福州: 王化基(高州又有王化基)
京东路:
单州:李 贲 曹州:石 芳 登州:黄 策
密州:邓世昌(内臣)、赵希德(武) 广济军: 张 夙
京西路:
随州: 赵天佐 金州:李穆(內臣。全州又有李穆) 均州: 冯百药
郢州: 柴 衮(已见全州)
陕西路:
同州:安信之 成州:郭执中
河北路:
相州:宁 景 深州:王 察 邢州:李 僴
棣州: 王 贯
除名勒停羁管人:
湖南路:
全州:李 穆(已见金州) 安州:顾禹臣 复州:李 深
江南路
宣州:赵子遵 信州:贾 佾

淮南路:
濠州:李公弼 真州:李 酌
京东路:
青州: 王化臣(內臣)
京西路:
随州:高公应
除名编管人:
湖南路:
永州:曾 纡 桂阳监:蔡克明(內臣)
江南路:
建昌军:杜师益
勒停编管人:
湖北路:
荆门军:孙琮
江南路:
抚州:高 渐 筠州:邓考甫 广德军:胡端修
两浙路:
处州:赵 珣
益州路:
维州:张 集 汉州:吴安逊 眉州:周来徽
简州:封觉民
梓州路:
遂州:李 新
京东路:
淄州:衡 钧
京西路:
颍州:赵令畴、宗 耆 唐州:李 杰
编管人:
湖北路:
荆南府:吴则礼
勒停居住人:
湖南路:
潭州:蓝 绎(追一官)
京东路:
徐州:冯 说
京西路:
西京:冯 悦(降五官)
除名勒停居住人:
广南路:
循州:陈次升
江南路:
临江军:王 觌
福建路:
邵武军:谢文瓘 建州:丰 稷
京西路:
房州:张舜民
除名勒停人:
湖南路:
郴州:周 谊
淮南路:
亳州:吕谅卿
勒停安置人:
江南路:
南安军:江公望
淮南路:
海州: 马 城(追三官) 光州: 孙 杰(追五官)
除名勒停编管真决人:
湖北路:
峡州:谭 衮(决臀杖二十)
除名勒停配本州牢城人:
广南路:
新州: 三班奉职王履(武) 高州: 入内内侍省左藏库使王化基(崇宁元年九
月二十六日建州)
除名勒停编管永不叙人:
广南路:
韶州:王 道 雷州:范柔中
安置人:
湖南北路:
鄂州:常州别驾范纯粹
汉阳军:祁州团练副使安焘
衡州:贺州别驾、改廉州司户参军曾布
全州:贺州长史阎守勤
兴国军:建安军节度副使朱师服
淮南路:
黄州:黄州别驾张耒 汀州:濮州团练副使曾肇
两浙路:
睦州安置、舒州团练副使章惇
别驾居住人:
两浙路:
温州:衢州别驾王古
落职宫观居住人:
江南路:
宣州: 徐 勣(落翰林学士,依前朝奉大夫、提举洞霄宫)
淮南路:
和州:龚 原(管勾玉局观)
光州:刘安世(提举崇福宫)
泰州: 李 谷(落观察使,降授皇城使、提举鸿庆宫)
两浙路:
婺州:周 常(管勾崇禧宫)
杭州:杨 畏(提举洞霄宫)
京东路:
沂州:刘奉世(提举崇福宫)
南京: 张士良(降授西京左藏库副使、提举鸿庆宫)
京西路:
汝州: 吕希哲(降授朝请大夫、管勾鸿庆宫)
蔡州: 苏 辙(提举上清太平宫)
落职知州人:
淮南路:
蕲州:刘 拯
舒州: 王涣之(降授承议郎)
两浙路:
杭州:蒋之奇
益州路:
成都府:虞策
京西路:
陈州:石 豫
陕西路:
秦州:曾孝蕴
河北路:
成德军:吕嘉问
责降人:
湖北路:
范致明(落侍御史、责降监岳州酒税)
江南路:
董士良(降授內殿承制、添差吉州酒税)
梁 宽(降授朝散郎、添差南康军酒税)
黄安期(降授宣德郎、添监虔州酒税)
都 贶(降三官、监抚州酒税)
淮南路:
谭 康(左藏库使、添差蕲州都监)
赵 越(降授朝议大夫、监无为军酒税)
杨瑰宝(降两官、监宿州酒税)
陈 并(降授承事郎、添监涟水军酒税)
滕 友(追两官、监泗州酒税)
张 恕(降两官、落职、高邮军添监酒税)
曹兴宗(降授宣德郎、监寿州酒税)
蔡 硕(落朝散郎、军器少监、依旧內殿承制、监蕲州酒税)
福建路:
倪直孺(降两官、监南剑州酒税)
周 谔(降授承奉郎、监泉州商税)
萧 刓(降五官、添监漳州商税)
洪 刍(降两官、监汀州酒税)
两浙路:
沈 千(降授宣德郎、添差监常州酒税)
陈师锡(降授朝奉郎、添差监衢州酒税)
梓州路:
刘 勃(降授承议郎、添监绵州酒税)
京东路:
徐州: 范纯礼(降五官、少府监、分司南京)
陕西路:
陈 唐(降授承务郎、监华州酒税务)
延福宫使、奉国军留後、知入内省事郝随(落职,提举醴泉观)
郝随罢知省必有故,当考。《席旦传》,当考。
左中散大夫、宝文阁待制、知杭州宇文昌龄(迁中大夫致仕)
六月甲辰,诏: 『元符末奸党并通入元佑籍,更不分三等。应系籍奸党已责降人,并各依旧,除今来入籍人数外,余并出籍。』 今元祐奸党:
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
司马光(故) 文彦博(故) 吕公著(故) 吕大防(故) 刘 挚(故)
范纯仁(故) 韩忠彦 曾 布 梁 焘(故) 王岩叟
苏 辙 王 存 郑 雍 傅尧俞(故) 赵 瞻(故)
韩 维(故) 孙 固(故) 范百禄 胡宗愈(故) 李清臣(故)
刘奉世 范纯礼 安 焘 陆 佃 黄 履(故)
张商英 蒋之奇
曾任待制以上官:
苏 轼(故) 刘安世 范祖禹(故) 朱光庭(故) 姚 勔(故)
赵君锡(故) 马 默(故) 孔平仲(故) 孔文仲(故) 吴安持(故)
钱 勰 李之纯(故) 孙 觉(故) 鲜于侁(故) 赵彦若(故)
赵 卨(故) 王钦臣(故) 孙 升(故) 李 周(故) 王 汾
韩 川(故) 顾 临(故) 贾 易(故) 吕希纯 曾 肇
王 觌 范纯粹 吕 陶 王 古 丰 稷
张舜民 张 问(故) 杨 畏 邹 浩 陈次升
谢文瓘 岑象求 周 鼎 徐 勣 路昌衡
董敦逸(故) 上官均 叶 涛(故) 郭知章 杨康国
龚 原 朱 绂 叶祖洽 朱师服
余官:
秦 观 黄庭坚 晁补之 张 耒 吴安诗
欧阳棐 刘唐老 王 巩 吕布哲 杜 纯(故)
司马康 宋保国 张保源 孔平仲 汤 戫(故)
黄 隐 毕仲游 常安民 汪 衍 余 爽
郑 侠 常 立(故) 程 颐 唐义问(故) 余 卞
李格非 陈 瓘 任伯雨 张庭坚 马 涓
孙 谔(故) 陈 郛 朱光裔 苏 嘉 龚 夬
王 回(故) 吕希绩(故) 欧阳中立(故) 吴 俦(故) 尹 材(故)
叶 伸(故) 李茂直 吴处厚 李积中 商 倚
陈 祐(故) 虞 防 李 祉 李 深 李之仪
范正平 曹 盖 杨琳 苏 昞 葛茂宗
刘 谓 柴 衮 洪 羽 赵天佐 李 新
衡 钧 衮公适(故) 冯百药 周 谊 孙 宗
范柔中 郑考甫 王 察 赵 峋 封觉民
胡端修 李 杰 赵令畴 郭执中 石 芳
李 贲 金 极 高公应 安信之 张 集
黄 策 吴安逊 周永徽 高 渐 张 夙(故)
鲜于绰 吕谅卿 王 贯 朱 絃 吴 朋(故)
梁安国 王 古 苏 迥 檀 固 何大受
王 箴 鹿敏求 江公望 曾 纡 高士育
邓忠臣(故) 种师极 韩 治 都 贶 秦希甫
钱景祥 周 绰 何大正 吕彦祖 梁 宽
沈 千 曹兴宗 罗鼎臣 刘 勃 王 极
黄安期 陈师锡 于 肇 黄 迁 黄挟正
许尧辅 杨 朏 胡 良 梅君俞 寇宗颜
张 居 李 修 逢纯熙(故) 高遵裕 黄 才
曹 盥 侯顾道 林 肤 葛 辉(故) 宋寿岳
王公彦 王 交 张 溥 许安修 刘吉甫
胡 潜 黄 祥 杨瑰宝 倪直孺 蒋 津
王 守 邓允中 梁俊民 王 阳 张 裕
陆表民 叶世英 谢 潜 陈 唐 刘经国(故)
扈 允(故) 张 恕 萧 利 赵 越 滕 友
江 洵 方适 陈并 洪刍 周 锷
许端卿 李昭玘 向 训 陈 察 钟正甫
高茂华 杨彦璋 廖正一 李夷行 彭 醇
梁士能
武臣
张 巽 李 备(故) 王献可(故) 胡 田 马 谂
王 履 赵希夷 任 濬 郭子旂 钱 盛
赵希德 王长民 李 永(故) 王庭臣 吉师雄
李 愚 吴休复(故) 崔昌符 潘 滋 高士权
李嘉亮 王 珫 刘延肇 姚 雄 李 基
内臣:
梁惟简(故) 陈 衍 张士良 梁知新(故) 李 倬
谭 扆 窦 钺 赵 约 黄 卿 冯 说
曾 焘 苏舜民 杨 偁 梁 弼 陈 恂
张茂则(故) 张 琳 裴彦臣 李 偁(故) 阎守勤
王 绂 李 穆 蔡克明 王化基 王 道
邓世昌 郑居简 张 祐 王化臣
为臣不忠曾任宰臣:
王珪(故) 章惇
诏:『重定元佑、元符党人及上书邪等事者合为一籍,通三百九人,刻石朝堂,余并出籍,自今毋得复弹奏。』
本纪、《实录》全不载此。
戊午,诏曰:『朕嗣位之始,恭默未言,往岁奸朋,复相汲引,倡导邪说,实繁有徒。或据要路而务变更,或上封章而肆诋毁,同恶相济,非止一端。推原其心,岂胜诛殛?比诏编类,具列姓名,乃下从班,博尽众议,仍为三等,各竭所闻,庶几佥同,罔有漏失。惟邪慝之复起,盖源流之相承。迹其从来,于元祐得罪宗庙,宁分等差?悉皆亲书,通为一籍,载刊诸石,置在朝堂,为臣不忠,附见于末。所丽虽异,其罪惟均。朕方以仁恩遍覆天下,前既遣绌,弗忍再行,亦有可矜,出于籍外。自时厥后,已定不渝,群听式孚,毋复辄论。其元符末奸党并通入元祐籍,更不分三等。应系籍奸党已责降人,并各依旧。除今来入籍人数外,余并出籍,今后臣僚,更不得弹劾奏陈。』
  诏:『章惇、曾布、黄履、岑象求、董敦逸、马涓、孙谔、王回、尹材、葛茂宗、范柔中,并依元祐系籍人逐次已降指挥。其余续入籍人,子并亲兄弟并免,即不得到阙,仍依已降指挥施行。内李偁、阎守勤等子弟,关枢密院取旨。』寻改『不得到阙』字作『即不得收在京差遣』字,余依已降指挥。壬戌,蔡京奏:『奉诏令臣书元祐奸党姓名。恭惟皇帝嗣位之五年,旌别淑慝,明信赏罚,黜元祐害政之臣,靡有佚罚。乃命有司,夷考罪状,第其首恶与其附丽者以闻,得三百九人。皇帝书而刊之石,置于文德殿门之东壁,永为万世子孙之戒。又诏臣京书之,将以颁之天下。臣窃惟陛下仁圣英武,遵制定功,彰善瘅恶,以昭先烈。臣敢不对扬休命,仰承陛下孝弟继述之志?谨书元佑奸党姓名,仍连元书本进呈。』
七月壬申朔,诏应入籍人,父并不得任在京差遣。戊寅,降授中大夫蒋之奇追复右正议大夫,念其进对之际,尝陈绍述之说也。诏李偁、阎守勤并依元祐系籍人逐次已降指挥,其子及亲兄弟,并与外路远处监当差遣。李洵仁落閤门祗侯,阎休落寄班祗侯,李洵直入续籍。内臣子并亲兄弟有系入内使臣者,并送内侍省。丙申,诏:『除第一次立石入籍元祐奸党,及今年六月十七日降指挥,章惇等十一人子并亲兄弟逐次已降指挥外,其续入籍人,并合依今年六月二十六日指挥。』
六月二十二月六日指挥,已并入十七日指挥,或仍别见。
  十一月丙子,诏:『上书邪等人,今后内外官司并不得荐举改官。及县令已举到人,更不收使,仍令吏部将上书邪等姓名遍牒行下。』庚辰,诏:『上书邪等选人,除不得注知县令、丞外,其职官、录、参、判、司、簿、尉,并许差注。』丙申,祀圜邱,大赦天下,应系贬谪官员,除元祐奸党籍所别有指挥不许移放之人外,未量移者与量移。
  四年二月乙酉,诏:『元祐奸党,五服内亲属不许保明充三卫官。亲勋、翊卫即知同保系籍元祐奸党五服内亲属而不告者处斩。』
  五月戊申,诏:『前降元祐奸党五服内亲属不许保充三卫官,及知同保有犯不告条内、「五服」字上,各添入「本宗」二字。』又诏:『元佑奸党系籍,除情罪人子不得到京师及不注知州、知县差遣外,父、子、孙、兄弟并余指挥并罢。』
  七月甲寅,御批:『元祐奸恶,即今皆有坟寺,岁度僧行及紫衣师号等尚如故,未曾降指挥冲改。可令从今并住罢,更不施行,以戒为臣之不忠者。』礼部勘会吕大防、韩维、司马光、韩忠彦、傅尧俞、孙固、郑雍、曾布、胡宗愈、黄履、蒋之奇、陆佃、文彦博、吕公著、
李清臣、王岩叟、苏辙、张商英、刘挚十九人所管坟寺,诏本身所乞寺额特免毁拆,不得充本家功德院,并改赐敕额为寿宁禅院,别召僧住持。丁巳,御笔手诏:『应上书、奏疏见羁管、编管人,可特与放还乡里,仰州县长吏及监司取责亲属保任其身,仍令三省量轻重,具名立法闻奏。』
此诏有启之者。
  八月壬辰,诏:『应上书编管进士已放归乡里、责亲戚保任者,若犯流以上罪,或擅出州界,或不改革,辄有谤讪,其保任与同。』
十二月癸巳,御笔手诏:『昨降手札,应上书、奏疏见编管、羁管人令还乡里,责亲属保任。而有司止从量移,其诬谤深重,除范柔中、邓考甫不放外,余并依已降指挥放还乡里,令亲属保任如法。』

校勘记
[1]二月□□《长编拾补》卷二十三校云:『《续宋编年资治通鉴》云:「二月,置漏泽园。」《十朝纲要》系之戊申,《东都事略》本纪系之丁未。』
[2]金极 原本『极』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三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三
徽宗皇帝

编类元符章疏
  元符二年三月。先是,中书舍人曾肇入对,言:『以舜继尧,所守一道,然犹明四目,达四聪。及禹继舜,亦拜昌言。在汉,宣帝始亲政事,诏臣民上书去其副封,以防壅蔽。唐太宗初即位,孙伏伽以小事谏太宗,厚赐勉之,以诱言者,至于本朝,可谓平治,而祖宗以来,数诏百官,使以次对。神宗举而行之于熙宁之初,以兴起事功,为后世法。臣愿陛下远观舜、禹、汉、唐之所行,近迹神考之故事,修转对之制,下不讳之令,明诏百官,下及民庶,使得极言时政协委员【杰按:此处应是打字错误,衍“协委员”三字】,无有所隐,然后陛下择其善者而从之,且报之以赏,大则加之爵秩,小则赐之金帛。其言不足采,若狂诳牴牾者,一切置之,不以为罪,庶以鼓动天下敢言之气,纾发郁抑堙塞之情。当今先务,无易此者,惟陛下亟行之。』是日,诏送三省。辛卯,诏曰:『朕以眇身,始承大序,任大责重,罔知攸济。永惟四海之远,万几之烦,岂予一人,所能遍察?必赖百辟卿士,下及庶民,敷奏以言,辅予不逮。矧太史前告,天将动威,日有食之,期在正月。变异甚钜,殆不虚生。夙夜以思,未烛厥理,将以弥纶初政,消弭天灾,自非药石之规,孰开朕德?况今周行之内,人有所怀,刍荛之中,言亦可采。凡朕躬之阙失,或左右之忠邪,政令之否臧,风俗之美恶。朝廷之德泽,有不下究;闾阎之疾苦,有不上闻,咸听直言,毋有忌讳。朕方开谠正之路,消壅蔽之风,其于鲠论嘉谋,惟恐不闻,而行之惟恐不及。其言可用,朕则有赏;言而失中,朕不加罪。朕言惟信,非事空文。尚悉乃心,毋悼后害。应中外臣寮以至民庶,各许实封言事,在京于合属处投进,在外于所在州军附递以闻。布告迩遐,咸知朕意。』中书舍人曾肇之词也。
  四月癸丑。先是,中书舍人曾肇言:『伏思上书之人所言不一,其泛论大体、指陈利害、事干有司者,即乞降付政府,委官看详。有可施行,旋具闻奏。如此,则圣诏之出,不为空文,施之国家,固非小补。惟陛下留听。』是日,以奉议郎郑敦义为承议郎,左班殿直高士育为承务郎,韶州仁化县令鹿敏求为承事郎。赐太学上舍生何大正同进士出身,及开封府进士吕彦祖并为初等官。大正,真州司法参军;彦祖,淄州司户参军。敦义、士育、敏求仍令閤门引见上殿,皆以应诏上书可采,故赏之也。
崇宁元年八月乙丑,臣寮上言:『臣闻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士,与众弃之。二帝三王之御天下,不易此道。伏见前日诋讪先朝、动摇法度、罪不容诛之人,比者追贬而显黜之,皆板镂所陈章疏,且颁降手诏,著所以罪之之由,俾中外洞知本末,此真与众弃之之美意也。臣愚尚以为陛下践阼之始,渊默不言,尝开献书之路,而以书献者,有自布衣取甲科以令百里,或加秩一等,或解武弁而寄寺、监、丞、簿之禄。天下之士,不知彼所论列为何等语言,往往怀疑,迄今不释。欲望出其所上封事,布之四方,果其言有补国是,则至公之议,帖然自厌。脱或志在觊望,倖侥名器,无忠嘉一定之论,有奸俭两可之语,附下罔上,累光烈而害初政,则于此时,岂可以置而不问?如以臣言可采,望早赐施行。』诏:『除郑敦义、江绎外,鹿敏求追所授承事郎,降充簿尉;高士育追所授官,依旧左班殿直;吕彦祖追所授官,何大正追所赐出身及所授官,并不得应举。』
《实录》无此。元符三年四月十七日,敏求自仁化令特改承事郎;士育以左班殿直特换承务郎;大正以太学上舍生特与赐同进士出身,为真州司法参军;彦祖亦补初等官,为福州司法参军。士育、敏求仍召对。
  九月癸巳,降授朝议郎、提点淮南东路刑狱钟正甫为金部员外郎。正甫于元符末应诏上书,第为正上第一人,故擢用之。
  《实录》载正甫除金部外,它书不载。正上乃检《会要》增入,或削去。
  是月己未,诏中书省开具元符臣僚章疏姓名如后:
正上(六人):
钟世美 乔世材 何彦正 黄古俊 邓洵武 李积中
正中(十三人):
耿 毅 宗 雨 李 申 俞 贲 蒋静
叶 承 张景仁 冯 懈 孙 览 张 揚
萧拱辰 张彦逸 刘 泾
正下(二十二人):
许奉世 宇文邦彦 吴 珪 李 籍 廖彦正
单 暐 曾 仁 王 宁 李景直 王 瑜
黄 适 邹子济 李彦远 尹复溱 辛之武
陈南夫 祝 向 曾 谠 王景行 陈之立
周 熊 范 峒
邪上尤甚(三十九人):
范柔中 邓考甫 封觉民 李 新 吴 朋
衡 钧 胡端修 赵令畴 周 谊 安信之
孙 琮 高公应 郭执中 王 察 赵 峋
李 杰 李 贲 石 芳 吴安逊 朱 绂
周永微 杨 琳 金 极 张 集 吕谅卿
苏 炳 鲜于绰 黄 策 高 渐 王 吉
张 夙 王 贯 葛茂宗 曹 盖 赵天佐
衮公适 洪 羽 柴 衮 刘 谓
邪上(四十一人):
梁 宽 曹兴宗 谢 潜 许安修 罗鼎臣
于 肇 黄 迁 刘吉甫 王公彦 莫仲正
杨 肋 许尧辅 胡 良 李 修 黄安期
梅君俞 沈 千 张 居 黄 才 寇宗颜
曹 盥 林 肤 葛 辉 逢纯熙 王 交
张 溥 胡 潜 刘 勃 陈 唐 董 祥
陈师锡 王 守 蒋 津 高遵恪 王 阳
张 裕 王 极 侯显道 周遵道 宋寿岳
扈 充
邪中(一百五十):
赵 越 朱光裔 王忠恕 刘质夫 邓允中
王 岐 谢悰 苏处厚 高公湜 吴 伟
江 询 刘 冲 萧 刓 刘 戣 宋勋年
吴文规 张 琮 狄 瑾 郭 時 杨 令
刘 宪 张 宷 任宝贤 任伯雨 苏大本
沈 街[1] 王 箴 陈师锡 王 发 吕 陶
李 浩 王 履 陈师道 上官公裕 刘天启
张 耒 史彭年 梁俊民 黄 谹 李 赓
李 昇 杨 植 薛 逢 梁景初 李 霪
张 戴 耿 毅 刘 涣 李 平 刘 廓
李孝迪 陈中夫 张永弼 张 戭 李良翰
窦 诵 黄安期 孙大临 张 恕 宋 宷
马 衷 高 定 唐 耜 富 开 鲜于绰
韩 英 范 谔 陈象古 王天常 宁祖武
李 干 翁 升 邵伯温 张上行 韩安岳
商师申 宇文譓 李知远 吴 瑰 潘见素
苏之悌 张 苏 李 闳 衡 石 祁彭年
陈 喆 叶世美 孙 琮 毛 随 杨敦仁
檀 固 许广渊 李云从 夏侯景仁 唐广仁
许 劭 高徽 杨 明 郭简修 黎 延
孙秉善 陈 昇 朱 曾 陈炎 段 察
武仲荀 姚 讽 王望之 李由颐 苏 迥
段 黉 冯百药[2] 陈良能 王 迥 赵孝立
宋之珍 楚兴宗 陈【■靡彡】 李晋裕 冯千里
高士戬 韩 晞 王彦升 张 确 刘 奕
王中师 范 埴 贺昌辰 张 及 张 铎
鞠 铎 鞠嗣复 贾公裕 裴迪祖 王 祐
梁安国 晁说之 王奥之 刘经国 倪直孺
王夷约 杨天惠 刘 觉 陈 策 李处仁
朱 恪 路昌衡 周 鼎 李 圭 陈 缜
邪下(三百一十二人)
王 革 张 諟 朱 肱 钱 升 杨忠信
王 收 李 庚 刘端彦 梁 兑 张 睿
傅 耆 王 伟 赵茂曾 杨致祥 董 丕
竹 璟 郑 纲 党 钧 任日新 赵齐贤
苏尧臣 高 复 任仲奇 闾邱陞 陈 琰[3]
陈 皋 成彭年 梁 薿 陈 琳 王 瞍
乔天锡 丁执善 何宗翰 卞 京 李知章
范子修 李 援 徐 瑛 王 觊 毛叔度
吴 倚 方 适 林 定 谭 极 黄 同
傅希宠 王彦弼 王师正 刘知至 刘 寀
李 程 马 牧 任 邕 窦 护 黄汝方
宋 适 张 誉 杜之邵 王 时 马 恕
孙 发 李彦弼 倪直孺 杨 韶 王 箴
邓安正 黄正一 吴光美 李公夤 徐公宣
杨 直 聂敏修 吴 昺 崔 陟 徐 诜
谢 愔 周 邠 高 临 李志忞 萧景修
徐 俯 季孝常 范百亿 何 权 宇文辉
俞次契 宁宗杰 魏 镗 李羲叟 苏之■【山弟】
时君陈 张 照 李 茂 安 潭 魏 介
章 讽 江 楶 陈 邕 林崇旦 陈 京
陆 涣 裴保淳 程之才 余 卞 吕 蕡
魏 富 陆彦述 支 詠 刘 勃 费勉中
马永逸 董 义 辛春卿 毛 撝 黄叔靖
陈 C 杨 洵 郑子渊 傅 烈 盖士宏
耿居正 毛 完 薛 睿 黄 讽 聂思孝
杨 明 宁 凤 舒洪中 洪 刍 武仲询
向 湜 徐 愈 王 骥 陈 力 阎 建
孟 道 张 友 刘 跂 汪 忱 李 寿
邵 秬 胡 盘 熊俊民 崔 鶠 向 询
黄应求 刘仲昕 司马宏 黄 熙 孟完旦
张元矩 唐嘉问 曾 峄 范子丹 江汝言
冯正卿 王 涛 刘 思 徐大经 吕元中
吴文规 杜 颖 柴 羲 卞 议 欧阳旻
尹 翊 胡 沔 孙大临 葛敏修 叶 薿
钱大中 燕景贤 任唐悫 张 硕 陈诲
李庭坚 史唐陈 杨 居 陈 升 黄子宁
赵 晞 张 沆 王 彦 富 纯 江 洵
刘 溥 吴 环 史保躬 赵丕远 王 涟
姜蹈中 朱 绘 西门聿 赵 襄 马 洙
张 济 朱 恪 李 黯 文嘉谟 上官彝
孙 曾 潘 琮 黄 权 胡 庶 程 俱
马待问 李 翦 周希尹 燕 默 萧拱辰
傅 宁 郑少微 王知常 郝宗臣 林 骈
郑 语 刘 宽 杨容之 施 迈 高公从
陈师锡 何景甫 范 埙 张庭玉 唐 靖
张 朴 赵 衡 王 适 曾 绎 刘 蒙
毛 求 盖 荐 李敦常 张 直 杨瑰宝
李处诲 晁咏之 宋由正 陈 中 逢纯熙
张 珙 史彭年 李 机 杨 禾 梁 鼎
高公杰 赵子涣 家 愿 王 箴 陆表民
杨 杰 白 镇 衮公适 苏象先 高 渐
赵 岯 郭永年 杨 传 朱行中 王 注
滕 友 侯晋卿 周 锷 毛直友 范世文
苗 蓁 赵 渥 王景行 谢学廉 李世基
陈 悫 窦 卞 孟长民 周 种 阎 崇
郭奉世 薛 及 任有功 徐商美 宇文湛
刘文美 上官均 张 沔 王公彦 贾休复
宋直方 乔 甫 高士丕 江 伟 刘鼎臣
常徽猷 何 爽 韩升卿 何大受 陈修己
贺 霖 张彦逸 俞 唐 马希道 蒲 俊
刘 爽 秦 宪 蒋 琳 方 鼎 胡慎修
冯正雅 张 元 勾居体
庚子,赠宣德郎钟世美为右谏议大夫,录其子为郊社斋郎。世美元符末任福建路提举常平,因日食应诏上书,乞复熙宁、绍圣政事,以销天变。至是追赠。
诏旨载世美书甚备。按:癸已先书降授朝请郎钟正甫为金部员外郎,以元符末上书,第为正上第一。注云:或削去,与此何如?
十一月甲辰,诏曰:『元符之末,下诏求直言,盖欲广朕闻见,裨益政治。比以所上章疏付之有司,考其言邪正。今具名来上。其间昌言谠议,指陈阙失,皆有所嘉纳,不能释手。至其言当于理,又陈父子兄弟继述友恭之义者四十一人,悉加精擢,用劝多士。内有附会奸慝、诬毁先帝政事者,总百四十人。然言有浅深,罪有轻重,取其诋讥谤斥言之尤甚者三十八人。览之流涕,弗忍再观。得罪宗庙,朕不敢贷,可责逐远方。次等者四十一人,其言亦多诋讥,各与等第降官,责远小处监当,以戒为臣之不忠者。勘会邪上尤甚系范柔中等三十八人,内郭执中已除名勒停,吴朋、王古已身亡,朱纮致仕老疾。邪上次等系梁宽等四十一人,内陈唐、扈充、许安修已身亡,刘吉甫系承务郎致仕。』诏范柔中等并特勒停,永不收叙,朱纮免羁管外,余分送逐处羁管:
范柔中,雷州。 邓考甫,筠州。
封觉民,简州。 李 新,遂州。
衡 钧,淄州。 胡端修,广安军。
赵令畴,蔡州。 周 谊,郴州。
安信之,同州。 孙 琮,荆门军。
高公应,随州。 郭执中,成州。
王 察,深州。 赵 峋,处州。
李 杰,唐州。 李 贲,单州。
石 芳,曹州。 吴安逊,濮州。
周永徽,眉州。 金 极,庐州。
张 集,潍州。 吕谅卿,亳州。
鲜于绰,河阳。 黄 策,登州。
高 渐,抚州。 张 夙,广济军。
王 贯,棣州。
梁 宽 曹兴宗 陈师锡 刘 勃 黄安期
沈 千 罗鼎臣 高遵恪各降两官。宽等六人并添差监当,鼎臣、遵恪仍致任。
于 肇 黄 迁 莫仲正 许尧辅 杨 朏
胡 良 李 修 梅君俞 张 居 黄 才
寇宗颜 曹 盥 林 肤 葛 辉 逢纯熙
王 交 张 溥 胡 潜 董 祥 蒋 津
王 守 王 阳 张 裕 王 拯 侯顾道
周遵道 宋寿岳 谢 潜 王公彦
二十九人并冲替,系私事理重,仍不得改官。
《实录》无此段。此据诏旨及《宣和录》二年九月十三日。可考。陈唐崇宁二年九月二十四日、五年正月十七日当考。许安修崇宁五年正月十七日。
二年九月庚寅,诏应上书邪等人,知县已上资序,并与宫观、岳庙,选人不得改官,及不得注县令。丙申,诏建中靖国元年及元符末奸党,并合焚毁文字等,并并元祐(已下并见《元祐党》)。

校勘记
[1]沈街 原本『街』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补。
[2]冯百药 原本作『冯伯药』,据本书卷二一四『选人轻第二等』条改。
[3]陈琰 原本『琰』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补。《长编拾补》原注: 『已见邪中。』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四
徽宗皇帝

追复元祐党人
崇宁四年九月,九鼎成。己亥,御笔手诏:『元祐奸党诋讪先帝,罪在不赦。曩屈常宪,贷与之生,屏之远方,固无还理,弃死贬所,岂不为宜?今先烈绍兴,年谷丰稔,铸鼎以安庙社,作乐以协神民。嘉祥荐臻,和气浃洽,肆颁赦宥,覃及万方。兴造邦诬,久责遐裔,一夫失所,朕尚侧然,用示至仁,稍从内徙,服我宽德,其革尔心。应岭南移荆湖,荆湖移江淮,江淮移近地,惟不得至四辅畿甸。除上书已经量移及近乡人外,依下项州:一、今来朝廷宽恩,所移州军不见得地里远近。窃虑所移,却有远近妨碍去处不同。限指挥到五日内,许经州自陈乞去处,本州入急递申尚书省,即不得陈乞非合移路分及拘碍去处。如愿依旧者亦听。一、今来系特降诏许量移,今后有司不得用例检举量移,违者以违制论。一、量移诸州人离州日,并免伴送,具起离及到日申尚书省。邹浩,昭州移汉阳军。陈次升,循州移鄂州。余爽,封州移潭州。范正平,龚州移岳州。范柔中,雷州移全州。黄庭坚,宜州移永州。陈瓘,廉州移郴州。任伯雨,昌化军移道州。张庭坚,象州移复州(二年八月一日自鼎移象,三年四月一日,却移桂州)。龚夬,化州移桂阳监(二年八月一日自象移化)。李祉,英州移汝州。王道,韶州移郴州。梁弼,琼州移归州。陈恂,南恩州移峡州。马谂,南恩州移岳州。王履,新州移归州。郭子旂,宾州移峡州。赵希德,宾州移荆门军。王长民,循州移江宁府。张林,白州移衡州。范纯粹,鄂州移宣州。阎守勤,全州移涟水军。王化基,高州移全州。曾布,衡州移舒州(廉口舒任)。刘安世,光州移江州。孙琮,荊门军移海州。马涓,澧州移荆门军[1]。李深,复州移建昌军。曾纾,永州移和州。蔡克明,桂阳监移饶州。郑居简,邵州移滁州(三年四旦一日编管信州)。韩忠彦,济州移相州(磁副济置。)范纯礼,徐州移单州(静江使副。)安焘,建昌军移襄州。王古,温州移徐州。曾肇,汀州移台州(明年正月十七复官。其置汀州在二年七月十五日)。朱师服,兴国军移秀州。张耒,黄州移兖州。吕希纯,汝州移河阳。王觌,临江军移润州。丰稷,建州移婺州。张舜民,房州移虢州。谢文瓘,邵武军移处州。龚原,和州移湖州。吴安逊,汉州移汝州。冯说,徐州移汝州。梁安国,齐州移泽州。王箴,通州移陕州。曾焘,歙州移单州。裴彦臣,池州移广德军。朱绂,福州移睦州。李穆,金州移邓州。邓世昌,密州移唐州。王化臣,青州移济州。李之仪,太平州移唐州。江公望,南安军移衢州。陈棺,归州移光州。
吕本中《杂记》:崇宁间,蔡京每谓人:『如刘安世,更雄捣硙磨,亦只说元祐是也。』京执政久,亦时有长者之言。尝有乞将元祐臣僚编置远恶州郡者,京曰:『元祐人本无大罪,止是不合改先帝法度耳。』其后蔡京得保首领以没,未必不缘其有长者之语也。
  崇宁五年正月戊戌,是夕,彗星出西方,由奎贯胃、昴、毕,至戊,没。乙巳,诏以星文变见,避正殿,损常膳。中外臣僚等,并许直言朝廷阙失(实有)。又诏:『应元祐及元符末系籍人等人,合既迁谪,累年已足惩戒,可复仕籍,许其自新。朝堂石刻,已令除毁。如外处有奸党石刻,亦令除毁,今后更不许以前事弹纠,常令御史台觉察,违者劾奏(实无)。』
  诏旨有此,《实录》乃削去,不知何意也。
丁未,大赦天下,应合叙用人,依该非次赦恩与叙;应见贬责命官未量移者,与量移;应官员犯徒罪以下,依条不以赦降去官原减者,许于刑部投状,本部具元犯因依闻奏,未断者并仰依令赦原减。诏:『已降指挥,除毁元棺奸党石刻及与系籍人叙复注拟差遣,深虑鄙浅愚人妄意臆度,窥伺间隙,驰骛抵巇,觊欲更张。熙、丰善政,苟害继述,必置典刑。宜喻迩遐,咸知朕意。』(实有)中书省勘会崇宁二年三月六日已后所降元祐奸党指挥共二十二项,诏除冲罢外,其逐项指挥并罢。
二年三月乙酉(六日)、七月乙巳(二十九)、九月壬午(六日)、癸巳(十七)、辛丑(二十五)、乙巳(二十九)、十月庚午(五日)、十一月辛巳(五日)、十二月己未(十四)、庚申(十五)、壬戌(十七)、己巳(二十四)、三年六月甲辰(三日)、戊午(十七)、七月壬申(一日)、戊寅(七日)、丙申(二十五)、四年二月己酉(十日)、五月戊申(十二)。已上共十九项,余三项当考。今检讨得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八月二十八日、十二月三十日诏凡三项,不知即是此否,姑附见,更详考(上二十五项并见《元祐党籍》)。
  庚戌,三省同奉圣旨,依下项收复:
  曾任宰臣执政官:
  刘挚,追复朝请大夫。
  梁焘,追复朝请大夫。李清臣,追复左中散大夫(故雷户)。王岩叟,追复宣义郎。
  轻第二等:
  责授磁州团练副使韩忠彦叙复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
  责授廉州司户参军、舒州居住曾布叙复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
  静江军节度副使、单州安置范纯礼叙复左朝议大夫[3]、提举鸿庆宫。
  责授祁州团练副使安焘叙复中大夫、提举鸿庆宫。
  中大夫、衮州居住刘奉世提举明道宫(四年九月五日自沂徙兖)。
  左朝议大夫章惇追复太中大夫。轻第三等:
  追贬祁州团练副使黄履追复中大夫。曾任待制以上官:
  苏轼追复宣义郎。
  刘安世叙复承议郎。
  曾肇叙复朝散郎。
  邹浩叙复承奉郎,归常州。
  朱光庭追复宣德郎。轻第二等:
  孔文仲追复奉议郎。
  范纯粹叙复朝请郎、管勾太清宫。
  丰稷叙复朝请郎、管勾太清官。
  王古叙复朝请郎、管勾明道宫。
  勒停人:张舜民叙复朝散郎、管勾洞霄宫。朱师服叙复朝散郎、管勾洞霄宫(师服安置兴国军在元年八月二十七日)。除名勒停人:
  谢文瓘叙复承议郎、管勾太极宫。
  贾易叙复朝奉郎、管勾玉局观。
  吕希纯叙复朝请郎、管勾太极观。
  杨畏叙复朝散郎、管勾崇禧观。轻第一等除名勒停人:陈次升,复朝奉大夫、知漳州。降授朝奉大夫、提举崇福宫郭知章知虔州。朱绂特授朝散大夫、知福州。朝请大夫叶祖洽知建州。(祖洽未行,丁家艰。上官均志墓云:『大观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知洪州。』)文臣官重第一等勒停人:
  任伯雨,特授承务郎。
  范柔中、邓考甫、龚夬、陈瓘并叙承务郎。考甫依旧致仕(邓考甫叙复承务郎,依旧致仕。元本无之。今自后掇取增入。四年十二月三十日,与范柔中俱不许放还,却不见其致仕月日)。
  张庭坚,叙复承务郎,与监庙差遣。
  马涓,叙复承事郎。
  封觉民,追复承事郎。文臣余官轻第一等除名勒停人:
  黄庭坚,叙复奉议郎。
  陈祐、李祉、并叙复宣德郎。
  责授黄州别驾张耒,叙复承议郎。
  李深,叙复承议郎。
  李之仪,叙复朝奉大夫。
  周谊,叙复朝散郎。
  孙琮,叙复承事郎。
  胡端修,叙复宣德郎。
  赵令畴,叙复朝奉郎。
  吴安逊、梁安国,并叙复宣义郎。
  王箴,叙复奉议郎。曾纡,叙复承事郎。文臣余官勒停人:
  江公望,叙复宣德郎、监东岳庙。
  李积中,叙复宣德郎。
  汪衍,叙复承议郎。
  梁宽,叙复朝奉大夫。
  沈千、曹兴宗,并叙复承议郎。
  王极,叙复宣德郎。
  陈师锡,叙复朝请郎。
  杨瑰宝,叙复朝请郎。
  陈弁、洪刍、周锷,并叙复宣德郎。
  黄安期,叙复奉议郎。
  高渐,叙复承事郎。
  萧利,叙复承议郎。
  赵越,叙复右朝议大夫。
  滕友,叙复朝奉郎。
  陈唐,叙复宣德郎。
  李昭玘,叙复朝散郎。
  倪直孺、王巩,并叙复承议郎。
  高茂华,叙复承事郎。
欧阳棐,叙复朝奉大夫。陈察,叙复朝请郎、提举崇福宫。廖正一,叙复奉议郎、监西岳庙。刘唐老,叙复朝请郎。杨彦璋,叙复朝散大夫。张恕,叙复朝奉郎、管勾灵仙观。梁士能,叙复左朝议大夫。钱景祥,叙复承议郎。李夷行,叙复朝请郎。
黄庭坚以下至李夷行,并吕希哲、张保源、毕仲游、常安民、晁补之、李格非、朱光裔、黄隐、苏嘉、种师极、吴安诗,并令吏部与监庙差遣。内见任宫观、岳庙差遣人依旧。程颐,叙复宣义郎,依旧致仕。吴处厚,追复朝奉郎。张夙,追复承事郎。文臣余官轻第二等[3]:秦希甫,叙复朝散大夫。降授宣德郎都贶,叙复朝散郎。朝散郎钟正甫[4],叙复朝奉大夫。许端卿,叙复承议郎。向级,叙复左朝议大夫。秦希甫以下并韩治,令吏部与知州差遣。
选人轻第二等:
吕谅卿 郑 侠 余 爽 范正平 杨 琳 苏 眪
葛茂宗 刘 渭 柴 衮 洪 羽 赵天祐 李 新
冯百药 赵 峋 李 杰 李 贲 郭执中 石 芳
金 极 高公应 安信之 张 集 黄 策 周永徽
鲜于绰 王 贯 苏 迥 檀 固 何大受
以上并于旧资上降两资收叙,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內无资可降人,依条注远小处。
于 肇 黄 迁 万俟正 许尧辅 杨 朏 胡 良
梅君俞 寇宗颜 张居厚 李 修 黄 才 曹 盥
侯显道 周遵道 林 肤 宋寿岳 王 交 张 溥
许安修 胡 潜 董 庠 蒋 津 王 守 邓允中
梁俊民 王 阳 张 裕 陆表民 江 洵 王公彦
方 适 鹿敏求
以上并令吏部注在外合入差遣。
叶世英,复假承务郎,不理选限。吕彦祖、何大正,并许入学。衡钧、衮公适,并与追复旧官资任。王察,于旧资上降两资追复。
  以上见在人并在外任便居住,重者不得至四辅,轻者不得至畿县。内身亡者,据今来追复官品合得遗表恩泽,三分减一零数比类施行。一名者不减。十七日庚戌叙复刘挚等官,《实录》并削去,甚无谓也。今用诏旨及《宣和录》追书,或须稍删之。
癸丑,诏:『元祐系籍人等,石本已令除毁讫。所有省部元镂印板并颁降出外名籍册,并令所在除毁,付刑部疾速施行。』丁巳,诏曰:『日者符祐邪臣,乘间擅权,变乱政事,奸朋并兴,肆为诬讟,诬诋宗庙。乖父子之恩,隳君臣之义。推原用心,罪在不赦。朕既承祖宗用德为治,明示好恶,止从窜斥,以为天下万世臣子之戒。累年于兹,不忍终弃,是用差次,蠲叙复,畀禄秩,惟些不恩,顾岂复用?尚虑奸朋,妄意私议害国,士大夫狃于邪说,胥沦溺以败类,朕甚悼焉。布告天下,明谕朕意,毋惑。』戊午,御笔:『元祐系籍人,石本已令除毁讫。所有从初降黜子孙、亲属职名,拘碍差注、荐举并脚色保状,立项声说,及不得取应者,并量等第与宽释,可速立法闻奏。』是日,随龙官郝随令任便居住,谢仅与知州差遣,陈彦修、卢逢原、吴珪、范致明并与知军差遣,陈羔、李熙载、元书、费恕、李景夏、慕容将美、石悈、卢君佐、田望、曾谠、李琰[5]、蔡肇、霍汉英,并令吏部与合人差遣。
郝随以下十八人并诏旨当考。谢仅二月十六日知光州。
  己未,中书省言:『近降恩霈,除石刻责降人已别降指挥外,余未经检举叙复人数不少。』诏落职及曾任京职事官监察御史已上,并开封推、判官及监司人,令刑部限半月类聚,一并申尚书省取旨外,其未复官并未复旧差遣人,并令刑、吏部不候投状,各限两月,内赃罪及私罪情重人,与依条叙复。其公罪不以轻重,私罪情轻人,并复旧官,及与未责降已前本等差遣,如叙至两官以上者取旨。
三月戊戌,诏: 『应旧系石刻人,除第三等许到阙外,余并不得到阙下。其前降重者不得至四辅、轻者不得至畿县指挥更不施行。』勘会除第二等张士良今年二月十六日奉御宝批,为系哲宗皇帝随龙人,持许任便居住外,曾任宰臣执政等官:
第一等
司马光 吕公著 吕大防 刘 挚 梁 焘
王岩叟 苏 辙 李清臣
第二等:
文彦博 章 惇 范纯仁 王 珪 韩忠彦
曾 布 王 存 郑 雍 傅尧俞 赵 瞻
韩 维 孙 固 范百禄 胡宗愈 范纯礼
刘奉世 安 焘
第三等:
张商英 蒋之奇 黄 履 陆 佃

曾任待制以上官
第一等:
苏 轼
刘安世 范祖禹 孙 升 曾 肇
邹 浩 朱光庭
第二等:
姚 勔 赵君锡 马 默 孔武仲 孔文仲
吴安持 钱 勰 李之纯 孙 觉 鲜于侁
赵彦若 赵 卨 王钦臣 李 周 王 汾
韩 川 顾 临 贾 易 吕希纯 王 觌
范纯粹 吕 陶 王 古 丰 稷 张 问
杨 畏 谢文瓘 岑象求 上官均 叶 涛
杨康国 朱师服
第三等:
陈次升 周 鼎 徐 勣 路昌衡 董敦逸
郭知章 龚 原 朱 绂 叶祖洽
余官
第一等:
孔平仲 任伯雨 尹 材 陈 瓘 范柔中
邓考甫 封觉民 张庭坚 龚 夬 汤 馘
马 涓
第二等:
黄庭坚 欧阳棐 刘唐老 秦 观 王 巩
吕希哲 杜 纯 吴安诗 张保源 司马康
张 耒 宋保国 黄 隐 毕仲游 常安民
余 度 郑 侠 晁补之 常 立 程 颐
唐义问 余 卞 李格非 孙 谔 陈 郛
朱光裔 苏 嘉 王 回 李希绩 欧阳中立
吕 俦 叶 伸 李茂直 吴处厚 李积中
商 倚 陈 祐 虞 防 李 祉 李 深
李之仪 范正平 曹 盖 杨 琳 赵 昞
葛茂宗 刘 渭 柴 衮 洪 羽 赵天佐
李 新 衡 钧 衮公适 冯百药 周 谊
孙 琮 王 察 汪 衍 赵 峋 胡端修
李 杰 李 贲 赵令畴 郭孰中 石 芳
金 极 高公应 安信之 张 集 黄 策
吴安逊 周永徽 高 渐 张 夙 鲜于绰
吕谅卿 王 贯 朱 统 吴 明 梁安国
王 古 苏 迥 檀 固 何大受 王 箴
鹿敏求 江公望 曾 纡 高士育 邓忠臣
种师极 钱景祥 周 綍 何大正 吕彦祖
梁 宽 沈 千 曹兴宗 罗鼎臣 刘 勃
王 拯 黄安期 陈师锡 于 肇 黄 迁
万俟正 许尧辅 杨 朏 胡 良 梅君俞
寇宗颜 张 居 李 修 逢纯熙 南遵裕
黄 才 曹 盥 侯固道 周遵道 林 肤
葛 辉 宋寿岳 王公彦 王 交 张 溥
许安修 刘吉甫 湖 潜 董 祥 杨瑰宝
倪直孺 蒋 津 王 守 邓允中 梁俊民
王 阳 张 裕 陆表民 叶世英 谢 潜
陈 唐 刘经国 扈 充 张 恕 陈 并
洪 刍 周 锷 萧 利 赵 越 滕 友
江 洵 方 适 李昭玘 陈 察 高茂华
杨彦璋 廖正一 李夷行 彭 醇 梁士龙
第三等:
韩 治 都 贶 秦希甫 许端卿 向 级
钟正甫
内臣
第一等:
张茂则 梁惟简 陈 衍 王化基
第二等:
梁如新 裴彦臣 李 倬 谭 康 窦 钺
王 道 赵 约 黄卿从 冯 说 曾 焘
苏舜民 杨 偁 梁 弼 陈 恂 张 珠
李 偁 阎守勤 王 绂 李 穆 蔡克明
邓世昌 郑居简 王化臣
第三等:
张 祐
武臣
第一等:
郭子旂 马 谂 王长民
第二等:
王 履 任 濬 李 永 张 巽 李 备
王献可 胡 田 赵希德 王庭臣 吉师雄
钱 盛 吴休复 高士权 李 遇 潘 滋
李 珫 崔昌符 李嘉亮 刘延肇 李 基
第三等:
姚 雄
二月十六日诏,当考。二月十四日,除高阳副总管。
四月丁丑,臣僚言: 『伏睹知江宁府徐勣、知虔州郭知章、新知漳州陈次升、知福州朱绂,是四人者,皆元佑奸党,诋诬宗庙,附会邪党。今任以牧守,尚典方面,岂能奉行法令,体朝廷继述之意哉?舆论纷然,咸以谓典刑若此,恐非所以明是非、示好恶于天下。若行放罢,予以宫祠,尚为优幸。』诏朝请大夫、知江宁徐勣提举崇福宫,朝奉大夫、知虔州郭知章提举鸿庆宫,朝奉大夫、新知漳州陈次升提举明道宫,朝散大夫、知福州朱绂提举洞霄宫。
  七月壬辰,诏:『旧系籍人子弟不得到阙,而今到阙者已见讫,赴部令预集注三次。集满不授差遣者,特与直差。』又:『选人限一季,若在外指射差遣者,听仍免直差朝辞讫,限三日出门。一、系旧籍人子弟,曾任监司以上职事而身无显罪者,令本部特与升一等资任差注。一、系旧籍人子弟,不许注授在京差遣,其余亲属,不得注在京应奏官司差遣。一、应旧系石刻人,并不许到阙。』先是,臣僚上言:『自正月十四日降指挥,后来系籍人亲属并上书邪等人稍辐凑阙下,守候差遣,或就吏部注拟在京官司。当时朝廷应天以实,内修政事,理固当然。窃恐浸久,有害绍述,宜略为防限,以示好恶。』故有是诏。
  十一月癸丑,臣僚上言:『伏睹崇宁五年七月三日敕:「应旧系籍人子弟不得到阙。而今许到阙者见讫赴部,令预集注三次,籍满不授差遣者,特与直差。又选人限一季,若在外指射差遣者,听免直差,朝辞讫,限三日出门。」陛下恢至仁之德,开自新之路,不忍终弃,复列仕途,兹诚尧、舜之用心也。又虑浸久,有害绍述,故略为防限,以示好恶。然到阙而见讫赴部,初无日限。臣愚伏望圣慈特降睿旨[6],应系旧籍人子弟许到阙者,若到阙三日,即令投下文字,朝见讫,三日即令赴部。所有集注、直差、朝辞、出门,自从旧条,则异趣之徒,不得倚法之脱略,而害绍述之圣政。若乃上书邪等人公肆狂妄,非上之所建立,所谓躬自蹈之,殆与系籍子弟连坐者异矣。是宜得罪,重于子弟。陛下纵以仁心,矜贷此曹,亦当固为防限。臣愚以为宜于七月三日敕内添入「上书邪等」,庶几继志述事,明示四海,仁心义政,并用不废。天下幸甚!』从之。
大观二年三月戊辰,门下、中书后省、左右司言:『检会今年正月一日赦书,元祐之初,奸臣乘间得罪放废,言念岁月之久,屡更赦宥,怀奸睥睨,报怨不已,公肆诬诋,罪在宗庙,朕不敢贷。其尚及贬所,或情轻法重,例被放弃,或非身自犯,因人得罪,止缘贪冒,附会朋比,或志匪诬谤,言有近似,或缘辨理,语涉讥讪,或止因职事,偶涉更改。凡此之类,可据元贬责罪犯审量其情,分轻重等第,取情理轻者与落罪籍,特与甄叙差遣。今将元编类册内,依详赦文,先次看详到孙固、陆佃、王存、蒋之奇、赵瞻、安焘、顾临、张问、朱师服、钱勰、王钦臣、杨畏、李之纯、王纷、马默、周鼎、向级、李昭玘、欧阳棐、陈察、梁士能、杨彦章、李贲、钟正甫、许端卿、赵彦若、贾易、姚勔、吕希绩、欧阳中立、叶伸、陈郛、朱光裔、苏嘉、吴俦、常立、李茂直、司马康、都贶、邓忠臣、廖正一、吕希哲、秦希甫、张耒、杜纯四十五人。』诏除孙固、安焘、贾易外,余并出籍。寻又看详到叶祖洽、郭知章、上官均、朱绂、种师极、钱景祥等六人。诏并出籍。
诏旨六月十九日可考。初草王珪、孙固出籍在四月十三日,今不取。《实录》并不载党人出籍事,甚无谓也。
六月戊戌,门下、中书后省、左右司言[7]:『除节次看详中纳孙固等六十人外,今依赦看详到韩维、杨康国、赵卨、鲜于侁、龚原、董敦逸、吕希纯、岑象求、孔武仲、叶涛、唐义问、余卞、宋保国、李深、陈祐、商倚、李之仪、范正平、李祉、韩治、曾纡、黄隐、马谂、王履、任濬、赵希德、郭子旂、刘延肇、钱盛、吴休复、崔昌符、李遇、李珫、吉师雄、赵希夷、王庭臣、高士权、李永、王献可、李嘉亮、姚雄、潘滋、高茂华、滕友、张溥、梅君俞、杨瑰宝、林肤、彭醇、吕彦祖、陈唐、曹盥、王守、曹兴宗、高公应、黄才、江公望、黄安期、梁俊民、王贯、张集、鹿敏求、李贲、高士育、逢纯熙、赵令畴、倪直孺、沈千、宋寿岳、侯顾、赵越、周锷、萧利、高遵裕、刘渭、杨琳、邓允中、董祥、王交、杨朏、于肇、刘勃、许尧辅、谢潜、张夙、何大正、张裕、洪刍、鲜于绰、李积中、冯百药、衮公适、李新、许安修等九十五人。』诏并出籍。
诏旨故事三月二十八日可考。《实录》无党籍事。
  戊申,三省检会大观二年正月一日赦书内一项,应元祐党人,不以存亡及在籍,可特与叙官。勘会前任宰臣执政官见存人韩忠彦、苏辙、安焘。
  安焘此月十四日已卒,三省检会盖在此前。
身亡人文彦博、吕公著、吕大防、刘挚、曾布、章惇、梁焘、王岩叟、李清臣、范纯礼、黄履。诏见存人与复一官。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韩忠彦特授通直大夫,降授朝散大夫苏辙可特授朝散大夫,中奉大夫、提举鸿庆宫安焘可特授中大夫,故降授太子太保、潞国公文彦博可追复太子太保,故追复左光禄大夫吕公著可追复右银青光禄大夫,故追复太中大夫吕大防可追复通议大夫,故追复朝请大夫刘挚可追复朝议大夫,故太中大夫曾布可追复通议大夫,故追复左中大夫章惇可追复通议大夫,故追复朝散大夫梁焘可追朝请大夫,故追复宣义郎王岩叟可追复宣德郎,故追复左中散大夫李清臣可追复中大夫,故追复左朝议大夫范纯礼可追复左中散大夫,故追复中大夫黄履可追复太中大夫。
初草六月二十九日敕。

校勘记
[1]澧州 原本作『浓州』,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改。
[2]单州 原本作『军州』,据《宋史·范纯礼传》改。
[3]轻第二等 原本作『轻第三等』,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改。
[4]钟正甫 原本脱『钟』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补。
[5]李琰 原本『琰』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补。
[6]睿旨 原本『睿』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补。
[7]言 原本无此字,据文意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五
徽宗皇帝

明堂
崇宁四年八月丁亥,库部员外郎姚舜仁言:『伏闻神宗皇帝尝诏侍臣,欲考古三雍之制,开明堂辟雍,以发政施仁。其初志盖将以追配黄帝三代之治。元格纷攘之后,纪纲法度,靡复存者。陛下天纵之圣,独见于昭旷之先,而执政大臣相与发明神考之遗训,肇建外学,规制辟雍,而弦诵之音遍于天下,兹盛德之举也。』又曰:『今陛下恢复先烈,搜请上仪,体虞庠之制,立近郊之学,即丁未之方、辟雍之教,与夫区区之汉、唐增焕祈年之馆、大营避暑之宫,万万相辽矣。臣伏愿陛下上规黄帝三代之遗制,下采《戴礼》、经传群儒之硕论,即国之东,丙巳之地,正明堂之大礼,革元祐权宜之设,定崇宁不刊之规,具大驾之卤簿,备五路之礼容。俾夫旗物舒布于国门,鼓吹徐引于驰道。万国诸侯,咸觌于缛礼;四方宾客,咸睹于盛仪,则烈祖在天,罔不来格;上帝时歆,罔不顾諟。陛下虽未及登封泰华之巅,禅地汾阴之北,而横经四学,阅礼三雍,临辟水以擎群英之纲,御明堂而受四海之贽,顾不盛哉?』又曰:『臣谨考古礼,绘成图式,以献其制。中为一堂,上设重屋,太室居中,四阿重屋,四门四堂,各为一室。其八室以通八方,以拟八卦。外辟四门,以示明四目、达四聪之义。四面各为五门,以应五行,皆法《礼记·明堂位》之文。堂修十四步,其广十四步二分。步之一应《周官》世室之制。其崇九尺,以应《周官》一筵之数。门堂取则于正堂三之二,其修九步三分步之一,其广十一步一:分步之二。其门堂各为一室,取则于门堂三之一,其修三步十分步之一,其广三步六十八步之五十三。室居中,其修四步,其广四步三分步之二。四阿重屋,各为一室,其修三步,其广三步二分步之一。每室为四户,以法四时。四旁为八窗,以象八节。皆法三代之制。总而计之,凡九室以象九州,三十六户以法三十六旬,七十二牖以应七十二气,九阶以周天之道九,上圆下方以体天地之形。四隅无壁,以法皇道之四达。户设而不闭,以示不藏。室覆以茅,贵其质也。东序、西序合二百一十有六,乾之策也。验之于古则有稽,参之于《礼》则不悖。奢不至靡,俭不至陋,号为《崇宁明堂定制之图》。爰汉历唐,兹礼殆废,举而行之,意在今日,千载一时,超绝遂古。臣愚妄议典礼,死有余地。』戊子,诏曰:『朕若稽先王飨帝之义,严父之礼,布政之居,夏有世室,商有重屋,周有明堂。对越在天,以孝以享。朕承祖宗积累之绪,永惟先帝盛德休烈,惧无以称,而宗祀之报,尚有阙焉。中夜以兴,怵惕靡究。比诏有司审加论定,具图来上,于礼有稽,追三代之坠典,黜诸儒之异说,作而成之,庶几乎在。朕将秩礼祗载,昭事上帝,佑我烈考,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其姚舜仁所奏《明堂图》,可依所定营建。』
蔡絛云:先是,崇宁四年七月二十七日,宰相蔡京等进呈库部员外郎姚舜仁请即国丙、巳之地建明堂绘图以献。上曰:『先帝常欲为之,有图见在禁中。然考究未甚详。』京曰:『明堂之制,见于《礼记》、《周官》之书,皆三代之制,参错不同,学者惑之。舜仁留心二十余年,始知《周官》、〈考工记》所载三代之制,为文各互相备,故得其法。今有二图,其斋宫悉南向,一随四时方所向。』上曰:『可随四时方所向。』仍令将作监李诚同舜仁上殿。八月十六,李诚、姚舜仁进《明堂图》。上谓诚等曰:『圣人郊祀,后稷以配天,配以祖宗。祀文王于明堂,配以考。两者当并行。明堂之礼废已久,汉、唐卑陋不足法,宜尽用三代之制,必取巨材,务要坚完,以为万世之法。』遂诏依舜仁等所奏《明堂图》议,唯不得科率劳民,仍令学士院降此诏云。
十月己巳,诏:『明堂功力浩大,须宽立期限营建,俟过来年丙戌妨碍外,取旨兴功。仍令胡师文、梁子美各于本部出材。本处据合用造成熟材般辇上京。其见役工可权罢。』
胡师文淮南发运,梁子美河北都运。《实录》但云诏修建明堂,俟过来岁兴役,不显因由。今用诏旨删修。八月二十四日,初下诏修建。
  五年正月丙午,诏:『近以肇建明堂,下诸路和买材植物料。已买到者,速偿其价,渐次附纲送京师;未买者并罢。其抛造工作,如已造或愿输官者,依实直给价;未造者罢之。官司如敢督索,并科违制之罪。』
  政和五年七月丁丑,手诏:『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远而尊,故配祖于郊;近而亲,故配严父于明堂[1]。今三岁一郊,侑我烈祖而宗祀明堂,以配上帝,寓于殿寝,礼盖云阙。朕嗣承先烈,君极万邦,罔极之怀,欲报无所,夙兴夜寐,靡遑宁处。崇宁之初,尝诏建立。去古既远,历代之规模,无足循袭。朕万机余闲,黜诸儒臆说,刺经稽古,度以九筵,分其五室,通以八风,上圆下方,参合先王之制,必庶几焉。相方视址,于寝之南,僱工鸠材,自我作古,以称朕昭事上帝率见昭考之心。』御笔:『修制明堂,国之大政,即与前后营造事体不同。应有司官属,自当竭力奉上,以成大功。如是修制所抽人匠、取索材料、材植,如敢占吝隐讳,不即发遣应副者,监官不以官高低,并行除名勒停,送广南远恶州军编管。』
  八月癸卯,诏:『修建明堂,布告大廷,依大礼例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宫观、诸陵及五岳、四渎等。』己酉,诏秘书省移于他所,以其地为明堂。杭州观察使陈彦言:『明堂基宜正临丙方,稍东方以据福德之地。』故有是诏。壬子,手诏曰[2]:『明堂之制,自三代以还,有为之君,虽欲稽法先王,终不能如古,盖违经徇俗,惑于众说,失其旨意。朕承惟严父飨帝之礼尚阙未备,取《考工记》所载,考其互见之文,得其制作之本,命工伻图,无一不合。』又曰:『朕万机之暇,取夏后氏益土室之度,兼商人四阿重屋之制,从周人度以九尺之筵、上圆象天、下方象地、四户以合四序、八窗以应八节、五室以聚五行、十二堂以听十二朔、九阶四阿,每室四户,夹以八窗。兼三代之遗制,黜诸儒之臆说。飨帝严父、听朔布政于一堂之上,于古皆合,其制大备。宜令明堂使司遵图建立,以称朕意。布告中外,咸使闻知。』于是内出明堂小样于崇政殿,集百官宣示,命太师、鲁国公蔡京为明堂使,宣和殿学士蔡攸讨论指画制度,显谟阁待制蔡鯈、蔡翛、殿中监宋升参详,兴德军留后梁师成为都监,保康军留后童师敏为承受。以开封尹盛章弹压兵匠章罢,以王革代之,复以章为参详明堂使。蔡京言:『夏后氏世室,堂修十四步(方六尺为步),广明七步半。土室方四步,广益四尺。木、火、金、水四室各方三步,广益三尺。商人重屋,堂修七寻(八尺为寻),崇三尺,四阿重屋。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则五室各自方一丈八尺。三代之制,修、广不相袭。夏度以六尺之步,商度以八尺之寻,而周以九尺之筵。世每近,制每广。今若以二筵为太室,方一丈八尺,则室之中设版位、礼器已不可容,理当增广。今从周之制,以九尺之筵为度。太室修四筵(三丈六尺),广五延(四丈五尺),共为九筵。木、火、金、水四室各修三筵,益四尺(三丈一尺),广四筵(三丈六尺),共七筵,益四尺五寸。十二堂,古无修广之数,今亦度以九尺之筵。明堂、元堂各修四筵(三丈六尺),广五筵(四丈五尺)。左右个各修、广四筵(三丈六尺),青阳、总章各修广四筵(三丈六尺),左右个各修四筵(三丈六尺),广三筵,益四尺(三丈一尺)。四阿各四筵(三丈六尺)。堂柱外基各一筵(九尺)。堂总修一十九筵(一十七丈一尺),广二十一筵(一十八丈九尺)。』诏悉从之。
  七年三月壬子,御制《明堂上梁文》。
  四月丙子,诏亲祠明堂。
六月戊午,太师、鲁国公蔡京进封陈、鲁国公。己未,童贯加检校少傅、威武军节度使,梁师成为检校少保、兴德军节度使。宣和殿学士蔡攸为宣和殿学士[3]、大中大夫盛章迁两官,显谟阁待制蔡鯈、蔡翛并为龙图阁直学士。皆以明堂成推赏也。
明堂推赏,童贯及粱师成降制,蔡攸以下别降御笔。《实录》不书贯及师成,盖疏略也,今增入之。自余转正任、横行者尚多,姑从《实录》,更不一一书之。
  乙亥,太师、鲁国公蔡京等上表,请御明堂听朝,颁常视朔。诏答不允。表三上,乃从之。
  九月辛卯,祀上帝于明堂,以神宗皇帝配飨。
  十月乙卯朔,御明堂平朔左个,以是月天运政治布告于天下,又颁来岁岁运历数。
  癸未,蔡京等三上表,恭请皇帝御明堂,负扆百辟南面,以听天下。从之。
重和元年十二月壬寅,御制《明堂颂》。

官制
政和二年九月癸未,诏曰:『朕所与共天下之政者,惟二三执政之臣,而官称之,实未足以垂万世。我神考训迪厥官,有司不能奉承。仰惟前代,以仆臣之贱充宰相之任,六卿之职为三公之官,有志改为,或未遑暇。朕遹追来孝,若昔大猷,短稽三代公孤之名,考左辅右弼之号,是正名实,惟古之师,分职率属,期予以治。官不必备,而惟其人。衹于新书,克谨厥服,同底于道,以成烈考之志,岂不韪与?公、少若除三公,即为宰相,合不带太宰、少宰、左辅、右弼之任。三少、特进以下,即带太宰等官称治省事。三公新官太师,旧官太师;太傅,旧官太傅;太保,旧官太保。此古三公之官,为宰相之任,今为三师。古无三师之称,合依三代为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为真相之任。三少,新官少师,旧官太尉;少傅,旧官司徒;少保,旧官司空。太尉以下,旧为三公,缘司徒、司空、周六卿之官,非三公之任,乃今之六曹尚书是也。太尉,秦官,居主兵之任,亦非三公。太尉、司徒、司空合罢,并依周制,立三孤之官,乃次辅之位。三孤贰公洪化,寅亮天地,或称为三少,为次相之任。尚书省令,太宗皇帝曾任,今宰相之百已多,不须置。新官太宰,旧官左仆射;新官少宰,旧官右仆射。门下省新官左辅,旧官侍中;中书省新官右弼,旧官中书令。』
《实录》有此,但略加删润,令以诏旨别修为尚书令者,唐太宗也。当时有失稽考,今但存本文。蔡絛亦同此误。蔡絛《国史后补》:官制,国朝尚唐故事,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师,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尚书令、侍中、中书令为三省长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元丰中官制行,皆如故,独改平章事为尚书左、右仆射。至政和初,仿《周官》之制,遂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易少师、少傅、少保为三少,盖古谓之三孤。孤之为名不雅,因以为『三少』焉。尚书令,开国初,太宗皇帝尝为之,后不敢拜,以为故事则如故。若侍中、中书令,因易为左辅、右弼,虽易名焉,亦未始有除授者。至左、右仆射,则改为太宰、少宰,又复存太尉,乃仿秦、汉、以为掌兵官,其恩礼仪物咸视执政,盖特命武臣焉。而三公者,当时为官不必备,惟其人,非前日之制,特为官称而已,乃职任焉,故以三公兼领三省事。三省事,宰相未尝不兼领,但不若今制,以三公别总三省事为官长矣。时鲁公既为太师,乃号公相,盖以三公而下兼相任者。然鲁公惧权重,固辞此任,丐免书门下省者,以枢密院事皆过门下省,不欲任兵柄故也。上始不听,鲁公曰:『今独臣免书而已,其制固存。』乃从之。行之久矣,宣和七年,李邦彦执政,鲁公既罢而致仕,乃改太师,直以尚书令代为三公,盖塞复相之路,而使不敢拜焉。
  诏曰:『在昔神考,董正治官,肇建文阶,以禄多士。职联合治,各有等差。名实既实,以克用乂。而武选官称循沿末世,有志未就,以迄于今,述而后明,靡敢怠废。朕夙夜惟念易而新之,训迪厥官,自我作古。夫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凡尔有官,尚谨乃止,钦我成宪,其尔之休。所有武阶,磨勘、迁改、请给、奏荫等,凡厥恩数,悉如旧章。咨尔有众,其祗新书,无忽正任。』
  节度观察留后、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刺史,右六阶仍旧不带持节等横行新官。通侍大夫,旧官内客省使;正诗大夫,旧官延福宫使;中侍大夫,旧官景福殿使;中亮大夫,旧官客省使;中卫大夫,旧官引进使;拱卫大夫,旧官四方馆使;左武大夫,旧官东上閤门使;右武大夫,旧官西上閤门使;中亮郎,旧官引进副使;中卫郎,旧官引进副使;左武郎,旧官东上閤门副使;右武郎,旧官西上閤门副使,右一十二阶大夫又带遥郡,仍旧。内通事舍人、閤门祗侯、看班祗侯仍旧。
  皇城使以下新官:武功大夫,旧官皇城使;武德大夫,旧官宫苑使、左右骐骥使、内藏库使;武显大夫,旧官左藏库使、东作坊使、西作坊使;武节大夫,旧官庄宅使、六宅使、文思使;武略大夫,旧官内园使、洛苑使、如京使、崇仪使;武经大夫,旧官西京左藏库使;武义大夫,旧官西京作坊使、东西染院使、礼宾使;武翼大夫,旧官供备库使。右八阶带遥郡仍旧。
  皇城副使以下新官:武功郎,旧官皇城副使;武德郎,旧官宫苑副使、左右骐骥副使、内藏库副使;武显郎,旧官左藏库副使、东作坊副使、西作坊副使;武节郎,旧
  官庄宅副使、六宅副使、文思副使;武略郎,旧官内园副使、洛苑副使、如京副使、崇义副使;武经郎,旧官西京左藏库副使;武义郎,旧官西京作坊副使、东西染院副使、礼宾副使;武翼郎,旧官供备库副使。右八阶。
  内殿承制以下小使臣新官:敦武郎,旧官内殿承制;修武郎,旧官内殿崇班;从义郎,旧官东头供奉官;从义郎,旧官西头供奉官;忠训郎,旧官左侍禁;忠翊郎,旧官右侍禁;成忠郎,旧官左班殿直;保义郎,旧官右班殿直;承节郎,旧官三班奉职;承信郎,旧官三班借职;进武校尉,旧官三班差使;进义校尉,旧官三班借差。右十二阶。
  入内内侍省两省新官:供奉官,旧官东头供奉官;左侍禁,旧官西头供奉官;右侍禁,旧宫殿头;左班殿直,旧官高品;右班殿宜,旧官高班;黄门,仍旧祗侯;侍禁,旧官祗侯殿头;祗侯殿直,旧官高班;祗侯黄门内品,旧官祗侯内品;祗侯内品,仍旧祗侯内品;贴祗侯内品,仍旧贴祗侯内品。右一十一阶,八阶改,三阶仍旧。
  大将等新官:进武副尉,旧官大将;进义副尉,旧官正名军将;守阙进义副尉,旧官守阙军将。右三阶。
  殿侍新官:下班祗应,差在京宗室及外州军祗应称殿侍非是,除东、西班应奉人依旧外,余改作下班祗应;南班环卫官、诸卫大将军、诸卫将军、率府率、率府副率别无职领,不碍官制,合仍旧;卫官各有三等:上将军、大将军、将军。共四十八阶:左右金吾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左右领军卫、左右监门卫[4]、左右千牛卫、左右卫,合依旧;率府率、率府副率五等十阶;左右卫司御率府率、左右卫清道监门内率府率、左右卫司御清道率府副率、左右监门率府副率、左右内率府副率合仍旧。
  医职新官:和安大夫、成和大夫、成安大夫、成全大夫,旧官军器库使;保和大夫,旧官西绫锦使;保安大夫,旧官榷易使;翰林良医,旧官翰林医官使,和安郎、成和郎、成安郎、成全郎,旧官军器副使;保和郎,旧官西绫锦副使;保安郎,旧官榷易副使;翰林医正,旧官翰林医官副使。令吏部依此颁行。
  朱胜非云:元丰议官制,殿帅张诚一有眷,数言事。內出诚一札目送局,请改内侍官名局官。苏颂、蔡京、王震、陈稹同奏事进呈。神宗顾视左右曰:『此无內臣。祖宗为此名,盖有深意,岂可轻议?』取札子入御袖。至崇宁初,蔡京相徽宗,置殿中监,近侍遂有分职。郑居中执政,议武选,其后命下,文、武俱称郎、大夫,內侍预焉。自是押班、都知、殿头、內养等各一切革去。盖京与居中皆结阉寺以进,故与之为地如此。
  诏节度使以下更不带持节等,只称某军节度使之类。其通侍、正侍、中侍大夫三阶内外通转,所理磨勘,并依横行旧例。又诏通侍、正侍、中侍大夫请受,并依元旧官则例支破。诏新定三公、辅弼并武选等官名自,来年正月一日奉行。尚书省言:『检会政和三年六月八日朝旨,吏部与重修敕令所同共讲究到分曹建掾指挥,令尚书省别行措置云云。今契勘昨吏部与勅令所讲定到诸州六曹参军,置员多寡不称,立定左右治狱参军名称非古。又六曹参军外吏,依开封置散参军,员额混淆无别。按:古有六曹掾名,可依旧复置,庶官称不杂,分职联治,各有分守。今拟州府分曹建掾格目如后:
  三京:河南府旧一十一员,大名府旧九员,应天府旧十员。今置一十五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承务郎以上通判,次签判,曹官、掾官:士曹参军一员、士曹掾一员、户曹参军一员、户曹掾一员、仪曹参军一员、仪曹掾一员、兵曹参军一员、兵曹掾一员、刑曹参军一员、刑曹掾一员、工曹参军二员,分左、右,管推勘公事、工曹掾一员,并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一员,兼管检法、议刑,并差职官,次令录,次判司。
大藩五十二处,并繁难,旧九员,共四处,今置一十三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曹官:士曹参军一员、户曹参军一员、仪曹参军一员、兵曹参军一员、刑曹参军一员、工曹参军一员,并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次监当,如使阙,限满过一月无人就,即差职官。掾官:士曹掾一员,兼仪曹、户曹掾一员、兵曹掾一员,兼工曹、刑曹掾三员,分左、右,管推公事一员,兼管检法、议刑,差判司。旧七员、八员共四十六处,今置十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曹官:士曹参一员、士曹掾一员,兼户曹,管左推勘公事、户曹参军一员、户曹掾一员、仪曹参军一员、仪曹掾一员,兼兵曹;管右推勘公事、兵曹参军一员、刑曹参军一员、刑曹掾一员,兼工曹,兼管检法、议刑,并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次监当。如使阙,限满过一月无人就,即差职官。余州二百六十处,旧七员、八员事繁共一十三处,今置一十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成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5],次经任监当。曹官:士曹参军一员、士曹掾一员,兼户曹参军一员,管左推勘公事、仪曹参军一员、仪曹掾一员,兼兵曹、兵曹参军一员,管右推勘公事、刑曹参军一员、刑曹掾一员,兼工曹、工曹参军一员,管检法、议刑,并差职官。次录参,次判司。七员、事简六员事繁共四十处,今置九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次经任监当人。曹官、掾官:士曹参军一员、士曹掾一员,兼户、仪曹、户曹参军一员,管左推勘公事、仪曹参军一员、兵曹掾一员,兼刑曹、兵曹参军一员,管右推勘公事、刑曹参军一员,并差判司,兼检法、议刑、工曹参军一员,并差职官,次令录,次判司。旧六员事简共四十处,今置七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次经任监当人。曹官、掾曹:士曹参军一员、户曹参军一员、仪曹参军一员,兼管左推勘公事、兵曹参军一员、刑曹参军一员,兼管检法、议刑、工曹参军一员,兼管右推勘公事,并差职官。次令录,次判司。旧五员事简共五十二处,今置六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次经任监当。曹官、掾官:士曹参军一员,兼管左推勘公事、户曹参军一员、仪曹参军一员、刑曹参军一员,兼管检法、议刑、工曹参军一员,兼管右推勘公事,并差职官,次令录,次判司。旧四员事简共四十九处,今置五员:司录参军一员,差承务郎以上签判,次知县,次经任监当。曹官:士曹参军一员,兼仪曹,管左推勘公事、户曹参军一员、兵曹参军一员,兼工曹,管右推勘公事、刑曹参军一员,兼管检法、议刑,并差职官。次令录,次判司。旧二员、一员事简共十四处,今置三员:司录参军不置,曹官:士曹参军一员,兼仪曹,兼推勘公事;户曹参军一员,兼兵曹;刑曹参军一员,兼工曹,兼管检法、议刑,差判司(诏旨)。又奏:『契勘左右选员多阙少。学校教养,以成其材,既命以官,无阙除授,天下事务,比祖宗时过多,而分职置官,尚仍祖宗之旧。诸州官少,乏治事之人,吏部员冗,无试用之地,盖失措置久矣。今除已添差县丞等外,以吏部人数凡四万三千有奇,而吏部阙额一万四千有奇,是三人待阙,端闭六年,然后得禄。士大夫不至廉谨,亦良以此。今因参定州县曹掾,量增员数五百余处,虽未足以称事建官,亦以助吏员云云。』诏依新定官名,自来年正月一日奉行诏旨。
蔡絛云:政和间,鲁公又建白天下分曹建椽,其实患员多阙少,且立规模之美而已。其后议者皆不以为然,复罢矣。初,尚书省措置內六项云:一、兼事务近,有司将诸司管勾官于不许差出官內兼充,显有相妨。及其余旧来兼管及合委官事务,诸路州军不一,谓如军资库、诸司管勾官、架阁库、理欠凭由、磨勘司、粮料院、仓库给纳、监库务之类,今来并合依旧兼领。如所兼事务与今定官属合行那移,自今所属于合差出官内差,或不合差出官于法合差者,相度事繁简,别无妨碍,即差委施行。一、今来所置官属,并先以见任人升等填阙,候通理满替日,依新法施行。谓如大藩曹官,合差承务郎以上人,若本等人不足,且权令见任职官充。又如余州曹官,合差职官人若不足,即以见任判司权充之类。除以见任官差填外,不足即依新定格目差除。一、今来合置司录参军,其本州见任有签判及录参,并类承务郎以上者,欲将签判改充內曹官合差选人处,即权令见令录、参充。近上曹官,候通理满替,替罢,即以新法差注施行。如愿罢者听。內无签判处,其见任录、参系承务郎以上者,即就改充。一、司录参军纠举诸案稽迟,在六曹官之上。其不置司录处,即合適判纠举。一、应已分定六曹去处,如行移、关牒、申奏文字之类,并只以本曹佥书官及知、通系御,內事有干别曹者,即同御系书。谓如工曹文字內有干刑曹者,即两曹通书行遣之类。一、应今来分曹椽条件,与大观三年四月以前已降指挥,合通行者,并兼行。内有相妨者,从今来指挥。其上件月日已后指挥更不施行。

校勘记
[1]配严父 原本『配』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四补。
[2]手诏 原本作『年诏』,据文意改。
[3]宣和 原本『宣』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六补。
[4]左右监门卫 原本脱『卫』字,据《长编拾补》卷三十一、《宋史·职官志》补。
[5]□□□《长编拾补》卷三十一无此三字,不知所云,兹仍其旧。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六
徽宗皇帝
  
八行取士
  大观元年三月甲辰,诏以八行取士: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悌,善内亲为睦,善外亲为姻,信于朋友为任,仁于州里为恤,知君臣之义为忠,达义利之分为和。孝、悌、忠、和为上,睦、姻为中,任、恤为下(实有)。诏曰:『学以善风俗,明人伦,而人材所自出也。今有教养之法,而未有善俗明伦之制,殆未足以兼善天下。孔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知己者,未之有也。」盖设学校,置师儒,所以敦孝悌。孝悌兴则人伦明,人伦明则风俗厚,风俗厚则人材成、刑罚措。朕考成周之隆,宾兴万民,以六德六行,否则威之以不孝、不悌之刑。比已立法,保任孝、悌、睦、姻、任、恤、忠、和之士。去古绵邈,士非里选,习尚科举,不孝、不悌,有时而容,故任官临政,趋利犯义,诋讪贪污,无不为者。此官非其人,士不素养故也。近因余暇,稽《周官》之书,制为法度,颁之学校。明伦善俗,庶几古。一、诸士有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悌,善内亲为睦,善外亲为姻,信于朋友为任,仁于州里为恤,知君臣之义为忠,达义利之分为和。一、诸士有孝、悌、睦、姻、任、恤、忠、和八行见于事状[1],著于乡里者,耆邻保伍以行实申县,县令佐审察,延入县学,考验不虚,保明申州如令。一、诸士八行,孝、悌、忠、和为上,睦、姻为中,任、恤为下。士有全备八行,保明如令,不以时随奏,贡入太学,免试为太学上舍,司成以下引问考验,较定不诬,申尚书省取旨,释褐命官,优加擢用。一、诸士有全备上四行,或不全一行而兼中等二行,为州学上舍上等之选;不全上二行,而兼中等一行,或不全上三行,而兼中二行者,为上舍中等之选;不全上三行,而兼中等一行,或兼下一行者,为上舍下等之选;全有中二行,或中等一行而兼下一行者,为内舍之选。余为外舍之选。一、诸士以八行中三舍之选者,上舍贡入外舍,在州学半年不犯第二等罚,升为内舍,仍准上舍法。一、诸士以八行中上舍选而被贡入太学者,上等在学半年,不犯第三等罚,司成已下考职行实闻奏,依太学贡士释褐法取旨推恩,中等依太学上等法,待殿试推恩,下等依太学中等法。一、诸士以八行中选,在州县,若太学皆免试,补为诸生之首,选充职事及诸斋长、谕。一、诸生以八行考士,为上舍上等,其家依官户法:中下等免户下支移折变借倩身丁,内舍免支移身丁。一、诸谋反、谋叛、谋大逆(子孙同)及大不恭、诋讪宗庙、指斥乘舆,为不忠之刑;恶逆、诅骂、告言祖父母、父母,别籍异财、供养有阙、居丧作乐、自娶,释服匿哀为不孝之刑;不恭其兄、不友其弟、姊妹、叔嫂相犯,罪杖为不悌之刑;杀人、略人、放火、强奸、盗若窃盗、杖及不道为不和之刑;谋杀及略卖缌麻以上亲、殴大功尊长、小功尊属若内乱,为不睦之刑;诅骂、告言外祖父母与外姻有服亲、同母异父亲若妻之尊属,相犯至徒,违律为婚、停妻娶妻,若无罪出妻,为不姻之刑;殴受业师、犯同学友至徒,应相隐而辄告言,为不任之刑;诈欺取财、罪杖告嘱、耆邻保伍有所规求避免,或告事不干己,为不恤之刑。一、诸犯八刑,县令佐、州知通以其事自书于籍,报学,应有入学,按籍检会施行。一、诸士有犯不忠、不孝、不悌、不和,终身不齿,不得入学;不睦十年;不姻八年;不任五年;不恤三年。能改过自新,不犯罪而有二行之实,耆邻保伍申县,县令佐审听入学,在学一年,又不犯第三等罚,听齿于诸生之列。』
  六月庚午,御笔令诸州学以御制八行、八刑刻石。从江东转运副使家彬奏请也。
  八月庚午,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郑居中乞以所赐御书八行、八刑模刻于石,立之学宫。从之。
  十二月壬午,御笔:『八行、八刑之士,所在皆得以名闻,不限在学不在学,令学制局申明行下。』从提举福建路学事陈汝锡奏请[2]。
  四年正月庚子朔,中丞吴执中言:『窃闻迩来诸路以八行贡者,如亲病割股,或对佛燃顶,或刺臂出血,写青词以祷,或不茹荤,常诵佛书,以此谓之孝;或常救其兄之溺,或与其弟同居十余年,以此谓之悌;其女适人贫不能自给,取而养之于家为善,内亲又以婿穷窭,取而教之为善;外亲此则人之常情,仍以一事分为睦、姻二行。尝一遇歉岁,率豪民以粥食饥者而谓之恤。夫粥食饥者,乃豪民自为之而已,独谓之恤,可乎?又有尝收养一遗弃小儿者,尝救一跛者之溺以为恤。如此之类,不可遽数。伏愿下之太学,俾长贰、博士考以道义,别白是非,澄去冒滥,勿使妄进。申饬天下郡县长吏及学事司审察考验,要皆得行实,有其人则必公举,无其人勿以妄贡,务在奉承诏旨,不失法意而已。』从之。
  政和元年十一月乙酉,京畿提举学事林震乞自今应以八行延入县学者,并依州学外舍生例给食。从之。
  三年闰四月甲寅,诏八行许添差诸州教授。从奉议郎王愈奏议也。
  七月己亥,新提举永兴军路学事施坰言:『陛下制为八行法,行之累年,士以行实闻于朝廷,载在仕版,已足以劝矣。尚取行实之尤异者,旌其门闾,使乡里至愚者,皆知迁善远罪。』从之。
  三年九月癸酉,诏八行人多占学额,日久致妨士人入学。可依条限贡发施行。
  六年十二月甲戌,臣僚上言:『欲乞今后八行预贡之人,必与诸州贡士混试太学上舍,俟其中选,然后随所中等第与之升舍[3]。应所推恩,如上舍法。不中选者,还之本贡。』手诏:『依所奏。』
重和元年八月丁巳,御笔:『诸州添差八行教授,自今许添大藩,不预执事。』

州县学武学附
  崇宁元年八月甲戌,右仆射蔡京谓:『以学校为今日先务,乞天下并置学养士。如允所请,乞先次施行。一、乞罢开封府解额,除量留五十人充开封府上著人取应外,余并改充天下贡士之数。所有诸州、军额,各取三分之一添充贡士额。一、乞天下并置学养士,郡小或举人少,则令三二州学者聚学于一州。一、乞置州学,并差教授二员。一、乞增置田业养士。应奉路常平户绝土田物业,契勘合用数拨充,如不足,以诸色系省官田宅物业补足。一、乞以三舍考选法遍行天下,听每三年贡入太学上舍试,仍别为号令为三等。若试中上等,补充太学上舍;试中中等,补充下等;试中下等者,补充内舍,余为外舍生。虽补止及中下等,或不及等,及科举遗逸,而学行为乡里所服,委知州、通判、监司依贡士法贡入,委祭酒、司业、博士询考得实,当议量材录用。一、乞令郡守、监司保任贡士,若贡士到太学试中上等。及考选升舍人多,即等第立法推赏。一、乞诸县置学于本县,委令佐擘画地利,及不系省杂收钱内桩充费用。一、乞学生自县学考选升州学。一、乞州县并置小学。一、乞并立学生在学升黜法。一、乞外任官子弟许入学取应,在外官子弟、亲戚,法不合在本处取应者,许随处入学,即不升补与贡,在学迨及一年,给公据,许赴太学取应国子监解名。一、乞州、县学职掌学谕、学长,许差特奏名人。一、乞禁不得教学生非经、史、子书文字。』诏令讲议司立法颁降,仍差将作少监李诫于城南门外踏逐,修置外学。
  十二月丁丑,诏:『诸邪说詖行非先圣之书,并元祐学术政事,不得教授学生,犯者屏出。』诏:『诸路教授序官,外官小者,并在本州录事参军之上,其供给承务郎以上,依签判,余依职官例。』戊寅,宰臣蔡京等上《诸路州县学勅令格式》,乞镂板颁降。从之。尚书右仆射蔡京等言:『臣等昨具陈乞诸路置学养士,伏承诏旨,令讲议司立法施行。谨以元陈,请画一,并参酌《太学敕令格式》,取其可以行于外者,修立成《诸路州县敕令格式》,并一时指挥凡十三册。谨缮写上进以闻。如得允当,乞下本司镂板颁行。其看详者,乞送国子监收掌。所有今日已前,应州县学校条件已系新书收载者,更不行用。』诏疾速镂板颁行。
  二年正月甲申,诏:『诸路教授自外任移者,除依条通考任,许就任升改,其教导有方、贡试如法者,仍听保明再任。内广南路应升改者,减举主一人。』辛丑,诏:『学校长善育材,无以文胜质;选质兴能,无以私挠法。毋恪于始而怠于终,毋便己私而挠官事。』
  三月乙酉,讲议司言:『诸路、州学生以前举终场人数,二百人以上以一百人为额,数少者以二州、三州并附一州聚学。今聚学尚有不及二百人之处,即于法未有定额。欲将所并聚学并旧有教授不及二百人之处,听以前举终场三分之二立为定额。其上舍、内舍及拨定人,盖视一百人之额,得随数减定。』从之。
  四月戊午,诏提举司:『每路教授及十人以上者,岁举改官增三人,不及者一人,不许举它官。有能训导学生中太学上舍数及八分者,提举学事官保明以闻,国子监验实,依太学博士正录法改官。』庚午,诏国子监印书,赐诸州县学。
  五月庚辰,户部言:『提举学事司乞州县学之费,通一路财用应副。』从之。戊子,诏不置教授州军置学处,学生以百人为额。
  六月丙辰,诏县学生不及二十人处,许依州学例,并附邻近大县,一处教养。
  八月丙寅,讲议司言:『县学格内三旬所试,乞改为月试,季一周之,孟月试义,仲月试论,季月试策。』从之。
  三年正月己丑,诏诸路增养县学弟子员,大县五十人,中县四十人,小县三十人。癸丑,中书省勘会:『天下已置学养士,士在学校,月书季考,行艺纯备,方与人贡,其选颇艰,而科举取一日之长,人乐侥幸,众易以趋,故异意与怠惰之人多惮于入学,甚失朝廷教养之意。』诏[4]:『五路学生在州学一年,方许取应。余路在学半年,仍通县学月日。即取应人众,而学校所养数少,虽令在学半年,其不在学之人尚多者,仰学事司较量,相度闻奏二辛丑,诏:『季考月书,乡举里选之法。以其间有未便事节,近已委有司别行讲究,虑修立法度忽遽,未易成就,犹须宽假岁月,精加考求,期于协顺人情,选拔乡贤寒俊而后已[5]。所有后来科场,可更令参以科举取士一次,使远方举人知悉。』
  三月壬寅,奉议郎黄辅国言:『元丰中,太学生休假日,引诣武学射厅习射。绍圣尝著为令。乞颁其法于诸路州学。』从之。朝奉大夫、直龙图阁、成都府路转运副使季孝广迁一官,以点检邛州学生费乂、韦直方、绵竹县学生庞汝翼答策,诋讪元丰政事故也。乂、直方、汝翼并送广南编管,永不得入学。
  六月丙午,诏诸路州军未曾置学处并置学。
  七月庚子,诏诸路知州、通判并增入『主管学事』四字。
  八月戊午,诏诸路应缘学校奉行违慢,令监司纠察,申尚书省。辛酉,醴州醴陵县学生季邦彦特送五百里外编管,元考较长谕屏出学。荆湖南路转运判官兼提举学事元书言邦彦试卷言涉谤讪也。
  九月癸未[6],诏诸路应副修盖学舍了毕,提举学事及州县官,各与减磨勘年有差。壬辰,诏诸州别为斋舍,教养材武之士,随人数多寡,许令人学,并依进士法。其考选校试升补,取今武学条制看详,修定颁下。
  十一月丙申,祀昊天上帝于圆邱,以太祖皇帝配。礼毕大赦。『今来兴建学校,废罢科举,欲考士素行,以绝倖冒,务得实材。然虑州县未能奉承诏令,人未劝向,尚有遗逸,致多士未尽在学,或艰于考选校定。所取上舍、内舍生不敷额数,或学宇卑陋,食饮疏薄,未足以称朕教养待士之意。已差提举学事官分诣天下,仰疾速遍行所部,推原法意。有不如令者,按罪以闻。除将来科举一次外,并由学校升页。』
  四年闰二月辛未[7],诏:『应诸路州学,据学粮余数额外增养学生,并依额内人条例施行。』
  四月壬午[8],诏:『诸州县生徒试补入学,经试终场,及自外舍升内舍者免身丁,内舍仍免借升上舍,即依官户法。』
  九月己亥,制曰:『朕闻先王成人有德,小子有造。今天下承平,休养日久,垂髫幼稚,在所乐育。仰学事司、州县长吏多方劝谕,令入小学,依大学例量舍支数,破与饮食。其考选校试之法,仰三省措置取旨,庶几有造之时。』
十二月乙亥,尚书省言:『诸路学校各已就绪,其所贡人,今来中选,多旧日科举遗落老成之士,乡举里选之效,已见于此。士之在学,月书季考,苟有成材,理当不埃岁月,便合入贡。今仿《周官》,每岁考德行道艺、三年大比之意,为岁贡之制。俟满三岁,则赴殿试,第其高下推恩,庶使士益知勉。诏大司成兼侍讲薛昂等看详增损,修立条约以闻。』从之。
送昂等看详,乃十月二十七日圣旨;为岁贡之制,乃尚书省建议薛昂等看详增损耳,非昂等创为也。《实录》删修失实,今改正。
  五年二月丁未,诏:『去年正月指挥,诸州添置武学,教养武士。至今踰年,教养每州无几,而月有按试弓马,考校程文,使教官不得专意儒学,又管勾、按试兵官、教头皆有添给食钱,官中旋置鞍马,盖造马屋,营葺射圃,百端糜费,有虚名,无实效,可罢去。』
  七月庚子,诏曰:『学校以善风俗人伦,治则兴,乱则废,非特教养而已也。乃者亲诏有司,以月书季考之密,退送烦劳,待养有方,未当士心,故令考正。若罢县学,则士非里选,废学粮,则人无所养。减教授则五师,并提举则无总,名存实废,甚非教育之本。朕恭览熙宁诏书,以俟兴建学校,然后讲求三代所以教育选举之法,施于天下,则庶几可复古矣。复乡举里选,布之天下,以追三代之隆,神考之志也。而各减废,于朕继述之孝,其可得乎?其县学提举官、学田粮教授,并各依旧退送者,更展一试,待给假,许不限次数,以优士之在学者。《诗》不云乎:「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咨尔多士,宜体朕意。』
  甲辰,诏:『已降指挥,举行学制。比阅前后法令犹未备,虑失士心,或因而烦扰,有害学政。可依下项:一、天下学生既令岁贡,将来人贡,其数必多。所有辟雍,并令依旧,仍依崇宁四年十二月已前指挥施行。二退送学生既展一年,俟之不为不久,待之不为不尽。比览科举旧法,有因赦理举,许特奏名推恩之法。学生贡至辟雍士一试退送,未有理举推恩之文,退送之人,所以患无归。学生贡至辟雍,试不中退送者,并与理为到省举送,依例施行。』
  九月乙卯,学制局言:『臣等检会崇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朝旨,诸州学别为斋舍,教养武士,续有条画,颁下诸路。后来人学之人已多。昨因今年二月废罢,寻未曾复置。臣等伏覩御制学校新法,内一项逐州解额,五路已有指挥,十人取一名。可令以前榜所解额,于数内以一分充贡武士额。臣等未审今来立教养武士法,合依旧遍行天下,或止于三路、五路施行。乞降睿旨,别具合措置事件闻奏。』御笔:『山西出将,气俗使然。所当先者,平治之时,武不可废。可依已降指挥置武士斋,仍以所给解额,取一分充贡额,无则贡文士。』
  十一月乙巳,大司成兼侍讲薛昂、国子监司业强渊明言:『窃谓文学之士,自县升之州,由州贡之辟雍,又合而试之,第为上舍、内舍之等,而推恩侍殿试,或升之太学,其法可谓备矣。而武士之制,虽有武学,外置解额,而选考升贡之法,将见周王于迈六师及之之盛,如成周之时,仰有以副陛下奖育人材之意。』从之。
  十二月癸未,学制局上《诸路州县学勅令格式》等凡三十五册,诏颁布行之。
  大观元年十二月壬午,建州浦城县丞徐秉哲迁一官[9],以县学生系籍者千余人,此一路最多,秉哲实专考校事。提举学事司乞加优奖,故有是命。
  二年五月庚戌,提举京西南路学事路瑗言:『臣所领八州三十余县,比诸路最为褊小,管学舍乃至三千三百余人,赡学田业等,岁收钱斛六万三千余贯石。窃计诸路学舍生徒田业钱斛之数,何翅数百万?此旷古所未尝有也。』诏有司总会诸路州军县文武、大小学生,并学费所入所用实数,具图册上之御府,副在辟雍,仍宣付史馆。从之。
  九月乙丑,诏:『诸路州学有阁藏书,皆以经史为名。方今崇八行以迪多士,尊六经以黜百家,史何足言?应□置阁处[10],赐名曰「稽古」。』
  三年八月己丑,诏:『学校法度,已见完备,惟在奉行。可令诸路提举学事司检察州县,如稍有懈弛,及辄妄议,按劾以闻,当议重责。』
  四年八月戊寅,诏州小学生更不给食。又诏:『自今取贡额三分,于大比前一年解发[11]。不及学及虽入学而见系退黜者,方得取应。』又诏:『所在学生及五百人,许置教授二。员其不及五十人者不置,以本州在任有出身官兼领。』寻改『五十人』作『八十人』(详见《大学》一篇中)。
  政和元年正月辛未,诏:『诸路州军学生不及八十人处,不置教授。若系熙、丰曾置教授,虽不满八十人,自合存留。』
  二年五月壬申,臣僚上言:『参以科举废罢,县学岁升之法非便。』诏:『自今并依大观三年四月以前指挥,其后降指挥更不施行。』(见《太学》)
  三年四月甲申,宣义郎黄冠言:『欲令天下士,自乡而升之县学,自县学而升之州,则通谓之选士可也。其自称则曰外舍生。又其才之向成,而升之内舍,则谓之俊士,其自称则曰内舍生。又其才之已成而贡之辟雍,然后谓之贡士焉。其自称也,亦以是而已。』从之。
  六月丁巳,诏武学,州县外舍生称武选士,内舍生称武俊士。庚申,尚书省言:『学校养士,以待天下贤能,可以作人材,敦士行,兴教化。自县学升之州,自州升之辟雍,自辟雍升之太学,然后命官,则县学为升贡之本。今天下令佐,吏部注授,多非其人。俗吏则以滴水穿石为不急,不加察治,纵其犯法;庸吏则废法容奸,漫不加省,有罪不治,以故学生在学,殴斗争讼,至或杀人,盖令佐不加训治,州学不切举察,提举官失于提按,以致如此。不惟士失其行,亦官废其职。今具下项云云。』诏依。
  十一月癸卯,诏:『补荫入官人,随学人所在州学,仍别为斋,公私试附州学生,别作号考校。』
  十二月甲寅,河北路转运判官张孝纯言:『《周官》以六艺教士,必射而后行。古者诸侯贡士,天子试之于射宫。乞诏诸路州郡,每岁荐贡士于学,因讲射礼。』从之。
  四年三月丁丑,诏:『诸路应小学生及百人处,并增差教谕一员。』
  六月庚午,诏小学仿太学,立三舍法。
  八月辛亥,诏:『诸路学校及三百人以上者,三分增一分;百人以上者,增一分之半。即陕西、河北、河东、京东路学生数少者,仰提举学事司具可增与不可增,及所增数闻奏。』
  九月辛卯,诏以辟雍大成殿名颁之诸路州学。从河南尹蔡安持奏乞也。
  五年十一月庚辰,诏:『应县学生三经赴岁升而不预升人州学者,依三不赴条例除籍。』
  宣和二年十月己巳,尚书省言:『契勘州县武学已罢,内外愿入京武学人,乞依元丰法试补。入学举试人,旧制系与武学外舍人类试,取一百人同上舍生发解。缘科举已罢,今此仿新旧法令,尚书省于大比前二年春季,检举降敕下兵部,依元丰法奏举。其被举人,限当年冬季到阙,与免试。补试入学,充外舍生,依与校定人,赴次年公试。其考选、升补、推恩,并依大观武学法。』从之。

校勘记
[1]忠和 原本作『忠行』,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七改。
[2]学事 原本作『学士』,误。《会要·选举》一二之三五:『大观元年十二月一日,提举福建路学事陈汝锡奏事。』今据改。
[3]然后 原本作『然复』,据文意改。
[4]诏 原本作『语』,据文意改。
[5]乡贤寒俊 原本作『寒乡□俊』,《长编拾补》卷二十三作『寒俊』。兹据文意补『贤』字。[6]癸未 原本『未』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四补。《长编拾补》原校云:『《十朝 纲要》是月辛巳朔。』
[7]四年 原本作『四月』,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改。
[8]四月壬午 原本『四』字作墨丁。《长编拾补》卷二十五系此条在闰二月,不切。按:《长编》行文,凡同一个月内之甲子,其前不重复月份。此处既云『□月』,显然不可能同在闰二月。据钱大昕《四史朔闰考》,是月朔日在己巳,下推六十日,其下一己巳在四月。壬午在己巳后十三日,故此云『某月壬午』,当是四月壬午。
[9]浦城 原本『城』字作墨丁,据《宋史·地理志》补。
[10]应□置阁处《长编拾补》卷二十八径作『应置阁处』,兹仍其旧。
[11]解发 原本作『解法』,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七
徽宗皇帝

道学
  大观元年二月己未,御笔批:『道士序位令在僧上,女冠在尼上。』
  二年三月庚申,诏以《金篆灵宝道场仪范》四百二十六部降天下有道观处,令守令选道士依按奉行。
五月辛亥,御笔:『道门近添试经,拨放年额。女冠旧止三十人,可增作七十人,内京畿三十人、诸路四十人。』
蔡絛《史补·道家者流》篇:政和初,上有疾,逾百日稍康。后一夕,梦有人召。上方其梦中,谓若昔在藩邸时,如赴哲庙宣召者。及至,乃一宫观尔,即有道士二人为傧相焉。道至一坛上,谕上曰:『汝以宿命,当兴吾教。』上再拜,受命而还,一傧相者复导上而去。及寤,作记良悉。尝遣使示鲁公,鲁公时犹责居于杭也。始大修宫观于禁中,即旧奉天神所在玉清和阳宫玉虚殿,羽人以岁时入內讲斋醮事,亲制《步虚乐章调》,其音声焉,而道家遂谓上为赤明和阳天帝。然上肃祇神祇,所崇者祀事而已,亦未有少君、栾大者。
  政和二年正月癸未,诏:『释教修设水陆及禳道场,辄将道教神位相参者,僧尼以违制论。主首知而不举,与同罪。著为令。』
  三年十二月癸丑,诏:『天下应道教仙经,不以多寡,许官吏、道俗、士庶缴申,所属附急递投进。及所至,委监司郡守搜访。』
  四年正月戊寅,御笔:『置道阶自六字先生至额外鉴义,品秩比视中大夫至将仕郎,凡二十六等,并无请给人从,及不许申乞恩例。』
  三月辛卯,诏诸路监司:『每路通选宫观道士十人,遣发上京,赴左右街道录院讲习科教声赞规仪,候习熟,遣还本处。』
  六年二月壬申,御笔:『道教改隶秘书省。』
十月甲申,诏:『诚感殿长生大帝君像,可迁赴天章阁西位鼎阁奉安。』
恐此时未有长生大帝君像,当考。王黼《宣和殿圣记》云:『岁在丁酉,皇帝乃悟本长生大帝君。』丁酉,盖政和七年也,更须详考之。蔡絛《史补》政和七年有『林灵素出。灵素,温州人也。少从浮屠学,以无行,为所在贬恶。久之,去为道士。左街道策徐知常引之,以附会诸阉,始曰神霄玉清王,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既下降于世,乃以其弟主东方青华帝君,领神霄之治。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其治曰府,故青华帝君亦曰判府天尊。而灵素乃其府仙卿,曰褚慧,亦下降,佐帝君之治。又目一时大臣要人皆仙府卿吏,若鲁公,曰左九仙伯;郑居中、刘正夫等,若童贯诸巨阉,率有名位。王黼时为內相,乃曰文华吏,盛章、革、时迭为天府,乃曰仙岳伯氏。时主进奉,乃曰园苑宝华吏。又谓上宠妃刘氏曰九华玉真安妃也。天子心独喜其事,乃赐号通真先生。初,刘虞二王先生皆为上礼,然有神怪事,多出自方士也。及灵素至,乃以其事归之于上,而曰己独佐之。每自号小吏佐治,故上下莫有攻其非者。然灵素实无术,徒敢大言。是时上兴道教,将十年独思,未有一厌服群下者,数以语近幸,于是神降事起矣。』
  七年正月乙未,御笔:『自今应天下道士,与免阶墀迎接,衙府宫观,科配借索,骚扰郡官,监察司相见,依长老法。』癸丑,秘书省奏:『据左右街道籙院申,恭依圣旨指挥,将所降道教五宗再行条具,立为永式。第一天尊之教,以道德为宗,元始天尊为宗师;第二真人之教,以清净为宗,太上玉晨天尊为宗师;第三神仙之教,以变化为宗,太上老君为宗师;第四正一之教,以诚感为宗,三天法师静应真君为宗师;第五道家之教,以性命为宗,南华真人为宗师。至于上清通真、达灵神化之道,感降仙圣,不系教法之内,为高上之道,教主道君皇帝为宗师。』诏依所奏左右街道籙院印行。
二月甲子,诏:『通真先生林灵素于道籙宫宣谕青华帝君降临事,左右街道籙傅希烈等皆作记上之。』
傅希烈等略曰:『逮夜漏向丑,香风飒至,除有赤光,大如弹丸,东流空中,上下往来,既离复合。已而电光四出,雷声隐然,环珮之音,近在咫尺,一室恍如白昼。仰瞻绘像,俄失所在,特绢素空存而已。二天人蹑空乘云,冉冉而下,其一绛服玉冠,天颜和豫,盖教主道君皇帝也。其一上下青衣,俨若青华帝君之状。又前导一人,貌与通元先生张虚白无少异焉。从者朱紫,不可悉计,迤逦由西而行。』又曰:『考之仙版,青华帝君,实高上神霄玉清王之弟也。仰惟教主道君皇帝以神霄玉清之尊降神出明,应帝王之兴起,虽动而不失其所谓至静,虽为而实未尝为,故其通真接灵,澹然独与神明居者,若辛卯岁之梦兆、癸巳岁之示见,创见希有,中外已悉。闻而知之,至于今日。坐堂奥之上,而神飞玉京;来仙境之真,而迹凝禁御,则或未之闻也。』
  辛未,御笔:『天下天宁万寿观改作神霄玉清万寿宫。如小州、军、监无道观,以僧寺充,即不得将天庆观改。仍于殿上设长生大帝君、青华帝君圣像。』
  四月庚申,御笔:『朕每澄神,默朝上帝,亲受宸命,订正讹俗。朕乃昊天上帝元子,为大霄帝君。睹中华被浮屠之教,盛行焚指、炼臂、舍身,以求正觉,朕甚悯焉,遂哀恳上帝,愿为人主,令天下归于正道。帝允所请,令弟清华帝君权朕大霄之府。朕夙夜惊惧,尚虑我教所订未周。卿等表章,册朕为教主道君皇帝。只可教门章疏用,不可令天下混用。』
  五月癸卯,改玉清和阳宫为玉清神霄宫。
  七月丁亥,御笔:『如有僧徒归心道门,愿改作披戴为道士者,许赴辅正亭陈诉,立赐度牒紫衣。』
  八月丙辰,宣和殿大学士蔡攸奏:『庄、列、亢桑、文子,皆著书以传后世,有唐号为经,并列藏室。国朝始加庄、列、南华冲虚之号,以其书入国子学,而亢桑子、文子未闻颁行。乞取其书,于秘书省精加雠定,列于国子之籍,与庄、列并行。』从之。
  十二月辛未,御笔:『太上老君所著《道德经》,世以诸子等称,未称尊崇之礼。可改为《太上混元上德皇帝道德真经》。』
  重和元年四月辛巳,道籙院上:『看详释经六千余卷,内诋谤道、儒二教,恶谈毁词,分为九卷,乞取索焚弃,仍存此本,永作证验。又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上《释经诋诬道教议》一卷,乞颁降施行。』并从之。
  八月戊午,朝散郎、新知兖州王纯奏:『乞令学者治御注《道德经》,间于其中出论题。』从之。辛酉,手诏:『《史记·老子传》升于列传之首,别为一帙,《前汉·古今人表》叙列于上圣,其旧本并行改正。昨所注《道德经》,可视仿唐制,命大臣分章句书写,刻石于神霄玉清万寿宫。』庚午,御笔:『道无乎不在,在儒以治国,在士以修身,未始有异,殊途同归。前圣后圣,若合符节。由汉以来,析而异之,黄老之学,遂与尧、舜、周、孔之道不同,故世流于末俗,不见大全,道由是以隐,千有余岁矣。朕作新之,究其本始于黄帝,老子、尧、舜、周、孔之教偕行于今日。可令天下学校诸生,于下项经添大小一经,各随所愿分治。大经:《黄帝内经》、《道德经》,小经:《庄子》、〈列子》。自今学道之士,应入学并令州县勘会保明,不经刑责、不犯十恶奸盗及违八行之人,许入州县学教养,并依见行学法。所习经以《黄帝内经》、〈道德经》为大经,〈庄子》、〈列子》为小经外,兼通儒书,俾合为一道。大经:《周易》,小经《孟子》。其在学中选人增置士名,分入官品:元士、高士、大士、上士、良士、居士、逸士、隐士、志士。每岁试经拨放及有度牒合披戴者并依旧外,唯须在学一年,方许披戴。州县学道之士,初入学为道徒,试中升贡,同称贡士。升贡到京入辟雍,试中上舍,并依贡士法。三岁大比,许襴鞹就殿试,当别降策问,庶得有道之士,以称招延。元士以下资任请给,各随品,依品官法。唯人从不差兵士、役人,止于宫观人内量差,其叙位在本品之下。应天下神霄玉清万寿宫、天庆观知及副知,将来有阙,并以学校登科人充,其余宫观亦依此。志士以上,令礼部置名籍差注,并如吏部法。自兴道教,异人间至,深虑山林高蹈之士,尚多有之。可令监司访之县,县下耆保,各具所管地方有无高上之士,依八行法,以礼延入学,并以名闻。或不愿入学,监司、郡守亲驾给券马、人船,差官伴送赴阙。又不愿,即具奏听旨,当赐玺书招聘。高上之士,多隐于卒伍、工隶、仆厮之类,或身自犯刑责以逃世离俗,令延纳招聘,一无所问,仰并以名闻。』辛未,资政殿大学士、知陈州邓洵武奏:『乞选择道藏经数十部先次镂板,颁之州郡,道籙院看详取旨施行。』又乞禁士庶妇女辄入僧寺。诏令吏部申明行下。
  九月丙戌,大学辟雍各差通《内经》、《庄子》、〈列子》二人为博士。
  闰九月乙亥,给事中赵野奏:『乞诸州添置道学博士,择本州官兼充。』从之。丙子,尚书省言:『已降御笔处分,道徒升贡,三岁大比,许襴鞹就殿试。欲令礼部依文士给号被,候唱名,初入仕并补志士,道职已上取旨,并赐褐服。高者依文士。』从之。
  十月壬辰,资政殿学士、知陈州邓洵仁奏[1]:『本州学系籍学生止有九十一人,而一两月间,士之劝诱人道学,及内外舍生愿换道徒者,将与儒士等,委是本州州学教授当职官推行有方。提举学事置司在本州,遵承诏旨,同共叶力奉行。州学内舍生宋瑀愿换道学。内舍生本人系故翰林学士宋祁之孙,已两预贡举,行艺清修,自来留心道学。旧有撰到《道论》十篇,乃近撰《神霄玉清宫万寿雅》一篇,谨具缴进呈。』御笔:『宋瑀特与志士,仍许赴将来殿试。』庚子,御笔:『道徒止许道士及无妻人入学充道士,服本服、余服、博带、幅巾,其襴鞹指挥勿行。』癸卯,上御宝籙宫,传度玉清神霄秘籙会者八百人。
  十一月己酉,御笔:『道流入官,自一命以上至视品中大夫,宜正名辩礼,以为次迁之格。而文阶近列有馆阁之联,亦宜仿此定制,以待瑰玮高妙不次拨擢之人。今以太虚大夫至金坛郎,同文臣中大夫至迪功郎为道阶;以侍晨为待制;以受经同修撰;至直阁,为道职道阶,以年劳迁授道职,如文臣随官带职之制,不限常格,授惟其人,无则阙之。』
  十二月丙申,御笔:『庄周、列御寇所著书与《太上真经》并行,方之孔门,不在孟轲、扬雄下。其令神霄玉清万寿宫使司议所以褒显之,设像并配太上祠。』壬寅,御笔:『道士简格:褐衣银木,紫衣香木或槐木,师号以上象牙。』
  宣和元年正月乙卯,手诏:『应寺院屋宇、田产常住,一切如旧,永不改革。有敢议者,以违御笔论。其服饰、其名称、其礼、其言,并改从中国,佛号大觉金仙,余为仙人、士之号。僧称德士,寺为宫,院为观,即住持之人为知宫观事。不废其教,不害其礼而已。言念四方万里之遥,其徒之众,不悉兹意。可令每路监司一员听其事,郡守、僚佐召集播告,咸使知之。』御笔:『天下僧尼已改宫观,其铜钹、铜像、塔等,按《先天纪》,钹乃黄帝战蚩尤之兵器,自不合用。可通行天下,应僧尼寺院并士庶之家,于逐路已改宫观监司处,限十日送纳,不得隐匿毁弃,类聚斤重,具数奏闻。』御笔:『僧已降诏改为德士,所有僧籙司,可改作德士司;左右街道籙院,可改作道德院。德士司隶属道德院,蔡攸通行提举。天下州、府僧正司,可并力德士司。』己未,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庚申,诏:『已降指挥,铙、钹、佛像等,限十日纳官,可除铙、钹依已降指挥,佛像并存留,依所锡敕号添用冠服,遍行天下。』辛酉,御笔:『德士冠并依道流见戴诸色冠样,止不饰日月星辰。除有官职者,许服皂襈、紫道服,执牙简,余已有紫衣人,并紫道服,褐衣改银褐道服,皆木简,并称姓氏。旧有师号者仍旧。在京自三月一日依此,外州军候指挥到日,限一季改易。』御笔:『寺院已改为宫观,诸陵佛寺改为明真宫,臣庶坟寺改两字,下用黄。籙院自合设礼,合掌和南不审,并改作擎拳稽首。赐天尊服,仍改塑菩萨、罗汉,并改道服冠簪。佛封大觉金仙,文殊菩萨封安惠文静大士,普贤菩萨封安乐妙静大士,泗州大圣封巨济大士,双林传大士封应化大士,初祖达摩封元一大士,二祖封同慧大士,三祖封善明大士,四祖封灵□大士[2],五祖封静心大士,六祖封德明大士,永觉、速觉封全德大士。经文合改佛称金仙,菩萨称仙人,罗汉称无漏,金刚称力士,僧伽称修善。铜像不纳,并许改塑。僧已降诏为德士,所有寺院拨放、试经、进疏、度牒,并改作披戴为德士。』戊辰,尚书省言:『改易佛菩萨、罗汉等像及经文指挥,乞权且寝罢。』诏:『改易止为令后。』又申明行下,寻诏别听旨。壬申,御笔:『罗汉已改为无漏和尚,犹未加封爵。可封比应士。』
  五月丁巳,御笔手诏:『释氏改服易名,尽从华俗,不废其教,翕然成风。然习之者不知道妙,未称一道德、同风俗之意。今后应德士,并许入道学,依道士法。其德士宫观、知副已上职掌有阙,非试中人,不在选举差补之限。其德童遇试,经拨放,并习《混元道德》或《灵宝度人》一经。庶人无殊习,道通为一,以副劝奖之盛。』戊午,御笔:『禁以二月十五日真元节集众为金仙涅槃会。』
  六月甲申,封庄周为微妙元通真君,列御寇为致虚观妙真君。
二年正月甲子,御笔:『儒、道合而为一,其道学自合废。』
《实录》只书『甲子罢道学』,本纪因之。止如此书亦可。道学遽罢必有故,当考。蔡絛《道家者流》一篇亦不载。
  十月癸巳,诏:『僧尼昨改德士、女德日,有未会批改度牒人[3],特与放罪,许依近降指挥,改换新式度牒。』诏外路僧尼复用铙钹,令于在京官司收买。
  三年七月庚午,御笔:『三京置女道籙、副道籙各一员,节镇置道正、副各一员,余州置道正一员。』从蔡攸奏请也。
  十月丙辰,御宝籙宫、神霄宫,亲授王黼等《元一六阳神仙秘籙》及《保仙秘籙》,仍许黼等拜表称谢。
  十一月甲子,御笔:『提举道籙院见修《道史表》,不须设《纪》,断自天地始分,以三清为首。三皇而下帝王之得道者,以世次先后,列于《纪》、〈志》,为十二篇。传分十类。』又诏:『自汉至五代为《道史》,本朝为《道典》。』
  四年三月丙子,诏诸路提举神霄宫,监司解发有道行、能行天心正法及拜章有应验道士,逐路各三两人,赴提学、道籙院审察取旨。
  五年十一月癸亥,诏国子监刊印御注《冲虚至德真经》颁之学者,从祭酒蒋存诚等奏请也。
十年十月庚寅,御笔:『道官可自大夫以上并带职人,并令封至朝官,许荫赎私罪为官户。』

神霄宫
  政和七年二月辛未,御笔:『天下天宁万寿观改作神霄玉清万寿宫。如小州、军、监无道观,以僧寺充,即不得将天庆观改。仍于殿上设长生大帝君、青华帝君圣像。』
  重和元年正月甲辰,御笔:『天下州、军置神霄宫处,监司候了日,分诣检察以闻。』
  二月壬申,手诏:『诸路提点刑狱廉访使者巡按所至,躬诣神霄玉清万寿宫赡视貌像,考验殿室,观其废举,察其施设,各具奏闻。』
  三月戊子,朝议大夫、知泗州叶默责授单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坐改建神霄宫不如法故也。
  六月乙卯,御笔:『应天下神霄玉清万寿宫并不隶道正司,令逐路提举官管勾。』
  壬戌,御笔:『博州修建神霄宫如法,守贰当职官并廉访使者各迁一官。』甲戌,御笔:『天下神霄宫,知州军带「管勾」字,通判带「同管勾」字。』
  七月癸未,御笔:『道隐于小,成流于末,俗人不足与明,不显于世。朕作新斯人,以觉天下。神霄玉清府实总万夫,监临下土。比诏四方,改营宫宇,以迎神贶。官吏勤惰不一,尚未就绪,更赖辅弼大臣同寅协力,宰臣可兼神霄玉清官使,执政官充副使,判官听旨差。自改官制,不置使名,权时之宜,庶克有济。候道教兴隆,宫宇悉备,即罢。太师鲁国公蔡京、少傅太宰郑居中、少傅少宰余深、检校太保领枢密院事童贯,并兼充神霄玉清万寿宫使;知枢密院事邓洵武、门下侍郎薛昂、中书侍郎白时中、尚书左丞王黼、宣和殿大学士蔡攸,并兼充神霄玉清万寿宫副使,仍给敕。判官听旨差。』甲申,诏开封府尹充神霄玉清万寿宫判官,少尹充管勾。甲午,御笔:『天下神霄玉清万寿宫门,可视至圣文宣王庙立戟,以称严奉。』癸卯,中大夫、直徽猷阁、知河阳王厚以改建神霄玉清万寿宫毕工,进职一等。武功大夫、知西安州解潜转遥郡刺史[4],以措置改建神霄玉清万寿宫推赏也。
  八月己卯,御笔:『诸州、军神霄玉清万寿宫,仰本路提举漕臣,于逐州、军并县镇选择寄居宫观年六十已下、通判以上人一员申尚书省,就差管勾本宫,专切检察本宫事务。』
  九月庚寅,颁御注《老子》石刻神霄宫。
  十月癸卯,上御宝籙宫,传度玉清神霄宫秘籙,会者八百人。
  宣和元年五月庚戌,诏:『天下神霄玉清万寿宫已赐田产、房廊、道业,并割付本宫掌守,置历支用,更不隶州县掌管。所有前后已降指挥更不施行。』
  八月丙戌,御制、御书《神霄玉清万寿宫记》,其略曰:『盖尝参道家之说,独观希美之妙,钦惟长生大帝君、青华帝君体道之妙,立乎万世之上[5],统御神霄,监观万国,无疆之休。虽眇躬是荷,而下民之命,寔神明所司,乃诏天下建神霄玉清万寿宫,以严奉祀。自京师始,以致崇极,以示训化,累年于兹。诚忱感格,高厚溥临。属者三元、八节,按冲科,启净供,风马云车,来顾来享。震电交举,神光烛天,群仙翼然,浮空而来者,或掷宝剑,或洒玉篇,骇听夺目,追参化元。卿士大夫侍卫之臣,悉见悉闻,叹未之有。咸有纪述,著之简编。呜呼!朕之所以隆振道教,帝君之所以眷命孚佑者,自三皇以还,数千年绝道之后,乃复见于今日,可谓盛矣!仍令京师神霄玉清万寿宫刻记于碑,以碑本赐天下,如大中祥符故事,摹勒立石,以垂无穷。』
  十一月辛亥,蔡京奏:『乞以神霄玉清万寿宫观玉真王所说《玉婴神变妙经》刊印颁行。』从之。
  七年十二月戊午,御笔:『神霄宫除依元手诏拨赐地土外,余并还原来去处。道籙院道官品等一切指挥,并依元丰法。』
  
方士
崇宁二年正月己丑,诏许茅山道士刘混康修建道观,仍令直奏灾福,无得隐匿。混康有节行,颇为神宗所敬重,故上礼信之。
此据蔡絛《史补》增入。当考混康是何许人[6]。七月二十三日赐先生号。蔡絛《史补·道家者流》:『上嗣服之初,于释老好尚,未有适莫。鲁公喜佛,因导上以性理,天下始建崇宁万寿寺,后改曰天宁。又尝于端午日,因內道场上焚香再拜,以礼佛牙,其舍利四散,迸出于水晶匣外。上为之赞焉。方士刘混康有节行,为上所信听,大诋佛氏。』
  三月庚子,诏:『刘混康肃恭祀事,达于上境。自春以来,时雨未降,朕甚忧之。当体至怀,精加祷请。所建殿宇,赐名天宁万寿。』
  七月庚子,赐茅山道士洞元通妙大师刘混康号葆真观妙先生。江东转运判官席震为之请也。
  五年七月甲寅,葆真观妙先生刘混康加号葆真观妙冲和先生。
大观元年二月丙戌,凤翔府于仙姑授清真冲妙先生。
初草大观元年四月一日诏,已差李瑰来御封香往凤翔府太平宫等处道场,因就宣召于仙姑赴阙。
  孙觌供到蔡京事迹:道教之兴,自左街道籙徐知常供元符皇后符水有验,被宠遇,遂荐范致虚作正言。致虚以为绍述先帝法度,非相蔡京不可。后有王老志,徽庙尝梦被召,如在藩邸时见老君坐殿上,仪卫如王者,谕上曰:『汝以宿命,当兴吾教。』上受命而出。梦觉,记其事。是年十一月冬祀,老志亦从之。上在太庙小次中,老志曰:『陛下昔梦尚记之乎?时臣在帝旁也。』黎明,车辂出南薰门,天神降于空中,议者谓老志所为也。道教之盛,则自此始。又有虞仙姑者,年八十余,状貌如少艾,行大洞法。一日,徽庙诵《大洞经》,举首见有仙官侍立者。京尝具饭招仙姑,见大猫指而问京曰:『识之否?此章惇也。』意以讽京。京大不乐。上尝问仙姑致太平之期,答曰:『当用贤人。』上曰:『贤人谓谁?』答曰:『范纯粹也。』上以语京,京曰:『此元祐臣寮使之!』遂逐。于是士大夫争言虞仙姑亦入元祐党矣。
  二年五月乙卯,葆真观妙冲和先生刘混康特赠大中大夫。
  政和三年三月甲戌,左街道籙观妙元明真虚一大师徐知常特授冲虚先生。辛巳,诏濮州王老志赐号安泊处士。
  九月辛卯,遣兵部员外郎王直召濮州处士王老志赴阙,令同本县长吏以礼敦遣。亶实荐老志者,故将遣之。辛酉,诏封处士王老志为洞微先生。
  十月戊申朔,御笔:『元观法师程若虚封宝籙先生。』
  宝籙宫不见起建月日,或自此始。程若虚事,更考之。
  四年正月辛丑,洞微先生王老志加号观妙明真洞微先生。
  十月辛未,观妙明真洞微先生王老志卒。老志,濮之临泉人,隶京东转运司为书史,自言尝遇钟离真人,授内丹要诀,弃妻子,结草为庐,施病药者。喜与人言休咎,颇籍籍有闻。政和三年秋,诏州县敦遣至京师,封洞微先生,馆蔡京赐第南园,士大夫阗门。数召对禁中,上手书『观妙明真』之号赐之。明年乞归,留之不得,卒。赐金以葬,赠正议大夫。《宣和录》云:所居地必生花,谓之地锦。
  五年十月癸卯,嵩山道人王仔昔封冲隐处士。
  六年二月癸未,诏:『访闻棣州士人刘栋蔬食葆神,虚心契道,人之隐奥,洞然照知,处方书符,每有应验。可令敦遣赴尚书省审验外,于上清宝籙宫安下,仍给路费、驿券、递马,无令失所。』
三月乙卯,冲隐处士王仔昔封迩妙先生。
诏旨:五年十月七日,初封冲隐处士。蔡絛云:『王仔昔者,豫章人也。始学儒,后自言遇许逊真君,授以《大洞隐书》,豁落七元之法,能知人祸福。老志死后,仔昔来都下。上知之,召令踵老志事,寓于鲁公第。时大旱,上焦心祷雨,每遣使,持一幅素纸心求仔昔书,皆祷雨也。一日,中使又至,出纸求书如常。时仔昔忽书一小符,仍札其左曰:「焚汤,沃而洗之。」中使大惧,不肯受,曰:「上有纸来祷雨,今得此,大误矣,讵敢进耶?」仔昔怒曰:「第持去!」上得,果骇异。盖上默祝为宠妃赤目者,如其言,一沃而愈。诏封通妙先生。然仔昔神怪过老志,道人腹中委曲前知事如见。又言白昼能见星,故鲁公寝不乐,从容奏曰:「臣位师臣,辅政而家养力士,且甚迂怪,非宜。」上然之,乃居之于上清宝籙宫。仔昔建议九鼎神器不可藏于外,于是诏纳鼎于大內。』
七年二月壬戌,棣州贡士刘栋奏:『伏蒙圣恩,以臣本州并提举司保举四行闻奏,特授将仕郎。臣昨忽遇九天益算韩真人,授以景灵玉阳神应钟法。仰祝圣寿,若臣苟官爵,即负师言。伏望特垂矜察,所有敕命,乞赐追寝。』诏依所乞,赐紫衣道服。
诏旨:六年二月十九日召赴阙,六年四月二十八日铸钟,八年三月二十六日又召赴阙。蔡絛云:『刘栋者,棣州人,亦儒士。自云尝遇仙人韩君者与之丹,曰:「剥取丹。」服丹,辄复如故。政和中,以其丹上之。上曰:「汝师赐服而夺之,以慕长年,非朕所用意也。」还焉。灵素乃谓仙人韩君者,乃韩君丈人也。韩君丈人,乃上帝之首相,虽不隶于神霄,而实佐帝君之治。上乃命栋以官为直龙图阁,又为作韩君丈人观于其乡郡,而使栋领之,仍系籍于道流,封先生。方神降及废释氏,栋亦预焉。然栋颇涉猎儒书,慕李泌之为人,晚为利所夺,不能自还也。凡为神降之事者,往往先后多不得其死。』
  重和元年三月戊申,召刘栋赴阙。
  四月壬戌,御笔特改温州永嘉县紫芝峰法因院为紫芝观,赐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充功德观看管坟茔。
  五月丁亥,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为通真达灵元妙先生,通元先生张虚白为通元冲妙先生。
  九月壬寅,金门羽客、通真达灵元妙先生、视中大夫林灵素,金门羽客、通元冲妙先生、视中奉大夫张虚白特授本品真官,免视法。
  闰九月己未,通直郎、管勾棣州韩君丈人观刘栋为守静先生,视中大夫。栋不受。
  十一月丙辰,中大夫、通真达灵元妙先生林灵素为冲和殿侍晨。
十二月己卯,诏:『九鼎新名,乃狂人妄有改革,皆无稽据,宜复旧名。』狂人,指王仔昔也。
仔昔始寓蔡京第,后居上清宝籙宫,已而宫人有为道士,亦居宝籙宫者,以奸事疑似发,因逐仔昔于城外东太一宫囚之[7]。仔昔性傲,上初待以客礼,故仔昔视宦阉若奴仆,又欲使群道士皆师己。及林灵素出,仔昔宠遽衰,众乃使道士孙密告仔昔不逊语,下开封府狱死。陷仔昔者,宦官冯浩尤力。此据蔡絛《史补》及《丛谈》增入。絛谓仔昔死在政和七年。按:宣和元年十二月二日,乃复九鼎旧名,指仔昔为狂人。则仔昔诛死,当在重和元年。今因复鼎名,附见其事。
宣和元年十一月壬申,放林灵素归温州。
杨氏编年:十一月,放道士林灵素归温州。灵素温人,善妖术,辅以雷公法,常往来不逞,于□□宿、亳、淮、泗[8],乞食诸寺。群僧薄之。至楚,与恶少相欧击,讼至府庭,通判石冲闻之,意其轻便俊捷,脱之,置于馆,问吐纳、烧炼、飞神之术,携至京师,引谒蔡京,致见上,灵素因大言,谓上实长生大帝君,蔡京乃左仙伯,灵素乃褚慧。于是上喜之,建宝籙于京城,创神霄宫于天下,置道学,改寺院僧尼。至是京城大水,上遣灵素禳之,不验。灵素又尝冲太子节不避,太子系之,诉于上,上遂厌之,逐去。蔡絛云:都城大水,冒城将入。灵素与诸道士为法事,巡行徜徉于城上。役夫数千,争举梃欲击杀之,灵素走而得免。上闻,始不乐。灵素又与宦官、近幸分党争敌,上恶之,榜于神霄之殿,其绘像所曰:褚慧罪恶不悛。帝命削其迁秩,降为下鬼焉,因逐归其乡郡,特差江端本通判温州,而监察焉。灵素去,乃以废释氏事归之释氏,旋复因各使纳钱,为批度牒,得再披剃几百万缗。久之,上复思灵素,使道流保明,欲再召入。释氏大惧,而灵素不知何故,忽死矣。端本乃以灵素遗表上之,曰:『灵素下血死矣。』是时上益厌方士迂怪,姑羁縻而已,且知其徒多妄作,乃稍正于法,未久而乱云。

校勘记
[1]邓洵仁 原本作『陈洵仁』,据《续资治通鉴》卷九十三改。
[2]灵□大士 原本『灵』下空一格,无墨丁标记。《长编拾补》卷三十九作『灵大士』,注云:『恐有脱误。』兹据文意补墨丁标记。
[3]日有 原本『日』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二补。
[4]遥郡刺史 原本作『运刺史』,《长编拾补》卷三十七作『遥刺史』。按:《拾补》『遥』字不误,然据宋代官制习惯称呼,此处必脱一『郡』字,兹据文意补足。
[5]之上 原本『之』字作墨丁,〈长编拾补》无此字。兹据文意补『之』字。
[6]当考 原本二字作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补。
[7]囚之 原本作『因之』,据《长编拾补》卷三十九改。
[8]于□□宿亳淮泗《长编拾补》卷四十径作『于宿亳淮泗』。兹仍其旧。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八
徽宗皇帝

三卫
崇宁四年二月己酉,中书省言:『《周官》:「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纠禁以时,比宫中[1],次舍之众寡,为版以待。夕击柝而比之。」又:「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盖王宫之内,有士庶子为卫焉。而士庶子者,非王族,则功臣之世贤者之类。王以自近而卫焉,故休戚一体,上下亲而内外家。逮汉,以郎执戟,宿卫殿中,举衣冠子弟充选。至唐,遂分三卫、五府。其法详密。今殿庭设伏悉以禁旅,而士庶子之法未能如古。欲仿前世择贤德之后、勋戚之裔,以侍轩陛,庶几先王宿卫之意。今仿古修立三卫郎一员,治一府之事,秩比太中大夫;三卫中郎为之贰,文、武各一员,秩比朝议大夫,日率其属直于殿陛,长在左右,立于起居郎之前,各分左、右,文东武西,在都承旨之后。仗退,治事于府;博士二员,秩比承议郎;主簿一员,秩比宣德郎。博士掌教导校试亲勋翊卫郎程文,讲书武艺;亲卫府郎十员,秩比朝奉郎;中郎十员,秩比承议郎;勋卫府郎十员,秩比通直郎;中郎十员,秩比宣德郎;翊卫府郎二十员,秩比宣义郎;中郎二十员,秩比承事郎;亲勋翊卫郎文武各四十员,分左右侍立,给衣带,紫罗义裯,窄衫,镀金双鹿束带,执长柄八辦骨垛。亲卫立于殿上两旁,勋卫立于垛殿,翊卫立于两阶卫士之前。三卫郎依给舍,中郎依少卿,余依寺丞。亲卫官以后妃、嫔御之家有服亲[2],及翰林学士并管军正任观察使以上子孙[3];勋承官以勋臣之世贤德之后有服亲、太中大夫以上及正任团练使、遥郡观察使以上;翊卫官以卿监、正任刺史、遥郡团练使以上,并以亲兄弟子孙试充直,退皆入府诵书,各占一经,一月一私试,季一公试,习武艺者,许赴武学;亲勋翊卫郎许年十八已上,人才秀整,武班即兼有材武之人;亲卫、承务郎已上大使臣;亲勋翊卫,许通选人小使臣,各召六曹郎官、武官正任团练使以上二员保明。文臣令太学官,武臣令武学官试,以合格人闻三省审差。』从之。
诏旨太繁,此用《实录》所修稍增入。《本纪》但书『置三卫中郎等官。』
  诏:『元祐奸党五服内亲属,不许保明充三卫官。亲勋翊卫郎知同保,系元佑奸党五服内亲属而不告者处斩。』乙丑,改三卫郎为三卫侍郎。
三月丁未,诏愿试三卫官,依锁厅人例,仍依条破券。

四辅
崇宁四年七月丁巳,左仆射蔡京等奏:『伏奉圣旨,京畿四面可置辅郡,屏卫京师。谨酌地远近之中,割移县镇,分置四辅。南以颍昌府为南辅,割汝州之郏县隶之,凡七县;东去南京道里差远,今以襄邑县建名辅州,为东辅,割南京宁陵、楚邱、柘城、京畿之考城、太康隶之,凡六县;西以郑州为西辅[4],割西京密县隶之,凡六县;北以澶州为北辅,割北京辅城、南乐隶之,凡七县。四辅郡并依节度州,以大中大夫以上充知州事,置副总管、钤辖各一员,知州都总管,余依三路帅臣法,各屯马步车共二万人。积贮粮草,每州五百万。』从之。
辅州改为拱州在八月十三日。赵挺之《手记》:『京置京畿四辅郡,每郡以两制一人知州事,屯兵各二万人。京意盖欲以密亲如宋乔年、胡师文等为之,则兵权归己矣。京初欲逐殿前指挥使王思,以己私人代之。臣梃之因对奏云:「思受陛下圣恩,除节度使、殿前指挥使。思武人,颇怀感激。今京欲逐之,愿陛下留以宿卫。」上然之,思遂不逐。京遂谋为四辅屯兵之计。』王思除殿帅建节在大观二年正月,此时梃之已死,《手记》必误,或是崇宁年正月除殿副时。蔡絛《史补》:『都邑,旧宣武军也。地坦平,旁无险固。鲁公自为侍从时,已叹其无戎备矣。又上即位,每好下问,故临朝询听左右侍御之臣。鲁公微意欲稍革去宦官亲近,由是崇宁中力陈祖宗寓将兵于畿县,不惟就粮,盖亦防微杜渐焉。但制度狭小,今宜于法前意,仿汉三辅,尽萃兵于辅郡,仍各增屯至五万人,以近臣领之,季一入奏如故事。遂置四辅,又设三卫,置三卫侍郎主之,择大臣勋戚子弟及儒士为亲卫、勋卫、翊卫郎。然四辅始置,兵亦未及五万,制度犹未就。时三卫诸郎既多勋戚子弟,或不能副上意者,谤言时至,谓鲁公反设此以囚人主,由是四辅、三卫皆遽罢,虽鲁公,亦不敢言复也。其后上果听任宦者,晚年又亦稍厌之,每临朝御幸,至无所询。顾其应对者,多察视亲事赏之徒耳[5]。及北敌犯顺,单兵而南,自越大河,略无屏蔽,遂直抵阙下。四辅之制,良可惜云。』
八月丙子,诏改东辅为拱州。
《实录》但云改东辅为拱州,没其当日州名,今增入。
  十二月乙亥,御笔:『四辅屏翰京师,兵力不可偏重。可各以二万人为额。』
  五年正月壬子,诏:『新建四辅,城隍、廨舍、军营等渐次兴修,毋得扰民。』
  十二月癸亥,京畿转运使张杲言:『伏见陛下申画王畿,肇新四转,改提点为转运使,职事繁剧。旧提点官两员,请于京畿增置运判一员。』从之。
  大观元年四月戊午,诏:『东辅依旧以襄邑县渐次营建,其以曹州为东辅指挥勿行。[6]』
政和四年十月乙巳,诏襄邑县复为拱州。

元圭
  政和二年十月壬寅,太师楚国公蔡京、左仆射何执中、知枢密院事吴居厚、门下侍郎余深、中书侍郎刘正夫、尚书左丞侯蒙、尚书右丞邓洵仁等议:『臣等伏蒙宣示古元圭,其制两旁列十二山,长一尺二寸,上锐下方,上有云雨文,下无缘饰,外黑内赤,中有小好,温润光泽,制作奇古,大异常玉。臣等按:圭之制尚矣,自舜辑五瑞,修五玉以班岳牧,说者谓圭在焉,无见于经,唯禹平水土,告厥成功,帝锡以元圭,而圭之名于是始著。玉为纯阳之精,有充实之美,土居中央,运四时,生万物,故古之圣人以玉为圭,以重土为圭之文,有国者所当御。盖取诸地。圣人统天地,御阴阳,妙万物,非特地道而已。天玄而地黄,天道致用于南,藏用于北。坎为赤,天之正色也。圭之所以用玄,盖取诸天。』又曰:『今圭锐土,天也;方下,地也,上有云行雨施之文,天成也;下静而无所缘饰,地平也。天地之道,于是又备焉。舜之所以归尧,概见于此矣。尧、舜无二道,二典之文又备,《舜典》之所载,亦尧事也。尧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作十有二章,而是圭十有二寸,其两旁亦如之。其制、其数悉同,则为禹圭明矣。』又曰:『皇帝陛下缵禹之绪,行尧之道,亲亲以仁而九族敦叙,任贤使能而百姓昭明。以善养人而万邦协和,惠养鳏寡而黎民于变。聪明文思,格于上下,与天同功,天所复命,授以至宝。而臣等亲尧、舜,获考尧、禹之制于千古之下,与万邦黎献,舞手蹈足,不胜大庆。谨稽首再拜,上议以闻。』己酉,太师蔡京等奏言:『元圭至宝,历世无传。道之将兴,时若有待。宜命攸司,以时展采,拂龟蠲吉,昭受大宝。以笃邦家之庆,以慰神民之心。』诏不允。自是三上表,从之。诏以冬至日受元圭。分命宰臣、亲王奏告天地、宗庙,吏部尚书奏告社稷。太师、楚国公蔡京前期三日奏告昊天上帝,司空、尚书左仆射何执中告皇地祇,皇弟越王偲告太庙,皇兄豫章郡王孝参告别庙,吏部尚书张克公告太社、太稷。
  三年十月庚戌,手诏曰:『朕若古之训,惟天为大。天下万物,无以称之。故先王以类而求祀于圆邱,象其形;奠苍璧,象其色;冬日至,取其时;大裘而冕,法其幽,而未有以体其遒。夫天玄地黄,玄,天道也。朕荷天愿諟,锡以元圭,内赤外黑,尺有二寸。旁列十有二山,盖周之镇圭有法乎?是祗天之体,于以昭事上帝,而体其道,过周远矣。将来冬祀,可措大圭,执镇圭,庶格上帝之心,敖棺于下民,永为定制。』
  四年正月甲申,显谟阁直学士、朝议大夫、新知秦州胡师文为中奉大夫,以讨论元圭推赏也。丙戌,中太一宫使、武信军节度使、检校太尉、直睿思殿、提举龙德宫、熙河兰会秦凤路宣抚使童贯为太尉,以受元圭故推赏也。甲辰,朝散大夫、通判开德府王景文转奉直大夫,与知州差遣,仍召赴都堂,以元圭得之故也。九鼎重和九鼎附
  崇宁三年二月,始用方土魏汉津之说,铸九鼎。
四年三月戊午,宰臣蔡京言九鼎告成。诏于中太一宫之内,为九殿以奉安,各周以垣上施睥睨,墁以方色之土。外筑垣环之,名曰九成宫。中央曰帝鼐,其色黄,祭以土王日,为大祠,币用黄,乐用宫架。其北方曰宝鼎,其色白,祭以冬至,币用皂。东北曰牡鼎,其色白,祭以立春,币用皂。东方曰苍鼎,其色碧,祭以春分,币用青。东南曰风鼎,祭以立夏,币用绯。南方曰彤鼎,其色紫,祭以夏至,币用绯。西南曰阜鼎,其色黑,祭以立秋,币用白。西方曰皛鼎,其色赤,祭以秋分,币用白。西北曰魁鼎,其色白,祭以立冬,币用皂。八鼎皆为中祠祭飨,用素馔。其乐舞:蒂鼐奏《嘉安》之曲,迎神、送神奏《景安》之曲,初献、升降奏《正安》之曲,亚献奏《文安》之曲,文舞曰《帝临嘉至》之舞,武舞曰《神娱锡羡》之舞。八鼎皆奏《明安》之曲,迎神、送神奏《凝安》之曲,初献、升降奏《同安》之曲,亚献奏《成安》之曲。《帝鼐铭》、《御制八鼎铭》,实京为之。
《政和会要·祭鼐篇》云:崇宁三年二月,以隐士魏汉津言,备百物之象,铸鼎九。四年三月告成。与《御制九鼎记》年月不同。蔡絛《国史后补》与《记》同,与《会要》不同,今以《会要》为据[7],于三年二月末载始铸九鼎,并取《御制九鼎记》及蔡絛云云附此后。《御制九鼎记》其略曰:『朕荷天顾諟,相时揆事,庶几有成。然世俗单见浅闻之士,骇心愕听,胥动以言。朕取成于心,请命上帝,屏斥邪言,乃诏有司,允徒趋事。□□以崇宁四年乙酉三月戊戌朔二十有一日戊午[8],即国之南铸之。中曰帝鼐,后改为龙鼎,金二十有二万斤,熔冶之夕,中夜起视,炎光烛天,一铸而就。上则日月星辰云物,中则宗庙朝廷臣民,下则山川原隰坟衍。承以神人,盘以蛟龙,饰以黄金,覆以重屋。既而群鹤来仪,翔舞其上,甘露感格于重屋之下。不迁之器,万世永固,万物东作,于时为春,故作苍鼎(后改曰育),以奠齐鲁。万物南讹,于时为夏,故作彤鼎(后改曰明),以奠荆楚。平秩西成,于时为秋,故作為鼎(后改曰蕴)。以奠秦陕,平在朔易,于时为冬,故作宝鼎(依旧),以奠燕赵。西北之区为乾,物以资始,鼎曰魁鼎(后改曰健)。西南之区为坤,物以资生,鼎曰阜鼎(后改曰顺)。东北之区为艮,艮为终始,鼎曰牡鼎(后改曰和)。东南之区为巽,巽以申命,鼎曰风鼎(后改曰洁)。于以赞天地之化,协乾坤之用,道四时之和,遂品物之宜,消水旱之变,弭甲兵之患。一华夏之心,定世祚之永。非上帝鉴临,宗庙眷祐,何以臻此?』
  正月丙戌,诏于帝鼐宫立大角星祠,以导迎景贶。
  七月甲辰,制造大乐局铸帝鼐八鼎成,宣德郎、大司乐刘炳转一官,赐五品服,冲显处士、大乐府师授大乐局制造官魏汉津为冲显宝应先生。
  八月甲申,奉安九鼎于九成宫。乙酉,幸九成宫酌献。
  蔡絛《五行篇》:崇宁四年三月,铸九鼎,其制皆以九州水土内鼎中。及奉安于九成宫,翌日,车驾幸之以礼焉。至北方曰宝鼎者,上方焚香再拜,而鼎忽漏,其中水流于外。然鼎金既厚,水又久在其中,不应及上行礼而作,故鲁公私怪之,殊不乐。于是刘炳进言曰:『鼎之水土,皆取九州之地中,独宝鼎取水土于雄州界,非燕之正方也,岂为此乎?』当时尤以为神,然其后终于北方致乱。
  九月乙未朔,以九鼎成,御大庆殿受贺,始用新乐。己亥,大赦天下。制曰:『朕承祖宗之烈,宅兆民之上,任大守重,靡敢遑宁。思持盈守成之至难,念继志述事之攸济,选用众正,兴图康功,内则讲修宪章,兴熙丰既坠之典;外则攘却戎狄[9],复版图已弃之疆。恢雍泮以宾贤能,招岩穴以取遗逸;隆九庙以尊祖,戢五兵以阜民。荷天降康,方夏绥靖,星轨顺序,年谷屡丰。南至夜郎、牂柯,西逾积石、星海,向风请吏,稽首来庭。永惟天命之至隆,宜有灵承之丕应。若时夏后,幽赞成能,命九州之牧而贡金,贯三才之命而制器。是为大宝,三代奉之。千载已还,百王敢议。乃者得隐逸之士,草茅之贱,穷制作之妙于范围之先。乃因天之机,以身为度,环大象以立极,兴神物以前民。上承天休,下奠坤载,以笃邦家之庆,以协神人之和。宜于大泽之肆均,与群臣而共庆。可大赦天下。于戏!有典有则,缵禹之功;卜世卜年,过周之历。惟天之所祚者厚,则泽之所施者鸿。布告迩遐,宜体朕意。』乙巳,冲显宝应先生、大乐府师授制造九鼎官魏汉津为虚和冲显宝应先生,秩比中散大夫,赐宅一区、田六十顷、银绢各五百疋两。大司乐兼同详定大乐书刘炳转三官,承务郎张阜转承事郎,左藏库使、副俞随等二十二人各转一官,大将作王恂等六人授三班借职,皆以九鼎成推恩故也。
  政和六年九月癸卯,诏奉安九鼎,差太师蔡京为定鼎礼仪使,提举官杨戬就充都大管。
诏旨,蔡絛云:政和六年,方士王仔昔献议,九鼎宜內之九重,不宜处于外也。一日,出御笔曰:『迁移神像大器,可令疾速安排。』既已施行,鲁公曰:『何不祥邪?』乃奏改曰定鼎。
  十月己卯,天章阁奉安九鼎。
  十一月甲午,诏帝鼐改为隆鼐,正南彤鼎为明鼎,西南阜鼎为顺鼎,正西皛鼎为蕴鼎,西北魁鼎为健鼎,正北宝鼎依旧,东北牡鼎为和鼎,正东苍鼎为育鼎,东南风鼎为洁鼎。鼎阁为圆象徽调之阁。阁上神像,左周鼎星君,中帝席星君,右大角星君。阁下鼎鼐神像,各守逐鼎排列。用方士王仔昔建议也。
  重和元年二月辛酉,御笔:『左右街道院差威仪道士三百人赴礼制局制造所,迎导神霄飞云鼎赴上清宝籙宫神霄殿奉安。』先是七月七日,诏礼制制造所造太极飞云洞劫之鼎、苍壶祀天贮醇酒之鼎、山岳五神之鼎、精明洞渊之鼎、天地阴阳之鼎、混沌之鼎、浮九洞天之鼎、灵光晃耀炼神之鼎、苍龟火蛇虫鱼金轮之鼎。』自十月十日始铸,至是奉安。
十二月己卯,诏:『九鼎新名,乃狂人妄有改革,皆无稽据,宜复旧名。圜象徽调阁仍旧。』狂人,指王仔昔也。

八宝
大观元年十一月丙辰,诏:『自昔皆有尚符玺官,今虽隶门下后省,遇亲祠则临时具员,讫事复罢。八宝既备,宜重典司之职。可令尚书省置官,如古之制。』
十四日,尚书省乞置內外符宝郎。《实录》有此,诏旨无之。十四日尚书省检会云云,即此事。八宝迹本末,当检详于此出之。大观二年正月,御制《八宝记》,其略曰:『我神考以圣德嗣兴,讲修百度,考昔验今,是正典礼。爰诏侍臣,作天子、皇帝六玺,追琢其章,未克有就。永惟盛德洪烈,夙夜钦翼,父作子述,敢忘厥志?观之载籍,考之前世,六玺之外,有镇国、受命二宝,宝而不用。在皇祐中,有进镇国宝,文曰「镇国之宝」,镂以黄金,书以小篆,制作非古,工亦不良。在绍圣中,得受命宝,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玉蓝田,其制秦也,盖不可以传示将来,贻训后世。方参稽宪度,自我作古。有以古印献者,方不及寸,纽以寿龟,文曰「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有以宝玉献者,色如截脂,气如吐虹,温润而泽,其声清越。有以古篆进者,龙蟠凤翥,鱼跃鸟流,奇偶相生,纵横得所。有以善工进者,雕琢众形,如切如磋,分毫析缕,不见其迹。四者既备,于是揭而玺之,乃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作受命宝,其方五寸有奇;以「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之文作镇宝,其方五寸有奇,皆螭纽五盘,篆以虫鱼,贯以丝组,上圆下方,盖合如契。又以元丰所作天子皇帝行信六玺继而成之,通而为八。正月元日,端命于上帝,祗受于路寝,华裔耸闻,中外称庆。于以修未备之典,成一代之器。顾何德以堪之!』蔡絛《国史后补》云:国初创业艰难,诸宝多阶石为之[10]。元丰诏依古作天子皇帝六玺,有玉而未成。大观初,始得玉工之善者琢之,但叠篆而已,玉亦不大良。又元符初,得汉传国玺,实秦玺,乃蓝曰玉,李斯之鱼虫篆也。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然独得玺而无检螭,又不缺疑,其一角缺者,乃检也。自有玺篆,考验甚详,传于世,上独取其文,而黜其玺不用,因自作受命宝,其方四寸有奇。时又得古小玉印,文曰『承天福,延万亿,永元极』者,上又以其文仿李斯鱼虫作宝,大将五寸,皆为螭纽,其篆盖鲁公命季兄翛以意救之。《受宝记》言『有以古篆进者』,谓是也。名为镇国、受命二宝,合先皇帝六玺,是为八宝。乃于大观二年元日受之,上自为之记焉。鱼虫篆者始于李斯,以古帝王之瑞。若所谓黄帝之大螾、有虞氏之凤凰、周之赤鸟白鱼,杂肖其形而为之篆尔。其后又从于阗国求大玉,一日,忽有国使奉表至。故事下学士院,召译者出表语而后为答诏,其表有云:『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四方五百国。』『五百国』内条贯主师子黑汗王表,上『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四方天下』。四方天下条贯:『主阿舅大官家,前你要者玉,自家甚是用心,只为难得似你尺寸底,自家已令人两河寻访,才得似你尺寸底,使奉上也。』当时传以为笑。久果得之,厚、大踰二尺,色如截脂,昔未始有也。上又制一宝,亦螭纽,曰『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凡十六字宝,命鲁公赋其文,篆亦鱼虫,然韻颇不古,乃梁师成所主,令睿思文字外库人为之,不知为何人书也。至于制作之工,几于秦玺矣。其宝大九寸,其检亦九寸,古人所无,号曰定命宝。合前八宝为九。下诏以为『乾元用九』者焉。在政和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又于政和八年元日受之。凡两受宝,皆赦天下。上曰:『八宝者,国之神器也。至于定命宝,乃受命所自制者也。』居常赦文前后,皆翰林学士主之,其间事目与行文,乃中书门下诸房排定进呈。大观八宝赦,乃鲁公所自草,故异常赦。
  壬戊,诏曰:『朕承祖宗休烈,万邦作孚,典章文物,于斯为盛。永命之符,当有一代之制,而尚循秦旧六玺之用度,越百年之久,或未大备。自天申命,地不爱宝。获全玉于异域,得妙工于编氓。八宝既成,夐无前比。殆天所授,非人能为,顾何德以承之哉?夫制而用之,存乎其人,天人相因,自然之理。足以继志烈考而传之万世。可以来年元日御大庆殿,恭受八宝。』乙丑,尚书省言:『唐八宝,镇国以承百王,传国宝修封禅、礼神示。皇帝行宝,答王公疏。皇帝之宝,劳来勋贤。皇帝信宝,以召臣下。天子行宝,答四裔书[11]。天子之宝,慰蛮貊。天子之信宝,发蕃国书。今御宝禁中已有,常用之宝所用至多,不可改移。欲镇国、受命宝皆宝而不用,惟封禅则用之。皇帝之宝,答邻国书则用之。皇帝行宝,降御札则用之。皇帝信宝,赐邻国书及物则用之。天子之宝,答它国书则用之。天子行宝,封册则用之。天子信宝,举大兵则用之。余用常用之宝。』从之。
  二年正月壬子朔,受八宝于大庆殿,大赦天下。
  十一月戊辰,诏受命宝增『镇国』二字。
  政和六年七月庚子,诏:『八宝内增定命宝,今后以九鼎宝为称,仍以宝命宝为首。』
  十月辛巳,手诏:『昔者帝王临制,天下必有神器,以承天休,以前民用。朕获承累圣基业,嗣有「镇国受命」与「天子皇帝」之宝,其数有八,盖非乾元用九之数。夙兴夜寐,思所以称。比得宝玉于异域,受定命之符于神霄,乃以「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为文。卜云其吉,篆以鱼虫,纵广之制,其寸亦九,号曰「定命宝」。其数大备,昭示来裔,传信无极,非特予一人有庆,亦惟尔万邦之休。可以来年正月一日祗受。』(蔡絛云。文见上。)
重和元年正月甲申朔,御大庆殿受定命宝,百僚称贺。己丑,大赦天下。

万岁山
政和五年九月甲辰,提举翰林书艺局御前制造所奏:『契勘修万岁,合用山石万数浩大。已奉圣旨,专委管勾计置、装发出卸,其搬到山石,日近不惟数小,兼自今月九日至十七日计九日,并无拘到山石,亦无船搬运到阙,阻节造作。盖缘装发稽缓,及管押使臣等在路催督,津运留滞,未有约束。』诏令措置条画约束兵,稍等画一闻奏。
蔡絛《宫室苑囿》篇曰:又于宝籙宫,命工部侍郎孟揆鸠土功,梁师成主作役,筑土山,以象余杭之凤凰山,雄于诸苑。其最高一峰九十尺,山周十余里,自西介亭岧峣重复东、西二岭,直行南山,开门飞栈、岩穴、溪洞悉备。有一洞口,才可纳两夫,而其中足容数百人。至于槛泉泛流,皆昼夜不绝。山中包平地,环以嘉木清流,列诸馆舍,台阁多以美材为楹栋,而不施五采,有自然之胜。山上下立亭宇不可胜数,有石大者高四十尺,名神运昭功石。若江南陈后主三品石、姑苏白乐天手植桧,与其他名石、望木,率入其中。始名凤凰山,故有阁巢凤。后神霄降,其诗有「艮岳排空霄」,因改名为艮岳。及南山成,又易名为寿岳。南山之外,又为小山,独坡陁横直二里,名曰芙蓉城,穷极窈渺。岳之北,乃所谓景龙江也。江外则诸馆舍尤精。其北又因瑶华宫大,取其地作大池。名曰曲江池。中有堂甚雄,名蓬壶,然东尽封邱门止矣。其西自天波门桥引江水入西,直殆半里,江乃折南,又折北。折南者,过阊阖门桥,为复道,通茂德姬宅,实鲁公赐第。时政和八年,絛以此抵狂妄罪者也。折北者四五里,属之龙德宫者,上潜邸也。
  宣和四年正月辛酉朔,御制《艮岳记》(诏旨具载记文)。
  宣和五年九月己未,召蔡京赐食艮岳。
六年九月庚寅,手诏:『以金芝产于艮岳万寿峰,宜改名寿岳。』
诏旨,《杨氏编年》:六年七月,金芝产于南山万寿宫,改艮岳为寿岳。今从诏旨。朱胜非云:上皇于宫城东北起景龙门,复道通禁中。每岁冬至后即放灯,自东华门以北,并不禁夜,徒市民行铺夹道以居,纵博群饮,至上元后罢,谓之先赏。又于次东建宝籙宫,宫后累石为山,以其在艮方也,号艮岳。运四方花竹奇石,积累二十余年。山林高深,千岩万壑,麋鹿成群,楼观台殿,不可胜计。最后朱勔于太湖取巨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千夫,凿河断挢,毁堰拆闸,数月方至京师,赐号昭功庆成神运石,是年初得燕故也。勔缘此授节度使[12]。靖康元年冬,金人再犯阙,围闭日久,拆屋为薪,凿石为炮,伐竹为篦篱,惟大石基址存焉。五年六月十三日甲午,朱勔自承宣为节度使。
七年十一月戊午,御笔:『后苑造作生活所,自元丰置造及久来置局所合存留外,余本所供奉局合罢归本所,艮岳官吏等,并罢归延福宫。』

花石纲
政和七年五月丁未,诏:『应监司兼领措置并计置起发花石并罢管勾,宿州见置花石,除已起发外,见在未般数,令孙默专一管勾起发。』
孙默何人?政和八年四月丙子为淮南运判。
七月乙未,提举淮南两浙路御前人船所条具合行事件,仍乞比附直达纲条令,及遵用见管押花石并御前物色前后所得指挥。并从之。
据蔡絛《史补》云,蔡京始作提举人船所,但不记月日,因诏旨载提举人船所申请画一在七月九日,始提取附见,须考详之。蔡絛云:上在潜藩时,独喜读书学画,工笔札,所好者古器、山石,异于诸王。又与驸马都尉王诜、宗室令穰游,二人者有时名,由是上望誉闻于中外。及即位,谦恭雅尚。崇宁中,始命官访古图牒。宫中独观书临字,却去华丽之饰,玩味竹石而已。始命伯氏,俾朱勔密取江浙花石。其初得小黄杨木三株,以黄帕覆之而进,上大喜异然。其后岁不过一二贡,贡不过五七物。大观末,朱勔始归隶童贯,而所进已盈舟而载,伯氏亦自命使臣,采以献焉,俱未甚也。政和初,鲁公被召,上戏伯氏须土宜进,遂得橄榄一小株,杂诸草木进之,当时以为珍。其后又有使臣王永从、士人俞輖应奉,皆隶伯氏,每花石至,动数十舟,号成纲矣。盛章守姑苏,及归,作开封府尹,亦主进奉,然勔之纲为最,延福宫、艮岳诸山皆仰之。政和四年以后,东南监司、郡守、二广市舶率有应奉,多主伯氏。至六七年间,则又有不待旨但进物,至计会诸阉人,阉人亦争取以献焉,天下乃大骚然矣。大率太湖、灵璧、慈溪、武康诸石,二浙花竹、杂木、海错,福建异花、荔子、龙眼、橄榄,海南椰实、湖湘木竹、江南诸果,登、莱、淄、沂海错、文石,二广、四川异花、奇果,贡大者越海度江,毁桥梁,鉴城廓而至。植之,皆生成异味珍苞,率以健步捷走,虽万里,用四三日即达,色香未变也。政和七年,鲁公亦尝具奏:『陛下无声色犬马之奉,所尚者山林、竹石,乃人弃物,俱有司奉行过当,因至骚扰。愿节其浮滥而惩戒之。』乃作提举人船所,命巨阉邓文诰领焉。时鲁公有曩备东封船艘得二千余艘,广济兵士有四指挥,因又增置作牵驾人,遂尽与之,令每岁会所用花石从御前降下[13],使系应奉人,始如数得贡,自余监司、郡守等不许妄进。上又诏不许用粮纲若坐船及役百姓,仍戒伐坟冢、毁室庐,或加黄封帕蒙人园圃花木,凡十余事,批付鲁公曰:系进奉,独令朱勔、伯氏、王永从、俞輖、陆渐、应安道六人听旨,他悉罢之。由是稍戢。其后不二岁,天下争进献复如故,而又增提举人船所进花石纲运,所过州县,莫敢谁何,殆至劫掠,遂为大患。后鲁公奏罢,然未久王黼当国,乃置应奉司而自领之,仍不以是何官司钱物,皆许支用。宰相既自领,遂竭天下财赋,四方监司、郡守无尺寸之地,入口之味,莫不贡献。中外以为言,然黼持以自若也,只令朱勔等七人管买物色。自政和六年四月九日至宣和元年十二月十七日,乃罢提举人船所。
  重和元年四月乙卯,御笔:『淮南转运使张根轻躁妄言,落职,监信州酒税。』是时承平日久,赐予无艺,营缮并兴,殆无虚日,以故国用益窘,上多命臣僚条具财计。于是中外所陈非一,根因而遂得以进其节用之说。疏奏,权幸以其不利于己也,莫不切齿,而大臣以赐第事,谓根议己,力谋所以中根者,于是言章交上。而上察根之诚,不之罪也。会御前人船所拘占直达纲船,以应花石之用,根以上供期迫,奏乞还之,重忤权幸。意且因被命督促竹石,又上言:『东南花石纲二十年矣,本路一竹之费,无虑五十缗,他路犹不止此。今不以给苑囿,而入诸臣之家,民力之奉,将安所涯?愿示休息之期,以厚幸天下。』于是权幸益怒,故有是命。
  五月癸卯,御笔:『太湖及长塘湖石,令朱勔取发,余人不许争占。如违,以违御笔论。』
宣和二年十一月戊戌,方腊僭号。
蔡絛《史补》云:睦贼方十三攻陷六州三十九县,童贯因命其属董耘作手诏,称为御笔,四散榜文,几若罪己。然且曰『自今花石更不取』,人情大悦。方寇亦用是无辞,后遂擒破。三年之秋,贯平方腊而归云云。及睹罢花石之诏,上大悦甚云云。而贯见应奉司取花石复如故,又对上叹曰:『东南人家,饭锅子未稳在,复作此邪?』上大怒。故贯虽以功迁太师,遂复致仕,而董耘即得罪矣。
  三年正月辛酉,御笔:『自来收卖计置花竹窠石、造作供奉物色,委州县、监司干置,皆系御前预行支降钱物。令依私价和卖。累降指挥,严立法禁。不得少有抑配。意谓奉行之人遵承约束,皆知事上恤民之意。比者始闻赃私之吏借以为名,率多并缘为奸,驯致骚扰,达于闻听。可限指挥到,应有见收卖花石、造作供奉之物,置局及专丞指挥计置去处,一切废罢。仍限十日结绝官吏钱物,作匠并拨归元处。已计置造作收置到见在之物,所在桩管具奏。若尔后尚敢以贡奉为名,因缘科扰,以违御笔论。』

校勘记
[1]比宫中 《周礼·天官·宫正》作『比宫中之官府』。
[2]亲卫官 原本『官』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补。
[3]观察 原本作『亲察』,今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改。
[4]西辅 原本作『四辅』,据《宋史·地理志》改。
[5]事赏之徒 原本『赏之』二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补。
[6]东辅 原本『辅』字作墨丁,据文意改。
[7]今以 原本『今』上衍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删。
[8]□□以崇宁《长编拾补》卷二十五径作『以崇宁』,无二墨丁字。兹仍其旧。
[9]戎狄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补。
[10]阶石 原本『阶』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七补。
[11]答四裔 原本『答』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七补。
[12]授节度使 原本『授』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八补。
[13]从御前降下 原本作『从前降下』;《长编拾补》卷三十六作『从前御前降下』,兹据文
  意补『御』字。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九
徽宗皇帝

陈瓘贬逐
  元符三年三月甲戌,承议郎、权发遣卫州陈瓘为左正言。
  九月甲戌,左正言陈瓘为右司谏。己卯,右司谏陈瓘言:『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漏泄机密,陛下知之乎?皇太后知之乎?』又曰:『皇太后不待祔庙,果于还政,事光前古,名垂后世。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何如者?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又曰:『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冯籍慈荫,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裴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遂使物议籍籍。或者以为万机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与也,良由中外关通,未有禁戒,故好事之人,得以益传耳。』庚辰,上批:『陈瓘累言皇太后尚与国事,其言多虚诞不根。可送吏部与合入差遣。』三省请以瓘为郡,上不可,乃添差监扬州粮料院。瓘初不知被责,复求翌日见上,閤门不许,瓘即具以札子缴进,其一再论景灵西宫;其二论章惇罢相制所称国是;其三、其四皆指陈蔡京罪恶。甲申,翰林学士曾肇上书皇帝及皇太后曰:『夫以皇太后定策之明,还政之速,著人耳目,可谓盛矣。今陈瓘以一言上及,遂至贬斥,虽非皇太后圣意,然四方万里之远,岂能家至户晓?万有一人或谓皇太后有所不容,则于盛德,不为无累,此臣倦倦之私,不能无疑也。以臣愚计,皇帝以瓘之所言狂率而逐之,皇太后以天地之量隐忍包容,特下手书而留之。则天下之人必曰:「皇帝恭事母仪,容小臣妄议,其孝如彼;皇太后功德巍巍,而能含洪光大,虽有狂言,不以为罪,其仁如此。」两谊俱得,岂不美哉?』丁亥,诏新添差监扬州粮料院陈瓘知无为军。时瓘已出国门,即于门外露章辞免曰:『臣昨者自闻隔对已后,曾将上殿札子具状缴进,为言蔡京在绍圣中亲写奏札,乞诛灭刘挚等事。上件札子所言,在监扬州粮料院以前。陛下若以臣言为是,则当如臣所请,按京之罪,明正典刑,然后改臣差遣,以示听纳;若以臣言为非,则是臣事发[1]更为[2],其罪益大,重加贬窜,乃得允当。今京桀骜自肆,无所畏惮,而臣章屡上,未蒙降出,则是陛下不以臣言为信矣。不信其言而轻于改命,传之天下,人必骇惑。』又实封奏曰:『京在朝廷,则国家未安。臣虽移得差遣,有何安乎?臣之不敢受命者,其说如是。露章所言,未甚子细,复以此章干渎圣听,所以尽倦倦之诚也。所有知无为军勅不敢秪受,迤逦前去扬州,听候指挥。』诏不许辞免。
  十月丙寅,上曰:『瓘言事极不可得,暂贬亦不久。前日遣人送黄金百两,瓘受赐泣下。』布曰:『陛下待遇如此,宜其感泣也!』
  建中靖国元年三月戊寅,承议郎、知无为军陈瓘为著作佐郎、实录院检讨官。
  七月丁卯,著作郎陈瓘为右司员外郎。瓘力辞实录检讨官,从之。
  八月壬子。先是,右司员外郎陈瓘进《国用须知》,其言曰:『臣闻神宗有为之叙,始于修政事。政事立而财用足,财用足而根本固,此国家万世之利,而今日所当继述者也。臣近缘都司职事,看详内降札子,裁减吏员冗费,以防加赋之渐,为国远虑,天下幸甚。然今日朝廷之计,正以乏财为患。西边虽已罢兵,费用不可卒补,遂至于耗根本之财,坏神考之政,加赋之渐,兆于此矣。臣昨守无为。奉行诏令,窃见一年之内,连下五勅,而天下诸路三十年蓄藏之物,皆已运之于西边。隳先政于罢兵之后,资国计于冗费之余,譬如决江河之大防,蓄沟浍之小润,非日无涓涓之助,何以补汤汤之流?大违神考之心,殊乖继述之义。臣职事所及,理不可嘿。今撰到《国用须知》一本奏闻。』又进《目录辨》,曰:『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对紫宸殿,奏札子云:「臣闻王安石《目录》七十余卷,具载熙宁中奏对议论之语,此乃人臣私录之书,非朝廷之典也。自绍圣再修神考实录,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凡《目录》、《政记》、《神宗御集》之所不载者,往往专据此书。追议刑赏,夺宗庙之美,以归臣下,故臣愿诏史官别行删修。以成一代不刊之典。其日蒙批付三省,后不闻施行。盖绍圣史官请以《实录》降付史院者,为今宰相故也。臣位下人微,轻议大典,诚以宗庙至重,义不敢嘿。盖唯神宗皇帝体道用极,宪天有为,自得师臣,授以政柄,虽尹暨汤,咸有一德,无以复异,而嘉谟嘉猷,实出我后。以言乎经术,则微言奧义,皆自得之;以言乎政事,则改法就功,取成于心。是则神考之独志,而安石之所以归美者也。用事之臣暗于此理,讬奉宗庙,独尊安石;假绍述于诏令,寓好恶于刑赏,至于纂记私言,如嗣考事,遂使密赞之语宣扬于外。而一朝大典祖述故事,但专美于人臣,不归德于我后,凌压宗庙,以植其私,事之乖谬,莫大于此!岂惟负神考在天之灵?抑亦失安石事君之意,臣所以倦倦而不能已也。因以所见,撰成《目录辩》一篇,具状奏闻。』是日,瓘与左司员外郎朱彦周谒左仆射曾布于都堂,以书责布曰:『阁下德隆功夫,四海之内所赞颂也。然谓阁下无过则不可。尊私史而压宗庙,缘边废而坏先政,此二者,阁下之过也。违神考之志,坏神考之事,在此二者,天下所共知,而圣主不得闻其说。蒙蔽之患,孰大于此?』又曰:『熙宁条例司之所讲,元丰右曹之所守,举朝公卿,无如阁下最知其本末。今阁下独擅政柄,首坏先烈,弥缝雍蔽,人未敢议。他日主上因此两事,以继述之事问于阁下,将何以为对?当此之时,阁下虽有腹心之助,恐亦不得高枕而卧也。』又曰:『阁下于瓘有荐进之恩,瓘不敢负,是以论吉凶之理,献先觉之言,冀有补于阁下。若阁下不察其心,拒而不受,则今日之言,谓之负恩可也。』布读瓘书大怒,已而笑谓瓘曰:『此书他人得之必怒,布则不然,虽十书亦不较。』瓘又以《目录辩》及《国用须知》纳布而出。癸丑,瓘又录所上布书及《目录辩》、《国用须知》,具状申三省曰:『昨诣尚书省校书,蒙中书相公面谕其详,谓瓘所论为元祐单见浅闻之说,兼言天下未尝乏才,虽有十书,布亦不动。瓘不达大体,触忤大臣,除申御史台乞赐弹劾外,伏乞敷奏,早得窜黜。』甲寅,三省进呈。上顾曾布曰:『如此报恩地耶?』布曰:『本不欲喋喋,然理有当陈者,不敢已。臣绍圣初在史院,不及两月,以元祐所修《实录》凡司马光《日记》、《杂录》,或得之传闻,或得之宾客所记之事,鲜不遍载,而王安石有《目录》,皆当日君臣对面反覆之语,乞取付史院照对编修,此乃至公之论。其后绍圣重修《实录》,数年乃成书,臣盖未尝见,当日修书乃章惇、蔡京,今日提举史院乃韩忠彦。而瓘以为臣尊私史,压宗庙,不审何谓也。神宗理财,虽累岁用兵,而所至府库充积。元祐非理耗散,又有出无入,故仓库为之一空,乃以臣坏三十年根本之计,恐未公也。』上曰:『卿一向引瓘,又欲除左右史。朕道不中议论。偏今日如何?』布愧谢。而韩忠彦等皆言:『瓘必欲去,当与一郡。』布曰:『臣本不与之校,朝廷优容,无所不可。』遂以瓘知泰州。上令责瓘,忠彦及陆佃皆曰:『瓘之言诚过当,若责瓘,则瓘更以此得名。
  曾布必能容瓘。』乃以瓘知泰州。布始欲瓘附己,使人谕意,将大用之。瓘语其子正汇曰:『吾与丞相议多不合,今乃欲以官相饵。吾有一书将遗之,汝为我书。』且曰:『郊恩不远,恐失与汝官,奈何?』正汇再拜,愿得书。瓘喜。明日,持以见布,布果大怒,遂有海陵之命[3]。先是,瓘以都司权给事,何执中为礼部侍郎,一日,以简抵瓘曰:『早见贵人,公即真矣!』故瓘语正汇云尔。中书舍人邹浩奏:『瓘素以声闻推重一时,今到都司曾未逾月,遽令出外,恐非所以示天下而慰公议也。伏望收还新命,以全朝廷待士之体。所有录黄,未敢签书行下。』不从。右谏议大夫陈次升言:『瓘首蒙进擢,搢绅之间,咸以为贺。今闻瓘以宰属议论不合,因此罢去。审如所传,不惟有遗人材,亦虑有失人望。伏望圣慈更赐详酌施行。』
  崇宁元年五月乙亥,陈瓘管勾冲祐观(余见《治元祐党人》)。
大观四年十一月戊寅,诏通州安置陈瓘与自便。
此据《丁未录》。大观四年十一月戊寅,诏通州安置人陈瓘与自便。初,瓘自合浦放还,居四明。而其子正汇干至余姚,适闻蔡崇盛诧蔡京有动摇东宫主语,正汇即日自陈于杭帅蔡薿。薿方是时结蔡京为死党,遂执正汇送京师,而飞书告京,俾预为计。事下开封制狱,知开封李孝称,酷吏也,乃并下明州捕瓘。士民哭送之,瓘不为动。既就狱,顾其子,笑曰:『不肖子,烦吾一行!』孝称胁瓘,使证正汇之妄。瓘曰:『正汇闻京将不利于社稷,传于道路,遽自陈告。瓘以所不知弃子之恩,而指其为妄,则情所不忍;挟私情以符合其说,又义所不为。况不欺不贰,平昔所以事君教子,岂于利害之际有所贪畏,自违其言乎?蔡京奸邪,必为国祸,瓘固尝论于谏省,亦不待今日语言间也。』时内侍黄经臣监勘,闻所对,失声叹息,谓瓘曰:『主上正欲知实状,右司第依此置对。』其后狱具,竟坐正汇以所言过实,流窜海岛,而瓘亦有通州安置之命。瓘之谢表曰:『脱死幽缧,置身善地,上恩曲逮,孤泣横流。伏念臣投窜之余,年龄已暮,皆有自诒之戚,天实谴之,灾非无妄,而来人谁矜者?议律难道于常究,原情独赖于清衷。积感弥深,论报无所,此盖伏遏皇帝陛下则尧之大,用舜之中,宥罪每发于深慈,施刑宁失于过厚。不遗疏远,咸与并包。臣敢不上体宽仁,静思愆咎,终于屏迹,益坚爱主之诚?死而有知,尚图结草之报。』瓘留通久之,至是,方许其自便。瓘谢表曰:『恩由独断,泽被孤忠。刑部之执守虽坚,天子之福威无壅。乃公朝之盛事,岂小己之私荣?恭叙感悰,仰渎高听。伏念臣昨蒙善贷,赐以生还,萍迹孤踪,久寄食于异县,荜门干蛊,常委事于长男。所营不足以藩身,其出每缘于糊口。去庭闱者累月,闻道路之一言。耳受而辄行,亲危而不顾。缘帅司深疾其多事,故传者多指为病狂,万口嗷嗷,两路汹汹。狐突教子,素存不贰之风;曾参杀人,宁免至三之惑?事既匿而难晓,时寝久而并疑。制所深严,就逮于重江之外,狱辞平允,阅实于片言之中。矜其无罪之可书,许以还家而自使。出阛扉而涕感,瞻魏阙而神留。寻沐宽恩,移置近地。海岛万里,不如无予之无忧;淮壖一身,弥觉有身之有患。擢发不足以数臣之罪,沥血不足以写臣之心。羔羊之性自公,犬马之情爱主。忘身殉国,初无悔吝之私;抱疾呼天,惟恃精诚之格。忽因诏谕,特免拘维。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尧大并容,舜明洞照,人人皆使之得所,事事惟恐其太偏。继志用神考之心,应天以格王之实。旧弊若冰之将释,新庆如川之方流。家国平康,内外交泰,遂使赦无留令,昔阻隔而今行;士有宿愆,始弃置而终宥。全家荷德,无路酬恩。蝼蚁之力至微,但知恭顺;蒲柳之身已老,尚可縻捐。望天虽隔于戴盆,向日敢忘于倾藿!』正汇告变,已见三月十一日,更须考详,存一去一。瓘、正汇事,通州安置在大观四年三月,其放自使在十月。附传乃于羁管台州后云:『寻放自便,归江州。』误也。政和元年十月责台州,复官自便盖在五年后。既复官自便,乃还寓通州。六年秋,始至江州。七年,除太平观,寻居住南康军。移楚州,卒。瓘《南窗颂》云:『自崇宁壬午流窜,丙申闰月之九江,始有南窗。』
  政和元年正月,诏明州取陈瓘《尊尧集》送编修政典局,从张商英建请也。
  五月,再下通州,取陈瓘《尊尧集》送编修政典局。
九月辛巳,诏:『陈瓘自撰《尊尧集》,语言无绪,并系诋诬,合行毁弃。送与张商英,意要行用,特勒停、送台州羁管,令本州当职官常切觉察,不得放出州城。月具存在申尚书省。』
公谪台州,朝旨不下司,行移峻急。所过州县,皆令兵甲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久之,莫敢以居屋借赁者,暂馆僧舍,而郡守以十日之法,每遣厢巡起遣,故十日必为之迁一寺。时未有郡守,通判朱兴忠摄郡事。朱与公有先世之契,观望特甚。人为公不平,处之淡然,不以介意。公到台数月,朝廷起迁人石悈知州事。二十五日,悈知台州,且令赴阙之官。士论汹汹,咸谓将有处分于公也。悈至,果扬言怖公。视事次日,即遣兵官突来约束,不得令出入,取责邻人防守状,又置逻卒数铺,前后巡察,抄录宾客书问之往还者,虽亲戚家书,殆至隔绝。未几,复令兵官突入所居搜检行李。摄公至郡庭,垂帘如制狱,其实只是朝旨取索公《尊尧集》副本,悈于旨外施行,意在迫胁。继又出公于僧舍,使小吏监守,对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忧怖,虑有不测。公誓以死报国,而义不为儿女态,故安之不以为挠,悈亦不敢挠犯。技术寝穷,终不能为公害。公谪台州于法合,进谢表,台州不为发递。表未得达,而石悈之来,声势甚异,料其必受蔡薿风旨,意在得其所秘书,必将搜索及行李,于是为封事,缴连谢表。封缄于箧,题以臣名。悈至,固如所料,而以缄题之故,不敢辄开,遂以奏御。薿与何执中皆怒之,未几,罢悈台州,而公自此始免他虞。或问公:『何以审其如此?』公曰:『吾与薿,初无他故,故薿怀遗书之愧,而其党未必知结党相招,实自为计。今显其迹,则胁使之术有行也。』石悈摄公至郡也,欲以刑狱怖公,公见州庭狱具罗列,知其意,遽发问曰:『今日之事,岂被旨耶?』悈非所料,失措而应曰:『有尚书省札子。』卷帘出示公札子所行,盖取《尊尧集》副本,以为系诋诬蔑之书,合申缴毁弃也。公曰:『然则朝廷指挥取《尊尧集》耳。追某至此,复欲何为?』因问之曰:『君知《尊尧》所以立名乎?盖以神考为尧,而以主上为舜也。助舜尊尧,何诋毁诬?何相学术浅短,名分之义未甚讲求,故为人所劫,使请治《尊尧》之罪,将以结党固宠也。君所得于彼者几何?乃亦不畏公议,干犯名分乎?请具申某此语,某将显就诛戳,不必以刑狱相恐。』悈不待公言毕,屡揖公退。寻语人曰:『不敢引其说尚自如此,良可畏也!』瓘表及封事,具十二月十七日。
  十二月乙卯,臣僚上言:『陈瓘所撰《尊尧集》十卷,大纲取《日录》之事,解释成文。有论及王安石事。臣虽不见《尊尧集》全文,但瓘建中靖国间,尝以安石《日历》为不然。昨来大臣领政典局,知瓘素有异论,欲助成非谋,故下瓘家取索。欲望圣慈特降睿旨,严赐禁约,不得传习。如有已曾传录之家,并乞立限缴纳,仍乞下瓘家取索藁本,一切焚毁。』诏依奏。『其《尊尧集》,仍令知台州石悈于陈瓘、衡州于张商英处取,及元降付张商英御批真本,并缴进闻奏。』
五年八月丙寅[4],陈瓘特叙承事郎,许自便。
瓘自政和元年九月送台州羁管,凡五年,始降旨叙官自便。叙官自便,盖缘立太子赦五年三月十七日指挥。《丁未录》云以郊霈沾恩,误也。瓘初以宣德郎被谪,而叙官乃承事郎,镌降也。被命之后,忽得州牒,备坐省札云:『奉御批叙复数內,陈瓘叙复未当,合于见存官外叙一官,仍取旨与差遣。符州告示本官知委。』陈瓘既供知委,还寓通州。数月,又有省札下通州,令瓘具家状陈乞差遣。人皆贺瓘,以为起废有渐。瓘曰:『此庙堂欺君玩世之术耳。若与差遣,岂应见问?上闻吾叙官,不当见于御批,诸公不敢,但已为此迁□之说,以塞上旨。家状虽当供,差遣其可乞耶?彼谓吾不堪贫困,必乞怜耳。』乃报以『家状昨因削籍,毁弃无凭』,供具事果不行。瓘既寓通州,而盛章与石悈有隙,取密旨编置通州,扬言为瓘报仇。瓘闻而叹曰:『此岂盛世所宜有耶?』因谋徒避,遂望家,至九江卜居焉。六年闰月,乃至江州。今因石悈编置通州在五年八月十四日,即附著此。
七年十二月,宣德郎、管勾太平观陈瓘自江州移南康军居住。
瓘始自通州徙江州,杜门不出,谒而来者不拒。逾年忽有旨,不许出城,月申存在。又更易守臣,日降不下司文移[5],以俟新守之到。人俱叵测,为之震惧,交游间至有索平时往还书问者,有碎瓘所书碑刻者。瓘亦自期以死。刘安世闻之,以书抵瓘曰:『此乃鹤相恐胁,濮上之策,技止此尔。』阅数日,方知王寀得罪,而谗者以谓瓘来居王寀之乡,因以危言陷瓘,赖上察之,止令于南康居住云。
  宣和二年十二月丙申。是岁,南康军居住、宣德郎、管勾太平观陈瓘移居楚州。始,王寀得罪,瓘自江州移南康。及方寇作,或又为飞语云:『瓘女婿已为寇所劫。』欲加中伤。然上讫保全,故卞、京党人莫能害也。
六年二月辛丑,承事郎、管勾太平观陈瓘卒。

邹浩贬逐
  崇宁元年三月辛酉,兵部侍郎邹浩为宝文阁待制、知江宁府,浩乞补外也(已上见《复用元祐党》)。
  四月癸卯,宝文阁待制、新知江宁府邹浩知杭州。
  闰六月丙寅[6],宝文阁待制、知杭州邹浩知越州。辛未,诏曰:『朕仰惟哲宗皇帝严恭寅畏,克勤祗德,元符之末,是生越王。奸人造言,谓非后出。比阅臣寮旧疏,适见椒房诉章,载加考详,咸有显证。其时两宫亲临抚视,嫔御、执事在旁,缘何外人得入宫禁,杀母取子?实为不根。为人之弟,继体承祧,岂使沽名之贼臣,重害友恭之大义,诋诬欺罔,罪莫大焉。其邹浩可重行黜责,以戒为臣之不忠者,庶称朕昭显前人之意。如更有言及者,仍依此令,进奏院遍牒施行,仍检会邹浩元奏札子,并元符皇后诉章,宣示中外。』邹浩札子:『臣闻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邦国无流离之患,边境无征伐之苦,黎民繁庶,万国咸宁。当是时,可以嬉游后宫,非焦心劳力之秋也。而谓宰相寇准曰:「朕观自古乱天下、败国家者,未尝不因女子。是以褒姒灭周,妲己亡商。朕之后宫女子巧媚百生,朕未尝顾盼焉。」然则仁祖之意,岂不欲垂裕后昆邪?奈何陛下遽忘其业乎[7],臣观陛下之所为,愈于桀纣而甚于幽王也。杀卓氏而夺之子,欺人可也,讵可欺天乎?卓氏何辜哉?得不愈于桀纣者也?废孟氏而立刘氏,快陛下之志也。刘氏何德哉?得不甚于幽王也?臣观祖宗有唐虞尧舜之德,而陛下有桀纣幽王之行,不识陛下寝餗安乎?顷年彗星出于西方,灾谴为大。陛下避正殿以塞天变,减常膳以销天谴[8]。宰相章惇谓陛下曰:「未足损陛下盛德。』又闻江西敷奏累年饥馑,陛下责以宰臣燮理之功。宰相章惇谓陛下曰:「天灾流行,无世无之。』且以尧九年水、汤七年旱为解。惇为辅弼,忍发此言!今闻陛下以立刘氏,惇之策也。臣今谏陛下去废后之丑行,行复后之大德。听臣之直谏,而出惇之奸言,使天下之人,共仰首以见日月之光,盛大之世。不然,祖宗百有余年基业,将颠覆于陛下之手矣!昔唐褚遂良谏高宗立武昭仪,不听,叩头流血,以笏置殿阶曰:「还陛下此笏,乞归田里。」今臣谏陛下不听,愿归田里,力农园,为乱世之民。愿脍臣心以献惇,斩惇首以谢天下!』
  元符三年五月,元符皇后上皇太后表:『臣妾窃以臣僚数有章疏,今言妾生故越王事非有实,不言中外,谤莫能止。在妾之分,寝处难安。重念朽质,不能殒灭,至使上累哲宗皇帝。况降旨之日,亲承两宫玉音,一旦几成虚诞之文,若宫掖尚行欺罔之议,则何以取信天下?窃以其时大臣及掌事之人,即今尽存,伏望圣慈降下臣寮章疏,付与有司,明行鞫问。傥有实状,岂不知过?若系虚妄,亦乞严行惩戒,以绝反覆兴谤之例。如默而不言,虑玷哲宗皇帝于方册,曷可传之万世?妾伏睹绍圣之间,元祐皇后亲被睿旨,放逐一尼。后来通说事端,差官制勘,有雷公式图画之迹。御史录验,备载案牍,迁徙道宫,众所共知,岂缘他人?乃今新进之人不究其理,谓妾遭遇哲宗皇帝,欲快人情,务摅前忿。岂存内外轻重之理,祗报先朝未用之怨。众口铄金,可不惧哉!欲乞特降睿旨,检取元祐皇后制院一宗公案,及推勘官吏付有司,再行讯治,以示中外。如妾稍有干涉用情,不敢拱手而居后位之列。若不沥诚详具奏闻,安能辩雪?伏望皇太后陛下悯怜哲宗至孝至仁,照鉴妾之负冤无告,出自宸断,特赐矜察。』于是贬通直郎、宝文阁待制、新知越州邹浩为杭州别驾、永州安置。元符后刘氏上表称谢言:『伏睹诏书,布告中外,责邹浩诬罔故邓王非妾所生等事,以正朝廷之风化,以叶泰陵之圣德,衔冤上诉,俟明命于三年;颁诏亟行,示信恩于四海。下以称在廷之公议,上以慰哲庙之神灵。仰荷睿明,惟知感泣。伏以妾奉京辇良家之子,玷先朝侍御之联,雨露既及于凡材,草木焉知其帝力?属邓王载诞之后,适长秋虚位之时,被两宫之玉音,及群臣之佥议,旋加册命,进掌后宫。非天克相以谁为?在妾何缘而自致?奸邪横逆,指爱子作他人;中外动摇,视诏词为诳语。以妾身而敢恨,顾先帝以何如?亦当自反其所言,信出不根之私语。且以元佑皇后因逐一尼,遂倡事端,逮从制勘,禁书图画之备露,御史录案之甚明。自取之刑,俄闻废命。案牍固存于朝论,推原岂本于妾身?方群小之肆诬,实众尤之难辨。当陛下承祧之始,属钦圣垂帘之间,泣血书辞,呼天雪愤,庶几中外,备见终始。岂期元祐之朋邪,竞蓄前朝之怨憾。喜闻人过,岂验是非?增饰烦言,更加伤害。方且拟议以深斥,尚何封章之可行!妾所痛者,虑伤先帝之明恩;妾所重者,恐乱后世之信史。惟大事之若是,曷小己之足论?终期群枉之冰销,果赖至仁之洞察。奋英谋而独断,绍列圣以御图。邪正剖分,黑白昭著。奸言伪说,难逃圣览之明;巧诋深冤,灼见沽名之贼。曲文平悃,昭示四方,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尧舜相承,文武善继,上追兄弟友恭之义,下怜母子孤露之情,辩百年疑似之非,正万世昭明之典。妾殒身何报,没齿知荣,生当竭节,以答圣恩;死亦无憾,而见哲庙。』诏并送史官。浩之本章,绍圣间即焚之。今所降者,蔡京使其党伪为浩疏也。
此据汪藻所编诏旨。今《徽宗实录》乃削去,但于《邹浩传》载浩本章及诏耳。《哲宗实录》于元符二年闰九月二十六日乙未,越王薨,因载崇宁元年闰六月十八日手诏,并元符皇后谢表。新录辨诬曰:初,元符皇后之立,邹浩上疏极论,坐贬新州。太上皇帝即位,遂复召用。时蔡京寝用事,忌浩,因求浩旧疏不得,乃使其党作为疏,曰『臣闻仁宗皇帝垂拱四十二年』,至『斩惇之首以谢天下』。此疏盛行,而实非浩疏也。继而京执政,故有是札子,及皇后刘氏上表。按:《实录》止合载当年之事,以事系日。以上三项,系事在三年之后,见合删修入《徽宗实录》。今去全文一千三十七字,然旧初不载邹浩伪疏。又今所修《徽宗实录》既削去崇宁诏书,又削刘后谢表,但于《邹浩传》载浩本疏及诏书耳。今史院诏旨改元符皇后诉皇太后表,只作《上皇帝》,比旧所传诏旨,已自不同。又不载刘氏谢表,不知何也,当考。要是此段并非实事,邹浩疏、元符皇后《上皇太后表》及《谢徽宗表》,皆蔡京为之也。《丁未录》云:『上欲再贬浩,而三省求浩元疏不获,下浩取稿。浩奏以元稿不存。陈瓘闻而叹曰:「若后日有撰恶语以进者,将何以自明?」已而章惇果伪撰浩疏,袖以进。』按:惇元符三年九月八日已罢相,伪邹浩者,乃蔡京也。
  甲戌,知枢密院蒋之奇言:『近上札子,为元符二年内,送简子与邹浩,见般出观音院待罪,乞重行黜责。伏蒙圣恩,特降中使宣押,仍封还札子者。窃以邹浩上章狂妄不根,王法所弃。臣于是时,身为从官,不能详审,乃缘乡闬之故,猥以尺牍通问,罪应窜斥。哲宗皇帝隆宽善贷,止解近职,出守便郡。到官未几,复移帅府。天地之施,死且不报。伏遇皇帝陛下应天宝命,绍履尊极,臣旋被宠擢,召还禁直。继蒙简拔,擢贰枢管。甫及期年,擢冠右府。望轻德厚,粉骨难酬。惟夙夜戮力尽瘁,庶以少答万分。今邹浩旧章发露,降散官闲置。臣备位大臣,前日之事,不敢蔽欺不言,以幸苟免。伏望圣慈下臣章有司,俾详议臣罪,特从贬降。』诏不许收留,仍封还札子。戊寅,起居舍人范致虚言:『伏睹诏旨,邹浩狂悖诋诬先朝之罪,已复正典刑。按:浩所为如此,臣子之义,所宜共弃。而昨于邹浩未得罪之时,趋往相见,因此罣于吏议,自太学博士冲替。昨蒙登极大霈。除落过名,依旧复充太学博士。因缘召对,遂叨近侍。虽荷陛下宽恕,弃瑕收录,未赐谴责,在臣于义,自难安处。伏望早赐指挥,正臣罪辜。臣见在家待罪,不敢更供职事。』诏令供职(余见《党籍》)。

校勘记
[1]事发 原本二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六补。
[2]更为 原本二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六补。
[3]海陵 原本作『海宁』,《长编拾补》卷十八同。《元丰九域志》卷五:『泰州,海陵郡,军事。治海陵县。』兹据改。
[4]五年八月丙寅 按:《长编拾补》卷三十四漏揖此条及以下注文。
[5]不下 原本『不』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六补。
[6]闰六月丙寅 原本『闰』字上衍『辛未』二字,据《长编拾补》卷十九删。
[7]其业 原本『业』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九补。
[8]常膳 原本作『尝膳』,据文意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
徽宗皇帝

尊王安石
  绍圣元年四月甲寅,诏故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守司空、荆国公、赠太傅王安石配享神宗皇帝庙庭。
  闰四月乙酉,殿中侍御史来之邵言:『故宰相王安石配享先帝庙庭,请诏有司原考王安石事业,特加谥号,以慰公议。』诏所属详定以闻。
  五月己未,监察御史周秩言:『近诏太常议故相王安石谥,伏以安石遭遇神宗皇帝,其君臣相与行道,以成一代之文。愿特诏两省、众礼官等会礼部议上,朝廷取决于圣裁,而后有司颁焉。』诏不候本家行状,令太常官共议谥,选博士一员撰议。
六月癸未,礼部言:『太学博士詹文奏:恭惟神宗皇帝帝圣智高妙,该极象数,常念文字之学世所不知,深诏儒臣,俾共探讨,而王安石实进其说。当时未及颁行,而学者亦已见之。其于性命道德之理,则思过半矣。元祐贡举敕乃令,进士不得引用《字说》,而与申、韩、释氏之书同禁。乞除去《字说》之禁。』从之。
新录删去元祐奏,但元祐贡举敕令,进士不得引用王安石《字说》,乞除其禁,从之。辨曰:安石穿凿破碎,不足以仰称神宗明诏。自其学既行之后,士风人材,视昔时为何如?则所谓于性命道德之理思过半者,讵可信乎?
  十月丁亥,国子司业龚原奏:『赠太傅王安石在先朝时,尝进所撰《字说》二十二卷。其书发明至理,欲乞差人就王安石家缮写定本,降付国子监雕印,以便学者传习。』诏可。
  二年三月甲辰,国子司业龚原等言:『赠太傅王安石在先朝尝进其子雱所撰《论语》、〈孟子义》。乞下本家取所进义定本,下本监雕印颁行。』诏令国子监写录一本进纳。
  十一月庚子,三省言:『国子司业龚原奏请乞检详前奏,下赠太傅王安石家取所进《字说》副本,下国子监校定雕印,以便学者传习。』从之。
  三年十一月丁酉,监察御史兼殿中侍御史蔡韬言:『近朝廷取太傅王安石所进《字说》付国子监雕板,以便学者传习,又以池州石诔、刘发尝受安石学,特令校正,乃有太学
  录叶承辄肆论列,自谓亲闻安石训释,令校对疑误,请同看详。按:承身为学官,宜知分守,而乃离次侵官,干预本监之事。望赐睿旨,正其侵越之罪。』诏特罚金六觔。
  元符元年九月癸亥[1],诏故王安石就京师赐第百间以上。
  三年五月戊子,王安石妻吴氏乞回纳所赐宅,诏依。
  十一月庚午,赐故赠太傅王安石妻越国夫人吴氏江宁府官产六十间,以吴氏记蔡卞为家,旧有赐第京师已纳朝廷,而下【杰按:下,应为卞之误】赴贬所。故有是赐。
  崇宁元年闰六月戊寅,知江宁府邓祐甫乞以府学所建王安石祠堂著祀典。从之。
  三年六月戊申,诏荆国公王安石配享孔子庙廷。
四年五月癸亥,河东提举学事言绛州州学申荆国公王安石未有赞。国子监乞依邹国公例。诏学士院撰赞颁降。
学士,张康国、邓洵仁也。不知撰赞者谁,当考。赞曰:『孔孟云远,六经中微。斯文载兴,自公发挥,推阐道真,启迪群迷,优入圣域,百世之师。』陈瓘《尊尧集》序可考。
  政和元年十一月丙子,臣僚言:『窃见迩英讲经,皆并注入点释。因袭之久,未及是正。欲乞自今只点正经,其音释、意义,并以王安石等所进经义为准。』从之。
  三年正月庚午,诏:『昔赵普、潘美、王曾、韩琦、郑康成、孔安国从祀孔子,王安石被遇先帝,与其子雱修撰经义,功不在数子之下。安石可封王爵,雱可配享文宣王庙廷。』壬申,故特进、守司空、赠太傅、荆国公王安石追封舒王。
  六年正月乙未,手诏:王安石熙宁中赐江宁府蒋山太平兴国寺,为本家功德寺。访闻近岁林木砍伐殆尽,寺宇荒废,茔域无人洒扫,悉缘过房孙王棣自擅,至今无人管勾。限此指挥到日,仰王棣不得干与,应田产、米斛、钱物等,并令依王安石及其妻吴氏在日事理施行。所有蒋山住持僧,下两街僧籙选差前去。应林木不得辄有斫伐,庶以上称神考待遇安石之意。』
  重和元年六月壬申,门下侍郎恭昂奏:『承诏编集王安石遗文,乞更不置局,止就臣本府编集,差检阅文字官三员。』从之。
十一月丙子,提举成都府路学事翟栖筠奏:『王安石参酌古今篆隶而为之说,此造道之指南,而穷经之要术也。然字形、书画纤悉委曲,咸有不易之体,世之学者知究其义,而至于形画,则或略而不讲,从俗就简,转易偏旁。传习既殊,渐失本真。如期、朔之类从月,股、肱之类从肉,胜、服之类从舟,丹、青之类从丹,靡有不辨。而今书者乃一之,若此者不可胜举,故幼学之士终年诵书,徒识字之近似,而不知字之正形,甚可叹也云云。愿诏儒臣重加修定,去其讹谬,存其至当,一以王安石《字说》为正,分次部类,号为《新定五经字样》,颁之庠序。』诏太学官集众修。
《实录》有此,但削去『以王安石《字说》为正』等语,殊失事实。今取初草元奏补增入之。
  宣和西四年八月庚子,赐新除太仆少卿王棣进士出身,以安石孙,故旌之。
  九月戊午,诏:『熙、丰政事,悉自安石建明。今其家沦替,理宜褒恤。可赐第一区,孙棣除显谟阁待制、提举万寿宫观,曾孙璹、班并转宣义郎,孙女二人,各进封号一等,曾孙女五人,并封孺人。』

不用吕惠卿
  绍圣元年闰四月乙酉,提举崇福宫吕惠卿知苏州。癸巳,新差知苏州吕惠卿知江宁府。
  七月壬戌,三省具吕惠卿、王中正、宋用臣元罪状进呈,当再叙。章惇曰:『惠卿所坐极无名云云。』上曰:『与复旧官,并资政殿学士。』
  十月己巳,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吕惠卿知大名府。三省、枢密院同呈惠卿除目,曾布、韩忠彦曰:『若惠卿在朝,善人君子必无以自立。』上曰:『只令知北京,岂可留也?』丁酉,曾布与韩忠彦言:『外议见惠卿移大名,过阙迁工部,升卿除落冲替,疑惠卿复用』上曰:『无此。』
  二年二月甲戌,资政殿学士、新知大名府吕惠卿为资政殿大学士。先是,章惇必欲用吕惠卿帅河东、韩缜守北门。时曾布在告,韩忠彦力言之[2]。及布出,议河东帅,上曰:『三省必欲用吕惠卿?』布曰:『不知圣意如何?』上曰:『只用王安礼。』章惇言:『惠卿乞留京师,但愿得一宫观,时上殿。』上曰:『已除大资政兼北京,亦是重地。』布曰:『惠卿于边鄙生事,未便。』忠彦曰:『章惇言地界予后,河东方欲作为,非忠卿不可。』布曰:『惠卿本不肯安静,若朝廷更示以作为之意,边鄙安得无事?』上深然之。又问:『惠卿已行否?』忠彦、布皆曰:『惠卿乞留,乃是无耻,君子难进而易退。其人可知矣!』上哂之。
  十月甲申,资政殿学士、知大名府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知延安府。
  十一月戊午,吕惠卿入对甚久,引进副使宋球谓曾布曰:『惠卿语既久,上极有倦色,既而再出一札子,不知上有何语,遂不进呈,出笏而退。』布奏事毕,因言:『惠卿今日见蔡卞,卞云惠卿言:须先朝应副乃可为。』布与忠彦皆曰:『边帅奏请如可行,无不应副之。若不可行,何可应副?』上曰:『惠卿极凶横。不独惠卿如此,升卿之徒皆然。』布曰:『臣与之不足,不敢言。然其兄弟实有凶德。陛下睿明洞见,实天下之福。』惠卿留几月,乃辞去。
  三年十一月癸巳。先是,吕惠卿奏,乞依吕大忠例暂赴阙奏事。章惇谓布曰:『边事方尔,可谓不识紧慢也。』李清臣亦谓布曰:『此必有挹魁柄之意,或恐有引以为代者,吾属殆矣!』布曰:『此无虑,魁柄岂易挹耶?』及进呈,上曰:『惠卿何可来?』众皆言无可来之理,遂批旨云:『边事之际,帅臣难以前来。如有所陈,系画闻奏。』及再对,布又言:『惠卿初失金明寨(见《西边》),颇皇恐待罪。既而知朝廷有宽假之意,便尔妄诞,张大守御之劳,又乞朝见。此人无廉耻,惟务贪进。方此多事,其欲来何意?岂又欲留住?』上亦哂之。
  元符元年五月甲子,观文殿学士、右银青光禄大夫、知延安府吕惠卿换保宁军节度使,再任知延安府。
  二年八月丙申,保宁军节度使、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安府吕惠卿特授检校司空、武胜军节度使,加食邑、实封,以进筑暖泉寨、金汤城毕工也。
  三年正月己卯,徽宗即位。丁亥,宰臣奏前执政及从官姓名,吕惠卿居首。上遽指之曰:『且令在边!』戊子,检校司空、武胜军节度使吕惠卿为镇南军节度使、检校司徒。
  建中靖国元年三月癸亥,检校司徒、镇南军节度使、知杭州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右银青光禄大夫、提举洞霄宫。吕惠卿引年乞致仕,而有是命。
  崇宁元年闰六月己未,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八月己巳,知扬州。
  九月辛亥,吕惠卿知太原府。
  十月己巳,观文殿学士、新知太原府吕惠卿为武昌军节度使、知大名府。
  三年六月壬戌,武昌军节度使、知大名府吕惠卿以弟谅卿名列奸党,奏乞罢髦钺,除宫观。诏答不允。
  十一月癸巳,知大名府吕惠卿上表,乞弟谅卿出籍。诏尚书省录谅卿所上书付惠卿。
  四年正月丙申,吕惠卿遣管勾机宜文字徐申、勾当公事钱秉赍本路守御图册,并札子诣阙进呈。上令谕惠卿曰:『此事乃安不忘危,无事时做了极好,合措置事,但逐旋奏来。』
  闰二月,知大名府吕惠卿罢节度使,为右银青光禄大夫、提举洞霄宫。惠卿再上表乞弟谅卿出籍,表词有『明昭先烈,以推美于泰陵;阔略微文,用保全于蔡邸。』言者论其引喻失当,特责之。
  三月庚戌,右银青光禄大夫、提举崇福宫吕惠卿特令致仕。
  九月丙辰,右银青光禄大夫致仕吕惠卿复观文殿学士。
  五年正月甲寅,吕惠卿落致仕、知青州。
  八月甲戌,吕惠卿知杭州。
  大观元年五月己丑,吕惠卿责授祁州团练副使、宣州安置,以其子渊获罪,上表自劾,乃党庇其子,不自责也。
  闰十月戊戌,吕惠卿移庐州。
  二年十一月丙寅,吕惠卿复宣奉大夫、提举明道宫,任便居住。
  三年十二月辛卯,复资政殿学士。
  四年正月,吕惠卿降授正奉大夫。侍御史毛注劾惠卿上表谢复官,用《诗·风雨》及《青蝇》、《节南山》等章句,以古君子自处,而以乱世方盛时,罪不可赦,故有是命。
  四年十二月,观文殿学士吕惠卿知大名府。
政和元年三月癸亥,观文殿学士、新知大名府吕惠卿为醴泉观使。
七月二十七日致仕,去年十二月末知大名府。吕本中《杂说》:大观间,吕惠卿复召,陈瓘莹中以书劝惠卿平好恶,无念旧恶,无以元祐细故为意。惠卿答云:『丁亥之祸,犹无一念追忆之意,况元祐乎!』丁亥岁,张怀素事作,蔡京欲因狱事傅致惠卿之子,下狱,榜笞数千下,欲令招服与怀素谋反,其子卒不服,得免。
  七月戊子,观文殿学士、光禄大夫吕惠卿守本官致仕。
  十月庚寅,观文殿学士、光禄大夫致仕吕惠卿卒,赠开府仪同三司。

久任曾布
  元祐五年十二月壬辰,龙图阁学士、知河阳曾布知青州。
  绍圣元年四月庚戌,龙图阁学士曾布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布自高阳徙江宁,诏许入觐言先帝政事,当复施行之。宜改元以顺天意。初除户部尚书,寻改是命。
  四月壬戌,翰林学士曾布修神宗皇帝正史。癸亥,翰林学士曾布为翰林学士承旨。
  六月癸未,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曾布为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3]。
  三年四月丙戌,三省同进呈李谷言熙河籴蕃官斛斗事云云。布曰:『司马光之徒内怀怨望,每事志于必改。先帝以纯臣之礼待之,而用心如此,其为背负先帝,情最可诛。』李清臣、许将曰:『彦博教光云:「须尽换却人,乃可举事。」』布曰:『臣元丰末在朝廷,见光进用,自六月秉政,至岁终一无所为。及阴引轼、光庭、岩叟辈布满要路,至元祐元年二月,乃奏罢役法,尽逐旧人,然后于先朝政事无所不改。以此知大臣阴引党类,置之言路,蔽塞人主耳目,则所为无不如欲。此最为大患。』又曰:『誉光者,乃闾巷小人耳。如王安石、臣兄巩,皆有学识之士。臣自少时,已闻两人者议论,以为光不通经术,迂僻不知义理。其他士大夫有识者亦皆知之,如孙觉亦能知之。众人所是,当以理察之。若天下公是公非,何可不以为信?』上欣然听纳,喜见于色。
布奸言至此,不可不具著之,使后世有考。
  四年闰二月壬戌,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曾布为大中大夫、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左朝议大夫、知制诰林希为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初,章惇之初拜相也,曾布在翰林,章惇制词极其称美,望惇用为同省执政,惇忌之,止拜同知枢密院,于是又迁知枢密院。枢密院故事,日得独对,乃疑布,更引希同知枢密院,使察之。希寻为布所诱,亦忤惇[4],布与惇益不合,卒倾惇,夺其位。
  元符二年正月乙巳,曾布奏事毕,乞致仕。上不许,径出居僧舍。上遣中使苏珪封还布所上致仕章,仍押入视事。后二日,乃复故。
  三年正月己卯,徽宗即位。戊子,左正议大夫、知枢密院曾布为右光禄大夫。复用元祐旧人,逐章惇、蔡卞之党(各见本事)。
  六月辛亥,殿中侍御史龚夬上殿,论蔡京罪状,上甚愠,曰:『夬所陈,皆曾布之语也。』夬既自辨,遂请去。自京复留,布颇不自安。夬忤上意,龚原谓布曰:『得之外议,近习极不乐,有「无震主之功,而有震方之威」之语。』仍语布以勿与事,且曰:『韩、李皆上亲擢,尚且退缩,何必尔?但戢敛,必无事。』又曰:『陈瓘亲闻上语,谓子宣与刘友端尝共事。』布曰:『布帅河东,友端作走马,同官三年。及其亲近,未尝与之接,其职事亦无西府干预者。修造土木事,皆三省所行,未尝有交通之迹。布若能与友端交通,绍定、元符中作相久矣。』范纯礼亦为布言:『上有所涵蓄,恐彻帘后,必更有所为。』布寻问韩忠彦曰:『外议喧然,谓多谗谮,上有所毁短否?』忠彦曰:『无之。』布又令弟肇请于忠彦,忠彦曰:『多方以言探试上语,意有所疑即开陈,然终无之。』又曰:『昨在外保全,及召还,皆子宣力,何敢隐也?』布所谓谗谮、毁短等语,皆指蔡京也。
  十月壬寅,光禄大夫、知枢密院事曾布为右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辞免,不允。
  十一月辛卯,侍御史陈次升言:『右仆射曾布性禀奸邪,心怀凶险。顷居枢府,阿顺宰臣,进用匪人,大开边隙。又近自登宰辅,独擅国权,轻视同寮,威福由己。进拔亲故,罗列宫局,以为耳目。任用门人,置之台谏,以为腹心。』又曰:『布在绍圣初,实与蔡卞交结,遂申请乞用王安石《日录》修神宗国史,致史官观其变乱事实,多誉王安石之善,掩蔽神宗之美。』又曰:『子弟招权,交通宾客,其门如市。伏望圣慈特正布之典刑,以谢天下。』
  建中靖国元年正月丁丑,命尚书右仆射曾布为大行皇太后山陵使。
  四月壬寅,曾布以将出使留对,因言:『众论皆以为臣出使之后,必有合谋,并力为倾摇之计者。愿陛下察之。』上曰:『渠辈待人如此,岂有此理也!』
  六月甲辰,右司谏陈祐通判滁州。祐累章劾右仆射曾布自山陵还,不乞出。且言:『山陵使从来号为凶相。治平中韩琦、元丰中王珪不去,其后有臣子不忍言者。』又言:『布有当去者三,一、自山陵还;二、虞主不在腰舆,而行礼重于陷大升辇,其罪浮于章惇;三、不当先与□□属官推恩[5]。』布之未远,祐已上两章。及祔庙,又连上数章,皆留中,祐遂缴申三省。布乃具榜子,不复朝参,而祐有是命。制词略曰:『观望以言,意在推引,岂不失朕用汝之本旨乎?』翌日,布宣押视事。先是,布以札子论边事,其一乞修葺新边城守备及垦辟新田。其翌日癸卯,上作两御批付三省、枢密院。又翌日进呈,遂依已得指挥行下。是日,上以谕布,谢曰:『论事每承听纳,臣虽糜陨,何以报称!』曾布察上甚悦,因及祐章,且曰:『上下合谋,并力共为倾摇之举,意谓万全。然不知圣意不可夺也!臣自出使时已闻此谋,然臣不敢恤。臣若引前日山陵使求去,此乃臣子所不忍言。祐意在逐臣,不复顾忌讳,其言几若咒诅。』上曰:『语诚类咒诅。』布曰:『圣德仁厚,无不涵容。以此言之,则何可胜诛?』又言:『众人谋欲逐臣,聚其党与,复行元祐之政,则更不由陛下圣意不回也!』上曰:『安有是理?若更用苏轼、辙为相,则神宗法度无可言者。』又言:『岑象求辈扬言云:轼、辙不相则不已,当并逐之。』后两日,左谏议大夫陈次升对,有札子救祐。上不顾,亦不肯留札子,次升乃自袖去。而右司谏江公望对,请祐责词所谓『观望推引』之语。上曰:『欲逐曾布,引李清臣为相。』且曰:『如此何可容?旦夕当逐之。』又言:『曾布安可去?』公望遽曰:『陛下临御以来,易三言官,逐七谏臣,非天下所期望。今祐言宰相过失,自有识也,岂可便谓有他意哉?』先是,曾布甚恶李清臣不附己,数使人讽公望:『能一言清臣,即以谏议大夫相处。』而公望所言乃如此。其后彭汝霖以论罢清臣,得谏议大夫云(此据吕本中墓志增入。清臣罢在十六日)。
  七月壬戌,上因言:『元祐中,诋毁先朝政事人多不详姓名,可悉录来。』又言:『人才在外有可用者,亦具名进入。』又言:『张商英莫亦可使否?』布曰:『陛下欲持平用中,破党人之论,以调一天下,孰敢以为不然?而偏见异论之人各私其党,又有报复怨仇之意,纷纷不已,致圣意厌恶,此诚可罪。然元祐、绍圣两党皆不可偏用。臣窃闻江公望尝为陛下言:「今日之事,左不可用轼、辙,右不用京、卞。」缘此等人在朝,决不免怀私挟怨,互相仇害,则天下士类为之不安。士类不安,则朝廷亦不安矣。愿陛下深思熟计,无使此两党得志,则和平安静,天下无事,陛下垂拱而治矣。』上颔之而已。曾肇尝以书责布曰:『兄与惇、卞异趋,众所共知。绍圣、元符间,惇、卞有可以挤兄者,无所不为,亦众所共知。使其得志,必不肯舍兄。就令兄肯与之解仇,彼必不信,亦必不听。然则不独宗社生灵、善人君子罹其患害,曾氏之祸,必不在众人之后矣。兄方当国,得君引用,善人扶助正道,使小人道消,邪说不作,以杜绝惇、卞复起之萌。而数月以来,世所谓善人端士者相继去朝,其在内者,亦皆置之闲地,情惰无气;而所进用以为辅臣、从官、台谏者,往往皆前日事惇、卞者。今日兄势方盛,彼固不敢言,及惇、卞一旦兄势稍不如今日之盛,彼固不肯引元祐人及世所谓善人端士者,则必首引惇、卞,自为固位之计。人主平日所闻,皆毁訾元祐人之言,而世所谓善人端士,又未必尽知,则其势不得不用惇、卞,惇、卞果至,未暇恤其他,曾氏之祸,其可逃哉?思之可为寒心,可为痛心,可为恸哭!不知彼亦曾思之否?』布答肇曰:『上践祚之初,深知前日之弊,故尽收元祐窜斥之人,逐绍圣之挟怨不遑者,欲破朋党之论,泯异同之迹,以调一士类。而元祐之人持偏如故,凡论议于上前,无非誉元祐而非熙宁、元丰,欲一切为元祐之政,不顾先朝之逆顺,不恤人主之从违,必欲回夺上意,使舍熙、丰而从元祐,以遂其私志,致上意愤郁,日厌元祐之党,乃复归咎于布,合谋并力,诡变百出,必欲逐之而后已。上意益以不平。』又曰:『布自熙宁立朝,以至今日,时事屡变,惟其不雷同熙宁、元丰之人,故免元祐之祸;惟其不附会元祐,故免绍圣之中伤,坐视两党之人反覆受祸,而独泰然自若,其自处,亦必粗有义理,以至处今日风波之中,毅然中立,每自谓存心无愧于天,无负于人。「神之听之,介尔景福。」使此言不足信则已,若果有此理,元祐及惇、卞之党,亦何能加祸于我者?恐未至贻家族之祸,为祖考之辱,而累及亲友也。』癸未,三省奏事讫,曾布独留,极陈:『元祐、绍圣两党奸恶,皆不可令得志。使轼、辙、京、卞在朝,则更相报复,无有穷已,天下无安静之理。兼人亦不知威福在人主,但宰相一易,则非其党类,皆受祸矣。如此,岂朝廷之福?』上深嘉纳,曰:『卿自来议论平允。』因言:『贬责之人,但可复职,置之名藩巨镇,无所不可,但不可在朝廷耳。盖在下之人不安,则朝廷不安,非持平用中之意也。』上尤称惬。因具内外之材可称者数十辈以闻,并具诋訾先朝绍圣、元符不许叙复人姓名进入。布又言:『祖宗时,异论之人,未尝深贬责。自元祐、绍圣,更相报怨,而朋党之祸成矣。此不可不戒也。』退至都堂,为同列言:『上意本欲持平用中,破朋党之论,以调一中外。此人臣所当将顺。况如此最不用力,但内不作威狱、外不兴兵革,使天下和平安静,日以无事,则太平之象也。』众莫以为不然。陆佃叹曰:『如此,则天下无事,真太平之效也。』
八月,陈瓘上曾布书,出知泰州(见《陈瓘贬逐》)。
  九月己未,陈瓘既黜,上谕蒋之奇、章楶曰:「瓘为李清臣所使,元祐人逐大半,尚敢如此。曾布以一身当众人挤排,诚不易。卿等且以朕意再三慰劳之。』是日,布入对,留身面谢,慰劳加勤。且谓布曰:『先朝法度,多未修举。』又曰:『元祐小人,不可不逐。』布对曰:『陛下初下诏,以为用人无彼时此时之异。若臣下,便能将顺奉行,则必不至今日如此分别。然偏见之人终不可率,当更缓治之。』上曰:『卿何所畏?』且曰:『卿多随顺元祐人。』布曰:『臣非畏人者,处众人汹汹中,独赖眷属,有以自立。偏见异论之人诚不少,彼不肯革面,固当去之。然上体陛下仁厚之德,每事不敢过当,故欲从容中节耳。若言臣随顺及畏元祐人,不知圣意谓为如何?』上笑曰:『岂有此?但人言如此,故及之。』
  十月癸巳,右光禄大夫、门下侍郎李清臣罢为资政殿大学士、知大名府(详见《用元祐党人》)。
十一月壬午,三省奏事讫,右仆射曾布独留,进呈内降起居郎邓洵武所进《爱莫助之图》。其说以为:『陛下方绍述先志,群臣莫助之者。』其图如史书、年表,例为旁通,分为左右。自宰臣、执政、侍从、台谏、郎官、馆阁、学校,分为七隔。左曰绍述,右曰元祐,左序助绍述者,宰相执政中,温益一人而已,其余每隔止三四人,如赵挺之、范致虚、王能甫、钱遹是也;右序举朝辅相、公卿、百执事皆在其间,至百余人。又于左序别立一项,用小帖揭去。布密禀揭去臣僚姓名,上曰:『洵武言非相蔡京不可,以不与卿同,故揭去。』布【■糹隶】曰:『洵武所陈既与臣所见不同,自不当与议。乞纳下。』明日,遂改付温益。益欣然奉行,乞籍记异论之人。于是上决意用京矣。
曾布子【■糹隶】作《家传》云:建中靖国元年六月,太常少卿邓洵武进《爱莫助之图》。按:所称六月及洵武官名皆误也,今不取。
  十二月甲午,左仆射韩忠彦累乞罢相,不许,遂般出东府。有诏押入。忠彦与曾布
  异议,布数倾之,故忠彦请避位(详见《用元祐党》)。
崇宁元年正月癸未,曾布奏事讫。先是,温益留对,乞因事削刘奉世、张舜民、刘安世、吕希纯、王觌等职名,又言晁补之知河中不当。上指令曾布看过,却取进来。益以示布,布答益曰:『因事黜之,自当然也。』
安世、希纯落职在四月十三日,奉世在五月十四日,舜民在四月十七日,觌五月十一日。
  至是,布留。上心知为此,故并留益。布对如前。上曰:『元枯之人诋訾先朝,义不可容。今闾巷之人,尚知父子之义,朕岂可已?』因言:『罢补之郎官,却与河中,似此皆过当。』取言谢文瓘与吕公著书,尊公著过于人主,而诋先朝。且语益曰:『书已降出,在曾布处。』又顾布曰:『将与三省看。』布唯唯。益未退,布曰:『臣别有所陈,欲更少留。』益遂退。布曰:『臣得事陛下,不敢不尽犬马之力。然臣既不悦于元祐之人,又为绍圣之人所怨怒。臣在朝孤立,实不易处,亦累常奏陈,恐有谗譛中伤之语。乞赐考察。』上曰:『何故?』布曰:『近臣阎守勤、李士京罢黜,乃有言臣以守勤之论为直言。又昨山陵,臣曾辟士京检点道路。士京逐,臣必危矣。臣遭遇神宗,拔擢不次,陛下昨力排众论,置之相位,眷遇亲厚,特异众人。臣非犬马木石,岂不知恩?若谓陛下有不同心,退有后言,实为诬罔。』上曰:『并不干人事,只韩忠彦如此说。』布曰:『宫禁中事,外庭莫知。其实臣昨日对,忠彦云:守勤之逐,忠彦之子治与臣子纡皆在太仆。治问纡元,守勤遂逐。纡云:「陛下旬日之间逐二巨阉,可谓英断。」此乃曰闺门之间、父子之私论。臣亦闻忠彦譛臣,故对忠彦面奏此语,此最为明白。如中伤之言,愿陛下更赐裁察。』上曰:『不信。』
  二月丙申,雄州防御推官、知邓州录事参军朱肱言:『臣伏闻陛下即位以来,两次日蚀,在正阳之月;河东二十二郡,而十一郡晓夜震动。自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至今年正月十一日,犹未之止,城壁屋舍,悉皆倒塌,人民震死,动以千数。外议皆称自古灾异,未有如此。恭惟陛下敦朴自己,忧劳在民,建大中以承天意,正五事以育群生,可谓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乃者日月薄蚀,天地震动。推来咎愆,不避死亡。论辅弼之失,以救灾异之应。言词激切,死有余罪。昔西汉多言灾异,罕有完传,谷永讥斥帷幄阴附权贵,而终以保全;王章力抵王凤专权蔽主,竟以法诛。祸患易见,利害易明。臣非不知上忤大臣,其祸立至。然倦倦孤忠,不敢隐默者,食陛下之禄,念国家之重,而不敢顾其私也。其上宰相曾布书随具进呈。』书曰:『今监察御史刘焘,相公门人也。相公帅高阳,辟焘为幕客。其后相公又秉机政,辟焘为删定官。焘持亲丧,相公奏祥除,有旨令服阕改宣义郎。未及禫除,又辟为编修官。前日相公为山陵使,辟焘为掌笺表,又荐入馆。相公于焘厚矣!如焘者,置之词掖,不忝也;以焘为御史,则不可也。相公有过举,焘肯言乎?言之则忘恩,不言则欺君,盖非所以处焘也。』又曰:『今右正言范致虚兄上舍生致君,相公之姪婿也。致虚乃致君之亲弟。如致虚者,置馆阁不忝也;以致虚为谏官,不可也。相公有过举,致虚争之则忤亲,不争则失职,亦非所以处致虚也。相公傍招后义,陶冶天下,肱之所论,止及焘与致虚者,特以台谏人主耳目之官,非他职,可以略而不论也。相公致置门人、亲戚为谏官、御史,此日月所以震动也。』又曰:『章惇之过恶不可殚数,其最大者四五。时相公在枢府,坐视默然,亦不得为无过也。若以西府不与议,则游谈侍从之臣,皆与论思之职,况执政乎?再贬元祐臣僚,范纯仁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废元祐皇后,龚夬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策元符皇后,邹浩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置谏官死地,黄履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此四五事,惇之过恶最大,而相公无半词之助。洎钦圣皇后以天命人心之所归,付神器于陛下,英声伟望,简在潜邸,注意委重,群臣莫望。天下之士,翘首倾心,以观考慎之效。而天变见于上,地理逆于下,肱窃疑之。伏惟相公位高而任重,位高则忧深,望重则责厚。遇灾而惧,然后可以弭天变;闻善而迁,然后可以来直言。肱之区区所望于相公者,如此而已。』诏付三省(肱者,服之从弟)。
  六月辛卯,左司谏王能甫言曾诚,左正言吴材言王防,乞罢史官。能甫言:『曾诚家富于财,自谓青钱学士。』材言:『防在元丰勒停,又以诉理得罪,当罢。兼无出身。』是日,布言:『吴材缘引吕惠卿、蹇序辰等议论不能胜,王能甫乃吴安持婿。近臣以安持追削职名皆挟怨,故以此攻曾诚、王防,欲中伤臣耳。』上曰:『他不敢尔,亦非挟怨。他责在蔡京,不干卿事。』布曰:『臣亦知此二人乃京所荐。陛下宣谕,令除史官,臣犹乞候京文字。然外议但以臣门下士为言路所攻,则谓臣必摇。其小人用意如此,臣实不自安。方元祐之人布满朝廷,人人有屏逐臣之意。方此时,臣一身与众人为敌,如处风涛之中,日不自保。是时助臣者,惟此三数人而已。今元祐之党方去,而言者乃欲斥逐,此等是为元祐人报怨耳。』上瞿然曰:『如此,乃是快元祐人意。卿但勿恤,待便指挥与。』盖近日言者,惟上所使耳。布因言:『此等小人皆不快于臣,以至张商英亦章惇门下士,王沩之乃其婿[6]。议论之际,多与章惇为地,故商英力称引范致虚及吴材,乃其志趣同耳。若有所陈,愿陛下加察。』
此据曾布《日录》增入。诚、防除史官,已附五月末。其罢附六月末。《旧闻》说京荐此二人,乃倾布也。而布不悟,但无文字可检,又不记说者姓名,当更访问之。
  丁酉,曾布留对,以:『陛【杰按:陛,陆之误】佃贬逐,弟肇与佃同得罪之人。佃既被责,则肇亦合施行。臣待罪宰相,当引咎避位,乞罢黜。』上曰:『陆佃以奉行诏书不引避及慢上罪,不以史事罪。他不干卿事,其批旨甚明,何疑之有?』布曰:『圣意虽优容,然人言可畏,臣不敢不待罪。』上笑曰:『岂可如此?朕于政事方赖卿。』又曰:『卿不久自当迁,岂可去?』布曰:『今日欲便迁出待罪,以未尝面奏,来日奏事毕引退。』上曰:『如此空费些礼数,无益。』他日,布独留对,自言:『待罪政府已九年,罪戾日深,每欲退避贤路,但以上体圣眷,不敢喋喋。近日以来,言路多不悦臣,如吴材、王能甫,陛下所知,臣固不敢及。如钱遹,尝诈与臣弟肇铭其父墓,及诈作肇书,云有所赠遗臣弟,亦尝敷奏。』上曰:『记得。』布曰:『如此,亦恐于臣兄弟不能无憾。臣果有罪恶,不敢掩覆,乞辨察虚实。』上曰:『无之。』布曰:『臣不敢不先事敷陈,兼近日同列亦有相窥伺者,且如黄敏用,与臣实非姻戚,或闻亦有以为言者。臣于敏用,何所用情?』上曰:『不说卿,只说章楶与敏用是亲。』布曰:『楶与敏用诚是亲,然楶亦何敢主张敏用?人情如此,臣益不安。臣缘陛下以国史及编勅责臣,此二书皆岁月可了,臣必以此时告陛下请去。臣衰老空疏,得于此善去,实为荣幸!』
此据布《录》六月丙午所书,今附月末。
  闰六月辛酉,殿中侍御史钱遹言:『伏见尚书右仆射曾布,力援元祐之奸党,分别要途;阴挤绍圣之忠贤,远投散地。挈提姻娅,骤致美官,汲引儇浮,盗窃名器。爱婿交通乎近习,诸子邀结乎搢绅。造请辐凑其门,苞苴日盈私室。呼吸立成祸福,喜怒遽变炎凉。钩致齐人之窾言[7],欲破绍圣之信史。曲徇法家之谬说,轻改垂世之典型。为臣不忠,莫大于此!兼布初以韩忠彦为心膂,李清臣为爪牙,协济奸谋,共伸私忿。其趣虽异,厥罪惟均。忠彦免官,已正生前之罪;清臣褫职,实诛死后之奸回。岂容斯人,尚司魁柄?况日食地震、星变旱灾,岂盛时常度之或愆?乃柄臣不公之所召。人神共怒,天地不容。欲乞早正典刑,慰中外之望。』于是布连上章乞罢。壬戌,右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曾布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布于元符末,欲以元祐兼绍圣而行,故力排蔡京,逐出之。至崇宁初,知上意有所向,又欲力排韩忠彦、而专其政。无何,京为右丞,大与布异。曾布拟陈祐甫为户部侍郎,京于榻前奏曰:『爵禄者,陛下之爵禄也,奈何使宰相私其亲?』曾布之婿陈祐,迪甫之子也。布忿然争辩久之,声色稍厉,于是温益叱布曰:『曾布!上前安得失礼!』上不省。『检会臣僚上言,曾布天资阴险,履行回邪,靡闻报国之忠,但肆穿窬之智。专权自恣,黩货无厌。结讫宫闱,交通近习,窃弄威福,莫敢谁何。人臣怀奸,莫甚于此!以至遽起无名之役,大伤经人之财,蠹国劳民,恬不为恤。』又言:『布与韩忠彦、李清臣交通为私,结为死党,使其子婿吴则礼、外甥高茂华往来计议,共成元祐之党。暨登相位,凶焰日滋,复与忠彦、清臣析交离党,日夜争胜,遂揽天下之权皆归于己,而怨望之心逞矣。故不及半月,首罢市易,中外之人,望风希旨,变法之论,相因而至。于是范纯粹乞差衙前,以害神考之免役;李夷行乞复诗赋,以害神考之经术。非此而已,又力引王古为户部尚书,以掌开阖敛散之权;力引王觌为御史中丞,以定是非可否之论。且二人者,元祐之党人也。然以元祐之党人,而掌开阖敛散之权,定是非可否之论。若此之类,岂非败坏神考之法度乎?』诏曾布落职,差提举明道宫、太平州居住。
  九月丁酉,布以御史中丞钱遹言废元符皇后事,降授中大夫、司农卿、分司南京,依旧太平州居住。壬寅,降授中大夫、司农卿、分司南京、太平州居住曾布责授武泰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
  十二月癸丑,御史中丞钱遹言:『仰惟哲宗用王赡策取青唐、邈川,可谓不世出之略矣。前日权臣挟爱憎之私情,逞一偏之曲说,以欺朝廷,尽委而弃之,更以他罪,戮及赡身。骁俊勍敌之臣,闻之莫不丧胆。臣以为今日朝廷不追正当时主弃地权臣之罪而显黜之,则无以伸往者之冤,而激忠勇折冲之气。』于是责授武泰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曾布责授贺州别驾,依旧衡州安置。
  二年五月丙戌,刑部、大理寺以开封府勘鞫曾布之妻魏氏并子纡、缲等交通请求具狱来上。三省检会臣僚上言:『窃见开封府根治曾纡等取受赂遣、干求差遗等公事,称曾纡计赃二千五十三贯,曾布并妻魏氏计一千九百三贯,曾缲计一百四十六贯,□硕计二十三贯[8],及各有银数。谨按:布身为宰相,受国重恩,当明天子在上,不务尽公守法以报朝廷,而敢受赂狼籍。研穷有状,欲望详酌,特降睿旨施行,以戒为臣之贪者。』诏并依大理寺所断刑名,特不以近降赦原,责授贺州别驾[9]、衡州安置曾布授廉州司户参军,依旧衡州安置;勒停人前承议郎曾纡特送永州编管,承奉郎曾缲除名。

校勘记
[1]癸亥 原本『亥』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二补。
[2]言之 原本作『□事』,据《长编拾补》卷十二改补。
[3]同知 原本无『知』字,据文意补。
[4]忤惇 原本『忤』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四补。
[5]先与□□属官 《长编拾补》卷十七径作『先与属官』,兹仍其旧。
[6]王沩之 原本『沩』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九补。
[7]齐人之窾言 原本『齐』、『窾』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十九补。
[8]□硕计二十三贯 按:自此句至其末『除名』共二十句,《长编拾补》漏辑。
[9]贺州别驾 原本脱『州』字,据《宋史·曾布传》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一
徽宗皇帝

张商英事迹
  绍圣元年四月甲辰,左朝请郎张商英为右正言。商英前自开封府推官出为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元祐四年五月),改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又徙淮南,踰五年不复召,于是始擢谏官,故商英攻元祐大臣不遗余力(详见《逐元祐党人》)。
  十月己巳,右正言张商英为右司谏。
  二年二月乙未,迁左司。会知开封府王震言商英遣人与盖渐谋害来之邵,坐谪监襄州酒税,改监江宁府税。
  三年十月丁巳,权知洪州。
  四年闰二月戊申,权知洪州、朝请郎张商英为江淮荊浙等路发运副使。
  十月己亥,江淮荆浙发运副使张商英加直龙图阁。
  元符元年十二月丁丑,张商英为集贤殿修撰、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
  二年四月甲午,张商英为权工部侍郎。
  三年正月己卯,徽宗即位。除中书舍人。
  三月甲申,张商英为龙图阁待制、河北路转运使兼提举河事《见《逐惇卞党》)。
  九月甲申,朝散大夫、龙图阁待制、河北路转运使张商英落职知随州,坐惇、卞党,故责。
  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甲寅,右司谏陈祐检会侍御史陈次升言:『朝散大夫、知随州张商英奸邪凶险,猖狂妄作。绍圣初备位谏官,不图报国,乃与宰相章惇结为死党,诋诬忠良,陷害善类,而又与百姓盖渐增改词状,要在中伤大臣。既令盖渐论诉,而商英肆行弹击。天不容恶,丑计自彰,卒以得罪。哲宗洞照其情,必欲终弃,每有进拟,屡却不用。而惇出死力维持,久而遂玷从列。小人得路,排陷尤多。近者朝廷欲惩奸恶,聊示薄责,公议尚未厌服,商英曾不自讼,到任谢表,又肆诋诬,以文己过,冀惑圣听。』诏降商英为朝奉大夫。商英《随州谢表》云:『哲宗即位,太母受遗。承六叶之美成,丁酉年之全盛。四裔畏服,兆姓阜康,法度修明,府库充实,守而勿失,安所纷更?只缘用事之臣,自是专门之学,累年怀蓄,一旦吐伸。揭薄差徭,雕虫考试,回河东注,割地西还,汲引交游,罗列台省,抨弹云上,议论日新。异同既繁,威福随骤。其始也止于并罢使者,其究也至于流殛大臣。辟门罗织之端,造成报复之衅。哲宗皇帝久居保祐,备察细微,登用谋臣,究治谤语。一麾汝海,坐穷兵黩武之机;万里英州,下丑正欺愚之令。于是四方响应,众口雷同,政府分阅封章,史馆推求笔削,退朝聚议,造膝进呈。自嗟识性之愚蒙,每被辈流之忌膈。还朝既晚,在职不多,故始逐垂帘之臣,未尝干预;终行过岭之责,亦罔闻知。区区曾效于涓涘,一一可推于岁月。』其言无忌惮类此。绍圣初,章惇坐言者十九章责司马光等,言者八人,而商英凡六章,比他人特多。盖商英实惇死党,今乃以迹疏交浅、无所干预为辞,故次升劾之。
  十二月辛丑,降授朝奉大夫、知随州张商英权户部侍郎。戊申,诏商英等并乘驿赴朝。乙卯,商英权吏部侍郎。
  崇宁元年四月丙戌,为翰林学士。
  八月己卯,为尚书右丞。
  二年四月癸丑,张商英为尚书左丞。
  七月辛巳,中大夫、尚书左丞张商英为通议大夫。
  八月戊申,御史中丞石豫、殿中侍御史朱绂、余深奏:『尚书左丞张商英于元祐丁卯,尝为河东守臣李昭叙作《嘉禾篇》,谓神宗既登遐,嗣皇帝幼冲,中外震惧,罔知社稷攸讬。方是时,哲宗即位之后,尚曰「罔知攸讬」,可乎?』又曰:『成王冲幼,周公居摄,诛伐谗慝,卒以天下听于周公。时则唐叔得嘉禾,推古验今,迹虽不同,理或胥近。方是时,文彦博、司马光等来自洛郊,方掌机务,比之周公,可乎?迨元符之末,先帝遗弓,陛下入继大统,而权臣用事,乘君父不忍言之时,起邹浩于新州。商英是时实典词掖,谓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叔向曰:「大臣重禄而不谏,小臣畏罪而不言,此患之大者。」又曰:「思得端士,司直在庭。」又曰:「浩径行直情,无所顾避。」所谓「浩之直情径行」,果先帝之所取乎?先帝不取而商英取之,可乎?』诏:『张商英乘国机政,议论反覆,加之自取荣进,贪冒希求。元祐之初,诋訾先烈,台宪交章,岂容在列?可恃落职,依前通议大夫、知亳州。』
蔡絛《国史后补·鹾法篇》云:钞法既行,一日,榷货务申入纳见钱已积三万缗。鲁公将上进呈,上骇曰:『直有尔许耶?』盖前皆患不给,未尝有积镪如是,故上骇之。张丞相商英时为中书侍郎,忽儳进曰:『启陛下,皆虚钱。』鲁公愕然,即奏曰:『臣据有司申如此。商英今以谓虚钱,乞命商英与臣各选差官,检点虚实以闻。』上曰:『可。』既下殿,各差郎官一人检点字号,分明各在库也。翌日奏闻,上顾张丞相曰:『卿以为虚钱,何故?』张丞相大惭,曰:『臣为人所误。』而张由是不安。后又以阴通宫禁事,未几罢去。又《宣和殿记》:鲁公在元丰中,与商英厚善。其后商英出入鲁公门下,又与伯氏亲欵。鲁公将相商英,预为草麻,其辞甚美,遂拜臣左丞,迁中书侍郎。及争进,颇攻鲁公。一日上在禁中,偶视贵人之冠钗间垂小卷文书,戏取开视之,乃细字,曰:『张商英乞除右仆射。』上语贵人:『汝勿预外廷事。』因密降出,示鲁公。上大怒,而贵人方不安位,鲁公亦甚惧,曰:『此独商英无状耳,恐事干宫禁,不可治。』于是掩之以他事,黜商英。商英亦阴德鲁公。至是,以所出小卷进云。
  辛酉,臣僚言:『通议大夫、新知亳州张商英作为谤书,肆行诬诋,固宜更加诛责,置之元祐籍中,昭示无穷之戒。及商英所撰《嘉禾篇》并《司马光祭文》等,乞下有司模印,颁示四方,益明陛下绍述先猷之意,以惩为臣之怀贰者。』诏张商英改差知蕲州。
  九月庚寅,通议大夫、新知蕲州张商英提举灵仙观。言者论朝廷方兴庠序之教,修水土之政,行盐茗之法,广山泽之利。商英既名在党籍,安肯悉心推行?宜投置闲散,不可委以民社也。
  三年十月庚午,诏张商英宜置元祐籍中,罢提举灵仙观。
  五年正月丁酉,通议大夫张商英知鄂州。
  五月乙卯,臣僚上言:『伏睹通议大夫、知鄂州张商英操术倾邪,资性狂悖。方元祐间,附会邪朋,著为文颂,诋及宗庙。迨崇宁初,交结中贵,潜通货赂,觊倖宰辅,贪鄙无耻,众议不容。朝廷灼见奸匿,投置闲散。为商英者,宜省愆悔过,稍图自新。近以宽大之诏假守方州,辄因谢章,复快私忿,妄议时政,言几讪谤。其流及上,恬不知非,传播四方,有伤事体云云。伏望圣慈特赐睿旨,严行降黜,以正国论。』诏张商英提举崇福宫。
  大观元年十月乙丑,臣僚上言:『通议大夫、提举崇福宫张商英天资俭愎,阴比奸朋,包藏邪心,大恣欺讪。著文刻石,讥斥宗庙,交通中贵,希求宰辅。迨复为鄂守,旧憾辄发,形于表奏。善政良法,妄谓纷更。当时虽因言章,即解州绂,真祠薄责,未快众情。臣愚伏望详酌,特降睿旨,检会前犯,正商英之罪,投窜远裔,以为奸人之戒。』诏商英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归州安置。
  二年二月丙戌,安化军节度副使、归州安置张商英峡州居住。
十二月己卯,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峡州居住张商英任便居住。
商英责峡州,恳蔡京乞归宜都县,商英故有别业在宜都也。京从都省批状,依所申。商英又以书谢京,其略曰:『久在山林,少与士人过从,惟见里巷、道途、市肆间所张大榜,所写版壁,一一多是乙酉年太师当国时行下诏旨,惟圜土、方田一二事,乃太师去位后印本颁下。以此类聚前后朝旨,著之本章,称述圣德。私心本欲朝廷知在外州县、监司不能奉行德意,过为搔扰尔。不谓言者乃以商英作表以播四方,全不照会自有朝旨再三戒励:敢有隐庇,奏劾以闻。况今偏州陋邑,晓示往往存在,而刻石于知州厅者,方且护以采棂,填以金字,岂待商英之传播也?商英累年老病,无望生全,荷太师恩德,自赍骸骨,获归敝庐。敢布一言于左右,尚觊台慈,察而怜之。』又以状谢京,其略曰:『远投荒徼,殆从鱼腹之游;內徙便州,获遂狐邱之志。恩私所激,涕泪兼流。伏念商英遭遇累朝,寅缘近辅。虻负山而力竭,蠡测海而器盈。自蹈降尤,稍知循省。杜门补过,初无伯氏之怨言;下石趣时,安得中山之谤箧?赖公明之洞照,究心迹之靡他。夺于众口之唾涎,假以一枝而安翼。阖门感荷,百口欢欣。』
  三年七月甲寅,复安化军节度副使张商英为通议大夫、提举玉局观。
  十二月戊子,提举玉局观张商英为龙图阁学士、知杭州,乘驿赴阙。诏:『比阅哲庙实录,见商英绍圣初力排元祐奸恶,迹状甚明,具载信史。昨崇宁初,止缘与大臣议论不合罢政,迹其本心,实非朋党。虽已出籍,自今仍不得依元祐党籍人体例施行。』并有是除命。
  四年二月辛未,龙图阁学士、新知杭州张商英为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商英入对,言:『神宗修建法度,务以去害兴利。而已今试一一举行,则尽绍圣之美矣。法若有弊,不可不变,但不失其意足矣。』乙丑,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张商英为中书侍郎。
六月乙亥,通议大夫、守中书侍郎张商英为通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十二月二十日为中侍,合与此参考,依日月附见。商英作《內前行》云:『髦头昨夜光照牖,是夕收芒如秃帚。明朝化成甘雨来,官家唤作调元手。』注云:『商英视事明日始得雨,上喜甚,书「商霖」二字赐之。』
  十二月戊戌,宰相张商英言:『臣少也贱,刻苦力学,穷天地之所以终始,三光之所以运行,五行之所以消长,人神之所以隐显。潜心研思,垂四十年,而后著成《三才定位图》。今绘为巨轴上进。如有可采,愿得巨石刊刻,垂之永久。』从之。
  政和元年八月己亥,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张商英出居城西僧舍,御史台定夺商英与给事中刘嗣明论路天忱降官理曲故也[1]。辛丑,张商英押入。己酉,张商英又般出城西。辛亥,又押入。乙卯,张商英第三次般出。先是,御史中丞张尧功言:『谨按:宰臣张商英资性憸愎,操行倾邪,积稔日深,老不知悔。昨陛下起于罪废之中,付以辅弼之任,庶革心从正,协济事功,而乃阴怀忿怒,长恶不悛。近论列给事中刘嗣明缴驳事[2],御史台定夺得系商英理曲,乃妄有奏陈,不以本台所定为是。台臣论奏,乞赐与决照张商英放罪,如此商英有罪矣。以有罪之人,居宰辅之任,臣虽至愚,未知其可也。臣远考前代,近稽本朝,宰相稍不称职,往往引咎自责,必求去位,未有罪状显白而包羞忍耻、贪荣冒宠如商英者也。』又历数其十罪状,望收还相印,明正典刑。是月乙卯也。丁巳,诏张商英罢尚书右仆射,除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
  九月辛酉,臣僚上言:『伏见张商英以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盖体貌大臣,未忍显斥,姑示远藩之逸,未忘眷礼之隆。然迹其诞慢自恣,狠傲弗恭,亏享上之忠,失为臣之礼,则商英之罪,在所不容,出守陪京,已非其分。况复观文殿大学士之职,自两府以无罪而除,乃所当得,商英安得而有之乎?』奉圣旨,张商英观文殿大学士,改差知邓州。壬申,诏通奉大夫、知邓州张商英降授中大夫,差遣如故。校书郎李士观、辟雍博士尹天
  民并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先是,给事中刘嗣明奏商英诈作圣旨,擅便降勅,差尹天民、李士观编类御前文字。于是商英及士观、天民皆坐责。
  十月辛亥,大中大夫、知邓州张商英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昭化军节度副使、单州安置郭天信责授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新州安置。以开封狱成,商英、天信尝令余负僧德洪、彭几往来交结[3],臣僚再论列,故有是责。
  二年四月壬子,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张商英放令任便居住。太师致仕、楚国公蔡京言:『臣自去朝班,言多可畏。伏闻前宰相张商英,訛毁尤甚,盖缘臣罪大德輶,所以致此。今日特蒙恩贷,召还阙廷,庇同天地[4]。而商英谴责远方,虽其所犯丑恶,而臣与之同遇先帝,出入三朝,薄有情契。拳拳之私,敢以此请。』故有是命。
  三年六月辛未,张商英特责授汝州团练副使,以李彪指斥谤讪等策在赦前,今本府一面断放也。
  五年三月癸酉,张商英复通奉大夫、提举崇福宫。
  六年十月戊寅,张商英复观文殿学士。
  七年十二月癸未,张商英为观文殿大学士。
  宣和三年十一月壬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崇福宫张商英卒,赠少保。时陈瓘寓万山阳,方与客会食,闻之,遽止酒而起,叹伤久之。客有以为疑者,瓘曰:『张固非粹德,
且复才疏,然时人归向之。今其云亡,绝人望矣!近观天时人事,必有变革,正恐虽有盛德者,未必孚上下之听,殆难济也!』

蔡京事迹
  绍圣元年三月庚戌,龙图阁直学士蔡京权户部尚书。
  九月己亥,以蔡京守户部尚书。
  二年十月丙子,蔡京为翰林学士兼侍读、修国史。
  三年七月壬辰,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
  九月甲辰,蔡京依旧详定重修勅令。
  元符元年六月甲午,诏编修常平免役勅令格式书成,详定官翰林学士承旨、朝散大夫蔡京迁朝请大夫。
  三年正月乙卯,徽宗即位。
  三月乙酉,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5](事见《逐惇卞党人》)。
  四月戊戌,蔡京依前翰林学士承旨。
  九月丁亥,诏新添差监扬州粮料院陈瓘知无为军。时瓘已出国门,即于门外露章辞免曰:『臣昨者自闻隔对以后,曾将上殿札子具状缴进,为言蔡京云云。』(详见《逐惇卞党人》)
  十月丙申,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十一月癸亥,蔡京知江宁府。庚午,诏蔡京落端明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十一月戊戌,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
  建中靖国元年十一月壬午,上决意用京(见《信任曾布》)。
  崇宁元年二月辛丑,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大名府。
  三月甲戌,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
  四月乙未,蔡京入对。
  五月庚辰[6],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尚书左丞。
  七月戊子,中大夫、尚书左丞蔡京为通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制词略曰:『慨念熙宁之盛际,辟开指拨之宏基。弛役休农,尊经造士。明亲疏之制,定郊庙之仪,修羲和之利,联比闾之政。国马蕃乎汧渭,洛舟尾乎江淮。周卿属□以阜民,禹迹播河而入海。经纶有序,威德无边,而曲士陋儒,罔知本末,强宗巨党,相与变更。凡情狃于寻常,美意从而蛊坏,赖遗俗故家之未远,有孝思公议之尚存。慎厥终始[7],政在今日。』翰林学士张商英所草也。
  八月丁巳,右仆射蔡京提举讲议司(见本事)。
二年正月丁未,蔡京为右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制词云:『适远戍之弗率,繄多算之图功。师不踰时,虑无遗策。』盖以荆湖辟土功也。
  七月辛巳,蔡京为左银青光禄大夫。
  三年五月己卯,蔡京为守司空、行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进封嘉国公,以为定鄯、廓推赏也。寻诏去『守』字,改『行』作『兼』字。
  六月壬戌,蔡京奉诏书元祐奸党姓名。
  十二月乙丑,嘉国公蔡京进封卫国公。
五年二月丙子,赵挺之为特进、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京为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安远军节度使、中太一宫使,进封魏国公。
挺之行状云:『公既屡陈京纷更法度之非,言其奸恶不一,雅不欲与京同政府,引疾乞去。累上章至八九,诏弗许。崇宁四年三月,拜右银青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申书侍郎。』公奏:『臣备位东台,以疾不任职,力求罢免。安可辄尸宰事?』□力辞[8]。居数月,恳请补外,除观文殿大学士、金紫光禄大夫、中太一宫使。京既□恶公留京师[9],伺察己所为,公亦惧京中伤,明年春,数乞归青州私第。诏从之。既办舟装,将入辞矣,会彗见西方,其长数丈竟天,尾犯参之左足。上震恐,责己、避殿、彻膳。既深照京之奸罔,由是旬日之间,凡京之所为者一切罢之,毁朝堂元祐党籍碑、大晟府、明堂诸置局、议科举、茶盐钱钞等法,诏礼部、戶部议改,遣中使赍御笔手诏赐公曰:『可于某日来上。』公既对,上曰:『蔡京所为,皆如卿言。』公因奏:『蔡京援引私党,布列朝廷,又建四辅,非国家之利。祖宗以来,屯重兵于京师,沿汴河雍邱、襄邑、陈留三县,沿蔡河咸平、尉氏两县,皆列营屯,取其漕运之便。至神宗,即其所分隶诸将而教习之,士卒皆精锐。若有所用虎符,朝出而夕至矣。今创置四辅,不惟有营垒修建之劳,且不通水运,将何以给其粮饷?』上曰:『行且罢矣。』又奏:『今诸营之兵等尺高者,所请衣粮依久例。又番屯戍西边,使冒锋镝战斗死亡者,不可胜数。今京立法,召募四辅新军,减等尺,增例物,添月给钱粮,且免出戍。小人之情,惟利是从,若见新军如此,则陛下所养旧兵,皆不为朝廷用矣!』又言:『神考建立都省,规模宏壮,一旦京因妄人宋安国献言,以为不利宰相而毁之,深可痛惜。』上皆以为是,且曰:『天久旱,令京且求去而雨,可喜。』既罢京免相,遂拜公特进、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大观元年正月甲午,安远军节度使、司空、开府仪同三司、中太一宫使、魏国公蔡京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京复入相,必考求其故,明著于此。《实录》当具载制词,乃失不载。诏旨有制词。
  三月己丑,幸金明池,赐宰相蔡京等宴。
  十月庚申,和赐蔡京《君臣庆会阁落成》诗。
  十二月庚寅,司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京为太尉。
  二年正月己未,太尉、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魏国公蔡京为太师。
六月甲午,赐蔡京玉带金鱼。
《累历》五月十五日事。朱胜非云:唐裴晋公平淮西,宪宗赐以玉带。公进表云:『御府之珍,先朝所赐。既不合将归地下,又不敢留在人间。』先朝熙宁中,取熙、河、兰、湟、会、洮、岷数郡,神宗用唐故事,以玉带赐王安石,只系三日,附表云:『赐更后于解衣,报敢忘于结草?』大观中,蔡京赐玉带,遂为常服。其后童贯、宗正仲忽、宣元后父郑绅皆赐。既得燕地,王黼亦赐,并为常服矣。
  三年六月丁丑,太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魏国公蔡京为太师、中太一宫使,请给恩并依现任宰相例。制略曰:『明哲保身,虽弗居于宠利;忠嘉告后,当无废于燕闲。尚懋远图,以膺多福。』辛巳,太学生陈朝老上书曰:『蔡京奸雄悍戾,诡诈不情,徒以高才大器自处,务以镇压天下,以为自古人臣,惟一切因循苟简以为治,无敢横身为国、建议立制者。于是出而锐意更张,以为天下后世无以复加。陛下倾心俯纳,所用之人,惟京为听,所行之事,惟京为从,故蔡京得恣其奸佞。既弄无所畏忌,直欲败坏而后已。』
  十一月己巳,太师、中太一宫使、魏国公蔡京守太师致仕,仍提举编修哲宗皇帝实录,进封楚国公。其请俸并杂给人从等并依旧。朝朔望、大朝会,许立宰臣班,余依故事。又诏蔡京合得致仕恩泽外,长子显谟阁直学士、承议郎、提举醴泉观攸除枢密直学士,次子宣义郎絛除直秘阁,余依故事。侍御史毛注言:『孟翊妖奸,以天文惑众,尝献京诗,言涉不顺,京辄喜而受之,因以献易书而赐官,卒致诋诬,以冒重辟,而京不复愧耻。张怀素恶逆,以地理惑众,京熟与之游从。京妻葬地卜日,怀素主之。尝同游淮左,题字刻石。后虽阴令人追毁,以掩其迹,而众所共知。以至尚书省事多不取旨,直行批下,以作陛下之威。重禄厚赏,下给人心,以作陛下之福。林摅跋扈之党,而置之政本之地;宋乔年奸雄之亲,而置之尹京之任。考之以心,揆之以事,其志有不可量者。今并盘旋辇毂,久而不去,其情状已可见矣!』
  四年四月癸未[10],蔡京上《哲宗实录》。
  五月甲子。先是,门下省检会臣僚上言论奏:『蔡京顷居相位,擅作威福,权震中外。轻锡予以蠹国用,记爵禄以市私恩。谓财利为有余积,皆出诞谩,务夸大以兴事功,肆为搔扰。援引小人,以为朋党,假借姻娅,布满要途,以至交通豪民,兴置产业,役天子之将作,营葺居第;用县官之人夫,漕运花石。曾无尊主庇民之心,惟事丰己营私之计。若是之类,其事非一,已有臣寮论列,臣更不敢具陈。及至名为祝圣寿,而修塔以壮临平之山势;讬言灌民田,而决水以符兴化之谶辞。致侄俣之告变而谬为心疾,受孟翊之诬言而与之官爵。赵真欲辅之妖术[11],张大成窃伺其奸意[12],骇动远迩,闻者寒心。皆足以鼓惑天下,为害之大者也。』是日,诏蔡京权重位高,人屡告变,全不引避,公议不容。言章屡上,难以屈法,特降授太子少保,依旧致仕,在外任便居住。制略曰:『轻爵禄以市私恩,滥锡予以蠹邦用,借助姻娅,密布要途,聚引凶邪,合成死党,以至假利民而决兴化之水,记祝圣而归临平之山,岂曰怀忠?是将邀福。屡有告陈之迹,每连狂悖之嫌。虽仅上于印章,犹久留于里第,偃蹇弗避,傲睨罔悛,致帝意之未孚,昭星文而申谴。言章继上,公议靡容,固欲用恩,难以屈法。宜褫师臣之秩,俾参宫保之官。聊慰群情,尚为宽典。』
政和二年六月甲寅[13],降授太子少保致仁蔡京复太子少师,依前楚国公致仕。
复太子少师,当考。诏旨具载。制词乃宇文粹中所草,其末云:『荡垢涤瑕,既曲全于体貌;率德改行,宜益励于猷为。』政和二年七月十九日,可考。八月五日,又复太子太师。
  八月乙未,太子少师致仕蔡京为太子太师,依旧致仕。
  三年二月戊子朔,诏:『太子太师致仕蔡京两居上宰,辅政八年,首建绍述,勤劳百为。降秩居外,荐历岁时。况元丰侍从被遇神宗者,今则无几,而又累经恩霈,理宜优异。可特复太师,仍旧楚国公致仕,于在京赐第居住。』
  三月乙亥,诏:『太师致仕蔡京到阙,令二十五日朝见引对,拜数特依元丰中文彦博例,仍择日垂拱殿赐宴,许依旧服玉带,佩金鱼,赐对见例物,遇六参日趋赴起居,在大班退,亲王后入。』
  四月甲午,燕宰执、亲王于太清楼,上亲为之记(其略见御制)。蔡京上记,曰:『政和
  二年三月八日,皇帝制诏臣京宥过省愆,复官就第,命四方馆使、荣州防御使童师敏赍诏召赴阙。臣京顷首辞,继被御札手诏十,责以大义,惶恐上道,于是饮至于郊,曲燕于垂拱殿,祓禊于西池,宠颁恩渥,念无以称。』上曰:『朕考周宣王诗「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炮鳖脍鲤」。其可不如古乎?』诏以是月八日开后苑,寔太清楼,命内馆客省使、保大军节度观察留后、带御器械臣贾详等五人总领其事。壬子,蔡京乞令张商英任便居住。
  五月己巳,太师、楚国公致仕蔡京落致仕,三日一至都堂治事[14],每日赴朝参,退至都堂,聚议于中书省前厅直舍,治事毕,直即以尚书令厅为治所,仍押勅札。壬申,太师、楚国公蔡京言:『门下省乃覆驳之地,臣欲兼而冒处,实有妨嫌,委紊官制。望许臣免书门下省文字。』从之。己卯,手诏赐蔡京曰:『临平置塔,初因钱氏尊相名寺起于治平,匪缘近年创有增建。蔡京忠贯金石,志安社稷,八年辅政,一德不渝,群邪丑正,意在中伤。肆为无根之谈,冀陷不测之祸。比从阅实,灼见厚诬。惟大臣立朝,谊当自信,而哲士图任,何畏巧言?顾予心之直孚,抑且众言之足虑,肆加开谕,毋或介怀。』
  十一月辛巳,太师、楚国公蔡京进封鲁国公。
  四年十二月乙卯,雪。降赐宴于蔡京第。
  五年八月庚戌,诏中书舍人陈邦光差提举洞霄宫、池州居住。先是,邦光以中书舍
  人兼太子詹事[15],会蔡京献太子以食,琉璃酒器,罗列宫庭。太子怒曰:『天子大臣,不闻道义相训,乃持玩好之具荡吾志耶?』命左右击碎之。京闻邦光实激太子,含怒未发,因是遂斥邦光。
  六年四月庚寅,御笔:『太师蔡京近三上章乞致仕,亲札诏书,不允所请,仍止来章,兼面谕再四,意确未回。京位三公,为帝者师,然三省机政,事无巨细,自合总治外,可从其优逸之意。自今特许三日一造朝,仍赴都堂及轮往逐省,通治三省事,以正公相之任,事毕从便归第。』
  五月甲午朔,御笔:『蔡京遇朔望许朝,三日一知印当笔。不赴朝日,许府第书押。不押勅札,不书钞。』庚子,诏:『蔡京已降指挥令三日一造朝,自今遇有奏事,非造朝日亦赴,仍许正谢。』
  八月庚辰,太师蔡京奏:『臣昨以年逮七十,加之疾病,乞解机务。蒙恩特许三日一朝。今臣疾病既已痊复,筋力尚可勉强。伏望许臣日奉朝请,其治事即依已降指挥。』从之。丁亥,诣建隆观,遂幸蔡京赐第。
  七年六月戊子朔,太师、鲁国公蔡京进封陈鲁国公。己巳,御笔:『太师、陈鲁国公蔡京力请免两国公,已降札允所请,特与白身亲属恩泽二人。应恩数,并依转官例施行。』
九月丙申,御史中丞王安中为翰林学士。
《王安中行状》,其子秬作。有云:『一日,请对曰:「臣起诸生,蒙陛下亲擢,备员中执法,日夜惧无以报。今臣所论,事关宗社。傥陛下少留听,幸甚。」上悚然。公出袖中疏,所论乃蔡京也。上曰:「诚如卿言。」公即伏奏曰:「臣孤远一介,不量力,辄论大臣。京老奸多智,必将为所中害,自此窜逐,无复再望清光矣,愿拜辞。」上曰:「勿如此云云,当为卿罢京。」时子攸日夜出入禁中,尽率子弟见上,泣且拜。上曰:「中司文字如此,奈何?」攸等固恳:「陛下傥全臣宗,乞移王某一别差遣,则事自已矣。」上宽慈,恻然许之。公方草第三疏,翌日求对,中夜有扣门者曰:「适御笔中丞除翰林学士,日下供职矣。」公叹曰:「吾祸其在此乎!」自是,京之势益盛。』
  十一月庚寅,手诏:『太师、鲁国公蔡京自再还廊庙,于今七年云云。迩者草疏十上,却之复来,既继以消息盈虚之理,告老乞骸,期于得请而后已。朕礼貌元老,不欲固违,可五日一朝次,赴都堂治事。恩礼宠数,并如旧制。』
重和元年十一月戊申,承议郎、徽猷阁待制、提举万寿观蔡絛勒停。
蔡絛《诉神文》节文曰:『臣举家兄弟、诸姪皆投名请受神霄秘策,独臣不愿受,于是九重始大怒,因遣粱师成谕旨,戒臣不许接见宾客。呜呼!事既掣肘,谋既尽露,臣亦决知得罪矣。一日臣兄来军,谕臣父将通延福宫江路,彻闾阖门,跨城为复道、飞桥入赐第,自此往来无间,君臣相悉。时已大毁民居数千家如荒野矣。臣不胜愤懑,亟夜草书力争,臣父愕然,实爱惜臣,犹不肯出。臣兄伺知,及郑昂泄臣语,因下开封府捕系昂,尽搜索其箧笥,然独无有于昂,遂枷项编管安州。臣始勒住朝参,不许接见宾客,又降御笔,谓臣狂妄,不循分守,特落职。而怒终不改,臣父因赏橘內宴[16],丐入中禁独拜,恳于太上之前,臣遂得不死。始议贬新州,俄而置诸光州。臣父以谓出则必阴杀之,因持之久,乃俾臣父上章,特勒停,令侍养。遇有临幸,则出避耳。』
  十一月丁卯,茂德帝姬下嫁蔡絛。
  宣和元年七月丙辰,御笔:『蔡絛向缘狂率,废黜几年。蔡京元老,勋在王室,未忍终弃,可特与叙旧官外,与宫观,任便居住。』既而京言叙不以法,乞赐寝罢。诏候过大礼取旨。
  九月乙卯,曲宴保和新殿。过玉真轩,蔡京等请见安妃,许之。京作记以进,其词略曰:『玉真轩在保和西南庑,即安妃妆阁。命使传旨曰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见安妃。诏臣赓补成篇。臣即题曰:「保和新殿丽秋晖,诏许尘凡到绮闱。」方是时,人人自谓得见安妃矣。既而但画像挂四垣,臣即以诗谢,奏曰:「玉真轩槛暖和春,只见丹青不见人。月里嫦娥终有恨,鉴中姑射未应真。」须臾,中使诏臣至玉华阁,上手持诗曰:「因卿有诗,况姻家,自当相见。」臣曰:「顷缘葭莩,已得拜望,故敢以诗请。」上大笑。妃素妆,无珠玉饰,绰约若仙子。臣进前再拜叙谢,妃拜,臣又拜云云」。』癸亥,上幸道德院观金芝,由景龙江至蔡京第鸣鸾堂,赐京酒。京诉开封尹聂山离间事,山即坐绌。京作《鸣鸾记》以进,其略曰:『上曰:「今岁四幸鸣鸾矣。」臣顿首曰:「昔人三顾。堂成已六幸,其千载荣遇。鸣鸾固卑,且家素窭无具,愿留少顷,使得伸尊奉意。」上曰:「为卿从容云云。」』丙寅,蔡京奏:『臣伏蒙圣慈,以臣夏秋疾病,特命于龙德太一宫设普天大醮,又亲制青词,以见诚意。至日临幸醮筵,别制密词,亲手焚奏。仰惟异礼,今昔所无,殒首杀身,难以仰报云云。』
  二年四月癸巳,中书检会,奉御笔:『车驾累幸蔡京第,子孙等并合推恩。八子、十孙、曾孙四人,可并于寄禄官上转行一官。』
  六月戊寅,太师、鲁国公、神宵玉清万寿宫使蔡京上章乞致仕,御笔:『太师、鲁国公蔡京近年以来,章疏十上,陈乞致仕。自夏祭礼毕,引疾告老,又复十数。亲笔批谕,谆复再四,遣官宣押,坚卧不起,其词激切,确然不拔。可依所乞,守本官致仕,依旧神宵玉清万寿宫使,在京赐第居住。其恩礼俸给之属,及见被官吏人从等并依旧,仍朝朔望,今晚付翰林降制,只今具熟状进入。』
  六年正月庚午,勒停人蔡絛复朝奉郎、提举明道宫。
  十二月甲辰,手诏:『朕执权秉要,以正主道;赋事图功,责在大臣。比年以来,任匪其人,政失厥中,明发怵惕。念我烈考之谟训,修革蛊弊,庶几持循。肆命近弼,置司讲议。太师致仕蔡京辅朕初载,诞著硕肤。属闵劳以官职之事,即安里闾,宪其言行,尚有赖焉。《书》不云乎:「询兹黄发,则罔所愆。」京可兼领讲议司,听就私第裁处,仍免签书,毋致勤劳,以称朕贵老贪贤之美。』
《实录》、本纪云:蔡京领讲议司。朱胜非云:『蔡京崇宁元年拜相,四年罢。大观元年复入,三年又罢。政和二年复入,宣和初又罢。六年冬,王黼罢相,白时中、李邦彦并拜太、少宰未讫,京东盗起,京党哄然以谓宰相望轻,乃诏京复总三省,许私第治事,三五日一造朝。时京八十岁,目盲不能书字,足蹇不能拜跪矣。其子絛用事,凡判笔,皆絛为之,仍代京禁中奏事,于是肆为奸利,赏罚无章,黜陟纷纭。絛妻兄韩梠者,骤用为户部侍郎,密与谋议,贬逐朝士,殆无虚日。絛每造朝,侍从以下皆迎,揖附耳语,堂吏抱文书,率数十人从之。遣使四出,诛求采访,喜者令荐之,不喜者令劾之,中外缙绅,无不侧目。先是,王黼作应奉司,总四方贡献之物,以示权宠,于是效之,请置宣和库,库置式贡司,中分诸库,如泉货、币帛、服御、玉食、器用等,皆其名也。上自金玉,下及蔬茹,无不笼取。元丰、大观库及榷货务见在钱物,皆拘管封桩,专事供进。次年四月,絛恶日著,二相不能举职。絛兄攸发其奸状,京罢,絛亦被谴。是年冬,金兵犯阙,得非将乱之兆耶?』
  癸亥,太师、鲁国公致仕蔡京落致仕,领三省事,五日一赴朝请,至都堂治事。戊辰,御笔:『蔡京领三省,应细事务免签书。』
  七年四月壬子,御笔:『龙图阁直学士、朝奉郎、提举上清宝籙宫兼侍议蔡絛僻学邪见,两被降责。今除迩英,非所宜得,可罢侍读,提举明道宫,在京居住。』寻又降御笔:『蔡絛赐出身敕,可拘取毁抹。』庚申,太师、鲁国公、领三省事蔡京依前太师、鲁国公致仕。初,京再领三省,未几,目昏不能视事,事皆决于子絛。絛威福自任,同列皆不能堪。既罢絛侍读,故有是命。壬戌,臣僚上言:『蔡絛窃弄威权,率意自专,缙绅惴慄,靡遑宁处。而一时倖进苟得之徒哄集其门,势焰薰灼,炙手可热。接见宾客,逾于执政。有识为之切齿,而絛偃然,居之不疑。』诏絛落职。
  十月甲子,太师、鲁国公致仕蔡京上表,谢车驾临幸问疾。
  十二月甲子,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乞诛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邦彦、朱勔六贼。
  靖康元年二月甲寅,制:『太师、鲁国公致仕蔡京特责授中奉大夫、守秘书监、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上即位,边递日急。京尽室南下。侍御史孙觌等始上章论其奸,坐贬。
  三月甲午,左司谏陈公辅言蔡京父子怀奸误国之罪。诏蔡京可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
  四月癸亥,御史中丞陈过庭言:『蔡京专政,攸则以阴谋诡计出入宫禁,外示异同,中实附会。』诏京可移韶州,攸责授节度副使、永州安置。
七月乙亥,蔡京移儋州,攸雷州。以臣僚累章论其阴贼奸恶,罪衅彰著,乞投畀海外也。凡京子孙,皆分徙远郡。京行至潭州而卒,年八十。攸、翛继死。
京天资险谲,舞智以御人,在人主前,左狙右伺,专为固位之计,终始持一说,谓当越拘挛之俗。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徽宗虽富贵之,而阴知其奸谀,不可以讫国,故屡起屡仆。尝收其素所不合者,如赵挺之、张商英、刘正夫、郑居中、王黼之属,迭居台司以扼之。京每闻将罢,退辄入宫见上,叩头祈哀,无复有大臣廉耻事。燕山之役起,攸、贯在行[17],京送之以诗,阳为不可之言,冀事之不成,得以自解。暮年即家为府,嗜利干进者趦趄其门,输货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蹑,纲纪法度,一切为虚文,识者窃忧之,而京患失之心,无所不至,根结盘固,牢不可脱,卒以召衅误国,为宗社奇祸。虽以谴死,而海內犹以不正典刑为恨云。

校勘记
[1]刘嗣明 原本『明』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补。
[2]刘嗣明 原本『明』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补。
[3]彭几 原本『几』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补。
[4]庇同天地 原本作『□庇天地』,据《长编拾补》卷三十一改补。
[5]□□□□□□知太原府 《长篇拾补》卷十五径作『知太原府』。兹仍其旧。
[6]庚辰 《长编拾补》卷十九引作『己卯』。
[7]慎厥终始 《长编拾补》卷二十及原本均无『始』字,据文意补。
[8]□力辞 《长编拾补》卷二十六径作『力辞』,兹仍其旧。
[9]既□恶公 《长编拾补》卷二十六径作『既恶公』,兹仍其旧。
[10]癸未 原本『未』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补。
[11]欲辅 原本作『□转』,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改补。
[12]伺其 原本『伺』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补。
[13]二年 原本作『六年』,据《长编拾补》卷三十一改。
[14]三日 原本作『三月』,据文意改。
[15]中书舍人 原本脱『书』字,据上文补。
[16]赏橘 原本『橘』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八补。
[17]攸贯 原本作『攸实』,《长编拾补》卷五十五同,兹据文意改。贯,童贯也。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二
徽宗皇帝

讲议司
  崇宁元年七月甲午,诏曰:『朕闻治天下者,以立政训迪为先;笃孝思者,以继志述事为急。盖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虽华夏乂安,黎民乐业,而法难一定,事贵变通,损益之间,理宜稽考。况宗室蕃衍,而无官者尚众;吏员冗滥,而注拟者甚艰。蓄积不厚于里闾,商旅未通于道路。廉耻盖寡,奔竞实繁。风俗浇漓,荐举私弊。盐泽未复,赋调未平。浮费犹多,贤鄙难辨。岁稍饥馑,民辄流离。然制之必有原,行之必有序,施设必有方,举措必有术。是故俊彦不可以不旁求,法度不可以不修讲。宜如熙宁置条例司体例,于都省置讲议司,差宰臣蔡京提举,遴简乃僚,共议因革,庶臻至治,以广诒谋。』辛亥,诏:『昨降置讲议司手诏内事件,许中外臣庶具所见利害闻奏。』
  八月丁巳,尚书右仆射蔡京言:『奉手诏提举讲议司,仍令遴简乃僚,共议因革。伏见户部尚书吴居厚、翰林学士张商英、刑部侍郎刘赓才猷敏劭,练达世务,欲乞差充详定官;起居舍人范致虚、太常少卿王汉之、仓部郎中黎珣、吏部员外郎叶棣乞差充参详官。臣伏见手诏,如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及尹牧事,皆政之大者。臣欲每事委官三员讨论,并乞差充检讨文字,有见任者令兼领,不可兼及在外者并权罢现任,赴司供职。』又言:『熙宁条例司检详文字及编定并在司分遣、出外相度共一十九。今事有多寡,人力有余或不足,乞从本司随事分委,仍乞以承奉郎乔方、鄂州司户参军沈锡充尹牧检讨官。』
  九月己丑,少府监丞强浚明为主客员外郎、讲议司参详官,太常丞陈暘为驾部员外郎、讲议司参详官。癸卯,翰林学士蹇序辰兼修国史实录修撰讲议详定官。
  十月丁卯,讲议司检讨官李琰[1]、胡奕修提举措置盐事,琰淮南,奕修两浙路。戊寅,诏:『河南府草士裴筠上书,乞崇修崆峒观,给付常住地土是盐池化水之源[2];四京建二相庙邱,吕诲铭是化水之本。及妄议熙宁以来常平、免役、市易、保马、盐法、契头、义仓等事,并称上感虫蝗、水旱、凶贼交起,日蚀、地震、盐池变海等,语言狂悖,事理诞妄,讫意盐池,潜图奸利。理当惩罚,以戒乱化之民。其裴筠特送五百里外州军编管,所有讲议司许陈言利害文字指挥勿行。』
裴筠,当考。
  辛巳,讲议司言:『修定解盐地分,收到鹻土及淋卤水,依私盐法,土三斤、水三升,计一斤之数等条。』从之。
  十一月壬子,讲议司言:『江淮盐铺户每遇阙盐,止用金银等抵当出卖客钞,坐邀贱售,商贾折阅,乞行止绝。』金部以为:『抵当,元丰法也,过一年者没官。乞改为半年。』从之。戊寅,尚书右仆射蔡京言:『臣等昨具陈乞诸路置学养士,伏承诏旨,令讲议司立法颁行。谨以元陈请画一,并参酌《太学勅令格式》,取其可以行于外者,修立成《诸路州县学敕令格式》并一时指挥凡十三册,谨缮写上进以闻。』
  二年二月癸丑,讲议司言市舶合措置事,乞令逐路转运司相度以闻。从之。戊辰,讲议司言:『修立产茶州军不得私卖。京东、京西、河东、河北路[3],许商旅以官茶兴贩条告捕支赏等,依元符令格。』从之。丙子,诏:『诸路学田,一路所管户绝田多寡不同,以有余不足相补,通一路支用。』从讲议司奏请也。
  三月乙酉,讲议司言诸路州学学生额(见《州县学》)。
  四月癸亥,讲议司乞下诸路茶场,具开场以来商旅所纳钱数申国用房。从之。
  五月丙申,讲议司言:『两川以坊场钱岁数万缗,朝廷拨充陕西常乎,许商旅于沿
  边纳钱充兑,便每一千加三百,以饶商旅。看详陕西铁钱太轻,若复加饶,则为太优。』诏罢加饶。
  七月庚寅,讲议司言:『知泗州姚孳乞天下之士皆不得在外私聚生徒,使邪说诐行无自流行。看详若不许在外私聚生徒,即不系置学之处,子弟无从听讲,难以施行。□□非先圣贤之书及元祐故事学术[4],不许教授条禁。欲遍行晓谕,应私下聚学之家,并仰遵作上条。』从之。
  八月丙辰,讲议司言[5]:『榷茶并依元符条令,不当复分草、腊。其未立文处,合增入或「草」字,或「腊」字。』从之。丙寅,讲议司言:『县学格内三旬所试,乞改为月试,季一周之。孟月试义,仲月试论,季月试策。』从之。
  九月壬午,讲议司札子:『自去年九月十七日推行新法,东北盐十月九日客人入纳算请,至今年九月三日终,收趁到钱一百六十四万八千六百三十六贯三百六十八文,本钱一十四万七千七十三贯,息钱一百五十万一千五百五十三贯三百六十八文。』诏讲议司详定官蹇序辰、范致虚、刘赓、张康国、参详官崔彪、郑仅各转一官,盐泽房检讨官冯谌转一官,与开封府推官;吕琮转一官,与寺监丞。榷货务监官丁维、吴荐各减二年磨勘,宋康年转一官。逐路提举措置官陕西路李憕、河北路韩敦立、京东路郭异、京西路余授各转一官。憕先为陕西路转运判官,仍升转运副使。
   蹇序辰翰林学士,范致虚兵部侍郎,刘赓刑部侍郎,张康国中书舍人,崔彪都官员外郎,国用检详持服人郑仅朝散郎、直龙图阁。冯谌朝请郎,元年八月五日为盐泽检讨,冯京子;吕琮承务郎,元年八月五日为盐泽检讨。逐路提举措置官,八月二十九日差韩敦立、郭异、余授、李憕、吕建中淮南,十月十六日胡奕修两浙。十月十六日,吕建中先措置淮南路,赏独不及,当考。
  壬辰,命讲议司官详求礼乐沿革,修为典礼。讲议司言:『乞置医学养士,命博士、正录、训导设三科,以教生员,治经试选等,并依太学法。』从之。庚子,讲议司修立诸路知通令佐起发上供,及本处经总费皆足,二税无欠者,通场务课额增倍转官条。从之。癸卯,讲议司言:『东北盐已放入解盐地分,虑客人影带私盐,走失课利,旧条未至严密,令别正法,及贩乳香,比盐法等条。』从之。
  十月乙亥,讲议司言:『雅州锡窟,元丰七年兴置,元祐二年废罢。今乞召九门取入卖,依元丰法。』从之。
  十二月丁未,讲议司言:『解池未坏以前,官给解盐钞,募客人入纳粮草,遂还以钞盐。今解池既无盐可还,并河北文钞,卖与在京交引铺户,乘时贱买,致沿边入纳艰阻,侵坏钞法。乞依熙、丰买钞所,别以他物折博。差榷货务监官二员,别差使臣或选人三员同主之。虑客人赍到文钞,正以米盐钞并东北一分盐钞及度牒、官告、杂物等博换。』从之。
   详具后项。熙、丰买钞所初置年月,当考。
  讲议司言:『勘会解池未坏以前,官给解盐钞,募客人入纳粮草,还以钞盐。今解池未复,其钞尚循旧法,给解盐文钞,客人赍赴京。解池既无解盐支还,并河北文钞卖与在京交引铺户,乘时邀利,贱价收买,致沿边入纳艰阻,客人亏折钱本,侵坏钞法,合行措置。乞依熙宁、元丰买卖钞所别以他物折博条具八项。』并从之(见上)。
  三年三月辛巳,知枢密院事蔡卞言:『昨被旨,以讲议司武备房归枢密院,差臣提举。今来训练民兵,增置兵额,已施行讫。欲乞罢枢密院讲议司,限半月结绝。』从之。
  四月甲寅,讲议司言:『元丰中,神宗令张□[6]、范镇、刘几、范日新讲求巢竽、巢笙之类。当时曾镂板宣赐大臣。今韩绛家有之,欲权借照使。』诏可。乙丑,宰臣蔡京言:『伏奉手诏置讲议司。度今文字不多,理当归之省部。欲乞限一月结绝罢司。如有未了事件,乞送尚书省分隶施行。』从之。
  五月癸未,奉议郎、检讨文字、提举措置两浙香盐事胡奕修转一官,以本路盐课增羡也。
  六月辛酉,讲议司言:『熙宁九年,尝置太医局,教养生员,分治三学。诸军病患,岁终比较等第给钱。元祐裁减浮费,遂行废罢。今已置到医学教养上医外,所有本局,并合与复。』从之。
八月戊申,诏:『讲议司官属,依制置三司条例司体例推恩。翰林学士承旨张康国、刑部侍郎刘赓、提举洞霄宫蹇序辰、显谟阁待制范致虚、王汉之等三十五人各迁一官,余四人及尚书省都事任充等,支赐银绢、迁官、转资、减磨勘年有差。提举洞霄宫张商英系元祐奸党,及会言盐法并奏盐数未实,管勾灵仙观;吴储系元祐党吴安诗子,监滑州盐酒税李琰昨为不亲诣通、泰等州措置盐事[7],特冲替;添差岐亭镇酒税虞防为毁哲宗谥号,系入籍人,更不推恩。』又诏:『讲议司系绍述熙宁、元丰法度,与其他官司事体不同,应缘讲议司所得恩例,今后无得攀引。』
《实录》全不载,诏旨太详,《宣和录》太略,今别修如上。
  宣和六年十一月丙戌,手诏:『神考釐正六官,修举百度,上有道揆,下有法守,先后详略,若网在纲,用垂裕于万世。继志述事,正在今日。比年以来,官不修方,使得挠政,上下苟玩,名为遵扬,而实侵紊。法本一定,可循勿失,而官司便文,缘事建请,遂至于条目滋繁;以式均财,本无不足,而流品猥众,廪食无名,遂至于用度冗滥。谨名器,重爵赏,所以示天下之公,而侥倖路启,请谒相先,故人才失任使之实。时赋役、劝农桑,所以厚天下之本,而贪利诞谩,掊克无艺,故民力有匮乏之忧。以类推之,不可胜言。可令尚书省置局详议,以讲议司为名,究本推原,务协于大公至正之道,以广绍述先烈之休。其名遵存,以称朕旨。』御笔:『差蔡攸同白时中、李邦彦就尚书省置讲议财利司。除茶法已有定制、法令究具,更不取索外,余并讲究利害,条具来上。限一季结绝。』
《初草》十一月六日御笔。按:十三日,始降诏置讲议司,恐此云六日,必误。朱胜非云:『宣和七年,置讲议司,以革弊事,宰执为提举官。余在都司,被命覆实,凡已经裁减者再看详讫,方行取旨。未几,太保、领枢密院蔡攸同提举,余固已疑之。攸违议以谓內侍掌职事于宫禁,外庭无由稽考,乞应合裁减事,委童贯取旨。时贯以广阳郡王领右府,诸阉之长故也。后旬日,送下五十余状。贯云:禁中进呈,得旨并依。余即遍阅,皆主者自陈,名为减损,其实增添。知某局元置亲卫兵士五百人,自置营以来,止有三二百人,今减元额作四百人,却限一月招填,或取拨足数。他事大率如此,方悟攸言与此曹为地。尝检照官制:熙宁以前,文臣朝议大夫至中奉大夫共二十九员,止有中散二员,余皆朝议。今一百九十余员。武臣观察使至节度使止二十七员,今一百七十员。余官五之二合文、武官旧有九千余员,今三万五千余员。余力请于时相白时中、李邦彦,谓置司无补,不若不置。未几结罢。初,崇宁中,蔡京作相,置讲议司,凡谬政弊法流毒天下者,皆当时所为也。官吏数百人增给厚俸,滥赏骤迁,浮费不赀,会集僚属,蠏黄馒头一味,用钱一千三百余缗,则他可知矣。如是二年而罢。今置司又以讲议为名,虽立意不侔,亦无补也。』
  辛卯,开封尹兼侍读燕瑛、前徽猷阁直学士任谅特起复,并为讲议司详议官;朝散大夫直祕阁季同、朝请大夫王云、承议郎郑望之、朝奉大夫直秘阁高卫并为参详官。
  十二月甲辰朔,手诏:『朕执权秉要,以正主道,赋事图功,责在股肱之臣。比年以来,任匪其人,政失厥中,明发悚惕。念我烈考之谟训,修革蛊弊,庶几持循,肆命近弼,置司讲议。太师致仕蔡京辅朕初载,诞著硕肤。属闵劳以官职之事,即安重庐,宪其言行,尚有赖焉。《书》不云乎:「询兹黄发,则罔所愆。」京可兼领讲议司,听就私第裁处,仍免签书,毋致勤劳,以称贵老贪贤之美。』
《实录》、本纪云:蔡京领讲议司。朱胜非云:蔡京崇宁元年拜相,四年罢。大观元年复入,三年又罢。政和二年复入,宣和初又罢。六年冬,王黼罢相,白时中、李邦彦并拜太、少宰。未几,京东盗起,京党哄然以谓宰相望轻。乃诏京复总三省,许私第治事,三五日一造朝。时京已八十岁,目盲不能书字,足蹇不能拜跪矣。子絛用事,凡判笔,皆絛为之,仍代京禁中奏事,于是肆为奸利,赏罚无章,黜陟纷纭。絛妻兄韩梠者,骤用为户部侍郎,密与谋议,贬逐朝士,殆无虚日。絛每造朝,侍从以下皆迎,揖附耳语。堂吏抱文按,数十人从之。遣使四出,诛求采访,喜者令荐之,不喜者令劾之,缙绅无不侧目。』
  七年四月己未,讲议司奏:『内降臣僚札子,及杭州里外市户吕禧等状,乞纳钱免行事。看详州县行户立定时旬价值,令在任官下行买物,盖令知物价低昂,次防亏损、贪暴之吏怙法倚势、非理搔扰等。今相度欲依所乞,令两浙路依杭州已降指挥,立为永法,诸路州县依此,仍令逐路提刑司选委清强官,同州县知、通、令、佐取索行户色数,计在任官多寡,随陪费轻重,立定免行钱。其钱并作上供,赴大观库送纳云云。』诏依旧讲议司措置到事理施行。庚申,太师、鲁国公、领三省事蔡京依前太师、鲁国公致仕。乙丑,讲议司奏:『契勘诸路州县供官之物,不许擅行科配。比年以来,转运司多不以州军大小,州军又不以县邑人户家力一既拋科,及诸县将抛降之物,往往比合用之数暗行增添,容纵公吏,作弊为甚。欲今后应科配之物,转运司随州军大小、州军随县邑人户家力均抛,令当职官前期依此品量均定,具逐等逐户合科配物色数目申本州检察,仍以人户等第、家业合著之数单名降榜,付县晓谕人户通知。如有不均,或数外增添催科,许人户越诉,监司觉察按劾,庶几输纳均当,革去奸弊。』从之。己巳,讲议司奏:『检会讲议司札子,勘会人户输纳官卖钞,旁州县不能钤束公人计会,尽行收买,却于人户处邀求厚价,比之官价,多至数倍。兼又阻节留滞,是致有人户粜卖所纳物斛,用充盘川[8],为害甚大。缘上件钞旁钱法行已久,难以尽行免放,欲更不印卖,止令人户从便,自写钞旁输纳,官置单名,历用合同印记,令人户量纳合同印记钱,杜绝阻节之弊,亦可以关防伪滥。所有约束并纳钱合行事件,别具措置行下。』诏依所定施行。
  六月辛未,讲议司奏:『欲令诸路丰熟州县,佔定大、小麦实直上价,与加饶三分,听人户赴官折纳,无得辄有抑勒。应合分科积欠,只将合催之数劝诱折纳。其未合催科次,无得一例催理。』从之。癸亥,讲议司言[9]:『视官非元丰官制,不惟紊乱名实,兼亦耗蠹国用。』诏视官并罢。甲子,讲议司言:『看详命官出身,各有条法。比年以来,吏职人任,或进纳并杂流之类,补官人往往攀援陈请,改换出身。所有应于迁转、请给、奏荐恩例得官等,欲并依元入仕本法施行。』诏依所奏,今后出身并依本法,更不得攀援陈请改换,虽奉特旨,仰中书省执奏不行。』乙丑,讲议司言:『臣僚恩数、请给人从等皆有著令,欲应臣僚恩数、请给人从等各依本法,其依某人等例指挥,并更不施行。』从之。讲议司言:『看详进纳买官,元丰系有止法,唯因军功、捕盗或选人换授,至升朝官,方许作官户。绍圣免役条系宗室,及曰「命妇亲并义勇、保甲授官或取妻,以阵亡之家恩泽授官」,而系第一等人户,并同进纳法。见任小使臣宣教郎以下,役钱并不免。及政和令,亦不许免科配。除进纳买官合依旧法外,所有祗应有劳、进颂文理可采及特旨,并非泛备官,若不以官序,便为官户例免科役,显属侥倖。今措置欲将前项补官人并依进纳授官法,因军功、捕盗转至升朝官,非军功、捕盗人,转至大夫以上,方许作官户。所有以前见充官户之家,并依今降指挥改正。兼契勘应非合作官户,而特旨许作官户者,依今来御笔,亦合改正。』从之。丙寅,讲议司言:『诸路岁贡共三百一件。今来除六尚年计外,可裁减八十六件,罢三十七件。』诏:『近命有司考不急之务、无名之费,将加裁定,允协厥中。惟任土作贡,古之道也。然化自内始,正由身率。乃克自济云云。应诸贡物,可依今来裁定施行。』
  七月癸酉,讲议司奏:『奉御笔:吏职出身,不以是何官资,只支武功大夫俸[10]。及恩例奏荐,令讲议司条画以闻。看详吏职出身之人,依法转至武功大夫止,余转遇郡人,合依下项御笔,止支武功大夫俸,及恩例奏荐,依武功大夫格法外,所有转正任人,理须分别。』诏:『吏职出身转正人请俸,依遥郡格递降一等支破。内正任刺史,依遥郡本等。其合请添支,依条施行恩例,奏荐依此。』戊寅,讲议司奏:『奉御笔,外路不奉行。御笔殆成虚文。看详州县、监司被受御笔,观望稽违,阴有沮坏,不即奉行云云,欲今从承受御笔指挥,委其承受行遣月日、奉行次第申州,州申所属监司点检。如奉行稽违,灭裂不当,并觉察按劾。其监司奉行谬误,不即改正,固执偏见,公然阻隔,仍依条互察以闻。』从之。甲午,讲议司奏:『奉七月二日御笔,看详内侍官请给,欲自右武、武功大夫以上(应带遥郡同),依今降指挥支一分见钱、二分折支,武功大夫合依嘉祐禄令,祗侯内侍以下[11],并随战功人,依现行条法施行。』
  九月庚午,讲议司奏:『契勘外路州军,遇天宁节,启建圣寿道场,满散日依旧令锡宴,监司及提、总官并合就赴。近年缘外路申请,许监司以本司钱排办,遂于一郡之间连日宴设,因缘搔扰,及多造酒数分受所余,殊失法意。欲今后监司、廉访、提、总之官,遇天宁节,依旧赴所在州军锡宴。』从之。
  十一月庚午,讲议司奏:『看详牛羊司并乳酪院手分、专副,请自元丰年。后来于大观元年、政和八年,两次增添,显属太优。欲手分、专副各减食钱三贯文,其押司官所请不多,依旧支破外,余本处奏乞事理,减监官茶汤钱四贯文,监门官茶汤钱三贯文,书手食钱一贯五百文。』诏并依元丰法。庚辰,讲议司奏:『勘会州县行户,供应见在官并公使等陪费不易,已降指挥,量立免行钱,悉罢供应,务使行户安业,革去搔扰之弊。节次据外在官臣僚上言奏陈,奉行未久,商贾四集,物货通流,比之往日,实直反更低小,公私蒙利。兼访闻自降指挥至今,帅府、监司置司,所在州军推行,已得就绪。所有其余州县,应合一体推行。』从之。
十二月,金人入寇。

校勘记
[1]李琰 原本『琰』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补。下句『琰淮南』以同书补。
[2]化水 原本作『水化』,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乙正。
[3]河北路 原本无『河』字,《长编拾补》卷二十一亦无『河』字。兹据文意补。
[4]□□非先圣贤 《长编拾补》卷二十二径作『非先圣贤』,兹仍其旧。
[5]讲议司 原本脱『司』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二补。
[6]张□ 原本无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三补。
[7]李琰 原本『琰』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四补。
[8]盘川 原本『川』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补。
[9]讲议司 原本脱『司』字,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补。
[10]武功大夫 原本『武』字上衍一『文』字,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删。
[11]内侍 原本作『内吴』,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三
徽宗皇帝

议礼局大观政和二礼附
  大观元年正月庚子,御笔:『议礼局依旧于尚书省置局,仍差两制二员详议,属官五员检讨。应缘礼制,可据本末议定取旨。』
  二月壬戌,议礼局言:『臣等伏以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国家承祖宗积累之基,陛下以盛德大业缉熙太平,视六服承德之世,可谓并隆矣。乃者既成雅乐,于是又置官设局,讲修五礼。臣等窃闻孔子称商因于夏礼,周因于商礼,所损益可知。然则礼不可以不因,亦不可以无损益。因之所以稽古,损益所以趋时。今去唐虞三代为甚远,其所制作,恐当上法先王之意,下随当今之宜,稽古而不迂,随时而不陋,取合圣心,断而行之,庶几有以追治世之弥文,善天下之习俗,以成陛下圣治之美意,一代之盛典。』从之。己巳,起居郎刘涣、秘书丞胡伸、校书郎俞栗并为议礼局检讨官,从详定官翰林学士郑居中等奏请也。
  二年六月戊申,诏付议礼局:『承平百五十年,功成治定,礼可以兴。而弥年讨论,尚或未就稽古之制,适今之宜,而不失先王之意,斯可矣。防民范俗,在于五礼。可先次检讨来上,朕将裁成损益,亲制法令,施之天下,以成一代之典。』
  十一月辛酉,兵部尚书、议礼局详议官薛昂奏:『有司所用礼器,如尊、爵、簠、簋之类,与士大夫家所藏古器不同。盖古器多出于墟墓之间,无虑千数百年,其制作必有所受,非伪为也。《传》曰:「礼失则求之野。」今朝廷欲讨正礼文,则苟可以备稽考者,宜博访而取质焉。欲乞下州县,委守令访问士大夫或民间有蓄藏古礼器者,遣人即其家图其形制,送议礼局。』从之。癸亥,御笔:『议礼局礼,当追述三代之意,适今之宜。《开元礼》不足为法。今亲制《冠礼沿革》十卷付议礼局,余五礼,令视此编次。』
  四年二月戊寅,议礼局奏:『古者祫祭朝践之时,设始祖之位于户西,南面。昭在东,穆在西,相向而坐。荐笾豆、脯醢,王北面而祀之,此堂上之位也。进馔之后,席于室,在户内,西方东面为始祖之位,次北方南面布昭席,次南方北面布穆席。其余昭、穆,各以序,此室中之位也。设始祖南面之位而朝践焉,在礼谓之堂事。设始祖东面之位而馈食焉,在礼谓之室事。考《汉旧仪》宗庙三大祫祭,承孙诸帝以昭、穆坐于高庙[1],毁庙神主皆合食,设左、右坐,高祖南面。则自汉以前,堂上之位未尝废也。元始以后,初去此礼,专设室中东向之位。晋、宋、隋、唐所谓始祖者,不过论室中之位耳。少牢馈食,大夫礼也。特牲馈食,士礼也。以《仪礼》考之,大夫、士祭礼,无荐腥、朝践之士,故馈食于室。至于天子祭宗庙,则堂事、室事皆举。堂上位废,而天子北面祀神之礼阙矣。伏请每行大祫,堂上设南面之位,室中设东面之位。始祖南面,则昭、穆东西相向;始祖东面,则昭、穆南北相向,以应古义。』又奏:『古之祭祀,必七日戒、三日斋,然后可以交于神明。《周官·太宰》祀五帝则前期十日,帅执事而卜日遂戒,谓散斋七日、致斋三日也。秦变古法,改用三日。汉则天地七日、宗庙五日,魏、晋因之。唐则大祀七日。虽多寡不同,皆非先王之制。乞明诏有司,应郊庙大祭祀,皆前期十日,而戒斋七日,致斋三日,以应典礼。』又奏:『窃惟陛下度律均钟,更造雅乐,施之天下,为万世法。至于礼器,尚仍旧制,未闻有所改作。礼乐者,国之大本,而起于度数,度数得则权量正、法度一,而民不疑。今礼乐异制,不相取法,非所以一民也。乞明诏有司,取新定乐律之度审校礼器,有不合者,悉行改正,以副制作之意。』并从之。
上并因《实录》。
又奏:『修成《大观礼书·吉礼》二百三十一卷,《祭服制度》十六卷,《祭服图》一册。据经稽古,酌今之宜,以正沿袭之误。』又别为《看详》十二卷,《祭服看详》二册。诏行之。
诏旨无之。《实录》盖因《新仪》也。御笔改正七项,当检《新仪》删去增入。本局劄子:『臣等闻:国之事莫大于祀。礼之经莫重于祭,所以严神祗之奉,隆本始之报。圣王之制,以此为先。其器服之用、牲币之等、疏数之节、多寡之数,见于〈周官》者为详。自秦、汉以来,礼文残阙,謏闻俗学,固陋就寡,虽天地大祀,所当明察,而合祭之失,千载莫革,则其余盖可知矣。道与世升,理若有待。黍惟皇帝陛下天锡明圣,丕承先烈,爰诏有司,讨论旧典,亲御翰墨,著为格目,科指部居,总集该尽。承学之臣,获遵宝训,实千载难逢之会。臣等今恭依所颁冠礼格目,博极载籍,先次编序《大观新编礼书·吉礼》二百三十一卷,并《目录》五卷,共二百三十六册,《祭服制度》十六卷,共十六册;《祭服图》一册。其据经稽古,酌今之宜,以正沿袭之误。又别为《看详》一十二卷,《目录》一卷,共一十三册;《祭服看详》二册,谨随札子上进,损益裁成,伏乞断自圣学,仍乞降付本局修定仪注。』大观四年二月初九日,奉御笔:『阅所上礼书并《祭服制度》,颇见详尽,内禘祫礼自昔所论不一,今编次讨论,尤为允当。除依今来指挥改正外,余所奏修定。』
  御笔改正七项:礼书卷第一:『议先奏六乐,后奏黄钟,合用礼神、祀神之礼。先王祀天,各以象类求之。方其求于幽,则体其道而象其色,璧以圆,犊以苍,日以冬至。以其幽而远,故备乐而求之。自黄钟阳生之律至《云门》之舞,六变而后,天神始降,可得而理。其求于显,则体其用而象其色,不以璧之圆,而以圭锐;不以犊之苍,而以特之赤。日以上辛。以其显而近,故分乐而序之,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而已。夫天帝,一也,自本而求之,则曰天;自其用而求之,则曰帝,其礼、其义、其所、其事各异也。祀天者不可以求帝。求帝者不可以祀天。天者,昊天也;帝者,感生帝也。《诗》曰「皇天上帝」,既曰天,又曰帝,体用不同故也。今先献以苍,后献以赤,考《周官》之书,有分而序之之言,无合而祀之之说;有苍璧四圭之异,无先璧后圭之制;有苍犊醉牲之殊,无先苍后赤之礼。夫牲本赤,而饰以苍,欲以降神之礼格天,天其可欺乎?盖自周以迄于今,千数百载,未之有改。今无所稽据,合其礼于圜邱冬祀之日,违经背义,不可施行』。礼书卷第二:『议设壶尊于坛下,礼之施各有其宜,〈礼运》所称「后圣有作,为台榭、宫室,以炮以燔,以烹以炙。元酒在室,醴盏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陈其牺牲,列其琴瑟,以降上神与其先祖。」考其宫,曰室,曰户,曰堂,曰下。盖在寝在庙之制,非邱坛之礼。考《周书·酒正》掌酒之政,今有酌数,有器量,亦无在上、在下之文,于古无所稽,可不须改。』礼书卷第四:『议乞立春后上辛日祈谷。先王祈鬼神各随其事,各协其时,各异其礼。万物萌于春,新于辛。正月,春之始和也。上辛,日之初应也。故祈谷以正月之上辛,不可易也。若立春前遇辛,不祈于立春后,别以辛日,是为次辛,非上辛也。今岁在庚寅,上辛在丑,立春在申,次辛在亥。遇丑不祈,而于亥日,则辛之气已过,不逆其气而求之,非礼也。不可施行。』礼书卷第五:『蜡祭增日月于南北坛,罢去二十八舍星次重复。先王制礼,以求鬼神,或于其所出之方,出其所主之事。日阳月阴,方求神而觐之,则礼日于南,礼月于北。日出东方,月出西方,求神而觐之[2],则祀日于东坛,月于西坛,各有所主也。先王之于日月,或宾其出,或致其至,或饯其人,或礼之,或祀之,其义不同。蜡祭兼日月,既祀于西东矣,而又礼之于南北。天无二日,岂不凟乎?且《觐礼》所载,觐而礼之,非祀礼也。今去星次重复,而增日月之祀,重复甚矣,不可施行。』礼书卷第十一:『议乞执政以上祭四庙,余通祭三庙。礼有等差,以别贵贱,故庙祭之数,天子七世,诸侯五世,大夫三世,士二世,不易之道。今以执政官方古诸侯,而上祭四世,古无祭四世之文。又侍从官以至士庶通祭三世,无差等、多寡之别,岂礼意乎?古者天子七世,今大庙已增为九室,则执政视古诸侯以事五世,不为过矣。先王制礼,以齐万有不同之情,贱者不得替,贵者不得逾。故事二世者,虽有孝思追远之心,无得而越;事五世者,亦当取而定焉[3]。今恐夺人之恩,而使通祭二世,狥流俗之情,非先王制礼等差之义。可文臣执政官、武臣节度使以上祭五世,文武外朝官祭三世,余祭二世。议乞立庙者,居处狭隘,聽于私第之侧,又无,则随宜创置。礼以制情,使贵贱大小,各当其分,则礼必有制,制必有数,故不敢逾,不敢紊也。古者庙在大门之内,中门之左,内示亲,左示仁也。今臣僚寓居私第[4],无有定止,礼令□□□□立庙,当丽于法矣。可应有私第者,立庙于门内之左。如狭隘,聽于私第之侧。力所不及,仍许随宜。议乞品官庙视宅堂之制,寝勿逾于庙间数为限,庶几易行。阳数奇,阴数耦,天下屋室之制,皆以阳为数。今立庙制寝,观其所祭之数,则祭四世者寝四间,阴数也。古者寝不逾庙,礼之废失久矣。士庶堂寝逾度僭礼,有五楹、七楹者,若一旦使就五世、三世之数,则当彻毁居宇,以应礼制,人必骇政,岂得为易行?可今后立庙,其间数视所祭世数,寝间数不得逾庙。事二世者,寝用三间者聽。』
  四月丁丑,议礼局奏:『臣等见编修宾、军以下四礼,据《周官》,以朝宗觐、遇会同问视为宾礼。盖以古者天子之于诸侯,有不纯臣之义,故其来也,以宾礼待之。《开元》及《开宝》惟以蕃国主及蕃国使朝见为宾礼,自大朝会以下,并于嘉礼修入,军礼除依《周礼》合编外,有大均、大役之礼及均赋贡、力政及修筑宫邑之事。看详古者六师出于乡,军政寓于井田,故大均、大役列为军礼。降周以来,兵、农判而为二,其事又非礼官所掌,故《开宝》军礼并不编入,又有大封之礼,自置郡县,其礼不存。《开宝》虽有册拜诸王公仪,系于嘉礼中。编入嘉礼,除依《周礼》合编外。有余饮食之礼亲宗族兄弟,有燕飨之礼亲四方之宾客。古者饮食、燕享之礼,其事不同,行之或在路寝,或在祖庙。今朝廷所行,均谓之燕礼。又脤膰之礼亲兄弟之国,庆贺之礼亲异姓之国。说者谓兄弟,同姓之国也;异姓,婚姻甥舅之国也。今虽有赐胙之礼,事既毕,比及群臣,其仪已具吉礼。婚姻、甥舅置第京师,非如昔裂土受封。《开元》及《开宝》定礼,并无上件仪注。乞断自圣裁,付本局遵依编修。』御笔:『宾礼、《鹿鸣》之诗,以燕群臣。其诗曰:「以燕乐嘉宾之心。」盖方其燕乐,则群臣亦谓之宾,非特诸侯也。主尊宾卑,君为主而尊,臣为宾而卑,宾主尊卑之义辨矣。今虽不封建诸侯,宾礼岂可废阙?自罢侯置守,守臣亦古诸侯也。其赴阙、被召、奏事之类,则朝觐会遇之礼,岂可废乎?唐不知此,而移于嘉礼,非先王制礼之意。可依《周礼》参详去取修立。军礼,兵、农虽分,均而恤之,役而任之,固在也。大均之礼恤众,恤其事也;大役之礼任众,任其力也。恤其事,非特地赋、地职而已;任其力,非特筑宫邑而已。今诸军三年一戍,无久近之差,无劳逸之异,无远迩之殊,均之也;营建城邑、起保甲、兴兵夫之类,役之也。则均役之礼,岂可无之?礼,春也,故军礼在焉。其事则各随所隶。如大蒐田之制在夏官,朝宗在春官,而图事比功在秋官,则岂害于非所掌乎?至如大封,今有五等封爵,然无合众之事,在于去取。礼缘人情,因情立制,古有今无则不必胶古,古无今有则自我作古,惟当而已。嘉礼,饮食以亲宗族兄弟。今宗室、亲王皆有岁时牲饩酒食之赐是也。脤膰以亲兄弟之国,今兄弟虽不之国,祭而受福,岂可不与兄弟共之?有司自当斟酌行事,考循古意,以立礼制。』丙申,议礼局奏:『文宣王自开元追谥之初,则内出王者衮冕之服以衣之,乐用宫架,其礼制盖尝增崇矣。《国朝会要》:国子监神像旧用冕九旒,服九章,而不载其更易之端。』
  崇宁四年八月,诏从国子司业蒋静之请,改用冕十二旒、服九章,而又绘图,颁之天下郡邑。其执圭立戟,乞并从王者制度。又言:『弟子公夏首、后处、公肩定、颜祖、鄡单[5],罕文黑、秦商、原抗籍[6]、乐欬从祀文宣王。臣考之《史记》,皆有其名。唐《开元礼》亦载祀典。乞皆赠侯爵,使预祭享。』又言:『九宫贵神,皆星也。自唐以来,置坛特祀。国朝因之,玉用两圭有邸。夫两圭有邸,祀土地之玉。以祀星辰,非是。乞改用圭璧,以应古制。』又乞增祀灾惑,圭璧及易,每岁腊祀、大社稷并用太牢,如春、秋、二仲之祭。又言:『国家崇奉赤帝为感生帝,以僖祖配侑,与迎气之礼不同,尊异之也。而乃于立夏迎气之坛祀之,甚不称所以尊异之意。请于南郊别立感生帝坛,依赤帝高广之制。』又言:『《周官》天府:比国之玉镇大宝器,大祭则出而陈之。说者以谓大祭,禘祫也。乞遇祫飨,应瑞宝、贡物可出而陈者,并令有司依嘉祐、元丰诏从事,凡亲祀太庙依此。』又言:『请诏有司,仿古法制五齐三酒,及依《开元》、《开宝通礼》,七祀不设奠币、焚币之仪,他小祀依此。』又请郊庙牲栓,命有司毛取纯色、刍之三月易一牢,以应『在涤』之义。中祀六十日,小祀三十日。又请仿《周礼》置公桑蚕室,以兴蚕事,而供祭服。又言:『元冥水官,历代祀之,不应燔燎。《开元礼》及本朝《开宝通礼》:礼毕,祝版燔于齐所。非是乞祝与币皆痊之。』又言:『《周礼》追享、朝享,裸用虎彝、蜼彝,朝践用两大尊。今春、夏每享,各用大尊二,是以追享、朝享之尊施之于禴祠、烝尝,其为失礼明甚。自今四时享太庙,不用大尊。』又言:『灌以圭璋,用玉气也。《典瑞》:「裸圭有瓒,以祀先王。』圭瓒之制,以圭为枋,其长尺有二寸,黄金为勺,青金为外,朱中央,其容五升,其径八寸,其勺之鼻为龙首,所以出郁鬯也。其下有槃,其径一寸,所以承瓒也。其大小长短之制,皆不如礼。乞改造,以应右制。』又言:『牙盘上食,非古也。唐天宝之末,韦彤等据经而议,谓亵味多品,不可交于神明,欲罢去之。乞祭惟藉以席,不用牙盘。』又言:『职金旅于上帝,则共其金版。盖旅上帝,非一帝也,必有版以辨其名与位。而版必以金为之者,盖礼大者莫过乎事上帝,所以极严洁而不敢忽也。乞祀昊天上帝、皇地衹、五方上帝、神州地祇、大明、夜明与配神之帝,皆以黄金饰木,为神位版,镂青为字,其余则用朱漆金字,以是为尊卑之差。』又言:『太常祀感生帝、神州地祇,牺牲用茧,栗器用陶匏。』又言:『感生帝、神州地祇,国家崇奉为大祀,以僖祖、太宗配侑。而有司行事,不设宫架、二舞,殊失所以尊祖侑神作主之意。乞皆用宫架、二舞。』并从之。又言:『古者诸侯祭五世,二昭二穆,与太祖而五。大夫祭三世,一昭一穆,与太祖而三。士祭二世,祖、祢而止。按:今品官下达庶人,皆祭三世,无尊统上下之差,流泽广狭之别。缘偷袭弊,其流已久。请自执政官以上,自高祖而下,祭亲庙四,余通祭三世,庶几有尊统流泽之差。』诏曰:『礼有差等,以别贵贱,故庙祭之数,天子七世,诸侯五世,不易之道也。』(余见上)。
  闰八月己亥,诏付议礼局:『士庶每岁中元节折竹为楼,纸作偶人,如僧居侧,号曰盂兰盆,释子曰「荐度亡者解脱地狱,往生天界,以供孝德」。行之于世俗可矣。景灵宫为祖考灵游所在,不应俯狥流俗,曲信不根,而设此物。纵复释教藏典具载此事,在先儒典籍,有何据执?并是月于帝后神御坐上铺陈麻株、练叶,以藉瓜花不委逐项,可与不可施之宗庙?』又诏:『佛乃西土得道之士,自汉明帝感梦之后,像教流于中国,以世之九卿视之。见今景灵两宫帝后忌辰,释教设水陆斋会,前陈帷幄,揭榜曰帝号浴室,僧徒召请曰:「不违佛勅,来降道场。」以祖宗在天之灵,遽从佛勅之呼召,不亦凟侮之甚乎?况佛可以称呼勅旨,有何典常?』又诏:『犬之为物,在道教中,谓之厌兽。人且弗食,而岁时祭祀,备于礼科,登于鼎俎,于典礼经据,如何该载?』本局言:『盂兰盆本梵语,译以华音,即救倒垂器也。释氏之设,以为大目犍连为母堕饿鬼趣中,乃于僧自□之日,具饭五果百味置盆中,以供十方,而母得食。然则具饭以度苦趣设器,以救倒垂,行于世俗可也。景灵东、西两宫严事祖考,神灵在天,对越在下,奈何俯狥流俗,设盂兰盆之仪乎?至若麻株、练叶以籍瓜花,亦非经训,独出于疏钞。麻谷众草之论,及楚人五月五日祀屈原之说,尤垂典礼,不可施用。景灵两宫帝后忌辰,用释教设水陆斋供,而僧徒召请,有不违佛敕之呼。以祖宗而从佛敕,以浮屠而称敕旨,失礼畔经,不可不训。求之典常,所宜刊正。今景灵宫所用水陆仪式,除功德名位崇宁五年奉睿旨编类成册外,而其间应用词语,臣等以谓亦宜如《金籙斋仪》逐一供具,明诏所属,选官再行看详。凡涉借紊,悉行删正,庶于行用无误。太庙祀祠虽具犬牲,然六牲之荐,盖亦未备。矧犬为厌兽,人犹弗食,而载之鼎俎,以享神明,岂事死如事生之意乎?臣等以谓宗庙之祭,宜如六牲之不具马、鸡,四豆之弗荐雁、醢之义,去犬牲不用。』并从之,仍令礼部取索词语删润闻奏。
  十一月乙亥,议礼局言:『皇后受册用《开元》、《开宝礼》,参以近仪修定。是日有司陈黄麾细仗,设宫架。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临轩,命使群臣皆朝服,皇后服棉衣,受册于穆清殿,以内侍受册宝,内外命妇班贺,群臣于内东门上笺称贺。皇后表谢,群臣入贺如仪。乞修《祗谒景灵宫仪注》及制乐章。』从之。
  政和元年正月丙戌,诏:『议礼局进礼书,已降指挥,各转官,内有见系责降人,依例更不推恩。所给告令,吏部勾收毁抹。』
  三月癸亥朔,御制《御书政和新修五礼序》。议礼局请刻石于太常寺,从之。戊辰,议礼局奏:『续次编成《大观礼书》宾、军等四礼四百九十七卷。』诏依此修定仪注进呈,镂版颁降。
  四月癸丑,议礼局奏:『有诏就先蚕坛之侧度地,筑公桑蚕室,岁养蚕以供祭服,令具制度以闻。合制公桑蚕室,按:古者公桑蚕室,近川而为之筑宫,仞有三尺,棘墙而外闭之。后齐之制,为蚕宫,方十步,墙高一丈五尺,被以棘,其中起蚕室二十七。今乞仿后齐之制度地为宫,四面为墙,高仞有三尺,其屋室间架多寡,视养蚕薄数修建。合置茧馆,按:《汉旧仪》:皇后蚕于蚕室,手三盆于茧馆。合置织室,按:《汉旧仪》凡蚕丝絮,织室以作祭服,故有东、西织室。养蚕薄数,于经无见。按:《汉旧仪》养蚕千薄以上。乞并依汉制,合置桑林。按:晋制,桑林在东,而无多寡广狭之限。今若仿汉制养蚕,即当约千薄所用之数度地为之。合置采桑坛,按:晋制,筑采桑坛于桑林之侧。至唐《开元礼》,筑于先蚕坛南,相去二十步,方三丈,高五尺,四出陛。国朝《开宝通礼》因之,合依此修建。筑室建殿,按:后齐制为蚕宫,其中建别殿一区,用为亲蚕之所。今籍田有思文殿,以俟御耕临幸。合依仿籍田之制,于蚕宫中置亲蚕殿。』诏从之。亲蚕殿仍以『无斁』为名。
  戊午,仓部员外郎、议礼局检讨张邦光奏:『唐《开元礼》文多重出,如祀五方帝,其仪皆同,惟时日、币玉小异。统制不立,伦类不通,甚失作者之体。至国朝开宝定仪,始循唐旧,未暇改作。且《舜典》祀四岳,其事同者,但云如岱礼。《周官》祀神示,其体类者,皆曰「亦如之」,未尝重出。乞仿《舜典》、《周官》类而为一。其小异随事人注,庶几不至重复。』从之。
  二年二月甲寅,议礼局言:『乞耕籍礼毕还宫,依养老例奏乐。』从之。
  三月甲申,议礼局言:『北齐、隋耕籍,皆备法驾。唐开元及本朝端拱、明道,皆备大驾、卤簿。今不亲享先农,止行耕籍之礼。其端拱、明道命五使称贺、赐赦之类,更不施行。乞止用法驾。』从之。
  四月庚戌,朝奉郎许尚志言:『朝廷以新礼书颁降四方,乞各择官兼掌礼事,以上之德意志虑达于民,而察其违犯者。』诏曰:『礼以辨上下,定民志。神考成训,具在典册。道无废兴,洪之在人,官举其职,事乃无废。顾乃方讨论,以绍先烈,可依尚志所奏,令议礼局候《五礼仪注》成,采酌条具取旨。』
  十一月壬戌,议礼局言:『谨案《礼记》:「食三老五更于太学,天子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冕而总干。』则古之人君所以宪德乞言,以尊事黄耉者,可谓至矣。然而亲拜之文不见于经。后汉明帝永平二年,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始迎拜于门屏之间,与之交礼。后魏孝文帝大和十六年,以尉元为三老,游明根为五更,而高祖亲拜焉。故唐《开元礼》、本朝《开宝通礼》,皇帝养老于太学,皆有交拜之仪,盖遵用后世故事也。今欲于仪注内删去亲拜之文,以合经典。又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则三者进见,欲特与免拜,但令赞礼者引,当御座前,躬揖皇帝为兴。其执酱、执爵,亦乞命近臣为之,庶不失礼意。伏望揆自圣学,批降指挥修立。』诏依拟定修立。
  三年正月甲寅朔,议礼局奏:『州郡贡士有鹿鸣燕。古者于宾兴贤能、行乡饮酒之
  遗礼。请易其名如古。』诏:『稽古者不必循其迹,州郡鹿鸣燕,乃古乡饮酒之意,可止以鹿鸣燕为名。有古乐处,令用古乐。』庚辰,诏议礼局新修《五礼仪注》宜以《政和五礼新仪》为名。
  四月庚戊,知枢密院事郑居中等奏:『恭惟陛下德备明圣,观时会通,考古验今,沿情称事,断自圣学,付之有司,因革纲要,既为礼书,纤悉科条,又载《仪注》,勒成一代之典,跨有三王之隆。臣等备员参订,徒更岁月,悉禀训指,靡所建明。谨编成《政和五礼新仪》并序例,总二百二十卷、《目录》六卷,共二百二十六卷。辨疑正误,推本六经,朝著官称,一遵近制。上之御府,仰尘御览[7]。恭候宸笔裁定。其当以治人神以辨上下,从事新书,其自今始。若夫蒐补遗逸,讲明稀阔,告成功而示德意,臣等顾虽匪材,犹当将顺圣志而成之。』诏令颁降。
  闰四月壬戌,诏:『议礼局官曾经应奉修皇后受册仪注,并预讨论武选官制文字,及《五礼新仪》了当,中书侍郎刘正夫、尚书右丞薛昂并转正议大夫,礼部尚书强渊明等并转一官。』
  七月甲申,议礼局言:『本朝都城坛壝之制,风师在城之西,雨师在城之东,以雷神从雨师之位,为二坛,同壝。州县风师在社之东,雨师在雷神之西,非所谓各因其方、以类求神者也。乞仿都城方位建立,仍以雷神从雨师之位,力二坛,同壝。』从之。己亥,置礼制局(见本事)。
六年闰正月庚申,太府寺丞王鼎奏:『《五礼新仪》既已成书,欲乞依仿新乐颁行之,仍许令州县召募礼生,肄业于官,使之推行民间,专以《新仪》从事。』从之。辛酉,开封府尹王革奏:『〈五礼新仪》既已布之天下而颁之有司,乞下国子监,委自学官,将《新仪》内冠、昏、丧、祭民间所当通知者,别编类作一帙,镂板付诸路学事司劝谕学生,务令通知礼仪节文之意。』从之。

校勘记
[1]承孙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补。
[2]觐之 原本『觐』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补。
[3]取而定焉 原本『取』、『定』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补。
[4]私第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补。
[5]鄡单 原本作『邬单』,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改。
[6]原亢籍 原本脱『籍』字,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补。
[7]御览 原本脱『御』字,据文意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四
徽宗皇帝

礼制局
政和三年七月己亥,诏:『礼以辨上下,定民志。自秦、汉以来,礼坏不制。富人墙壁被文绣,倡优借后饰,当世贤者,至于太息,时君世主,亦莫能兴。卑得以逾尊,贱得以凌贵。欲安上治民,难矣!比裒集三代鼎彝、簠簋、盘匝、爵豆之类凡五百余器,载之于图,考其制而尚其象,与今荐天地、飨宗庙之器无一有合。去古既远,礼失其传矣。祭以类而求之,其失若此,其能有格乎?诏有司悉从改造。宫室、车服、冠冕之度,昏、冠、丧、葬之节、多寡之数、等衰之别,虽尝考定,未能如古,秦、汉之敝未革也。夫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今无礼以齐之而刑施焉?朕甚闵之。可于编类御笔所置礼制局讨论古今沿革,具画来上,朕将亲览,参酌其宜,蔽自朕志,断之必行。革千古之陋,以成一代之典,庶几先王,垂法后世。』
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宣和录》有此,《实录》及诏旨并无之。三年六月十一日并二十一日两诏可参考。《实录》于二年七月二十一日已书此诏。案:三年九月五日,始命刘炳等为礼制详议官,然则置局当在三年七月。《宣和录》得之,《实录》误也。蔡絛《史补》亦系之三年,绍述、熙丰政事同书。本纪亦因《实录》,于二年七月二十一日丙子书置礼制局,今不取。蔡絛《史补·礼制篇》[1]:宋兴,崇宁、大观,已百六十年矣,而礼乐制度多阙,不及汉、唐。始神庙有一代典礼之制,不就,及上自亲政,慨然述作,故以属鲁公。崇宁中始讲求未暇,大观初,阴为有意,乃将君臣庆会阁所藏、一时朝廷所被受御笔,悉编类以成书,託此为名,因命门客黄声、表兄徐若谷为编类官,实欲因官给笔札,密修讲之。二人者皆未官于朝,编类乃家事,故特命之。声与谷博学谨畏,近时亦罕有也。方草具未久,鲁公罢(大观三年六月四日,京罢相),俄又罢去,遂不成。时声始登第矣(黄声,南剑州人,大观三年贾安宅榜第四甲及第)。政和元年,声乃挝登闻鼓院,密上当时所讲议文书。上喜,命声入馆为正字(政和二年九月十五日为正字),而鲁公益有召意。二年,鲁公归阙(京二月一日受太师,令居第,五月十三日落致仕)。既复相,而上于礼文更留神,且屡督鲁公。鲁公曰:『今为一代典章,顾何密之有?不若择通儒,明以付之。』三年,乃下诏具述作旨,因编类御笔所以置礼制局焉。始多聚晓礼之士与其中,方讲求会议郊庙。庙有三恪陪位礼,而本朝二王后阙三恪不备,因议礼间,才及之,而谮者忽出奇诋,谓鲁公又及三恪,是欲反矣。上偶为之动,鲁公狼狈遽止,因私叹曰:『礼制其必不成!』是后晓礼之士或死或去,而亲戚宾客,时多预焉,徒随时事被旨讨论而已。至于一代典礼,盖蔑及也。政和八年,又下诏:百官改用履令礼制局。先是,冠服适今之宜,仿古之意,讨论以闻,当力行之。其见服鞾,先次废罢。然当是时,实无创礼之志。先改革者,以为废释氏之渐。未久,鲁公罢,而局亦罢。时郑居中亦被旨修《五礼新仪》,既不通详,又乃仪也,非礼也,亦终不能行。属政和以后,上志移于道家者流,俄数有期门之事,官寺小人任权,一代典礼,遂不克就。崇宁以来,稽古殿多聚三代礼器,若鼎彝、簠簋、牺象、尊罍、登豆、爵斝、玷洗,凡古制器悉出,因得见商、周之旧,始验先儒所传太讹。若谓罍山尊,但为器,画山雷而已。虽王氏亦曰如是,此殆非也。制度今已传,故不详录。政和既制礼制局,乃请御府所藏悉加讨论,尽改以从古,荐之郊庙,焕然大备。有万寿玉尊者,大犹四升,器雕琢殊绝;玉玷阔盈尺有二寸。上每祭祀饮福、大朝会、爵群臣则用焉。其他多称是。至其制作之精,殆与古埒。盖自汉以来,不克有此,亦太平之盛举也。当是时,中书舍人翟汝文奏:乞编集新礼,改正《三礼图》,以示后世。有司因循,亦不克就。惜哉!孙觌供到《蔡京事迹》:崇宁初置讲议司,讲求元丰已行法度及神宗欲有为未暇者,官属朱锷、徐处仁等。局成,作编类御笔所,御笔皆赐京者。后君臣会庆阁成,又改作礼制局,凡尊罍、簠簋、笾豆、盘匜、鼎俎,皆不合古,于是禁中尽出古器,用铜依古制重造,惟笾以竹为之,如今纫竹系器也。又用银铸爵五十枚。东坡常得古爵而不识,诗云:『只耳兽齧环,长唇鹅擘喙。三趾下锐春蒲短,两柱高张秋菊细。』疑其饮器也。政和元年,会上御文德殿受朝,朝退,赐酒三爵,其制作如《诗》所云,乃爵也。时礼制局以从官兼领,奉赐比它局独厚。又有议礼局,知枢密院郑居中所领,今颁《五礼新仪》是也。
  九月癸未,户部尚书刘炳、中书舍人翟汝文为礼制详议官,起居舍人陈邦光、国子司业曾开力同详议官。
十月辛酉,手诏:『先王制器,必尚其象,然后可以格神明,通天地。去古云远,久失其传,裒集三代盘匜罍鼎,可以稽考取法,以作郊庙礼祀之器,焕然大备,无愧于古。可载之祀仪。』从刘炳之言也。乙丑,御崇政殿,阅举制造礼器所之礼器,并出古器宣示百官。
《实录》但书御崇政殿,以古器宣示百官。今以诏旨十六日所书增入。
  礼制局言:『圜坛旧制四成,一成二十丈,再成十五丈,三成十丈,四成五丈。成高八尺一寸,十有二陛,陛七十二级。二壝,壝二十五步,古所谓地上圜邱、泽中方邱,盖因地形之自然,非人为也。然王者建国所在,或无自然之邱,则于郊择吉土,以兆神位。为坛之制,当有度数,阳奇阴偶。王令诸侯为坛三成,用阳数也。然则化天之坛宜为三成。自后周以来,始为四成,逮今未革。今定为圜坛三成,自后一成以九九之数,广八十一丈;再成用六九之数,广五十四丈;三成用三九之数,广二十七丈。每成高二十七尺,总三成,二百一十有六,乾之策也。为三壝,壝三十六步,乾之策:一十有六也。成与壝俱三三,天之数也。考历代以及今之坛制,其次第星辰,有不伦者。旧制五星、十二辰位于第一龛,二十八宿位于第三龛。夫五星、二十八宿相与为经纬,则二十八宿为五星之所含,而十二次是所相待以成者也。臣等今议,升二十八宿等四十四位于第二龛。旧制:第二龛星辰之位为重行,则壝内之位,亦当如之。今中宫、外宫之星为重行,于壝之内,其众星三百有六十位之外如故。』从之,候遇今次大礼施行。戊辰,礼制局言:『方坛旧制三成,第一成崇三尺,第二、第三成皆崇二尺五寸。上广十六丈。夫圜坛既则象于乾,则方坛当效法于坤。今议方坛定为再成,一成广三十六丈,再成广二十四丈,每成崇十八尺,积三十六尺,其广与崇,皆得六六之数,以坤用六故也。为四陛,为级一百四十有四,所谓坤之策百四十有四也。为再壝,壝二十有四步,取坤之策二十有四也。成与壝再,则两地之义也。其从祭之祗升四镇海渎、五行五岳,同位于第二龛,而山林、川泽、邱陵、坟衍、原隰之祗位内,如故壝,并饰以黄。』诏令杨戬依此修筑。
  十一月乙巳,礼制局言:『讨论玉辂沿革,《周官·巾车》言:「锡樊缨十有再就。」注:「樊及缨,皆以五采厨饰之。十有二就。就,成也。」今马缨止有十二而无采色,不应古制,欲以五采厨饰之。樊缨十有二就,《周官》驭路仪以「鸾和为节」。注:「鸾在衡,和在轼,皆以金为之。」《韩诗外传》曰:「升车则马动,马动则鸾鸣,鸾鸣则和。」应今路衡、轼并无鸾和,乞添置。《周官·辀人》言:「盖之圜以象天。盖弓二十有八,以象星。」今盖弓二十有二,不应古制,乞增造。《巾车》言:「玉辂建大常十有二斿。」注:「太常九旂之画日月者,正幅为縿,斿则属焉。」而不言色。《司常》:「掌九旂之物名。日月为常。」注:「凡九旂之帛皆用绛,以周尚赤故也。」《礼记·月令》:「中央天子,乘大辂,载黄旂。」以金、象、革、木四路及所建之旂,与四时所乘、所载皆合。今玉辂所建之旂以青帛,帛十二幅,连属为之,有外龙而非交龙,又无三辰,皆非古制。如依成周,以所尚之色,则当用赤;依《月令》兼四代之制,则当用黄。仍分縿、斿之制及绣画三辰于其上。又《周官》:「节服氏掌祭祀,衮冕六人,维王之太常。」今改制太常,其斿曳地,当依《周官》,以六人维之。又《左传》言:「锡鸾和铃,昭其声也。」注:「锡在马面,铃在旂首。」今旂首无铃,乞增置。又车盖,周以流苏及佩,各垂八,无所法象。欲各增为十二,以应天数。及辂之诸未尽饰,以玉为称,其实而罗纹杂佩,乃用涂金。乞改为玉。又车箱两轓有金涂龟文及鵾翅,左龙右虎,乃后代之制。欲改用蟉龙,加玉为饰。」又言:「既建太常当车之后,则自后登车有妨。《曲礼》言:「君车将驾,则仆执策立于马前。已驾,仆展铃效驾,奋衣由右上,取贰绥,跪乘,执策分辔,驱之五步而立。君出就车,则右君升车。」亦当自右由前而入。今玉辂前有式柜,不应古制,恐当更易,以便登车,及改式之制。又《礼记》言车得其式,《周官·舆人》:「参分其队,一在前,二在后,以揉其式,以广之半为之式崇。参分轸围,去一以为式围;参分轵围,去一以为轛围。」注:「立者为掛。」今玉辂无式,合增置。』诏:「玉辂用青质,轮、辀、辂、带,其色如之。四柱、平盘、虚柜则用红。增盖弓之数为二十八,左右建旂常并青。太常绣日、月、五星、二十八宿,旂上则绣以云龙之杠,青縚,铃垂十有二就。流苏及佩各增十二之数。樊、缨饰以五采之罽,衡、轼之上,又加鸾和。辂之诸末耀叶螭头、云龙垂于鎚脚,花板结绥,罗文杂佩,羽童、麻炉香、宝压、贴牌字皆饰以玉。自后而升,式柜不去。』既成,高二尺七寸五分,阔一丈五尺。
《实录》有删修,与诏旨略不同,当别致详。
  四年正月辛丑,礼制局言:『夏祭用法驾,合乘大辇指挥,乞赐裁酌。』诏乘玉辂。
  二月戊申,蔡京等奏:『礼制局所定皇长子冠于福宁殿仪,御笔依奏。二月中旬,选日行之。』
  三月丙子,礼制局奏:『《崇宁祀仪》:昆仑地祇设位于坛之第一成,其说出于郑康成,以昆仑地祇为皇地祇。既皇地祇位于坛上,则昆仑地衹不当重设。崇宁四年,有司讲明,已知其非,乃复列于西方众山之首。然既有西山位,则昆仑在其中矣。请彻去。』从之。又奏:『皇地祇北向,盖取答阴之义,故赐祀降神升裡于坛,其位在丙;阴祀降神,瘗血于坎,其位在壬。而历代沿袭,并设南向之位,非所谓答阴也。今新坛亦于午陛下设小次,非是。』诏:『神位北向,于北面设小次。』
  四月辛未,礼制局言:『《周官》旅上帝、四望,皆谓非常之祭,则岳镇海渎从大祗,不当用玉。《绍圣亲祠北郊仪注》,皇地祇以黄琮,神州地衹以两圭,有邸,岳镇海渎亦不用玉,则今来夏祭,合依大礼,格皇地祇、神州地祇用玉外,余并不用。兼看详《周礼》,赤璧以祀日月星辰。《新义》云:日月星辰,以璧为邸。则四圭邸璧。可知四圭邸璧,则两圭邸琮。可知先儒之说两圭有邸,亦以璧为邸,其理非是。合依《新义》,两圭邸琮。』从之。甲戌,礼制局造所乞进呈所制造冬祀礼器。御笔令书艺局进呈。
  五月丁丑,礼制局奏:『每岁夏祭皇地衹及配位,各用冰鉴一。今亲祀正当暑月,所设酒醴、牲牢,礼料甚众,欲添置冰鉴四十一,正配每位各第六,二成从祀二十五位各一。』从之。又奏:『黄琮礼地,郑氏谓之在昆仑者,两圭有邸以祀地,谓祀于北郊神州之神。且黄琮两圭有邸,《周官》特言礼地、祀地而已,初无昆仑、神州之别。郑氏之说,本于谶纬。前代如长孙无忌辈,固尝辨其非矣。又皇地祇、神州地祇同位于一坛之上,于皇地祇则礼而不祀,神州地祇则祀而不礼,岂礼意乎?请黄琮两圭有邸,并施于皇地祇。求神则以黄琮,荐献则以两珪有邸。』又言:『黄琮,郑康成及梁正〈三礼图》皆谓八方以象地;聂崇义言:黄琮比太琮,每角各剡出一寸六分,共长八寸,厚寸。盖厚寸乃大琮之制,每角各剡出一寸六分,共长八寸,于经无见。《考工记》有大琮、玉琮、瑑琮、驵琮之制,独不言黄琮广狭厚薄之度。今方泽并用坤数,则黄琮宜广六寸,厚二寸,为八方而不剡。』又言:『《考工记》云:「两圭五寸,有邸。以祀地。」则两圭之长宜共五寸,琮色黄而圭不言色。《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而云「皆有牲币,各放其器之色」。牲币自当放玉之色。则圭之色,独何以异于琮邪?请两圭用黄玉。』并从之。
  六月己酉,礼制局言:『有旨定管军班序,乞殿前都指挥使在节度使上,副指挥在正任节度观察留后之上,马军、步军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在正任观察使之上,殿前马步军都虞候在正任防御使之上,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在正任团练使之上[2]。』从之。甲寅,礼制局言:『卤簿六引,仪仗信幡,承以双龙,大角,黑漆画龙,紫绣龙袋,长鸣、次鸣、大小横吹,五色衣,幡、绯常画交龙。案:乐令三品以上绯,常画豹。盖惟乘舆器用,并饰以龙。今六引内系群臣卤簿,而旂物通画交龙,非便,合釐正。又大黄龙负图旂画九、一、三、二、四、六、八、五、七之数,仙僮网子大神三旂无所经见,乞除去。』从之。
  六年九月乙卯,礼制局言:『窃考太庙陈列祭品,每室笾豆十有二,簠、簋各二,原于有唐开元之制,因陋至今,未足以副圣上致孝宗庙之意。乞尽循周制,笾、豆各二十有六,簠、簋各八。如是,则五庙、三庙之器,其等与数,而可得议也。』从之。先是,诏造祭器颁布赐宰执,礼制局制造所乞降祭器名数,故有是议。
  十月丁亥,礼制局奏:『近奉诏讨论臣寮家庙所用祭器。稽之典礼,参定其制,正一品:每室笾、豆各十有二,簠、簋各四。壶、罍、铏、鼎、俎、篚各二,尊罍加勺、幂各一,爵一,诸室共用胙俎一,罍洗一;从一品笾、豆、簠、簋降杀以两;正二品笾、豆各八,簠、簋各二,其余皆如从一品之教。』诏礼制局制造取旨,给赐太师蔡京、太宰郑居中、知枢密院事郑洵武、门下侍郎余深、中书侍郎侯蒙、尚书左丞薛昂、尚书右丞白时中、权领枢密院事童贯,并依次给赐。
  十一月乙未,尚书省言:『礼制局新定太庙笾豆之仪,笾二十有六,为四行,以右为上。羞笾二为第一,行朝事笾八次之,馈食笾八又次之,加笾八又次之。豆二十有六为四行,以左为上。羞豆二为第一,行朝事豆八次之,馈食豆八又次之,加豆八又次之。簠八,为二行,在笾之外。簋八,为二行,在豆之外。簠、簋所实礼料,乞依自来容受之数供办,无本色,即以他物代之。』从之。
  十二月己卯,礼制局奏:『太庙祭器,内铏用三,登用一。窃考铏与登皆盛美之器,祭祀享牲于鼎,升肉于俎。其湆芼以盐菜寔之于铏,则谓之铏羹;不致五味寔之于登,则谓之大羹。《周官·烹人》「祭祀共大铏羹」是也。且宗庙之祭用太牢,而三铏寔牛、羊、豕之羹,固无可论者。至于大羹,止设一登,不知果以何牲之湆而寔之邪?议者惟知《仪礼》「笔铏有牛藿、羊苦、豕薇」之文,故用三铏而不疑。至大羹,无一定之说,所以止用一登也。以《少牢馈食礼》考之,则少牢者,羊、豕之牲也。上佐食羞两铏,司士进二豆湆。两铏,铏羹也;一豆,湆大羹也。少牢之铏豆用二,则三牲之祭,铏既设三,登亦用三无疑矣。伏请太庙设三登,富牛、羊、豕之涪,以为太羹,明堂亦如之。其赐宰执与
  高丽祭器,亦乞增一,于礼为合。』从之。
  七年正月丙辰,礼制局奏:『昨讨论大驾六引,开府、令牧乘墨车,兵部、礼部、户部尚书、御史大夫乘夏缦。已经冬祀施用,唯驾士之服各随其辂之色,则六引驾士之服,当亦如之。乞墨车驾士衣皂,夏缦驾士皂质,绣五色团花,于礼为称。』从之。
  三月甲寅,兵部尚书兼侍读、礼制局详议官蒋猷奏:『臣伏见尚书兵部见行《大礼卤簿图记》,寔天圣间侍臣宋绶等所撰集,凡仪卫之物,既图绘其形,又稽其制作之所自,而叙于后,一代之威容、文物备载于此矣。陛下顷以治定制礼,设局命官,稽古从宜,订正讹谬。如大辂之乘、元武之旂、六引之各与其车导驾之官与其服革,而从新者多矣。然每遇大礼,本部所具字图,止按旧书为之。名寔相戾,不可凭用。臣愚欲乞特降睿旨,命有司取所谓《卤簿图记》更加考正,可因而否革之,仍以所更定事,仿旧书之体,补成全文,藏于有司,使永远有所稽以从事,此亦治世致详于礼之意也。』御笔:『比裒集古钟鼎、尊彝诸器,得见三代制作之象,因命有司悉从改造,焕然一新。《卤簿图籍》当行改修,可依所奏,令礼制局限一季了毕。』
  四月丙子,礼制局奏:『按:《诗》称郊祀天地,而继以《我将》祀文王,《孝经》郊祀后稷,而继以宗祀文王;《周礼》祀大神示,而继以享先王。然则祀大神者,圜邱也。祀左不者,方泽也。享先王,则明堂在其中,三者备矣,而后神示、祖考之礼成。然非一日而能遍。盖圜邱必俟冬至,方泽必俟夏至,明堂必俟季秋。千数百载,斯礼弗备。今圜坛、方泽既展上仪,而明堂肇新,宗祀之期理不缓。伏请夏祭大礼后,季秋亲祀明堂,以称陛下昭事神示、祖考之意。』又奏:『案《礼记》祀大神于冬至,祀大示以夏至。乃有常日,无所卜。季秋大享帝以先王配,则有常月而无常日。《礼》不卜常祀而卜其日。社用甲,郊用辛,而日必诹吉,所以极严恭之义。伏请明堂大享,以吉辛之日。』又奏:『昨夏祭前一日,宿方泽内殿,致斋太庙、景灵宫。冬祀既已亲祠、将来宗祀明堂,伏请依夏至内殿致斋,前一日宿斋大庆殿。』又奏:『按:周祀昊天上帝,则郊祀是也,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则衮冕,祀昊天上帝则郊祀是也。享先王,则宗祀在其中矣。盖于大裘举正位,以见配位;于衮冕举配位,以见正位。伏请祀明堂衮冕。』又奏:『按:《礼记》:「筦簟之安,而蒲越藁鞂之设。」释者谓下筦上簟,祭天则蒲越藁鞂。《汉旧仪》祭天用六采绮,广六重。高帝配天用绀席。成帝初,丞相衡等言其非是,遂用藁鞂。东汉用筦簟,晋江左用蒯,隋祭天用藁鞂,配帝用蒲越。唐麟德用?褥。《开元礼》、《开宝通礼》上帝用藁鞂,配帝用筦簟。景德中,孙奭请席皆加褥。《庆历祀仪》:上帝以黄,配帝以绯。元丰中,从有司之议,始不设褥于明堂神席之上,又以筦代蒲越藁鞂。今郊祀正堂设蒲越,明堂正配位并以筦,盖取《礼记》所谓「筦簟之安」,明堂以人道享上帝故也。然筦、簟自是两物,故曰「上筦下簟」,《周礼》祀先王,亦无单用「筦簟」之文,乃今止用筦而不设簟,未尽礼意。况郊用特,而明堂用牛、羊,郊用匏爵,而明堂用玉爵,其余豆、登、簋、俎、尊、罍并用宗庙之器,但不设彝,不裸。则藉神席亦合尽用,人情所安。兼东汉犹用筦簟,晋、宋以后,始单用筦。盖循习之误。伏请明正[3]。《聘礼》曰:「壶设于东序北上,以并南陈醙、黍、清,皆两壶。」盖醙、黍、清,三酒也。《诗》亦曰「清酒百壶」,此三酒寔之壶尊也。《礼器》曰:「庙堂之上,罍尊在阼,牺尊在西北,寔酌齐之尊也。」又曰:「君西酌牺象,夫人束酌罍尊。」此初献酌酒之位。《酒正》曰:「大祭三二,中祭再二,小祭一二。」此酌、尊皆有也。然以五尊定五齐,则壶尊寔三酒可知矣。以酌齐之尊在阼阶之上,则酌酒之尊在阼阶之下可知矣。盖古者宗庙行九献之礼,君与后各四,而诸臣一献以终之,故谓之九献,终献之酌是也。若止酌齐而不及酒,非所以全事养之义。三献之礼虽略于古,而齐酒之酌,不可偏废,则初献酌醴,亚献酌盎,终献酌酒,而九献之义备焉。然而夏之尊曰罍,周之尊曰牺象。《记》言「罍尊在东,牺尊在西」,此周礼也。周先本代之器,故初献酌牺。后异代之器,故亚献酌罍。今太庙、明堂之用,皆异代器也,当以近者为贵,酌尊用牺象可也。若夫设而不酌之尊,宜以世之先后为次而寔之。伏请明堂以泰尊富泛齐,山尊寔醴齐,著尊寔盎齐,牺尊寔缇齐,象尊寔沉齐,壶尊寔三酒,皆为不酌之尊。又以牺尊定醴齐,为初献;象尊寔盎齐,为亚献,并陈阶阼之下,皆为酌尊。尊三,其贰以备乏少,此大祭之礼也。』
  又奏:『《周官·大司乐》:「分乐而序之,以祭,以享,以祀。」冬至日,于地上之圜邱奏之,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夏至日,至于泽中之方邱奏之,若乐八变,则地示皆出。于宗庙之中奏之,若乐九变,则神鬼可得而礼。盖天神、地祇、宗庙以声类求之,其用乐各异焉。又案:《孝经》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盖尊祖配天者,郊祀也。严父配帝者,明堂也。郊祀以远人而尊,故尊祖以配天;明堂以近人而亲,故严父以配帝,所以求天神而礼之,其义一也。则明堂宜同郊祀,用礼天神六变之乐。』
  又奏:『皇祐以来,以大庆殿为明堂,奏请、致斋于文德殿。礼成,受贺于紫宸殿。今明堂始建,当于大庆殿奏请致斋,祀成,于文德殿受贺。』又奏:『皇祐以来,明堂当一郊,故诣太庙、景灵宫行礼,陈法驾卤簿,回宿文德殿,即转仗,自宣德门陈列,而至天汉桥。今明堂郊享后次年行礼,故不诣太庙、景灵宫,即车驾不出皇城,惟列仗于宣德门外,所有卤簿仪仗,更不排设。』
又奏:『《周礼》:「夜三鼜,以号戒令。」奏严是也。乘舆宿斋,其仪会本缘祀事,其奏严本缘警备。国朝之制,警严并列于逐宫门外。仁宗诏明堂直端门,而奏严于外,恐失肃恭之意。于是斋夕权罢。今明堂始建于寝殿之东南,不与端门直。将来宗祀大庆殿,宿斋皇城外,不设卤簿仪仗。其警场,伏请列于宣德殿门内、大庆殿门外。』
又奏:『自来明堂亲祠于大庆殿,有司行事于端明殿。窃惟王者祀天则于郊。今明堂始建,而有司行事于郊,恐未尽礼意。伏请非亲祠岁,有司行事,亦于明堂。』又奏:『按《易》鼎象以木巽火,烹饪也。圣人亨以享上帝。《周礼·小司寇》,祀五帝则寔镬水,《士师》洎镬水。亨饪于礼为重。今之神厨、镬水,乃委于庖吏之贱。伏请仿《周礼》,以刑部尚书寔镬水,刑部侍郎增洎镬水,庶合礼经之意。』并从之。
自『礼制局』至此,《寔录》并因诏旨,今从之。
  五月甲寅,礼制局编修《夏祭勅令式格》,详议官兵部尚书蒋猷、宣和殿学士蔡攸、显谟阁待制蔡絛、蔡翛各转两官,余转一官,减磨勘年有差。
  六月庚申,礼制局编修《夏祭令》成,提举蔡京转一官,回授与子絛通直郎、徽献阁待制。
  九月庚子,礼制局奏:『请以每岁十月朔御明堂,设仗,受来岁新历,退而颁之郡县,其布政依此。』从之。
  十一月癸丑,礼制局奏:『乞颁士服于诸路学官,每州一副,令依样制造。凡作乐、释奠,诸生皆服其服。』
  十二月辛未,礼制局言:『所享功臣位版尚用旧官,并合除去,止用所赠及封国爵谥。如王安石称太傅、舒王、谥文之类。』从之。
  重和元年正月辛卯,礼制局上《亲耕籍田仪》。
四月丁丑,御笔:『礼制局铸造景灵玉阳神应钟了当,应副管勾详议官、中大夫、兵部尚书蒋猷等推赏各有差。』
诏旨景灵玉阳神应钟,当考与刘栋所铸造如何?
  十一月丁丑,御笔:『先王服制,方圆俯仰、大小形色,悉有象法。自周之衰,礼文残阙,无复制度。因时从容,寝以野服施于朝廷。稽古验今,遹追先志,不可不革。可令礼制局先自冠服讨论以闻,适今之宜,仿古之意,当力行之,以革千岁之习。其是服靴先次废罢,改用履。』
  十二月庚辰,礼制局奉诏易靴为履。履有絇、繶、纯、綦,请仿古制,皆随服之色。从之。庚子,礼制局奏:『履随其服色,而武臣服色一等,当议差别。』诏:『文、武大夫以上具四饰,朝请郎、武功郎以下去繶;从义、宣教郎以下至将校、伎术官去繶、纯。』
  宣和元年九月丙寅,御笔:『礼制局《亲蚕典礼》并修立仪注、重修卤簿成书,累年未成推恩。吏部尚书蒋猷、国子司业冯躬厚各转一官,保和殿直学士蔡絛、蔡翛并各落「直」字。』
  二年六月甲午,诏:『礼制局制造所等各支过料钱物数浩瀚,可并限一月结绝。』
  二月癸未,诏礼制局制造所等官并罢。

校勘记
[1]蔡絛《史补·礼制篇》 按:自此句至『今颁《五礼新仪》是也』凡百余句,《长篇拾补》漏辑。
[2]团练使 原本作『团练司』,据文意改。
[3]明正 原本作『明□□□』。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六改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五
徽宗皇帝

大晟乐
崇宁三年正月甲辰,魏汉津言:『臣闻通二十四气,行七十二候[1],和天地,役鬼神,莫善于乐。伏羲以一寸之器,名为含微,其乐曰《扶桑》;女娲以二寸之器,名为苇籥,其乐曰《光乐》;黄帝以三寸之器,名为咸池,其乐曰《大卷》。三三而九,为黄钟之律。后世因之,至唐虞未尝易。洪水之变,乐器漂荡。禹效黄帝之法,以声为律,以身为度,用左手中指三节三寸谓之君指,裁为宫声之管;又用第四指三节三寸谓之臣指,裁为商声之管。又用第五指三节三寸谓之物指,裁为羽声之管。第二指为民,为角,大指为事,为徵。民与事,君臣治之,以物养之,故不用为裁管之法。得三指合之为九寸,即黄钟之律定矣。黄钟定,律从而生焉。商、周以来,皆用此法。因秦火,乐之法度尽废。汉儒张苍、班固之徒,惟用累黍容盛之法,遂致差误。晋永嘉之乱,累黍之法废。隋时牛宏用万宝常水尺[2]。至唐室田畸及后周王朴,并用水尺之法。本朝为王朴乐,声太高,令窦俨等裁损,方得律声谐和。虽谐和,即非古法。汉津欲乞请三指为法。
谓中指第四指、第五指各三寸。
先铸九鼎,次铸帝坐大钟,次铸四韵清声钟,次铸二十四气钟,然后均弦裁管,为一代之乐。』
杨氏《编年》:『崇宁四年九月,蔡京用魏汉津铸九鼎,作大晟乐。时汉津取身为度之义,以帝年二十四当四六之数[3],取帝中指,以为黄钟之寸,而生度量权衡以作乐。汉津本剩员兵士,为范镇虞候,见其制作,略取之。而京又使刘炳缘饰之。』汉津范镇虞候,惟《编年》云尔,当考。刘炳《大晟乐论》第三篇云:『五季灭裂之余,乐音散亡。周世宗观乐悬,问工人,不能答,乃命王朴审定制度。其规模鄙陋,声韵焦急,非惟朴之学识不能造徵,盖噍急之音,适与时应。艺祖以其声高,近于哀思,乃诏和岘减下一律。仁宗朝,诏李照与诸儒典治,取京县累黍尺成律,审其声犹高,更用太府布帛尺为法,乃取世俗之尺,以为下太常四律。然太府尺乃隋尺也。照知乐声之高。而无法以下之,乃取世俗之尺以为据。是时乐工病其歌声太浊,乃私赂铸工,使减铜齐,实下旧制三律,然照卒莫之辨。于是议者纷然,遂废不用。元祐中,命阮逸、胡瑗参定,诏天下知乐者亟以名闻。逸、瑗减下一律。三年而乐成,言者以其制不合于古,钟声弇郁,震掉不和滋甚,遂独用之常祀、朝会焉。神考肇新宪度,将作礼乐,以文治功,元丰中,采杨杰之论,驿召范镇、刘几与杰参议,下王朴乐二律,用仁祖所制编钟稽考古制,是正阙失,焕然详明,复出前世焉。然诸儒之议虽互有异同,而其论不出于西汉。虽粗能减定,而其律皆本于王朴,未有能超然自得,以圣王为师者也。魏汉津居西蜀,师事李良,授鼎乐之法。良唯以黄帝后夔为法,余代皆有所去取。皇祐中,汉津与房庶以善乐被荐。既至,黍律成,阮逸始非其说,汉津不得伸其所学。后逸之乐不用,乃与汉津议指尺,作书二篇,叙述指法。其书行于世。汉津尝陈其说于太常,乐工惮改作,皆不主其说。逮崇宁初,上以英明睿哲之姿慨然远览,将稽帝王之制,而自成一代之治,乃诏宰臣置司命属,讲议大政。顾惟大乐之制,讹谬残阙甚矣。太常以乐器敝坏,遂择诸家可厨者,琴、瑟制度,参差不同,箫、篴之属。乐工自备,每大合乐,声韵淆杂,而皆失之太高。筝、阮,秦、晋之乐也,乃列于琴、瑟之间,熊罴案[4],粱、隋之制也,乃设于宫架之外。笙不用匏,舞不象成,曲不协谱,乐工率农夫市贾,遏祭祀朝会,则追呼于阡陌闾阈之中,教习无素,懵不知音。议乐之臣以乐经散亡,无所据依。秦、汉之后,诸儒自相非议,不足取法,乃博求异人,而以汉津之名达于上焉。高世之举,适契圣心,乃请以圣上君指三节为三寸,三三为九,而黄钟之律成,为汉津得之于师,曰:「人君代天理物,其所禀质,必与众异。然春秋未及,则其寸不足;春秋既壮,则其寸有余。惟三八之数,为人正得太簇之律。今请指之年,适与时应,天其兴之平。」前此以黍定律,迁就其数,旷岁月而不能决。今得指法,裁而为管,大律之定,曾不崇朝。其声中正平和,清不至高,浊不至下,噍急之声,一朝顿革。闻者无不欢欣,调唱和气,油然而生焉。越崇宁四年八月庚寅,乐成,列于崇政殿。有旨先奏旧乐三阕。乐未终,上曰:「旧乐如泣声。」挥止之。既奏新乐,天颜和豫,百执事之臣,无不大喜称颂。九月朔,以鼎乐成,上御大庆殿受贺。是日初用新乐,太尉率百僚奉觞称寿,有数鹤从东北飞来,度广庭,回翔鸣唳而下。诏罢旧乐,赐新乐名曰《大晟》。明年冬,致祠于帝鼎殿。甘露自龙角鬣下降[5]。有诏令乐府官属排设宫架之上,备三献九奏,以祇谢景贶。曲再作,有双鹤回旋于宫架之上。后再习乐,群鹤屡至。昔黄帝大合乐,有元鹤六舞于前,盖和声上达,而后鹤为之应。《传》曰:「不见其形,当察其影。」世之知音者鲜矣,而羽物之祥,可卜其声和也。盖声音之和,上系人君之寿考,下应化日之舒长。噍急之声,固不可用于隆盛之世。昔李照欲下其律,乃曰:「异日听吾乐,当令人物舒长。」照之乐固未足以感动和气如此,然亦不可谓失其意矣。自艺祖御极,知乐之声高,历一百五十余年,而后中正之声乃定,盖奕世修德,和气薰蒸,一代之乐,理若有待。寿考舒长之应,岂易量也哉?』
四年八月庚寅,崇政殿奏新乐。诏曰:『道形而下,先王体之,协于度数,播于声诗,其乐与天地同流。雅、颂不作久矣,朕嗣承令绪,荷天降康,四海泰定,年谷顺成,南至夜郎、牂柯,西踰积石、青海,罔不率俾。礼乐之兴,百年于此,然去圣逾远,遗声复存。乃者得隐逸之士于草茅之贱,获英茎之器于受命之邦,适时之宜,以身为度,铸鼎以起律,因律以制器。按协于庭,八音克谐,盖祖宗积累之休,上帝克相,岂朕之德哉?昔尧有《大章》,舜有《大韶》,三代之王,亦各异名。今追千载而成一代之制,宜赐名曰《大晟》。朕将荐郊庙,享鬼神,和万邦,与天下共之,岂不美乎?其旧乐勿用。』
《寔录》不载,诏旨亦不载。本纪于辛卯书赐新乐名《大晟》,置府建官。
  辛卯,大理卿曹调、少卿李孝称、中书舍人张阁、许光疑各以本职进对。上谓阁曰:『昨日新乐如何?』阁对曰:『昨日所按大晟乐,非特八音克谐,尽善尽美,至于乐器,莫不皆应古制。窃初按时,已有翔鹤之瑞,与「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亦何以异?臣无知识,闻此和声,但同鸟兽,跄舞而已。』阁因奏:『被旨以古州等处纳土差官,奏告永昭、永厚陵。』上曰:『古州是古牂柯、夜郎之地?』阁对曰:『牂柯、夜郎接连南诏,最为荒远,所谓上仁所不化者。今不缘征诛文告之烦,举国内属,非陛下文德诞敷,何以致此?今告功诸陵在天之灵,亦当顾享。』次光疑奏云:『昨日按新乐,臣忝侍从之末,得预荣观,不胜幸甚。』上曰:『八音克谐。』光疑曰:『此圣德所致,可谓治世之音。安以乐至?如陛下收复青唐,赵怀德归顺,近古州二千余里尽内附,今正功成作乐之时。』上曰:『尽出诒谋。』光疑曰:『神考励精庶政,今陛下收其成效。若非陛下善继善述,何以致此?』
  九月乙未朔,以九鼎成,御大庆殿受贺,始用新乐。
  大观四年八月丁卯,御制《大晟乐记》云:『在艺祖时,尝诏和岘;在仁宗时,尝诏李照、阮逸;在神考时,尝诏范镇、刘几。然老师俗儒,末学昧陋,不达其原,曾不足以奉承万一,以迄于今。然仰继先烈,推而明之。盖古之作乐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制作各不同,故文王作周,大勋未集,则《簴业》之声,不可行于武成之后。武王嗣武,卒其功伐,则《大武》之声不可施于太平君子持盈守成之日。周虽旧邦,乐名三易。朕承累圣之谋,述而作之,有在乎是。然奋乎百世之下,以追千古之绪,遗风余烈,莫有存者。夙夜以思,赖天之灵,祖宗之休,李艮之弟子,出于卒伍之贱。献黄帝、后夔正声、中声之法。宋成公之英华,出于受命之邦,得其制作范模之度,协于朕志。于是斥先儒累黍之惑,近取诸身,以指为寸,以寸生尺,以尺定律,而乐出焉。爰命有司,庀徒鸠工,一年制器,三年乐成,而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之器备。以崇宁四年八月庚寅,按奏于崇政殿庭。八音克谐,不相夺伦。越九月朔,百僚朝大庆殿称庆,乐九成,羽物为之应,有鹤十只,飞鸣其上,乃赐名曰《大晟》,置府建官,以司掌之。明年冬,备三献、九奏,奉祠鼎鼐,复有双鹤来仪。自后乐作则鹤至,如形影之相召。于以荐坛庙,和万邦,与天下共之。乃按习于宫掖,教之国子,用之大学辟雍,颁之三京四辅,以及藩府焉。又亲笔手诏,布告中外,以成先帝之志,不其美欤?孟子曰:「今乐犹古乐。」盖感人以声,则无古今之异。四裔之乐,先王所不废也。虽乐不同,而声岂有二?古今参用,永为一代之制。继周勺之后,革百王之陋,以遗万世,贻厥子孙,永保用享。大观庚寅八月一日宣和殿记。』
  政和三年五月己酉,手诏:『崇宁之初,纳魏汉津之说,成大晟之乐。荐之郊庙,而未施于燕享。夫今乐犹古乐也,比诏有司,以大晟乐播之教坊,按试于庭,五声既具,无悲懑噍急之声,嘉与天下共之。可以所进乐颁之天下,其旧乐悉禁。仍令尚书省措置立法。』
六年闰正月戊申,大晟府奏:『神宗皇帝尝命儒臣肇造玉磬,藏之乐府。乞令略加磨礲,俾与律合,并造金钟,专用于明堂,以荐在天之神。』从之。

四学
  崇宁三年六月壬子,都省言:『窃以算数之学,其传久矣。《周官·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则周之盛时,所不废也。神宗皇帝将建学焉,属元祐异议,遂不及行。方今绍隆圣绪,则算学之设,实始先志。推而行之,宜在今日。今将元丰算学条制重加删润,修成勅令,冠以《崇宁国子监算学敕令格式》为名。』又言:『窃以书之用于世久矣。先王为之立学以教之,设官以达之,置使以谕之,盖一道德、谨守法,以同天下之习。世衰道微,官失学废,人自为学,习尚非一,体画各异,殆非所谓书同文之意。今四方承平,未能如古,盖未有校试劝赏之法焉。今欲仿先王置学设官之制,考选简拨,使人人自奋。有在今日。所有图画之技,朝廷所以图绘神像,与书一体。今附书学,为之校试约束,谨成《书一曲学勅令格式》一部,冠以「崇宁国子监」为名,并乞赐施行。』从之(都省上《崇宁国子监算学书画学勒令格式》,诏颁行之。只如此书,自可也),始置书、画、算学。
  五年正月丁巳,诏书、画、算、医四学并罢,更不修。盖书、画学于国子监擗截屋宇充,每置博士一员,生员各以三十人为额。
  十一月乙巳,大司成兼侍读薛昂、国子司业强渊明言:『窃谓《周官》以六艺教民,而数居其一焉。盖于政治,显有实用,故齐威公设庭燎,以见献九九之术者,良有以也。神宗皇帝追复古制,修算学之法。未及颁行,陛下嗣承先志。置学立法,有司推行。曾未就绪,今春裁节,遂置废罢。欲望圣慈特赐检会崇宁三年六月十一日指挥,许复置算学,仍依元降敕令格式施行。』从之。
  大观元年正月甲午,大司成兼侍读、学制局编修官薛昂言:『修整书画学毕工,额各三十人,分为两斋。』从之。
  二月己亥,诏复置医学。
  三月甲辰,诏:『书画学并依崇宁四年十二月已前敕令式、人额等,其后来裁损指挥勿行。』
三年三月壬戌,张邦昌定制算学,文宣王庙从祀人合封爵,自风后封上谷公,至隋卢太翼封成平男,合八十六人。从之。
按:《吴时传》:时为礼部员外郎,方兴算学,欲以黄帝为先师。时言:『春秋释奠,孔子止中祀。数学乃六艺之一,若以黄帝为先师,则当用大祀。』十一月七日丁未,竟以黄帝为先师。又所奏七十人,但拟从祀,初未加封爵。却恐十一月七日所奏,合附在三月十八日以前,须细考之。
十一月丁未,太常寺言:『被旨,天文、算学合奉安先师,并配享、从祀、绘像未合典礼,可令礼官讲究以闻。臣等窃详黄帝获宝鼎,迎日推策,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顺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死生之说,使大挠造甲子,隶首作算数,容成综之,所以考定气象,建五行,察发歛,起消息,正闰余。算粗精显微,无不该举。今算学所习天文、历算、三式、法算四科,其术皆本于黄帝。宜尊黄帝为先师,而以其常时之臣风后、力牧、大鸿、大挠、隶首、容成、车区、当仪为配飨,又以后世精于数术者,随其世次,分绘两庑,以为从祀。今具下项风后力牧云云。已上七十人,今欲拟从祀。』
此据诏旨,并三月十八日所书,《实录》皆不书。三月十八日,已用孔子为先师,吴时云云可考。恐此奏合在三月十八日以前,诏旨误编入此。或移著彼,庶先后不差。更须考详云。
  四年三月庚子,诏:『六艺皆圣人著作,乃者增学舍,置师,弟子而入流命官,靡有区别。其令医学生并入太医局,算学生入太史局,书学生入翰林书艺局,画学生入翰林国画局。罢学官及人吏等。』
  政和三年三月癸酉,复置算学。
  闰四月辛亥,诏复置医学。尚书省乞立校试之法,随所试中高、下分遣诸路:三京七人,帅府六人,大藩五人,上州四人,中下州三人,次远二人。从之。
  五年正月乙丑,左武大夫、康州防御使、提举入内医官、编类《政和圣济经》曹孝忠等奏:『乞诸州县并置医学,隶于州县学提举学事司[6],选差本州任官通医术能文者一员,兼权医学教授。比仿诸州学格内文士三年所贡人数,十分中以一分五厘人数创立。诸路医学贡额分为三年,并不侵占文士贡额。诸路贡士与本学内舍同试上舍,三岁共取合格人数升补上舍,以上、中等一百人为额,并附文士引见、释褐。学生分三科:方脉科,通习大小方脉;风产针科,通习针灸;口齿、咽喉、眼目疡科,通习疮瘇、伤折、金镞。书禁三科,学生各习七书。逐路并置医学谕一员,以本学上舍出身人充。』并从之。
  三月己亥,诏诸路置医学教谕指挥勿行。
  六月癸亥,诏:『医学选试,如无通医术文臣,许于本处医长、医职、医工内选差一员。同州县有出身官出题考校。如阙医长等,即选本处有出身管勾学事官管勾。』
  九月甲戌,诏诸州医学博士并改为医博士。
  七年七月戊子,太医学奏乞本学三舍生依太学辟雍国子监法隶属礼部。从之。
  宣和二年七月己未,诏:『先帝董正治官,太医局置丞、教授,立学生员额,成宪具存。今医局之外复建医,既违元丰旧制舍选之法,本示教养,今又医学赐第之后,尽官州县,不复责以医术,平昔考选,遂成虚文。在京医学可并罢,应医学三舍生旧系内外学籍,愿入学者,上、内舍并特令于见医学舍额上降一舍,外舍许通理医学,校定入学,令礼部、国子监限五日条奏具闻奏。』
六年正月己未,诏提举措置书艺所以主客员外郎杜从古、新知大宗正丞徐兢、新差编修《汴都志》朱有仁并为措置管勾官,生徒五百人为额,篆正文法钟鼎,小篆法李斯,隶法钟繇、蔡邕,真法欧、虞、褚、薛,草法王羲之、颜、柳、徐、李,逐月会试。先是,王黼以唐告三道:虞世南书《狄仁傑告》、颜真卿书《颜允南母兰陵郡太夫人张氏告》及徐浩《封赠告》进呈。上曰:『朕欲教习前代书法,所颁告命,使能者书之,不愧前代。』时书学已罢,故特置是局。

校勘记
[1]七十二候 原本衍一『十』字,据文意删。
[2]万宝常 原本作『方宝常』,据《隋书·万宝常传》、《长编拾补》卷二十三改。
[3]之数 原本作『之之』,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三改。
[4]熊罴案 原本作二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三补。
[5]龙角 原本『龙』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三补。
[6]学事司 原本脱『学』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四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六
徽宗皇帝

当十钱
  崇宁二年二月庚午,初令陕西铸折十铜钱并夹锡钱。左仆射蔡京奏:『据陕西转运使许天启申送到新铸铜铁钱样,已降指挥:铜钱于岁终,须管铸钱三十万贯;铁钱铸二百万贯。自来铸钱张官置吏,招刺军兵,所费不少,而军兵之役,最为辛苦。官得至薄,率三钱得一钱之利。盖是久矣[1]。擘画今陕西、河中府等处,民间私铸最多,召募私铸人令赴官,充铸钱工匠,广为营屋,许其一家之人在营居止,不必限其出入,官给物料,尽其一家人力鼓铸,计其工直,率十分中支若干分数充其工价,又可收私铸人在官。盖昔人招天下亡命即山铸钱之意。欲令许天启相度,疾速准此施行,仍与旧来军工相兼鼓铸。今来所铸铜钱,陕西、四川、河东系铁钱地分,更不得行使外,诸路并令折十行用。其钱惟令陕西铁钱地分铸造,却于铜钱地分行使,贵绝私铸之患。如有私铸,并以一文计小钱十科罪。又陕西铜钱至重,每一钱当铁钱三或四。今夹锡铸造,样制精好,欲一钱当铜钱二支用,令许天启相度,依此施行。』从之。
  九月癸卯,尚书省言:『提举陕西铸钱许天启起第一运乌背折十铜钱五千缗至京,乞自禁中先用,然后颁之四方。』从之。
  十月戊申,尚书省言:『乞降当十钱样于天下。』诏各降一千,分布晓示,使人识认,有司觉察,如稍异,许越诉,论如和钱法,以钱计赏。甲戌,诏改折二、折十钱并作当二、当十钱称呼。
  十一月癸卯,初令江、池、饶、建、舒、睦、衡、鄂州八钱监依陕西样铸当十钱。江淮、荆浙等二路发运司言:『自熙宁以来,鼓铸当二大钱盛行民间,而于条不许起发上京,以故目今诸州军官库见管当二钱甚多。乞将当二大钱改铸造当十大钱,四文可得三文,约四十万贯,寔计三百万贯。工部欲依所乞,仍依陕西见铸钱样,于钱背铸「十」字,以示所当小平之数。其当二铜钱更不鼓铸。』从之。
  三年正月戊子,诏:『江、池、饶、建州罢铸小平钱及当五钱,并依陕西当十大钱样制、模规、大小、轻重,次第改铸当十大钱。』
  戊戌,诏:『江淮荆浙等路所管当二钱尽拘收,改铸当十大钱。癸卯,诏京城外置钱监,并复徐州宝丰监、卫州黎阳监并改铸当十大钱,其当二限一年更不行使。』
  四月丙寅,户部言:『舒、衡、睦、鄂、韶、梧州六监,岁铸小钱共额一百五十三万,内韶州从来专充岑水买铜本钱,余五监以给本路常用。今欲并行改铸当十钱,除一切费用外,可得见钱四百八十万五千余贯,以助本部经费。仍自崇宁四年力始。』诏从所乞。
  四年四月癸酉,尚书省言:『崇宁监铸御书当十钱,每贯重一十四斤十两,用铜九斤七两二钱、铅四斤一十一两六钱、锡一斤九两二钱,除火耗一斤五两,每钱重三钱,十钱重三两。』诏颁样于诸路,仍令赤仄乌背,字画分明。
  六月丙寅,尚书省言:『访闻东南诸路盗铸当十钱,率以船筏于江海内鼓铸,当职官全不究心,纵奸容恶,理须别行措置。除广南、福建地里遥远,其当十钱逐路今后更不行,使旧有者限一月具数,经官验非私铸,听官司因事受纳,转运使兑换,于别路行使。余东南诸路,乞依画一措置。』从之。
  七月丁巳,尚书省言:『广南、福建路最系产铜去处,已降朝旨,逐路更不行使当十钱,其本路自合铸小平钱外,有所合应副上供及起发、往行使当十钱路,钱数并合依旧铸当十钱,乞专委逐路转运判官措置。』从之。
  十一月丙辰,尚书省言:『私铸当十钱利重,不能禁,深虑民间物重钱滥。乞荆湖南北、江南东西、两浙路并改作当五钱。旧当二钱依旧。又虑冒法运入东北,宜以江为界。』从之。
  五年正月甲辰,尚书省言:『两浙路官司弛废,纵容从民间尽将小平钱销铸当十钱,致民间小钱数少,买卖阻滞,深为非便。』诏两浙路将应上供小平钱并兑诸官司,御书『通宝』、『当十重宝』、『当五大钱』,上供赴京。其小平钱,仰留充本路买卖给散,仍仰本路钱监疾速依旧铸小平钱行用。丙午,尚书省言:『通宝、当十钱,东南私铸甚多,民间买卖阻滞。其荆湖、两浙、江南、淮南路已降指挥,并改作当五行使。尚虑民间盗铸不已,其当十钱并行罢铸。其已在官私当十钱,依已降指挥行用外,所有铸当十钱监,并仰铸小平钱。』从之。己酉,诏:『诸路铸铜钱监,可将逐监工料计定,分为十分,自崇宁五年为始,内八分铸小平钱,二分铸当十钱』。乙卯,尚书省言:『契勘元降指挥:正月十三日、十六日改铸当十钱去处,上系江、池、饶、建、韶州已上供路分,窃虑诸路疑惑,今欲依下项:一、江、池、饶、建、韶州,仰将逐监合得铜料,以十分为率,八分铸小平钱,一分铸当十、通宝,并依条限起发上供。内韶州止系二分当十钱上供,小平钱充本路买铜等支用。一、广南、荆湖路,除已降指挥铸夹锡钱行使外,并许用逐路合得铜料兼铸小平钱支使。一、除广南、荆湖路兼铸夹锡钱行使外,其非上供路分旧钱监去处,并依旧铸小平钱支使。一、广南、福建、两浙、荆湖、淮南路用当二钱改铸当十钱指挥更不施行。其京畿、三路、京东、京西路,并各依元降指挥。一、勘会江淮、荆浙路小平钱稍阙,民间以拣选私铸钱太急,及见行便认样制,及许人告陈等,罪赏严紧,致当五钱未得通行。盖缘元初铸造诸监样制不一,今来难于拣辨。窃虑枉陷平民,悉遭刑罚,欲令逐路州县量行拣选,如大段轻小,即不得行用。』并从之。壬戌,诏:『近降指挥。铸当十钱监并依旧改铸小平钱,所有先降指挥计定工料分数内,二分铸当十钱指挥更不施行。』
  二月甲子,诏荆湖、江南、两浙、淮南路重宝钱作当三,在京、京东、京畿、京西、河北、河东、陕西、熙河作当五行使。通宝钱所铸未多,在官者并随处封桩,在民间者小平钱纳换。』乙亥,尚书省言:『检会今年正月二十二日朝旨,广南、江南、福建、两浙、荆湖、淮南路用当二钱改当十钱指挥更不施行。正月二十九日朝旨,创制当十钱监,罢铸当十钱,可令就见物料改铸小平钱,候了日,分拨结绝前项朝旨,罢铸当十钱,将见在物料改铸小平钱,止为见在铜锡料,其当二钱自合依旧行使,窃虑逐路疑惑,却将当二钱改铸小平钱。』诏令工部疾速依详上件事理申明行下。丙子,蔡京罢相。是春,监察御史沈畸言:『臣闻小钱之便于民间也久矣,未有知其所由来也。古者军兴,锡赏不继,或以一当百,或以一当千,此权时之宜,岂可行于太平无事之日哉?谁为当十之议?不知事有召祸,法有起奸,游手之民,一朝鼓铸,无故有数倍之恩,何惮而不为?虽日斩之,其势不可遏也。往往鼓铸,不独闾巷细民,而多出于富民、士大夫之家,未期岁,而东南之小钱尽矣。钱轻则物重,物重则贫下之民愈困,此盗贼之所由起也。夫使民嗷嗷然,日望朝廷改法,此岂经久计哉?伏乞睿聪详酌,速赐寝罢。』
  五月丁酉,左正言詹丕远进对,论当十钱。上曰:『当十并行,本以便民,今却反为民害如此。非卿有陈,朕不知也。便直欲改作当三亦不难,只远方客人有积货钜万以上者,陡镌之,不无胥怨否?』丕远曰:『陛下行法要改,则草薙而禽弥之。或圣虑哀矜,耻一夫不获,欲且改从当五亦可。』上慨然曰:『终痛革之者,犹谓以利不以义。』丕远对:『安石岂好利者?秉政许多,有尚及茶监榷取。京引用匪人,贻害无穷,岂可比安石?』上曰:『京失京失!与其有聚歛之臣,宁有盗臣?听此等人语言,不为国家久长计。人臣事君以利,只此便可见京相业!天启待行遣。』(天启盖创为当十钱者)
  六月乙亥,诏:『官所铸当十钱,已令诸路以小钞换易其私钱。若不立法,使尽归官,须冒法私用,陷民深刑,朕所悯焉。可令亦限一季内,细当计铜价加二分,以小钞还之。如或隐藏不换,以私有法论。』
  七月壬辰[2],诏:『已降指挥:当十钱行于三路,余路以小钞换易。若能悉力遵行,不致违戾,公私俱弊。深虑内怀顾望,沮坏灭裂,有害良法。可依下项:一、小钞与钱相为轻重。法行之初,虑民间未信,或有违慢欺弊,或奸猾强抑买卖,并觉察施行。一、当十钱在京已听行用,其畿内自合行使,所有检点公据,并依京城法先次申明,行下畿内,纳给当十钱换少钞指挥更不施行。』己亥,诏近当十钱指挥可依下项[3]:一、民间纳当十钱请钞者,访闻官私惮于书造,止给一贯小钞,致细民难于分擘行用。应以一贯请一百文小钞,十缗以下者听从便。一、当十钱许京师与陕西、河北、河东行用。陕西不与府界连接,虑未至通快,可令郑州、西京亦许行用,并依前后条制施行。』辛亥,诏:『已降指挥:当十钱给以小钞,候铸到小平钱,渐次归还。可令东南钱监额外增铸小平钱封桩,以备将来给还之用,疾速措置施行。』壬子,诏:『当十钱法系御前处分,若有人怀奸乱议,沮坏已行之令者,当寘典刑。』
  十月丁丑,诏:『访闻当十钱私钱甚多,盖是官司禁戢不谨,公然容纵,物价暴长,细民不易。可依下项:一、外路私钱,可计小平钱三文足,以小钞换易入官。欲依中卖铜价者听。一、在京官司出纳,并以大钱、小钱中半支给。民间买卖一贯以上,亦中半行用,或分数用大钱、小平钱者听,各不得减三分以上。一贯以下大小钱行用,听从便。一、在京私铸,窃虑官司既行,拣选小薄粗恶私钱不行,致误纳官。其行用私钱,自合有罪,可与免放,仰于榷货务计小平钱四文足,换纳私大钱一文,依外路给小钞。或愿支度牒,并东北盐钞者听。』
  十二月壬戌,中大夫、龙图阁待制、知苏州蹇序辰落职、提举洞霄宫,以序辰容纵私铸,本州市肆所用皆私铸小钱,已差官前去制勘故也。辛未,臣僚上言:『访闻得两浙盗铸之奸,因州县容纵,不严禁戢,间有告获,又置不问。部使者怀私观望,不时举发,以至私钱盈积,散流民间,延袤江淮,充满畿甸。诏转运使孙虞丁、判官胡璞、提点刑狱马■〖土召〗等并放罢。』癸酉,监察御史张茂直言:『被旨体量沿汴知县、佐官容纵当十钱之人具名闻奏,续又被旨体量淮浙监司及措置止绝私铸盗贩,救京畿三路钱法之弊者。臣契勘今年六月十一日敕:当十钱可于京师、陕西、河东、河北行用,余路不行,并限一季,于州、县、镇、寨送纳,当日给小钞还之。又准八月十九日勅:诸路纳换当十钱,限今来指挥到日,展限两月,臣今体访得民间所有当十、当五、当三钱尚自靳惜,多不赴官送纳请钞,往往衷私就小钱贱价博易,以致转贩入京畿、三路,或只依旧收藏在家。若以一州一县计之,为数不少。近蒙颁降觉察搜检,朝旨甚严。体量监司、知县、佐官,民间为见指挥紧急,虽欲赴官纳换小钱,然已限满,不敢将出,致有抛弃江河,无所顾藉。臣契勘元符勅并今年六月十六日续降朝旨:私钱隐藏不换,以私有法论,并博易罪赏,并止为私钱立法。所有官铸当十、当五、当三钱,若限满隐藏不纳,或衷私以小钱博易,即未有立定条法。若不擘画,窃虑盗贩滋多,愈难禁止。伏望圣慈详酌,更赐量展日限,下不行使路分,许依元降指挥纳换小钱。如内有私钱,即依旧支给铜价,仍令州、县、镇、寨、廂巡、村保递相觉察,必使尽归官府。如限满依前不纳换,或限内博易般贩,除私钱自依元降勅条外,官钱虽未入行使路分,亦乞比类私钱法严立罪赏,许人告捕。庶使贪利之徒有所畏惧,而盗贩之弊,自此息矣。』诏:『已降指挥:私当十钱,展限一季,限内不纳入官,依私铸法外,官铸当十钱亦准此。』甲申[4],诏:『访闻福建路民间尚敢私铸当十钱,转入淮浙及京东路,迤逦般至行使地分,有害钱法[5],显是逐路监司并不究心断绝。令福建、淮浙转运、提刑司依京东,专委王旉措置,应于州县及捕盗官司,将前后所降条法格式多出文榜,召人告捕,仍常切往来巡察收捉,不得少有透漏[6]。』
  大观元年正月甲午[7],蔡京复相。丁未,尚书省言:『勘会外路当十等钱,诏不行使路分民间私有当十、当五、当三钱,并限今来指挥致到日,限一月纳换。除官铸钱以小钞给还外,其私铸钱,计小平钱三文足,或愿依中卖铜价者听,并以小钞给之,如限满不纳入官,或限内私相交易者,依私有钱法施行。』
  二月甲子,诏:『淮南、两浙应私铸钱,限一季首纳。限满不首,并依私钱法。其纳到私钱,并许发赴京畿钱监,改铸御书当十钱。』
  三月甲午,御笔:『比因改元,更铸大观通宝钱,当崇宁通宝兼行,即无更改虑,致奸人乘兹改铸,造言摇众。可申明行下,俾民听毋惑。』监察御史张茂直奏:『体量得两浙路容纵私铸小平钱起于苏州。自去年六月不行使当三钱,立限令民间赴官纳换,其知州蹇序辰并不用心拘催,其本路转运副使孙虞丁等并不检点按治。』诏蹇序辰先次勒停,孙虞丁等并先次依冲替人例施行。
  四月壬戌,诏:『江北昨铸夹锡当五钱,其样制大小类当十铜钱。若或用行,奸民趋利,染为铜色,私作当十,难于检察,宜改铸当二。自今可令计备物料,广铸当二,以足一路之费。』
  六月乙未,诏不行使当十钱路分,限半年听民首纳私钱。
七月丙午,诏江东、福建路监司督州县巡捕官,于两界首及相接处捕逐贩私铸当十钱人行使路分者。容纵失察,并当加等责罚。臣僚上言:『苏州坏钱法始于蔡渭,成于序辰,二人之罪惟均,而小平钱之害又出序辰。渭除名勒停,送蔡州羁管,而序辰止降三官,安居善郡。罪同罚异,士论咸疑。』诏蹇序辰责授单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癸丑,臣僚上言:『伏见侍御史沈畸罢苏州制勘事,于沿路听候指挥。窃为惟畸为耳目之官,不能尽公究寡,奏牍语言,自为同异,无以副朝廷任使之意。』又言:『沈畸去春尝上封事,疵毁朝廷法度,意在迎合大臣。其怀奸异意之心可见也。』诏:『宣德郎沈畸特降两官,仍展四年磨勘,令吏部与远小处监当差遣。』
方勺《泊宅编》:崇宁更法,以一当十。小民嗜利亡命,犯法者纷纷。或捕得数大缶,诬以枢密章楶之子綎之所铸也。初遣监察御吏张茂直就平江鞫之,案上,綎不伏,再遣侍御史沈畸。既至,系者已数百人,尽释之。阅寔以闻。时宰大怒,别遣官锻炼,竟坐刺配、籍没其家。沈畸既得罪,归乡以死。张再迁,亦不显。令三十年间,沈氏有子登科,张氏不复振矣。
  九月丁亥,诏:『合铸当十铜钱路分,每文重三钱,令崇宁监疾速铸样,并锡母申纳尚书省颁降,余依已降指挥。』丙申,诏东南依已降分数指挥,铸小平钱。崇宁监只铸当十钱。刑部奏苏州重行制勘所勘到承奉郎、西安州签判章綎盗铸事。诏章綎除名勒停、刺面配沙门岛。
  二年正月癸酉,诏:『当十钱与小平钱,官库并合中半支遣。访闻近日支遣当十钱数少,虑日后大钱渐少[8],阻碍中半支遗指挥。可令江、池、饶州上供钱监,将合铸小平钱所得铜料,依旧样制,并铸当十钱起发上供[9]。余监依旧。』
  三月辛未,诏:『不行使当十、当五、当三钱路分,将朝廷封桩及提举司当十、当五、当三钱,并限一月起发赴大观库,据数拨还。』
  八月庚辰,河北西路提点刑狱许良肱、张叔元、转运判官张翚各降一官,坐失于禁戢本路小民以药染擦夹锡钱如铜色,与当十钱混淆故也。
  三年二月庚子,臣僚上言:『伏见降授朝请大夫、知和州胡师文昨为发运使,独御建议[10],将当二铜钱改铸当十铜钱。自古积山之利,以铜铸钱,不闻以钱铸钱。当二钱法,与小平钱轻重相等,故私铸不禁而自止,民间便之,此神宗皇帝之良法也。师文谄奉大臣,妄乱变,更将已行当二钱毁而改铸,识者痛心。』诏胡师文提举万寿观。
  六月丁丑,蔡京为太师、中太一宫使。内降札子:『大观钱法令旧文:诸当十钱,在京、京畿、四辅、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路并许行使,河北缘边登、莱、潍、密州缘海镇城寨堡及四榷场不在行使之限。今增入下项:诸当十钱在京、京畿、四辅、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路并许行使,河北缘边州、军、县、镇、城、寨、堡及四榷场并登、莱、潍、密等州、缘海县、镇、城、寨、堡等,并不在行使之限。』
  九月庚戌,诏广南东路英、连等六州铸钱院只铸夹锡并小平钱,更不兼铸当十钱。
  四年正月癸卯,诏:『钱与物同,少则贵,多则贱。当十钱法行之方定,今铸不绝,源源而来。钱数既多,法随而弊。私铸复兴,混淆无别。其法必坏,非长久之术。旧铸钱监,并依旧额,止鼓铸小平钱。其后降指挥改铸当十钱数等并罢。京畿大观东监亦闻无物料,可罢,新置河东、河北、陕西诸监鼓铸当十铜钱、夹锡钱可罢铸当十铜钱外,仍尚书省取索。如新边无铁炭不可鼓铸去处,相度减罢外,有合存留者,拟定将上取旨。恐愚俗无知,将谓不行当十钱,乱有鼓惑群听,仍令开封府立法行下。』
  二月壬辰,诏当十钱已降指挥罢铸,其河东等路见铸造夹锡铁钱,亦依此施行。其余路并依此。』
  六月乙亥,张商英拜相。
  七月己未,张商英言:『当十钱自唐以来,为害甚明。行之于今,尤见窒碍。盖小平钱出门,有限有禁,故四方客旅、物货交易,得钱者必入中来盐钞,收买官告、度牒,而余钱又流布在街市小民间,故官私内外,交相利养。自当十钱行,一夫负八十千,小车载四百千。钱既为轻赍之物,则告牒难售,盐钞非操虚钱,布得实价则难行[11],重轻之势然也。今欲权于内库并密院、诸司借支,应干封桩金银物帛并盐铁等,下令以当十钱盗铸伪滥害法限年更不行用。今民间尽所有,于所在州军送纳,每十贯官支金银物帛四贯文。择其伪铸者,送近便改铸小平钱;存其如样者,俟纳钱足十贯,作三贯文,各拨还元借处,然后京城作旧钱禁施行,乃可议榷货通商钞法。』
此据《初草》七月二十二日张商英进呈《再论钱法之弊》,今全录。《初草》盖因商英家所供文字,今史院已不可寻矣。八月四日,商英又论『令下五十日而犹未大孚』,恐此奏不在十月二十二日,必在已前矣。须细考之。蔡絛《史补》:国朝铸钱,沿袭五代及南唐故事,岁铸之额日增。至庆历、元丰间为最盛。铜、铁钱岁无虑三百万贯。及元祐、绍圣而废弛,崇宁初,则已不及祖宗之数多矣。鲁公秉政,思复旧额,以铜少,终不能得。考夫古人之训,子母相权之说,因作大钱,以一当十。至大观,上又为亲书钱文焉。盖昔者鼓冶,凡物料、工火之费,铸一钱独十,得息者一二,而赡官吏、运铜铁悉在外也。苟稍加工,则费一钱之用,始能成一钱。而当十钱者其重二钱,加以铸三钱之费,则制作极精妙,乃得大钱一,是十得息四矣。始亦通流,又以其精致,人爱重之。然利之所在,故多有盗铸。如东南盗铸,其私钱既锲薄,且制作粗恶,遂以猥多成弊。大观三年,鲁公既罢,朝议改为当二、当三,则折阅备焉。虽县官,亦不能铸矣,而大钱遂废。初议改当三也,宰执争辇钱而市黄金。在都金银铺未知之,不两月命下,时传为讪笑。
  八月庚午,张商英言:『陛下奋发英断,慨然欲救钱轻物重之弊。一旦发德音,下明诏,捐弃帑藏数千万缗,钱宝改当十为当三。令下之日,中外欢呼,万口一舌。历考史策,自二帝、三王以来,未见如此之举也。然而奸邪之在内者,密唱其说曰:「不久必复旧,可畜以待也。」奸邪之在外者晓民以掠美曰:「当三则亏汝,当七则折中矣。」是以小民听而和之。令出五十日,而犹未大孚也。伏望陛下固志不移,使正议卒行,奸邪愧服,而渐消其凶悍不平之气。』
  政和元年五月丁卯,降札子:『累据臣僚上言钱法之弊,内一项,其当十钱官铸例重三钱,私铸率皆锲薄沙蜡。既作当十钱行使,即有虚钱,几及两倍,遂致物价高。奸民冒禁,公私受弊,首尾十年。若不别行措置,显见盗铸不息,为害滋多。其官司见在当十钱宝,可自今来指挥到日,并作当三,依旧地分行使,以为定制。虽公私稍有折阅,行之既久,物价自平,岂不为利?』戊辰,手诏:『自我祖宗用十钱为两之制,法度一定,人心作孚,百五十年,天下蒙利。比者建议之臣不深计利病轻于变法,行之数年,钱益轻,物益重,公私受害,不可胜言。朕咨询群议,博采众言,皆愿改更,以平物价。今朝廷内外府库,无虑数千万缗。议者或谓折阅数多,有亏邦计。朕念为民父母,倘可以救弊,便安元元,府库之捐,又何爱焉?可自今应公私当十钱,并改作当三。』
  六月乙未,臣寮上言略曰:『以一当其十,其为天下之害,中外汹汹,皆归罪于献议
  之人。臣常考求其原,定自许天启倡之,而胡师文和之。陕西之铜未尝生发,天启妄以坑冶烹采之说取悦大臣,穿凿山谷,歛取器用,以资鼓铸。铜尚不纳,遂乞铸大钱当十行使,务盖前愆。重弊之害,自兹始矣。是时师文为发运使,乘时观望,冀幸进擢[12]。请以当二钱改当十钱,设官置监,盛于东南。数路骚然,不胜其困。重弊之害,自兹广矣。仰赖陛下睿智有临,灼见其弊,考察物理,参以人情,皆愿改更,平物价,于是断之无疑。十年之害,一举而革,此诚社稷之福、生灵之幸也。然而献言之人尚此偃然,未加宪典。师文官至朝议大夫,联事妄作[13],谄奉权臣,驯致于此,皆古所谓民贼者也。今既罪状显著,众皆切齿,则其官职,岂容叨冒?』诏胡师文落集贤殿修撰、提举崇道观。
  七月癸酉,诏:『昨更重弊作当三,与小平钱一等行使,更无区别。屡降诏旨,戒敕丁宁,务在安便民庶。通行悠久,尚虑中外臣寮不体府库折阅,邦计有亏,私相交易,买物支给当三,卖者须纳小平钱。怀奸害法,莫此为甚。日后有违,重行典宪。』
  二年三月乙亥,太师蔡京赴阙。
  五月己巳,朝请郎、知永嘉县虞防言:『朝廷昨行当十钱,最富国便民之良法也。所贵乎推行之得其人而已。前日异议之人,务快一时之私,上欺天听,改为当三,亦误国之一也。欲望特许兴复,以便上下。』诏虞防除名勒停,送循州编管。

校勘记
[1]盖是 原本『是』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补。
[2]七月 原本作『十一月』,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改。
[3]诏 原本此上衍一『指』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删。
[4]甲申 自此句至『少有透漏』凡十四句,《长编拾补》漏辑。
[5]钱法 原本无『法』字,据文意补。
[6]不得 原本『得』字作墨丁,据文意补。
[7]大观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七补。
[8]日后 原本无『后』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补。
[9]起发 原本作『起法』,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改。
[10]独御 原本『御』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补。《拾补》原校:『毕作「衔」。』谓毕沅《续资治通鉴》作「衔」也。』
[11]布得 原本『布』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九补。《拾补》原校:『布字,毕《通鉴》作「而」字。』
[12]冀幸 原本作『翼幸』,据文意改。
[13]朕事 原本『朕』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七
徽宗皇帝

水磨茶
  崇宁三年三月甲午,尚书省言:『伏奉诏旨重别措置水磨茶场茶法。今勘会茶场在元丰,自有神宗皇帝成法。至元祐废罢以来,浸失本原,虽屡申明,终未全复,故课利不登,客贩阻节。今追述旧志,别立新额七项。』并从之(七项未见,当考)。
  五月丁丑,尚书省札子:『京城提举茶场所准诏旨,水磨茶场追述旧制,别立新额。奉圣旨,依今具申请下项:一、元丰茶场以在京、府界、郑、澶、颍昌府为地分,近茶场申元丰年曾许客旅兴贩末茶往河北、河东、京东、京西货卖,承朝旨,依契勘元丰条例,别无许客人贩水磨末茶入京东等四路,专条令京城提举茶场所,遵依近降朝旨施行。二、陕西自来到京路分茶,并须经由京师中卖二分讫,翻引前去。契勘今承朝旨,客茶到京,十分许卖三分,数足更不收买。未审客人若自愿全于京场中卖,许与不许令买三分茶?若客人故索高价,不伏中价卖,许与不许令翻引前去?应客人贩到茶货,并于数内收买三分,如客人故索高价,不伏中价,即索元引照对元买价例,酌量地里远近、縻费上量,行添搭钱数抽买入官,不得亏损官私。五月五日,三省同奉圣旨如前者。』辛丑,罢行水磨茶。
  四年正月乙未,尚书省言:『准诏罢水磨茶场,许客人通贩。每年息钱,令朝廷管认。勘会水磨系元丰旧法,不可罢,欲并存留,但罢官,差人动磨,召磨户六十户,承认岁课三十万缗,每月均纳。一切条禁,并依酒户纳麴钱法。磨户卖茶,并以旧茶场地分为界,水磨应均节水势,令汴河都大使臣依旧主管,任满无阻滞者,减磨勘三年;住滞者科罪。商贾贩茶入京,与籍定铺户从便交易,仍置收茶钱库,隶提举京城所,留见今茶场官吏主管。』从之。
  五年正月癸亥,尚书省言:『奉圣旨,茶场年额课利一百二十万贯,可更不越局交纳,便拨赴平准务,充称提收买解州新法盐钞,庶得商旅通行,钞法不致停壅。所有召募民户磨茶,可至岁终住罢,却令京城所依旧用水磨变茶,其条制约束,并遵依元丰旧制施行。本所勘会元丰间茶场水磨井,本所近拨隶到供奉钱茶事务,系属汴河堤岸司所领。今欲依元丰条例,将上件应缘推行茶法、供奉钱茶等事,并并入都提举汴河堤岸司,应前后两局被朝旨等,通为一法行用。若有相妨,各依本条外,今先次条画到下项:一、勘会昨来茶场,每岁朝廷抛降下出产州军收买、起发草茶共八百万斤,变磨出卖,致得官司应副不前及在京收买客茶数少,使茶商每致词讼。今相度,欲依元丰年例,上下三场收买应副,代外料茶一百万斤,余七百万斤,并乞更不计置,庶得客贩通行,候到京,依元丰条例收买。一、勘会昨废罢茶场,自交割见在末茶八十余万。深虑再涉夏秋,别致陈次,将来转更出卖不行,枉负失陷官物。欲乞自今年七月一日,茶所推行水磨茶法,仍自六月一日,本所动磨。勘会元丰推行水磨茶法,其福建蜡茶不许通贩入水磨地分。昨崇宁元年,许客贩卖入京,本所为与茶法相妨,曾具申请旨,挎截茶令山场出引[1],指定京场中卖。虽行约束,终是有害元丰茶政。今乞依元丰旧法,不许客贩。』并从之。
  三月己亥[2],专切提举京城所状:『勘会准朝旨节文,今京城所依旧用水磨茶变磨茶货。今契勘元丰、绍圣间推行水磨茶法,系朝廷借用本钱三十六万贯,给降空名度牒一千道变转营茸。今乞止将崇宁五年分钱茶库合得岁额茶息钱五十万贯权借,充本计置茶货,渐次归还。』诏许于元丰库借钱五十万贯。
  政和二年八月乙酉,御笔:『水磨茶场课入不羡,犯法侵多,商贾滞留,官司壅塞,上下受弊,内外非便。其见行茶法,仰尚书省措置,以广课额。所有水磨茶法并罢,事归尚书省。』庚戌,尚书省言:『奉圣旨措置茶事。今勘当水磨茶,自元丰创制,除近畿外,即不曾分下诸路。昨缘分配诸路有置官之冗、般辇之劳,致妨客贩,收息减少,乃至商贾不通,内外受弊。缘水磨茶先帝建立,不可废罢,欲只行于京城,与客贩兼行。余路并令客人兴贩,可以走商贾者,寔中都惠小民之具。下项:一、京城内以水磨茶官卖,其京畿、京西、京东、河北、河东、淮南、荆浙、江南、福建、永兴、鄜延、泾原、环庆为客贩南茶地方。一、客贩茶许西至京城,水磨茶兼行。除京城水磨存留外,余路水磨并罢。一、在京见置比较铺并罢。』
《初草》云:『条具四十一项以闻,并从之。』今略具一二于此。
四年四月甲寅,尚书省言:『契勘旧水磨茶场,一岁收息,不及百万贯。一年内有每季泛进钱数,茶务岁收钱约四百万贯。以上比旧,已及三倍以上,不系省钱别无支用,尚循旧例,只每季泛进,未有月进之数。今欲每月进五万贯,所收钱尚有余,不至阙少。』诏依所奏,仍自今月为始。

解池盐
  元符三年二月壬戌,诏陕西转运副使兼制置解盐使马城、提举措置催促陕西河东木
筏薛嗣昌提举开修解州盐池。
盐策修废,据史例当具载,而《寔录》阙之,今追书。
  崇宁四年六月丙子,御紫宸殿,以修复解池,百官入贺。解池为水浸坏八年,至是始创开四千四百余畦,积成盐宝故也。甲申,诏以兴复解池,抚定西边,曲赦陕西、河东路[3]。庚寅,诏:『陕西提举盐事康评、解州通判吕潜御前处分,多不遵禀议论,偏曲沮抑种盐,不务公心,坚执己意,不欲究治,显示戒惩,可并放罢,送吏部别与差遣。以朝散大夫、权知解州李百禄同管勾措置解州,兼提举陕西路茶盐香事。』辛卯,尚书省言:『勘会解盐兴复,除已降朝旨给新钞支盐、通行陕西一路外,其自来朝廷非乏应副陕西籴本等,一例给降盐钞。窃虑与请新盐钞名色一同,别致交互,理当重行措置,具画一以闻。』从之。
  九月辛丑,中书省奉御笔:『向因奉行沧盐法,于陕西增置都大巡捉私盐等官二员,在四十二州军,分南北路巡捉。今既兴复解盐,并可省罢,所领兵卒,亦当还元差来处。其逐州军管勾沧盐官吏,并可省罢。其解盐所至州军约束条禁,并依自来盐法施行。』壬子,诏王仲千昨往解池措置盐种,今稍已就绪,其随行人吏,特与推恩、转资、赐绢各有差。
  十月庚午,朝奉大夫、直秘阁、熙河兰湟路经略安抚判官、权发遣熙州李忱降两官。
  言者论忱前为陕西漕臣,诏令措置兴复解池。忱专欲推行东北盐法,曲加沮抑。今解池既兴复,忱尚云:『所产皆是消鹻,更五七年,亦未知如何。』恣行诋訾,殊无忌惮,故有是责。
十一月癸亥,诏付王仲千:『陕西钞法留滞,物重钱轻。兼秉权细民被害。应告身、度牒、交子、钱引之类,率皆亏损价直,遂致富商坐邀厚利,刍粮踊贵。职此之由,宜子细条画救弊措置先后以闻。』时遣仲千奉使陕西沿路,有目击兴利除害,监司、守臣不虔违法及未尽未便事,皆得具奏闻。
仲千时任何官,当考。
  五年十一月辛亥,陕西制置解盐使李百禄转一官,以措置解盐有劳也。王仲千特除遥郡团练使。
  十二月辛巳,制置解盐李百禄乞令解州知州、通判依旧带管勾榷盐院、提点两池盐场事,并乞权奏举解州通判、安邑、解县知县及巡检使臣。从之。
  大观二年十一月丁未,诏措置解州所种盐数过旧例,除已推恩外,提举夫役并应办官等六十人转两官,减磨勘三年、二年、一年有差。
  三年十月庚寅[4],引进使、耀州观察使、带御器械、专切提点陕西等路解盐王仲千言:『契勘解盐旧法,岁收盐三十四万六千九百一十五席一百八十斤为额。昨自措置,
  后来大观二年,种收新盐三十八万一千五百八十八席二十二斤,并大观三年种收三十五万三百九十四席一百七十六斤,连并二年敷过旧额。欲乞先次通行西京、河阳、汝州,仍每岁更支盐三万席,通见支陕西等路盐数,共二十三万席为额,候将来种收大段增广,别具奏。乞通展旧法解盐地分。』从之。
  四年七月乙丑,中书省措置财用所奏:『本所勘会京东、河北盐货,熙、丰旧法,止依本路通行。昨为水坏解池,权许通入解盐地分。今来陕西制置解盐司称:两池盐三年溢额,其东北盐已过元立期限。又称见今解盐地分与东北盐相兼货卖,欲行禁止。今先次相度,将东北盐只得于未通行解盐州军地分内货卖,其已通行解盐州军地分,更不许放人。其榷货务算计并诸场舍支,人已通行解盐地分盐,并自指挥到日住罢。所有已算出东北盐未入已通行解盐地分,许于州、县、镇任便货卖,更不得放入已通行解盐地分。其已通行解盐地分,谓陕西、川峡路州军并河东磁[5]、隰、晋、绛州、京西南路唐、邓、襄、均、金、房、随、郢八州军、京西北路西京、河阳、汝州。其客人见般到东北盐货未货易者,官为尽数拘收。未得出卖,别取指挥,算钱还客。如敢隐藏,并同私盐法断罪。』诏:『在京通行解盐,其在京合经由州县地分内,亦许通行,仰措置财用所相度,却于见行解盐地分内,据今来添展州县权住通行。及合行事件,并令本所疾速措置条画,申尚书省。余依所申。』
  八月己巳,措置财用所措置相度条画到下项:『一、今来解盐至东京合经由州县,欲乞令郑州管下并中牟、开封府祥符、阳武县管下,并令通放解盐。一、今来既令经由州县通行解盐,却乞将昨来王仲千所乞通入京西北路陈、颍、蔡州、信阳军权住通放。一、所有添展通放解盐州县客人,已贩到东北盐约束曰限,并乞依今月一日已申事理施行。一、客人自降今来指挥到日,已算请出东北盐元指定东京未到者,今乞只令于所至州军批引。其在盐场未请出盐者,今后只就盐场批引。其已到京未货易者,限五日,令所委官就都盐院尽数依在市见卖每斤价全袋拘买,即不得解折减落。其价钱,欲乞令榷货务支还。一、在京铺户买下客人盐,且令依旧价零细出卖,候都盐院出卖日,别有指挥。一、乞令在京铺户赴都盐院请买,出盐置铺,零细出卖,每斤官收价钱四十五文,足每一百斤,支与耗盐十斤。其铺户须得依官价出卖,不得擅有增长。一、欲令户部选委榷货务监官一员,不妨本职,专切管勾买卖事件。一、乞就都盐院擗截敖屋收买客盐。一、乞就委见差提举买钞,户部郎官专切提举买卖盐一宗事务。』诏并依。
  政和元年八月戊戌,中大夫、集贤殿修撰、陕西制置解盐使李百禄为显谟阁待制,以盐池自生红盐,及种盐及年外,增及一倍以上故也。

校勘记
[1]挎截 原本『挎』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补。
[2]己亥 原本作『己巳』,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改。
[3]河东路 原本作『河东西路』。按:北宋无『河东西路』,『西』字衍,据《宋史·地理志》删。
[4]三年 原本作『二年』,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改。
[5]磁 按:此当作『慈』。北宋慈州属河东路,磁州属河北路,当正。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八
徽宗皇帝

方田
崇宁三年七月辛卯,宰臣蔡京札子言:『臣等窃以赋调之不平久矣。自开阡陌,使民得以田私相贸易,富者贪于有余,原立价以规利;贫者迫于不足[1],薄移税以速售,故富有跨州轶县,所管者莫非膏腴,而赋调反轻;贫者所存无几,又且瘠薄,而赋调反重,因循至今,其弊愈甚。熙宁初,神宗皇帝灼见此弊,遂诏有司讲究方田利害,作法而推行之,盖以土色肥饶别田之美恶,定赋之多寡,方为之限,而步亩高下丈尺不可隐。户给之帖,而升合尺寸无所遗,以买卖,则民不能容其巧;以推收,则吏不能措其奸,邦财自此丰,民赋自此省,其为法岂小补哉?五路州县有经方田者,至今公私以为利。遭元祐纷更,美意良法未遍于天下。今其文籍见在,可举而行。今检会《熙宁方田敕》,推广神考法意,删去重复冲改,取其应行者为方田法,计九册,以《崇宁方田敕令格式》为名,谨具进呈。如允所奏,乞付三省颁降施行。』从之。诏曰:『方田之法,均输之本,举而行之,或有谓之利,或有谓之害者,何也?盖系官之能否,吏之贪廉。若验肥瘠,必当定租赋有差,无搔扰之劳,蒙均平之惠,则岂不谓之利欤?若验肥瘠或未抚寔,定租赋或有增损,倦追呼之烦,有失当之扰,官不能振职,吏或缘为奸,里正乡胥因敢挟取,则岂不谓之害欤?如委官管勾,切在遴选廉勤公正、材敏清严、善驭吏者为之,庶几人被寔惠。』
蔡京申请及二诏,诏旨误载于四年六月二十四日。今移初诏入此,后诏见大观元年二月己卯。
  八月己酉,尚书省言:『方田法虽已颁降,缘其系熙宁建立,至为精密。窃虑州县未遽通晓,又四方田亩山川不同,须讲论详熟,然后行之,不致违戾。』诏令诸路提举常平官选差能干官,不拘资序、员数,看详《方田敕令格式》,务令详熟,即告谕州县官吏,随所在土俗令讲论,候满一年,已通晓,仍候本州丰熟,即依措置施行。自京西、河北每岁先行,两路内已经方田,如元祐曾更改,并依熙宁、元丰法。』
  九月丁酉,奉议郎、知开封府太康县李百宗言:『窃见朝廷推行方田均税之法,天下莫不欣然。伏睹熙宁、元丰之政,俾州县利赋,无轻重不均之弊,而又以本县丰熟日推行,此诚甚盛之举也。然臣顷闻州县官吏有苟简怀异之人,往往以本县丰熟妄为灾伤,以避推行,或有好进之徒,以人户实被灾伤妄为丰熟,务要邀求恩赏,殊不知体朝廷良法美意,本以便民为务也。臣愚欲乞诏有司下逐路提举常平司常切觉察,如有州县敢有苟简、避免或妄觊恩赏,致推行违戾者,乞朝廷重行黜责,庶几法令之行与时适当,而下民均被德泽。』从之。
  十月丁己,户部言:『滑州韦城县民鲁宝等称,自嘉祐二年立法,委官方田均税,至元丰八年以前,约日量及数百县,是为损有余而补不足。访闻京西、河北两路见行方田,本县税极不均,幸今丰熟,元闻伤[2],乞早赐差官。』诏依所乞。
  四年七月丁已,诏:『方田路分,令提举司体量税赋最不均县分,每岁逐州先方一县。如五县以上,先方二县。灾伤县权罢。』
  九月丙午,诏诸路方田更不专差官点检,令提举司于本路见任人的委官。
  大观元年二月己卯,御笔手诏:『农为政本。今天下承平日久,而赋役未均,富者租轻,贫者税重,殆兼并游手,豪夺恣渔故欤?乃者神考命方田,制地力土宜,而均节之,以作民职,以令地贡,其法详尽。累年于兹,未克底绩,其可怠志?可候岁丰农隙,选择能吏,推原法意。自近及远,始于一州,以及一路,布之四方,使民无偏重之患,以称朕意。』
  三年六月王午,臣僚上言:『伏以方田之制,即《周官》土均之法也。辨五物九等,制天下之地征,盖所以均之,非所以增之也。访闻京西南路将方田十等并作五等,又欲以河南府比附轻重,地有肥瘠,田有等差,则赋有重轻,岂可一概比附而增之也?况诏书方田之意,止欲均其税赋。今乃于额外增添,多至数倍,至今民间词诉不绝,渐至逃移,非经久之策。所有今有张徽言建议,乞不施行。』诏依,仍以徽言送吏部与合入差遣。
  四年二月癸巳,诏:『方田之法,均赋惠民。访闻近岁以来,有司推行怠惰,监司督察不严,贿赂公行,高下失实。下户受弊,有害官法。可严敕所部,仍仰监司觉察。如违,当行严断!』
  五月己酉,诏:『去岁诸路灾伤,今春雨旸时若,农务方兴,所有方田,可遵用熙宁故事并权罢,候丰熟日别奏取旨。其已方量了毕,止是官司攒造文字去处,许依条限了当。』
  七月辛丑,臣寮上言:『乞方田不拘已毕未毕,并权住罢。』诏:『应方田虽已经方量,而高下失当,肥瘠不均。见有词诉在官司者,自系未毕,合依已降朝旨权罢。其税赋依未方已前,各依旧送纳。』
  十一月丁卯,勘会:『朝廷方田之法,本均税赋,使无偏轻偏重之弊,盖所以恤民,非所以厉民也。访闻天下方田官吏,多不体朝廷之意,搔扰良民,靡所不至,非特方田,以增税赋,又且兼不食之山而方之,俾出刍草之直,上户或增数百缗,下户亦不下数十缗。民户因此废业失所,饥莩者有之。仰所属监司推原均田之意改正施行,悉如旧令。』
政和二年三月丙戊。『自去年至今,外路百姓不辍经尚书省陈乞,依昨来已方过田输纳税赋,有以见方田之法,百姓安便。可先将未降大观四年五月十一日指挥已前已经方田了处,并依已方施行。其未经方处,依大观元年二月二十二日御笔手诏施行。』
诏旨四月五日载臣寮上言,检会三月二十九日圣旨,今掇取附见,更须考详。诏旨政和二年五月二十五日,京西北路提单常平司奏:『准敕节文,奉诏,应方田已经方量未毕去处,令先次结绝,其余州县,并别听指挥。本司契勘本路大观三年方田县分,內一十县并各方量周遍。除西京偃师、陈州西华、蔡州新蔡、汝州郏城、滑州胙城五县各造帐均税了,合依已方施行外,有西京伊阳、汝州襄城、河阳王屋、郑州原武、新郑等五县,虽有方量,缘均税未了,及西京等六州府河南等十八县系未经方处,与大观元年事体颇同,未审合与不合依大观元年六月二十三日已得朝旨(此朝旨未见),将已造方田帐分先次结绝?其造帐未齐去处,候农隙造讫均税。所有未经方量去处,亦未审合与不合依大观元年闰十月二十八日朝旨(此朝旨亦未见),候将来年分,别听指挥施行?缘未有明文遵守,合取自朝廷指挥。』诏并依此。称敕节文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圣旨,疑有脱文,或此是节文。大观元年二月二十二日复行方田,大观四年五月十五日,无罢方田指挥,罢方田在五月十一日。诏旨称五月十五日,恐误,今改作五月十一日。又四年七月四日,已方处并只纳旧税。
  八月壬寅,诏:『京西、河北路监司,应已方田,并选官前去体量有无违法、不均、不实,出税有无偏轻。如不曾方量处,即且令依旧出税,别选他州县官,互行差委,前去重行方量,即不得差本州县寄居待阙等官。所委官,仰先习熟法内行遣,次节选差非本州县吏人前去,尽公施行。如违,以违制论。即因而受财乞取,以自盗论。赃轻吏人、公人,并配二千里。』
  九月辛酉,诏:『应方田路分,见有人户论诉不均者,并依京西路八月十八日已降指挥施行。其有人户论诉,合重方。并未方路分,合差一行方量官吏,均税甲头合干人等,并差非本州县人前去尽公施行。如违,并以违制论。即因而受财乞取,以自盗论。赃轻吏人、公人,并配二千里。仍先次施行。』
  十二月丁丑,御笔:『方田之法,本以均税。有司奉行违戾,货赂公行,豪右形势之家类蠲赋役,而移于下户,时困弊民力,致使流徙,常赋所入,因此坐亏岁额至多,殊失先帝厚民裕国之意。已降指挥权罢方量,自降指挥以前,应有诉讼不均去处,本县赋役,一切且依未方以前旧数;因方量不均流移人户,仰守令多方措置,招诱归业。见荒闲田土,疾速依条召人请佃。』
  宣和二年六月乙酉,诏罢诸路方田。先是,中牟县民诉方田不均几四百户,指挥教官莫拟冒赏,并方量官、提举司送转运司体究,故有是诏。

马政
  崇宁元年四月甲寅,有司言:『勘会见今请射牧地养马之数,共计养马一千七百九十七户,请射过牧地三千七顷三十一三田半,所养马一千八百二十九匹。河北东路二百七十八匹,河北西路一千四百一十三匹,京西北路一百一十五匹,京东西路一十四匹,河东路九匹,开封府界、京西南路、京东路并无之。』
  大观元年三月乙卯,尚书省检会:『元丰中,先帝追复先王隐兵于农之意,诏人户养马。法未及广,遭元祐改革,置监放牧,马不蕃息,而费用不赀。合沙苑监最号马多[3],本监牧地九十余顷,草料、军兵、监官衣粮俸给,以陕西今日物价,约计用钱四十余万贯,而灌啖蜜药、棚井、槽屋、皮裘之费,又一万余贯,而所养只及六千匹。元符元年至二年,抛死三千九百余匹,而马不调习,不可乘骑。以九千顷之地、四十万之费养六千余匹,而不适于用,及抛死之数如此,其利害灼然可见。见以九千顷地,以三分为率,除一分瘠薄外,良田不下六千顷。以今陕西土田中价计之,每顷可直五百余贯,若召人请地,二顷养马一匹,则十口之家,得五百贯地利,马得所养,不至抛失,人必乐趋,公私俱获其利,可以绍述先帝隐兵于农之意。欲令永兴军路提刑司并通判同州、朝奉郎张彦专一同共相度措置闻奏,候见实利,其六路新边荒田,候拘括到,六路亦依此施行。』从之。
此据平江府录到蔡京家残书,阙其首尾。今考案增入,因附春未。更详之。
  二年四月辛巳,御笔:『追述先王寓马于农之意,募人给地免租牧马。行之期年,熙河类见就绪。凡县、镇、寨、关、堡官衙内,并带兼管勾给地牧马事,佐官同管勾,庶使人人各知任责。』
  五月庚戌,御笔:『给地养马之法虽已推行,而地之顷亩尚多,访闻多是土豪侵冒,百不得一。今遣官括地,限一日起发,亲谊地所。如违及不实、不尽,杖一百;故隐落,以违制论。』
  三年八月丁亥,诏:『马政近经分拨,所降指挥不相照应。今后应缘马事,可依崇宁二年正月二十四日指挥,并隶枢密院。』
  政和二年十二月癸丑,始诏诸路给地牧马。又诏:『诸路马食,储积亦艰,沿边土旷,乘春发生,青草茂盛,应诸城寨,若使军马分番出牧,就野饱青,晚持草归,以充夜秣,每名量支草价,以省官刍。诏闻河东路见今施行,可令陕西诸路相度措置闻奏。』
  三年七月壬辰,提举京西路给地牧马王愈言:『乞依提举陕西路给地牧马奏请已得指挥,应县、镇、城、寨,每给地牧马及三百户,管勾官与减二年磨勘;一州通管给地牧马一千户,检点官与减磨勘二年,岁终,仍委提举官取给地牧马最多处保明闻奏,乞自朝廷旌赏。臣到本路,窃见每州管牧地动辄数千顷,一县或一二千顷者,若县给地牧马三百户,州、通及一千户便行推赏,则州县惟及赏格而止。今相度每县及六百户、州及二千户减三年磨勘,如此,亦足以劝矣。』从之。余路依此。
  七年五月癸丑,臣僚言:『神宗稽法成周,寓马于农。陛下聿追圣谟,给地增牧。法成令具,吏虔民乐。诸路告功,实武备无穷之利。乞令逐路春、秋集教,以备选用。』从之。
  宣和二年九月壬寅,御笔:『给地牧马,议者本以蕃息国马为言。今诸路倒失,率以千计。自行法至今,即无中到出驹匹数,岁縻激赏既以浩瀚[4],马户辄蠲租税科差,政赋役日益不均,因缘骚扰,为害不一。所有政和二年十二月已后给地牧马条法,可更不施行。民户见养官马,令枢密院相度拘收,支填见今阙马禁军。仍令逐路守臣、兵官专一钤束,如法喂养。应租佃牧马及置监去处,并如旧制。内牧地先问旧佃人,如不愿佃,即令见佃人依旧法租佃;又不愿,即依条别召人承佃。应合措置事件,令逐路提刑司措置以闻。』
  诏旨。蔡絛《马政篇》:国朝马政,始有监牧。熙宁末,臣僚乃议废之,于是诏尽废,独留沙苑一监,其牧田听民租佃。及后数用兵,马少。元丰末,有保马者,自官户强配出马,故大扰,元祐乃罢之。其后马改益不修。崇、观间,有给地牧马于陕右,未久复止。政和二年,降诏力行之,先于畿东西、河朔,以旧牧马地募人给养,然后依次推行诸路。其制以系官逃田,若天荒,凡二顷至三四顷,度高下肥硗,募贫民受田,仍除其一顷税,令牧马一匹,牝则三岁限一驹。牧马五年,则诣官再易马牧。其后尽括泽、潞、畿西、山东、河朔等处田,因陕右布蕃羌名马以分给之。其始颇扰,人以为言。鲁公力白于上:『岂不知扰?顾听臣行之既久,百姓始忻悦。』盖田一顷,赡一马有佘。顷亩力耕,皆为良田,则家用饶足,然官未尝有刍秣、吏卒之费也。政和后,牧马至八万余匹,其后益盛,至九万未已。宣和初,群小用事,始用马,以秋冬岁一呈提刑司。小民动有劳费,因杀其令,分远近,二三岁一呈,则又曰:『郡县官皆择取良马窃乘之。』上尤切齿,数以为言。鲁公执曰:『马不使之习知衔辔,顾安用哉?人为之防足矣。』不听。二年,鲁公罢,群小争言给地为非,于是诏牧马尽给赐童贯,及遣之陕右,使补诸军之阙马者,凡九万余匹。既不知恤,道毙者十八九。其实群阉与一二幸臣利其田尔,遂尽牧民田,以赐诸苑圃及道观,若后苑作书艺局、艮岳、撷芳园、上清宝籙宫、龙德、太乙宫、佑神观,皆给千顷或八百顷,他苑囿、宫观亦不下三五百顷。始时多荒瘠地,贫民力耕既久,皆为上腴,一旦失业,远近咸苦之。然祖宗监牧又久废罢,其后北事兴,郭药师在燕山须马,而国家无监牧与给地牧马,且废久,乃又尽括河南诸军马及诸处系官马,以纲发去,听其拣择取之,于是中国马政扫地焉。及宣和末,事变浸危,阴知金人将叛盟,始悟阙马。伯氏时领枢府,亦悔前日预有短毁,乃奏白,复推行给地牧马事。时既无马以与民,又不得元田,殆有其意,而郡县间亦强民使出马以牧,徒虚文,终不克就。未久,敌人犯阙,仓卒遂不能得马。诏尽括内外公私马,又取于在都马军,不及二万,病弱在焉。且复授小阉梁方平等,使领兵扼大河于濬州,至则大败,马复尽焉。靖康之初,后进书生不知始末,至冒然给地牧马。民间虽养以充数,无复善者,又驱之燕山,悉为敌人得,此大缪矣!
  六年四月己巳,诏:『给地牧马路分劝诱召人养马,自降指挥至今年三月中,养数多去处,干预牧马官吏,宜与旌赏。将提刑司官通本路所管州县及三千匹以上,各与转一官;六千匹以上,各减三年磨勘;州府通所管县分一千匹以上,各转一官;二千匹以上,各减三年磨勘;县官及三百匹以上,各转一官;六百匹以上,各减三年磨勘。』
十月己丑,中大夫、秘阁修撰、提点河北东路刑狱兼提举给地牧马李孝扬转一官、减三年磨勘,许回授本色本宗有官有服亲,以本路养马及七千余匹故也[5]。

校勘记
[1]贫者 原本作『贵者』,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四改。
[2]元闻伤 原本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四补。《拾补》原校:『元闻伤,文义未明。
「元」盖「未」字之误;「伤」字上下又夺一字。』
[3]沙苑监 原本作『沙院监』,据《宋史·地理志》改。
[4]激赏 原本『激』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一补。
[5]七千 原本作『七十』,据文意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九
徽宗皇帝

收复湟州
崇宁二年正月丁未,东上閤门副使、新知岢岚军王厚权发遣河州,兼洮西沿边安抚司公事。
此据王厚奏议。正月二十八日状云:『二十七日,奉敕授前件着遣。』今用之。去年十二月八日迁閤副。《王厚传》:『自鄯、湟之弃,畔羌多罗巴等迎陇拶之弟曰溪赊罗撒。国朝复廷赐陇拶姓名曰赵怀德,拜河西节度使,还邈川,溪赊罗撒之党谋掩杀之,怀德惧,奔河南。郎阿章及洄什罗等更挟以令众种落。议者谓诸羌连结,且生边患。朝廷方谋镇辑,而大臣有荐厚者,于是诏供职閤门,因问复故地。厚对状,命知河州,兼洮西安抚。厚请择人以自助,诏遣內客省使童贯与偕往。』按:七月五日,童贯方自供奉官转皇城使、果州刺史,初遣时,安得便为內客省使?本传盖因《王厚行状》致误。《王厚行状》:『议者以谓诸羌连结,且生边患。上方锐意绍述,愤奸谋蹙国,决策复诸郡,历选将帅,无以易公,大臣亦多论荐。是冬,诏公供职閤门。公言:「恢复故地,当以恩信招纳为本,俟其顽悖不服,乃加诛,不过破荡一二族,则皆定。以湟州旧治,人情浃洽,往则可得。鄯、廓须逾年再出,然后可定。此故地也。大河之南河源、积石之城,土广人众,隐然自成一国,亦宜以时抚有,大辟新疆。」上嘉纳之,赐对崇政殿,知河州兼洮西安抚。熙帅复异议,公请择人协力,诏遣令內客省使童贯以往,协济军谋,天威益振。公条具赏予降人冠带、金币、旂盾等,及军须妻阙,上皆亲为区处,出自御府,传置相望于道。召熙帅赴阙,以公权行帅事。附塞羌闻公来,驰书迎于境,乃分遣间牒深入谕恩信,阴送款者甚众,遂檄岷州高永年及公弟端等各令招纳。』
二月戊寅,王厚言:『熙宁间,神宗皇帝以熙河边事委任先臣韶,当时中外臣僚,凡有议论熙河事者,蒙朝廷批送先臣看详可否,议论归一,无所摇夺。今朝廷措置一方边事,已究见利害本末。欲乞自今中外臣僚言涉青唐利害者,乞依熙宁故事,并付本路经略司及所委措置官看详。』从之。诏:『青唐自神宗以来遣人绥纳,久有向汉之心。昨王赡等因其归顺朝廷,许之招怀,只缘帅司不务协心,致其疑阻,故一方功绪,终未克就。自那回兵马,后来彼土酋领向慕中国,其心不已。今差知河州王厚专切招纳,走马承受童贯往来勾当,仰本路经略安抚、都总管司公共协力济办。』
厚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奏为应接招纳事,坐此密札。诏旨不得其实日,今附此。《初草》于二月十七日载:命入内供奉官童贯重修建临平山旧塔。《初草》盖据温州报状,然王厚二十八日所被密札云:『已差走马承受童贯往来熙河路勾当。』不应此时却差至杭州,今不取,要考蔡京临平修塔事,姑存此。
  三月癸卯,诏知河州王厚权管勾熙河兰会路经略司职事。
四月甲子,诏付王厚:『委汝以招纳青唐事,措置施设蕃中情伪如何;审量羌人诚心向化,有无端绪。已上施设方略、应酬对答语言,并仰具确实事状奏来。』己巳,童贯至熙州。
此据王厚四月二十四日奏。若据申密院功状,则云贯五月至熙州。按:此月二十四日奏又云:先遣贯往河州。五月十五日奏:贯宣谕云云。必功状误也。王厚三年六月二十四日申密院功状云:『二年三月二十四日,至熙州,体问得元符弃地之后,诸羌因我城垒聚粮整备,结集兵众,以为固守之计。又湟州境內巴金、乩当、把拶宗等处形势险扼,自来羌人负以为固,有一夫当之万众莫前之说,议者因此多言湟、鄯难复,得亦难守。然厚久已详察诸羌情状,分离不一,互相窥伺,必不能并力同心,保有其地。若奉扬国威,示以恩信,必能瓦解来降,其违命者,亦不过一二族[1],则皆破胆矣。厚先在湟州日,镇抚境內,颇见畏怀。闻厚复来领帅,各已欣赖,间通信息,愿为中国用者甚众。于是选委通判兰州事王端、将官李忠、王亨等勾当招纳,散遣亲信人深入说谕。有禄厮结族首领巴金城主遵巴,及聂农族首领、羌贼用事者癿当、多罗巴之副结令乾等大种名豪相继出降,各补授官爵,给以财物,使其党归,广布恩威,其余深在羌中,为凶党协制不能自援者,亦往往阴送降款。奸猾强悍之徒闻,各忧惧,聚众自守。厚以为事机如此,当速用兵出塞,服畔招携,指期可集。若稍犹豫,变不可知。节次具状奏闻,及申禀朝廷去讫。厚自到熙州,计度军须粮仗之属,分委诸州通判催督,运至河州安乡关及兰州京玉关下,两月皆办。是岁五月,童贯至自京师,传语劳军,将士皆奋,遂奏请师期。诏以六月十四日出熙州。』按:厚自叙如此。然童贯以四月二十一日至熙州,方此时,厚至熙州才一月耳。既称两月,故不得不以贯五月乃至。然则厚所自叙,要不可凭,姑附注此。
  甲戌,王厚奏:『臣体问得河南、河北诸羌,以大小陇拶争国之故,人心极不宁贴,诸族酋首互有猜忌,遂以兵革更相侵掠杀戮,其下人众缘是愈更携二。今来事机如此,正乃中国之利。臣见与童贯计议,乘此从长措置,及选委得力番部。今同使臣李德庆前去笃丁,计会缅什罗蒙送文字与大陇拶评洎事务,才候起发,别具奏闻。』又贴黄:『大陇拶虽累与郎阿章雠,赛得胜终恐为青唐吞并,及慕汉家威德,决有归顺之意。其即阿章亦以数败,内怀恐惧不安。臣今与童贯,并召高永年在此商量,乘此机便,前去措置。但臣等稍似出界,即诸处强梗酋豪当尽款服,其间或有说谕不从,即行剪戮,庶几一两月便见大定。伏乞圣慈详察。』
  六月辛酉,王厚、童贯发熙州。初,厚与贯会诸将部分军事,诸将皆欲并兵直趋湟中,厚曰:『贼恃巴金把拶之险,挟大河之阻,分兵互守,以抗我师。若进战未克,青唐诸部之兵继至,夏贼必为之援,非小敌也。不若分兵为二,南道出安乡冲其前,北道出京玉捣其后。贼腹背受敌,势不能支,破之必矣。』贯犹未决,厚曰:『他日身到其地,计之熟矣。顾毋过疑。』遂以岷州将高永年为统制官,权知兰州姚师闵佐之,及管勾招纳王端等,率兰、岷州、通远军漠蕃兵马二万出京玉关。厚与贯亲领大军出安乡关,渡大河,上巴金岭。
此据厚申密院《功状》修入。汪藻《青唐录》:『六月,厚、贯发总领蕃兵将官高永年、蕃兵将官李忠、熙州将卒叔詹、河州将卒叔献、兰州将卒姚师闵、刘仲武、通远军潘逢、王用及王亨、党万等,提兵分道并进。溪巴温、溪赊罗撒诱群羌旅拒我师,我师稍衂不能前。明日休士鼓行,连日大捷,遂围湟州部族漆令等二十一族。大首领钦奖等五十余人,率小首领四百令人皆来降,溪巴温、溪赊罗撒遁去,收复湟州,并通川堡、通湟寨、省章、峡口堡、安陇寨、宁洮、癿当城、宁川堡、安川堡、南宗堡城寨十余所。』
  癸亥,王厚次河州。甲子,王厚次安乡关,童贯率统领官李忠等以前军趋巴金城,旧名安川堡,在巴金岭上。多罗巴使其三子,长曰阿令结,次曰厮铎麻令,次曰阿蒙,率众拒守。城据岗阜,四面皆天堑,深不可测,道路险狭。我师至,望见城门不关,偏将卒叔詹、安永国等争先入。贼出兵迎击,师少却,安永国堕天堑死,叔詹等驰还,几为所败。会雨,各收军而止。童贯遣其麾下来告,厚使数骑驰戒李忠曰:『日既暮矣,善自守。明日大军至,当为诸君破贼!』翌日乙丑,贼以大众背城而陈,埤间建旗鸣鼓,将决战,复有疑兵据高阜,张两翼。会厚以军至,贼望见气沮,其酋长又往来城下,部勒其众。厚乘高列大帅旗帜示之,遣人谕以恩信,开示祸福。数还,阿令结曰:『吾父今夕当至,正好相杀。』其弟亦不肯降,语益不逊。遂命诸将布阵攻城,贼力战拒险,我军不能过天堑。厚亲至阵前,督强弩射之,贼少却。别遣偏将邹胜率精骑,由间道缭出其背,贼大惊,因鼓之。诸军四面奋击,杀阿令绪、厮铎麻令于阵。其幼弟阿蒙流矢中目贯脑,遁去。多罗巴率众来援,闻败,亦遁去。日未中,大破贼众,凡斩首二百一十三,擒九十八人,降者五百余户,遂克其城。贼恃巴金之险,以一战胜负,不逾刻而败,军威大震,远近争降附。厚诛强悍首领数百人,入据其城,遣高永年引兵万余出京玉关。
此并用厚申密院《功状》修入。十九日,王厚奏:『臣今月十四日,帅领汉、蕃将兵等起离熙州,至十八日,进兵收复矖哥堡,旧赐名安川。已于当日具状奏闻去讫。十九日,自矖哥堡前进,至瓦吹驻军止宿。昨赐名宁洮。沿路遣委归顺酋首译语,使臣等各往本族,照管抚慰部族,悉令安心住坐,不得惊疑,及推谕朝廷抚存恩意去讫。大军自入湟州界,除矖哥堡首领多罗巴男阿令结等三人据城与官军抗,再三遣人招抚说谕,并不听从。又缘多罗巴父子将向顺心白人户,擅行杀戮,诸羌悉皆怨仇,若不略行诛讨,恐不足震服桀黠之众。昨来废弃湟州并管下城寨,止缘多罗巴父子为扰之故。今来大军进复湟州,须至将此酋并余党尽行剪灭,即湟州境內,遂可一成安宁。臣等寻令将佐等顿兵矖哥城下,引致阿令结兄弟三人出城,与之接战,仍遣诸将分兵攻夺其城,阿令结等乃率众向前力斗,我军寻斩获阿令结,并其弟厮铎麻令二人首级,小弟阿蒙为流矢中目贯脑,遂窜去。初闻多罗巴自本族奔至矖哥救应,至中路逢见阿蒙,始知男阿令结等二人巳被诛戮。及闻官军占据矖哥,遂投还本族。人户见其窜败,不肯接纳。及忽都城为汉兵守御,潜伏所在,见今未知去处。臣令得力人散行根逐次。今诸羌闻汉兵既诛阿令结等,其多罗巴处巢穴,各皆为汉兵所据,莫不欣悦,多称:「自来只被多罗巴父子侵扰,致令部族不得安心住坐,男女等又不得躬亲出汉公参告。阿耶奏知东京官家与男女做主。」臣已再三说谕,令安心归族住坐,除多罗巴窜走见根迢外,阿令结等既已诛死,众心无不悦服。大军沿路经由部族地分,遂无纤亳惊虞,汉蕃并各安贴[2]。今取二十日进军癿当,抚定其余羌众,及令权知河州李忠带领本将人马,照管厢军、家丁修筑癿当,控扼险要。臣与童贯帅其余将卒前去收复湟州[3]。合行措置事件,节次别具申陈次。』六月二十二日,王厚奏:『臣契勘自奉朝旨措置招纳西蕃部族,以远近羌众相继归款,遂为青唐酋长所知,遣多罗巴等据守,并六心、溪丁等族分据要害,隔绝降羌。其多罗巴等据守,并六心、溪丁等族分据要害,隔绝降羌。其多罗巴等据守晒哥堡,在巴金岭之上,峻长三十余里。六心、溪丁等据守矖哥堡,在巴金岭之上,峻长三十余里。六心、溪丁等据守把拶宗,在湟水之南,傍有通道,却稍平易。臣遂与童贯亲帅诸将出安乡关上巴金岭,进次矖哥。其城中拒守之人五千有余众,开门尽锐,敌官军。臣与童贯鼓率士卒,亲督诸将夺险,数路并进,遂斩多罗巴男阿令结、厮铎麻令,并射申第三男阿蒙,仍斩强悍首领数百人,然后得城。今来心白羌酋悉皆降顺,即时说谕,遣令归族,安心住坐。其把拶宗路易于措置,臣止遣高永年引兵万余人,出京玉关前进招纳,而六心、溪丁等族首领部众闻臣等大军已破矖哥堡,诛阿令结等,其势大沮,不能固守把拶宗,相率遁去。今高永年一行人马已乘势进至通湟寨,见取二十一日前,进与高永年会合,所有矖哥获捷,已具奏闻去讫。』据厚所称,矖哥堡在巴金陵上,峻长三十余里。把拶宗在湟水南,傍有通道,却称平易,恐与蔡絛所记铁堠子岭相关,须细故之。
乙丑,诏付王厚:『近据尔等奏,已卜此月十四日统率兵众出塞应接,未委大军登陟进途次第节目所至去处,及沿边逢迎归顺蕃族多寡、人情向慕如何?更宜遵依累降丁宁处分,上体朝廷委曲诫谕之意,慎勿轻易粗率,不顾利害,落贼奸便。惟在稳审,从长措置,多方招纳,是早得抚定一方,乃纾西顾之忧。』
此据厚家供到,乃六月十八日所降诏也。厚六月二十六日奏『为奉御前处分,令稳审措置。』即此十八日诏也。十八日发下,二十六日奏上,递角大率八日或九日即到。
  丙寅,王厚进军次瓦吹,旧名宁洮寨。高永年等进据把拶宗城。丁卯。初,巴金之战,有射阿蒙中其目者,拔矢而遁。道遇其父多罗巴引众来援,告之曰:『兵大败,二兄皆死,我亦重伤。汉家已人巴金城矣!』父子相持恸哭,恐追骑及,皆驰而去。至癿当城,所居附顺者张心白旗甚众,复惧见擒,逾城奔青唐。癿当亦险要之地,与忽都城、青丹谷相连,间可抵鄯、廓,其东即宁川等处,异时畔羌窃据,多出断道,为湟州大患。至是,多罢巴余党犹盛,王厚虑其或掎我军后,是日,大军留宁洮,厚与童贯率李忠等将轻骑二千余人趋癿当,破不顺部族,焚其巢穴。临大河据险,得古城之北,命李忠及党万率万众筑而守之,后赐名来宾城。厚即日还宁洮。戊辰,进下陇朱黑城。陇朱黑城旧名安陇寨,分兵据新旧不城。己巳,进至湟州。会别将高永年等军于城东坂上。先是,永年等既出京玉关,以乙丑(六月十八日)收复通川堡,羌贼拒把拶宗之险,前锋王亨、刘仲武等谕之,不肯下。贼党有谋内应者,永年闻之,率大众赴之,力战,夺其险,杀获甚众。内应者见我师得利,皆争倒戈,贼大奔溃,遂克罗瓦抹逋城。罗瓦抹逋城旧名通湟寨。越三日(即二十一日戊辰),永年等先至湟州,陈于东坂之上。城中贼酋望见师少,有轻我心,谋以翌日出奇兵击破之。会厚大军至,贼不敢发。是日,诸将各率所部,列旗帜,鸣钟鼓,环城遣人约降。其大首领丹波秃令结尽拘城中欲降者,据城不下。厚与童贯引中军登城,南山视城中,尽见其战守之备,分遣诸将各据一面攻城。贼援力兵,自城北宗水桥上继至,势益张。日暮,诸将有言:『贼得援力生兵,我师攻战久,已罢。请暂休士卒,徐图之。』厚谓贯曰:『大军深入至此,是为死地。不急破其城,青唐王子引大众来援,据桥而守,未易以旬日胜也。形见势屈,将安归乎?诸将不以计取,顾欲自便,岂计之得邪?敢再言者斩!』于是诸将各用命。死士乘城,贼以石击垂,至堞而坠,夺复上者,不可胜数。鼓四合,昼夜不绝声,矢下如雨。城中负盾而立,旌动,贼皆掩耳号呼。庚午,别遣骁将王用率精骑出贼,不意乱宗水上流击破援兵,绝其路,乘胜夺水寨。初,元符间,筑城宗水之北以护桥。至是,贼据守之。有蕃将包厚缘城而上,揭抢击贼,引众逾入。贼退保桥南。厚开其门,王用因以其众人据桥城而战,贼势犹未沮,遂火其桥,中夜如昼。诸将乘火光尽力攻城,贼不能支,大首领苏南抹令咓潜遣人缒城送款,请为内应,许之。是夜,王亨夺水门入,与其戏下登西城而呼曰:『得湟州矣!』诸军鼓噪而进。丹波秃令结以数十骑由西门遁去。辛未黎明,大军入湟州,假永年知州事,完其城而守之。攻凡三日,斩首八百六十四,生擒四十一人,临阵降者一百八十三人。前后招纳湟州境内漆令等族大首领潘罗溪兼籛七百五十人,管户十万。厚具捷书以闻。
此皆用王厚三年六月申密院《状》修入。王厚奏:『契勘节次被受御札处分,及枢密院札子指挥,招纳西蕃部族,仍专一措置边防事务。臣谨遵依圣训,统帅将兵前去新边,应接降羌,经画故地也。已于六月十七日,亲率大军,分两道渡黄河,出安乡、京玉二关,所过城寨部族,逐一宣扬朝廷恩信,人人抚接,务尽欢心。先有大首领余装迎降,臣等乘机径至邈川城下,会合高永年北路人马,有青唐遣到大首领丹波秃令结等劫众据城抗守。臣与诸将攻拔其城。至二十四日丑时,臣与童贯及诸将官属收复湟州,寻分兵屯守要害堡寨,仍召已降酋长厚加犒劳,各遣归族,抚辑蕃部,安心住坐,并无惊扰。所有新边一行事务,见行区处,略已贴定。其收复湟州境内地里、户口,谨具画一数目如后,须至奏闻者。一、收复湟州,并管下城寨、周围边面地里共约一千五百余里,东至黄河、兰州、京玉关;西至省章峡、宗哥界次;西至廓州黄河界;南至河州界;北至夏国盖朱界。一、收复湟州并管下城寨一十所:通川堡、通湟寨、省章寨、峡口堡、安陇寨、宁洮寨、癿当城、宁川堡、安川堡、南宗堡。一、招纳到湟州管下部族并户口大首领漆令等二十一族,户口约十万余计。大首领余奘等五十余人,小首领巴班等四百余人。臣检会自奉朝旨措置招纳已来,至今才及数月,一方边事,已见成效,此皆圣算幽微,动达机变,致边臣遵依从事,举无遗策,仍以温厚恩信普加安恤,是以羌胡异俗,悉皆向化,莫不举种内附,愿为汉民[4]。今湟州一境土壤膏腴,实宜菽麦。控临西夏,制其死命。前世所欲必复之地,今乃一举得之,此缘朝廷威灵,诞施无外,是使臣等得措微力,共济大功。所有新降首领,巳依元降等第支给例物,补授官爵。其下户口、人众,亦差委使臣、蕃官遍加抚存,务令安静。所有逐处城寨,见行相度紧慢,团结兵夫,节次修完去讫。谨具捷奏以闻。』贴黄:『今来再行收复湟州并管下城寨,诸羌降附,兵不血刃,自古无有。圣德所及,千古盛事。伏乞宣付三省、枢密院施行。』
  甲戌,王厚奏:『今月二十六日,准御前札子称:「知尔近已统率兵将,出寨安乡、京玉,与夏国青唐等接境。虑师出之后,主帅远离内地,贼人窥伺间隙,忽来侵犯两关,乘势奔冲,越河作过。可疾速差那得力将副军兵在彼守把,仍严行诫敕,须管寅夜、明远斥候,多作隄备,勿使少落贼奸便,以挫国威者。臣契勘自大军离熙州日,首遣将官沈言带领人马,屯守京玉关,照应夏国窥伺边面,及差将官刘成、陈迪引兵赴安乡关驻扎,照应西蕃河南强梗部族,仍令成等常切轮往南川寨巡绰边面,觉察奸寇。今来臣等既已收复湟州及管下城寨,蕃部各已安贴。详今两关边面,皆在湟州之里,篱落完固。臣虽居外,必保无虞。兼臣亦自丁宁沈言等详审探伺,过为隄备去讫。伏望圣慈,时宽过虑。」』初,湟州未克,青唐王子溪赊罗撒率众来援,过安儿峡,闻城已破,遂驻宗哥城,以丹波秃令结不能守,斩之以狥。时论者皆欲席卷而西,王厚与童贯及诸将议曰:『湟州虽下,形势未固,新附之人,或持两端。青唐余烬尚强,未肯望风束手。我师狃于新捷,其实已罢。若贪利深入,战有胜负,后患必生。岁将秋矣,塞外苦寒,正使遂得青唐诸城,未可兴筑。若不暴师劳费,则必自引而归。玩敌致寇,非万全之策。往年大军之举,事忽中变,正以此耳。湟州境内,要害有三,其一日癿当,在州之南,前已城之矣。其二曰省章,在州之西,正为青唐往来咽喉之地,汉世谓之隍陕。唐人尝修阁道,刻石记其事,地极险阻。若不城之,异日兵出,贼必乘间断我归路。其三曰南宗寨,在州之北,距夏国卓罗石厢监军司百里,而近夏人交搆诸羌,易生边患。今若城之,可以控制。况此三地,正据鄯、湟腰背,控制之利,可断首尾之患。厚在元符间已尝建论,不从,竟致弃地之事。覆车之辙,何可复蹈?且三城既毕,湟境遂固,降者悉为吾用,地利可佐军储,形势所临,威声自远。益加招抚,降众必多,此支解之术也。明年乘机一举,大功必成。』或谓厚曰:『朝廷之意,必欲亟定青唐,从而有功,必受重赏。违之且得罪。』厚曰:『忠臣之谊,知体国耳,遑他恤乎?』遂以是日甲戌,移军趋省章东峡之西,得便地曰洒金平,建五百步城一座,后赐名曰缓远关。大军驻关中,溪赊罗撒尚在宗哥,遣其大首领奔巴令、阿昆等五辈持蕃书诣军门,请保渴驴岭以西,而和书词每至益毕。时军中已定议保完湟境,来春进取,且欲懈贼斗志,使不为备,于是以便宜听所请,移书张示威信,贼中大震。关城毕工。乙亥,诏付王厚:『据童贯六月十八曰奏,矖哥堡有不顺,多罗巴男阿令结主管,遂以大兵拒敌,广施智勇,攻破本堡,斩多罗巴男阿令结并亲属部族捷报事者,委尔措画抚纳。而小丑敢不恭顺,统师才出,忽成大功,杰酋既除,一方绥静。抚定必见有期,盖出尔良谋,朝廷有赖,坐观能策,朕甚嘉焉。可疾速具的确得功将兵等人数开析闻奏,以锡恩赏。切宜多方经营,更在稳审,慎勿恃其胜气,不顾利害,辄生轻易粗略,致少沮威远之体,落贼奸便。』
厚被此诏不见月日。今约时附矖哥堡捷奏十日后。
七月己卯,以收复湟州,百官人贺。
诏旨云『青汝纳土,百官入贺』,非也。今改之。
诏付王厚:『览卿累奏克捷次第[5],及收复湟州事具悉。分道进兵,应期会合,叛讨舍服,威怀并施,平定邈川,势同破竹,固吾疆圉,控制兴、凉[6]。继览捷书,不忘嘉叹。盖由汝志怀节义,识达几微,乘衅徂征,举无遗策,犄角夏寇,冠带氐羌。师不逾旬,武功克著。强梗者既已授首,柔服者尤在抚绥。切务怀来,式昭仁信。除已差李石计置前去,赐汝等衣带、茶药及将士犒设支赐外,特颁奖谕,宜体眷怀。』
厚初九日得此诏,当是初一日或初二日降。今附百官贺收复湟州后。二十三日原奏可考。
  壬午,东上閤门副使、知河州、权熙河兰会路经略司王厚为威州团练使、知熙州,入内东头供奉官、熙河兰会路勾当公事童贯转入内皇城使、果州刺史,依前熙河兰会路勾当公事。甲申,降德音于熙河兰会路,减囚罪一等,流以原之。勘会:『赵怀德彼土旧主,昨来姑示矜容,遣还湟州,以顺众心。而乃阻命至今,不令在湟州住坐。今来未知所在,仰经略安抚司根问去处,即令归汉。敢有邀拦阻滞或辄行杀害者,即移兵前去,讨荡其造谋杀害之人,全家诛斩。除多罗巴累肆狂悖,降指挥召人捕杀,不在今来德音原免之限,仰多方招募人捕杀外,访闻郎阿章是彼土首领,负罪逃亡,未敢归顺。德音到日,亦子细说谕,特与免罪,许令自新。间已降指挥,如出汉郎阿章,特除防御司。』辛丑,诏付王厚:『勘会湟州虽已修筑省章等处,把据要害,然青唐一带尚未措置,于抚定一方,绩用未究。所当悉意处画。今据所奏,以兵力劳弊,未可前去廓州,欲候南宗毕工,遂班师过河,略定当標、一公,抚宁河南部族,俟来春进复廓州,一举可定,即青唐不能自立。详所奏陈,未为至计。缘事贵乘时,今湟州初定,方当措置青唐,以弭后患。虽未可进兵廓州,亦当先务广行招纳,可候南宗兴筑才毕,尔且留湟州处置诸事,仍抽秦凤兵马,令附带粮草,与旧兵更番戍守,务令声势相续,以慑敌人之气。多方遣人招谕廓州等处部族,及郎阿章已有归汉之谋,更切随宜应接。既湟州腹心之地有帅臣在彼,又兵力声势相续,人人惧祸,自当归投者多。如此,则强梗虽未顺服,若有机会可乘,便可及时抚定。候措置青唐了毕,方得班师,前去熙州。更在精加思虑,依此施行,仍节次具状闻奏。』是月,以癿当川为来宾城,省章峡为绥远关,南宗川为临宗寨。又以当标寨为安强寨,一公城为循化城,达南城为大通城。
   三年正月十六日,王厚言:『癿当、省章峡、南宗川三处并系冲要,已筑关城了当,赐名来宾、绥远、临宗。』按:三年九月一日已有绥远关,二十三日已有来宾城,即可见三处赐名,不待三年正月。盖三年正月,三处关城都毕工,厚追言之耳。汪藻《青唐录》于二年七月但书来宾城,不及绥远、临宗,却将循化、大通城、安强寨皆系之二年七月,今从之,仍增入绥远、临宗二关寨、当标等三城。赐名诏旨《宣和录》在四年七月六日,《初草》在五月二十一日,今并不取。
八月丁未朔,诏:『湟州近已收复,其元行废弃及迎合议论、沮坏先烈之人,理当更加降黜。除许将已放罪、曾布已责廉州司户参军衡州安置外,龚夬移送化州,张庭坚送象州,并编管。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韩忠彦责授磁州团练副使,依旧济州安置;责授定国军节度副使、汉阳军安置安寿责授祁州团练副使,依旧汉阳安置;右正议大夫、知杭州蒋之奇降授中大夫,依旧知杭州;降授朝请大夫、少府少监、分司南京、徐州居住范纯礼责授静江军节度副使、徐州安罩,除名勒停人陈次升移送循州居住;降授承议郎、权发遣坊州都贶降授宣义郎[7]、添差监抚州盐矾酒税务,任满更不差人;钱景祥、秦希甫并勒停;李清臣身死,其男祉当时用事,移送英州编管;降授复州防御使姚雄恃勒停、光州居住。』
元年十二月一日,忠彦等初责。《青唐录》云:姚雄亦降皇城使,勒停、光州居住。雄二年五月末自华州观察使降复州防御使,三年二月五日任便居住。
又诏:『胡宗回顷帅熙州日,在元符末、建中靖国间,屡陈坚守鄯、湟之议,见落职罢任,可赦其小过,录其前功,特与复宝文阁待制、知秦州。』丁卯,诏:『王厚绥远关已毕工,须常留三千兵马,选委两将在彼戍守。如河南一带部族,可乘机抚定,即差李忠就便措置,兼措置廓州。除勾收秦凤兵马一万外,如使唤不足,火急具奏。又诏童贯招诱说谕小陇拶及廓州洛施、军令结等,早令出降。仍差王端就绥远关广设方略,说谕招诱。王厚候抚定廓州一带事毕,依累降指挥,取便路归湟州驻扎,一面应副措置招纳等事。所有熙河合应办事件,即委官前去。童贯候随军回至湟州讫,权暂赴阙。』
此据王厚奏、二年八月二十一日密札、圣旨删取增入。
已巳,湟州既平,王厚奉诏措置河南生羌。其地在大河之南,连接河、岷,部族顽梗。厚以为若不先事抚存,据其要害,大军欲向鄯、廓,必相影助,或于熙、河州界出没,为牵制之势,扰我心腹,其害甚大,乃留王端、王亨在湟州,与高永年等就近招纳宗哥、青唐一带部族,存抚新属羌人。大军由来宾城,以甲子(八月十八日)济大河,南出来羌,过山后,先遣裨将党万、陈迪为前锋,道密章谷,指当标城。是日己巳,进薄城下。有生羌发伏邀截,万等与战,斩首百余级,追北十数里,遂拔其城(后为安强寨),大首领军角四等率其部族出降。
此用王厚申密院《功状》修入,并增以九月一日赐厚语及八月二十五日厚奏。
  厚将大军,自五牟谷进至西蕃界首,地名分水岭,统领官冯瓘、姚师闵受郎家等族大首领角四结、角四瞎、令结并鬼驴等放大首领厮鸡彪、龙哥令等降,押赴前军。
此据厚二十五日奏并九月一日修入。
辛未,王厚别遣洮东安抚冯瓘统兰、岷州、通远军将兵取一公城,至城之西二十里,贼众据扼要路。瓘与战,破之。一公城平,瓘还会大军。壬申,河北首领洛施、军令结、阿撒四等领廓州邈龙、拘掠等族五千余众,自青丹谷出,攻来宾城。城中先纳诈降蕃部十余人为之内应。知城杨洙、监押董仙、巡检赫连青弁等战败,遂弃城走。安川堡巡检纪育死之。王厚自当摽、一公城引兵至达南宗城下,西蕃王子之父欺巴温、妻掌牟杓拶、遵厮鸡率其大小首领等出降,达南宗平,赐名通津堡。癸酉,王厚自达南宗引军赴米川城(即大通城),遇蕃贼三千余骑,与战,破之,贼焚桥遁去。甲戌,厚修桥欲济,贼酋心牟掩提等复来扼据津渡,厚及童贯几为流矢所伤。遣人招谕心牟掩提等,皆不从。乙亥,来宾城陷。王厚遣秦凤路将官吕整及东路第三将副党万、陈迪统兵八千往救,弗及,军令结等入城,掠取财物,仍各散去。
此据王厚八月三十日并九月三日奏修入。
  九月丁丑,诏付王厚:『省童贯奏,八月二十三日,据前锋将党万等申占据当摽城,及与蕃贼战斗,斩获首级,大挫贼气,其余羌众惊溃遁去,并降附郎家族大首领等事具悉。委尔经画邈川,既能成效,已完堡障,屏敌新民,又复因势抚定当摽。再览捷书,益增嘉赏。更宜拊循士卒,量度事机,举动审详,以终伟绩。应立功将士等,可速具功状奏来。』丙申,王厚既定河南羌族,大军将还,会闻鸡赊罗撒之众据胜宗隘,以逼胁湟州新羌,来宾城被围,守者奔溃,乃复由巴金进讨。诏秦凤遣兵一万济师。是日(九月二十日),大军至胜宗,大破贼众,焚其族帐、储峙不可胜计,复完来宾城,斩弃城者。
此据《功状》增入。
戊戌,王厚又奏:『蕃贼见于胜宗、宗哥一带啸聚。除已分擘人马于癿当、当摽等处控扼外,臣亲统大军进次湟州,寻差高永年帅熙、秦两路兵随臣前进,诛抚胜宗、宗哥一带贼众。就军前措置合行事务,仍差选第九将刘仲为权领湟州职事,在彼固富根本去讫。』(九月二十二日奏此)又奏:『臣亲统大军,二十二日至胜宗谷,分遣将兵讨杀贼众,焚荡二千余帐,斩获甚多,未见的实数目。胜宗一带贼众悉皆溃散走。翌日,遂进军丁令谷相度事机。续具奏闻。』
厚二十三日发此奏,今附此。
  己亥,大军离胜宗,王厚以为贼虽败散,山中有遁匿者,必来追蹑我军,乃别遣兵设伏于后。大军既发,贼果来袭。伏发,斩首二百五十一,生擒六人,贼遂大溃。庚子,次绥远,奉诏班师。十有四日至熙州。甲辰,王厚奏:『臣已回军河州措置事务,仍每月一次轮差将官,领千余骑,附十余日粮前去湟州及临宗、绥远、来宾一带巡绰照管,抚存新归部族讫,即回本驻扎处,并如御前处分去讫。』
厚九月二十八日奏此。
  乙巳,王厚言:『新收复河南三城,乞置官属。』诏王厚更加铨择,可以倚仗者,方许保奏。给降付身。
十月甲寅,王厚还至熙州,遣童贯领护大首领掌牟杓拶、遵厮鸡及酋长温龙彪赴阙。
此据《功状》修入。十一月五日奏当考。
丙辰,入内皇城使、果州刺史童贯为成州团练使,依前皇城使。
《累历》云应副修建景灵西宫赏。十二月二十四日、二十五日,当考。
  丙子,郎阿章领河南部族寇来宾、循化等城。是日,洮西安抚李忠统兵发安强寨往救之。
十一月乙酉,熙河兰会路钤辖、四方馆使、成州团练使、洮西安抚李忠领兵救循化城。前一日,次怀羌城。是日,行二十五六里,至骨延岭,距循化城尚五六里,与贼遇,三战三败,忠及诸将李士旦、辛叔詹、辛叔献皆为贼所伤,却奔怀羌城。是夕,忠死。
此据厚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奏修入。十月三十日,领兵发安强寨,骨延谷战败,于《青唐录》略不相同,当考。《青唐录》:『十一月,郎阿章领河南部族寇来宾、循化城、安强寨,洮西安抚李忠战没。王厚遣刘仲武、潘逢统兵救之,遇贼骨延岭,后鏖战大捷,解循化城之围,首领瓦拶出降,余城寨兵皆散走。诏以熙河兰会别为一路。』
十二月癸酉,诏别建熙河兰会路措置边事司,命皇城使、成州团练使、权发遣熙河兰会路经略司事王厚措置边事,入内皇城使、果州刺史童贯罢熙河兰会路勾当事,差熙河兰会路同措置边事,仍兼领秦凤。得以节制兵将,应副兴废。
此据王厚崇宁三年六月二十四日申密院《收复鄯廓湟功迹状》,云:『十二月二十八日,准朝旨别建措置边事司云云。』今附月末。《青唐录》附之二年八月,误也。三年二月三日诏可考。《青唐录》又于十一月循化解围之后,特诏以熙河兰会别为一路。按:熙河兰会别为一路久矣,此但别创措置边事司,非是别创为一路也。或以命厚、贯领措置司系之初九日甲寅,若初九日已出命,则不应二十八日厚方被受。今但以厚《功迹状》为据,系之月末,削初九日所书。又贯于十八日乞差措置司机宜及勾当官,今亦并移入此。
童贯言:『准差熙河兰会路措置边事,乞不拘常制,于文武官内选差管勾机宜文字兼勾当公事二员』。从之(余见《收复鄯廓州》)。

校勘记
[1]不过一二族 原本『不过』下衍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删。
[2]汉蕃 原本此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补。
[3]帅其余 原本『帅』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补。
[4]『羌胡异俗』至『愿为汉民』凡十八字 原本作十六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一补。
[5]览卿 原本『卿』字作墨丁,《长编拾补》卷二十二无『卿』字,径与下文接读。兹据文意补『卿』字。
[6]兴凉 原本『兴』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二补。
[7]权发遣 原本脱『遣』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二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
徽宗皇帝

收复鄯廓州
  崇宁三年正月丁酉,王厚奏:『臣近得弟端书,近往湟州措置招纳,称宗哥城首领结毡将文字遣亲弟结菊来归顺,候大军到,开城门迎降,及乞心白旗。又廓州蕃僧欲候大军到献酒,青丹谷首领阿丹三人,亦称候大军到迎降。青丹谷部族恃险,最为强梗,今皆通诚款,情意如此,鄯、廓当可坐致矣。青唐自来倚恃宗哥,以为篱落,又恃廓州为肘腋之援,今皆有向汉归顺之意,即青唐何赖焉?观今事机,蕃中人情,又如去年夏间未收湟州时。大功必成,惟是洛施军令。结阿撒四诸首领窃弄权柄,自作威福,已失国中人情,其部族甚有归汉之望。切须措置守御屯戍人兵、粮食之类足备,临时不致劳力。臣已丁宁臣弟端等更切多方抚谕,速就事功去讫。』
  三月壬辰,童贯自京师还,至熙州,凡所措置,与王厚皆不异,于是始议大举。壬寅,王厚、童贯帅大军发熙州,出筛金平。陇右都护高永年为统制,诸路蕃、汉兵将随行;知兰州张诫为同统制。厚恐夏人援助青唐不测,于兰、湟州界侵扰,及河南蕃贼,亦乘虚窃发,骚动新边,牵制军势,乃遣知通远军潘逢权领湟州,知会州姚师闵权领兰州,照管夏国边面;别遣河州刘仲武统制兵将驻安强寨,因而兴筑甘朴堡,通南川、安强、大通往来道路。于是本路家计完密,无后顾之忧,大军得以专力西向。
  四月庚戌,王厚、童贯率大军次湟州。诸将狃于累胜,多言青唐易与,宜径往取之。厚曰:『不然,青唐诸军用兵诡诈,若不出奇兵分道而进,不足以振大声势,折贼奸谋。且湟州之北有胜铎谷,西南有胜宗隘、汪田、丁零宗谷,而中道出绥远关,断我粮道,然后诸部合势夹攻渴驴岭、宗哥川之间,胜负未可知也。』于是定议,分出三路,厚与贯率中军,由缓远关、渴驴岭指宗哥城;都护高永年以前军由胜铎谷沿宗河之北;别将张诫同招纳官王端以其所部由汪田、丁零宗谷沿宗河之南,期九日会于宗哥城下。是日,贯犹以诸将多言青唐易与为然,先趋绥远,用冯瓘统选锋登渴驴岭。候骑言:『青唐兵屯岭下者甚众。』贯止绥远。翌日(初八辛亥),厚以后军至,始下渴驴岭,溪赊罗撒遣般次迎于路,窃觇虚实,劳而遣之,诫曰:『归语而主,欲降宜亟决。大军至,锋刃一交,将无所逃矣!』般决还报,以为我军不甚众,初不知分而进。溪赊罗撒喜曰:『王师若止如此,吾何虑哉?』以其众据朴江古城。俄闻三路兵集,遽退二十里宗哥城之东,地名葛陂。有大涧数重,可恃而战,贼遂据之。是夕,中军宿于河之南鹞子隘之左,永年军于丁零宗谷口。
王厚奏:『臣等依奉御前处分,统率大军起离熙州前进,克复鄯、廓等处,自河州度大河,越巴金、邈川,今月七日,至湟州城西下寨,一行人马平安。所有同措置边事童贯统领前锋兵将冯瓘等先次前进,于当日至绥远关下寨。寻准童贯公文,据洮东安抚冯瓘申,今月初七日巳时,统领选锋人马,已占据渴驴岭。臣勘会诸路兵将,并到湟州会合。臣见统率继续前去,措置宗哥一带事务,逐旋具状奏闻次。』贴黄:『及丞童贯关报称,渴驴已占据了当,别无贼马。已指挥冯瓘审择地利下寨,明远斥候,过作隄备。』又贴黄:『契勘今来诸路兵将会合湟州,势不可久留。不惟坐费粮食,兼节次探到事机,不可少失机会。已分遣高永年统制一头项取湟州北、临宗之东胜铎谷,张诫统领一头项由丁零宗谷,臣与童贯统率冯瓘等,自渴驴岭前去,至宗哥会合,才候到宗哥相度事势,前进青唐次。』
  壬子,王厚、童贯遣选锋五将前行,中军渡河而北。继高永年之后,张诫夹河而行。日未出,至贼屯所,贼众五六万人据地利列阵,张疑兵于北山下,其势甚锐,而厚命冯瓘统选五将,与贼对阵,王亨统策选锋继其后。永年驰前视贼,未知所出。厚谓童贯曰:『贼以逸待劳,其势方炽。日渐高,士马饥,不可少缓,宜以中军越前军,傍北山整阵而行,促选锋入战,破贼必矣!』既行,谍者言:『溪赊罗撒与其用事酋长多罗巴等谓众曰:「彼张盖者,二太尉也,为我必取之!」贯欲召永年问贼势,厚曰:「不可,恐失支梧。」贯不听。永年至,揽辔久之,无一语。厚与永年曰:「两军相当,胜负在顷刻间。君为前军将,久此何耶?」永年皇恐驰去。时贼军与我选锋相持未动,溪赊罗撒以精兵数十骑自卫,登其军北高阜之上,张黄盖,列大旆,指挥贼众。其北山下疑兵望见厚与贯引中军傍山,欲来奔冲,厚遣游骑千余登山,潜攻其背。贼觉而遁,游骑追击之,短兵接。中军伐鼓大噪,永年遽撝选锋突阵,贼少却。张诫以轻骑涉河,捣其中坚,取溪赊罗撒之旆及其黄屋,乘高而呼曰:「获贼酋矣!」诸军鼓声震地。暴风从东南来,尘大起,贼军不得视,我军士乘势奋击,自辰至午,贼军大败,追北三十余里。溪赊罗撒单骑趋宗哥城,城闭不纳,遂奔青唐。诸将争逐之,几及,会暮而还。是日,斩首四千三百一十六,降俘三千余人。大首领多罗巴等皆被伤逃去,不知所在。宗哥城中伪公主、前安化郡夫人瞎叱牟蔺毡兼率酋首以城归顺。宗哥城旧名龙支城,留兵将守之。是夕,合军于河之南。翌日(癸丑),胜宗首领钦厮鸡率众来降。甲寅,王厚、童贯入安儿城。
《青唐录》云:十一日复安儿城,青唐首领伪公主青宜结年乞降。据厚申密院《功状》,青宜结牟降乃十二日事。厚《功状》云:『十一日,进复安儿城,赐名保塞寨。』
  乙卯,王厚、童贯引大军至鄯州,军于城东五里。伪龟兹国公主、前封齐安郡夫人青宜结牟及其酋豪李河温率回纥、于阗般次诸族大小首领开门出降,鄯州平。
   其后奉诏建为西宁州、陇右节度,置安抚使、都护,以高永年知军州事兼领之;湟州置同安抚、同都护,以知军州事王亨领之。
初,溪赊罗撒败于宗哥,夜至青唐,谋为守计。部族莫肯从之者。翌日,契其长妻逃入溪兰宗山中。自宗哥沿道,蕃马走死者不可胜计。厚谓贼必且归青唐,欲遣将连夜掩捕。童贯以为必不能得。及下青唐,城中言溪赊罗撒常留一宿而去。贯始悔之,遗留冯瓘统轻锐万骑,由州之南青唐谷入溪兰宗山。贼复觉之,遁于青海之上,追捕不获,因讨其余党,抚定吹厮波部族。丙辰,由种山谷狥地趋林金城,降其首领河奖等,林金城平(赐名宁西城)。西去青海、青盐地各约二百里,置兵将守之。丁巳,瓘军还,别遣郭祖德率众城溪兰宗。
赐名曰清平寨,十四、十五日事,今并附十二日,不别出。《功状》后云:『鄯州招降到六心等族大首领、青唐伪宰相青归兀耶等计千余人,管户口三十余万。』不知六心等即是吹厮波等否?青归兀耶即是李河温否?始附见,待考。《青唐录》云:『十二日,王师入青唐城。十三日,复林金城、溪兰宗堡。四月十二日,厚等奏:「遵奉诏命,统率大军,于今月九日收复龙支城;十一日,克复安儿城节次,具状奏闻去讫。于十二日五更初,统率大军自安儿前进,出青唐峡。午时,已来到鄯州城东门外下寨,寻遣高永年统领本将军马占据鄯州,及龟兹国伪公主青宜结牟驱率本州大小首领、于阗、回纥国般次出城迎降,寻当面犒劳抚慰,宣谕朝廷恩信,候令入城居住。占据州城了当,一行军马平安,溪赊罗撒与妻属多罗巴等逃走,未知所在,见行措置购捕次。」』
戊午,湟城驰报王厚等云:『夏兵万众阵于临宗乳酪河之东,为青唐援。会闻溪赊罗撒败于宗哥,贼气沮伤。厚即遣张诫率师赴之,贼望风而退。』己未,王厚等帅大军,自鄯州趋保敦谷,过驪厮温厮岭南入廓州界,本州大首领洛施军令结率其众降。宗哥之战,洛施军令为我军砍伤其首,至是拜于马前,曰:『愿贷余生,尽力报东京官家。』
此据王厚六月二十四日申密院《功状》。
  庚申,次结啰城。
  《青唐录》云:十三日复林金城溪兰宗堡,越三日,大兵趋山南,山南大首领溪丁朴令骨及洛施军令结部领诸族,诸军前降。
辛酉,王厚入廓州,驰表称贺,命厚别将陈迪守之[1]。
此据厚申密院《功状》及十八日奏。《青唐录》云:十八日,复结啰城。十九日,复鄯州,溪赊罗撒、带多罗巴遁走,郭祖德追之,及于哥诺城,斩级数千,进兵令领精谷葩俄族。大首领阿撒四率大小首领献酒军前,并洗纳等大首领阿厮结等,悉来降。阿厮结在青海住坐,连夏国、龟兹,羌之最远者也。此与王厚所奏日子不同,当从厚奏。厚申密院《功状》即云廓州初赐名宁塞城,是后遂建州,置安抚使,命四方馆使刘法领之。此当依本月日附见。
  大军驻于城之西,青丹大首领阿撒四率众诣军前降。河南部族日有至者,厚谕以朝廷抚存恩意:宗哥战败,所诛祸福之恩,诫其不得妄作,自取屠戮,重为种族之累。皆唯诺听命。
注此。《青唐录》所称『洗纳等族大首领阿厮结等悉来降。阿厮结在青海住,连夏国、龟兹,羌之最远者也。』不知厚何以不及《功状》,当考。《功状》复云:『廓州招降到大首领洛施军令结,并葩俄族阿撒四等计一千余人,管户二十余万。』又与《青唐录》所称『洗纳』等族不同,当考。赵挺之《手记》:『蔡京在崇宁初,每于上前奏陈:「今以首级受赏,不若招纳。」其直只计在京之数,不知至陕西,则增至五倍也。初营湟州,得湟州矣。又营鄯、廓,每得一州,指地图以示上曰:「此处可以趋西界卓啰监军司;此处可以趋宥州;此处可以通青海。朝廷威德,无所不计矣。」然当时运粮入中,不计价直之贵,鄯、廓米斗不下三四贯足,陕西骚然,民困兵疲,惟富商大室坐收百倍之利,而一供奉官算券,得米中之官,有月及一二千貫者,京一切不问,专意兴兵起事。方鄯、廓未下,而旁谕泾原邢恕,令为战具,旦夕结队,以为深入西夏之形。又令陶节夫居延州,大加招纳。』
乙丑,成州团练使、知熙州兼权发遣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司事、措置边事王厚为武胜军留后、熙河兰会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昭宣使、成州团练使、勾当内东门司、熙河兰会路同措置边事童贯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依旧勾当内东门司。诏以厚、贯提兵出塞,曾未数月,青唐一国境土尽复,故有是赏。
《实录》削童贯迁除不载,今以当日报功增入。诏旨于二十一日载童贯迁除,却不及王厚,于二十九日乃载厚迁除。按:当时报状,二人迁除盖同日。诏旨及《宣和录》皆误也。五月三日,又迁贯留后。
丁卯,群臣以尽复青唐故地称贺。是日,王厚引军过龙支城,次省章峡口之西,相地利控扼之要,得胜铎谷,乃夏兵来路,遂于谷左建城五百步,置兵守之。
此据《功状》修入。谷口城后赐名德固寨。
己巳,王厚等奏:『今河南北并各安贴,已将中军,于二十七日自省章取兰州便路,因照管通湟、京玉一带边面归西州。』庚午,王厚过湟州,沿兰州、大河并夏国东南境上耀兵巡边,归于熙州。厚所克复三州及河南地,上自兰州、京玉关沿宗河而上,取湟州、临宗寨、乳酪河之西,入鄯卅界管下宣威城、青海、洗纳、木令波族,东南过溪哥城,至河州循化城,入洮州,复自洮州取庞公原,循山后出怀羌、来羌城,沿黄河过来宾城,上巴金岭、籛南谷抵京玉关。开拓疆境幅员三千余里,其四至:正北及东南至夏国界,西过青海至龟兹国界,西至卢甘国界,东南至熙、河、兰、岷州,接连阶、成州界。计招降到首领二千七百余人,户口七十余万,前后六战,斩获一万余人。
此据厚申密院《功状》修入。
  五月丁丑,诏以收复鄯、廓州,遣亲王奏告太庙,侍从官分告社稷、诸陵。甲申[2],改鄯州为西宁州,仍为陇右节度。乙酉,王厚奏:『臣契勘大军今来收复鄯、廓等州,拓疆幅万余里。其鄯州管下,自省章西峡口大川,经由宗哥,出安儿、青唐两峡,至本州,复自州之西直抵林金,北取?牛、宗谷,南取溪兰宗;廓州管下,东西川及结啰城、未川等处,左右除是心白人户田土依旧为主,秋毫不得侵占外,因与官军抗敌,杀逐心黑之人所营田土,并元系西蕃王子董毡、瞎征、温溪心等田土,顷亩不少。已指挥逐州尽行拘收入官,摽拨创置弓箭手,应副边备,可省戍兵经久岁费,为利甚博。又得弓箭手与新附诸羌杂居,伺察羌人情不敢作过[3],实安边万世之利。除已于四月二十六日具提举弓箭手孙适所乞招置弓箭手文状奏闻,乞赐详酌施行外,已令逐州如有情愿投刺之人,一面招置,听候朝廷指挥,仍将已种到青苗就便摽充为种粮去讫。所有上件田土,可招置弓箭手,不可置营田,须招置厢军耕种,不免散居诸处,侵扰新附部族,不可安心住坐,偷夺羊马之类,必致引惹,别生它患,非经久之计,委实不便。窃虑臣僚不见得利害别有申陈,乞置营田,重为一方之患。须至预行申明,候降到许令招弓箭手指挥,别具合行措置事奏闻次。』诏许令本路近里弓箭手,依湟州例投换。
  五年八月癸未,奉议郎[4]、太常少卿冯澥责授永州别驾、道州安置。先是,澥以直龙图阁知凤翔府,上书曰:『臣窃以湟、廓、西宁三州本不毛小聚,大河之外,天所限隔。陛下空数路,耗内帑,极生灵膏血而取之。复获以来,何常得一金一缕入府库,一甲一马备行阵?而三州岁用以亿万计。仰之官也而帑藏已空,取之民也而膏血已竭,有司束手,莫之为计。塞下五十日之积,战士饥馁,人有菜色。今残寇游魂,未即归顺,黠羌阻命,公为唇齿。窥伺间隙,忽肆奸侮,则兵将复用役,必再籍残弊之后,尚安可堪?陛下以四海九州之大,德被万方,威震四裔,奈何以二三小聚,困弊关陕一方生灵,长为朝廷西顾之忧乎?臣愚欲于前世羁縻之义,擢其酋豪,授以麾钺,第其首领,等级命官,使失地无归之虏复得巢穴,奔禽遁兽,各安其故。严其誓约,结以恩信。彼畏威怀德,稽颡听命,输诚效顺,长为汉守。有得地之名,无废财之患,兵革不用,藩篱永固,而又可以逆施北鄙之辞,傍释西羌之怨。一举而众利得,策无上于此者。』御批:『湟、廓、西宁,神考疆理,哲宗开拓,大勋未集。朕嗣承先志,有此武功,克绍前人之心,获伸孝友之义。太常少卿冯澥顷上书疏,半为邪言,下比流俗,遽有羁縻之请,实为损弃之谋。以嗣武为劳师,以昭功为往失,动摇国事,疑阻亲民。宜正怙终之刑,以诫罔悛之俗。盖怀奸而害政,非以言而罪人。可送吏部与远小处监当差遣,布告中外,咸使闻知。』臣僚上言:『冯澥言陛下空数路,耗内帑,竭生灵膏血。取之官也而帑已空,取之民也而膏已竭。殊不知理财自有义。朝廷政事修明,财自用足,内帑之多寡,非外人所得知,而民之输官,亦岂尝取于常赋之外乎?是乃妄生臆度,而公为讪谤者也。又欲采前世羁縻之说,使失地无归之卤复得其巢穴,岂不知狼子野心[5],难得而制,强则先叛,弱则后服,乃其本性。无故而还其巢穴,岂非弃已成之功,养虎而自遗其患哉?又以用兵以来,州县小官反掌而登侍从,行伍贼卒转足而专斧钺,金钱充栋宇,田壤连阡陌。夫爵禄所以砺世而磨钝,使有劳者赏,有功者进,是乃驾驭之长策。而谓之反掌、转足之易,则亦见其人以此荧惑中外,岂不失忠臣之心,而沮壮士之气乎?陛下灼见奸慝,已降诏责送吏部与远小处监当。然罪大责轻,搢绅汹汹,以为未当公议。臣等伏望圣慈详其罪恶,特降睿旨,重行黜责,以戒为臣之怀奸不忠者。』于是重责之。
宣和元年正月乙丑,改湟州为乐州。

收复银州
崇宁四年三月戊午,枢密院言:『鄜延路经略司奏:已收复银州,乞赐名,仍乞知州已下官属并从本司奏辟。』诏依旧为银州,除知州已差人,余依奏。
本纪:三月戊午,复银州。与《实录》同。诏旨无之。收复银州,《实录》极不详,须寻陶节夫事迹修入。蔡絛《史朴》云:收复银州,百僚入贺。北使不肯就列。按:收复银州乃三月二十一日,北使见在四月四日,此必絛妄说。《初草》十二月二十九日敕枢密院札子:鄜延路经略司奏进筑银州,自三月五日下手,至九月毕工。勘会到一行官属分立等第[6],并乞优与推恩数。內承制张祖宁,奉圣旨与转一官。此月日当考。《陶节夫家传》:『乙酉春,夏人又点集,与本路绥德军相对。久之,谍者言:「夏人引兵来矣。先公议出师城银州,官属皆不愿从,至有引水洛事争者」」又曰:「夏人东出,不过至麟、府,此去不逾旬,奈何?」先公曰:「我计之熟矣,夏人必西趋泾原。诸君不我从,我当以二子与士卒同死生。」遂选耿彦端为都统制,而二兄从之云云。疾驱至银州。夏众来拒者犹万人,我师既陈,一击而败,遂城之,五日而筑事毕,夏人果趋泾原,扰萧关筑事。洎闻城银州,亟引兵来争,城成已几月矣。至城下顾瞻,无可奈何而退。绍圣间,吕惠卿帅延,朝廷有意取银州,惠卿难之。至是,朝廷嘉先公计之审,取之易,无一毫横费而成此美功。』
西上閤门使、廉州防御使、权发遣保安军耿彦端,西上閤门使、忠州防御使、知威德军杜大忠,朝请郎、新提举鄜延路弓箭手陈豫,降授内殿崇班、新知银州王舜臣,朝散郎、权陕西路转运判官钱昂等十一人各迁一官,赏收复银州功也。
  己未,龙图阁直学士、鄜延路经略安抚使陶节夫迁一官,改枢密直学士。
五年四月丙寅,改银州为银州城,威德军为石堡寨。

收复洮州积石军
  大观二年四月甲辰,童贯遣统制官辛叔献、冯瓘等复洮州。
五月壬子,溪哥城王子臧征扑哥降积石军。
《青唐录》:自收复浪黎、厮江诸族之后,有结毡庞籛者,帅羌兵万余逼峰贴峡寨而屯,官军即攘却之。继而围大通城、宣威城、顺宁寨,连雕山一带叛羌出没新边者,数年不已。大观二年正月,以受八宝恩,改封赵怀德为顺义郡王、昭化军节度使、河南蕃部总领,河南蕃将缅什罗蒙为节度观察留后,赐名赵怀忠。五月,童贯奏:『四月二十三日,臣遣统制官辛叔献、冯瓘等统大军,自岷州入洮州南境,逼鲁黎诸族,其首领结毡迎拒官军,以蕃字与臣,其辞倨甚。及溪哥城伪王子臧征朴哥欲与官军斗,亦无意出降。叔献等益整军迫之,诸羌骇散,遂具板筑城洮州,招纳洮州一带蕃部,命裨将潜率轻骑,破斫其城。前锋奄及,臧征扑哥不服鞍而骑奔丹寅岭,尽获其号箭、旗鼓、胡床、僭伪之物。臣因抚其部族,又遣统制官刘法、张诫、王亨自循化城,焦用诚、陈迪自廓州,分兵两路。刘法等盛兵威于前,焦用诚等捣其巢穴。及令陇右都护刘仲武于溪哥城对岸撒逋谷结桥过师,以顺义郡王赵怀德随军,谕臧征扑哥以恩信,缘溪哥城皆怀德部族也。以兼籛党征立、臧征扑哥,故啸聚纷然。臧征扑哥既东失鲁黎结毡之援,穷迫不知所为,乃以银饰鞭遗怀德,为投降之信,留溪哥城,以候官军之来。五月三日,遣其弟筌厮波领河南首领撒厮金等来纳款,臣以其日,遣诸将至溪哥城,受臧征扑哥降,复溪哥为积石军。』蔡京率百官称贺。诏俘臧征扑哥献京师,辅臣各进官一等,仍赐蔡京诏曰:『昔我神考,肇开武胜,疆理西陲。惟时临洮虽未克复,分置一道,以总其名,显丕圣谟,盖示必取。朕克笃前烈,告厥成功,远彻河源,奄有积石,名王系颈,板筑一新,壶浆载途,民罔告病。眷兹硕画,实赖相臣。若非斥去群疑,发挥先志,威驰塞外,虏在目中[7],差次畴庸,宜居第一。蔡京可特许奏补一子、一孙官,余依转官恩数。』初,臧征扑哥以咒诅扇蕃俗居溪哥空城。边吏既谓能动众心,必为边患。童贯欲实其事,遂会诸路进兵,仍遣刘仲武出奇取溪哥城,臧征扑哥迎降,并女弱,才二十八人而已,初未尝有兵也。洎就擒,边吏张大其功,过为缘饰,以金纸糊桶为头冠,木椅为胡床,浅红绢为伞,种种皆非羌物。臧征扑哥至京师,授正任团练使[8]、邓州钤辖[9],寻死于邓州。诏旨五月十二日。童贯札子奏:『奉敕宣抚熙、秦两路,措置收复积石军、洮州,并招诱溪哥伪王子臧征扑哥及河南一带部族等。臣至熙州,遵依御前处分及朝旨指挥,差本路经略使姚雄随臣赴河州,及差刘法充都统制,张诫、王亨充统制,总率将兵,分道前进,收复积石军,招纳部族,并遣顺义郡王赵怀德前去开导恩信,招纳伪王子臧征扑哥,及溪哥一带未顺部族,及遣辛叔献、冯瓘统制将兵,前去收复洮州,及招纳洮州一带蕃部,又遣陇右都护刘仲武带领人马,于溪对岸照应大军,并于撒逋谷口修桥。及臣密授方略,令相度乘机招纳。凭仗圣德,节次据刘法、赵怀德、辛叔献、刘仲武等申到,巳收复积石、洮州,及招降到溪哥伪王子臧征扑哥出汉,并招纳溪哥洮州一带部族,并各安贴住坐,见行兴工修筑。契勘先奉圣旨,今后立功之人,限三日保明闻奏。今来下项官等悉能上体圣意,究心宣力,克济事功,宜被赏典。伏望圣慈特赐详酌,先次一等优异推恩,所贵有以激劝。』《刘仲武传》:仲武知西宁州,童贯宣抚陕西,议欲招诱王子臧征扑哥,收积石军。积石与西宁接境,仲武诣贯计事,曰:『大兵入境,贼穷走夏国,路由西宁,可掩捕,欲降或招纳,或深入巢穴,可乘其便。河桥功力未易办,可不预具?若秉命待报,则失机会,奈何许以便宜?』臧征扑哥固欲降,丐一子为质。仲武即遣子锡往,而河桥亦成。仲武以兵渡河,挈伪降王以归献捷。宣抚司贯揜其功,止录河桥之劳,仲武终不自言。后□□上遣使持金盏[10],赐先得积石军招纳降王者。使者访其实,以盏授仲武。召对,上慰劳久之,曰:『高永年失律,以不用卿言。招纳降王,抚定河南,皆卿力也。』仲武谢。问几子,曰:『九子。』以锡为右班殿直、閤门祗侯,余悉补三班借职。复知西宁州,政和二年十一月九日,自西宁改秦州。叶梦得云云,附注三年二月二十三日。
  丁巳,中太一宫使、武康军节度使、提举龙德宫,熙州兰湟秦凤路宣抚使童贯为检校司空、奉宁军节度使,赏收复积石军、洮州,降王子臧征扑哥之功也。
   正月二十五日初建武康节,三年二月二十二日加检校,复镇洮军节度使[11],不受。《实录》削此不载,甚亡谓。合依诏旨增修。《累历》在十六日,更详之耳。或移见十六日。
壬戌,诏临洮城依旧为洮州。戊辰,左正议大夫、知枢密院事张康国为右光禄大夫,左银青光禄大夫、门下侍郎何执中为金紫光禄大夫,左正议大夫、中书侍郎梁子美、尚书左丞林摅、同知枢密院事郑居中并为右光禄大夫。以收复洮州、溪哥城推赏也。已卯,以收复洮州及溪哥城,伪王子臧征扑哥降,命户部侍郎洪中孚奏告天地、宗庙、社稷。

校勘记
[1]命厚别将 原本作『命迪别将』;《长编拾补》卷二十三作『命别将』。兹据文意改。
[2]甲申 原本作『甲辰』,据《宋史·徽宗纪》改。
[3]情不敢 原本『情』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四补。
[4]奉议郎 原本无『郎』字,据《宋史·职官志》补。
[5]狼子野心 原本『狼子野』三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六补。
[6]分立等第 原本『分』字下衍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五删。
[7]虏在 原本『虏』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补。
[8]授正任 原本作『披正任』,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改。
[9]钤辖 原本作『锋瞎』,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改。
[10]后□□上遣使 原本『后』作『复』,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改。《长编拾补》径作『后上遣使』,无二墨丁字,兹仍其旧。[11]复镇洮军原本作『德镇洮军』,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八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一
徽宗皇帝

讨卜漏
政和五年正月丙戌,长宁军界夷人卜漏等反[1],攻梅岭堡,陷之。
此据《初草》。二月三十日,令赵遹措置。圣旨追书,须别考详。本纪于初九日庚辰书晏州夷反,当移入此。三月十七日,赵遹奏夷贼正月二十九日已各归国[2]。二月二十八日复出,犯乐共城。《杨氏编年》云:十二月,泸南安抚使赵遹以王育、马觉平卜漏,开纯、滋、祥州。初,梅岭知寨高公老,安宗女夫也。常携其妻,以金玉器与卜漏辈饮思峨洞。卜漏欲之,故因上元灯夕攻梅岭寨,高公老遁去。卜漏略其妻与金玉归洞,至是平之。《赵通行状》:泸之熟夷,晏州六县水路十二村及十州五村团思峨州洞,众素黠勇善斗。大中祥符、元丰间,屡为边患,为诸夷所畏,虽生夷,莫敢当之。泸帅贾宗谅者,武人,喜生事,尝以需竹木扰夷,夷怨久已不堪。政和四年,宗谅执夷人大首领斗个旁等,诬以罪。
  在法:纵所犯重,犹以夷法论,不过偿赀畜。宗谅辄杖其脊,黥徙且死。诸夷愤怒,声言官杀其酋长非罪,跳呼砺兵甲,种类响应。晏州多罔都大首领卜漏为诸夷长雄,与其众谋画,结诸夷出戎、泸,直据成都,北屯剑门,东守白帝,內乘无备,外绝声援,全蜀可传檄而定。有不下者,以兵临之。与吐蕃、溪洞修婚姻之好,以为唇齿。王师至在丰年后,而两关已闭,亦何所及?遂主盟合从入寇,且结滋、纯、长宁军纳土新附之民,然卒无一人肯从叛者,仍力捍守其境。明年正月,卜漏以其州六县水路十二村及思峨之众,并十州五村团罗思党诸夷几十余万,分兵四出,攻围乐共城、长宁、武宁、江门、安逸镇溪诸寨堡不克,遂陷梅岭堡,全城被害,焚庐舍,掠子女,虏守把寨官高公老妻族姬等家属。族姬,濮安懿王之曾孙女,于上服属为近。宗谅始以赤白囊上闻。上自览奏,勤宵旰之忧,朝野骇念,未有堪任其责者。时蜀久安,人选愞不习兵,所至关战守备。远近闻警骚动。遹适按部次昌州,即驰至泸,而提点刑狱贾若水亦至。遹与议:『万一贼乘势长驱,逾泸水,何所御之?』乃亟督宗谅躬率兵进屯江安县,据水当贼冲,且以近边诸垒转饷给军,储备无乏。若水摘比近巡慰,兵既至,又成都府、利州、夔州路援师亦集,与宗谅所部得众万余。逮贼再犯武宁、乐共、梅岭,宗谅出兵与贼战,官军大衄,裨将陈世基等死之。贼屡胜,益猖獗,出入无虚日,蜀土大震。夷中山谷深险,林箐沮洳,贼上下捷倍飞走。又善用弩,以药傅矢中,人血濡缕辄死。其来则蜂集蚁聚,去则鸟飞兽散。宗谅以未易力制,方议招辑。会上亲札诏遹督宗谅进兵,倘贼悔过,即听其降。仍俾宗谅禀公节度。贼闻遹将亲督兵进,其间胁从亦稍携贰。乐共城兵马监押潘虎因谤致其酋长数十辈来降,虎盟而犒之,即酒半尽,缚取杀之,函其首来献,以为己功。遹遂以轻兵趋乐共,执虎以属吏,虎伏辜。乃以虎徇诸夷,列其杀降劾诸朝。诏斩虎于市,又诏以贾宗谅妄配非辜,致寇丧师,除名为民,编置河外。遹与诸部使者贾若水、王良弼、杨彦章坐佚罚,皆贬秩二等。通降朝散郎,以康师鲁代宗谅,复裨通节制。
  三月戊寅,夷贼攻乐共城。既退,钤辖司所遣诸路兵甫集,贾宗谅遂欲进讨。是日,遣知长宁军刘尧年统众人晏州界,先击梅岭赖囤。己卯,裨将陈世基、王士杰为贼所害,官军死者百数。贼愈猖獗,而罗始党族又相扇攘夺,转运使赵遹与提点刑狱贾若水及宗谅权行招安,共奏于朝,须贼不悛,徐治其罪。时遁已密奏:『宗谅数科敛夷部竹木,众厌苦之。宗谅更执其首领斗个旁等,诬以罪,杖脊黥配,有死者,夷众忿怒,遂导卜漏入寇,皆宗谅昏妄所致。虽泸南边事,转运司官不当干预。臣不敢坐视,已收羸兵驰赴乐共城,权行招安之策,庶边徼早得宁息。』然遹本意,乃欲专事进讨,兵端愈大矣。庚辰,诏付赵遹、贾宗谅等:『晏州夷贼失于镇抚,致兹结约,侵犯城砦。比虽斩获首级,残烧仓囤,尚虑出没未已,浸生边患。仰赵遹、贾宗谅限指挥到日,立便将带兵甲,离泸州江安县审度事宜。如西贼尚敢猖獗,出没未已,即仰前去掩杀,不管轻易,落贼奸便。如逗遛不进,有失机会,更致滋长,当议并行军法。如已退散着业或悔过归降,即不得邀求官赏,别致引惹生事。务要边界早获安堵,仍先具节目,措置次第,入急递闻奏,余遵依逐次指挥,仍仰贾宗谅听赵遹节制。』
  四月庚子朔[3],赵遹驻乐共城,以厚赏募人招诱晏州州头。罗阳县夷人昔博等至城下,与为盟誓,贼势稍折。晏州三县三十五村并罗始党诸族一百三十五村节次来降。遹乃留官属,经营未附村族。是日,按兵发乐共城,趋长宁军。夷众凭高聚观,见遹部伍严整,皆不敢犯。遇既至长宁,复募人日行招诱。朝廷所降捕杀赏格弗布,虑夷贼或缘此致疑故也。丙午,赵遹奏:『节次招到晏州柯阴、罗碾、五斗、扶来等县夷贼一千余人,并各投戈弃甲,去军城十里,以来梅赖村坝,与所差使臣同刺猫、牲、鸡血,和酒饮誓,称一心归送,更不作过。及引领到官,首领斗冈等共二百四十七人排日赴臣行司[4],公参称悔过归降,续又说谕到晏州多罔姓二十一村始谋作过,贼首卜漏等一千余人亦来梅赖村坝,与所差使臣赵安中同刺猫、牲、鸡等,和血饮誓,称一心归宋,更不作过。及发遣到贼首卜漏男没邱等七十二人赴臣行司,公参再拜请命。其卜漏男没邱等自初入城,疑心未释,介冑持戈,入关履阈,惊惕徊惶。比引至公庭,臣并不敢设卫,以致其疑。臣与走马承受丁升卿引问于听事之所,先以疏其过恶,次以明扬君父不杀之恩,率皆面阙,稽首再拜以谢。臣即犒以酒食,锡以金采,俾令着业。而于犒设之际,以所佩刀露刃持执,形神错愕,若骇兽然。当时左右不敢多留吏卒,唯臣与升卿躬行接纳,一切示以常,臣等亦所不保。此实上赖王灵,以济乃事。臣乘此款塞机便,遂分兵复收梅岭堡,创筑板桥、梅岭坝、卓望堡、三头山、宁远寨烽火台,及复安远、安夷废寨,缮长宁军、武宁县旧垒。泸南安静之日久,守具不饬,缘恢展新疆,以控扼城寨,视为近里,切毁废。乐共、长宁城皆深在夷腹,声援孤绝,贼得以窥。迨其背叛,惟以义军、土丁伏截隘口。彼素未知战,岂能拒捍?幸其不来,即来,必致透入。故臣于城垒之役,不敢缓也。』
  五月丁丑,泸南梓州路走马承受丁升卿言:『夷贼已是招降,犒设订誓,支与银采,给付旗号了当,依旧出没作过。』诏令赵遹体究诣实闻奏,仍依累降指挥措置施行。甲申,招付赵遹:『访闻晏州夷人近复结集凶徒约数千人,经过乐共城,攻围镇溪堡,钞略盐客,杀伤取财,出没未已。口血未干,背盟若此,岂可信其誓约,罢兵弛备?仰赵遹体究今来作过因依,多方讲画制御事宜,探赜夷情[5],区别叛服,结其腹心,离其党类,务要夷贼畏怀,一方蚤得安贴。纵敌生患,国有军法,必不赦汝。仍未得擅离彼界,候一向定叠奏听指挥,仍令赵遹亲书知禀闻奏。』(甲申付赵遹,癸卯被受。)丁亥,赵遹奏:『臣契勘朝廷若果不欲兴兵,姑务函容,严为守备可也。必欲痛行讨荡,师不久驻,一举必克。即秦凤兵一千人与黔兵土丁,恕未足以应敌。臣体问晏州六县强壮丁口,不减万人,自来号为桀黠。加之今日罪大,必须死战,以抗王师,而又罗始党户族一百三十余村,自经杀降,党固连结,非止一日。万一响应,即二三万人同为我敌,臣虽预行措置,分解贼势,若不先设罗兵,以绝乐共城一带之援,则岂敢深入晏州,俯窥巢穴?今所用之兵,多非五万,少非三万,未易克济。昨元丰中林广讨夷,将带三万人骑。臣今欲乞朝廷就陕西秦凤、泾原、环庆路共遣二万人,臣于本路勾集黔兵、土丁、义军,副以一二万人,即敢为攻讨之计。欲望圣慈毋以此举为轻。』
  六月戊申,诏付赵遹:『华夷异俗,皆吾赤子。叛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舍,何以示怀?今招安抚定,各以着业,守御既固,约束已信,乃复兴数万之师,夫驮百倍,邀功不毛之地,为国家生事,杀戮生灵,骚动西土,非计之得也。』又曰:『秦凤马步军如未使唤,不用勾集,别有条画,疾速具奏。』(六月戊申付遹,丁卯通奏。)己酉,夷贼攻武宁县三头山烽火台甚急,长宁军出兵救援,贼乃解去。后三日再来,攻皆克。辛亥,夷贼犯梅岭堡,守把衡逊、巡检秦望等击却之。庚申,夷贼再犯梅岭堡,守把衡逊,巡检秦望击却之。丁卯,诏付赵遹:『契勘夷人订誓之后,尚未宁息,伺隙侵掠,复出为恶,岂吾人有以扰之,或拊循有所未至耶?』又曰:『彰善瘅恶,悉去其附丽,俾之内属,斯得其策。然乘机用间,饵以官赏,使生熟夷人自为向背,因以知彼虚实,探彼动静。尔乃措置,其当定计于早,使曲在彼,不其善欤?傥先自起衅,务为奇功,以速后患,悔不可及!』(丁卯御笔,七月丙戌被受。)是日,赵遹奏:『今圣恩宽厚,许其自新,宜知所怀。结誓之后,便当改过。尚敢出没,时复攘夺,虽已掩杀,不落奸便,然过无大小,均为渝盟,是未知所畏也。若或置而不问,实恐养成奸恶,异日远方视效,别生大患,不可不早为之计。』
  七月壬申,梓州路都转运使赵遹奏:『夷贼犯梅岭堡不克,除严为备御外,缘事力未胜,及非攻讨之时,不敢轻举深入。乞就陕西秦凤、泾原、环庆路,共遣兵二万人前来攻讨。』诏永兴军路都总管司选差兵二千人,差近上官兵一员统押,抵备赵遹司抽使唤。辛巳,手诏:『晏州夷贼自招抚,后来辄敢结集,违誓攻犯城堡。比虽屡获级,失利以归,缘出没不定,长宁一带,未得安堵。渝盟犯顺,师出有名。可依赵遹所奏,乘时攻讨。除已差永兴、秦凤路兵马外,更差泾原路三千人、环庆路二千人,并步人前去应副,候指挥到,仰本路帅臣选差曾经战阵兵将官,每一千人作一番,管押赴泸南,听候使唤。限五日起发,仍以赵遹为泸南招讨统制使,王育、马觉为同统制,雷迪、丁升卿军前承受,孙羲叟、王良弼应副钱粮,王育以下,并听赵遹节制。禁乱除暴,事非获已,帝王之师,举必万全。蜀道险阻,利在设伏,间探向导,所宜尽心,毋得轻易,堕贼之计。其晏州夷贼有胁从之人,如能悔过自新,即许招降,免行诛戮,并与原释,用示不杀之意。』
  九月乙酉,诏付赵遹:『夷贼背盟犯顺,人神共弃。料其所部,不满万兵。况跳梁逾时,困弊已甚。付卿以西州精锐之兵,委卿以统制之重,声势张大,震动远近,彼必过为堤备,以待我师,久则不壮,情见则不神。诸路之师如已会合,乘机进讨,必多方以误之,毋或失时。久稽天诛,酋豪授首,则胁从可贷,因粮与众,就建城寨,底定一方,永固吾圉。军前事机,日具奏来。』甲午,赵遹数遣人招谕罗始党贼首领失胃归顺。是日,失胃诣江安县降,遹授以承信郎冠带靴袍,供给请受券历,并旗号,及捕捉晏贼赏格,令归约诸囤,各自保守。具奏云:『得此族五十余村不附贼,便可减西兵一万人矣。』
此据赵遹《攻讨晏夷录》增入。
十月己酉,赵遹统兵发江安县。遇亲督王育由乐共城路,命马觉以别部由长宁军路,张思正由梅岭堡水芦毡中路,期悉会于晏州,转缚大囤,合陕西路将兵,并本路土军、义军、土丁、子弟、保甲、弓手、人夫共三万五百四十人。甲寅,赵遹发乐共城,命王育等攻上下乐落样村、思莪州三囤。上下落样各数百户,思峨州倍之,旧系熟户,能知我虚实。今乃为贼用,前此诸酋各归诸囤,独三囤以近故,每昼伏夜出,几七十余人次掠边民,故遹首攻之。翌日乙卯,下落样平。后两日丁巳,上落样平,惟思莪州最险固,浃旬乃攻破。是日,张思正克水芦毡囤,斩级二百一十二。马觉夺五里隘口,斩贼酋卜漏男得皆,获二十八级。两路并以捷闻。丙辰,张思正分遣思州巡检田祐恭等击婆然新囤,贼弃囤奔轮缚,收其畜积、器械,焚荡庐舍千余间。丁巳,马觉遣别将房仕忠、刘尧年等合兵攻茅平、梅禄、轮落谷、轮心、大水、梅当等囤,惟轮落谷囤固守,余悉遁去。戊午,马觉遣刘庆攻落祐等九村囤,夺隘至落祐山,破夷千余众,遂至落祐水村,荡贼巢穴。又遣别将下罢碾及梅例村囤,庆继以兵进,皆火其居而还。乙未,马觉克梅赖囤,攻五日,乃克之,斩首三百余级,尽取其积,分给士卒。辛酉十五日,赵遹受御笔处分:『览所奏诸路兵马节次已到军前,尚云受甲,择日进发,未见进讨。兵家所贵神速,今兵留两月,坐耗刍粮,逗遛犹豫,不切进兵非便。所虑粮道窘乏,夷贼觇窥,益肆猖獗,非计之得。限指挥到,速具已未出师并稽滞因依,及夷人动息,实状胜负,次第火急逐一条件,入急递奏朝廷。』疑遹逗遛,故有此处分。又引韩存宝旧事以激之,盖未知通出界已逾旬矣。遹即具奏行军次第,具言军声大震,势如破竹,见深入攻讨矣。癸亥,马觉遣刘克年进兵梅子坎,焚荡贼巢,又攻上下落汪并梅个弄村囤,悉焚之。
十一月丙子。初,赵遹以思峨既克,贼之藩离扫荡殆尽,便可提兵往趋轮缚,而马觉攻荡轮谷囤未下,不敢先进。兼两路兵力稍疲,须少休之,乃归憩乐共城,赏劳将士。后四日,复出乐共城。明日,驻兵晏州平。又明日,进至轮缚囤下。是日,马觉、张思正两路兵始与遹会。翌日,分兵攻囤。贼拒斗甚力,部将梁福死之,官军多被伤者。
《赵遹行状》:遹军既破隘,首攻上下落样、思莪州诸囤,皆久不下。遹冒矢石,率励将士,结重楼以临贼,日夜力攻,始克之。觉、思正继亦破梅赖、水芦毡、石笋、上下婆然诸囤。兵势既振,所向若破竹,无不即下。献俘受馘无虚日,遂与觉、思正军皆至晏州。轮缚大囤,据大山,崛起数百仞,周四十余里。卜漏与其贼帐居之。凡诸屯之奔亡,悉共保聚拒守,缭以巨石为城垒,外设木栅,当所通径路,皆凿坑穿仆巨枿,布渠答夹以守障备御,无一不至。贼自上施矢石,直瞰官军,中者即齑粉。官军以强弓弩仰射,曾不能及半。兵陈四周凡累日,将士相顾,无从用智力。泸州都巡检使种友直,山西将家子,沉密能任事。思黔州巡检田祐恭,本思黔夷,所部土兵药箭手,悉其种族,轻捷习山险,知夷中事。通乃易微服,跃马,命友直、祐恭从,按行诸军,究视形势,顾山隈崖壁尤陡绝,高倍他处。贼以险故,橱垒疏缺,无守备。遹曰:『此贼不相及,何用屯吾重兵?其悉移军当贼,吾以此地命友直并祐恭所部军于下。』友直辞曰:『愿得效死当贼锋。』遹曰:『汝欲干军法耶?汝第往,吾终不相负。』友直、祐恭遂军其下,日无所事,尝郁郁与众恣睡眠。遹督诸军皆当贼要路,每未旦,辄鼓而进。及山半,峻不能前,贼悉力拒守,矢石下如雨,兵复却,居次者又进更迭,率昼侵夜止。贼久劳苦,疲顿甚。遹密召友直、祐恭至,曰:『对汝所军崖壁,疑可以计登。并山多猱,思黔兵善能捕取,汝等亟办之。』信宿,及直复与祐恭俱来白事,言连夕遣人自箐中入,操刀斧,旋伐去蒙密,仅能伛偻进及崖趾。缘崩石藤葛,至绝壁,可引长绠挽而登。祐恭亦已捕得生猱数十。遹喜曰:『事济矣!』乃悉以成算授友直,且令诸军曰:『各备云梯,视山上火发,即以进。』命王育、马觉、张思正率利刀斧拥其后。是日,友直选所部,与祐恭之众得二千余,纫麻为长炬,灌以膏蜡,使群猱背负之。暮夜,先以数辈登崖巅,系绳梯数十,缒而下。众各衔枚,挈群猱次第挽绳,梯而登。鸡方唱,众已悉登。及栅,乃燃炬,纵群猱入。贱庐舍皆竹木茅茨为之,群猱所历,火辄发,贼奔呼朴救不暇。猱惊益跳,火益炽,争前驱逐群猱。官军已破栅,鼓噪击其后,贼犹回,与官军力斗。时方质明,遹望火发,令诸军挝鼓鼙,麾而呼诸军俱以云梯进。贼蹂乱,栅垒不复守。官军內外相应,即斩关环城而登,破晏州轮缚大囤。贼狼狈遁走,与赴火者相半。卜漏闻官军已入,擐重甲,从诸酋突围遁。遹命友直及统领官刘庆以步骑精甲五千,追至山后轮多囤,遂檎卜漏诸酋长。遹自入贼境至破晏州,凡斩馘七千余级。自破晏州至获卜漏,又斩馘一万余级,筑以为京观。而贼之赴火者莫计其数。凡胁从者就俘与归,凡妇女、老幼一万余人,悉纵而驱之山岩阻居。凡所平州二、县八,与诸囤凡三十余城。以其地之某州头、梅洞、水芦毡、石笋建置寨堡,拓地环二千余里,皆衍沃,宜种植。画其疆亩,募并边之人耕之,使习战守,如西北弓箭社之制,号曰胜兵。自出师迄还才两月,须发为之尽白。全军独克,所俘馘无噍类,诸夷为之胆落。迨今十有二年,不敢北向窥边,而朝廷无复有南顾主忧矣。
  庚辰,赵遹攻破轮缚大囤,夷贼卜漏遁去。斩首三千一百,焚荡屋舍数千间,获孳生粮斛甚众。辛卯,都掌族首领特苗罗、始党族首领失胃皆诣赵遹,献所获夷级。特苗自言:强壮者悉已斩献,余老小乞留作奴婢。遹许之。壬午,都掌首领特苗以晏州族轮便囤夷首领十人诣赵遹降。癸未,宁远知寨郭谠以石笋山及婆然新囤降夷斗洗等四百余人送赵遹,仍付谠令管系,日给食,具奏听旨。丙戌,赵遹奏:『于晏州旧州基州头村、梅柜坝囤、北平各建一寨,梅赖村建一堡,统隶新疆。具地望、功料、差官等画一以闻,仍先次兴筑。』(明年正月十一日赐名。)是日,敕书赐赵遹:『晏州夷贼,以蕞尔数囤之地,蜂集蚁聚之众,负义背恩,逐利侵暴。既盟复叛,毒螫逾时。卿怀敌忾之气,守忠壮之节,数上封章,请加攻讨。玺书报可,动中机会。干戈所麾,势若破竹。斩贼献俘以数千计,焚荡聚落几三十城。捷音屡奏,朕用叹嘉。已降诏旨,先次赐将士等银合、茶药、特支,以激士气,非常例也。将士有功,疾速奏来,高爵厚赏,朕所不惜。然战胜易,守胜难。攻城略地,腹背是虞。谨护粮道,审是走集,毋使贼计,蹑其堕归,无约请和,在所深虑。所得囤度可据守,即以便宜兴筑,犄角相望,如受降城。使夷獠不复为患,是为上策。边徼蚤寒,师不久暴,速底平定,副予注意,故兹奖谕,想宜知悉。』庚寅,赵遹闻夷贼卜漏等窜于轮多囤,遣部将刘庆、种友直进兵捕之。是日,卜漏等皆就擒。辛卯,庆、友直缚送卜漏等,遹亟具奏,乞因永兴军路回兵护送赴阙。
  十二月丁酉,刘庆、种友直攻轮多囤,执晏贼次首领卜劳送赵遹,并卜漏等俱囚系,以听朝旨。轮多等囤夷众皆下囤降。取其强将,面刺『政和畏降』字,各遣归囤。马觉下转落谷及梅禄村囤,刺强壮亦如轮多,各遣归。丙午,徽猷阁待制、梓州路转运使赵遹为龙图阁直学士、知熙州。丁未,赵遹次乐共城。明日,次安远寨。又明日,驰至江安县。是役也,凡攻破六十五村、二十囤,生擒贼首一十八人,斩获七千二十五级,执俘五百八十六人。招降奔逸逃遁者三千一百三十二人。庚申,以晏州夷贼平,曲赦四川应缘军兴差使新兵,能戮力攻讨,并别项具功状闻奏,优加补授名目。癸亥,御笔:『晏州夷贼犯顺,王师出征,一举万全,拓地千里,建置五城,悉隶泸州。接连交、广,外薄南海,控制十州五十余县,团、纯、慈、祥州、长宁军属焉。边阃之寄,付畀宜重。可依河东代州置沿边安抚司。孙羲叟应副钱粮,颇闻宣力,特除集贤殿修撰、知泸州、泸南沿边安抚司。』羲叟见任朝散郎、直龙图阁、成都府路转运副使。
  六年正月乙未,赠知梅岭堡高公老妻宗女为节义族姬。夷贼破堡,姬被执,守义不辱,旬日而终,故旌之。仍录其二子并承信郎。
  二月辛未,熙河兰湟路经略安抚使赵遹入见。
此据《攻讨晏夷录》增入。遹以二月六日到阙,七日上殿,三月十六日列上将佐功状,限十日推恩了毕。

讨方贼
  宣和二年十月丁酉,陆州青溪县有洞曰帮源,广、深约四十余里,群不逞往往囊橐其间。方腊者因以妖贼诱之,凶党稍集。是月丙子,杀里正方有常,纵火大掠,还处帮源,遣其党四出侵扰,鼓扇星云、神怪之说以眩惑众听,从者几万人。
  十一月戊戌朔,方猎僭改元,号永乐,以其月为正月。乙丑,中大夫、右文殿修撰、知睦州张徽言与宫祠,以治郡无状故也。室录天章阁待制、新知青州曾孝蕴改知睦州,专一管勾措置捕捉青溪群贼。丙寅,方腊陷青溪县。
  十二月戊辰,方猎陷睦州,贼众二万,杀官兵千人。于是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皆为贼据。甲申,方腊陷歙州休宁县,知县事麴嗣复为贼所执[6],胁之使降,面斩二士以恐嗣复。嗣复骂曰:『自古妖贼无长久者,尔当舍逆从顺,因我以归朝廷,朝廷必宥尔。奈何使我降贼?』数语贼:『何不速杀我?』贼曰:『公休宁人也。公宰邑有善政,前后无及公者,我忍杀公乎?』委之而去。初,嗣复闻贼作,率吏民修城门,众乐赴功,守备不苟。朝廷知之,因命嗣复知睦州,进宫二等,加直秘阁。嗣为贼所伤,自力渡江,将乞兵于宣抚司。未及行而卒。丙戌,方腊陷歙州,东南将郭师中战死,士曹掾栗先守狱,诟贼遇害。于是婺源、绩溪、祁门、黟县等官吏皆逃去。后四日,又陷富阳、新城,遂逼杭州。丁亥,通侍大夫、保康军承宣使、直睿思殿、在京神霄玉清万寿宫提刑、同知入内内侍省事谭稹提举措置捕捉睦州青溪县贼。
  三年正月七日[7],改威武军承宣使、婺州观察使、步军都虞候王禀前去节制。戊子,方腊陷宣州宁国县,进逼宣州。乙未,方腊陷杭州,知州、徽猷阁待制赵霆遁去,廉访使者赵纳诟贼死。
  三年正月癸卯,领枢密院事童贯为江浙淮南等路宣抚使,殿前副都指挥使刘廷庆充宣抚司都统制诸路军马。乙卯,方腊陷崇宁县,进围秀州,知州宋昭年等击却之。丁巳,御笔处分:『已立赏状:捕凶贼方十三及一行凶党,尚虑赏轻,诸色人未肯用命掩杀。今增立下项:一、生擒或杀获为首方十三,白身特补横行、防御使,银绢各一万疋两、钱一万贯、金五百两,次用事人,每名白身特补武翼大夫,银绢五千疋两、钱五千贯、金三百两,有名目头首,每名白身特补敦武郎,银绢各一千疋两、钱三千贯、金一百两。已上愿补文官者听。一、如系官员、文武学生、公吏、将校、兵级等获到前项人,并拟比迁补官职,仍与支赐。一、系贼中徒伴购杀前项人,将首级或能生擒赴官,并特与免罪,一切不问,亦依赏格推恩支赐。』是日,童贯至镇江。甲子,王禀等破贼于秀州城下,斩首数千级,秀州平。是月,方腊陷婺州,又陷衢州,守臣彭汝方死之。
  二月壬午,方腊陷旌德县。癸未,王禀等克杭州。乙未,方腊陷处州,余党逼信州。
  三月丙申,贼再犯杭州,王禀等战于城外,斩首五百级。官军与贼战于桐庐,败之。戊戌,童贯留谭稹驻镇江,帅中军赴金陵。壬寅,贼帅吕师囊屠仙居县。戊申,官军复歙州。贼攻台州不克,解围去。辛亥,刘镇、杨可世至歙之潘村,遇贼万余,迎战,复有万众冲后军。镇、可世分兵击之,夜半贼溃,斩获一千五百四十级。贼再围台州,不克,解围去。壬子,童贯自金陵还镇江。刘延庆与贼战于宁国,败之。王禀等复富阳县。丁巳,复新城县。戊午,王禀等至桐庐桐州港遇贼,以战舰攻之,夺溪桥。翌日,复桐庐县,凡获一千五百余级。庚申,童贯驻平江府。壬戌,王禀克复睦州。
  四月乙丑,王禀等于睦州南门外对溪岸斩贼一百九十级。丙寅,王禀等又斩贼九百六十七级于睦州南门外对溪岸。刘光世兵至衢州,贼万人出城,我师大捷,斩获二千二百五十六级,生擒贼首郑魔王。戊辰,贼将吕师囊攻台州,通判李景渊击走之。己巳,前知睦州张徽言特贷命,免真决,刺面长流万安军,以盗发,所临失职故也。辛未,刘光世自衢将之婺,军行一舍,贼万众再犯衢,将官叶处厚与贼战,为贼所掩,处厚溺死。光世闻之,引军还,拟贼后。丙子。刘光世复龙游县,斩贼二千一一百九级,生擒五十人。丁丑,贼陷天台、黄岩两县。己卯,王禀兵至建德、寿昌县境白沙渡,斩贼九百一十五级,夺其粮舟百余。刘光世复兰溪县,斩贼百九十四级,生擒千五百余人。郭仲荀复上虞县,斩贼三百一十级。童贯以中军驻杭州。庚辰,郭仲荀至涌泉县寺,斩贼兵三百十七级。辛巳,刘光世至婺州,薄城下。贼二万余冲我师,光世麾兵大战,贼败,乘胜夺门而入,掩杀逐出之,斩首四千余级,复婺州。癸未,王禀复青溪县。丁亥,郭仲荀至南宝洞,斩贼二百六十余级,生擒三十二人。姚平仲收复浦江县,刘镇等驻帮源洞后[8]。戊子,初,童贯与王禀、刘镇两路预约,会于睦、歙间,分兵四围,包帮源洞于中,同日进师。至是,王禀等已复睦州,将至洞前;刘显等已复歙州,驻军洞后,且密谕之:克日既定,当纵火为号。见焚燎烟升,则表里夹攻,仍面缚伪囚,上副御笔四围生擒之策。刘镇将中军,杨可世将后军,王涣统领马公直并裨将赵明、赵许、宋江,既次洞后,而门岭崖壁,峭坂险径,贼辄数万据之。刘镇等率劲兵从间道掩击,夺门岭,斩贼六百余级。是日平旦入洞后,且战且进,鸣镝纵火,焚其庐舍。禀等自洞前望燎烟而进,禀领中军,辛兴宗领前军,杨惟忠领后军,总裨将王渊、黄迪、刘光弼等与刘镇合围夹攻之。贼二十余万众腹背抗拒,转战至晚,凶徒糜烂,流血丹地。火其庐万间。王禀以奇兵斩贼五千四十六级,刘镇等兵斩贼五千七百八十余级,生擒四百九十七人,胁从老稚数万计,并释之。而未得伪酋方腊。翌日,搜山。庚寅,王禀、辛兴宗、杨惟忠生擒方腊于帮源山东北隅石涧中,并其妻孥、兄弟、伪相、侯王二十九人,振旅赴杭州宣抚司。方腊虽就擒,而支党散走,浙东贼势尚炽。辛卯,童贯遣郭仲荀、刘光世、姚平仲等分路往讨。仲荀驻兵三镇,新昌、嵊县贼合攻之,仲荀四面距战,斩首二百六十一级,获旗鼓等。是日,自三界镇进兵佛果院。

校勘记
[1]夷人 原本『夷』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四补。
[2]夷贼 原本此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四补。
[3]庚子朔 原本无『朔』字,据《长编拾补》卷二十四补。
[4]排日 原本『日』下衍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四删。
[5]探赜 原本『赜』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三十四补。
[6]麴嗣复 《宋史》卷四五三作『鞠嗣复』。
[7]三年 原本作『三月』,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三改。
[8]驻帮源洞 原本无『驻』字,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三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二
徽宗皇帝

金盟上
政和七年七月。先是,建隆以来,金国尝由蓟州泛海至登州卖马,故道虽存,久闭不通。于是金国苏州汉儿高药师、曹孝才及僧即荣等,率其亲属二百余人,以大舟浮海,欲趋高丽避乱,为风漂达我界驼基岛,备言:『金国既斩高永昌(六年十一月,详见《北边》),渤海汉儿群聚为盗,契丹不能制。金国攻契丹累年,夺其地,已过辽河之西。』知登州王师中具奏其事。朝廷固欲因之以图契丹,闻之甚喜,乃诏蔡京及童贯等共议,即共奏:『国初时,彼国尝贡奉,而太宗皇帝屡诏市马于彼,其后始绝。宜降诏遵故事,以市马为名,就令访闻事体虚实。』七月四日庚寅,诏师中遣差将校七人,各借以官,用平海指挥兵船载高药师等赍市马。诏泛海以往(八月三日)。高药师等兵船至海北,见金国逻者,不敢前,后回青州(八月二士一日),称已入苏州界,金国不纳,几为逻者所杀。青州安抚使崔直躬具奏其事。上怒,诏元募借补入并将校一行并编配远恶。
明年二月十八日,又遣马政等。此据《金盟本末》,稍增以《北征记实》。如蔡絛所云:蔡京久不知,上曰:『太师莫是要作礼数否?』今皆不取。蔡絛私为其父讳,独归其事于童贯耳。要京与贯,皆始祸者,京偶以十一月六日免签细务,遂欲藉此欺世。金人不与海上结纳者,人固不信也。高药师等回至青州,《封氏编年》系之明年正月三日,今依《金盟本末》并见于此。蔡絛《北征纪实》:七年秋,会登州奏:有辽人船二只,因避乱之高丽,为风漂迭我界驼基岛。高药师等老幼二百余人,具能言辽人以渤海变乱,因为金人侵暴,辽东地已半陷入金国矣。上甚喜,而鲁公久不知。上乃曰:『太师莫非要作礼数否?』遂命中使宣押宰执诣鲁公赐第签议,因同具奏:『国初时,彼国常贡奉,而太宗皇帝屡诏市马于彼,其后始绝。今不若降诏,遵故事,以市马为名,令人且访其事体虚实何如。』上可之,诏登州守臣王师中募人,同高药师等赍市马诏泛海以往,探问久之,则奏冒险已到彼苏州界,望见岸上甲兵,多不敢近而回。于是上为赫怒,颇疑外廷臣寮承望大臣旨意,因诏元募补借人兵、将校一行并编配远恶,又降御笔通好金国事。重和元年八月十八日,监司、帅臣并不许干预,如违,并以违御笔论。时童贯已大用事,故独主海上通好,密令往来,不复使外廷知矣。国家祸衅,自是而始。通好事语具于下。是岁,贯又上其平燕策,大抵谓:『云中,根本也;燕蓟,枝叶也,当分兵挠燕蓟,而后以重兵取云中。』其语汗漫无取,盖时贯尚未有名士大夫从之以奸,饰其奸耳。既遣承买童师敏来宣示,鲁公甚恶之,但留之,亦无奏报。上数遣师敏来询贯策如何,既久不报,又遗来索,鲁公但唯唯。一日留身,奏曰:『贯徒有虚名耳,无能为也,臣岂不知?且伐国大事,安危系之,陛下何以付贯?』上曰:『前日取青唐,太师不记耶?岂非贯之功?』亟对曰:『崇宁下青唐,初遣贯行,但若监军耳。当是时,陛下方垂拱,责办在臣。兵以属王厚,而谋策皆臣也。藉使臣当今日,亦不能为之。且取青唐,今日尚不可为,况伐敌国乎?』上曰:『其国內自叛,必不能久,如何?』对曰:『臣闻辽主之叔曰九大王,辽主遣九大王将兵伐金,而九大王即军中为叛臣强立之,九大王得窜身归国,辽主待之如初,后复出师。询其帅,则又九大王也。未见其相残之理。且汉高祖一萧何犹疑之,则辽主胜负,本未可知。』天颜为惭。鲁公即劾贯前后坏边事,又曰:『贯顷缘臣荐,使为监军,权重过当。他日或累臣,不可无言。且贯位极人臣,今与臣同,则臣实耻之。』章凡四上,而上乃议下除司空,令致仕而罢所领。时置三少,无司空,盖欲特别异之也。贯又惧,因以其城西外圃与鲁公西湖邻墙,流水相接为名,邀伯氏与二兄同出城相见,议分定界。至,遂为伯氏置酒厚甚,以二犀带遗伯氏。会伯氏救解之,鲁公议遂格。伯氏仍谮絛于鲁公曰:『絛泄鲁公劾贯四章之语,与外人大不便。』鲁公不听,始语絛曰:『此举吾岂不欲人知邪?』盖自是之后,伯氏亦大生异矣。
  重和元年二月庚午,遣武义大夫马政同高药师等使金,讲买马旧好。上既窜先所遣借官过海将校等,复委童贯措置。又降御笔:『通好金国事,监司、帅臣不许干预。如违,并以违御笔论。』贯更令王师中别选能吏马政。政,洮州人也,责官青州,寓家牟平。师中言政可使,遂用之。政与平海指挥军员呼庆等随高药师、曹孝才,以闰九月乙卯初六日下海。才达北岸,为逻者所执,并其物夺之,欲杀者屡矣,已而缚行,经十余州,至金主所居阿芝川来流河,约三千余里。其用事人曰黏罕,曰阿忽,曰兀室黏罕。兀室,金主之侄,而阿忽,其长男也,皆呼为郎君。诘问海上遣使之由,政以实对。金主与众议数日,遂质登舟小校王美、刘亮等六人。发渤海人李善庆、熟本部散都、生本部勃达三人,赍国书并北珠、生金、貂革、人参、松子,同马政等来。以十二月乙卯初三日至登州。登州遣赴阙。
马扩《茅斋自序》云:父政也。政和七年,自青州学类试中选,贡入国学。明年(八年)春省试中,三月,殿试武士上舍出身,承节郎、京西北路武士教谕。冬,归登州牟平觐亲,至则父政被旨,同北路人高药师等泛海入金国。是年(七年)秋,登州收到海北苏州避难汉儿高药师、曹孝才等,备言金国兵马与大辽争战,数年侵掠,境土已过辽河之西。今海岸以北,自苏、复、兴、潘、同、咸州,悉属金国矣。登州守王师中具奏。上委蔡京、童贯议,遣人船体迹虚实,通好金国,讲买马旧好。政和八年,王师中选父政过海,至金主所居之地,曰阿芝川来流河。其主则名阿骨打,国人呼皇帝;侄曰黏罕兀室;男曰阿保,并呼郎君。数人者皆诘遣使之由。父对曰:『朝廷缘金国昔时与大朝交通卖马,今闻金国新疆已至苏州,与南朝登州对海,止隔一水。欲讲旧好,故来投下文字。』金主乃遣李善庆等赍礼物、国书,同父南来。十二月,父回赴阙,仆从行。重和元年正月,入国门。居十余日,差归朝官赵有开、王瑰并父充使人,赍诏书、礼物,与使人李善庆等复过海为聘。已而北边奏探报:大辽已割辽东,封金主为东怀皇帝,讲好了当。于是遂罢过海之使,止差平海指挥使呼庆等送李善庆等泛海归国。
  宣和元年正月丁巳,金使李善庆、散都、勃达入国门,馆于宝相院。诏蔡京、童贯及邓文诰见之议事,补善庆修武郎,散都从义郎,勃达秉义郎,给全俸。居十余日,遣朝议大夫直秘阁赵有开、武义大夫马政、忠翊郎王瑰充使、副,赍诏书、礼物,与善庆等渡海聘之。瑰,师中子也。初议报金主仪,赵良嗣欲以国书,用国信礼。有开曰:『彼国之主止节度使,世受契丹封爵,常慕中朝,恨不得臣属,何必过为尊崇?止用诏书足矣。』问善庆何如。善庆曰:『二者皆可用,惟朝廷所择。』于是从有开言。有开与善庆等至登州,未行而有开死。会河北奏得谍者,言契丹已割辽东地,封金主为东怀王,且妄言金国常祈契丹修好,诈以其表闻。乃诏马政等勿行,止差呼庆持登州牒送善庆等归。
  六月戊寅,呼庆等至金人军前,金主及黏罕等责以中辍,且言:『登州不当行牒。』呼庆对:『本朝知贵朝与契丹交好,又以使人至登州,缘疾告终,因遣庆与贵朝使人同行,欲得早到军前。使人既死,故权令登州移文奔走前来,非有他故。若贵朝果不与契丹通好,即朝廷定别遣使人共议。』金主不听,遂拘留呼庆凡六月。呼庆数见金主,执其前说,再三辨论,纷拿累日。金主寻与黏罕兀室议,复遣呼庆归。临行,语曰:『跨海求好,非吾家本心。吾家以获大辽数路,其他州郡可以俯拾,所以遣使人报聘者,欲交邻耳。暨闻使回不以书来,而以诏诏我,此已非其宜。使人虽卒,自合复遣。止遣汝辈,此尤非礼,足见翻悔。本欲留汝,念过在汝朝,非汝罪也。归见皇帝,若果欲结好,请早示国书。或仍用诏,决难从也。且辽主前日遣使来,欲册吾为东怀国者,盖我家未与尔家通好,时常遣使人求辽主,令册吾为帝,取其卤簿。使人未归,汝家始通好。后既诺汝家,而辽主使人册吾为东怀国,立我为至圣至明皇帝。吾怒其礼仪不备,又念与汝家已通好,遂鞭其来使,不受法驾等。乃本国守两家之约,不谓贵朝如此见侮。汝可速归,为我言其所以。』金主遽起。翌日,呼庆辞归,持其书来云:『契丹修好不成,请别遣使人。』
十二月二十六日戊戌,呼庆离金人军前,朝夕奔驰,从行之人,有裂肤堕指者。明年正月,乃至京师。
十二月二十六日,呼庆离金国。正月至京师。二月四日,遣赵良嗣。《封氏编年》以为二月二十六日至京师,三月六日遣赵良嗣,今从《实录》。诏旨系遣良嗣在二月四日。呼庆至京师,从《金盟本末》附正月,而阙其日。此据《封氏编年》,他书不详,不知封氏何据,要未可全信也。封氏载金主谓呼庆『共议夹攻匪我求汝家,汝家再三渎告。』按:初遣登州军校七人同药师往,不见金主。遽回。次遣马政与呼庆,但议买马事,元未及议夹攻契丹也。又遣赵有开及马政、呼庆,要亦未及议夹攻。若果议夹攻,则政子扩《自序》不应不载。兼有开死,政止不行,独呼庆见金主,何缘使议夹攻?不知封氏据何书?所称『再三渎告』亦误。呼庆此番通前番,才两次耳,不可谓三。今并『夹攻』等语削去。大抵共议夹攻在赵良嗣始。良嗣以宣和二年二月四日与王瑰同往,此时犹用买马名,因议夹攻。虽议夹攻,但面约耳,亦不赍书,安得呼庆辄有此议?故《封氏编年》不可全信。今惟取其可信者。《金盟本末》:宣和二年正月,呼庆至自金国。金国留之半年,责以中辍,且言登州移文之非,持其书来,云:『契丹修好不成,请别遣人通好。』时童贯受密旨,欲倚之复燕。二月,诏遣赵良嗣。据此,则议夹攻实自宣和二年二月四日赵良嗣始。二年二月四日以前,马政及呼庆两番所议,但买马耳。
二年二月乙亥四日,遣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赵良嗣、忠训郎王瑰使金国。先是,呼庆以正月至自登州,具道金主所言,并其国书达于朝廷。王师中亦遣子瑰同呼庆诣童贯白事。贯时受密旨图契丹,欲假外援,因建议遣良嗣及瑰持御笔往,仍以买马为名,其实约夹攻契丹,取燕、云旧地。面约不赍国书。夹攻之约,盖始乎此。
此据《金盟本末》及《南北直笔》,稍增以《封氏编年》及马扩《自序》。五月十三日,良嗣等观破上京[1]。九月四日,与锡刺、勃堇等来。《实录》于乙亥日书:『遣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赵良嗣、忠训郎王瑰聘金国。』盖因诏旨也。诏旨则因《金盟本末》,但《本末》不载遣良嗣等日月耳。封氏系之三月六日,今不取。本纪云遣赵良嗣使于金国,亦系之二月四日乙亥。《封氏编年》云:宣和二年春二月壬申二十六日丁酉,呼庆入朝,奏言大金国主所言之事。上令中书再议其事,选择使人。三月辛丑朔六日丙午,诏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赵良嗣由登州往使大金,忠训郎王瑰副之。面约不赍书,唯付以御笔。封氏所记三月六日遣良嗣,与诏旨不同,姑存之。马扩《茅斋自序》:宣和元年正月,呼庆等赍到金国文字,报与大辽讲好不成,已起兵攻上京。王师中遣其子瑰同呼庆赴阙,见童贯论事。贯受密旨,借倚外势,以谋复燕山。乃差赵良嗣同王瑰持御笔使金,始约夹攻大辽、割还燕山故地,以旧所与契丹岁赂与之。金人许之,复遣使锡刺、勃堇等还赴阙。扩所称宣和元年,当作二年。
  四月癸酉,金国分三路出师趋上京。
五月壬子,赵良嗣、王瑰等以四月甲申至苏州,守臣高国宝追劳甚恭。会金主已出,分三路趋上京,以是月壬子会青牛山,议所向。翌日,良嗣等至青牛山。阿骨打令从军,每行数十里,辄鸣角吹笛,鞭马疾驰,比明,行六百五十里至上京。引良嗣观攻城,不旋踵而破。
二月四日,遣良嗣及瑰。九月四日使回。此据《金盟本末》及《南北直笔》。
  九月壬寅,金国遣锡刺曷鲁、大迪乌高随来,诏卫尉少卿董耘馆之,止作新罗人使引见。后三日,对于崇政殿。上临轩,刺曷鲁等捧书以进。礼毕而退。初,赵良嗣在上京,出御笔与金主议,约以燕京一带本汉旧地,约夹攻契丹取之。金主命译者曰:『契丹无道,其土疆皆我有,尚何言?顾南朝方通欢,且燕京皆汉地,当特与南朝。』良嗣曰:『今日约定,不可与契丹复和也。』金主曰:『有如契丹乞和,亦须以燕京与尔家,方许和。』遂议岁赐。良嗣初许三十万,辨论久之,卒与契丹旧数。良嗣问金主:『比议燕京一带旧汉地,汉地则并西京是也。』金主曰:『西京我安用?止为拿阿适须一临耳。』阿适,天祚小字也。事竟,亦与汝家。』良嗣又言:『平、营本燕京地。』高庆裔曰:『平、滦非一路。』金主曰:『此不须议。』又曰:『吾军已行,九月至西京。汝等到南朝,请发兵相应。』以手札付良嗣等,曰:『约以我兵径自乎地松林趋古北口,南朝兵自雄州趋白沟夹攻。不如约,即难依已许之约。』金主至松林,会大暑,马牛疫,遽还,遣驿追良嗣,已过铁州,且登舟矣。七月辛丑,回金主所居。金主易国书,约来年同举。黏罕兀室曰:『使、副至南朝奏皇帝,勿如前时中绝也。』留良嗣饮食数日,及令契丹吴王妃歌舞。妃初配吴王,天祚私纳之,复与其下通,遂囚于上京。金国破上京得之,谓良嗣曰:『此契丹儿妇也。今作奴婢,为使人欢。』甲辰,金国命锡刺曷鲁、勃堇为大使,勃海大迪随为副使,并人从二十余人,持其国书来。其书云云。丙辰,诏遣武义大夫、登州钤辖马政借武显大夫、文州团练使聘金国。是日,锡刺曷鲁等人辞于崇政殿,赐宴于显静寺,命赵良嗣押宴,王瑰送伴。马政持国书及事目,随曷鲁等行。书曰:『大宋皇帝谨致书于大金皇帝:远承信介,持示函书。具聆启处之详,殊副瞻怀之素。契丹逆天贼义,干纪乱常,肆害忠良,恣为暴虐。知夙严于军旅,用绥集于人民。致罚有词,逖闻为慰。今者确示同心之好,共图问罪之师。念彼群黎,旧为赤子,既久沦于涂炭,思承靖于方陲。诚意不渝,义当如约。已差太傅、知枢密院事童贯勒兵相应。使回,请示举兵的日,以凭夹攻。所有五代以后陷没幽、蓟等州,旧汉地及汉民,并居庸、古北、松亭、榆关,已议收复。所有兵马,彼此不得过关外,据诸色人及贵朝举兵之后,背散到彼余处人户,不在收留之数。绢、银依与契丹数目岁交,仍置榷场计议之。后契丹请和听命,各无允从。』乃别降枢密院札目付马政,差马政之子扩从行。事目曰:『一、昨赵良嗣等到上京计议燕京所统州城,自是包括西京在内。面得大金皇帝指挥,言吾本不须西京,止为就彼拿阿适,将来悉与南朝。赵良嗣又言欲先取蔚、应、朔三州,乃言候再三整会。今国书内所言五代以后陷没幽、蓟等旧汉地及汉民,即是幽、蓟、涿、易、檀、顺、营、平,山后云、寰、应、朔、蔚、妫、儒、新、武,皆汉地也。内云州改为西京,新州改为奉胜州,武州改为归化州。除山前已定外,其西京、归化州、奉胜、妫、儒等州,恐妨大金夹攻道路,候将来师还,计议蔚、应、朔三州,则正两朝出兵夹攻之地。今议先次取复。一、金国书内,已尽许旧日所与契丹五十万银、绢之数。本谓五代以后陷没幽、蓟一带旧汉地及汉民,即并西京在内。不然安得许与银、绢如是之多?一、今所约应期夹攻,须大金军至西京,大宋军至燕京,应、朔以人。如此方应今来之约。其马政回,于国书内明示的至西京月日,贵凭相应。』
此据《金盟本末》及《南北直笔》。如赵良嗣押宴,则以诏旨增入。《金盟本末》及《南北直笔》二书并诏旨,盖因赵良嗣《奉使总录》也。《实录》云:锡刺曷鲁等辞于崇政殿,命武义大夫、登州兵马钤辖马政报聘,政子扩从。《五代史·晋纪》:『天福五年十一月,以幽、涿、蓟、檀、顺、瀛、汉、朔、云、应、新、妫、儒、武、寰州入于契丹。』《四裔》附录云:『自唐末,幽蓟割据,戍兵废散,契丹因得出,陷平、营。』
十月末,马政等达来流河帐前。留月余,议论不决。金主以朝廷欲全还山前、后故地、故民,意皆疑吝。以南朝无兵武之备,止以已与契丹银绢坐邀汉地,且北朝所以雄盛之迈古者,缘得燕地汉人。今一旦割还南朝,不唯国势微削,兼退守五关之北,无以临制南方,坐受其弊。若我将来灭契丹,尽有其地,则南朝何敢不奉我币帛[2]?不厚我欢盟?设若我欲南拓土疆,彼以何力拒我?又何必跨海请好?俟平契丹,仍据燕地,与宋为邻。至时以兵压境,更南展提封,有何不可?徐议未迟。唯黏罕云:『南朝四面被边,若无兵力,安能立国强大如此?未可轻之,当且良图,少留人使。』金主遂将马扩远行射猎,每晨,金主坐一虎皮,雪上纵骑打围。尝曰:『此吾国中最乐事也[3]。』既还,诸部具饮食,递邀南使。十余日,始草国书,差大使曷鲁、副使大迪乌与马政等来回聘。书中大略云:『前日赵良嗣等回,许燕京东路州镇,已载国书。若不夹攻,应难已许。今若更欲西京,请就便计度收取。若难果意,冀为报示。』
此据《金盟本末》及《南北直笔》。盖此二书,皆因马扩《自序》稍删润之。《封氏编年》同此,但以十一月末为十月二十九日丙申。既有的日,恐封氏得之。今改十一月末作十月未,仍并附初遣时。赵良嗣《总录》亦云十一月,当考。
  金主与马政等议论,初不认事目内已许西京之语,且言平、滦、营三州不系所管。政等不能对。或谓赵良嗣乡云金国已许西京,盖良嗣首诳朝廷,实为祸本云。 赵良嗣《奉使总录》云:十一月,马政至金国,以书授之。及出事目,金主不认所许西京之语,且言平、滦、营三州不系燕京所管。政不知元初传言之详,及平州元系燕地,对以唯唯。金国初欲绝好,然亦欲自通于中国,乃遣曷鲁、大迪乌赍国书,与政皆来。按:良嗣所称金主不认西京之语即此。可见良嗣为奸也。不知诏旨等何故不表而出之?今追见此。
二年二月壬午,金国使锡刺曷鲁并大迪乌高随至登州。先是,金国往来议论,皆主童贯,以赵良嗣上京之约,欲便举兵应之,故选西京宿将会京师。又诏环庆、鄜延军与河北禁军更戍。会方腊叛,贯以西京讨贼,朝廷罢更戍指挥。登州守臣以童贯未回,留曷鲁等不遣。曷鲁狷忿,屡出馆,欲徒步入京师。寻诏马政、王瑰引之诣阙。五月丙午,金国使曷鲁、大迪乌入国门,诏国子司业权邦彦、观察使童师礼馆之。未几,师礼传旨邦彦等曰:『大辽已知金人海上往还,难以复如前议论。曷鲁、大迪乌令归。』邦彦惊曰:『如此则失其欢心,曲在朝廷矣。』师礼入奏,复传旨:『候童贯回,徐议之。』曷鲁、大迪乌留阙下凡三月余。八月壬子,金国使曷鲁、大迪乌辞,遣呼庆送归,国书止付曷鲁等,不复遣使,用王黼之议也。书辞曰:『远勤专使,荐示华缄。具承契好之修,深悉疆封之谕。维夙惇于大信,已备载于前书。所有汉地等事,并如初议。俟闻举军到西京的期,以凭夹攻,顺履清秋,倍膺纯福。』
此据《金盟本末》并《南北直笔》及诏旨。十一月末,曷鲁至其国。蔡絛《北征纪实》:『贯捕方寇,而金国使人同赵良嗣、马政等复至。时上深悔前举,意欲罢结约。有旨谕金国人可复回,又为贯党上下绐之,曰:『请姑俟贯归。』及贯归,而师成、黼又与贯更相矛盾,故上心甚阑,但浮沉其书,而遣金使径回。』按:絛所纪或得实,然黼讫与童贯共主夹攻之议,岂徽宗虽有悔意,而竞为黼所惑乎?黼此时犹不欲遣报使。后乃如此,诚不可解。
十一月,金国使副曷鲁、大迪乌自海上归至其国。金主得书,意朝廷绝之,乃命其弟国相勃及烈并黏罕兀室等悉师渡辽而西,用降将余睹为前锋,趋中京。
此据《金盟本末》。余睹以六月降金,明年正月十三日陷中京。《封氏编年》:『十一月二十日辛巳,曷鲁等泛海归,至大金军前。国主得书,意朝廷绝之,乃命诸部共议。』又言:『曷鲁奏南朝逗遛,初欲不讲欢盟,而权邦彦论难,方从。恐将反好。或云:「国书既至,别无反好之言,姑且待之。」遂遣国相勃及烈并黏罕兀室等悉师而西,用降将耶律佘睹为先锋。』按:权邦彦云云,金使未必知。恐封氏师说,未知封氏据何书。姑存此注。

校勘记
[1]观破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一补。
[2]币帛 原本作『弊帛』,据文意改。
[3]最乐 原本此二字均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二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三
徽宗皇帝

金盟下
  宣和四年正月癸酉,金人破辽中京。
  九月乙丑,金国通议使勃堇徒姑且、乌歇、高庆裔等见于崇政殿,捧国书以进。上特令引上殿,上奏公事。其国书云云。先是,金兵破中京,取云中,屯白水泊。六月初,金主亲提兵数万,自其国来会之,乃先遣乌歇、高庆裔持书来。诏乌歇等先诣高阳见童贯讫,赴京师。是月三日,入国门,诏以徽猷阁待制赵良嗣、起居郎檀倬馆之。金国缘朝廷遣曷鲁、大迪乌等归不遣使,疑吾有谋,又未尝报军期,辄进兵取中原,移军白水泊,袭破天祚行帐,仍已占云中府山后州县。忽闻童贯举兵趋燕,号二百万,金主与群臣议,恐爽约自我,或南朝径取燕守关,则岁赂不可得,遂耑遣使乘回船至登州,且自招军,乘机措置(此据《金盟本末》增入,诏旨同)。乌歇等既进国书,又跪奏曰:『皇帝遣臣来,言贵朝海上之使屡来本国共议契丹,已载国书。中国礼义之地,必不爽约。知闻贵朝遣童贯宣抚,统大兵压燕境,不来报本国,本国疑贵朝又复中辍,故遣臣来聘。』良嗣答曰:『皇帝闻贵朝今年正月已陷中京,引兵至松亭关、古北口,取西京。虽不得大金报起兵月日,已知贵朝大军起发,遂令童贯以兵,以应贵朝夹攻之意。彼此不报,不在较也。』遂各退归(此据《封氏编年》增入,不知封氏据何书也)。上待乌歇等甚厚,屡差贵臣主宴,锡金帛不赀,至辍御茗,调膏赐之。引登明堂,入龙德宫、蕃衍宅、别筑离宫,无所不至,礼过契丹数倍。而庆裔勃海人,尤桀,颇知书史,虽外为恭顺,称恩颂德不绝,词语屑屑[1],较求故例无虚日,如乞馆都亭驿、乞上殿奏事。朝廷以两国往来之议未定,请姑俟他日。况契丹修好之初,亦尝如此。庆裔遂出契丹例卷,回证朝廷之非,请载之国书。于是朝廷不得已皆从之。及赐金线袍段,疑与夏国绵褐同,却而不受。
  《封氏编年》:乌歇、庆裔以六月七日甲午遣来,八月十一日丁酉入见。据诏旨,两人乃以九月三日至国门,初九入见。
  越四日,诏乌歇、庆裔诣太宰王黼第计事。乌歇等庭趋讫,升堂,讲宾主之礼,面授回书云云。又明日,诏检校少傅、开府仪同三司梁师成临赐御筵,器皿、供见皆出禁中,仍以绣衣、龙风茶为赆。甲戌,诏大中大夫、徽猷阁待制赵良嗣充大金国信使,保义郎、閤门宣赞舍人马扩副之,武显大夫、文州团练使马政充伴送使(诏旨)。是日,徒姑且、高庆裔、乌歇等入辞于崇政殿,上谕曰:『燕人无主,止是四军领兵为边患,乃挟女主猖獗,岂金国可容?早擒之为佳。』乌歇、庆裔曰:『四军夔离不耳,彼何人,敢尔?到本国,当即奏陈。』时朝廷方以屡胜欺金国,而有一四军不能制,反令金国擒之,自相矛盾矣。良嗣将行,以国书副本及事目示马扩,扩大惊曰:『金人方以不报师期,恐王师下燕守关,不得岁币,所以遣使通议,一则欲嗣音继好,二则视我国去就,犹未知杨可世、种师道白沟之衂,宣抚司气沮而退。在我当固守前约。』且云:『自北朝兴师,便发兵相应。缘昨以船送曷鲁等归日听师期,不谓贵朝寂然,但猜虑海道难测,所以不候的音,举兵相应,仍便趋发宣抚司进兵,克期下燕,以振中国威灵,平燕而和金国。既于夹攻元约无策,且绝日后轻悔之患。奈何自布露心腹,倾身倚之?大事去矣!』良嗣愕然曰:『宣抚司尽力不能取,若不以金帛借彼取之,何以得燕?』扩曰:『既知力不能取,何不明白奏上,画与大金,退修送备,保吾旧疆?安得贪目前小利,不顾后患,爱掌失指邪?』良嗣曰:『朝廷之意已定,可不易也。』是日,遂出国门。
  十月辛亥[2],赵良嗣、马扩与徒姑且、乌歇、高庆裔等至奉圣州。
  十一月甲戌。先是,赵良嗣、马扩等与徒姑且、乌歇、高庆裔等以九月甲戌发京师。
  时金国主驻军奉圣州,良嗣过应州,黏罕兀室留宾礼物。兀室权充使伴,与良嗣等至奉圣州,时十月辛亥也。金国主令其弟国相浦结奴相温及二太子斡离不等来计事。浦结云:『皇帝圣旨:两朝通好,特不相疑,所以问讯往来。不谓中间贵朝断绝如此。』良嗣对曰:『本朝敦守礼义,前此信约分明,未尝失信。』浦结云:『去年本国耑遣人议如许大事,时屯兵,候使回。望之半年,已误出师期会,复不遣报使,止以咫尺之书,数卒送使人归,岂非断绝乎?』良嗣对以:『当时书报云并如初议,安有断绝之意?』浦结云:『本国人马以正月到中京,贵朝何时出师?』良嗣曰:『本朝三月末方知大金人马至中京,即遣童贯太师勒兵相应,五月攻契丹,岂非已应元约?』浦结云:『本国取西京,贵朝当引兵自应、朔夹攻。本国自去年十一月出师,暴露半年有余,贵朝方于五月驻军雄州,相去千余里,安然射利。夹攻者固如是乎?适皇帝有指挥,去年不遣使,以为失信。今年虽出兵,复不如约,前议当且置之,勿复言也。今欲得以新取西京一路与南朝,缘天祚尚在,若不得燕京,恐为后患。皇帝已下卜日亲往燕京,或与南朝,不可知。』盖是时闻吾兵以下涿、易,刘延庆军次卢沟,恐不测入燕,所以有此语。良嗣错愕,答曰:『元议割还燕地,若不得燕京,则西京亦不要。』斡离不云:『燕京为未了,且言临时商量。今既言不要西京,不敢强与。』扩见良嗣失言,遽曰:『燕京系累次已约定事,不须更商量也。今贵朝先要交割西京,此段契义,尤见诚意。』良嗣又云:『本朝军马尽往燕京,安能来此交割?』译人未会良嗣之语,扩复易之曰:『若今先交割西京,即有河东军马可来,如燕京界[3]。见屯诸路大军,止候取燕京郡城来交割,便是太平无事了也。』相温云:『既是不要西京,却须要他皇帝逐起。』良嗣云:『本朝与大国通好五六年,自大军未到上京时,已有要约。今反复乃尔,宁不顾义耶?况良嗣等所奉御笔,先燕而后西京,固自有次第。』浦结云:『今先与西京,其意已厚。汝家日夕守燕京,不能候吾,既得之,取次临时,何为不可?』良嗣云:『大国所行,必以天为言。前年皇帝与良嗣握手曰:「我已许南朝抚京,使我得之亦然。」指天为誓。料皇帝守信,肯违天耶?』浦结去少顷复来,传旨曰[4]:『皇帝言:初以南朝失信,断绝无疑。缘南朝皇帝委曲,御笔亲书,今更不论元约,特与燕京六州二十四县汉地汉民。其系官钱物等,及奚、契丹、勃海、西京、平、滦州,并不有许与之数。南朝自得燕京,亦借路平、滦以归。如南朝未得,我兵取之,悉如前约,更不论夹攻。』六州,谓蓟、景、檀、顺、涿、易也。良嗣答以:『元约山前、山后十七州,今止言燕京六州二十四县。昨日言西京,今又不及,何也?平、滦本燕地,先曾约定以榆关为界,则平、滦州在燕京之内矣。御笔事目[5],如本朝兵马因追袭乘胜,更须过关。今言本朝平燕,亦借路平、滦,本朝得燕,必分兵屯守,大国人马经过,岂敢耑听?』浦结兀室勃然怒曰:『汝家未下燕京,已拒我如此,是不欲通和耳!况汝兵近为燕人击散,若旬日未下,岂不仰我力乎?』良嗣答以:『本国兵马见候夹攻,莫若乘未下之时早往燕京,两无所妨为善。』浦结云:『当即行,但已议定者,决不可改也!』浦结遂去,少顷复来,出文字三封,一、知易州何灌牒大金统领,已收涿、易[6],不得交侵;一、牒灵邱[7]、飞狐县招诱蕃汉归附;一、赵诩上李□温书[8],言金国多杀不道,请速归毋留。令良嗣读讫,浦结云:『飞狐、灵邱乃山后地,未商量定,便来招诱,此何理也?』良嗣对以:『何灌不知界止,妄发文字耳。』浦结云:『此事如置之,如使、副不许借路过关,赵诩不许汉人归我,其恶亦同,必协谋为此。况书中备言御笔招诱诸汉蕃[9],汉自本国收系,岂非违约哉?』良嗣对以:『招降蕃汉,乃本朝皇帝至仁,不欲行杀,悉使有归,何名背约?』浦结云:『适皇帝有旨,以修国书,为此二事,即欲改更。顾大信已定,止是二国信中留一人从军,恐大国入燕,守居庸关,本军借路以归,无人辨明。且汝只知阻我过关,不知汝国人马又败。』盖闻刘延庆败于新城也[10]。良嗣辞以留使人无例。金人王曰:『吾方行师,岂用例时耶?』遂以国书示良嗣等,遣孛堇、李靖、王度剌充国信使、副,撒卢母充计议使。良嗣云:『所说燕京,如大金得之,亦与南朝。国书中不甚明白。』浦结乃曰:『一言足矣。喋喋何为?若必欲取信,待到燕京,使人面约便指。』良嗣朝辞,至庭下,有廷立二人指示良嗣曰:『此燕京国妃遣来请降,如不许称蕃,止乞燕京一职,力拒南朝。及言契丹军虽寡弱,若止当南军有余,只恐大金国军来,即不及也。』对良嗣等而谕二人云:『我已许南朝燕京,汝到日说与国妃。』夔离不曰:『勿与南朝交战,戮及齐民。』二人唯唯。良嗣等辞讫,遂以马扩遣良嗣,以是日戊午,与使人同来。丙子,到阙。诏良嗣充接伴使及馆伴,侍御史周武仲副之。庚辰,李靖、王度剌、撒卢母等入见崇政殿,捧国书以进,曰:『适逢使传,特示音函,然已露于深惊,斯未洽于旧约。载惟大信,理有所陈,奚念前言,义当可许。昨差赵良嗣计议,若许燕京,依与契丹银绢数目岁交,寻许燕京并所管州县、所辖汉民。如或不为夹攻,不能依得已计。后来马政至,更议收复西京,回书只请就便计度,如难果意,冀为报示。又得书云:俟闻举军到西京的期,以凭夹攻,不言自行。计度或难果意,只云并如初议。及绝使轺,以为非是通好之意,遂止夹攻、许与之辞。以故昨来遣兵,及平定契丹了毕,未尝报论夹攻。自后燕国王上表称臣,永修贡进。薨逝后,属以其妻国妃虔诚表请,纵不许为蕃辅,亦无他望。良嗣等方始来到,且马政元赍到事目,所约应期夹攻最大事,须俟大金兵马到西京、大宋兵马到燕京,并应、朔等州人去,如此则方是夹攻。将来不到西京,便是失约也。贵朝若依前书,寔欲夹攻图谋,理须当朝兵马到西京以来,合于所约道路进兵相应。若谓不知,又云燕南已屯重兵,兼贵朝士马发于代州,比并远至西京,地理劳逸,灼然可知。直至克定,未曾依应。今承芳翰,再缔新欢,极边屯相应之军,立议复幽云之地,皆非约也。其于信义,未合许与。盖念前书,至如契丹将来虔诚请和,听命无违,不必允应,方是大信。故许燕京并六州属县及所管汉民外,其余应干借官钱谷、金帛诸物之类,并渤海、契丹、奚及别处移散到彼汉民、杂色人户,兼平、滦、营等州县,纵贵朝克复,亦不在许与之限,当须本朝占据。如或广务于侵求,必虑难终于信义。所有信誓分立界至,并旧来翰纳契丹岁币数目多少、交割等事,候到燕京续议已定,式当严律,善保殊休。』靖等既引对毕,诏令诣太宰王黼第。黼论西京、平、滦当如约。撒卢母曰:『死约勿言,姑议目前可也。来时上闻许燕京、六州二十四县地,今必欲西京、平、滦州,方许契丹燕币之数,定恐难。』黼曰:『大国所欲,本朝无一不从。本朝所欲,大国莫降心相从否?向来议事已定,是不免迁就,今又得圣旨,探西京分开,别作一段,此亦顺大国之意,止欲得燕京及平、滦等一府,尽许契丹岁币相从,何难?』靖等云:『契丹沃壤,无如燕京。已与贵朝具平、滦等三州,本朝欲作关隘。以靖所见,莫若先以燕京六州二十四县交契丹岁币,其平、滦等州,当从容再议,或得不可知。一概言之,徒往还也。』
已上并据诏旨及《金盟本末》。赵良嗣《总录》载李靖等诏旨尤详,今不别出。本纪于二十三日戊寅书金人遣使来,许我山前六州。今并入此。
  十二日戊子,李靖、王度刺等辞于崇政殿。诏龙图阁学士大中大夫赵良嗣、显谟阁待制周武仲为国信使兼送伴,国书云云。御笔付良嗣等云:『营、平、滦三州,闻每岁所得钱物斛斗不多,又天荒地土不少,况丰凶不常,兼须赡给三州。今朝廷顿许十万银帛,已大过三州所入。可子纳以此计议。又契勘契丹昏主尚在,所有西京一带,若金国兵马回去,本朝又不占据,则昏主必出没作过,于彼此非便。本朝所以欲收复西京者,亦御捍昏主。定计当以此理开谕之。』又御笔批:『遣卿等诣大金皇帝军前计议,金国遣使人持到国书,大概所请五事,除入关至燕、系官钱物移散、汉民杂色人户并如金国所谕,并西京地土候收复燕京日别行计议外,止有营、平、滦州一事,合依元约,本朝收复。如卿等到,议尚或未合,闻大金以平、滦州出得些小桑麻,所以欲得,可于岁交契丹银绢数目外,特每年更交割绢五万匹、银五万两,以助金帛之用,曲尽通好交欢之意。所有营、平、滦及西京地土,本朝并行收复,内西京,如金国军马已回,即本朝便自计议度。可出此御笔为据,仍计会信誓界至等文字前来。』
徽宗御札两件,见藏抚州州学教授虞鼐,出以示臣。盖宣和四年十二月事也。合附三日戊子良嗣、武仲再使后。更须考详。
  辛卯,金人入燕(详见《北边》)。明日,遣马扩归朝廷献捷。甲辰,金国复遣李靖、王度剌持国书,与良嗣、周武仲同来。良嗣及靖等先以是月庚子至金国军前入见。国主曰:『数年相约夹攻云云。』良嗣对以:『夹攻虽是元约,据昨奉圣州军前计议,云大国以去年不遣使,为断绝别议,特许燕京,不论夹攻与否。今月二日,本朝于永清击走夔离不,追至燕京。虽非夹攻,亦其意也。』国主曰:『夹攻且勿言,其平、滦等州未尝计议,如何必取?若必欲取平、滦等州,并燕京不与汝家矣。』便令良嗣归馆。居四日,国主诏趣令南使辞归。良嗣曰:『今到军前,合议事甚多,略未尝及而遽令辞,何也?』撒卢母云:『皇帝已怒,遂令入辞。』以国书副本示良嗣。良嗣曰:『自古及今,税租随地,岂有与其地而不与租税者?可削去租税事。』黏罕曰:『燕自我得之,贼税当归我。大国熟计,若不见与,且速退涿州之师,无留吾疆。』于是复以国书,再遣良嗣及靖等。
已上并据《金盟本末》及诏旨等,《南北直笔》、《封氏编年》。若载收事甚详,则莫如《总录》,盖诸书多用《总录》也。
  五年正月丁巳,金国使、副李靖、王度剌、撒卢母以乙卯朔入国门。诏赵良嗣、周武仲复馆之。戊午,引对崇政殿,捧国书以进。其国书云云。对罢,见宰臣王黼如仪。黼谓靖等曰:『大计定矣,忽于元约之外求租赋,何哉?』靖等曰:『为本国得燕,所以及此。』黼曰:『类有间谍害吾两国之成者。』撒卢母谢曰:『有之。契丹日夜为皇帝言:「有国都如此,而以与人。」用事大臣颇惑其言,惟皇帝与黏罕兀室持之甚坚,曰:「已许南朝,不可改也。」』黼曰:『租税未约也。上意以交好之深,特相迁就。然飞挽如是之远,欲以银绢充之尔。』靖曰:『然请问其数。』黼曰:『已遣赵龙图面约多寡矣。』复曰:『去年岁币如何?』黼曰:『岁有币,以得地也。今地未入,取之何名?』靖恳求不已,上亦特许之。已未,入辞于崇政殿,以期日已迫,依所乞,免供奉库锡宴及门外御筵等。诏良嗣、武仲复充国信使、副兼送伴,马扩充计议使,奉国书往。国书云云。
   诏书自此,遂不复及平、菅、滦三州[11]。《实录》云李靖、王度剌辞于崇政殿,不载遣赵良嗣等。
  二月丙戌,龙图阁直学士太中大夫赵良嗣、朝散郎显谟阁待制周武仲、閤门宣赞舍人马扩自燕山回至雄州,以金国国书递奏。其书云云。初,良嗣、武仲、扩等以正月壬戌出国门,丁丑至雄州,己卯抵金国军前。诸部列馆燕京郊外,独置南使于一废寺,以毡帐为馆。良嗣见金国主,曰:『本朝徇大国多矣,止平、滦一事,岂不能相从耶?』国主曰:『平、滦初尝未相许,今欲作边镇,不可得也。』遂议租赋。兀室云:『藉燕地所出,并课利计直可也。』良嗣曰:『国书止言租赋耳,乃及课利,何哉?』辨论良久,兀室出燕京租令,旧租缗钱岁四十余万、新租缗钱岁六百余万。良嗣曰:『承平时,年粟不过百钱。今兵火凋残之余,盖十倍矣,岂可视此为率哉?』兀室曰:『姑置之,贵朝必已有成数,幸明言无隐。』良嗣乃出御笔十万之数。兀室笑而不答。良嗣复出二十万之数,兀室曰:『此一小县之数也。』良嗣曰:『海上所议,尽还燕京一带,则与契丹岁币。今贵朝已除平、滦、营州不议,又起燕京职官、富户、工匠,今更于此外岁增十万匹两。岁岁如之,经久无穷,岂少哉?』兀室曰:『海上之约,燕地人民合归南朝,燕中客人合归北朝,从此奋发还乡,两朝各面进兵夹攻,即军马各不得过关,盖欲南朝乘本朝兵势,就近自取。今贵朝不能取,直候本朝军马下燕,使贵朝坐享山河之利,有何不可?兼税赋自其地出,非贵朝物也,何屑屑如是耶?本朝欲起燕京职官、富户、工匠,亦缘元约燕北人合归北朝。如郭药师常胜军,皆燕北人,药师亦铁州人,恐贵朝须此常胜军驱使,更不之请,所以且将职官等相贸易。若贵朝亦欲此职官等,抵遣药师常胜军还乡可也。今所许犹未及岁币之半,更兼西京在其中,如何谐合?』遂除西京,复坚执如初。良嗣不得已,以御笔绫二万许之。兀室曰:『皇帝已与两府议,不须论税赋多寡,止于岁币外增一百万缗,并以绫罗、丝绸、木锦、隔织、截竹、香药材、细果等充。』两府,谓左企、虞仲文、曹勇义、刘彦宗等,本契丹两府人。金人得之任用,所以复称两府也。议者谓祖宗虽徇契丹,岁捐银、绢五十万匹两之数,盖榷场与之为市,以我不急易彼所珍,岁相乘除,所失无几。今悉以物色估充,榷场之法坏矣。语卒兀室适得邮筒文字[12],乃燕山路转运使赵良嗣乞存留人从等事。兀室曰:『计议未定而已更府名,差官属,岂不忿忿?设议论不合,遂欲以强兵取之邪?』良嗣曰:『乃是两国不相疑之意,何为见诘?』
良嗣除燕山运使,诏旨在正月十八日。《初草》在去年十二月十九日。
  翌日,兀室传其国主之言曰:『燕租六百万,今止取百万,非相侵迫。而乃靳啬,较秋毫如此。借使如数得之,异时以物估充当,益有难色。不如且已,还我契丹旧疆,寝其供输之约。涿、易常胜军旧属燕京,亦当见还,请贵朝退军出城,吾且提兵按边。若两军相遇,岂得晏然而已哉?』良嗣曰:『两国修好,累年于兹。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尔,岂无曲直耶?』兀室曰:『非本国纷纷,自贵朝吝甚。若增作百万缗,则无事矣。』良嗣曰:『使人出疆,岂敢擅增?况通旧数已七十万,不为不多。』兀室曰:『请退军事,圣旨极峻。不着闻之朝廷,庶几早决。』李靖曰:『郎君之言非妄也,不可忽。』良嗣知其欲为衅端,曰:『大国通欢,当以信义。万一交兵,罪在曲者,非使人所忧也。』又翌日,兀室来,诘难良久,遂出书藁租税事目,云:『事悉在书中。能从固善,不能从,无以议为也。』并出燕地图,指示曰:『招燕州是渤海聚落,合归本朝外,居庸、金坡两关已为南朝所得,古北、松亭关本奚家族帐,当还金国矣。』良嗣曰:『古北、松亭关初议已与南朝,今复取之,何哉?』再三力争,良久方去。后两日,良嗣入辞。金国主云:『古北、松亭本奚地,合归北界。初以汝力争,疑非善意。今已释然,待将古北与汝家。其松亭关本朝屯戍,不可求也。』问良嗣:『来期何时?』以半月对。令良嗣书以识之。国主曰:『过期不来,提兵往见矣!书中毫发之爽,亦如之!去年、今年岁币,速赍以来。』遂令良嗣回,别不差使人。是日,国王与黏罕等入契丹纳跋行帐前,列契丹閤门官吏,皆服袍带如汉仪,赞引拜舞,悉用契丹规式。每入毡帐中门,谓之上殿。国主云:『使人回,为我语皇帝,事当亟决,使人亦疾回。我欲二月十日巡边,无妨我!』良嗣云:『此去朝廷数千里,今正月且尽,安能及期?莫若使人留雍州,以书驿闻为便。』国主许之。时金人得左企弓辈,日与之谋,以为南朝雅畏契丹,加以刘延庆之败,益有轻我心。左企弓常献诗金主曰:『君王莫轻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然金人自以分军护送燕京园获东归,又山后告急,天祚已占西京,见招诱应、朔等州,当远兵应援。复张穀聚平州之众,亦须支梧。既已出邀索百万之言,不能无惧,故亟示巡边之意,观朝廷所应如何。故自南使过卢沟,悉断桥梁,焚次舍,亦恐我不从而自防也。庚寅,诏遣赵良嗣、周武仲、马扩自雄州再往金国军前计议。国书云云。御笔付良嗣、武仲、扩等:『议山后事须力争,如不可争,方别作一段商量。』
  三月乙卯,金国遣宁术割、王度剌、撒卢母来见于崇政殿。赵良嗣、周武仲、马扩等先以二月庚寅发雄州,乙未至燕京,见金国主。国主得书大喜。良嗣谓兀室曰:『贵朝所须岁币不赀,本朝皇帝无少吝。今平州已不可得,惟西京早与夺,庶人情无亏。』武仲亦曰:『来时主上丁宁极留意,且烦奏闻。』兀室唯唯而去,越三日不来。良嗣、武仲大恐,虑因山后坏山前已成之议,即欲弃之。马扩力争姑待次日(十四日戊戌)。兀室、杨朴到馆,云:『西京路疆土,据诸郎君言,初得之时,城中再叛,攻近四十日方下,士卒死伤极众,实为艰辛,又非元约当割。若我家不取,待分与河西毛揭室家,必得厚饷。皇帝言赵皇大度,我增百万,一言不辞。今求西京,何辞以拒?兼我在奉圣州心已许之,会议三日,今早方决。然其间人民,却待迁去。』良嗣等曰:『既得疆土,人民自具。若止空城相付,将安用之?』兀室良久笑曰:『此无他,皇帝意欲南朝诸军犒赏耳。』扩答以:『贵朝既许西京,朝廷岂无酬酢之礼?』兀室曰:『此亦再遣使去。』辛丑入辞,其书云云。甲辰,良嗣等遂与宁术割、耶律度剌、撒卢母三人来。将发,国主谓良嗣曰:『宁术割,贵臣也,善待之。』时詹度除知燕山府,王安中除宣抚使,驻燕山。宁术割云:『此行良遽,恐不获如契丹旧仪,止求花宴。』良嗣曰:『当具取旨。』壬子二月二十八日,宁术割、度剌至国门,诏良嗣、武仲馆之,并用契丹故事,仍别赐衾褥、叵罗。是日引对,罢诣王黼第如仪。黼欲令庭趋,宁术割不可,分庭而见。宁术割云:『西京已许贵朝,愿岁得碌矾二十栲栳。士卒取西京弊甚,乞加犒赏之恩。』黼皆许诺。上以宁术割等屡乞花宴,且其国主善待之语。诏特颁春宴,宴日,就辞于集英殿,跪奏:『愿闻犒赏金帛之数。』上谕以二十万,宁术割乞增,上不许。宁术割退,良嗣等前。上问:『金人增岁物,起人户,诛求不已,何乃尔邪?』良嗣对以:『金人贪暴,惟利之从,其他不鄙也。』马扩云:『以本朝兵不立威,乃至是!』武仲云:『赖陛下圣德,金主心服,不尔,边患未易量。』上云:『然。彼金人既入关,先据燕地,朕恐为后患,不惜岁增百万以啖之,且解目前之纷也。』诏吏部侍郎卢益借兵部尚书,与良嗣俱充国信使,扩充副使,持国书及誓书往军前议交燕月日。国书、誓书云云。
按:良嗣与宁术割等皆言许还西京,且求犒军物二十万矣。而国书并誓书乃无一语及西京者。盖良嗣与宁术割共为欺罔,卒启兵端云。
四月癸巳。初,卢益、赵良嗣、马扩与宁术割等以三月己未初六日发京师,行至涿州,金国主止卢益等[13],呼宁术割等先归,益、良嗣、扩留涿州,候宣抚司拨足赏军银绢,乃诣燕山。兀室、高庆裔等先索誓书观之,斥字画不谨,且求细故纷纷,至屡却,令回京师换之。益等谕以:『主上亲御翰墨,示尊崇大国之意。』犹不信,更改再三四不已,朝廷皆曲从之。居数日,兀室与杨璞来,言:『计议已定,但近有燕京职官赵温讯、李处能、王硕儒、韩防等越境去南朝,须先以见还,方可以议交燕月日。』是数人者,皆契丹所指名,金人必索之。良嗣欲谕宣抚司遣之,益、扩不可,曰:『数人闻已达京师,今欲悉还之,不惟失燕人心,且必见御,尽告吾国虚实,所系非细。况今已迫四月,彼亦难留,何虑不交?奈何随所索即与之?彼得一询十,何时已耶!』然良嗣卒与撒卢母同赴宣抚司取温讯等。
此据《金盟本末》及马扩《自叙》修入。《本末》云:终以人户未足,移文往来,留使人涿、易州数日。按:扩云差撒卢母同良嗣往雄州宣司取温讯等,经七日,缚温讯回。今参取之。《本末》又云:居二日,兀室、杨璞来言。《封氏编年》系此于二十日癸酉。考按具不合,今改云『居数日』,庶不抵牾。
丁丑,始差接伴使勃堇渠列、副使少卿郭霆来,与益等相见。己卯,见金国主,寻遣杨天寿传其言曰:『高庆裔等赍书甚善,然须候取户口勃特不回议之。
户口勃特不,据《金盟本末》,勃特不,莫晓,所谓疑,即指赵温讯等也。
  至今未至,何故?』益等对:『昨过雄州,见童太师云:户口在者何吝?如变匿姓名,亡命之人,虽立赏召捕,安能便足?三五年间,大事方定,此细故也,何苦相左?』杨璞曰:『已秣马脂车矣。止候人口齐足即行。』壬午,益等赴花宴。是日,金国主坐行帐前,列契丹伶人作乐,每举酒,辄谢恩。汉儿左企弓已下搢笏捧觞称寿,悉如契丹旧仪。时国主形神已病,中觞,促令便辞,略不及交燕事。卢益力争不可,兀室曰:『两朝誓书中不纳叛亡,今贵朝已违誓矣。』益曰:『且勿言诸人未尝有至南朝者,借使有之,在立誓后邪?立誓前耶?』良嗣亦曰:『未议之事有五,一、回答誓书;二、交燕京月日;三、符家口立界;四、山后进兵时日;五、西京西北界未定,兼赏军银绢在涿州未交,安得便辞?』符家口者,有永济务在焉。初,画地图以属南界,宣抚司遣姚平仲立封候误置北朝,故良嗣以为言。兀室云:『我以山西全境与汝家,岂不能易此尺寸地耶?』良嗣不能答,徐问交燕如何。兀室曰:『候宣抚司户口齐足。』良嗣云:『有各捕未获及未尝到南界之人,如何?』兀室云:『若未获,止将郭药师、董虎儿当之可也。皇帝圣旨:山西地土并符家口,已无可议者,使、副当亟辞去。』癸未,复遣良嗣、撒卢母等往雄州取户口,途次,撒卢母等曰:『两国议如许大事,十分八九来成,止为人口毫末。皇帝有言:此事责在赵龙图,首尾计议之人。』良嗣云[14]:『若张轸、赵温讯、韩昉等果到本朝,良嗣必知之。今实不闻,奈何?』杨璞密谕良嗣云:『拒之深,或触其暴,不可悔也。』良嗣以璞意白宣抚司,宣抚司不得已,缚温讯赴军前。撒卢母喜曰:『可以相贺矣!若韩昉、张轸等皆得,尤善。』是月戊子,温讯至,黏罕释其缚而用之。杨璞寻出国书、誓书二稿示良嗣,欲借粮十万斛转至檀州、归化州,给大军讨天祚,且请良嗣入辞。良嗣问交燕的以十七日,先令官吏来,其兵屯卢沟河,候皇帝进止。甲午,良嗣及益、扩等辞,金国主遂赍国书与杨璞俱来。国书、誓书云云。后两日,至雄州。宣抚司犹疑金人所约非实,因留马扩同入燕,备缓急差使,遣益、良嗣与杨璞赴京师。初,王黼既专任交割燕山事,降旨饬童贯、蔡攸不得动以约束,因使良嗣奉使。而金主谓良嗣曰:『我闻中国大将,独仗刘延庆将十五万众,一旦不战自溃,中国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为我有,中国安得之?』良嗣不能答,乃与其使偕来。始祖宗时,敌使至,待遇之礼有限,不示以华侈,且以河朔甫近都邑,故迂其途,多其里堠,次第为之燕犒而至,皆防微杜渐意也。及黼遣良嗣,惟务欲速,以擅其功,与其使人,限以七日自燕山至阙下,凡四五往还,皆然。又其每至也,渐加以礼,夸之以富盛。金人因是自负,邀索不已,黼遂许以辽人旧岁币四十万之数外,每岁更添燕山、易、景、顺、檀、蓟六州代税钱百万缗。金人既得所欲,乃许。我又索营、平二州,则曰:『海上元约:石晋所割则属中国,契丹旧地则归我。今平、营二州,乃阿保机于后唐时所陷滦州,乃营、平地旧已人北,即非石晋所献之地,当如初约。』于是我无辞。又索云中一路,则曰:『云中久为我有,中国安得之?』中国亦无如之何,姑欲得燕山,且掩其挫败之丑,以塞中外之议,因割燕山府、涿、檀、顺、易、景、蓟为一路,而归其代税一百万缗。又议折中国物货以补其阙,于是又遣良嗣议,折物凡绢三十万,丝、绵等称是。敌人每喜南货,故虽木棉亦二万段,香、犀、玳瑁、碗碟、匕箸,皆折阅倍偿之,至于龙脑,每两但折八贯,则皆良嗣其中为奸也。约既定,索礼数,因尽还其待契丹敌国之礼,唯不称兄弟而已。乃遣良嗣奏誓书以□。金人取誓书副本先视之,又正书界上,俾我使复回,更易誓书中语然后来,我又从之。事既毕,彼亦遣使以誓书来。
此据蔡絛《纪实》修入。絛又自注云:『作《纪实》后六年,始得见马扩《自叙》,备言金人入燕山事实甚详备。』然独不见之。《纪实》所叙金主不许燕山之语,及索山后,又有峻拒之语,却有良嗣更易语录之说,又有谓山后行踏地里交割牒文。大抵我使人疑皆有所参商。至如良嗣之为奸,则是也。故《纪实》尽述当日朝论,不报,改从他录。按:蔡絛所纪,颇与马扩不同。扩《自序》不可全信,故于此仍存絛说。良嗣更易语录,今扩《自序》亦不见此。
  先是,宣抚司遣姚平仲、康遂分疆域,立烽堠回。是日,再遣平仲同王瑰等随李嗣本兵入燕山。庚子,太师、剑南东川节度使、领枢密院事、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司童贯,少傅、镇海节度使、河北河东路宣抚司蔡攸入燕山府。燕之金帛、子女、职官、民户为金人席卷而东,朝廷损岁币数百万,所得者空城而已。或告燕人曰:『汝之东迁,非金人意也。南朝留常胜军,利汝田宅给之耳。』燕人皆怨,说黏罕不当与我全燕。黏罕犹首鼠,欲止割涿、易二州。金国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则为之!』交燕毕,金国主于契丹、汉儿两府中携刘彦宗等出居庸关,由云中天德路西巡,留白水泺度夏,欲遣官交还本朝山后州县,且闻天祚北走,经营擒之,乃遣左企弓等部所起燕山职官、富户东取榆关平滦路以归。金始得燕,方自矜大,乃邀索不已,而朝廷坚求割燕地,则指城谓使人曰:『此我有也。必欲得之,纳钱若干万,即与汝。』虽僧寺巨室之属,指一塔、一殿、一屋,即曰:『此我物也,当折取之。汝欲留者,即纳其直。』故或千或万,货之而后,重载而去。金国主既得燕山子女,加久驻,气色已热,遂大病,而城外诸寨,日夜为燕之乡兵劫挠,因骂余睹曰:『汝劝我来此,今外寨皆不安,四面皆出大兵,若在网罗中,如何归?』乃大毁诸州及燕山城壁、楼橹、要害皆平之,又尽括燕山金银钱物,民庶寺院,一归皆空。时便有语,谓:『使中国修理,二三年间却取之。』赵良嗣亦尝私语人曰:『止可保三年尔。』时上下皆知,莫敢言也。壬寅,金国遣撒卢母赍御押燕山地图来。初欲令童贯、蔡攸拜受,马扩、姚平仲共晓之,乃已。贯、攸厚赂之,乃还。乙巳,童贯等言收复燕城了当,具表称贺。丙午,太宰王黼等以抚定燕山,上表称贺。庚戌,曲赦燕山府、涿、易、檀、顺、景、蓟等州。戊申,金国遣杨璞同卢益、赵良嗣等曰:『赍国书并誓书来。』遂并及云中府、武、应、朔、蔚、奉圣、归化、儒、妫等州之地,则图已交割,当时实未尝得山后土地也。其后颇得武、朔、蔚三州,寻复失之。兵端盖自此始。辛亥,童贯、蔡攸自燕山班师。
五月辛巳,童贯、蔡攸至京师。是月,金国主阿国打卒,弟吴乞买立,改天辅六年为天会九年。

校勘记
[1]词语屑屑 原本作『词司屑屑』,《长编拾补》卷四十五径作『词屑屑』,兹据文意改。
[2]十月 原本作『十一』,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改。
[3]如燕京 原本『如』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补。
[4]传旨 原本『传』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补。
[5]事目 原本作『目自』,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改。
[6]涿易 原本作『逐易』,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改。
[7]灵邱 原本作『灵兵』,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改。
[8]李□温 《长编拾补》卷四十五作『李温』,兹仍其旧。
[9]备言 原本作『备坐』;又,诸汉蕃,原本作『者汉蕃』,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改。
[10]刘延庆 原本脱『庆』字;又,新城,原本作『新成』,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五改补。
[11]遂不复及 原本『不』字作墨丁;《长编拾补》卷四十六径作『遂复』。兹据文意补『不』字。
[12]适得 原本二字作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六补。
[13]金国主止卢益等 原本脱『止卢』,意不足,兹据《长编拾补》卷四十六补。
[14]良嗣云 原本脱『云』字,据《长编拾补》卷四十六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四
徽宗皇帝

金兵上
  宣和五年五月辛巳。契丹有张瑴者,平州人也。第进士。延福中,授辽兴军节度副使。会民兵杀其州节度使,瑴以绥抚功,州人推之权领州事。燕王死,瑴知契丹必亡,尽籍丁壮,得五万人、马千匹,招豪杰潜练兵马,备萧后。遣太子少保时立变知平州,瑴拒而不纳。金人既下燕,首问瑴曲折,参知政事康公弼曰:『瑴狂妄,何能为?宜示不疑,图之未晚也。』遂授瑴临海军节度使,仍知平州。将发左企弓等,黏罕曰:『我欲遣兵擒张瑴而行,何如?』公弼曰:『君加兵,是趣之叛也。以弼昔居此州,知瑴,往侦而图之。』遂见瑴,谕金人之意,瑴曰:『契丹入路,自金人之兴,今独平州存耳,敢有异志?所以未释甲者,防萧干耳。』厚赂公弼而归。公弼道其语,黏罕信之,改平门为南京,加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会天会改元,遂遣左企弓等归。时燕民有私诉于瑴者曰:『左企弓等不谋守燕,而使吾民离散如此。今明公尽忠辽国,免我迁者,非公而谁也?』召官属议,皆曰:『近闻天祚复振,出没松漠之南。金人所以全军急趋山西者,恐契丹议其后也。明公仗义迎天祚,图兴复,先责宰相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杀之,纵燕人归燕,南朝宜无不纳。如金人复来,内用平州之兵,外借南朝之援,何惧乎哉?』曰:『此大事也,当审画。』以翰林学士李石明智,召而问之,石以为然,遂拘两府左企弓、曹勇义、虞仲文、康公弼,数其十罪而杀之,称保大三年,画天祚像,朝夕朝谒,事无大小,告而后行。止称契丹官秩,以榜谕燕人,令各安堵如故,应田宅为常胜军所占者,悉还之。燕人患远迁,得之莫不大悦,往往南来至京师。
此据《金盟本末》及《亡辽录》修入。
  石与高履因诣燕山,说王安中,令招纳张瑴。石改名安弼,履常为三司使,改名党。石、党皆燕山人,先尝被虏,后缘瑴得归,意欲朝廷与金人变盟,则虽复来取之,必不遣也。其说安中曰:『平州自古形胜之地,地方数百里,带甲十余万,帅臣张瑴又文武全材,若为我用,必能屏翰王室。不然,则恐西迎天祚,北通萧干,并为我患,燕山岂得安乎?』安中亦以为然,遂具奏乞行招纳,且曰:『臣敢身任其责。事关军国利害大计,不敢不言。』仍差官伴送安弼及党赴阙。又延康殿学士、提举太乙宫赵敏修者,故辽国宰相李俨之子处能也。先在海岛为僧,萧后诏令归俗,乘驲赴阙,将复用之。行次平州,闻金人已取燕,遂越境来归,赐第京师,其母邢氏等亦自平州至。敏修及安弼、党三人者日夜诣王黼白事,朝廷多从其说云。上初闻瑴叛金国,以御笔付詹度曰:『金国自燕山遣人平州,即日复回,云张瑴领步骑五千,壁松亭关,抄其车乘,不敢前及。闻平州止称旧府,用保大年号,已杀其相曹勇义等四人,声言不顺南朝,亦不归金国。及四月二十七日,辄遣兵夺清化县榷盐院铁板等物。观此,则瑴之不归金国甚明,而所以款附本朝之意,盖亦未见。若不稍与羁縻,必为边患。虽未可明示结约,要须预加抚谕。可因人谕意,然不可泄。瑴方外连韩庆民等招诱迂、阔等州,以拒金国,成败固未可知。为我之计,正当用夏庄刺虎之计,坐观其变,以为后图。所虑贪功幸进,苟希目前,轻失金国,所当深察。』度令瑴之姻家王倚者谕之,瑴遣张兴祐来。度复奉御笔云:『营、平纳款,虽在金国入关之前,然其后朝廷累次计议,金国终不见与。又张穀固尝臣服金国,用其年号,又尝改为南京矣。本朝初与金国通好,比著誓甚重,岂当首违?况金国昨在燕京,所以不能即讨平州,正缘金兵处关中,而穀外振榆关,人我以重兵压境。且旧部尚在,是以彼姑涵容。今金兵既已出关,他日若自兴中府或东京之西讨伐平州,则穀蕞尔数州,恐未易当。况我师既已解严,旧部又复狼狈如此,秋深金国归师,正是得志之时,在我岂当妄有举错?为今之计,正合坐观其变,以为后图。然闻瑴欲通韩庆民,结连四军,并力窥燕,则不得不虑,理当速示羁縻。卿可慎选有材智忠信之人二三辈,令密谕瑴意,许之世袭。』度因兴祐归,以上意语之。未行间,又承御笔:『闻四军林开张瑴在居庸关北及平、滦州、中京集众,止留金国车乘,纵还金国所迁燕京人口,并意欲为我疆之患。要须经画,为善后之计。』议者谓四军林牙以尝为我敌,虽欲翻然,宁不畏祸?张瑴久欲归附,以所许不逮郭药师,未厌其欲,遂尔迁延。』敕詹度密遣人诱致,令率众归附,当厚以金爵畀之。于是朝廷又闻迁民得归,亟诏王安中、詹度加恤,录士大夫之可用者,复百姓田租三年。瑴闻之大喜,遂决策来纳款焉。
  六月丙戌,知平州张瑴遣人诣安抚司纳土。金人闻瑴叛,遣暗毋国王将骑二千来讨。瑴帅兵迎拒于营州,金人以兵少,不交锋而归,大书州门,有『今冬复来』之语。瑴即妄以大捷闻宣抚司。
  七月戊午,起复太尉、武信军节度使、上清宝箓宫使兼神霄玉清万寿宫副使、直睿思殿、河东燕山府路兼河北路宣抚使谭稹为检校少保,依前武信军节度使、上清宝箓宫使、河东燕山府路兼河北路宣抚司。始,童贯、蔡攸归自燕山,颇失上意,王黼、梁师成共荐稹为宣抚使,令驻河东,交割金人所许山后云中府及朔、武、蔚、应等。然金人以其地多要害,不欲与我,俱沉浮其词。而我使人具皆昧利求宠,欺诳朝廷,朝廷因是日夜益生希觊。稹既出,至太原,经营山后,会天会初立,未暇治山后,故朔、武、蔚、应等州皆通款于我。朝廷以稹有嘉靖之功,因迁其官。前此稹为宣抚使,但分治河东。及贯致仕,稹遂兼治三路云。己未,太师兼领枢密院事、神霄玉清万寿宫使、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徐豫国公童贯依前太师,除豫国公、神霄宫使致仕。
八月乙未,王师大败契丹将夔离不于峰山。
《实录》在二十一日。今从《金盟本末》。
夔离不者,萧干也。金人既失燕京,干就奚王府自立为神圣皇帝,国号大奚,改元天嗣。
《封氏编午》系此书四年十二月十二日。
  时奚人饥,干出卢龙岭,攻破景州,又败常胜军张令徽、刘舜臣于石门镇,陷蓟州,寇掠燕城,其锋锐甚,有涉河犯京师之意,人情汹汹,颇有谋弃燕者。童贯自京师移文王安中、詹度、郭药师等切责之。已而安中命药师大破其众,乘胜穷追,过卢龙岭,杀伤大半,从军之家,悉为常胜军所得,招降奚、渤海五千余人(此《金盟本末》所载),生擒阿鲁太师[1],获耶律德光尊号宝检、契丹涂金印等。干遁去,寻为其部下自得哥所杀。传旨河间府安抚使詹度上之。初,王安中令李安弼、高党诣朝廷,乞招张穀。已而宣抚司以穀破毋捷书闻,穀又遣其弟来通款,朝廷遂授穀泰宁军节度使,世袭平州,其属卫用、赵仁彦、张钧、张敦固皆擢徽猷阁待制,令安弼赍诏还平州,仍以金花笺御笔付其弟,令面授。瑴时外庭,莫知其端,赵良嗣独抗章言:『国家新与金国盟,况金国方强如此,必失其欢,后不可悔。乞斩安弼。』朝廷不从,良嗣坐此,亦阴得罪。瑴闻安弼等至,大喜,率官吏郊迎。金人谍知之,以千骑袭破平州,朝廷所赐诏旨,皆为金人所得。瑴挺身走,欲间道归京师。其弟怀御笔等将奔燕山,以其母为金人所得,复往投之,而瑴母及妻已为金人所戮,并得瑴弟所怀御笔,果大怒,自是归曲朝廷。瑴道燕山,郭药师留之,匿姓名寄常胜军中。金人累檄宣抚司取穀,宣抚司具奏,朝廷密令发遣。安中等言:『必不发遣,则金人遽启兵端。』朝廷不得已,命安中缢杀之,函首还金人。张令徽等皆切齿朝廷,而常胜军亦解体矣。
  十二月乙巳,金国贺正日一使、卢州观察使都孛堇、高居庆,副使太中大夫、大理卿杨意见于紫宸殿。奉议郎、太常少卿连南夫为金国接伴使,武翼大夫吴子厚副之。
  六年正月癸丑,奉议郎、太常少卿连南夫伴送金国贺正旦使,武略大夫张撝副之。乙卯,金国贺正旦使高居庆等辞于紫宸殿。癸酉,御内东门别次,为金国主成服。戊寅,命校书郎连南夫为金国祭奠吊慰使,武略大夫张撝副之。
  三月,金人常遣使诣宣抚司,索所许粮二十万斛。谭稹曰:『二十万斛粮岂易致耶?兼宣抚司未尝有片纸只字许粮之文。』其使曰:『去年四月,赵良嗣已许矣。』稹曰:『赵良嗣口许,岂足凭耶?』终不与之。金人怒,及举兵,亦以此为辞云。
《封氏编年》附此于四月一日,今并入。此据五年四月十二日国书。求米十万石,《金盟》、《本末》亦云:谭稹不给所许金人十万斛粮,故金人愈怒。《封氏编年》独云二十万斛,不知何据。姑存之。
七月丙戌,膳部员外郎王麟接伴金国谢嗣位使,保州广信军丰肃顺安军廉访使者马扩副之;著作佐郎许亢宗为金国贺嗣位使,广南西路廉访使者董绪副之;校书郎卫肤敏为金国贺生辰使。肤敏言:『金主生辰后天宁节五日,今未闻彼遣使,而我反先之,于威重已缺。万一不至,为朝廷羞。请至燕而候之,脱若不来,则以币置诸境上。』上以为然。洎至燕山,金人果不来,置币而还。
肤敏,华亭人。汪藻志墓。此据墓志增入。十年五月二十四日再使。
  八月乙卯,检校少傅、太尉、武信军节度使谭稹罢宣抚,落检校少傅、太尉,以本班命节度使,提举崇福宫,任便居住[2]。先是,朔州韩正、应州苏京、蔚州陈羽各以州来降,宣抚司即用京为振武军节度使、云中府路安抚使,正、羽并迁官因任。
  〈亡辽录》附见金人入燕后。《杨氏编年》附此于六月九日。按:五年七月七日,谭稹迁检校少保,以连城次第输款,故赏之。正、京、翊来辞,必在五年七月七日以前,已附见彼,今复出此。
  已而夏人举兵,侵占朔、武地界。稹遣李嗣本御之。兵数交,夏人未即退,听金人怨朝廷纳张瑴,屡出怨言,稹又不时给所许粮十万斛,金人愈怒,遂攻蔚州,杀陈羽,及陷飞狐、灵邱两县,逐苏京等,绝山后交割意。朝廷咎稹置处方,故复起童贯代稹。童贯与蔡攸又共排稹等,寻授稹顺昌军节度副使致仕,太师、徐豫国公致仕童贯落致仕,依前太师,徐豫国公、知枢密院事、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贯是行实出太原,名为代谭稹交割山后地土,盖以密约天祚来降,自往迎之也。
九月庚寅,命校书郎贺允中为金国贺正旦使,武德郎刘宏副之。庚子,金国遣留使城州营内都孛堇、富谟古、副使清州防御使李简见于紫宸殿。
《实录》有此,十月四日辞。五月二十七日,诏旨差马扩为接伴金国谢登位副使。扩自序亦云。〈本纪》因诏旨,遂书『金人遣使来告嗣位』。按:七月八日,王安中奏富谟古、李简乃遗留使,非告嗣位。不知马扩既名接伴,亦称谢登位,不称遗留,又不知《实录》此何所据亦称遣留,不称谢登位,岂谢登位遂兼遣留乎?七月十二日差扩接伴时可考。
  十月庚午,祠部员外郎王昂接伴金国贺正使。
  十一月,童贯遣保州广信安肃顺安军廉访使者马扩知保州。辛兴宗使黏罕军,月末,扩等至云中府,会黏罕已归,留兀室权元帅,遣人来谕庭参,扩辞以见人臣无此仪。兀室曰:『谭宣抚时使入庭参我。』扩曰:『谭稹以凡庸不知故常,为朝廷所黜。』数往还辨论,最后兀室遣高庆裔来曰:『二观察既执旧仪[3],此亦暂权元帅,不敢辄见。所言交山后事,以国相请阙不敢专,兼两朝誓书,各不收纳叛亡,贵朝先失约,虽山后已许,难以便交。扩曰:『职官、富户逃归燕京,乃张瑴之罪,本朝已斩瑴首,函送贵朝。职官、民户多隐山谷间,已见者相继遣前,未见者方行根捕。如贵朝言山后别无经略,及交蔚州后,纵军马攻取本朝,恐致纷竞,姑令戍守者罢归,责谭稹,再委童贯经理。若大国每如斯,则两朝和好,何时可成?』庆裔曰:『前者人言蔚州有贼,本朝遣兵剪除。及得贵朝移文,即已今山后疆土已许,谅不食言。但贵朝亦须常敦信誓,前索职官、民户继踵发来,事无不遂也。』即以牒遣使人回。贯询扩入境所见,扩对:『金人训习汉儿乡兵,增飞狐、灵邱之戍,数指言张瑴,邀索职官、民户,实有包藏。愿太师连营边备。』贯不能用。
  七年正月丙申,金国贺正旦使卢州观察使孛堇、高居夔、副使太中大夫大理卿杨意见于紫宸殿。礼部员外郎邵溥借太常少卿,充送伴使。
  是月,故辽国主天祚为金人所擒。始,天祚窜入阴夹山不能出,童贯日夜为上谋,谓天祚在,必生后患。乃间遣人诱之。天祚心素侈,多暴中国,故其失势也,不愿来归。始得一蕃僧者,令支御笔绢书通之,因得还报。初甚密也,往来既数,则又张皇矣。其往来皆由云中,故金人尽知。适欲其出,是以不顾也。及天祚许归,乃改书为诏,示欲臣之,且约:归则待以皇兄之礼,位燕、越二王上,筑第千间居之,乐三百人,礼待优渥。天祚大喜,于是约期在接,童贯是以落致仕,出使河东,密迎之。金人每以力不能入阴夹山,恨其不出,必得之,盖欲以绝其国人之望。而天祚者适畏黏罕据云中,屯兵以抗其前,故不敢出。及纳期之际也,忽报国相归金国禀议,以兀室代云中元帅职而去矣。天祚用是益坦然,遂领所得契丹之众,并携其后妃、二子秦、赵王及京属南来,如入无人之境。及才过云中,则兀室忽以大兵遮其归路,又报黏罕适已回云中矣,故为其追袭,一击而天祚之众溃,势不能还,且畏中国不可仗,乃亟走小骨碌帐中。
此据蔡絛《纪实》稍删润之。絛自云:《亡辽录》、马扩自序,其间载擒天祚事极疏略。按:童贯再为宣抚、往迎天祚,诸家文字俱不能知,惟絛有此。
  金人既破小骨碌,以未得天祚,遣使谓童贯曰:『海上元约不得存,天祚彼此,得即杀之。今中国违约招来之,今又藏匿之,我必要也!』贯拒以无有,即又遣使迫促贯,语大不逊。贯不得已,遣诸将出境上,授之曰:『若遇异色目人,不问便杀,以授使人。』会金人自得天祚,事乃怠。
  三月辛丑。先是,童贯常问马扩:『常胜军且为患,欲消之,如何?』扩曰:『诚知必尔。然今金人未敢肆而知有所忌者,以有此军也。若遽消之,则不特金人窥我,兼此军必变,是自生一秦。莫若且抚而用之。』贯曰:『其术安在?』扩曰:『今药师之众止三万余人,多马军武勇。太师诚能于陕西、河东、河北选精锐马步十万,分之为三,择智勇如药师者三人统之,一驻于燕山,与药师对;一屯于广信军或中山府;一驻于雄州或河间府,犬牙相制,使药师之众进有所依,退有所据,则金人虽肆,岂能遽前?』贯曰:『善。第十万人未易得,我当徐思之。』
是月,童贯自太原、真定、瀛、莫入燕山犒常胜军,奏请河北置四总管,中山府辛兴宗,真定府王元,河中府杨惟忠,大名府王育。令招逃卒及刺游手之人为军。盖用马扩之言也。
扩言已附六年十一月末。
  又请耑委蔡靖知燕山府,召王安中还朝。皆从之。
  五月乙未,奉议郎舒宏中、武功大夫康州刺史刘发为金国贺生辰使、副,寻改命校书郎卫肤敏代宏中。通直郎吴安国、武翼郎王观为正旦使、副。
九月壬辰,金国以天祚成擒,遣渤海李孝和、王永福来告庆。是日至国门,诏宇文虚中、高世则馆之,其实彼将举兵,先使觇我也。时河东奏黏罕至云中,颇经营南寇。诏童贯再行宣抚。贯既受诏,未即行,会张孝纯奏金人遣小使至太原,欲见贯议交割云中地。上颇信之,诏趣贯行无留。
此据蔡絛《纪实》增入。絛云:『贯遂亟行,实七年冬。』然则贯发京师,必在十月初。小使事,详具十二月十六日。贯自太原遁归时,《封氏编年》:十月一日,贯至太原,遣扩、兴宗。恐月日太早,今不取。遣扩合附十一月十二日。
乙未,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4]、吉州安置聂山授朝散郎[5],乘驿赴阙。蔡攸荐山,将使守云中故也。时金人欲犯中原,其谋已深,惧我为备,且揣知我必欲云中,故多以好词以入我。然谍报已详,于是预谋云中守,攸乃荐山,遂召之。
此据蔡絛《纪实录》。又《封氏编年》:九月二十七日乙未,清化县榷盐场申燕山府言:『金人拥大兵前来,钠掠居民,焚毁庐舍。』时宣抚司蔡靖与转运使吕颐浩、李与权等修葺城隍,团结人兵,以为守御之备,使银牌马飞报朝廷,兼关合属去处[6]。是时大臣以为郊礼在近,匿不以闻,恐碍推恩奏荐。事毕措置未晚,但以大事委边臣[7],未尝以庙谋留意。
十月己亥,赐金国人使宴。
诏旨当是九月二十四日告庆使。
  十一月乙亥,诏遣金国回庆使、副。戊寅。先是,童贯至太原,遣马扩、辛兴宗复诣云中[8],使黏罕军,谕以得旨且交蔚州、飞狐、灵邱县,余悉还金国。仍窥其国有无南侵意。戊子[9],扩等行。及境上,金人止之曰:『必得元帅指挥,乃可入。』居数日,黏罕令吏卒无越境,但许三人从行,仍严军以待。扩等既至,黏罕遂趣扩等庭参。扩等词如初。黏罕曰:『使人今衔朝廷之命?抑宣抚司所遣邪?』扩等不能答,皆拜之,如见国主礼。首议山后事,扩等曰:『此事当决久矣,中间缘童太师请老,谭宣抚初不知曲折,所以宿留至今。主上黜谭宣抚,复用童大王,为与元帅、国相,皆首尾主张和好大目,庶此事早毕。』请问交地之期,黏罕笑云:『汝家更无人可委,止有此辈耶?山后疆土,初为大圣皇帝与赵皇跨海交好,各立誓书,万世无斁。不谓大圣皇帝崩,舆榇未归,授地未毕,贵朝已违誓约,阴纳张瑴,收燕京逃去职官、户口。本朝累以牒追,第虚文见绐。今待与贵朝略辩是非一二。』扩等观黏罕虽自擒天祚之后,为刘彦宗、余睹、萧庆辈所怵,然意尚犹预。会隆德府义胜军叛,王禀、耿守忠追击不获,其二千奔大金,具言中国虚实。又易州常胜军首领韩民义怨守臣辛综,率五百余人见黏罕,曰:『常胜军惟郭药师有报国心,如张令徽、刘舜仁之徒,因张瑴皆鞅望,由是彦宗、余睹辈力劝南朝可图,仍不必以众,因粮就兵可也。』黏罕于是决意入寇,而有是言。扩又曰:『童大王今来白国相,本朝缘谭稹昧大计,辄从李石、张瑴之请,主上亦深悔之。愿国相存旧好,不以前事置胸中。乞且交蔚、应两州、灵邱、飞狐两县,即余众奉命。若留听,则明示其期。』黏罕笑曰:『汝尚欲两州两县耶?我若与汝,则并西京之民,又不可留矣!且山前、山后,我家地,复奚论汝家州县?削数城来,可赎罪也。汝辈可即辞,我自选人宣抚使矣。』翌日,馆中供具良厚。撒卢母笑曰:『待使人止此回矣。』盖是决入寇之意也。
  十二月戊戌,金人破檀州。己亥,马扩等自云中回至太原,以黏罕所言告童贯,惊曰:『金人初立国,边头能有几许兵马?遽敢作如此事耶?』扩曰:『金人深憾本朝结纳张穀,又为契丹亡国之臣所激,必谋报复。扩固尝关白,独未蒙信听耳。今犹可速作提防。』然贯先已阴怀遁归意矣。
  金人破蓟州,接伴贺正旦使、吏部员外郎傅察为金人所杀。先是,金人未失盟,朝廷以故事,遣察迓使人于蓟州玉田县韩成镇。察至界上,彼愆期不至,斡离不拥大兵遽入,寇遂执察等,责令报拜。自副使蒋噩以下皆罗拜臣服,察犹不屈,以兵胁之,亦不顾。斡离不曰:『我以南朝天子失政,故来吊伐。』察曰:『主上明若日月,四海拱载。尔欲败盟,以此为兵端尔。然自古之战,以曲直为胜负。南北敌国,亦安知尔非送死哉?我有死而已,膝不可屈也,』斡离不大怒,起察死之。壬寅,金国使、副王介儒、撤离栂至太原,出所赍书,说张瑴渝盟等事,及太子、国相已兴兵,其词甚倨。童贯亦厚待之,曰:『如此大事,何不早告我?』撤离栂曰:[10]『军已兴,何告为?国相军自河东人,太子军自燕京路人,不戮一人,止传檄而定耳。』马扩曰:『兵凶器,天道厌之。贵朝灭契丹,亦藉本朝之力。今一旦失盟,发兵相向,岂不顾南朝百年累积之国,亦稍饬边备,安能遽侵?』撤离栂曰:『国家若以贵朝可惮,不长驱也。移牒且来,公必见之。莫若童大王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存宋朝宗社,乃至诚报国也。』贯闻之,忧懑不知所为,即与参谋宇文虚中、范讷、机宜王云、宋伯通等谋赴阙禀议。乙巳,童贯自太原逃归京师。郭药师以燕山府叛,执安抚使蔡靖、都转运使吕颐浩、副使李与权、提举官沈琯等。金人既得契丹地,因分两道,燕山之东、平营一带,斡离不主之;云中之西北,黏罕主之。既欲犯盟,自秋冬探报甚密,然中外多不知也。蔡靖亦密奏凡百七十余章,至言『朝廷若以为不实,则乞早赐重行编置。』然终不报。初,蔡攸从中力主药师,每以为忠信无比。又群小但取于动中外观听,故终不为之备。当是时,虽金人不犯中原,药师亦反,中国亦不能支。及金人谋入寇,既点集,药师亦点集。贯既在外,攸告于上者,惟『仗药师,必能与金人抗,不足忧也』。故内地略无防御。亦屡有人告变,又沿边巡检杨雍者得其通金人书缴上之,皆不省。斡离不以兵入,药师初亦出,未战而张令徽先降,药师因亦降,遽回燕山,囚靖等,迎金人投拜,是以中国束手无策。
自『郭药师叛』以下,据《北征纪实》两篇所载删修增入。
丙午,斡离不至燕山,郭药师率众迎之。还,谓蔡靖曰:『太子有令,南宫不杀,令悉出降。』靖曰:『既就执矣,尚何降也?』后两日,斡离不遣萧三宝奴、王芮、张愿恭来,谓靖等曰:『太子语君,勿忘只坐南朝渝盟耳。』遂及张瑴并纳叛人、岁币事,其间语多指斥,众不忍闻。且曰:『大学士南朝贤臣[11],自将大用。』靖曰:『靖一书生,蒙陛下不次拔用,位视宰执,而不能守一路,可谓至愚不肖,何足用哉!』
已上并据《金盟本末》,其间语多指斥,众不忍闻。以沈琯《南归录》增入。
  初,宣抚司招燕、云之民置之内地,加义胜军等,皆山后汉儿也,实勇悍可用。其在河东者约十万余人,官给钱米赡之,虽诸司不许支用者,亦听之。久之,仓廪不足,以饥而怒,官军又骂辱之,其心益贰,俟衅且发。至是,金人南犯朔、武之境,朔州守将孙翊者勇而忠,出与之战,战未决,汉儿开门,献于金人。既至武州,汉儿亦为内应,遂失朔、武,长驱至代州。守将李嗣本率兵拒守,汉儿又擒嗣本以降,遂陷代州。金人至忻州,忻守贺权开门张乐以迓之,黏罕大喜,下令兵不入城。己酉,知中山府詹度奏金人分道入寇。是日,连三奏至京师,朝廷失色。辛亥,斡离不引兵向阙,以郭药师为先驱。斡离不令所过州县无得擅行诛戮。己卯,斡离不攻保州、安肃军,不克。戊午,金人围中山府,詹度御之。是日,皇太子入朝,赐排方玉带。上时已有内禅意矣(余见《内禅》)。
  十二月己未,通直郎、陕西转运判官李邺借给事中[12],使金人,谕以将内禅,且求和。初,童贯既归自太原,金人又遣两使来。大臣不敢引见天子,遂创以小使之礼,大臣自见之于尚书省厅事,昔未有此也。才就位,遂大不逊,曰:『皇帝已命国相与太子郎君吊民伐罪,大军两路俱入。』白时中、李邦彦与蔡攸等俱失色,不敢答,徐问如何可告缓师者。使人因大言曰:『不过割地称臣尔。』大臣又俱失色,不敢答,遂议厚其礼而遣之。攸弟絛说攸曰:『此觇我尔,无过揣我虚实强弱。宜以行人失辞而斩其使,使彼罔测。不然,且囚之,不可使知吾情实。』攸不听。盖执政议恐激其兵之速也。时邺上书,因具论强敌之情伪,请奉使议和。上大喜,奖借甚至。邺丐金三万两,而朝廷颇难之,遂出祖宗内帑金瓮二,各五千两,命书艺局销镕为金字牌子,遂授邺而去。
庚申,上禅位于皇太子。辛酉,金人犯庆源府。癸亥,诏遣何灌将兵二万,同梁方平守浚州河桥,以探报北兵渐逼故也。甲子,围太原府。武汉英从斡离不入寇,备见斡离不得中国人初不杀,曰:『此皆我人也。』行将至真定,汉英说之曰:『某犹不知大国用兵之意,况中国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获,皆不杀人,安得户晓?谓如某等者,使得谕之,则河北坚城,可不战而下也。』斡离不大喜,乃多出文榜,命汉英出寨,俾诱谕诸部。汉英用是得出,乃径走阙下,具以敌情告朝廷曰:『金人之谋深矣!谓中国独西京兵可用尔。今以黏罕一军下太原,取洛阳,要绝西京接路,且防天子幸蜀。』斡离不一军下燕山、真定,直掩东都,二军仍会于东都而后不逊也。汉英适至,是时方内禅,大臣愦眊,益犹豫,战避之议皆未决。又都城新法,城面守具乃旧法;楼橹新法,城面小而旧法楼橹大。大既不可施,若截而半之,则小又不可用。虽有木植,计工木匠五千人,一日方得完。时斡离不已报将至真定矣。城中既无将,又无兵,惟有健勇二万,复发徙。梁方平拒三山大河,迤逦前去,往往上马,辄以两手促鞍,不能施放。大凡仓卒如此,不暇悉数。
此据蔡絛《纪实》,附见十二月末。要见北兵至真定的是何日。李纲所纪陈良弼云云,在明年正月四日。

校勘记
[1]生擒 原本作『生师』,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七改。
[2]任便 原本脱『便』字,据《长编拾补》卷四十八补。
[3]二观察 原本作『曰观察』,据《长编拾补》卷四十八改。
[4]责授 原本作『实授』,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改。
[5]朝散郎 原本作『朝政郎』,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改。
[6]兼关 原本『关』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补。
[7]但以大事 原本『以』字作墨丁;《长编拾补》径作『但大事』,兹据文意补『以』字。
[8]辛兴宗 原本作『辛兴中』,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改。
[9]戊子 原本作『十月戊午』。按:上文已至十一月,此处不可返而追言十月事。据《长编拾补》卷四十九改。
[10]撤离拇 原本脱『离』字,据前文补。
[11]大学士南朝贤臣原本无『士』、『臣』二字;《长编拾补》卷五十亦作『大学南朝贤』。兹
据文意补。
[12]给事中 原本脱『中』字,据《长编拾补》卷五十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五
钦宗皇帝

金兵下
  靖康元年正月丁卯朔[1],金人犯浚州,内侍梁方平领兵在黄河北岸,敌骑奄至,仓卒奔溃。时南岸守桥者望见敌中旗帜,烧断桥缆,陷没凡数千人,敌因得不济。方平即遁,何灌军亦望风溃散,我师在河南者无一人。初,敌至邯郸[2],遣郭药师为前驱,付以千骑。药师求益,复以千骑与之。药师疾驰三百里,质明,遂至浚,具言州县无备。邀取金缯、暴宫禁间事者,皆药师之为也。议亲征(见《李纲守议》)。己丑,闻斡离不兵拒河,浚州不守。夜漏二鼓,道君皇帝车驾东幸,出通津门,道君皇后及皇子、帝妃等相续以行。命平凉军节度使、中太一宫使范讷统胜捷军扈从,百官多潛遁。己丑,金人作筏渡河,逼京城。癸酉,斡离不军至京城西北,屯牟驼冈天驷监,即孳生马监之所。刍豆山积,异时郭药师来朝,得旨打毬于其间。金人兵至境,移其所,药师导之也。敌骑临河梁[3],方平烧桥而遁,兵不得遽渡,取小舟能容数人者以济,凡五日,骑兵方绝,步兵犹未集也。旋济旋行,无复队伍。既据牟驼岭,获马二万匹,笑谓沈琯曰:『南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辈岂得渡者?』是夕,金人攻宣泽门(详见《李纲守议》),以尚书驾部员外郎郑望之假工部侍郎,充军前计议使,亲卫大夫、康州防御使高世则副之。望之即行少顷,敌亦遣吴孝民至,举鞭与望之遥相揖,约孝民至城西相见。是夜,望之与世则缒城下,入何灌帐中,北使二人亦至。孝民因言:『欲割大河为界,副以犒军金帛。』望之与辨论久之,孝民不答,遂与望之来开远门,入至都亭驿,已过四鼓。甲戌,郑望之、高世则入奏使事退,引见金使。吴孝民跪奏曰:『上皇朝与大金结约海上,复违盟誓,皆已往事。今日少帝陛下与太金别立誓书,结万世欢好可也。向者李邺来议割献三镇事,皇子今遣使人代朝见之礼,愿遣亲王、宰相到军前报礼。大金喜礼意之重,前日割地之议,往往可罢。』少帝之称自此始。上顾宰执,未有对者。李纲请行,上不许,曰:『卿方治兵,不可。』命同知枢密院事李棁奉使[4],郑望之、高世则副之。既退,棁与望之再对,上云:『若及割地,则多与岁币,增三五百万不妨。』望之次论及犒军金银,可许银三五百万两。
  又命棁押金一万两及酒果赐斡离不。使人至,斡离不南向坐见之,遣燕人王汭等传道语言,谓都城破在倾刻,所以敛兵不攻者,为赵氏宗社,恩莫大也。议和所须犒师金银、绢采,各以千万计;马、驴、骡之属各以万计。尊其国土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悉归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又以亲王、宰相为质。棁等不敢有言,但曰:『有皇帝赐金万两及酒果。』斡离不令吴孝民受之。夜宿孳生监,金人遣萧三宝奴、耶律忠、张愿恭一二人来,首言以我纳张瑴故举兵。既闻上皇禅位,少帝登极,即拟还师,第讶南朝不来求和。望之云:『贵国能以礼义与中国通好,岂不为美?若一向恃强,务欲并吞,非至理。』三宝奴云:『但南朝多失信,须要一亲王为质,古亦有之。』望之云:『如燕太子丹质于秦是也。然不知周郑交质,其后卒至交恶,果为失计,质亦何恤?若以亲王往,万一有感风露,致不测,以人情言之,贵朝亦不得不悔。此事终恐无益。』三宝奴笑云:『北朝以兵之所加为疆境。今已至汴,而皇太子郎君但欲画河为界而已。』望之云:『朝廷自来与金国交好,以燕山为藩篱,内郡及都城不为战守备,岂事力诚单弱?若皇太子必欲以河为界,此乃恃强,有所邀耳。且南朝得北朝地不能守,前日燕山是也。北朝得南朝地,恐亦然。盖人情向背不同,不若增益岁币,为无穷利尔。』因许银三百万两。三宝奴不悦而退。是日,敌移壁开远门。乙亥,敌攻通天、景阳门一带甚急[5](余见《李纲守议》),又遣游骑四出,抄掠畿县,惟东明、太康、雍邱、鄢陵、扶沟仅存,敌耻小邑不破,再益骑三千,急攻东明。京东将董有邻率众拒之,斩首十余级,最后得金环者,三太子也。郑望之等在敌营,斡离不约见之,引李邺、沈琯于其坐后,需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牛马万匹、衣缎百万匹,割太原、中山、河间三路地,并欲宰相、亲王为质。望之辞以亲王至幼。沈琯谓望之,乞遣郡王。望之再三言之,斡离不曰:『遣亲王、郡王各一人,至河即还。宰相候交物了及拨地毕日,可还也。』斡离不出玉带、玉篦刀、名马各一,遣三宝奴、耶律忠、王油等来献,催使人回。夜到驿,望之晚入对福宁殿,具奏所言,上令与大臣言之。燕山都监武汉英、知信德府杨信功及李邺、沈琯等并归自敌营中。丙子,诏以金人入寇,自十一日避正殿,减常膳。又诏:『大金所需犒军物数浩瀚,朝廷竭力应副,如供祀宗庙器皿,亦不敢吝。至于亲王、内外百官之家,已行告谕,尽数供助,尚恐未能敷数。忠义之民,理宜体国,将私家所有,愿助国用者,限目下户部尚书聂山送纳。』又诏:『蕃衍宅诸王金银绢帛、道官、药官、伎术等官及五司官,察视曾经赐带,各家有现在金银,只今纳元丰库。若敢隐庇转藏,并行军法。诸宫观、寺庙、奉先、普安诸坟、六尚局、诸司并开封府公用金银拘收,纳左藏库。』中书省言:『中山、太原、河间府并属县及以北州军,已于誓书议定交割,如有不肯听从去处,即将所赐州府令归金国。』诏令降诏。
  时肃王及康王居京师,上退朝,康王入,毅然请行,曰:『彼必欲亲王,今为宗社大计,岂应辞避?』即以为军前计议使,令张邦昌、高世则副之。上命引王诣殿阁见宰执。李棁云:『大金恐南朝失信,故欲亲王送到河,亦无他。』王正色云:『国家有急,死亦何避!』闻者悚然。丁丑,宰执进呈金人所须之目,李纲力争,以为金帛太多,当量与之。太原、河间、中山,国家屏蔽,号为三镇,割之何以立国?及李邺行,留三镇诏书不遣,徐为后图(详见《李纲守议》)。康王既受命,日趣行,曰:『此岂可缓耶?』世则乞备亲王仪卫,稍重事体,若示以弱,益为敌所轻侮。章不报。
  庚辰,张邦昌从康王诣金营,日午至夜分始达。时敌骑交驰,王意气闲暇如平日。李邺、高世则支和议书,送伴萧三宝奴等同行。时四方勤王之师踵至,日或数万人,四壁各置统制官纠集,给刍粮,授器甲,立营寨,团队伍,皆行营司主之。辛巳,敌陷阳武县,知县事蒋兴祖死之。壬午,统制官马忠以京西募兵至,遇金人于顺天门外,乘势击之,杀获甚众。范琼将万骑自京东来,营于马监之侧,王师稍振。初,勤王师未集,敌气骄甚,横行诸邑,旁若无人,解甲下鞍,谓无与为敌。至是始惧,游骑不敢旁出。自京城以南,民始奠居矣。丁亥,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以泾原、秦凤兵至阙下(余见《李纲守议》)。戊子,李棁、郑望之入对。上曰:『敌须金银无艺,安得充数?禁中珠玉多,卿等可往议,以充妍也。』棁等既止,王汭迎谓曰:『不知以何事来?皇太子郎君缘打毬冒风,若有他议,迨暮当相见。若但言犒军金银,此已改择使者往矣,无劳重议也。』望之度不可见,即以上意语汭。汭曰:『谁复敢言?公归试以来,或可输也。』望之曰:『今无成命,万一输而不受,望之为罔上,奈何?』汭曰:『公如为皇子言汭命之输,吾亦一欺罔也。但吾以好意相输,决非相绐耳。』望之等入城已过晡,即入对。上云:『珠玉当聚,置宣和殿,尽数以往。』乙未,辅臣率李棁、郑望之入对。上令至宣和殿阅所列珠玉,命梁师成同棁、望之津致金营。
  二月丁酉,李棁、郑望之至金营,金人先遣税归。是夜,宣抚司都统制姚平仲率步骑万人劫金寨,以败还。初,种师道以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朝廷始坚守和议。俟姚古来,兵势益盛。军中共议:『自遣使人往,谕敌以「三镇系国家边面,决不可割,宁以其赋入增作岁币,庶得和好久远。」如此三两还,势须逗留半月,重兵密迩,彼不敢远去劫掠。孳生监粮草渐竭,不免北还。俟过河,以骑兵尾袭,至真定、中山,两镇必不肯下。彼腹背受敌,可以得志。』会李纲主平仲之谋,师道言卒不可用。平仲,古之养子也。上以其骁勇,屡召对内殿,赐予甚厚,许以成功,当授节钺。平仲意欲夜叩金营,生擒斡离不,奉康王以归。而其谋泄,未发数日,行路及金人皆知之。金人先事设备,故反为所败。时康王及张邦昌留金营,斡离不请相见帐前,立本朝旗帜数百面,又俘虏将校数十人,以责邦昌。邦昌云:『此非朝廷意,恐四方勤王之师各奋忠义,自结集为此举耳。』斡离不曰:『谓我贼耶?安得如许之众?相公但可诿为朝廷不知耳!』良久,罢,遣归所馆。有韩鲁太师者传斡离不语,独止郑望之曰:『侍郎首来议和者,今当往都统国土营。』因导之北行,穿营栅,屈曲可六七十里,始至立寨处,其实不出一二十里,故为迂回,以示众盛。夜后始至,与国主相见,尽彻从者,以刀仗夹卫而入。既见,国主曰:『侍郎首传和议,今顾以兵相加,侍郎逭不得一死。姑实言,朝廷所以用兵者何?』望之曰:『使人如前知朝廷用兵,岂肯出城犯死?』国主曰:『然则果何人?』望之曰:『以为勤王者自出意耶,万一朝廷所命,则使者为欺大国;若直谓朝廷命之攻耶,万一勤王之师实为之,亦为欺大国。若以实言,即真不知耳。今人墙壁外事,耳目不接,尚不能支,何况身在郊外,岂能知用兵者主名哉?』国主辞色稍定,徐徐问劳望之,且曰:『侍郎休矣,明朝相见。』翌日,望之回斡离不寨。其下惊曰:『公顾得还矣!』张邦昌曰:『昨夕康王为公泣下,盖闻军中语,谓过国主营,非善意也。』少顷,望之从王汭丐归,汭曰:『公方主和而兵从之,皇子大王疑君心。君知都统营之危乎?今幸脱彼,未可言归也。』
  李纲会行营左右军将士,质明出景阳门,勒兵于班荆馆、天驷监,分命诸将解范琼、王师古等围。敌骑出没鏖战于幕天坡,斩获甚众,复犯中军。纲亲帅将士,以神臂弓射却之。上初满意平仲必成功,既而失利,宰执、台谏交言:西兵勤王之师及亲征行营司兵为敌所灭,无复有者。上大震惊,有诏不得进兵,遂罢纲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以蔡懋代之,因废行营使司,止以守御使总兵事,盖欲罪纲以谢敌也(余见《李纲守议》)。辛丑,遣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知东上閤门事。王殏使斡离不军,赍李纲所留割三镇诏书以往,仍就迎康王。壬寅,以秘书省著作佐郎沈晦假给事中,从皇弟肃王使斡离不军。乙丑,王时雍、高世则馆伴大金朝辞人使。是日,康王自金营还。斡离不欲退师,遣閤门使韩光裔交来代朝辞之礼,又遣团练使贾霆代别康王。上令王解所服犀带付霆,遗斡离不为赠别。王留军中几月,数与观蹴踘杂伎。会姚平仲劫寨,敌人以用兵责使者。张邦昌恐惧流涕,王止之曰:『为国家,乃忧身耶?』敌人莫不嗟叹,斡离不由是畏惮,不欲王留,更请肃王。及归都,人争迎观之。上喜甚,赐予良渥。丙午,制授康王太傅、静江奉迎军节度使、桂州牧兼郑州牧、康王。是日,金人退师。初,斡离不长驱犯阙,无与敌者。自四方勤王之师大集城下,我势已振,即有惧心。既得三镇诏书及肃王,至不候金帛数足,遣使告辞,就军中锡宴,遂行。戊申,遣王殏使河南大金军前迎肃王。癸丑,泽州言:『金国相黏罕兵次高平。』初,黏罕既破代,折可求以麟府兵、刘光世以鄜延兵援河东,皆为所败,遂围太原,月余不能下。适平阳义军破城叛去,攻陷威胜军,遂引金人入南北关,陷隆德,既次高平。朝廷震惧,命统制官郝怀将兵一万屯河阳,扼太行琅军之险;以种师道为河北宣抚司,驻滑州;以姚古为制置使,总兵援太原;以种师中为制置副使,援中山、河中诸郡。
  三月壬午,诏曰:『朕承道君皇帝付托之重十有四日,金人之师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纾祸。赖宗社之灵,守备勿缺,久乃退师。而金人要盟,终非可保。今肃王渡河,北去未还,黏罕深入,南陷隆德。未至三镇,先败元约。又所过残破州县,杀掠士女。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已诏元主和议李邦彦、奉使许地李税、李邺、郑望之悉行罢黜,又诏种师道、姚古、种师中往援三镇。朕惟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且保塞陵寝,当固守,不忍陷三镇二十州之民,以媮顷刻之安。与民同心,永得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仍札与三镇帅目。』
  四月壬子,以知应天府杜充为集英殿修撰、知隆德府。是日,斡离不遣计议使贾霆、副使冉企来,就命王殏引伴到阙。时殏至中山望都县追返肃王,斡离不以三镇未下,未令王回,故遣霆等来议。
  五月丁丑,王师与金人战于榆次县,制置副使种师中死之。初,斡离不师还,抵中山、河间两镇,兵民固守不肯下。肃王、张邦昌及割地使等躬至城下说谕,即以矢石及之而退。沿边诸郡亦然。师中因此进兵逼金人,金人出境。黏罕之师至太原,太原亦坚壁固守。金兵围之,悉破诸县,为锁城法困之,使内外不相通,虽姚古进师,复隆德、威胜,扼南北关,累出兵有胜负,而不能改围。于是诏师中由井陉道与古相犄角。师中进次平定军,复寿阳、榆次诸县。时黏罕以暑度隰,会西山之师于云中,所留兵皆分就畜牧。觇者以为兵散将归,告于朝廷。大臣信之,从中督战无虚日,使者项背相望。诏书以逗挠切责师中,师中读诏,叹曰:『逗挠,兵家戮也。吾结发兵间,今老矣,忍以此为罪乎?』慨然赴敌,坠岸下而死。将士退保平定军。
  八月庚申,遣刑部尚书王云使斡离不军,应道军承宣使曹矇副之,许以三镇税赋之数。
  九月甲子,金人陷太原。时朝廷以姚古为河北河东制置使,种师中副之。古引兵至威胜,闻黏罕将至,其众惊扰,一夕遁归隆德,河东皆震,人民多奔怀、泽间。时诸路救兵未至,师中兵最先进,至榆次与贼战,死之。诏以李纲为宣抚司,督诸将救太原,刘韐副之,折彦质、王以宁、郭执中等十余人并在幕下。又以解潜为制置使,代姚古、种师中统
  西番兵,许孝为前军统制,遣潜屯威胜,韐屯辽州,以宁节制浙兵,张孝纯子颢为陕西路都转运使兼浙东察访使,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皆屯汾州,范琼率山东兵屯南北关山间,皆去太原五驿,约以三道并进,会城下。有张行中献战车,一石可当铁骑,于是造千余两。其制两竿双轮,前施筚篱四槊,运转甚捷。每车用甲士三十五人,执弓弩、枪牌之属以翼之,结陈而行,铁骑遇之皆靡。又为蛮牌,施钉其上,战则铺之于地,以却贼马之冲突。然河东七月,旦暮已凉,而兵犹未进,且多江浙、闽蜀人,皆赢弱不可战。
  八月,刘韐兵先进,金人并力御之,韐兵溃怀州,将领王彦战死,而解潜兵与敌遇于南北关,转战四日,杀伤相当。金人济师,潜军大败,潜与数十骑走山间。师中亦败走,所部兵仅有一二回者。执中、彦质与河东转运使高卫、钱归善遁至隆德,独思正之兵在汾州,其众尚十七万,号百万。未出战,金人相谓曰:『韐、潜既败,不足虑也。』乃驱妇艾老弱守虚寨,以当平定、威胜之路,而并其兵以御思正。思正引兵出汾州,执冀璟,狥于众曰:『此不坚守石岭关还者也!』斩之。是月十五日夜,金人于文水县张饮赏月,谍者以告。思正、灏袭之,斩首数百,几获李嗣本。十六日复出战,金人曰:『彼众虽多,而喧嚣不整,无能为也。』乃以铁骑三千直冲我师,我师大奔,相蹂践而死者数万人,坑谷皆满。思正以败卒数千奔汾州,灏以牙兵数百趋慈、隰,于是威德、隆胜、汾、晋、泽、绛之民扶携老幼,渡河南奔者以万计,诸州县井邑皆空。时黏罕已至,乘胜攻太原,太原凡被围九月,至是力不支,城遂陷。
  十月丁酉[6],金人陷真定府,吉州防御使、本路兵马都钤辖刘翊死之。戊戌,金使杨天吉、王汭来议事,取蔡京、童贯、王黼、吴敏、李纲等九人家属,命王时雍馆之。时雍议尽以三镇所入新增岁币[7],并祖宗内府所藏之珍,悉归二帅,且以江东宿师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颇领其说,先取犒师绢十万匹以行。金人陷汾州,知州、右文殿修撰张克戬死之。
  十月庚戌,王云遣使臣至自真定,报金人已讲和,不复议割三镇,止须玉辂、冠冕及上尊号等事。壬子,诏太常礼官集议金主尊号,命康王使斡离不军,尚书左丞王寓副之。后寓辞,以知枢密院事冯澥行。亲卫大夫、康州防御使、知东上閤门事高世则领遥郡观察使,充参议官。初,敌骑之退也,朝廷遣王云、曹曚奉使军前,六月十九日始回。云、曚言金人七月十一日复至燕京,十五日议罢兵,八月一日更不点集。宰执以为不可信,出云知唐州,曚罢职。至九月间,闻金人已陷太原,始召云、曚再使。曚不肯行,曰:『但速起天下兵控要害,寇必再至。』又出曚外任宫观。云请试往探赜其意。既至军前,即先遣从吏李裕回,称金人索谢和议礼物,须康王亲到,议乃可成,故有是命。癸丑,金人陷平阳府。初,汾州既陷,议者谓汾州之南有回牛岭,险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将以守。朝廷又遣刘琬统将众驻平阳,以扞北边。然国用乏竭,食廪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给豌豆二升,或陈麦而已。士笑曰:『军食如此,而使我战乎?』金人领锐师寇岭,于山下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为之奈何?』徘徊未敢进。俄而官军溃散,遂越岭去平阳,琬领兵遁去,城遂陷,官吏皆缒城出。已而威胜、隆德、泽州皆陷。辛酉,检校少傅、镇洮军节度使、河北河东路宣抚使种师道薨。
  十一月甲子,康王入辞。上赐以玉带,抚慰甚厚[8]。王出城北,权留定林院,候冠服礼物成而行。丁卯,王云、马识远、杨涣、赵希颜等来见康王。云曰:『当日谓议和成,大王方可行。』冯澥曰:『如此,则李裕之言妄矣。』云以鄙语抵澥,澥怒,即奏云无礼诞妄,误国大计,不报。戊辰,云至自军前,言事势中变,欲得三关而止,不然进取汴都。中外大骇。康王复入门,罢冯澥为资政殿学士、太子宾客。己丑,集百官议三镇于延和殿,各给笔札,文武分列廊庑。凡百余人,惟梅执礼、孙溥、吕好问、洪刍、秦桧、陈国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与,自范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与之。不与者曰:『朝廷经三世得河东,陵寝在焉。河北天下之四支,四支苟去,吾不知其为人。人民贡赋,皆其末也。况天下者,太祖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石敬瑭故事,岂可遵乎?』与者曰:『朝廷尝许三镇,今反不与,是我国失信于彼。若姑且与之,纵复猖獗,则人怨神怒,师出无名,可不战乎?』宗尹言最切至,伏地流涕,乞与之以纾祸。已而黄门持宗尹章疏示众曰:『朝廷有定议,不得异论。』会李若水归自黏罕所,恸哭于庭,必欲从其请。先是,金人遣王云,约以十五日以前告割地书到,不然,以十五日渡河矣。何栗谓唐恪曰:『三镇之地,割之则伤河外之情,不割则太原、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饬守备以待。』恪唯唯。梅执礼建议清野。寻召孙溥及执礼入对,议遂定。癸酉晚,金人至河东,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与之对垒。贼发数十骑来觇,回,报其帅曰:『南兵亦盛,未可轻渡。』或欲整兵俟战,有娄宿大王曰:『南兵虽多,不足畏也。与之战,则胜负未可知,不若以加虚声,尽取战鼓,击之达旦,以观其变。』众以为然。黎明,王师悉溃,遂长驱而南。甲戌,金兵尽渡,斡离不屯兵庆源城下,欲为攻城之计。宣抚使范汭统兵五万守滑、浚以捍之。斡离不知有备,乃由恩州古榆渡趋大名。
  十一月乙亥,命康王再使斡离不,许割三镇,并奉衮冕、车辂以行,仍尊金国主为皇叔,上尊号十八字。丙子,王及之同金国通和使王汭来,云军已至西京,不复请三镇,直以画河为言。陛辞殊不逊,有『奸臣附暗主』之语。上下洶惧,即许之,且以两府二人行。唐恪既书敕,何栗大骇曰:『不奉三镇之诏,而从画河之命,何也?』栗不肯书,因请罢,遂断诸路门桥、诸军城守。至晚,诏:『金人已渡河,百官疾速上城。』金兵由汜水关渡河,西京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各统兵防洛口,望风而退。京师闻之,土门清野。丁丑,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从康王出城。云白王曰:『京城楼橹,天下所无。然真定城高几一倍,金人使云等坐观,不移时破之。此虽楼橹如画,亦不足恃也。』王不答。行次长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顶盆焚香,乞起兵扼贼,不宜北去。戊寅,康王发长垣,入滑州。庚辰,康王至相州。壬午,康王次磁州,州人杀副使王云。先是,云奉使归,过磁、相,言敌人声势非前日比,劝二郡为清野计。二郡从之,撤近城民居,命运积谷入城,磁人以是怨云。王至,恳谒嘉应侯庙,百姓遮马谏曰:『不可北去,肃王已为人误。初言二太子重信义,肃王至河必还,大臣亦保无他。今果何如?』云乘马在后,语百姓曰:『大王谒庙即归,非去也。』或曰:『已有万人守北关,虽欲行,不可。』耿延禧、高世则谕云勿与辨,云曰:『人言何足恤。』徐进至庙。民心益忿,至厉声指云曰:『清野之人,真奸细也!』祠神毕,云出,遂被害。及王出庙门,父老百姓前拥言曰:『大王不可北去。今离北门五六十里,即有番兵尚书是细作,适已打叠了。』王遣人谕以不复北行,众乃引还。
  初,过河之明日,巡警任永为敌骑所掩。问王所在,永不答。后得脱,因请王回相州。会汪伯彦亦以蜡书来,言敌遣五百余兵沿路访问,欲邀袭王。王即回,具奏河北民心不宁,磁人杀王云,不令北去。且闻敌已南渡,故复回相,以俟圣裁。王令韩公裔访得他道,潜师夜起,迟明至相,磁人无一知者。遣耿南仲使斡离不军,聂昌使黏罕军,且许以大河为界,又告和。初,金人入寇,骑军驻怀州,不行者越旬。是日,遣杨天吉、王汭、勃堇、撤离母来,命吏部尚书王时雍、带御器械王殏、尚书吏部员外郎王及之馆伴。天吉云:『兵已临大河,去国城咫尺间。两国战争累年,生民涂炭已久,比缘小人用事,起此兵端,今欲休兵致好,以誓书遣臣等来,复两国之欢好。止求以黄河为界。』上不得已,从之。汭曰:『陛下敦信许和,乃两朝休兵之幸,未知遣何人报聘?』上曰:『待遣。』汭曰:『春时议和还师,以三镇为约。陛下遣张邦昌、路允迪割地,皆临时骤进,御命而往,果见中沮。今倾国而来,盖要理会今失信公事也。若不撤左右亲信大臣一往,必不取信。』于是上批:『金人欲割地,须两府二人各令自陈。』陈过庭以主忧臣辱事首自请行,唐恪、冯澥皆依违不对,耿南仲以老辞,聂昌以亲辞。寻诏:『过庭忠谊可嘉,特免奉使。差辞免人耿南仲、聂昌为告和使,日下出门。』癸未,南仲、昌偕王汭等出国门。康王次相州。甲申,初下诏清野,内外惊扰,军民乘时掠财货、焚屋宇。城东巡检龙清等捕杀三百余人,稍定。未几,罢清野指挥,民间鼓舞,而铁骑已逼城下矣。自此敌兵日至。初,种师道闻太原皆失利,召南道总管司勤王兵及陕西制置司团结兵。时总管张叔夜、制置使钱盖得檄文[9],各统兵赴阙。会纪道卒,唐恪、耿南仲耑务议和,语聂昌曰:『今百姓困匮,养数十万兵京城下,何以给之?兼既已议和,使金人知朝廷集兵阙下,宁不激怒?』乃止两道兵毋得妄动,如已起发,却于原来处分屯。两军遂散,陕西军往秦、凤、熙、河[10],南道军往金、房、安、复州。及寇傅城,四方兵无一人至者。在京诸军前出戍河北、河东,往往溃散,城中惟卫士上四军、中军、效勇及京东西路弓手七万人。于是殿前司以京城兵诸营兵万人分作五军,以备缓急救护。前军屯顺天门,左军、中军屯五岳观,姚弋仲统之。右军屯上清官,后军屯景阳门,辛承宗统之。又以五万七千人分四壁守御。戊子,金人攻通津门,范琼出兵焚寨。杨天吉等再来,复以王时雍、王殏为馆伴。
  闰十一月甲午,金人陷怀州,知州徽猷阁待制霍安国、通判奉议郎直徽猷阁林渊、兵马钤辖武功大夫济州防御使张彭年、都监武经郎赵士■【讠宇】、训武郎张湛、修武郎于潜、统领鼎澧路兵马保义郎沈敦、秉义郎张行中及郡队五人皆死之。丙申,又陷拱州。丁酉,敌初至,即力攻东壁。刘延庆练边事,措置颇有法,遇夜,即城下积草数百,蒸之以警。时有议置九牛炮者,虽磑磨皆可,施于东壁用之,尝碎其云梯。诏封护国大将军。敌知东壁不可攻,于是过南壁,以洞子自蔽,运薪土实护龙河。初决,汴水盖深,至是皆水涸,敌又为梁,安机石,矢石不能及。戊戌,金人遣萧庆、杨真诰、撤离母、勃极烈等来求和,殿
  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湜率牙兵十余下城,与之战,统制官高师旦死之。己亥,金人复于护龙河叠取道,姚弋仲选锐卒下临,分布弩炮,人于城上缚虚棚,士众山立,箭下如雨,桥不能寸进,乃弃去。又造火梯、云梯、偏桥、撞竿、鹅车、洞子之类,皆攻城之具也。庚子,幸东壁。金人复遣萧庆等来贷粮,且议和。癸卯,幸安肃门,至朝阳门。贼箭及驾前旗下,令军士三百余人缒城出战,杀贼数百,复缒而上,命以官者数十人。敌筑望台,度高百尺,下觇城中,又飞火炮燔楼橹。将士严警备,旋即缮治。及造云梯,施大轮,以革冒之,乘罅推以叩垒。将士出钩竿挂之,使不得进。近则以钩矛取之,发火焚梯,敌数引却。复用鹅车、洞子攻北城,军士击九斗弩,一发而贯三人。诏募人火敌炮架[11]、鹅车、洞子,及人分者,白身授团练使,余以次授赏。张叔夜闻南壁飞石击楼橹,与范琼分麾下兵袭金营,欲燔炮架,遥见铁骑主师不克阵而奔,相蹈藉及陷隍死者以千数。聂昌至绛,绛人杀之。甲辰,金人陷亳州。丙午,遣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尚书左丞冯澥、宗室士??诣金营请和,乞罢攻城。斡离不复遣使来,曰:『南朝约和失信,今欲尽得河东、河北之地,然后罢兵。可先割两路地,次遣不割地大臣过营[12],再讲和好。』遂以洞子屋负土填濠。戊申,过登天桥,来攻通津门。是日,命康王为兵马大元帅。先是,武学生秦仔及张九成、冯朝英、甄邦杰四人应募赍诏,皆假閤门祗侯,惟仔先至,于顶发中出宸翰黄绢三寸,云:『檄书到日,康王充兵马大元帅,陈遘充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副元帅,速领兵入卫王室。应辟官行事,并从便宜。』王捧诏呜咽,望阙拜恩,军民感动。壬子,复遣曹辅、冯澥及仲温、士??使金营。癸丑,仲温、士??回,云:『金人须亲王并何栗至军前。』甲寅,大风自西北起,俄雪下,铺地数尺,连日夜不暂止。敌于通津门及宣化门东立天桥数座,下瞰城中。炮伤王躞足,流血。范琼发兵千人,自宣化门出战,气甚锐,追逐敌众,敌弃而北。士卒贪功渡河,未及北岸十余步间,冰陷裂,卒惊乱,敌众临岸,效死迎敌,没者五百余人。自是士气益挫折。丙辰,大风雪。金人由宣化门拥兵登城,守御人弃甲争走。通津门之南亦破,金兵下城纵火,杀旁居人殆尽。俄而传令:『杀人者族!』遂止。京城自十一月二十五日被围,是日午时陷。上闻城陷,恸哭曰:『朕不用种师道言,以至于此!』初,金兵之去也,师道尝劝上半渡击之,不从,曰:『异日必为后患。』至是果然。初,敌用云梯薄城,我以撞竿冲破之,杀敌兵二千人,彼即收瘗。及再攻城,杀我军三百五十余人,经宿,犹伏尸城上,破脑贯胸,横卧血中。士卒见之,心惧欲溃。又王宗濋尝许策应军士告身金椀,卒不与,军士皆忿,出怨言。再及策应,不肯就募。京城阔远,斥堠音问不相接,妄传语言相鼓唱,将帅莫有以身先士卒者禁制之,故两日之内,四壁卒皆下。

校勘记
[1]丁卯朔 原本无『朔』字,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二补。
[2]邯郸 原本『邯』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二补。
[3]临河梁 原本『临』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二补。
[4]同知枢密院事 原本『事』作『卿』,误。《宋史·宰辅表》三:『靖康元年正月己巳,李棁自正奉大夫、守吏部尚书除同知枢密院事。二月庚戌,李棁自正奉大夫、同知枢密院事除尚书左丞。』兹据改。
[5]景阳门 原本作『景阳阿』,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二改。
[6]十月 原本无此二字,据《宋史·钦宗纪》补。
[7]所人新增岁币 原本『新』字作『细』,义不通。《长编拾补》卷五十六径作『所人岁币』。兹据文意改『新』字。
[8]甚厚 原本脱『厚』字,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七补。
[9]檄文 原本作『檄兵』,据文意改。
[10]熙河 原本作『熙和』,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七改。
[11]火敌 原本『火』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五十八补。
[12]不割地 《长编拾补》卷五十八同。疑『不』字衍。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六
钦宗皇帝

内禅
  政和四年二月癸酉,皇子桓冠于文德殿。
  三月丙子朔,诏皇长子冠礼毕,礼官强渊明等赐银绢有差。辛卯,诏皇长子桓可以来春出阁,立为皇太子。
  五年二月乙巳,诏长子太保、武昌军节度使、定王桓可立为皇太子,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甲寅,御大庆殿册皇太子,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甲寅,御大庆殿,册皇太子。礼毕,大赦天下。
  六年六月癸未,皇太子纳妃。
  宣和六年八月庚午,皇太子奏:『本府学官耿南仲先被旨讲《周易》讫,续讲《尚书》。今《周易》已讲讫,乞讲《尚书》。』从之。
  十二月甲辰,皇太子奏:『昨奉旨,令本府学官李诗、耿南仲读《前汉书》。今已毕,欲接续读《后汉书》。』从之。
  七年十二月丁巳,御笔:『皇太子除开封牧,余依故事。兹出朕志,非左右大臣建明。』付翰林草制,谕此意。戊午,皇太子入朝。上有旨,令去太子所佩鱼,赐以排方玉带。排方玉带,非臣下所当服也。上又赐太子以小直殿二人。太子既拜赐,而二宫嫔入见。太子视之,曰:『我要阿底作甚?』盖上初即位,钦圣皇后以二侍人赐之。上时已有内禅意,故踵前迹,而有是赐。
  是日,金人围中山府。己未,手诏:『朕获承祖宗休德,托于士民之上,二纪于兹。虽兢业存于中心,而过咎形于天下。盖以寡昧之资,藉盈成之业,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搢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谪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已下信诏,大革弊端。仍命辅臣,蠲除宿害。凡兹引咎,兴自朕躬,庶以少谢天人谴怒之心,保祖宗艰难之业。慨念前此,数有诏旨,如下令以求直言,修政以应天变。行之未久,夺于权臣,乃复归咎建议臣僚,使号令不信,士气沮伤。今日所行,质诸天地,后复更易,何以有邦?况当今急务,在通下情。不讳切直之言,兼收智勇之士,思得奇策,庶能改纷。望四海勤王之师,宣二边御敌之略,永念累圣仁厚之德,涵养天下百年之余。岂五四方忠义之人,来徇国家一日之急?应天下方镇、郡邑、守令,各率师募兵勤王,沿边能立奇功者?并优加异赏,不限常制。其有草泽之中,怀抱异才,能为国家建大计、定大事,或出使疆外者,并不次任使。其尤异者,以将相待之。应中外臣僚、士庶,并许实封,直言极谏,于登闻检院、通进司投进,朕当亲览,悉行施用。虽有失当,亦不加罪。所有下项指挥,立便施行。敢有沮格及以结绝为名,暗有存留,并肆诸市朝,与众共弃。咨尔万方,体予至意。诸局及西城所见管钱物,并付有司,其拘收到元系百姓地土,并给还旧佃人。减掖庭用度,减侍从官以上月廪,及罢诸兼局以上。并令有司据所得数,拨充诸路粜本,及桩充募兵赏军前之用。应斋醮道场,除旧法合有外并罢。罢道官及拨赐宫观道官等房钱、田土之类。六尚局并依祖宗法,罢大晟府,罢教乐所,罢教坊额外人,罢行幸局,罢采石所,罢待诏额外人,罢都茶场,依旧归朝廷。河防非危急,泛科免夫钱并罢。开封府承受文字,自今后依例送朝廷请宝,旧法施行,更不得请笔断遣画旨。』大理寺同诏。宇文虚中所草也。
《实录》、诏旨并于二十二日己未载此诏。《封氏编年》系之二十一日戊午,今不取。
是日,上召粹中弟虚中至内殿,同三省、枢密院官议事。适报黏罕兵迫太原。上顾虚中曰:『王黼不用卿言,封殖契丹,以为藩篱。今金人兵两路并进,卿料事势如何?』虚中云:。『贼兵虽炽,然羽檄召诸路兵入援,结人心,使无畔怨。凭藉祖宗积累之厚,陛下强其志,勿先自怯,决可保无虞。今日之事,宜先降罪己诏,更革弊端,俾人心悦,天意回,则备御之事,将帅可以任之。』上宣谕云:『虚中便就此草诏。』虚中奏言:『臣未得圣旨,昨晚已草就,专俟今日进呈。』上令展读,虚中又列出宫人、斥乘舆服御物、罢应奉司、罢西城所、罢六尚局、罢大晟府、内臣寄资等十余事于所草诏。上览之,曰:『一一可便施行。今日不吝改过。』虚中再拜泣下。同列尚有犹豫者,粹中奏:『乞依此出画黄,写敕榜。』上令速行,遂呼省吏及诸厅人至都堂誊写,旋次印押付出,于京城张挂。
此据宇文粹中《承训录》附见二十二日己未罪己韶。后虚中所草诏,如內臣寄资等,却不见在诏內。盖当时亦有先已施行者,不待降诏也。
  初,童贯得敌茹越寨之牒文,及开拆,乃檄书,其言不逊,所不忍言。贯与大臣共议,恐伤天意,不敢奏。及议下诏求言,而诏本数改易,未欲下也。
茹越寨牒文,已载初五日。据蔡絛。此云『檄书不逊,所不忍言』,盖牒外必有檄也。
李邦彦谓:『不若以檄书进呈,用激圣心,冀得求言之诏亟下尔。』翌日早,大臣于宣和殿以檄书进,上果涕下无语,但曰:『休休!卿等晚间可来商议。』盖此日,内禅之意遂决。
此据蔡絛《纪实》修入。虚中草求言诏乃二十二日进呈,金人檄书乃二十三日,盖求言诏虽已草定,犹未下,次日乃下也。蔡絛又言:『贯奉命宣抚河北东诸路。及其遁也,无上命而遽还,宰相及枢密府或不能语。方引之都堂,与共商议下求言诏,又不召翰林学士,乃用贯之参谋宇文虚中草词,大凡皆不正。』
通直郎、陕西转运判官李邺借给事中,使金人,谕以将内禅,且求和。先是,已降制皇太子兼开封牧,置官属,寻有旨幸淮浙。
宇文粹中《承训录》:『十二月中旬,降制皇太子兼开封牧,置官属。后二日,上有旨幸淮浙。又两日,逊位。所称日或小差,今稍改之。
  辅臣奏请皇太子监国,上允从。进呈东宫置师、保官,及僚属尽以侍从、两省官兼领。上曰:『三省、枢密院官属留京师从皇太子,百司皆不可动。』辅臣乞量差扈从臣僚,上令取纸笔,自批:『太宰白时中兼领枢密院使,为行宫使;右丞宇文粹中兼中书侍郎,为行宫副使。』辅臣乞差提举行宫事务等官四员,上曰:『京师事体,今日允宜增重。行宫无事,只须两员给舍、六曹、台谏皆不必备。有所降指挥事,止令三省、枢密院行司出札子直下诸处。』于是止差提举事务二员官。后两日,遂内禅,乃诏前所差三省、枢密院行司官白时中等皆罢。
此据宇文粹中《承训录》增入。又云:『白时中等皆不须从行,止差门下侍郎吴敏为恭谢行宫副使。』今附见于此。
  庚申,上禅位于皇太子,手诏曰:『朕以不德,获奉宗庙,赖天地之灵,方内乂安,二十有六年。恭惟累圣付托之重,夙夜祇惧,靡遑康宁,乃忧勤感疾,虑壅万机。断自朕心,以决大计。皇子桓聪明之质,日就月将,孝友温文,闻于天下。主鬯十载,练达圣经。宜从春宫,付以社稷。天人之望,非朕敢私。皇太子桓可即皇帝位,凡军国庶务,一听裁决。予当以道君号退居旧宫。予体道为心,释此重负,大器有托,实所欣然。尚赖文武忠良同德协心,永底予治。』诏文,给事中、直学士院吴敏所草也。即以敏为门下侍郎。初,有诏集从臣赴都堂问计,敏即诣閤门请对。礼部侍郎李弥大不及候对班,方晨朝,遂留立廷中请对,因言:『车驾当守宗庙社稷,不当出幸。』敏既候对班,少宰李邦彦为奏:『敏宜召见。』戊午,诏随宰执晚候对于文字外库。是日,不果召。己未蚤,閤门邓文诰传旨,令随宰执复候对于文字外库。是日,召对于玉华阁下《或言蔡攸引至玉华阁下者非》,宰臣白时中、李邦彦、枢密院蔡攸、童贯、执政张邦昌、赵野、宇文粹中、蔡懋皆在,而宣谕使宇文虚中、制置使王蕃亦预召。宰执奏事退,立,王蕃前奏事,复退立。敏前奏事曰:『愿请间。』上皇顾群臣,少却立。敏曰:『金人渝盟犯顺,陛下何以待之?』上皇蹙然曰:「奈何?』时上皇东幸计已定√I诏除户部尚书李税守金陵,敏率给、舍诣都堂。白罢之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此命果行,当死不奉诏,』税等遂罢行。及皇太子除开封牧,上皇去意益急,敏于是奏上皇曰:『闻陛下巡幸之计已决,有之乎?』上皇未应。敏曰:「以臣计之,今京师闻寇大人,人情震动,有欲出奔者,有欲守者,有欲因而反者(时归朝官在京甚众》。以三种人共守一国,国必破。』上皇曰:『然。奈何?】敏曰:『自寇之人,臣尝私祷于宗庙。昔者得于梦寐,不知许奏陈否?』上皇曰:『无妨。」敏曰:『臣尝梦水之北,螺髻金身之佛,其长际天。水之南,铁笼罩一玉像,人谓之孟子。孟子之南又一水,其南有山坡陁,而臣在其间。人曰:「上太上山。」臣尝私解之曰:水北者,河北;水南者,江南;佛者,金人;太上者,陛下宜自知所谓而不渝。所谓孟子,臣尝以问客,有中书舍入席益谕臣曰:孟子者,元子也二上皇颔首。敏曰:『陛下既晓所谓,臣不避万死,陛下定计巡幸,万一守者不固,行者不达,奈何?』上皇曰:『政忧此。』敏曰:『陛下使守者威福,足以专用其人,则守必固。守固则行者达矣。』上皇稍开纳。敏曰:『臣所陈上事,陛下既晓臣所谓,陛下果能如臣策,臣敢保圣寿无疆。陛下建神霄有年矣,长生大君者,圣寿无疆之谓也。然长生大君旁若无青华帝君,则长生大帝何以能圣寿无疆?青华者,春宫之谓也。』上皇大喜。敏曰:『陛下能定计,则宗社长安;不能定计,则恐不免于颠覆。宗社之安危,在陛下今日。』又曰:『陛下若早定计,以臣观之,事当不出三日。过三日,守者势未定,威福未行,敌至,无益也。』时金兵已越中山而南,计程十日,可至畿甸,故敏以三日为期。上皇嘉许,敏遂以札子荐李纲曰:『臣伏见太常少卿李纲明隽刚正,忠义许国,自言有奇计长策,愿得召见。』盖纲尝过敏家[1],为敏言:上宜传位如天宝故事。与敏意合。敏荐之,冀上皇或有顾问也。上皇命三省批旨,令纲来日候对于文字外库。敏退立,宰执复奏事,皆退,上皇留邦彦。语少顷,独召敏与邦彦,叹息曰:『有贤臣少宰,更不要疑。』盖前此上皇尝以此计询邦彦,未承诏,敏盖不知也。上皇顾敏,谕旨邦彦曰:『除门下侍郎,辅太子。』敏骇曰:『臣为陛下画计,臣当从陛下巡幸,臣之分也!陛下且传位,而臣乃受不次之擢,臣岂敢?』上皇曰:『不易卿岂敢言[2]?』
或云:內禅之际,攸除敏为门下侍郎者,非。兼有次日上皇授与邦彦帖子,处分內禅事。敏除门下侍郎亦在帖子上,是上皇御笔。
  上皇曰:『不要称太上,只称一名目,如道君之类。』又曰:『何日可?』敏曰:『臣适奏过三日恐无及。』上皇既轮数甲子,曰:『来日亦好。卿明日与邦彦同来。』上皇曰:『居禁中与居外孰便?』邦彦曰:『居禁中恐终未便。』上皇曰:『莫须称疾?』敏曰:『陛下至诚定大策,恐亦不须。』上皇曰:『待更思之。』是日敏退,诣都堂,见邦彦曰:『上意已定,今日敏当与相公条所当施行事。适闻今夕锁学士院,敏适当制,愿相公为奏,乞宣他学士,留敏议事。』邦彦不许,敏遂宿院中,草种师道、何灌两制。是日,自学士院复对玉华阁下。宰执奏事退立,上皇召邦彦与敏曰:『计已定矣。今日好。』因出一帖子宾邦彦怀间,皆上皇亲批合施行事,如出居龙德宫、皇后居撷景西园、郓王罢皇城司、敏除门下侍郎、内侍随过龙德宫而辄过者斩之类,上皇皆自处分略具。上皇曰:『不可不称疾,恐变乱生。』敏曰:『亦好。』上皇曰:『只称道君。』敏请称太上皇帝,上皇曰:『卿不须泥古。』又曰:『谁草诏?』邦彦曰:『吴敏学士也。』上皇曰:『甚好,须要诏卿,须道朕不能内修政事,外服远裔意。』又曰:『朕此举上承天意,次安宗庙,下为百姓。』又曰:『卿昨日计中原数百年利害,是朕意也。』敏涕泣受诏,退俟庑下。宰执复奏事,上皇谓蔡攸曰:『我平日性刚,不意蜂虿敢尔!』因握攸手,忽气塞不省,坠御床下。宰执亟呼左右扶举,仅得就宣和殿之东阁,群臣共议,一再进汤药,俄少甦,因举臂索纸笔。上皇以左手写曰:『我已无半边也,如何了得大事?』宰执无语。又问:『诸公如何?』又无语。即左右顾,无应者,遂自书曰:『皇太子其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处龙德宫。』又曰:『吴敏朕自拔擢,今日不负朕,可呼来作诏。』乃诏召皇太子及三衙并召敏,敏承命,以诏草进。上皇指『朕当以道君号退处旧宫』处曰:『改「朕」为「予」。』遂左书诏尾曰:『依此甚慰怀。』初,上皇谕内禅于宰执白时中,久执不可。上皇屡左书纸曰:『少宰主之。』时中久乃受诏。是日,李纲袖札子待对,请传位太子。不及召而上皇疾作,皇太子至榻前,恸哭不受命,童贯及李邦彦以御衣衣太子举体,自扑不敢受。上皇又左书曰:『汝不受,则不孝矣!』太子曰:『臣若受之,则不孝矣!』上皇又书令召皇后。皇后至,谕太子曰:『官家老矣,吾夫妇欲以身托汝也。』太子犹力辞。上皇乃命内侍扶拥,就福宁殿即位。太子固不肯行,内侍扶拥甚力,太子与力争,几至气绝。既苏,又前拥至福宁西庑门,宰执迎贺,遂拥至福宁殿。太子犹未肯即位。时召百官班垂拱殿已集,日薄晚,时中曰:『不候上即位,先出宣诏,时中请任此事。』遂出宣诏:『群臣愿见新天子!』班未退,宰执错立垂拱殿上。梁师成自禁中至,曰:『皇帝自拥至福宁殿,至今不知人。』宰执相顾。初,渊圣在宣和未受命,邦彦曰:『皇太子素熟耿南仲。』即以诏召南仲。至是,南仲已至,敏率南仲排垂拱殿后闼,欲至福宁。内侍止之,与争良久,见梁师成过廷中,敏呼师成,师成敛袵曰:『容奏知。』少选,曰:『许入。』遂与南仲至福宁殿。南仲以诏宣御医,敏以诏召宰执,又以诏退群臣,辞以晚,别日御殿。宰执遂见上皇于宣和殿,还,见太子于福宁。皇太子既即位,上皇命宇文粹中、管军臣僚及皇城司官止宿于内东门。一更后,宰执请上皇降御笔,以郓王楷管皇城司岁久,听免职事,并乞以王宗濋同管殿前司公事。上皇依奏。二更后,中书省降指挥,仍先出札子付皇城司。
  辛酉,钦宗始御崇政殿。太宰兼门下侍郎白时中率文武百官入贺,日有五色晕,挟赤黄珥,又有重日相荡摩,久之乃隐。上初在福宁殿,未知人。时童贯有易置语,李邦彦等皆闻之。贯语既不效,是日,内侍传言御崇政殿。宰执立廷中,闻卫士迎驾起居声,始相庆。上皇将出居龙德宫,宰相率百官起居廷中,宰执仍人对壶春堂。既见,皆恸哭,上皇亦出涕,因谕群臣曰:『内侍皆来言此举错,浮议可畏,顾邦彦且力主张。』吴敏曰:『言错者谁?愿斩一人,以厉其众!』上皇曰:『众杂至,不可记也。』又曰:『皇帝之上,岂容更有他称?乃并称嗣君者。』仍密谕邦彦曰:『师成也。』上皇又诏邦彦曰:『人情颇摇,称嗣君者可见。』翌日,宰执再至龙德,有执政附耳奏事上皇者,上皇正色顾宰执曰:『某人密奏事,予此中不许留身,大臣岂可如此?』道君皇帝出居龙德宫,皇后出居撷景西园。少宰李邦彦为龙德宫使、太保、领枢密院事,蔡攸门下侍郎,吴敏副之。壬戌,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百官进官一等,赏诸军有差。翰林学士王孝迪实草赦文,而不著上自东宫传位之意,四方多以为疑,士论非之。立皇太子妃朱氏为皇后。丙寅,上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后曰『道君太上皇帝后』。诏曰:『朕闻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兹古今之通谊,实帝王之弥文。兴自眇躬,嗣称阔典,道君皇帝刚健笃实,齐圣广渊。殚二纪之忧勤,倦万机之听断,乃以神器,属予冲人。顾踏地以牢辞,终籲天而莫获。虽极天下之称诵,难名揖逊之风。虽尽海宇之贡珍,莫报生成之德。用仰遵于圣训,仍参考于前猷。祗奉徽称,式光大养。道君皇帝宜恭上尊号日「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应自今龙德宫供奉所需,以至金帛、缗钱之属,务极隆厚。事于礼仪者,令礼部、太常寺讨论,以称朕图报天恩之意。』又诏:『朕膺道君付托之重,馈玉食于殊庭;怀母仪顾复之恩,饰椒涂于别苑。方均孝养,仰奉慈顾。宜加俪于徽名,用式遵于圣训。仍饰庶府,祗事中闱。凡下教之时,须敢一物之不备,以称朕躬问安之志,以隆天下孝爱之风。道君皇帝后已奉道君太上皇帝圣旨,居于撷景西园。其恭上尊号曰「道君太上皇帝皇后」。一切供奉用度,礼仪之属,务极隆厚,有司议定讨论以闻。』
诏改来年元曰靖康。

校勘记
[1]盖纲 原本作『盖刚』,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一改。
[2]不易 原本『易』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一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七
钦宗皇帝

李纲守议
  宣和七年十二月庚申,上禅位于皇太子。初,给事中、直学士院吴敏以札子荐李纲曰:『臣伏见太常少卿李纲明隽刚正,忠义许国,自言有奇计长策,愿得召见。』盖纲尝过敏家,为敏言:上宜传位如天宝故事。与敏意合,敏荐之。上皇命三省批旨,令纲来日候对于文字外库。是日,李纲袖札子待对,不及召而上皇疾作,皇太子即位。辛酉,钦宗始御崇正殿。乙丑,召太常少卿李纲对于延和殿。翌日,除兵部侍郎。纲初得觐,上迎谓曰:『卿顷论水灾章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诵忆。』纲叙谢讫,因奏曰:『陛下养德东宫十有余年,恭俭日闻,海宇属望。道君皇帝观天意,顺人心,为宗社计,传位陛下,交手畀付,皎然明白。下视有唐,为不足道也。愿致天下之养,极所以崇奉者,以昭孝德。今金人先声虽若可畏,然闻有内禅之意,事势必消缩请和,厚有所邀求于朝廷。臣窃料之,大概有五:欲称尊号,一也;欲得归朝人,二也;欲增岁币,三也;欲求犒师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欲称尊号如契丹故事,当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欲得归朝人,当尽以与之,以示大信,不足惜;欲增岁币,当告以旧约,以燕山、云中归中国,故岁币增于大辽者两倍,今既背约自取之,则岁币当减。国家敦示和好,不校货财,姑如元数可也;求犒师之物,当量力以与之;至于疆土,则祖宗之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得以尺寸与人。愿陛下留神于此数者,执之坚,无为浮议所摇,可无后艰。』并陈所以御敌固守之策。上皆嘉纳之,遂有此命。
此据李纲《传信录》修入。用吴敏荐得对,据敏《手录》。
  靖康元年正月丁卯,金人犯浚州。己巳,诏曰:『朕以金国渝盟,药师叛命,侵轶边鄙,劫掠吏民。虽在缵承之初,敢忘付托之重?事非获已,师实有名。已戒六师,躬行天讨。应亲征合行事件,令有司并依真宗皇帝幸澶渊故事,命吴敏为亲征行营副使,许便宜从事;尚书兵部侍郎李纲、显谟阁直学士新知开德府聂山为参谋官,团结兵马于殿前司。』是日,闻浚州不守,夜漏二鼓,道君皇帝车驾东幸,出通津门。庚午,以尚书兵部侍郎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同知枢密院李棁副之,聂山为随军转运使。时从官以边事求见者,皆非时赐。纲侍班延和殿下,适宰执奏事,议欲奉銮舆出狩襄、邓,纲语内东上閤门事朱孝庄曰:『有急切公事,欲与宰执廷辨。』孝庄曰:『旧例未有宰执未退而从官求对者。』纲曰:『此何时,而用例邪?』孝庄即具奏,诏引纲立于执政之末,因启奏曰:『闻诸道路,宰执欲奉陛下出狩避敌。果有之,宗社危矣!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传位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上默然。白时中曰:『都城岂可以守?』纲曰:『天下城池,岂复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若能率励将士,慰安民心,岂有不可守之理?』时内侍陈良弼领京城所,自内殿出奏曰:『京城楼橹创修,百未及一二。又城东樊家冈一带壕河浅狭,决难保守。愿详议之。』上顾纲曰:『卿可同蔡懋、良弼往观,朕于此俟卿。』纲诣东壁观城壕回,奏延和殿,车驾犹未兴也。上顾问如何,纲曰:『城坚且高,楼橹诚未备,然所以守,不在此壕河。惟樊家冈一带,以禁地不许开之,诚为浅狭,然可以精兵强弩据也。』上顾大臣曰:『策将安出?』皆默然。纲进曰:『今日之计,莫如整厉士马,声言出战,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上曰:『谁可将者?』纲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畜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今白时中、李邦彦等皆书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貌,抚驭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时中厉声曰:『李纲莫能出战?』纲曰:『陛下不以臣为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镇服士卒。』上问:『执政有何阙?』赵野以尚书右丞对。
  时宇文粹中扈从东幸故也。上即命除纲右丞。纲曰:『臣今正谢犹服绿,非所以示中外。』即时赐袍带并笏。纲服之以谢,且言:『方时艰难,臣不敢辞。』上入进膳,赐宰执食于崇政殿门外庑,再召对于福宁殿,去留之计,犹未决也。召命纲与棁留守。纲言:『唐明皇闻潼关失守[2],即时幸蜀,宗社朝廷,碎于贼手,累年后仅能复之。范祖禹以谓其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敌骑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龙脱于渊,车驾朝发而都城夕乱,虽臣等留守,何补于事?宗庙朝廷,且将邱墟!愿陛下审思之。』上意颇回,而内侍王孝竭从旁奏曰:『中宫、国公已行,陛下岂可留此?』上色变降榻曰:『卿等毋执,朕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纲泣拜俯伏,以死请。会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为然,上意稍定,即取纸书『可回』二字,用宝,俾中使追还中宫、国公。顾纲曰:『卿留,朕治兵御敌,专以委卿。』纲曰:『受命与棁同出,宿于尚书省,宰执于内东门司。』中宫、国公之行已远,是夕未还。中夜,上遣中使谕宰执,欲诘旦决行。质明,纲入朝,至祥曦殿,见禁卫擐甲,乘舆服御皆已陈列,六宫幞被皆将升车[3]。纲厉声谓禁卫曰:『尔等愿以死守宗社乎?愿扈从以巡幸乎?』禁卫皆呼曰:『愿以死守!不居此,将安之?』纲出,与殿帅王宗灌等入见,曰:『陛下已许臣留,今复戒行,何也?且六军之情已变,彼父母、妻子皆在都城,岂有舍去?万有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且敌已逼,彼知乘舆之去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上感悟,始命辍行。纲谓同列曰:『上意已定,敢有异议者斩!』因出传旨,禁卫皆拜伏呼万岁,其声震地。辛未,御宣德门,百官将士班楼前起居。上降辇劳问将士,命李纲、吴敏叙金人犯顺,欲危宗社,决策固守,各令免励之意。俾閤门官宣抚六军将士,每向声喏,皆感泣流涕,于是固守之义始决。赐诸军班直缗钱有差,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曹朦副之,置司于大晟府,辟置官属,赐银钱各百万,朝请、武功大夫以下及将校官诰宣帖三千道,许便宜从事。
  壬申,诏每路差近上内侍一员,督帅臣将勤王兵入援。癸酉,斡离不军至京城西北,屯牢驼冈天驷监。是夕,金人攻宣泽门,以火船数十顺流而下。李纲临城募敢死士二千人,列布拐子城下,火船至,摘以长钩,投石碎之,又于中流排置杈木,及运蔡京家山石叠门道间,就水中斩获百余人,迨旦始定。自上御楼之后,方治都城四壁守,其以百步法分兵备御,每壁用正兵万二千余人,而保甲、居民、厢军之属不与焉。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四壁各备。以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诸门皆以中贵、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团结马步军四万人,为前、后、左、右军,军八千人,有统制、统领、将领、队将等日肄习之。以前军居通津门外,护延丰仓,仓有豆粟四十余万石。其后勤王之师集城外者,赖之以济。后军居朝阳门外,占樊家冈,使敌骑不敢近。而左、右、中军居城中,以备缓急。自五日至八日,治战守之具粗毕,而敌抵城下矣。
  甲戌,金使吴孝民跪奏云云。又曰:『皇子今遣使人代朝见之礼,愿遣亲王、宰相到军前报礼。大金喜礼意之厚,前日割地之议,往往可罢。』上顾宰执,未有对者。李纲请行,上不许,曰:『卿方治兵,不可。』命同知枢密院事李棁奉使,郑望之、高世则副之。宰执退,纲独留,问所以不遣之旨。上曰:『卿性刚,不可以往。』纲对曰:『敌气方锐,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则中国之势遂安,不然,祸患未已。宗社安危,在此一举。臣惧李棁柔懦,而误国事,因言彼性贪婪无厌,又有燕人狡狯,以为之谋,必且张大声势,过有邀求,以窥中国。如朝廷不为之动,措置合宜,彼当戢敛而退;如朝廷震惧,一切与之,彼知中国无人,益肆觊觎,忧未已也。先定然后能应安危之机,愿陛下审之!』
  乙亥,李纲方入对,外报敌攻通天、景阳门一带甚急。上命纲督将士扞御。纲乞禁卫班直善射者千人以从。敌方度壕,以云梯攻城,班直乘城射之,皆应弦而倒。将士无不贾勇,近者以手炮櫑木击之,远者以神臂弓射之,又远者以床子弩、坐炮及之。而金兵有乘筏渡壕而溺者,有登梯而坠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甚众。又募壮士数百人,缒城而下,烧云梯数十座,斩获百数十级。又攻陈桥、封邱、卫州等门,矢集城上如蝟毛。纲登城督战,上遣中使劳问,手札褒谕,给内库酒、银碗、采绢等以颁将士,人皆欢呼。自卯至未、
  申间,杀贼凡数千,乃退。武泰军节度使何灌死之。
  丁丑,宰执进呈金人所须之目,李纲力争,以谓:『尊称及归朝官如其所欲,固无害;犒师金币,其数太多,虽竭天下,亦不足充,况都城乎?当量与之。太原、河间、中山,国家屏蔽,号为三镇,其实十余郡地,塘泺险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国?又保塞,翼祖、顺祖、禧祖陵寝所在,子孙奈何与人?至于遣使,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今日之计,莫若择使,与之熟议,道所以可不可者。金币之数,令有司会计,少迟之。大兵四集,彼以孤军人重地,势不能久留,必求速归,然后与之盟。彼且不敢轻中国,其和可久也?』宰执皆谓:『都城破在朝夕,肝脑涂地,尚何有三镇?而金币之数,皆不足较也。』上默然。纲因求去,上慰谕曰:『不须如此,卿第出治兵,益固城守,恐金人疑我,此徐议也。』纲复曰:『金人所须,宰执欲一切与之,不过欲脱一时之祸。不知他日付之何人,能力陛下了此?愿更审处,恐后悔无及。』朝廷即以誓书往,所求皆与之。以李邺、高世则为送伴使、副。纲尚留三镇,诏书不遣,几少迟延,以俟勤王兵集,徐为后图也。
  丁亥,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以泾原、秦凤兵至阙下。李纲言于上曰:『勤王之师渐集。兵家忌分,非节制归一不能济。愿敕两将,听臣节制。』上曰:『师道老而知兵,且职位已高,与卿同官,替曹朦可也。』于是别置宣抚司,以师道同知枢密院事,充京畿河北河东路宣抚使权,以平仲为都统制。应四方勤王兵,并隶宣抚司。又拨前后军之在城外者属之,而行营司所统者,独左、右、中军而已。上屡申饬两司不得侵紊,而节制既分,不相统一,宣抚司所欲行者,往往托以机密,不复关报,自是权既分。
  癸巳,大雾四塞。李纲、李邦彦、吴敏、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同对于福宁殿,议所以用兵者。纲奏曰:『金人之兵,张大其势,然其实不过六万,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之兵。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二十余万,固已数倍之矣。彼以孤军入重地,正犹虎豹自投于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可与角一旦之力。为今之策,莫若扼关津,绝粮道,禁抄掠,分兵以复畿北郡邑。俟彼游骑出则击之,以重兵临绝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锢七国者。俟其刍粮乏,人马疲,然后以将帅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归,中渡击之,此必胜之计也。』上然之。
  二月丁酉夜,宣抚司都统制姚平仲率步骑万人劫金寨,以败还。初,种师道以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俟姚古来,兵势益盛,可以得志。会李纲主平仲之谋,师道言卒不用,故反为敌所败(详见徽宗《金国》)。李纲会行营左、右军将士,质明,出景阳门,勒兵于班荆馆天驷监,分命诸将解范琼、王师古等围。敌骑出没鏖战于幕天坡,斩获甚众,复犯中军。纲亲率将士,以神臂弓射却之。既而宰执、台谏交言西兵勤王之师及亲征行营司
  兵马为敌所歼,无复存者。上大震惊,有诏不得进兵,遂罢纲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以蔡懋代之,因废行营使司。上以守御使总兵事,盖欲罪纲以谢敌也。己亥,李纲诣崇政殿求对。既至殿门,闻罢命,乃退处浴堂待罪。蔡懋会问行营司兵,所失才百余人,而西兵及勤王之师折伤千余人,余并如故。是夕,上降亲笔劳纲,赐白金五百两、钱五十万,且令吴敏谕复用之意。纲感泣以谢。
  辛丑,太学生陈东率诸生数百人,伏宣德门下上书曰:『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其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又曰:『纲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纲用兵小不利,遂得乘间抵隙,归罪于纲。然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小胜固未足为喜,而小挫亦岂足为辱?况示怯示弱,奇谋秘计,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又曰:『窃闻邦彦、时中尽劝陛下他幸,见事有急,各除亲党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岂身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难?其意止欲仓卒之际,各保妻孥耳。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之,遂令京城之人哄然骚动,弗安其居。若非纲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邱墟,生灵已遭鱼肉,陛下将有弃宗庙社稷之名。赖聪明不惑、特从纲请,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举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纲之力,岂曰小补之哉?是宜邦彦等谮谤忌嫉,无所不至。』又曰:『若以纲用兵小挫,遂当废罢,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事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无还,朝廷曾不议贯之罪,何纲小挫,而加罪乎?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廷为甚重。今日宗社安危,以此一举。幸陛下即返前命,复纲旧职,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师道以阃外之事,于是军民数万人拥伏阙下,相谓曰:「非见李右丞、种宣抚复用,毋得归!」』会百官退朝,自东华门至阙前,众指李邦彦,数其罪嫚骂,至前攫其履欲殴之,邦彦疾驱以免。兼开封尹聂昌举鞭揖东等曰:『诸公为此,可谓忠义矣!』逻者以闻,上令閤门受所上书。顷之,中人传旨云:『诸生所上书,朕已亲览,备悉忠义,当便施行。』其中有欲散者,众哄然曰:『安知非伪耶?须见李右丞、种宣抚复用,乃退。』于是知枢密院事吴敏传宣云:『李纲用兵未利,不得已罢之。俟金兵稍退,令复职。』犹不退。时已日晡矣。百姓乃舁登闻鼓置东华门外,挝而坏之,山呼震地。开封尹王时雍至,谓诸生曰:『胁天子,可乎?胡不退!』诸生应之曰:『以忠义胁天子,不犹愈于以奸佞胁之乎?』复欲前殴之,时雍逃去。殿帅王宗濋奏于上曰:『事已尔,亡可奈何,当黾勉从之。不然,且生变。』于是遣签书枢密院事耿南仲言于众曰:『已得宣李纲矣。』百姓数千人诣浴堂室院迎之。上益恐,于是相继而宣谕者络绎不绝。内侍朱拱之先得旨,宣谕未到,而后发之,使先至。众取拱之肉,脔而磔之,即矫制曰:『杀内臣者无罪!』又取十余辈杀之,取其肝肠,揭之竿首,号于众曰:『此逆贼也!』纲皇惧入对,泣拜请死。上亦即复李纲尚书右丞,充京西四壁守御使,而罢蔡懋。纲固辞,上不许。俾出东华门、右掖门宣谕,众亦稍去。纲再对,上命复节制勤王师,师道亦归其廨。士庶知二人复用也,遂散。时师道实不罢,盖外议流传之妄云。
  壬寅。是夕,李纲宿咸丰门,以金人进兵门外治攻具故也。先是,蔡懋号令将士:『金人近城,不得辄施。』故有引炮及发床子弩者,皆杖之。将士愤怒。纲既登城,令施放自便,能中贼者厚赏。夜发霹雳炮以击之,军皆惊呼。丙午,金人退师。己酉,尚书右丞李纲言:『澶渊之役,虽与辽人盟约,及其退也,犹遣重兵护送之,盖恐其无所忌惮,肆行虏掠故也。金人之去三日矣,初谓其以船筏渡河,今系桥济师,一日而毕,盍遣大兵,用澶渊故事护送之?』上可其请。于是分遣将士,以卒万余,数道并进,且戒诸将:度便利可击,即击之。庚戌,以中大夫、尚书右丞李纲知枢密院事。棱勘记[1]传信录原本作『传言录』,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一改。[2]明皇原本作『明王』,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二改。[3]幞被皆将原本脱『被皆』二字,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二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八
钦宗皇帝

诛六贼
  宣和七年十二月甲子,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乞诛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邦彦、朱勔六贼,曰:『臣等闻自古帝王之盛,莫盛于尧舜,而尧舜之盛,莫大于赏善罚恶。尧之时有八元、八恺,而未暇用;有四凶,而未暇去。非不知其可用可去也,意谓我将倦于勤,必以天下授舜,特留以遗之,使大明诛赏,以示天下尔。故《传》曰:「舜有大功二十。」而为天子,天下颂之,至今不息。臣窃谓在道君皇帝时,非无贤材如八元、八恺而未用者,亦非无奸臣贼子如四凶而未去者,道君皇帝亦非不知之,特留以遗陛下。臣窃为陛下计,莫若先诛所谓奸臣贼子如四凶者,则天下皆晓然知陛下好恶所在,而贤材如八元、八恺者,可举而用矣。陛下欲知奸臣贼子如四凶者乎?曰蔡京,曰王黼,曰童贯,曰梁师成,曰李邦彦,曰朱勔是也。臣等谨案:蔡京罪恶最大,崇宁初,道君皇帝方恭默听断,起京散地,置之宰司。京天资凶悖,专权跋扈,首为乱阶,陷害忠良,进用险佞,引置子孙,尽居要途。变乱祖宗法度,快其私心;窃弄朝廷爵赏,固其党与。蠹竭国用,残暴生民,交结宦官,姑息堂吏,盘根错节,牢不可解。京乃偃蹇迫肆,无复忌惮也。包藏祸心,实有异志。有识之士,比之王莽。所幸宗庙之灵、社稷之福,道君皇帝聪明睿智,洞照其衷,奸计数露,弗得窃发。使京若辅少主,其篡夺复何疑者?此非特臣等知之,天下共知之。臣等闻陈瓘、任伯雨、何昌言、江公望皆曾论京奸状,故数人者一斥不复再用,至有饮恨而死者,天下冤之。缘京用事,奸人并进。王黼相继为相,位至公傅,骋柔曼之容,肆俳优之行,欺君罔上,蠹国害民,无所不至。假应奉之名,置局私家,四方珍贡,尽入黼室,自奉之余,始以进御。卖官鬻爵,贪饕无厌,奸赃狼籍,搢绅不齿。观其所为,大抵效京。朔方之衅,黼实启之,贯实佐之。贯因京助,遂握兵权,至为太师封王,左右指使,官至承宣,阍卒、庖人,防、团是任。自古宦官之盛,未有其比。然贯实庸缪,初无智谋,每一出师,必数十万,必数十万,随军金帛。动亿万计。比其还归,金失大半,金帛所余,尽归私帑。臣等闻诸边人,贯之用兵不明,赏罚不公,身冒矢石,未必获赏,而亲随先及。夫以师之耳目,在大将旗鼓,进退从之,胜负系焉。贯自去敌常数百里,是致将不先敌,士不用命,屡见败衂,挫辱国威。士卒陷亡,不以实奏,所获首级,增数上闻,祖宗军政,坏乱扫地,而又贪功冒赏,不察事机,朔方之兵,遂致轻举。败我国盟,失我邻好。今日之事,咎将谁执?贯之所恃有梁师成,实联婚姻,以相救援。师成之恶,抑不可言。外示恭谨,中存险诈,假忠行佞,藉贤济奸,盗我儒名,高自标榜,要立名号,众称「隐相」。欲揽国家大柄尽归诸己,欲使天下士夫尽出其门,正人端士,往往望风疾避,亦有不幸遭其点汙者。一时苟贱无耻之人,争往从之,旋致显位。王黼之进,实赖师成。师成与黼,如贯与京,内外相应,捷若影响。黼为相臣,专秉国政,奉行师成之意而已,不闻天子之命也。朝廷执政、侍从、天下监司、郡守,往往师成门生,蔡京父子,奉之不暇。至如去岁,道君皇帝一日相二人,师成自谓皆出己意,闻者骇恨不已。夫论相者,天子之职也。宦官招权,以为己力,浸淫不已,事必有大于此者,可胜寒心?顷岁李邦彦根括民田,按行河北、京东、京西,威赫三路,所至出郡,倨坐黄堂,使监司、郡守列侍其傍,而列侍之辈,咸藉彦以进,不敢辄违。臣等闻常有诣道君皇帝论列此事者,师成时适在侧,抗声言曰:「王人古在诸侯之上!」使其人不得尽言。彦之凶焰,由此益炽。夺民常产,重敛租课,官吏稍有违忤,即诫监司捃摭佗故,无辜送狱,士大夫往往愤恚而死。三路百姓破家流荡,愁怨溢路。去年京东、河北正以租钱,及燕山免夫之征,剥克太甚,盗贼四起,正如两浙曩时青溪之寇,实由朱勔父子渔夺东南之民,怨结数路,方腊一呼,四境响应,屠割州县数十,杀戮吏民,动亿万计,天下骚然,弥岁不已,皆勔父子所致,生灵何辜?按:勔父子皆曾犯徒杖脊,始因暗事蔡京,寅缘交结阉寺,遂致超显。招权怙势,气焰可炙,出入禁闼无时,而卫士莫敢呵止;侵移内帑无数,而有司不得会计。其所请钱,号为收买花石进奉之物,其实尽以入己,自初至今,不知其几千万数。父子每以干当公事为名,多破官舟,往来淮浙,兴贩百端,扰动数路,蔑视官吏,仅同奴仆。所贡物色,尽取于民,彻民屋庐,削民冢茔,幽冥受祸,所在皆然,甚者深山大泽,穷岸断谷,江湖危险,人迹所不可到之地,苟有一花一石,必作成福,逼胁州县,期于必取。间有不可力致,而官吏申白者,辄大怒詈,以不奉上之名归之。官吏畏此名,不免驱动百姓,极力攻取,得而后已。往往颠踣陷溺,以陨其身。东南之民,怨入骨髓,欲食其肉。而勔父子,方且长恶未艾,天下扼腕。此六贼者,前后相继,误我国家,离我民心,天下困弊,盗贼滋起。边方交侵,危我社稷,致道君皇帝下哀痛罪己之诏,播告四方,而京等罪状未白,典刑未正,天下无不归怨上皇。若不诛京等,将何必慰道君皇帝之心,雪道君皇帝之谤,以解天下之疑耶?况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败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远裔,败祖宗之盟,失中国之信,创开边隙,使天下势危如丝发。此六贼者,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庶几道君皇帝之志,果成于陛下,岂不伟哉?兼此六贼党与之盛,遍满中外,又闻有养死士数百人,自为之备者。陛下万一稍从宽贷,止于窜逐,祸胎尚存,肘腋之变,恐生不测,方之外寇,殆有甚焉。唐文宗尝言:「去河北贼易,去中朝朋党难。」陛下诚不可不留神也。蔡京、王黼、童贯,盖尝阴怀异意,摇撼国本。顷年杨戬,亦有是心,所赖陛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数贼者,计弗得行,天下臣子,切齿刻骨,有年于兹。臣又闻道路之言曰:「蔡京有建立储贰之功。」此语犹为悖逆。道君皇帝初立陛下为太子,天下共知断自宸衷。立嫡立长,古今大义,何与京事?而乃欲贪天之功以为己力邪!此大不然者。朱勔以奇伎淫巧进,而官至建节,郑居中力争不可,至郁愤而死,盖当时用勔建议北伐,遂有此除。今朔方如此,勔当如何?乃者稍闻警急,朝廷不暇安枕之际,勔父子遽先众人欲尽室东下。计其情实,尤不可赦。李彦据有西城所钱物,去岁京东盗起,米斗千钱,兵民阙食,中外忧之。彦乃发钱数千万往淮浙买米,运至京东,以规厚利。前日道君皇帝诏罢西城所,令以其钱付之有司。闻彦尚欲强占,不肯交割,所存无几。宦官抗国悖慢如此,尚复何容?今黔黎皆叛,正由此六贼所致,陛下其忍惜此,以危天下乎?使唐明皇早诛杨国忠,则禄山未必有以藉口。幸陛下无小不忍于此也。陛下忍而不诛,即恐天下共起而诛之矣。夫舜之去四凶,亦见于禅位之初,未闻其犹豫也。可不鉴哉!』
《钦宗实录》具载陈东书。『可不鉴哉』下仍云:『其后悉施行之。』
  靖康元年正月己巳,宁远军节度使朱勔放归田里;责太傅、楚国公致仕王黼为崇信军节度使、永州安置;赐翊卫大夫、安德军承宣使李彦死,黼、彦仍籍没家赀。壬申,太学生陈东上书曰:『臣窃知上皇已幸亳社,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贯等统兵二万从行。臣深虑此数贼遂引上皇迤逦南渡,万一变生,实可寒心。盖东南之地,沃壤数千里,郡县千百,中都百邑,悉取给焉。其风声气俗,素尚侈靡,人所动心。其监司、郡守、州县之官,率皆数贼门生,一时奸雄豪强及市井恶少,无不附之。近除发运使宋讳,是京子攸之妻党。贯昨讨方寇,市恩亦众,兼闻私养死士,自为之备。臣尝上书言六贼罪恶,贼心自知不免,反怨朝廷,夤缘上皇,遂请此行。臣窃恐数贼南渡之后,必假上皇之威,乘势窃发,振臂一呼,群恶响应,离间陛下父子,事必有至难言者,则东南之地,恐非朝廷有,其力患岂外寇比哉?望悉追数贼,悉正典刑,别差忠信可委之人扈从上皇如亳,庶全陛下父子之恩,以安宗庙。』上然之。
  辛卯,开封府言:『故太傅王黼至雍邱县南二十里辅固村,为盗所杀。』诏籍其赀。小人乘隙争入黼第,掠取绢七千余匹、钱三十余万缗,四壁荡然。甲午,太学生陈东言:『臣于去年冬,尝与诸生伏阙上书,论六贼之罪。又近言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贯等挟道君南巡,恐生变乱,乞追还阙下,各正典刑。至今未蒙尽行。或谓朝廷方有外难,未暇议此。然今日事势之急,殆有甚于外难者。昨日闻道路之言曰:「高杰近取其兄俅、伸等书报,言上皇初至南京,不欲前迈,复为数贼挟之而前,沿路劫持,无所不至。迨至泗州,又诈传上皇御笔,令高俅守御浮桥,不得南来,遂挟上皇渡淮,以趋江浙,斥回随驾卫士,至于攀望恸哭,童贯随令亲兵引弓射之,卫士中矢而踣者[1],凡百余人。高俅父子、兄弟在傍,仅得一望上皇,君臣相顾泣下,意若有所欲言者,而群贼在侧,不敢辄发一语,道路之人,莫不扼腕流涕,痛愤天子之父,而乃受制奸臣贼子一至于此!况数贼之党遍满东南,而上皇随行大臣如宇文粹中,乃京甥婿,其弟虚中,亦窜而往;蔡攸、京之子也,得守镇江,据千里山川要害之地;宋??,蔡攸之妻党也,出领大漕,专数路金谷敛散之权;贯有亲随胜捷之精兵,勔有一乡附己之众恶,皆平时阴结以为备者。一旦南渡,即恐乘势窃发,控持大江之险,东南郡县,必非朝廷有。是将陷倾父子,使之离间,其事必有至难言者,何为尚不忍于此?非梁师成阴有营救而然邪?请言师成之恶:外虽憸佞,而其衷阴险祸贼,招权怙势,坏法乱纪,无所不至。上皇每所进用宰执、侍从,师成必收以为己功,故大臣听命师成,以行国政,威声气焰,震灼中外。国家至公之选,无如科举之取士,而师成乃荐其门吏使臣储宏特赴廷试。宏自赐第之后,仍令备使臣之役。宣和六年春亲第进士,其中百余人,皆是富商豪子,或非泛授官之徒,以献颂上书,特赴廷试,每名所献,至七八千缗。唱名之日,师成奏请升降,绝灭公道。又创置北司,以聚不急之务,专镇书艺局,以进市井游手无赖之辈。滥恩横赐,靡费百端,窃弄威福,阴夺人主之柄。使师成不去,同恶尚存,群贼等辈,倚为奧援,陛下虽欲大明诛赏,以示天下,胡可得哉云云。』乙未,诏暴梁师成朋附王黼之罪,责为彰化军节度副使,遣使臣押至贬所,至八角镇而死。
  二月甲寅,侍御史孙觌言:『谨按:太师蔡京四任宰相,前后二十年,挟继志述事之名,建蠹国害民之政,祖宗法度,废移几尽。托豐亨豫大之说,倡穷奢极侈之风,而公私积蓄,扫荡无余。立御笔之限,以阴坏封驳之法;置曲学之科,以杜塞谏诤之路。汲引群小,充满要途。禁锢忠良,悉为朋党。闺门浑浊,父子喧争。厮役官为横行,媵妾封至大国,欺君罔上,挟数任情。书传所纪老奸巨恶,未有如京比者。上皇屡因人言,灼见奸状,凡四罢免,而凶焰益肆,覆出为恶,怨气充塞,上干阴阳。人心携离,上下解体。于是敌人乘虚鼓行,如蹈无人之境。陛下赫然威断,贬斥王黼等,大正典刑。如京之恶,岂可独贷?』又言:『方王师之北伐也,贯、攸为宣抚使,提数十万之师,挫于敌手,淹留弥岁,卒买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宠。萧后纳欵,金国韩防见贯、攸于军中,卑辞折衷,欲捐助岁币,以复旧好,此安危之机也,乃叱防使去,防大呼于庭,告以必败。今数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国用民力,从而竭矣。迨金人结好,则又招纳叛亡,反覆卖国,造怨结祸,使敌人因以藉口。前年秋,贯以重兵屯太原,欲取云中之地,卒无尺寸功。去年冬,贯复出太原,金人犯塞,贯实促之。攸见边报警急,贯遁逃以还,谩不经意,玩兵纵敌,以至于此。迨敌人长驱,震惊都邑,贯、攸一旦携金帛尽室远去,曾无同国休戚之意。贯、攸之罪,上通于天。愿陛下早正典刑,以为乱臣贼子之戒。』诏蔡京特责受中奉大夫、守秘书监、分司南京致仕、池州居住;蔡攸特降授太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
  三月甲午,监察御史胡舜陟言:『陛下践阼之初,放朱勔于田里,天下称颂。然典刑未正,士论藉藉。劻为民蠹贼,为国召怨,以御前财物、东南诸司钱、燕山免夫钱,悉为花石什物之费,前后蠹耗,不可胜极,遂使国家财物,内外一空。劻以市井之人,而建旄钺,与将相有大功者等,子姪至承宣、观察者数人,厮役为横行,媵妾有封号,污辱名器,中外不平云云。』诏勔安置广南,籍没财产。
  乙未,左司谏陈公辅言:『臣谓京父子虽无嘉谋谠论辅导人主,而邪佞奸险,能为身谋,则举朝公卿,无出其右者。若使其迟留畿甸,他日奸谋复肆,群臣皆乐附之,陛下虽欲制之,不可得矣。愿独奋威断,亟行窜逐,以慰天下公议。』制:『蔡京可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攸先已降太中大夫,为劝上皇北归,时依已降指挥,令前去侍省。』
  四月癸丑,御史中丞陈过庭言:『蔡京、王黼、童贯造为乱阶,均犯大恶,然窜殛之刑,独加于黼,而京、贯止于善地安置,罪同罚异。』诏京移衡州安置;贯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臣僚又言:『伏见朱勔父子皆衡州一处安置,典刑未正。』诏勔移韶州羁管,子汝贤全州,汝功复州,汝文峡州,汝明建昌军,侄汝相某州,汝舟临江军,汝翼归州,弟勚抚州,并居住。癸亥,诏:『蔡京等久稽典宪,众议不容。京可移韶州,贯移英州,勔移循州,攸责授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勔子孙分送湖南。』
  七月乙亥,移蔡京于儋州,攸于雷州。丙子,童贯移吉阳军安置。甲申,蔡京至潭州,卒。辛卯,诏童贯随所至州军行刑讫,函首赴阙。
九月壬申,臣僚言:『蔡京蠹国二十余年,罪恶贯盈。陛下奋独断之威,杀之海外。京滞留道途,至长沙而卒,识与不识,无不抵掌而叹。攸之罪不减乃父,燕山之役,祸及天下,骄奢淫佚,载籍所无。若不窜之海外,恐不足以正凶人之罪。』诏移万安军。攸行至岭外,上遣使以手札随所止赐死,并诛其弟修及朱勔云。

校勘记
[1]踣者 原本作『培者』,据文意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四十九
钦宗皇帝

二圣北狩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丙辰,京城陷。先是[1],斡离不遣刘晏以十一月己丑入城,翰林学士莫俦、防御使高世赏馆之都亭驿。晏曰:『皇子遣晏来,云国相一军非晚亦到,欲请皇帝出城会盟。』俦等曰:『两国义均骨肉,与二帅相见,固无害。但事不顺,难以家至户晓。都人见大兵已傅城下,岂容车驾出郊?』晏颇以为然。及引见,晏执礼甚恭,奏对亦甚婉。上大悦,厚其礼币,晏悉不受。既去数日,黏罕军果至青城,遣萧庆等四人来,复令俦、世赏馆伴。次日引见,庆等力陈本朝失信事,如已许三镇兵退,便不肯交。今虽画河为界,元帅必欲与皇帝会盟,方敢退师。至都堂,复申前说。何栗曰:『本朝自祖宗以来,车驾惟是三年一次郊天方出城,平居未尝离大内一步。况今兵火在外,岂容辄出?此事实难相从。』庆等退至驿,受书去。又数日,复赍书来,坚请出城会盟,不然,则围城之师决不解,攻城之具决不退。俦等皆曰:『此事恐终难允从。』乃遣李处权、吴德冲报谢,不得见黏罕,亦不受书,云:自遣萧庆计议。
  闰月乙巳[2],庆等复来,遂引见至殿上,即奏曰:『圣驾不须出城,只要仆射何栗议事。』栗色变,上亦不许,谕使人曰:『待遣冯澥、曹辅去。』又请上皇、皇太子、越王、郓王为质。上曰:『朕为人子,岂可以父为质?太子方数岁,如何到得军前?』撤离母曰:『此事尚有商量。如上皇、皇太子不须出去得,亲王二人亦可。』上曰:『待遣近上皇属二人。』庆留四日,乃受书去。明日,朝廷遣澥、辅代宰相,宗室仲温、士??代亲王出使。至军前,黏罕但置酒待之。酒三行,便送澥等归,不交一谈。自此攻城益急。乙卯,刘晏再入城,谓俦等曰:『兵已登城,如扞御得住,即极力为之。如力有不加,即告皇帝早出相见,当悉心保全宗社。今须急遣宰相、亲王出城,庶免攻破。』次日入见,具陈斡离不之意。上赐晏金束带,退至都堂,大臣犹不肯遣亲王,俦等力争之,不从。归至驿,雪大作。晡后,闻驿门外大扰,阍者报贼已登城,诸军班直皆败回。少顷,都人竞趋驿,擒晏等脔之。
  丁巳。先是,李若水出使,留军中久之。及城陷,二帅令若水归报,趣何栗来议事。若水入城,见上曰:『二帅止欲得两河地,别无他事。』乃遣栗及济王栩为请命使。午后,栗、栩同回,同金人使人来议和。御史中丞秦桧、右司员外郎司马朴相继纳欵军前。戊午,上御宣德门,赦守御官吏军民之罪,传宣抚谕:『两国已有和议,各令归业。』何栗、郓王楷诣军前请和,二帅谓栗、楷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无也。金人所期,在割地而已。』又欲邀上皇出郊。栗回,道金人意。上曰:『上皇惊忧已病,不可出。必欲坚要,朕当亲往。』自乙卯雪大作,盈三尺不止,天地冥晦。或雪未下时,于阴雪中有雪丝长数寸堕地。是夜雪霁,彗星见,有白气出太微垣。己未,何栗再往军前。诏曰:『大金坚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庙生灵之故,义当亲往。咨尔众庶,无致惊疑。』辛酉,车驾诣青城,尚书右仆射何栗、中书侍郎陈过庭、同知枢密院事孙傅等从。上过南薰门,有一人自称统军,厉声云:『奏知皇帝,得皇帝亲出,其事甚好,但安圣心。』上望斋宫门[3],即下马,步入一小位中。金人邀请,乘马而入。上不听,二帅相见。上与语,唯黏罕应答琅然,斡离不唯唯而已。都人自宣德楼至南薰门,立泥雪中,以候驾回。
  十二月壬戌朔,车驾留青城。是日,康王开兵马大元帅府于相州,黏罕遣萧庆入城,居尚书省,朝廷动静,并先关白。晚有榜云:『奉圣旨,和议已定,止是往来礼数未毕。窃虑军民等疑虑,今晓谕,更令知悉。』癸亥,车驾自青城回,父老夹道三呼,拜于路侧。甲子,上御祥曦殿,百官始造朝。金使四人从驾入城者,亦朝见。车驾诣延福宫朝太上皇帝,金人索金一千万铤、银二千万铤、缣帛如银之数,欲以犒军。朝廷令群臣献金帛,诸王、内侍、帝姬亦如之,又置局买金银,金价至五十千,银至三千五百。命王时雍兼领开封府尹,与徐秉哲分东、西厢括金帛,御史监视纳数。又索京城骡马,诏除现任职事官留马一匹外,并限三日赴开封府纳,隐留者全家行军法,赏钱三千贯。于是自御马而下,得七千余匹,悉归之。甲戌,金人乞割河中府、解州,许之。乙亥,康王至大名府。时寇骑充斥,摄大名尹张从请王移行府,以河冰方坚,自相至大名虽涉河,而地里不远。密迩王室,发勤王之兵为便。先是,金人遣使者致书,且传二帅意云:『康王已据河北,恐诸郡不肯交地,请遣使迎之。』乃命曹辅由京东往。先是,辅回,称不知康王所在。庚寅,康王如东平府。
  二年春正月辛卯朔,车驾诣延福宫朝太上皇帝,命济王栩、景王杞出贺二帅,黏罕亦遣珍珠大王同使臣八人入贺。壬辰,金人迎康王甚急,学士院具诏,金人再三易之,遣中书舍人张激行,以曹辅不见王而还故也。癸巳,康王次东平府。庚子,车驾复幸青城。时敌索金银益急,欲纵兵入城。上以问萧庆,庆答云:『须陛下亲见元帅乃可。』何栗、李若水亦欲上亲行。上将从之,会黏罕致书,以诸国毕集,加上其主徽号,请再幸营。金使有高尚书者奏云:『陛下不必亲出,但遣亲王、大臣以行可也。』上欲无往,恐金人纵兵残民,乃以同知枢密院孙傅兼太子少傅,吏部侍郎谢克家兼宾客,辅皇太子监国。傅仍为留守,户部尚书梅执礼副之。遂出城,栗以下皆从。至晚,遣王孝竭归,传旨议事未毕,来日入城。诏令王若冲、邵成章卫皇太子赴宣德门,自是并称制行事。遣閤门宣赞舍人符彬持诏至北道总管司[4],诏曰:『朕即位以来,交战不已,京师再围,略无外援。比者敌已登城,按兵议和,凡所请求,靡有不从,终未肯敛兵而去。咨尔河北之民,各宜奋发忠孝,更相结集,自保土疆,使予天下安平,与汝等分土共享之。朕言若此,痛若碎首!』
  辛丑,车驾在青城,留仪卫三百,命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郭仲荀统之。减七百
  余人遣人城。除亲王、宰相、执政、学士院、礼部、太常寺官外,余并令先归。于是郓王楷而下九人、宰相何栗、执政冯澥、曹辅、翰林学士承旨吴幵、吏部尚书莫俦、中书舍人孙觌、尚书礼部侍郎谭世勣、太常少卿汪藻皆分居青城斋宫。初,上幸金营,约五日必还。至是,民以为金银未足,各竭其家所有献之。有福田院贫民,亦衲金二两、银七两。而来索不已,于是增侍从、郎官二十四员,再根括,又分遣搜掘戚里、宗室、内侍、僧道、伎术、倡优之家。丙午,太学徐揆诣南薰门,以书白守门者,乞达二帅,请车驾还阙。二帅取揆赴军中诘难,揆厉声抗论,为所杀。是日,通奉大夫刘韐死于金营。己酉,开封府言:『根括得金十三万八十两,银六百万两,衣缎一百万匹。』诏令权住纳。庚戌,大风雨。上遣中使还城。以阴雨,打毬之会未成,尚须少留。自上再幸青城,都人日日迎驾,自内前抵南薰门,不可胜数,至有炙火于臂或自烧其指,或望门而拜者,风寒、雨雪不减。是日,大雪终日,泥淖没膝,人不聊生,于是就相国寺、定力院、保胜院、兴国寺置四场粜米,人三升,钱六十二文。都人又各率钱启祝圣回銮祈晴道场,昼夜不绝。遣鸿胪卿康执权、秘书省校书郎刘才邵、国子博士熊彦诗等押监书及道、释经板,并馆阁图籍纳金营。丁巳,太学诸生为书,欲诣军前,不得进,以申留守,同乞递达。上自青城以手札至云:『此事岂口舌所能下?』
  二月辛酉朔,车驾在青城。乙丑,都人传闻击毬军前,驾即日回,相率迎候者数万人。至晚,云来日入城。时括金帛已申了绝,会军前取过教坊人孟子著、周礼义、内侍蓝忻、医官周道隆等,称各有窖藏金银,乞差人搜取。二帅大怒,遣金牙郎君来责云:『少尹称已尽数发绝,何由尚有藏匿?』遂遣人荷锄入城,劚取内侍郑珪及教坊诸工所窖,于是开封复根括,立赏限陈首,京城大恐。丙寅,金兵堑南薰门路。自上出郊日,遣王孝竭入京抚谕,都人亦日候驾,虽风雪不惮。是日孝竭不至,人心大恐。顷之,传监国皇太子令旨:以皇帝出郊多日未回,太上皇帝来日往军前,乞驾早还。已而吴开、莫俦自金营持文书至,令依金主诏,推荐异姓堪为人主者,从军前备礼册命,仍邀太上皇帝出城。孙傅等读诏号绝,即以状恳请,不报。次日复申前请,乞立赵氏。二帅以非其主本意,却之。
  丁卯,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同诣青城,郓王以下三十余人、诸王妃、公主、都尉等皆从。至午,燕王、越王民拥留之。开封尹捕斩为首者一人,乃止。初,太上皇迟疑未行,敌人令范琼邀请,已而徐秉哲以兵卫出南薰门。先是,敌取内侍四十五人,各问所掌毕,遣其半还,但索曾管宫阁被任用者。留守司不悟其计,谓欲效禁中所为,及幵邀上皇,并取诸王。孙傅欲匿不遣,幵示以邓述与管宫阁者所供名字,乃尽发焉。述亦内侍,为真定府走马承受。真定陷,金人置之军中用事云。辛未,皇后、皇太子同诣青城,百官军民奔随号泣,太学诸生拥拜车前,哭声震天。自太上皇出郊,孙傅乞留皇后、皇太子以主国事。至是,幵、俦来,督胁不已。傅言于众曰:『上蒙尘,托孤于傅,岂可自脱,分付与人?请从皇太子往,死生同之。』遂以留守事付王时雍,随至南薰门。范琼以死扞拒,不令出,傅留宿门下。初,太子将出,人情汹汹。琼虑变生,以危言聋卫士,然后益兵拥卫以出,于是召百官会议。相视久之,计无所出。众曰:『今日当勉强应命,举在军前者一人。』时都城先哄传:金中已定立张邦昌为大楚皇帝,都金陵。抑令城中官员、父老、僧道签状推举。若不从,便屠城。尚书左司员外郎宋齐愈适自外至,或问以敌意所主,齐愈写『张邦昌』三字示之。既与所传符合,议遂定。议状云云。是日,不书议状者,惟孙傅、张叔夜。壬申,取傅及叔夜往军中。
  二月癸酉,吏部尚书王时雍、户部尚书梅执礼行留守事。百官赴秘书省,士庶、僧道赴朵楼,军民赴大晟府集议推戴事。时孙傅、张叔夜已出,独时雍主其事,恐百官不肯
  书,乃先自书以率之,百官亦随以书。吴幵、莫俦持往军营,御史中丞秦桧不书,独具单状云:『金人于宗正寺取玉牒簿,指名要南班宗室。自二宫以近属官序,高者先取。』甲戌,幵、俦赍金牒,据文武官申乞立张相治国事,已申本国,册立为皇帝讫,令取册宝及一行册命礼数。乙亥,金人取秦桧并太学生三十人、博士正录十员,何栗已下随上在军前人,并取家属。戊寅,金人遣元随肃王、张邦昌、路允迪三节官吏等归。是日,大元帅府檄诸路云:,『贼归未的,京信不通,或云系桥,或云结筏。登城之寇,至今不下,讲和之说,实欵我师。观其形势,敌自诡谋。宜加意往探,如窥伺旧城,未有退师之意,当审观形势,进至京师,张大军声,逼胁令去,切务待重,毋致误国。亦无以人兵挑战,自启败盟之衅。』庚辰,康王如济州。辛巳,尚书礼部侍郎李若水为敌所杀。癸未,城内复以金七万五千八百两、银一百十四万五千两、衣缎四万八千四百匹纳军前[5]。康王次济州。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唐恪薨,张邦昌摄位,朝士无贵贱,多拱手臣之,独恪先事而死,识者推其节。乙酉,金人以金银不足,遣人来取,提举官以下八人受约束。户部尚书梅执礼、尚书礼部侍郎陈知质、尚书刑部侍郎程振、给事中安扶同见,敌责以金银不足,曰:『胡不赋之于民?』四人同辞对曰:『今天子蒙尘,臣民皆愿前死,虽肝脑不计也,于金缯何有哉?顾诚亡以塞责。』二帅大怒,问官长安在,欲加以罪,而置其余振恐。执礼坐之,遽前曰:『皆官长也!』二帅不胜其忿,先取其副侍御史胡舜陟、殿中侍御史胡唐老、监察御史姚舜明、王俣各杖之百[6],几死。执礼等犹为请命,既而遣还。至南薰门,有呼于后者曰:『尚书且止,有元帅台令!』四人皆下马,跪听命,则以次杀之,枭其首,乃下令曰:『根括官已正典刑。金银或尚未足,当纵兵自索!』戊子夜,白气贯斗。
  三月辛卯朔,车驾在青城。金人令御史台报百官诣南薰门外迎拜邦昌,用申时入城。邦昌与百官交拜于道,以铁骑裹送,及门而还,以付范琼,即入憩幕次,与从官语移时,入居尚书令厅。丁酉,金人奉册宝立邦昌,百官等会于尚书省。邦昌泣,即上马,至西府门畔,为昏瞆欲仆,立马少苏,复号恸。导至宣德门西阙下马,入幕次,复恸。金人持御衣、伞来,设于次外。邦昌出次,步至御街褥位,望金国振舞跪受。册略曰:,『咨尔张邦昌,宜即皇帝位,国号大楚,都金陵。』邦昌御红伞还次讫,金人揖上马出门,百官引导如仪。邦昌步入自宣德门,由大庆殿至文德殿前进,却辇弗御,步升殿,于御床西侧别置一椅,坐受军员等贺讫,文武合班,邦昌乃起立,遣閤门传云:『本为生灵,非敢窃位,传令勿拜。』王时雍等恳奏,复传旨云:『如不蒙听从,即当归避。』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急回身面东,拱手以立。大抵往来议事者,幵、俦也;逼逐上皇以下者,时雍、秉哲也;胁惧都人者,范琼也,遂皆擢用。
  乙巳,邦昌往青城谢金人。既至,迎接殿下,揖而升,致宾主之礼。酒三行,面议七事。其一、乞不毁赵氏陵庙;其二、乞免取金帛;其三、乞存留楼橹;其四、乞俟江宁府修缮毕,三年内迁都;其五、乞五日班师;其六、乞以帝为号,称大楚皇帝;其七、乞借金银犒赏金人。皆许之。又请归冯澥、曹辅、路允迪、孙觌、张徵、谭世勣、汪藻、康执权、元当可、沈晦、黄夏卿、郑肃、郭仲荀,太学六局官、秘书省官等,亦从之。先是,金人须六经秀才各五人,至是亦听回,其八人不回者,皆平日不检者,甘心归之。惟何栗、孙傅、张叔夜、秦桧、司马朴等,或以言语,或以废立事不遣回,令举家北迁。癸丑,金人归冯澥、曹辅、谭世勣、孙觌、汪藻、徐天民、苏余庆、郭仲荀、沈晦、黄夏卿等,二使随同入,赍到金人书云:『自来所取金帛,皆是犒赏军兵之所急用,虽不能足数,亦且期大半。今楚国肇造,本固则安,虑因科括之急,且重困于斯民,亦议权止,令出榜晓谕。』丁巳,邦昌率百官诣南薰门五岳观内,望军前遥辞二帝。邦昌恸哭,百官军民皆哭,有号绝不能起者。道君皇帝北狩,宁德皇后及诸亲王妃嫔以下皆行。斡离不军护送,由滑州路进发。戊午,金人渐下城,令户部尚书邵博提举修缮。是日,交割外城。敌既不能下南京,乃自宁陵而上,尽伪置官属,安抚士民,至是率驱而北。己未,金兵下城,尽绝我兵,分四壁屯守。邦昌诣金营辞,服赭袍,张红盖,所过起居,并如常仪。从行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
夏四月庚申朔,大风吹石折木。车驾北行,皇后、皇太子偕行。黏罕军护送,由郑州路进发。辛酉,金营始空,其行甚遽,以四方勤王兵大集故也。营中遗物甚多,令户部拘收,象牙一色至二百担,他不急之物称是。秘阁图书狼藉泥中,金帛犹多,践之如粪壤。

校勘记
[1]先是 《长编拾补》卷五十八此段系在本年闰十一月甲辰,非丙辰也。
[2]闰月 此亦闰十一月。按照体例,此处不当再出现相同月份的标目,兹仍其旧不删。
[3]斋宫 原本作『齐宫』,据《长编拾补》卷五十八改。
[4]宣赞 原本作『宣读』,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九改。
[5]四百匹 原本脱『百』字,据《长编拾补》卷五十九补。
[6]王俣 原本作『王侯』,据《长编拾补》卷六十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五十
钦宗皇帝

高宗南渡
  靖康元年十二月壬戌,康王开兵马大元帅府于相州(余见上)。
  二年四月庚申朔,车驾北狩。辛酉,金营始空。先是,朝请郎、徽猷阁待制、知信德军黄潜善遣探事人张宗至京师。宗得邦昌僭号文、金人伪诏、邦昌伪赦、迎立太后书各一纸。康王读毕,往麟嘉堂与僚属呼问之,恸哭乃归。时潜善建议,自山口镇过兖州,抵宿州驻车,谋渡江左,辎重先锋至山口,三军藉藉,乃不果行。王挥泪大恸,期身先士卒,追二圣至河北。诸将请曰:『此将臣职耳。大王乃宗庙社稷所系,不可轻举。』王谓耿南仲等曰:『斯报国之秋也,宜奋忠义,邀击归路。』于是布檄,并檄副元帅宗泽,促河南北兵依应指挥。癸亥,耿南仲、汪伯彦、黄潜善、耿延禧、董耘、高世则、梁扬祖、黄潜厚等率文武官吏劝进。康王涕泣不受,日与二三幕属共图北征。群僚同请,王固辞。南仲等又言曰:『二圣北狩,邦昌僭窃,天下无主,群心惶惶。不早图之,后时有悔,顾以宗庙社稷为念,速继大统,先正尊位,乃议奉迎。四海生灵,延颈以望。』王复流涕不受。诸路帅臣、监司、郡守推戴,表无虚日,南仲、伯彦等再言曰:『二圣北狩,大王径欲北征,奉迎銮舆,孝悌之诚,足以昭假神明,何举不利?然异姓僭窃,奸雄睥聣,群起并争。邦昌身为宰辅,受国大恩,大王早为计,彼必拱手听命。倘若后时,久假不归矣!』王不纳。甲子,迎元祐皇后于私第,入居延福宫。邦昌遣蒋师愈等赍咨目至大元帅府。书至于王,询师愈等所以来之因。对曰:『邦昌先遣使臣李兴、潘谨焘等未回,闻有元帅府探兵入城,固知大王在济,故遣师愈等来。』
  是日,谨焘及兴赍伪尚书省札子至,云:『四月二日,奉面旨,差往济、郓等处访寻康王所在,仰逐处州郡守臣等具军法文状,申尚书省二年四月二日札。』后有王时雍、李回二押字。王问二圣,皆如所闻。又问邦昌所服,曰:『红袍、玉带、帽子。』王掩泣,左右皆流涕,即以札子付谨焘等,回曰:『大元帅府今差使臣潘谨焘、李兴礼体问京城,访闻二圣曾幸金营,于甚日还京?有脱金营来者,供具不一,京城即无报应文字,未审今
  在京系是何人主管事务?仰开封府具军法文状来伺侯行遣。』众以为得体。
  丙寅,邦昌又遣其甥吴何及王舅韦渊同赍目称臣,言其大略。言:『封府库以待大王。孔子曰:「子在,回何敢死?」臣所以不死者,以□君上之在外也[1]。』王召何等,饮以酒,赐予良厚。何尝侍□王使斡离不军前[2],至是日叙旧,不忘也[3]。丁卯,谢克家以邦昌之命,赍玉玺至大元帅府。其篆文曰『大宋受命之宝』。帅府僚属耿南仲、汪伯彦等引克家捧宝跪进。王谦拒再三,恸哭不受,命伯彦司之。监察御史马伸言于邦昌曰:『伏见金兵南下,掳劫二帝北行,且逼立相公,使王国事。相公所以忍死就尊位者,自信敌退,必能复辟也。忠臣义士不即就死,城中之人不即生变者,亦以相公必立赵孤也。今敌去多日,吾君之子已知所在,狱讼讴歌,又皆归往。相公外挟强敌之威,使人游说康王,且令南遁,然后据有中原,为久假不归之计。伸知相公必无是心,但为金人未远,因循未能尽改。虽然如此,亦大不便。盖人心未孚,一旦喧闹,虽有忠义之志,相公必不能自明,满城生灵,反遭涂炭,孤负相公初心矣。望速行改正,易服归省,庶是禀取太后命令而后行,仍速迎奉康王归京,日下开门,抚劳四方勤王之师,以示无间。应内外赦书施恩惠、收人心等事,权行拘收,俟立赵氏日然后施行。庶几中外释疑,转祸为福,伊、周再生,无以复加。如以伸言为不然,则先次受戮,伸有死而已,必不敢辅相公,为宋叛臣也。』邦昌命一切改正。是日,开城门。戊辰,邦昌召侍从官议事,晚,降手书,恭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是书既出,中外大悦,追回诸路赦文,并毁所立宋太后手书不用。元祐皇后遣尚书左丞冯澥为奉迎使,权尚书右丞李回副之,持诏往济州迎康王。王览书,因语幕属曰:『邦昌知君臣分义,免吾兴师,此为庶几。』命移檄诸路帅臣,具言邦昌恭顺之意,约束士庶,不得擅入京城。是日,济州父老、军民以万计,诣大元帅府,言:『本州四旁,望见城中红光满天,乞王正位于济。』时曹勋自河北军前窜归,诣大元帅府,进太上皇帝御衣,上有御札曰:『便可即真,来救父母。』又令谕王往曾密赐马价珠子合,及王密启欲决河灌敌人语为质验。宣和皇后以金环寄王,及传王再出使日,有宫女招儿,见金甲神人拥卫事。王恸哭拜受,由是决意趋应天。庚午,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邦昌以太宰退处资善堂。群臣诣祥曦殿,起居太后毕,邦昌服紫袍,独班归两府幕次。自僭位号至是,凡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山呼。见百官称『予』,不称圣旨,手诏则曰手书。至于禁中诸门,悉缄锁,题以『臣邦昌谨封』。
  壬申,在京文武百官上表康王劝进,宗泽亦以状申请,王深拒之。甲戌,太后告天下书曰[4]:『比以敌国兴师,都人失守,祲缠宫阙,既二帝之蒙尘;诬及宗枋,思三灵之改卜。众恐中原之无统,姑令旧弼以临朝。扶九庙之倾危,免一城之惨酷。乃以衰癃之质,起于闲废之中。迎置宫闱,进加位号。举钦圣已还之典[5],成靖康欲复之心。永言运数之屯,坐视家邦之覆。抚躬独在,流涕何从!缅惟艺祖之开基,实自高穹之眷命。历年二百,人不知兵;传序九君,世无失德。虽举族有北辕之衅,而敷天同左袒之心。眷贤王越居近服,已狥群臣之请,俾膺神器之归。繇康邸之旧藩,嗣宋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兹为天意,夫岂人谋?尚期中外之协心,同定安危之至计,庶臻小愒[6],渐底丕平。用敷告于多方,其深明于吾志!』是日,大元帅府约束:『比金兵邀请,二圣北去,已星夜措置邀迎外,敌人先于三月七日,抑逼宰臣张邦昌僭称伪号。今来邦昌奉宝退避,所有八日已后称中原旨事,并不得施行,差到官不许上。如有阙官,即具申差。自今后凡有公事,并须申禀帅府与决。如有奸诈伪冒、可疑文字,并申审。』以颜岐为参议官,滕康、周望为纪室。李纲传檄京师与湖南路安抚使郭三益等,会合荆湖勤王之师,旬日间,集精兵十万,见起发前来。乙亥,以资政殿学士路允迪为奉请车驾进发使,右谏议大夫范宗尹副之。车驾将至国门,臣僚前路奉迎,至大庆殿,文武百官再上表。丁丑,文武百官三上表。戊寅,大元帅府命宗泽部将士于长垣、韦城、卫南、南华防托起发,以辛彦宗为先锋统制,丁顺副之;祁超前军统制,王澈副之;张琼左军统制,孔彦威副之;张俊中军统制,赵俊副之;苗傅右军统制,刘浩副之;花实后军统制,张焕副之。杨惟忠都统制,以备护卫,入应天。庚辰,康王次新兴店。麟【杰按:麟应为鄜。】延路经略使张深、副总管刘光世自陕州至。王以光世为都提举,曹辅、路允迪、范宗尹以太后诏旨趣迸发。辛巳,康王次单州。壬午,康王次虞城县,西道都总管孙昭远以所部兵来会。张邦昌言:『谢克家回,恭闻车驾自济州,由金乡、单州径自南京,即艺祖受命之邦,嗣皇朝无疆之历,天人合应,以启中兴。所有合排办舆辇、仗卫、冠冕、服御、禁卫、仪物之属,百官有司各以其职,并合发付南京,以俟册立。礼毕,遂建朝廷,以出号令。臣猥以驽下,承乏宰司。当躬率百官,赴行在所。欲于二十五日起离前去,庶伸翊戴之诚,以请权宜之罪。其一行事务,并令所属排办。欲以中书舍人李擢、太常少卿汪藻干当公事。』从之。
  癸未,康王次应天府。甲申,康王率百官朝三殿御容[7]。元祐太后令备车驾法仗等百司庶务[8],各分其半来进[9]。是日[10]王时雍、徐秉哲奉乘舆服御至南京[11],张邦昌继至,伏地恸哭请死。王慰抚之。丙戌,耿南仲等议曰:『恭惟艺祖与殿下诞弥之岁,皆值丁亥,系天元所属,应有宋火德之祥。艺祖开基,改元建隆;今绍隆前烈,请改元建炎。』戊子,太后遣使赍手书往南京,其词曰:『吾早缘闲退,久遂燕安,托迹琳宫,惟务勤于香火;栖心道妙,局尝事于朝廷[12]。不谓季年,乃逢大变,二帝迁辱,九庙危疑。迫公议以从权,难私怀之固避。暂还宫禁,勉处帘帷[13]。每应政机,如负芒刺。第手书之达意,邈康国以投诚。冀膺历数之归,深慰寰区之愿。臣邻既往,冠盖相望,圭宝既将,物仪备设。丹悃悉期于陈露,渊聪犹执于谦冲。欲报之诚,以日为岁。今闻涓辰之吉,受册有期,将同日月之照临,行布风雷之号令。天命所属,黎元咸竭于欢心;大器既安[14],衰老遂谐于素志。』
五月己丑朔,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遥上尊号曰孝慈渊圣皇帝。

校勘记
[1]以□君上之在外也 原本作『以□君上之□□□』,《长编拾补》卷六十『以』字下无墨丁。兹据《拾补》补后三字,其前一墨丁姑仍其旧。
[2]何常侍□王使斡离不军前 原本作『何尝侍□王使□离□□□』;《长编拾补》卷六十作
『何向时与王使斡离不军前』。兹据补后四字,其『□王』之墨丁姑仍其旧。
[3]至是日叙旧不忘也 原本无此八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4]告天下书 原本『下』字下衍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删。
[5]已还 原本『还』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6]小愒 原本『愒』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7]康王率百官朝三殿御容 原本作『康王率(下阙八字)三殿御容』。兹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百官朝』三字,余五字阙疑。
[8]元祐太后令备车驾法仗等此十一字 原本作『□□时法(下阙十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改补。又『百司』,《长编拾补》作『百官』。
[9]各分其半来进 原本仅作『其半』,其『各分』、『来进』四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10]是日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11]奉乘舆 原本作『是日乘舆』,据《长编拾补》卷六十改。
[12]局尝 原本『局』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13]帘帷 原本作『廉惟』,据《长编拾补》卷六十改。
[14]大器 原本『大』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