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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_8

  作者:清  毕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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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庚寅,皇太子即皇帝位。时皇太后欲用阴阳家言,令太子即位隆福宫,御史中丞张珪言当御大明殿。御史大夫止之曰:“议已定,虽百奏无益。”珪曰:“未始一奏,讵知无益!”遂奏之。太子副詹事王约亦言于太保齐苏曰:“正名定分,当御大内。”齐苏入奏,帝悟,移仗大明殿即位,受诸王百官朝贺。
  诏曰:“惟昔先帝,事皇太后,抚朕眇躬,孝友天至。由朕得托顺考遗体,重以母弟之嫡,加有削平内难之功,于其践阼曾未逾月,授以皇太子宝,领中书令、枢密使,百揆机务,听所总裁,于今五年。先帝奄弃开下,勋戚元老咸谓大宝之承,即有成命,非与前圣宾天而始征集宗亲议所宜立者比;当稽周、汉、晋、唐故事,正位宸极。朕以国恤方新,诚有未忍,是用经时。今则上奉皇太后勉进之命,下徇诸王劝戴之勤,三月十八日,于大都大明殿即皇帝位。凡尚书省误国之臣,先已伏诛,同恶之徒,亦已放殛,百官庶政,悉归中书,命丞相特们德尔、平章政事李孟等从新整治。可大赦天下,敢以赦前事相告言者,罪以其罪。诸衙门及近侍人等,毋隔越中书奏事;诸上事陈言者,量加旌擢。其侥幸献地土并山场、窑治及奇宝之人并禁止之。诸王、驸马经过州郡,不得非理需索,应和顾、和卖,随即给价,毋困吾民。”
  辛卯,禁民间制金箔、销金、织金。
  丁酉,敕:“百司改升品级者,悉复至元旧制。”
  己亥,宁夏路地震。
  是月,帝谕省臣曰:“卿等裒集中统、至元以来条草,择晓法律老臣,斟酌重轻,折衷归一,颁行天下,俾有司遵行,则抵罪者庶无冤抑。”又谕太府监曰:“财用足,则可以养万民,给军旅。自今虽一缯之微,不言于朕,毋辄与人。”
  遣宦者李邦宁释奠于孔子。邦宁既受命行礼,方就位,大风起,殿上及两庑烛尽灭,烛台底铁鐏入地尺许,无不拔者。邦宁悚息伏地,诸执事者皆伏,良久风息,乃成礼。邦宁因惭悔累日。帝初即位,左右咸谓邦宁尝持异议,劝先帝自立皇子,请诛之,帝曰:“帝王历数,自有天命,其言何足介怀!”加邦宁开府仪同三司,为集贤院大学士,寻卒。
  赐大都路民年九十者二千三百馀人,人帛二匹;八十者八千三百馀人,人帛一匹。
  小云石哈雅,为皇子说书秀才,宿卫禁中,上疏条六事:“一日释边戍以修文德,二曰教太子以正国本,三曰设谏官以辅圣德,四曰表姓氏以旌勋胄,五曰定服色以变风俗,六曰举贤才以恢至道。”书凡万馀言,未报,拜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夏,四月,丁未,以太子少保章律为江浙行省平章,戒之曰:“以汝先朝旧人,故命汝往。民为邦本,无民何以为国!汝其上体朕心,下爱斯民。”
  丁巳,罢中政院。
  辛酉,敕:“国子监师儒之职,有才德者,不拘品级,虽布衣亦选用。”
  丁卯,罢行至大银钞、铜钱。诏曰:“我世祖皇帝,参酌古今,立中统、至元钞法,天下流行,公私蒙利,五十年于兹矣。比者尚书省不究利病,辄意变更,既创至大银钞,又铸大元至大铜钱。钞以倍数太多,轻重失宜;钱以鼓铸弗给,新旧恣用;曾未再期,其弊滋甚。爰咨廷议,允协舆言,皆愿变通以复旧制。其罢资国院及各处泉货监提举司,买卖铜器,听民自便。应尚书省已发各处至大钞本及至大铜钱,截日封贮,民间行使者,赴行用库倒换。”杨多尔济曰:“法有便否,不当视立法之人为废置。铜钱与楮币相权为用,古之道也。钱何可遽废耶!”言虽不用,时论是之。
  帝御便殿,李孟曰:“陛下御极,物价顿减,方知圣人神化之速,敢以为贺。”帝蹙然曰:’卿等能尽力赞襄,使兆民又安,庶几天心克享。至于秋成,尚未敢必。今朕践阼曾未逾月,宁有物价顿减之理!朕托卿甚重,兹言非所赖也。”孟愧谢。
  帝谕集贤学士呼图鲁都尔密色曰:“向召老臣十人,所言治政,汝其详译以进,仍谕中书悉心举行。”
  初,尚书省用建言者冒献河汴官民地为无主,奏立田粮府,岁输数万石。帝即位,诏罢之,窜建言人于海外,令河南行省复其旧业。行省方并缘为奸,田犹未给;及太子副詹事王约出为河南右丞,至则立期檄郡县厘正如诏。
  会更钱钞法,且令天下税尽收至大钞。约度河南岁用钞七万锭,不致上供不给,乃下诸州,凡至大、至元钞相半。众以方诏命为言,约曰:“吾岂不知!第岁终诸事不集,责亦匪轻。”丞相布琳济岱赞之,曰:“善。”遣使白中书省,遂遍行天下。
  帝如上都。
  五月,癸酉,遣兵击八百媳妇。陕西侍御史赵世延谏曰:“蛮夷事在羁縻,先朝用兵不已,致亡失军旅,诛戮省臣。今第当选重臣知治体者,付以边寄,兵且勿用也。”不听。命云南王及阿固岱率众讨之。
  丙子,命翰林国史院纂修先帝实录及累朝皇后、功臣列传。
  甲午,复太常礼仪院为太常寺。
  是月,禁民捕鴐鹅。
  六月,癸卯,敕宣政院:“凡西番军务,必移文枢密院同议以闻。”
  丁巳,敕:“翰林国史院春秋致祭太祖、太宗、睿宗御容,岁以为常。”
  大同路宣宁县民家产犊而死,颇类麒麟,车载以献,左右曰:“古所谓瑞物也。”帝曰:“五谷丰熟,百姓安业,乃为瑞耳。”
  庚申,敕:“自今诸司白事,须殿中侍御史在侧。”
  甲子,上仁惠宣孝皇帝尊谥,庙号武宗,国语曰库鲁克皇帝。
  己巳,卫王阿珠格入见。帝谕省臣曰:“朕与阿珠格同父而异母,朕不抚育,彼将谁赖!其赐钞二万锭,它勿授例。”
  帝览《贞观政要》,谕翰林侍讲阿林特穆尔曰:“此书有益于国家,其译以国语刊行,俾蒙古、色目人诵习之。”
  秋,七月,癸未,甘州地震,大风,有声如雷。
  己亥,诏谕省臣曰:“朕前戒近侍毋辄传旨中书,自今敢有犯者,不须奏闻,直捕其人付刑部究治。”
  是月,大宁等路陨霜。
  闰月,辛丑,命国子祭酒刘赓诣曲阜,以太牢祠孔子。
  甲辰,帝将还大都,太后以秋稼方盛,勿以鹰坊、驼人、卫士先往,庶免害稼扰民。敕禁止之。
  枢密院言:“居庸关古道四十有三,军吏防守之处仅十有三;旧置千户,位轻责重,请置隆镇万户府,俾严守备。”制可。
  丙午,奉武宗神主祔于太庙。
  戊申,封李孟秦国公。孟感帝知遇,以国事为己任,见当时赐予太广,名爵太滥,风俗太侈,僭拟无章,劝帝以“人君之柄在刑与赏,刑不足惩,赏不足劝,何以为治!”帝在怀州,深见吏弊,既即位,欲痛铲除之。孟曰:“吏亦当有贤者,在激厉之而已。”帝曰:“卿儒者,宜与此曹气类不合,而曲为保护如此,真长者之言也。”孟尝乘间请罢政权,避贤路。帝谓之曰:“朕在位,必卿为中书,朕与卿相与终始。自今其勿复言。”因图其像,命词臣为之赞,及御书“秋谷”二字赐之。入见,必赐坐,语移时,称其字而不名。
  己未,诏谕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国学,如博果密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亲定国子生额为三百人,仍增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经者,以次补伴读,著为定式。”
  甲子,宁夏地震。
  丁卯,鄂勒哲、李孟等言:“方今进用儒者,老成日已凋谢,四方儒士有成材者,请擢任国学、翰林、秘书、太常或儒学提举等职,俾学者有所激劝。”诏:“自今勿限资格,果才而贤,虽白身亦任之。”
  禁医人非选试及著籍者,毋行医药。
  大同宣宁县雨雹,积五寸,苗稼尽损。
  八月,己巳朔,裁京朝诸司员数,并依至元三十年旧额。
  以近侍库勒实为户部尚书。
  九月,丙子,安南国王陈益稷入见,言:“自世祖朝来归,妻子皆为其国人所害,朝廷因遥授湖广平章,仍与王爵,赐汉阳田五百顷,俾自赡。今臣年几七十,而有司拘所授田,就食无所。”帝谓省臣曰:“益稷来归,宜厚赐以怀远之,其进勋爵,授田如故。”
  壬子,诏改明年元曰皇庆。
  都水监传旨,给驿往取杭州所造龙舟,省臣谏曰:“陛下践阼,诞告天下,凡非宣索,毋得擅进。诚取此舟,有乖前诏。”诏止之。
  是月,江陵路水,漂民居,有溺死者。
  冬,十月,己巳,敕绘武宗御容,奉安大崇恩福元寺,月四上祭。
  辛未,赐大普庆寺金千两,银五千两,钞万锭,西锦、纟采缎、纱、罗、布帛万端,田八百亩,邸舍四百间。
  丁丑,禁诸僧寺毋得冒侵民田。
  辛巳,罢宣政院理问僧人词讼。
  壬辰,诏收至大银钞。
  十一月,辛丑,李孟言:“世祖朝量入为出,恒务撙节,故仓库充牜刃。今每岁支钞六百馀万锭,又土木营缮百馀处,计用数百万锭,内降旨赏赐复用三百馀万锭,北边军需又六七百馀万锭;今帑藏见贮止十一万馀锭,若此安能周给!自今不急浮费,宜悉停罢。”帝纳其言,凡营缮悉罢之。
  戊午,禁汉人、回回术者出入诸王、驸马及大臣家。
  甲子,敕增置京城米肆十所,日平粜八百石以赈贫民。
  十二月,辛卯,遣官监视焚至大银钞。
  乙未,中书省言:“世祖立选法升降,以示激劝。今官未及考,或无故更代,或躐等进阶,僭受国公、丞相等职,诸司已裁而复置者有之。今春以来,内降旨除官千馀人,其中欺伪,岂能悉知!坏乱选法,莫此为甚。”帝曰:’自今凡内降者,一切勿行。”
  命李孟整饬国子监学。
  遣礼部尚书柰玛台等赍诏往谕安南,颁皇庆元年历日。
  是月,太白屡经天。
  是岁,遣官至江浙议海运事。时江东宁国、池、饶、建康等处运粮,率令海船从扬子江逆流而上,江水湍急,又多石矶,走沙涨浅,粮船岁有损坏。又湖广、江南粮运至真州泊入海船,船大底小,亦非江中所宜。于是以嘉兴、松江秋粮并江淮、江浙财赋府岁办粮充海运。
  初,海运之道,自平江刘家港入海,经扬州路通州海门县黄连沙头、万里长滩开洋,沿山屿而行,抵淮安路盐城县,历西海州、海宁府东海县、密州、胶州界,放灵山洋,投东北路,多浅沙,行月馀始抵成山。计其水程,自上海至杨屯阝码头,凡一万三千三百五十里。至元二十九年,硃清等言:“其路险恶,复开生路,自刘家港开洋,至撑脚沙转沙觜,至三沙、扬子江,过匾担沙、大洪,又过万里长滩,放大洋至清水洋,又经黑水洋至成山,过刘家岛,至之罘、沙门二岛,放莱州大洋,抵界河口,其道差为径直。”明年,千户殷明略又开新道,从刘家港入海,至崇明三沙放洋,向东行,入黑水大洋,取成山,转西至刘家岛,又至登州沙门岛,于莱州大洋入界河。当舟行风信有时,自浙西至京师,不过旬日而已,视前二道为最便云。然风涛不测,粮船漂溺者,无岁无之。间亦有船坏而弃其米者,后乃责偿于运官;人船俱溺者始免。然视河漕之费,则其所得盖多矣。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九十八
●卷第一百九十八
    【元纪十六】 起玄黓困敦正月,尽旃蒙单阏三月,凡三年有奇。
  讳阿裕尔巴里巴特喇,顺宗次子,武宗母弟也。至元二十二年三月丙子生。大德九年与太后出居怀州。十一年正月成宗崩,帝与太后入大都,平内难,遣使迎武宗。武宗至上都,帝与太后往会之。武宗即位,诏立帝为皇太子。
  ◎皇庆元年
  春,正月,庚子,帝谕御史大夫塔斯布哈曰:“凡大臣不法,卿等劾奏勿避。”
  癸卯,敕:“诸僧犯奸盗、诈伪、斗讼,仍令有司专治之。”
  戊午,制诸王设王傅六员,其次设官四员。
  壬戌,升国史院秩从一品。帝谕省臣曰:“翰林、集贤儒臣,朕自选用,汝等毋辄拟进。人言御史台任重,朕谓国史院尤重;御史台是一时公论,国史院实万世公论也。”
  帝尝命道士为醮事,近侍分其所用金币,道士讼之御史台。近侍谮道士于帝,当杀者六人。中丞张珪力辨道士无死罪,帝怒曰:“汝以台纲胁我耶?”珪曰:“御史台陛下之台,则台纲乃陛下之纲也,陛下奈何欲自坏其纲乎?”帝怒未解,顾左右扶出。明日,珪复谏曰:“陛下必欲用谮言杀无罪,臣请先死。”帝为宽道士罪,亲解衣以赐珪。既而帝语近臣曰:’张中丞乃张忠臣,非官中丞也。”召慰之曰:“朕欲厚赐卿,非无宝玉,如非卿心何!”因以御巾拭面额,纲珪怀曰:“朕泽之所存,朕心之所存也,其服膺勿失。”
  二月,丁卯朔,徙大都路学所置周宣王石鼓于国子监。
  燕京之始平也,宣抚使王楫以金枢密院为宣圣庙,春秋率诸生行释菜礼,仍取石鼓列庑下。及国子监立,以其庙为大都路学。至是复徙石鼓于国子监。
  辛未,改安西路为奉元路,吉州路为吉安路。
  壬申,以霸州文安县屯田水患,遣官疏决之。
  甲戌,制定封赠名爵等级。
  改和林省为岭北省。
  赐晋王伊苏特穆尔及世祖诸皇子等民户有差,使食其岁赋。
  己卯,八百媳妇献驯象二。
  庚寅,敕岭北省赈阙食流民;两淮民种荒田者,如例纳税。
  赈通、漷州饥。
  诏勉励学校。以国子监虞集言,升监丞吴澄为司业,与齐履谦同日并命,时号得人。
  澄用程颢《学校奏疏》,胡安国《六学教法》,硃熹《学校贡举私议》,约之为教法四条:一曰经学,二曰行实,三曰文艺,四曰治事。未及行而履谦以迁去。澄亦移病归,诸生有不谒告而从之南者,俄拜集贤直学士,授奉议大夫,俾乘驿至京师,及真州,疾作而还,学制稍为之废。
  三月,丁酉朔,罢诸王、大臣私第营缮。
  己亥,以生日为天寿节。
  戊申,以前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达实哈雅为御史大夫。
  庚申,简汰大明宫、兴圣宫宿卫。
  甲子,遣户部尚书玛尔经理河南屯田。
  乙丑,命河南省建故丞相阿珠祠堂。
  初,帝元日临朝,谓中书省臣曰:“汴省王右丞可即召之。”至是约至,召见,慰劳,特拜集贤大学士。约首言:“河南行省丞相布琳吉岱,勋阀旧臣,不宜久外。”召至,封河南王。约又疏荐国子博士姚登孙、应奉翰林文字揭傒斯、成都儒士杨静,请起复中山知府致仕辅惟良、前尚书参议李源、右司员外郎曹元用,皆除擢有差。
  夏,四月,丁卯,简汰控鹤还本籍。
  以都水监隶大司农寺。
  庚午,命浙东都元帅郑祐同浙江军官教练水军。
  辛未,给钞万锭修香山永安寺。
  癸酉,帝如上都。
  庚寅,太白经天。
  五月,丙申朔,以中书平章哈克繖为中书左丞相,江浙行省平章章律为中书平章政事。
  壬寅,改和林路为和宁路。
  诸王托克斯哈密实以农时出猎扰民,敕禁止之,自今十月方许出猎。
  六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丁卯,天雨毛。
  己巳,敕李孟博选中外才学之士任翰林。
  丁亥,敕罢封赠,诫左右守法度,勤职业,勿妄侥幸加官。时封拜繁多,群臣无功而受公王之爵者,前后相继,故有是敕。
  秋,七月,丙午,升大司农秩从一品。帝谕司农曰:“农桑衣食之本,汝等举谙知农事者用之。”
  中书参知政事贾钧以病请告,赐钞,给安车还乡。
  八月,己卯,以吏部尚书许师敬为中书参知政事。
  庚辰,帝至自上都。
  辛卯,敕云南省右丞阿固岱等,率蒙古兵从云南王讨八百媳妇。
  以张珪为枢密副使。
  旧制,中州军士镇江南省,逾岭以戍,率二年而代,遭犯瘴疠,十无一还。珪曰:“是徒置之死地耳,请屯置近边。其岭表要害,因其土人以戍,前死者,官给槥传还家。”从之。
  徽政院使实勒们,请以洪城军隶兴圣宫而己领之,以上旨移文枢密院,众恐惧承命,张珪曰:“徽政有左右都卫两军,足备工役,又欲此将何为?因不署,事得寝。实勒们由是怨珪。
  是月,滨州旱,泾县水,赈之。
  九月,丁酉,增江浙海漕粮二十万石。
  戊戌,罢征八百媳妇、大小彻里蛮,以玺书招谕之;寻献驯象及方物。
  甲辰,以参议中书省事阿布哈雅为参知政事。
  壬戌,琼州黎贼啸聚,遣官招谕。
  冬,十月,甲子,有事于太庙。
  云南行省右丞索勒济尔威有罪,国师请释之,帝斥之曰:“僧人宜诵佛书,吏事岂当与耶!”
  癸未,以中书参知政事察罕为平章政事,商议中书省事。
  戊子,翰林学士承旨伊辇齐布哈等进顺宗、成宗、武宗《实录》。
  辛卯,赦天下。
  赐李孟潞州田二十顷。
  十一月,甲辰,捕沧州群盗阿实达等,擒之,支解以徇。
  丙午,谕六部官毋隔越中书奏事。
  庚申,占城献犀象;缅国遣使来朝。
  中书平章政事李孟请归葬其父母,帝劳饯之,曰:“事讫宜速还,勿久留,孤朕所望。”十二月,孟入朝,帝大悦。孟因请谢事,优诏不允;请益坚,癸亥,乃命孟以平章政事议中书省事、承旨翰林。
  癸酉,遣使分道决囚。
  庚辰,知枢密院事达实曼罢。
  鹰坊请往河南、湖广括取孔雀、珍禽,帝以扰民,不允。
  丁亥,中书省言:“中书职在总挈纲维,比者行省六部诸司应决不决者,往往作疑咨呈,以致文繁事弊。”诏体世祖立中书初意,定拟成式以闻。
  是岁,以左司郎中张思明为两江盐运使,岁课充赢,僚属请上增数,思明叹曰:“赢缩不常,万一以增为额,是我希一己之荣,遗百世之害也。”
  以梁曾为先朝旧臣,特起昭文馆大学士。曾累章乞致仕,不允。复起为集贤侍讲学士,国有大政,必命与诸老议之。
  前翰林学士承旨姚燧卒,谥曰文。
  燧少学于许衡,其为文宗韩愈。衡赏其辞,且戒之曰:“弓矢为物,以待盗也,使盗得之,亦将待之。文章固发闻士子之利器,然先有能一世之名,将何以应人之见役者哉!非其人而与之与非其人而拒之,钧罪也,非周身入世之道也。”燧自是反躬实践,为世名儒。当世争求其文,词无溢美,高丽沈王欲求燧诗文,燧不与,奉诏乃与之。王赠谢币帛、金玉、名画五十篚,燧即时分散于人,一无所取。或问之。燧曰:“彼籓邦小国,唯以货利为重,吾能轻之,使知大朝不以是为意。”其器识过人类如此。
  ◎皇庆二年
  春,正月,丁未,以太府卿图呼鲁为中书右丞相;时特们德尔以病去职,故以图呼鲁代之。枢密副使张珪为中书平章政事,以代李孟也。
  己未,置辽阳行省儒学提举司。
  召河南行省右丞郝天挺为御史中丞。
  天挺入见,首陈纪纲之要,以猎为喻,曰:“御史职在击奸,犹鹰扬焉。禽之弱者易获也,其力大者必借人力;不然,不惟失其前禽,仍或有伤鹰之患矣。”帝嘉其言。
  二月,壬戌,改典内院为中政院。秩正二品。
  己卯,免征益都饥民所贷官粮二十万石。
  各寺修佛事,日用羊九千四百四十,敕遵旧制,易以蔬食。
  命张珪纲领国子学。
  辛巳,诏以钱粮、造作、诉讼等事悉归有司,以清中书之务;从张珪之请也。
  丁亥,敕:“外任官应有公田而无者,皆以至元钞给之。”
  功德使策琳沁等以佛事奏释重囚,不允。
  帝谕左右曰:“回回以宝玉鬻于官。朕思此物何足为宝,惟善人乃可为宝。善人用则百姓安,兹国家所宜宝也。”
  三月,丙午,册立皇后鸿吉哩氏。
  壬子,图呼鲁言:“臣等职专燮理,去秋至春亢旱,民间乏食,而又陨霜雨毛,天文示变,皆由臣等不能宣上恩泽,致兹灾异,乞黜臣等以答天谴。”帝曰:“事岂关汝,其勿复言。”
  教坊使曹耀珠得幸,命为礼部尚书。张珪谏曰:“伶人为大宗伯,何以示后世?”帝曰:“姑听其至部而去之。”珪力言不可,乃止。
  皇太后命以特们德尔为太师,以万户博实参知行省政事。张珪言于帝曰:“太师辅上道德,特们德尔非其人。万户无功,不得为外执政。”帝然之。太后闻而怒甚,于是实勒们之谮得行。
  御史中丞郝关挺上疏论时政,其略曰:“先帝即位之初,大事方定,故于左右三五有功之人,爵之太高,遂使近幸之臣,因而相袭,王公师保,接迹于朝。比者虽令裁罢,曾未经岁,又复纷然。昔人有言:‘服之不衷,身之灾也’。是则朝廷名器重,则升斗之禄足以鼓舞豪杰,滥则日拜卿相而人不劝矣。”
  又言:“国初设官,在内须三十月,在外须三周岁,考其殿最以为黜陟。比者省院台部之臣,久者一二岁,少者三五月,甚有旬日之间而屡迁数易者,奔走往来之不暇,何暇宣风布化,参理机务哉!请自今,惟大臣可急遴选授,其馀内外大小官属,必候任满方许超迁,以免朝除夕改,启幸长奸之弊。”
  寻出为海南行省平章。时河南王布琳济达为丞相,待以师礼,由是政化大行。未几卒,谥文定。
  丙辰,帝以亢旱既久,于宫中焚香默祷,遣官分祷诸祠。
  诏敦谕劝课农桑。
  夏,四月,乙亥,帝如上都。
  丙子,高丽国王王璋辞位,以其世子王焘为征东行省左丞相,封高丽国王。时朝廷欲璋归国,璋无以为词,请传位于其子。
  甲申,诏遴选贤士,纂修国史。
  乙酉,御史台言:“富人夤缘特旨,滥受官爵;徽政、宣徽用人,率多罪废之流;内侍托为贫乏,互奏恩赏。而西僧以作佛事之故,累释重囚。外任之官,身犯刑宪,辄营求内旨以免罪。诸王、驸马、寺观土田每岁征租,扰民尤甚。请悉革其弊。”制可。
  真定、保定、大宁路饥,并免今年田租之三。
  安南国贡方物。
  五月,中书平章政事张珪罢。
  时太后多宠幸,恶张珪持正,幸臣实勒们等尤嫉之,以帝遇之厚,未敢遽发。至是帝由居庸巡上都,乃以中旨召珪,至宫门下,数以违懿旨之罪,杖之。珪创甚,舆归京师,明日出国门。珪子景元掌符玺,不得一日去宿卫,至是以父病笃告,遽归。帝惊曰:“朕来时,卿父无病。”景元顿首涕泣不敢言。帝不怿,遣人赐珪酒,遂拜大司徒。珪谢病家居。
  辛丑,以中书右丞哲伯都拉为平章政事,左丞巴喇托音为右丞,参知政事阿布哈雅为左丞,参议中书省事图鲁哈特穆尔为参知政事。
  顺德、冀宁饥,原州水,赈之。
  六月,己未,京师地震。癸亥,图呼鲁等以灾异乞赐放黜,不允。
  丙寅,京师地又震。
  己卯,河东廉访使赵简,请选方正博洽之士任翰林侍读学士,讲明治道以广圣听,从之。
  御史台言:“比年廉访司多不悉心奉职,宜令监察御史检核名实而黜陟之。广海及甘肃、云南地远,迁调者惮勿肯往,请今后加一等官之。”制可。
  壬午,命监察御史检察监学官,考其殿最。
  甲申,建崇文阁于国子监。
  以宋儒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司马光、硃熹、张栻、吕祖谦及故中书左丞许衡从祀孔子庙廷。
  河决陈、亳、睢州及开封之陈留县,沿民田庐。先是命官没河相视,上治河之议而竟未施行,故有此患。
  秋,七月,癸巳,以作佛事,释囚徒二十九人。
  甲午,置榷茶批验所并茶田局官。
  庚子,立长秋寺,掌武宗皇后宫政。
  壬寅,京师地震。
  己酉,改淮东、淮西道宣慰司为淮东宣慰司,以淮西三路隶河南省。
  敕:“守令劝课农桑,勤者升迁,怠者黜降。著为令。”
  丁巳,太白经天。
  八月,戊午朔,扬州路崇明州大风,海潮泛溢,漂没民居。
  丁卯,帝至自上都。
  庚午,以侍御史薛居敬为中书参知政事。
  九月,癸巳,以宣徽院使鄂勒哲知枢密院事。
  戊申,敕镇江路建银山寺,勿徙寺旁茔冢。
  京师大旱。帝问弭灾之道,翰林学士承旨程钜夫举桑林六事以对,忤时宰意。帝遣近侍赐上尊劳之曰:“中书集议,惟卿所言甚当,后临事其极言之。”
  陕西行台治书侍御史尉迟德诚亦上言:“西僧作佛事,疏放罪囚,以为祈福。奴婢杀主,妻妄杀夫,皆获夤缘以免,实紊典常。必欲修政以答天遣,无有先于此者。”不报。
  初,世祖、成宗皆尝议定科举制而未及行,至是帝与李孟论用人之方,孟曰:“人材所出,固非一途。然汉、唐、宋、金,科举得人为盛。今欲举天下之贤能,如以科举取之,犹胜于多门而进。然必先德行经术而后文辞,乃可得真材也。”帝深然其言,决意行之。冬,十月,丁卯,敕中书省议行科举。
  辛未,徙昆山州治于太仓,昌平县治于新店。
  癸未,以辽阳路之懿州隶辽阳行省;复置蒙阴县,隶莒州。
  乙酉,旌表高州民萧乂妻赵氏贞节,免其家科差。
  壬寅,汉人、南人、高丽人宿卫,分司上都,勿给弓矢。
  甲辰,行科举。帝使程钜夫及李孟、许师敬议其事。钜夫建言:“经学当主程颐、硃熹《传》、《注》,文章宜革唐、宋宿弊。”于是命钜夫草诏行之。令天下以皇庆三年八月,郡县兴其贤者、能者,充贡有司,次年二月,会试京师,中选者亲试于廷,赐及第、出身有差。自后率三岁一开科。蒙古、色目人与汉人、南人各命题。蒙古、色目人愿试汉人、南人科目,中选者加一等注授。
  帝谓侍臣曰:“朕所愿者,安百姓以图至治,然匪用儒士,何以致此!设科取士,庶几得真儒之用,而治道可兴也。”集贤修撰虞集,独谓当治其源,因会议学校,乃上议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学校者,士之所受教,以至于成德达材者也。今天下学官猥以资格授,强加之诸生之上而名之曰师尔,有司弗信之,生徒弗信之,于学校无益也。如此而望师道之立,可乎?下州小邑之士,无所见闻,父兄所以导其子弟,初无必为学问之实意,师友之游从,亦莫辨其邪正,然则所谓贤材者,非自天降地出,岂有可望之理哉!为今之计,莫若使守令求经明行修者,身自师尊之,至诚恳恻以求之,俟其德化之成,庶几有所观感也;其次则求操履近正而不为诡异骇俗者,确守先儒经议师说而不敢妄为奇论者,众所敬服而非乡愚之徒者,延致之日,诚诵其书,使学者习之,入耳著心以正其本,则他日亦当有所发也;其次则取乡贡至京师罢归者,其议论文艺犹足以耸动乎人,非若泛泛莫知根柢者矣。”
  十二月,丙子,定百官致仕资格。
  京师以久旱,民多疾疫。帝曰:“此皆朕之责也,赤子何罪!”明日,大雪。
  广东采珠之人,悬絙于腰,沉入海中,良久得珠,撼其絙,舶上人引出之。葬于鼋鼍蛟龙之腹者,比比而有,有司名曰乌蜒户。至是特旨放免。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敬俨,俾掾吏具乌蜒户姓名,置册申解,同列皆曰:“中书咨文无是,可不必也。”俨曰:“万一申明旧典,庶不害及良民。”未几,皇太后中使至,人咸服俨先见之明。
  ◎延祐元年
  春,正月,丁亥,以中书右丞刘正为平章政事。
  帝初政风动天下,正与诸老臣陈赞之力居多,累乞致仕,不许,遂有是命。时议经理河南、淮、浙、江西民田,增茶、盐课额。正极言不可。弗从。岁大旱,野无麦谷,种不入土,台臣言燮理非其人,奸邪蒙蔽,民多冤抑,感伤和气所致,诏会议。平章李孟曰:“燮理之责,儒臣独孟一人,请避贤路。”平章呼图布鼎曰:“台臣不能明察奸邪,臧否时政,可还诘之。”正言:“台省一体,当同心献替,择善而行,岂容分异耶!”竟如乎图布鼎言。
  庚子,敕各省平章为首者及汉人省臣一员,专意访求遗逸,先以名闻,而后致之。
  以江浙行省左丞高昉为中书参知政事。
  丁未,诏改元延祐。
  庚戌,中书省臣图古勒等以灾变乞罢,不允。
  二月,戊辰,大宁路地震。
  中书省言:“比奉诏,汉人参政宜用儒者。侍御史赵世延其人也。”帝曰:“世延诚可用,然永古特氏非汉人,其署宜居右。”甲戌,拜世延参知政事。
  壬午,以哈克繖为中书右丞相,与平章李孟监修国史。以揭傒斯为国史编修官。傒斯,富州人,程钜夫、卢挚先后为湖南宪长,咸器重之。至是以钜夫荐充编修官。李孟读其所撰《功臣列传》叹曰:“是书方可名史笔。若他人所为,直誊吏牍耳。”
  癸未,以参知政事高昉为集贤学士。
  三月,戊戌,真定、保定、河间民饥,给粮两月。
  癸卯,暹罗入贡。
  乙巳,以僧人作佛事,擅释狱囚,命中书审察。
  戊寅,帝如上都。
  巳酉,敕:“奸民宫其子为阉宦,谋避徭役者,罪之。”
  辛亥,命参知政事赵世延纳领国子学。
  癸丑,中书平章察罕致仕。
  察罕暮年居德安白云山别墅,以白云自号。尝入见,帝目逆之曰:“白云先生来也!初以病请告,暨还朝,与李孟入谢,帝曰:“白云病愈耶?”顿首对曰:“荷陛下哀矜,放归田里,不觉沉疴去体耳。”帝顾李孟曰:“知止不辱,今见其人。”察罕天性孝友,田宅在河中者,悉分与诸昆弟,昆弟贫来归者,复分与田宅;奴婢纵放为民者甚众。既致仕,优游八年,以寿终。
  晋宁民侯喜儿昆弟五人,并坐法当死,帝叹曰:“一家不幸而有是事,其择情轻者一人杖之,俾养父母,毋绝其祀。”
  闰月,甲寅朔,敕减枢密知院冗员。
  辛酉,罢咒僧月给俸。
  遣人视大都至上都驻跸之地,有侵民田者,计亩给直。
  丁丑,畿内饥,赈之。济宁等路陨霜杀桑果禾苗,归州饥,出粟平粜。
  马八儿国来贡。
  夏,四月,甲申朔,大宁路地震,有声如雷。
  己酉,以特们德尔录军国重事,监修国史。
  右丞相哈克繖言:“臣非世勋族姓,幸逢陛下为宰相,如丞相特们德尔练达政体,且尝监修国史,请授之印,俾领翰林,国史院,军国重事,悉令议之。”帝然其言,令启皇太后,与之印。
  敕:“郡县官勤职者加赐币帛。”
  立回回国子监。
  帝以《资治通鉴》载前代兴亡治乱,命集贤学士呼图噜都尔密实及李孟择其切要者译写以进。
  五月,丁卯,赐李孟孝感县地二十八顷。
  禁诸王支属径取分地租赋以扰民。
  敕岭北行省瘗陈没遗骸。
  戊寅,京兆为故儒臣许衡立鲁斋书院,降玺书旌之。
  武陵县霖雨,水溢,溺死居民,漂没庐舍禾稼;肤施县大风雹,损禾并伤畜。
  六月,戊子,敕:“内侍今后止授中官,勿畀文阶。”
  置云南行省儒学提举司。
  甲辰,敕:“诸王、戚里入觐者,宜趁夏时刍牧至上都,勿辄入京师,有事遣使奏禀。”
  赈衡州等路饥。
  秋,七月,庚午,命中书省议复封赠。
  赐晋王伊苏特穆尔部钞千锭。
  诏开下蕃市舶之禁。
  乙亥,会福院越制奏旨除官。敕:“自今举人,听中书可否以闻。”
  浑河堤决,淹没民田,发廪赈之。
  八月,戊了,帝至自上都。
  癸卯,升太常寺为太常礼仪院,秩正二品。
  丁未,冀宁、汴梁及武安、涉县地震,怀官民庐舍,死者三百馀人。
  河南行省言:“黄河涸露,旧水泊污池,多为势家所据,骤遇泛溢,水无所归,遂致为害。由此观之,非河犯人,人自犯之耳。拟差和水利都水监官与行省廉访司同相视,可以疏辟堤障,未及泛溢,先加修治,用力少而成功多。又,汴梁路睢州诸处,决破河口数十,内开封县小黄村计会月堤一道,都水分监修筑障水堤堰,所拟不一,宜委官按验,从长讲议。”于是命太常丞郭奉政、前都水监丞边承务、都水监卿多尔济等、上自河阴,下至陈州,与该州县官沿河相视。开封县小黄村河口,测量比旧浅减六尺,陈留、通许、太康旧有蒲苇之地,后因闭塞西河、塔河诸水口,以便种莳,故他处连年溃决。
  各官议以为:“治水之道,惟当顺其性之自然。大河东北入海,历年既久,迁徙不常,每岁泛溢,两岸时有冲决,强为闭塞,正及农忙,科椿梢,发丁夫,动至数万,所费不可胜计。郡县嗷嗷,民不聊生。盖黄河善迁徙,惟宜顺下疏泄。今相视上自河阴、下抵归德,经夏水涨,甚于常年,以小黄口分泄之故,并无冲决,此其明验也。陈州最为低洼,濒河之地,今岁麦禾未收,民饥特甚,欲为拯救,奈下流无可疏之处。若将小黄村河口闭塞,必移患邻郡,决上流南岸,则汴梁被害,决下流北岸,则山东可忧,势难两全,当遗小就大。如免陈村差税,赈其饥民,陈留、通许、太康县被灾之家,依例取勘赈恤。其小黄村河口,仍就通流外,当修筑月堤并障水堤。”于是以汴梁路所辖州县河提,或已修治及当疏通与补筑者,条列奏上,不果行。
  九月,己巳,复以特们德尔为中书右丞相,哈克繖为左丞相。
  特们德尔言:“比闻近侍隔越奏旨者众,倘非禁止,致治实难。请敕诸司,自今中书政务,毋辄干预。又,往时富民往诸蕃商贩,率获厚利,商者益众,中国物轻,蕃货反重。今请以江浙右丞曹立领其事,发舟十纲,给牒以往,归则征税如制,私往者没其货。又,经用不给,苟不预为规画,必至愆误。臣等集诸老议,皆谓动钞本则钞法愈虚,加赋税则毒流黎庶,增课额则比国初已倍五十矣;唯预买山东、河间运司来岁盐引及各冶铁货,庶可以足今岁之用。又,江南田粮,往岁虽尝经理,多未核实,可始自江浙以及江东、西,宜先事严限格,信罪赏,令田主手实顷亩状入官,诸王、驸马、学校、寺观亦令如之。仍禁私匿民田,贵戚势家毋得沮挠。请敕台臣协为以成,则国用足矣。”
  罢陕西诸道行御史台。
  冬,十月,乙未,敕:“吏人转官,止从七品,在选者降等注授。”
  申饬内侍及诸司隔越中书奏请之禁,及下蕃商贩给牒征税,遣官括淮民所佃闲田不输税者,从特们德尔请也。
  庚戌,监察御史言:“请命枢密院设法教练士卒,应军官袭职者,试以武事而后任之。”制可。
  十一月,壬子,升司天台为司天监。秩正三品,赐银印。
  戊辰,以通政院使萧拜珠为中书右丞。
  癸酉,敕:“吏人贼行者黥其面。”
  大宁路地震,有声如雷。
  戊寅,特们德尔言:“比者僚属及六部诸臣,皆晚至早退,政务废弛。今后有如此者,视其轻重杖责之。臣或自惰,亦令诸人陈奏。”帝曰:“如更不悛,即罢不叙。”
  以前中书右丞相图呼鲁知枢密院事。
  诏检核浙西、江东、江西田税。章律言:“经理之法,世祖已行,但其间多欺蔽。”遂遣章律等往三省行之,限民四十日以所有田自实于官。期限猝迫,贪刻用事,富民黠吏,并缘为奸。枢密副使吴元珪言:“江南之平,几四十年,户有定籍,田有定亩,今经理之法,务以增多为能,加之有司头会箕敛,元元困苦日甚,臣恐变生不测,非国之福。”帝曰:“凡尔军士之田,悉遵旧制。”时有司以峻法相绳,民多虚报以塞命。其后田税无所于征,民多逃窜流移者。汴梁路总管达哈言其弊于朝,由是省民间虚粮二十二万。
  十二月,辛卯,禁诸王、驸马、权势之人增价鬻盐。
  壬辰,定官民车服制度。帝以市人靡丽相尚,僭礼费财,命中书省定其等第;惟蒙古及集赛诸色人不禁,然亦不许服龙凤文。
  己亥,敕中书省定议孔子五十三代孙当袭封衍圣公者以名闻。及元明善为礼部尚书,正孔氏宗法,以宣圣五十四代孙思晦当袭封衍圣公,奏上,帝亲取孔氏谱牒按之,曰:’以嫡应袭封者,思晦也。复奚疑!”特授中议大夫,袭封衍圣公,月俸百缗,加至五百缗。
  庚子,遣官浚扬州、淮安等处运河。
  以翰林学士承旨李孟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孟宇量弘朗,材略过人,三入中书,民间利害知无不言,引古证今,务归至当;士无贵贱,苟有贤者,不进不止。朝廷赖之。
  乙巳,敕经界诸卫屯田。
  是岁,复以齐履谦为国子司业。
  履谦酌旧制,立升斋积分之法,每季考其学行,以次第升。既升上斋,又必逾再岁始与私试,词理俱优者一分,词平理优者为半分,岁终积至八分者为高等。礼部、集贤岁选六人以贡,三年不通一经者,黜之。帝从其议,自是人人励志,多文学之士。
  特们德尔专政,一日,召刑曹官属问曰:“西僧讼某之罪,何以久弗治?”众莫敢对。刑部侍郎曹伯启从容言曰:“事在赦前。”竟莫能夺其议。宛平尹盗官钱,特们德尔欲并诛守者,伯户执不可,杖遣之。伯启,砀山人也。
  ◎延祐二年
  春,正月,戊午,赈怀孟、卫辉饥。
  丙寅,霖雨坏浑河堤堰,没民田,发卒补之。
  禁民炼铁。
  发卒浚,漷州漕河。
  己巳,置大圣寿万安寺都总管府,秩正三品。
  庚午,立行用库于江阴州。
  敕以江南行台赃罚钞赈恤饥民。
  乙亥,诏遣宣抚使分十二道问民疾苦,黜陟官吏,并给银印。
  特们德尔言:“天下庶务虽统于中书,而旧制省臣亦分领之。请以钱帛、钞法、刑名委平章李孟、左丞阿博哈雅、参政赵世延等领之;其粮储、选法、造作、驿传委平章章律、右丞萧拜珠、参政曹从革等领之。”诏皆如所请。
  禁南人典质妻子商贩为奴。
  御史台言:“比年地震、水旱,民流、盗起,皆风宪顾忌,失于纠察,宰臣燮理有所未至。或近侍蒙蔽,赏罚未当,或狱有冤滥,赋役繁重,以致乖和。宜与老臣共议所由。”诏明言其事当行者以。
  二月,己卯朔,会试进士,命中书平章政事李孟、礼部侍郎张养浩知贡举,吴澄、杨刚中、元明善皆与焉,于是得人为多。进士诣谒,养浩皆不纳,但使人戒之曰:“诸君子但思报效,奚劳谢为!”
  癸巳,太白经天。
  甲午,诏禁民转鬻养子。
  壬寅,辰、沅洞蛮吴干道为寇,敕调兵捕之。
  丙午,太白经天。
  三月,乙卯,廷试进士,赐呼图克岱尔、张起严等五十六人及第、出身。分进士为两榜,蒙古、色目人为右,汉人、南人为在左。第一名从六品,第二名以下及第二甲皆七品,第三甲正八品。
  庚午,帝率诸王、百官奉玉册、玉宝,加上皇太后尊号,蠲天下逋欠税课。
  丁丑,以中书平章事章律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章律以妻病,谒告归江南,夺民河渡地。御史杨多尔济劾之,故调外。多尔济正色立朝,帝为改容。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九十九
●卷第一百九十九
    【元纪十七】 起旃蒙单阏四月,尽著雍敦牂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延祐二年
  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辛巳,赐进士恩荣宴于翰林院。
  辛丑,赐会试下第举人七十以上,从七流官致仕,六十以上,府、州教授;馀并授山长、学正;后勿援例。
  敕:“诸王分地,仍以流官为达噜噶齐,各位所辟为副达噜噶齐。”
  命李孟等类集本朝条格,俟成书,闻奏颁行。
  乙巳,帝如上都。
  宣徽院以供尚膳,遣人猎于归德,敕以其扰民,罢之。
  自特们德尔定括田之议,遣人分行各省,苛急烦扰,江西为甚。是月,赣州民蔡五九聚众作乱,远近骚动。
  五月,戊申朔,改给各道廉访司银印。
  复立陕西诸道行御史台。
  乙丑,秦州成纪县山移。是夜,疾风电雹,北山南移至夕河川,次日再移;平地突出士阜,高者二三丈,陷没民居。敕遣官核验赈恤。
  监察御史马祖常言:“山,不动之物,今之动者,由在野有当用不用之贤,在官有当言不言之佞,故致然耳。”
  甲戌,加授宦者中尚卿续元晖昭文馆大学士。
  六月,戊戌,河决郑州。
  辛丑,以济宁、益都亢旱,汰省卫士刍粟。
  赣州贼蔡五九围宁都,焚四关,戕赵同知,分掠郡邑。秋,七月,乙卯,遣兵捕讨蔡五九。
  甲子,江南、湖广道奉使温迪罕,言廉访使公田多取民租,宜复旧制,从之。
  癸酉,命特们德尔总宣政院事。
  是月,畿内大雨,漷州、昌平、香河、宝坻等县水,没民田庐。
  八月,丙戌,官军击蔡五九,宁都围解。五九益修攻具,招集失业之民,势益张,遂陷汀州宁化县,僭称王号;遣江浙行省平章章律等率兵讨之。
  己丑,帝至自上都。
  乙未,台臣言:“蔡五九之变,皆由鼐智密鼎经理田粮,与郡县横加酷暴,逼抑至此;新丰一县,撤民庐千九百区,夷墓扬骨,虚张顷亩,流毒居民。请罢经理及冒括田租。”时台臣不敢斥言特们德尔建议之非,但言有司奉行不善,帝悟其弊,命罢其役。诏下,民大悦,由是五九之势渐衰。
  壬寅,增国子生百员,岁贡伴读四员。
  诏江浙行省印《农桑辑要》万部,颁降有司遵守劝课。
  旌表贵州达噜噶齐相兀孙妻死节。
  监察御史纳琳言事忤旨,帝怒叵测,中丞杨多尔济救之,一日至八九奏,曰:“臣非爱纳琳,诚不愿陛下有杀御史之名。”帝曰:“为卿宥之,可左迁昌平令。”多尔济曰:“以御史宰京邑,无不可者。但以言事而得左迁,恐后之来者用是为戒,不肯复言矣。”帝不允。后数日,帝读《贞观政要》,多尔济侍侧,帝顾谓曰:“魏征,古之遗直也,朕安得用之?”对曰:“直由太宗。太宗不听,征虽直,将焉用之!”帝笑曰:“卿意在纳琳耶?当赦之以成尔直。”有上书论朝政阙失,面触宰相,宰相怒,将取旨杀之。多尔济曰:“诏书云‘言虽不当,无罪。’今若此,何以示信天下!果诛之,臣亦负其职矣。”帝悟,释之,于是特加昭文馆大学士、荣禄大夫,以旌其直。
  时位一品者,多乘间邀王爵,赠先世,或谓多尔济可援例以请,多尔济曰:“家世寒微,幸际遇至此,已惧弗称,尚敢多求乎!且我为之,何以风励侥幸者乎?”
  九月,丁未,章律以括田逼死九人,敕吏部尚书王居仁等鞫之。
  壬戌,蔡五九众溃,伏诛,馀党悉平。赏军士讨捕功,并官死事者子孙。
  参知政事赵世延,居中书二十月,迁御史中丞,诏省臣自平章以下相率送之官,其礼前所无有。由是为权臣所忌,乃用皇太后旨,出世延为云南行省右丞。陛辞,帝特命仍还台为中丞。
  冬,十月,庚辰,以淮西廉访使郭贯为中书参知政事。
  乙未,授白云宗主沈明仁荣禄大夫、司空。
  丁酉,加授特们德尔太师。
  十一月,丙午,客星变为彗,犯紫微垣,历轸至壁十五宿。辛未,以星变,赦天下,减免各路差税有差。丞相哈克繖等乞避位,帝曰:“此朕之愆,岂卿等所致!其复乃职。苟政有过差,毋惮于改。又,凡可以安百姓者,当悉言之,庶上下交修,天变可弭也。”
  辽东肃政廉访使尉迟德诚上疏言事,其略曰:“劳诸王以怀其心,防出入以严宫禁,正谏官以远谗佞,崇科目以求人才,立常平以备荒年,汰僧、道以宽民力,举贤良以励忠孝,抑奢侈以厚风俗”,及拯钞法、裁冗官等事,不报。德诚寻卒。
  甲戌,封武宗子和实拉为周王,出镇云南。
  初,武宗立帝为太子,命以次传位于和实拉。已而丞相三宝努复劝武宗立其子,既乃以哈喇托克托言而止。至是议立太子,特们德尔欲固位取宠,乃请立皇子硕迪巴拉,又与太后幸臣实勒们谮和实拉于两宫,遂有是命。
  又谮哈喇托克托为武宗旧臣,诏逮至京师。居数日,绰和尔、实勒们传两宫旨谕托克托曰:“初疑汝亲于所事,故召汝。今察汝无他,其复还镇。”托克托入谢太后曰:“臣虽被先帝知遇,而受太后及今上恩不为不深,岂敢昧所自乎!”未几,迁江西行省左丞相。
  十二月,庚寅,增置平江路行用库。
  癸巳,命省臣定拟封赠通例,俾高下适宜以闻。
  旌表汀州宁化县民赖禄孙孝行。
  蔡五九之乱,禄孙负其母,挈其妻,随众入山避之。盗至,众散走,禄孙守母不去。盗将刃其母,禄孙以身翼蔽曰:“宁杀我,勿伤吾母。”时母病,渴,觅水不得,禄孙含唾喣之,盗相顾骇叹,不忍害,反取水与之。有掠其妻去者,众责之曰:“奈何辱孝子妇!”使归之。事闻。赐旌表。
  朝廷以吏多滞事,责曹案不如程者。令下刑部,尚书谢让曰:“刑狱非钱谷、铨选之比,宽以岁月,尚虑失实,岂可律以常法乎!”乃入白宰相,由是刑曹独得不责稽迟。
  ◎延祐三年
  春,正月,乙巳,赈汉阳路饥。
  丙午,增置晋王府属官。
  以真定、保定洊饥,禁畋猎。
  改直沽为海津镇。
  二月,丁丑,调海口屯储汉军隶临清运粮万户府,以供转漕。
  戊寅,赈河间等处饥。
  庚寅,彗灭。自去年十一月丙午始见,至是乃灭,凡百有五日。
  壬子,敕卫辉、昌平守臣修殷比干、唐狄仁杰祠,岁时致祭。
  三月,甲寅,敕中书右丞萧拜珠及陕西四川省臣各一员,护送周王和实拉之云南。置周王常侍府官属,以遥授中书左丞相图古勒、大司徒鄂尔多、中政使尚嘉努、山北、辽阳等路蒙古军万户博啰、翰林侍讲学士嘉珲等并常侍,中卫亲军都指挥使唐古、兵部尚书赛罕巴图鲁为中尉,仍置谘议、记室各二员,遣就镇。
  癸亥,帝如上都。
  壬申,鹰坊博啰等扰民于大同,敕拘还所奉玺书。
  禁天下春时田猎。初议犯者抵死,左司郎中韩若愚曰:“齐宣王之囿方四十里,杀其麇鹿者如杀人之罪,孟子非之。”众以为然,遂减其刑。
  太史令郭守敬卒于位,年八十六。
  守敬历数、仪象之学,并为时用,其尤济时者为水利之学。决金口以下西山之伐,而京师财用饶;复三白渠以溉濒河之地,而灵夏军储足;引汶、泗以接江、淮之派,而燕、吴漕运通;建斗闸以开白浮之源,而公私陆费省。其在西夏,尝挽舟溯流而上究所谓河源者;又尝自孟门以东,循黄河故道,纵广数百里间,皆为测量地平,或可以分杀河势,或可以溉灌田土,具有图志;又尝以海百较京师至汴梁地形高下之差,或汴梁之水去海甚远,其流峻,而京师之水去海至近,其流甚缓。其言皆有征验,论者惜其未尽见用云。
  夏,四月,癸酉朔,以河南流民群聚渡江,所过扰害,命行台、廉访使以见贮赃钞赈之。
  横州猺蛮为寇,命湖广省发兵讨捕。
  己亥,以淮东廉访司签事苗好谦善课民农桑,赐衣一袭。
  庚子,命中书省与御史台、翰林、集贤院集议封赠通制,著为令。
  赈辽阳、盖州及南丰州饥。
  是月,前集贤大学士、商议中书省事陈天祥卒于家,年八十,谥文忠。
  五月,庚申,以大都留守拜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擢中书右丞萧拜珠为平章政事,左丞阿尔哈雅为右丞,郭贯为左丞,参议布哈为参知政事。时特们德尔恃势贪虐,凶秽愈甚,于是进拜珠为平章,稍牵制之。
  庚午,置甘肃儒学提举司,辽阳金银铁冶提举司。
  赈衡、永等路饥。
  六月,乙亥,制封孟轲父为邾国公,母为邾国宣献夫人。
  丙子,融、宾、柳州猺蛮叛,命湖广行省遣官督兵捕之。
  丁丑,敕:“凡鞫囚,非强盗毋加酷刑。”
  丁酉,河决汴梁,没民居,发粮赈之。
  秋,七月,壬子,命御史大夫巴图托欢整治台纲,仍降诏宣谕中外。
  丙寅,复以雅克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八月,癸酉,以兵部尚书奇达为中书参知政事。
  己卯,帝至自上都。
  戊戌,置织佛像工匠提调所。
  九月,辛丑,以中书左丞郭贯为集贤大学士,集贤大学士王毅为左丞。毅旋出为江浙行省左丞。
  庚戌,升缙山县为龙庆州,以帝生是县故也。
  己未,冀宁、晋宁路地震。
  丙寅,太白经天。
  冬,十月,辛未,以江南行省侍御史高昉为中书参知政事。
  壬申,有事于太庙。
  壬午,河南路地震。
  庚寅,敕五台灵鹫寺置铁冶提举司。
  丁酉,禁民有父在者不得私贷人钱及鬻墓木。
  是月,周王和实拉次延安,图古勒、尚嘉努、博啰及武宗旧臣哩日、锡布鼎、哈巴勒图等皆来会。嘉珲谋曰:“天下者,我武皇之天下也。出镇之事,本非上意,由左右构斗致然。请以其故白行省,俾闻之朝廷,庶可杜塞离间;不然,事变叵测。”遂与数骑驰去。
  先是哈斯罕为太师,特们德尔夺其位,出之,为陕西行省左丞相。及嘉珲等至,即与平章政事塔齐尔、行台御史大夫图鲁布、中丞托欢悉发关中兵,分道自潼关、河中府入。已而塔齐尔、托欢中悔,袭杀阿斯罕、嘉珲于河中,周王遂西行至北边金山。西北诸王察克台等闻周王至,咸率众来附。周王至其部,与定约束,十馀年间,边境宁谧。
  初,宣德府人武恪,以神童游学江南。吴澄为江西儒学副提举,荐入国学肄业,选为亲王和实拉说书秀才。及以周王出镇,恪在行,王欲起兵陕西,恪谏曰:“太子此行,于国有君命,于家有叔父之命,今若向京师发一箭,史官必书太子反。”左右恶恪言,乃曰:“武秀才有母在京,合遣归。”恪遂还大都,居陋巷,教训子弟。
  十一月,壬寅,命监察御史监治岭北,钩校钱粮,半岁而代。
  大万宁寺僧以所佩国公印移文有司,紊乱官政,敕禁止之。
  十二月,庚午,以知枢密院事图古勒为陕西行省左丞相。
  丁亥,立皇子硕迪巴拉为皇太子,兼中书令、枢密使,皇后鸿吉哩氏所生也。帝以嫡子,欲立之,硕迪巴拉入谒皇太后,固辞,曰:“臣幼无能,且有兄,宜立兄,以臣辅之。”太后不许,遂立为太子,授金宝,开府,置官属。
  监察御史马祖常上言:“皇太子天赋美姿,急宜招延天下硕德雅望、文采博通之士,朝夕起居以侍左右,辅养懿美,薰陶冲和。《传》云:‘成王始为太子也,太公为师,周公为辅,召公为保,伯禽、唐叔与游,目不睹淫艳,耳不闻优笑,居不近庸邪。及为君也,血气既定,游习既成,虽有放心,不能夺已成之性。’今皇太子春秋鼎盛,请建立宫寮,核求名实相副,调护羽翼储闱之才;臣仆亦宜精择,不可杂以商贾冗琐之流。天下休戚之源,实在于此。”御史段辅、太子詹事郭实等并请近贤人、择师傅,帝嘉纳之。
  是岁,翰林学士承旨程钜夫以病乞骸骨,归田里,不允。命尚医给药物,官其子大本郊祀署令,以便侍养,时令近臣抚视,且劳之曰:“卿,世祖旧臣,惟忠惟贞,其勉加餐粥,少留京师,以副朕心。”钜夫请益坚,特授光禄大夫,赐上尊,命群臣饮钱于齐化门外,给驿南还,敕行省及有司常加存问。
  集贤学士赵孟頫,以钜夫荐起家,帝眷顾甚厚,以字呼之而不名,至是擢孟頫为翰林学士承旨。帝尝与侍臣论文学之士,以孟頫比唐李白、宋苏轼。又尝称孟頫操履纯正,博学多闻,书画绝伦,旁通佛、老之旨,皆人所不及,有不悦者间之,帝初若不闻者。又有上书者,言《国史》所载,不宜使孟頫与闻,帝乃曰:“赵子昂,世祖所简拔,朕特优以礼貌,置于馆阁,典司述作,传之后世,此辈呶呶何也!”俄赐钞五百锭。孟頫尝累月不至宫中,帝以问左右,皆谓其年老畏寒,敕御府赐貂鼠衣。
  皇庆中,命西僧必兰纳识里翻绎诸梵经典,至是特赐银印,授光禄大夫。
     ○仁宗圣文钦孝皇帝延祐四年(丁巳,一三一七年)
  春,正月,庚子,帝谓左右曰:“中书比奏百姓乏食,宜加赈恤。朕思民饥若此,岂政有过差以致然欤?向诏百司务遵世祖成宪,宜勉力奉行,辅朕不逮,惟当省刑薄赋,庶使百姓各遂其生也。”
  乙卯,诸王托克托驻云南,扰害军民,以昂辉代之。丙辰,以知枢密院事鄂勒哲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
  壬戌,冀宁路地震。
  闰月,丙戌,以立皇太子诏天下,赐鳏寡孤独钞,减免各路租税有差。
  辛卯,封拜特穆尔为汾阳王。
  壬辰,赈汴梁等路饥。
  二月,甲辰,敕郡县各社复置义仓。
  戊申,授近侍鄂勒哲布哈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
  乙丑,升蒙古国子监秩正三品,赐银印。
  三月,丁卯,帝如上都。
  夏,四月,己亥,德安旱,免屯田租。
  戊申,达哈逊寇边,吴王多勒达等败之,赐赉有差。
  乙丑,帝夜坐,忧旱,谓侍臣曰:“雨昜不时,奈何?”萧拜珠曰:“宰相之过也。”帝曰:“卿不在中省耶?萧拜珠惶愧。顷之,帝露香默祷。既而大雨,左右以雨衣进,帝曰:“朕为民祈雨,何避焉!”
  翰林学士承旨图古勒都尔密实、刘赓等译《大学衍义》以进,帝览之,谓群臣曰:“《大学衍义》议论甚嘉,其令翰林学士阿琳特穆尔编译之。”
  五月,戊寅,改太子卫率府为中翊府。
  壬午,黄州、高邮、真州、建宁等处,流民群聚,持兵抄掠,敕所在有司:“其伤人及盗者罪之,馀并给粮遣归。”
  以翰林学士承旨齐勒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以平章乌拜都拉为集贤大学士。己丑,擢左丞阿尔哈雅为平章政事,参政奇塔为右丞,高昉为左丞。
  己丑,以参议中书省事完珠、张思明为参知政事。
  浮屠妙总统有宠,敕中书官其弟五品,思明执不可。帝大怒,召见,切责之,对曰:“选法,天下公器。径路一开,来者杂遝,故宁违旨获戾,不忍隳祖宗成宪,使四方得窥陛下浅深也。”帝心然其言而业已许之,曰:“卿可姑与之,后勿为例。”乃以为万亿库提举,不与散官。
  六月,戊申,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罢,以左丞相哈克繖为右丞相。
  特们德尔贪虐日甚,中外切齿,群臣不知所为,中丞杨多尔济慨然以纠正其罪为己任。上都富民张弼,杀人系狱,特们德尔使家奴胁留守贺胜使出之,胜不可。而多尔济已廉得其赃巨万,乃与萧拜珠及胜奏发其事,内外御史共劾奏其“桀黠奸贪,欺上罔下;占据晋王田及卫兵牧地;窃食郊庙供祀马;受人珠宝之贿,动以万计。且既位极人臣,又领宣政院事,以其子巴尔济苏为之使,诸子无功于国,尽居贵显,纵家奴凌虐官府,为害百端。以致阴阳不和,山移地震,灾异数见,百姓流亡;己乃恬然略无省悔。私家之富,又在阿哈玛特、僧格之上。四海疾怨已久,愿早加显戮以示天下。”奏上,帝震怒,诏逮问,特们德尔逃匿兴圣近侍家。帝为不御酒数日以待决狱,诛其大奴同恶数人,特们德尔终不能得。多尔济持之急,徽政近臣以太后旨,召多尔济至宫门责之,对曰:“待罪御史,奉行祖宗法,非敢违太后旨也。”帝不忍伤太后意,但罢其相位,而迁多尔济为集贤学士。
  己酉、乌拜都拉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参知政事张思明,持法峭直,近臣疾之,日构谗间,迁工部尚书。帝顾左右曰:“张士瞻居工部,得毋怏怏乎?”对曰:“勤职如初。”帝嘉叹之,旋授宣徽院副使。士瞻,思明之字也。
  壬子,以工部尚书王桂为中书参知政事。
  癸亥,禁总摄沈明仁所佩司空印,毋移文有司。
  秋,七月,乙亥,中书平章政事李孟罢。
  孟以衰病,乞解政权归田里,帝不得已,从所请。复为翰林学士,入侍宴间,礼遇尤厚。
  以江浙行省左丞王毅为中书平章政事。
  己丑,成纪县山崩,土石溃徙,坏田稼庐舍,压死居民。
  辛卯,冀宁路地震。
  帝谕省臣曰:“比闻蒙古诸部困乏,往往鬻子女于民家为婢,其命有司赎之还各部。”
  帝出,见卫土有敝衣者,驻马问之,对曰:“戍守边镇逾十五年,故贫耳。”帝曰:“此辈久劳于外,留守臣未尝以闻,非朕亲见,何由知之!自今有类此者,必言于朕。”因命赐之钱帛。
  八月,丙申,帝至自上都。
  庚申,哈克繖奏事毕,帝问曰:“卿等日所行者何事?”哈克繖对曰:“臣等第奉行诏旨而已。”帝曰:“卿等何曾奉行朕旨!虽祖宗遗训,朝廷法令,皆不遵守。夫法者,所以辨上下,定民志,自古及今,未有法不立而天下治者。使人君治法,宰相能守而勿失,则下民知所畏避,纪纲可立,风俗可厚。其或法驰民慢,怨言并兴,欲求治安,岂不难哉!”
  帝在御已久,犹居东宫,而饮酒无度,监察御史马祖常上言:“天子承天继统,当极保爱。玉食之御,犹必审五味之宜;酒醴之供,可不思百拜之义!大内正衙朝贺之地,虽陛下不忘东宫之旧,窃虑起民间观听之疑。且国家百年,朝仪尚阙,诚使群臣奏对之际,御史执简,史官执笔,则虽有怀奸利乞官赏者,不敢出诸其口。乞令中书集议,或三日、二日,常出视朝,则治道昭明,生民之福也。”
  九月,丙寅,右丞相哈克繖言:“故事,丞相必用蒙古勋臣;臣西域人,不厌人望。”遂恳辞相位。制以宣徽院使遥授左丞相巴达锡为中书右丞相,哈克繖仍左丞相。
  壬辰,岭北地震,凡三日。
  冬,十月,甲午,有事于太庙。
  壬寅,遣御史大夫巴图、参知政事王桂祭陕西岳镇、名山;赈恤秦州被灾之民。
  癸酉,监察御史言:“官吏丁忧起复,人情惊惑,请禁止以绝侥幸。惟朝廷耆旧特旨起复者,不在禁例。”制可。
  十一月,己卯,复浚扬州运河。
  壬辰,谕诸宿卫:“入直各居其次,非有旨不得上殿,阑入禁中者坐罪。大臣许从二人,它官一人,门者讥其出入。”
  十二月,丁酉,复广州采金、银、珠子都提举司。
  饶州路大饥,米价翔踊,总管王都中以官仓之米定其价为三等,言于江浙行省,以为须粜以下等价,民乃可得食,未报,辄于下等减价十之二,使民就粜。行省怒其专擅,都中曰:“饶去杭几二千里,比议定往还,非半月不可。人七日不食则死,安能忍死以待乎!”其民相与言曰:“公为我辈减米价,公果得罪,我辈当鬻妻子以代公偿。”会行省左右司都事王克敬言于其丞相曰:“鄱阳去此甚远,比待报,民且死。彼为仁,而吾属顾为不仁乎?”都中乃得免。郡岁贡金,而金户贫富不常,都中考得其实,乃更定之;包银之法,户不过二两,而州县征之加十倍,都中责之一以诏书从事。
  江浙行省遣王克敬往四明监倭人互市。
  先是往监者惧有叵测,必严兵自卫,如待大敌。克敬至,悉去之,抚以恩意,皆帖然无敢哔者。吴人从军征日本陷于倭者,及是从至中国,诉于克敬,愿还本乡。或恐为祸阶,克敬曰:“岂有军士怀恩德来归而不之纳耶?脱有衅,吾当坐。”事闻,朝廷嘉之。
  ◎延祐五年
  春,正月,甲戌,懿州地震。
  丙子,安南来贡。
  乙酉,敕:“诸王位下民在大都者,与民均役。”
  丁亥,会试进士。
  是月,召前中书右丞尚文为太子詹事。
  河北、河南道廉访副使鄂啰言:“近年河决杞县小黄村口,滔滔南流,莫能御遏;陈、颍濒河膏腴之地浸没,百姓流散。今水迫汴城,远无数里,倘值霖雨水溢,仓猝何以防御!方今农隙,宜为讲究,使水归故道,达于江、淮,不惟陈、颍之民得遂其生,而汴城亦可恃以无患。”诏都水监与汴梁路分监修治。以二月兴工,至三月而毕。
  以真定路总管曹伯启为司农丞,命至江浙议盐法。伯启既至,罢检校官,置六仓于浙东、西,设运盐官;输运有期,出纳有次,船户、仓吏资卖漏失者有罚。归报,著为令。
  二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和宁路地震。
  丁酉,秦州秦安县山崩。
  戊申,建鹿顶殿于文德殿后。
  辛亥,敕杭州守臣,春、秋祭淮安忠武王巴延祠。
  乙卯,命中书省汰不急之役。
  敕上都诸寺、权豪商贩货物并输税课。
  戊午,给书西天字《维摩经》金三千两。
  初,宣徽院使岁会内廷佛事之费,以斤数者,面四十万九千五百,油七万九千,酥蜜共五万馀。盖自至元三十年间,醮祠佛事之目仅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增至五百馀;至是僧徒冒利无厌,岁费滋甚,较之大德,又不知几倍矣。
  三月,辛酉,尚文入见,年八十二矣。帝顾太保库春而目之曰:“此自世祖皇帝效力,洁净人也。”徐谕曰:“汝知古今,识道理,练大务,皇太子托汝善辅之,有言勿吝善教,此朕意也。”文见太子,首以念祖宗、孝两宫、养德性、辨邪正陈之,太子异其言。
  戊辰,廷试进士,赐呼图达勒、霍希贤以下五十人及第、出身。
  癸未,命晋王伊苏特穆尔赈辽东贪民。
  给金九百两,银百五十两,书金字《藏经》。
  乙酉,御史台言诸司近侍隔越中书闻奏者,请如旧制论罪,从之。
  曹伯启擢南台治书侍御史,上言:“扬清激浊,属在台宪。诸被枉赴诉者,实则直之,妄则加论可也。今诉冤一切不问,岂风纪定制乎!”伯启俄去位。
  夏,四月,乙亥,眈罗辅猎户成金等为寇,敕征东行省督兵捕之。
  庚戌,免怀孟、河南南阳居民所输陕西盐课。时解州盐池为水所坏,命怀孟等处食陕西红盐。后以地远,改食沧盐,而仍输课陕西,民不堪命,故免之。
  甲寅,以侍御史敬俨为中书参知政事。
  俨初为侍御史,台臣有劾去而复职者,御史复劾之。章再上,命丞相、枢密共决之。俨曰:“如是则台事去矣。”遂即帝前奏黜之,因伏殿上,叩头请代,帝曰:“事非由汝,其复位。”至是拜参政。台臣复奏留之,俨亦陛辞,不允,赐《大学衍义》及所服犀带。旧制,诸院及寺监得奏除其僚属,岁久多冒滥,富民或以赂进,有至大官者。俨以名爵当慎惜,会台臣亦以为言,乃奏悉追夺之,著为令。
  戊午,帝如上都。
  五月,丁卯,以御史中丞伊拉齐为中书右丞。
  壬申,监察御史言:“比年名爵冒滥,太尉、司徒、国公,接迹于朝。昔奉诏裁罢,中外莫不欣悦;近闻礼部奉旨铸太尉、司徒、司空等印二十有六,此辈无功于国,载在史册,贻笑将来。请自今,门阀贵重、勋业昭著者,存留一二,馀并革去。”从之。
  癸酉,遣官分道减杖笞以下罪。
  己卯,德庆路地震。
  巩昌陇西县大雨,南土山崩,压死居民;给粮赈之。
  太子詹事尚文,以年老不受俸,帝慰留之,仍谕其尽言教太子。寻谢病归。
  六月,辛卯,御史台言:“昔遣章律等经理江浙、江西、河南田粮,虚增粮数,流毒生民,已尝奉旨俟三年征租。今及其期,若江浙、江西当如例输之,其河南请视旧例减半征之。”
  乙巳,术者赵子玉等七人伏诛。时魏王阿穆尔克以罪贬高丽,子玉言于王傅司马曹图卜台等曰:“阿穆尔克名应图谶。”于是潜谋备兵器、衣甲、旗鼓,航海往高丽取阿穆尔克至大都,俟时而发。行次利津县,事觉,诛之。
  西番土寇作乱,敕甘肃省调兵捕之。
  以宣政院副使张思明为西京宣慰使。岭北戍士多贫者,岁凶相挺为变。思明威惠并行,边境乃安,因条上和林运粮不便十二事。帝劳以端砚、上尊。
  秋,七月,壬申,御史中丞赵简言:“皇太子春秋鼎盛,宜选耆儒敷陈道义。今李铨侍东宫说书,未谙经史,请别求硕学,分进讲读,实宗社无疆之福。”制可之。
  诸王布里雅敦之叛,诸王额森、实列吉及卫士多岱、巴图坐持两端,不助官军进讨,敕流额森江西,实列吉湖广,多岱衡州,巴图潭州。
  癸酉,拘魏王阿穆尔克王傅印。
  壬午,罢河南行省左丞陈英等所括民田,止如旧例输税。
  戊子,巩昌路宁远县山崩。
  加封楚三闾大夫屈原为忠节清烈公。
  八月,庚子,帝至自上都。
  是月,伏羌县山崩;秦州成纪县暴雨,山崩,朽壤坟起,覆没畜产。
  九月,癸亥,大司农迈珠进司农丞苗好谦所撰《栽桑图说》,帝命刊印千帙,散之民间。
  丁卯,以中书右丞伊拉齐为中书平章政事,左丞高昉为右丞,参知政事完珠为左丞,吏部尚书雅济格为参知政事。
  甲戌,以作佛事,释重囚三人,轻囚五十三人。
  己卯,以江浙行省所印《大学衍义》五十部赐朝臣。
  丁亥,立行宣政院于杭州,设官八员。
  大同路金城县大雨雹。
  先是,播州南宁长官洛么作乱,思州守臣诏谕之。冬,十月,己丑,洛么遣人以方物入贡。
  癸巳,改中翊府为羽林亲军都指挥使司。
  甲午,有事于太庙。
  癸丑,赣州路雩都县里胥刘景周,以有司征括田新租,聚众作乱,敕免征新租,招谕之。
  十一月,丁卯,用监察御史奈曼台等言,追夺建康富民王训等白身滥受宣敕;仍禁冒籍贯宿卫及巧受远方职官、不赴任求别调者,隐匿不自首者罪之。
  癸未,敕增江西茶运司荼课。
  初,世祖时,置榷茶都转运司于江州,总江南及两淮茶税,寻改江西。其税自二万四千锭以渐增至一十九万二千八百锭,至是又因江西茶副帕合哩鼎言,立减引增课之法,敕以二十五万锭为额,复增至十二八万九千馀锭。郡县所输,竭山谷之产,不能充其半,馀皆酷取民间,岁以为常。时转运使得以专制有司,凡五品以下官皆杖决,州县莫敢谁何。江南佥事邓文原请罢其司,俾郡县领之,不报。
  十二月,辛亥,置重庆路江津、巴县屯田,省成都岁漕万二千石。
  是岁,中书平章政事、商议枢密院事齐诺乞致仕,许之,仍给半俸,终其身。
  齐诺退居濮上,筑先圣燕居祠堂于历山之下,聚书万卷,延名师教其乡里子弟,出私田百亩以供养之。有司以闻,赐额历山书院。家居七年而卒,年七十一,谥景宪。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
●卷第二百
    【元纪十八】 起屠维协洽正月,尽上章涒滩十二月,凡二年。
  ◎延祐六年
  春,正月,丁巳朔,暹罗来贡方物。
  丁卯,敕:“福建、两广、云南、甘肃、四川军官致仕还家,官给驿传如民官例。”
  戊辰,赈晋王部贫民。
  甲戌,监察御史富珠哩翀等言:“皇太子位正东宫,既立詹事院以总家政,宜择年德老成、道义厚重者为师保宾赞,俾尽心辅导,以广缉熙之学。”翀尝以御史巡按淮东,淮东宪司惟尚刑,多致狱具。翀曰:“国家所以立风纪,盖将肃清天下,初不尚刑也。”取其狱具焚之。
  时凡以吏进者,例降二等,从七品以上不得用。翀言:“科举未立,人才多以吏进,若一概屈抑,恐非持平之议。请以吏进者,宜止于五品。”诏复旧制,其犯赃者止从七品,著为令。
  己卯,广东南思、新州猺贼龙郎庚等为寇,命江西行省发兵捕之。
  帝谓达噜噶齐玛噜曰:“凡人命所系,其详阅狱词;事无大小,必谋诸同僚,疑不能决者,与省台臣集议以闻。”又顾谓侍臣曰:“卿等以朕居帝位为安耶?朕惟太祖创业艰难,世祖混一疆宇,兢业守成,恒惧不能当天心,绳祖武,使万方百姓乐得其所,念虑在兹,卿等固不知也。”
  二月,丁亥朔,日有食之。改释奠于中丁,祀社稷于中戌。
  丁酉,云南阇里爱俄、永昌蒲蛮阿八剌等并为寇,命云南省从宜剿捕。
  乙巳,敕:“诸司不由中书奏官而辄署事者罢之。”
  三月,丁巳,以天寿节,释重囚一人。
  辛酉,以御史中丞图图哈为御史大夫,谕之曰:“御史大夫职任至重,以卿勋旧之裔,故特授汝。当思乃祖乃父忠勤王室,仍以古名臣为法,否则坠汝家声,负朕委任之意矣。”
  己巳,敕:“诸王、驸马、宗姻,诸事依旧制。领于内八府,勿径移文中书。”
  免大都、上都、兴和、大同今岁租税。
  夏,四月,壬辰,中书省言:“云南土官病故,子侄兄弟袭之,无则妻承夫位。远方蛮夷,顽犷难制,必任土人,可以集事。今或阙员,宜从本俗。”制可之。
  庚子,帝如上都。
  以前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为太子太师。内外监察御史四十馀人,劾其逞私蠹政,难居师保之任,帝以皇太后故,终不用其言。又尝以台事问集贤学士杨多尔济,对曰:“非臣职事,臣不敢与问。所念者特们德尔虽去君侧,反得为东宫师傅,在太子左右,恐售其奸,则祸有不可胜言者。”帝亦不能用。
  五月,扬州火,毁官民庐舍二万三千三百馀区。
  六月,辛丑,置河南田赋总管府,隶内史府。
  戊申,置勇校置,以角牴者隶之。
  庚戌,大同县雨雹,大如鸡卵。
  诏以驼马牛羊分给朔方蒙古民戍守边徼者,俾牧养蕃息以自赡,仍议兴屯田。
  癸丑,以羽林亲军万人隶东宫。
  丁丑,以济宁等路大水,遣官阅视,其民之贫者赈之;仍开河泊禁,听民采食。
  秋,七月,丙辰,缅国遣人来觐。
  来安路总管岑世兴叛,据唐兴州,赐玺书招谕之。
  壬戌,东宫增军万人,置右卫率府。
  丁卯,谕江西官吏豪民勿阻挠茶课。
  甲戌,皇姊大长公主作佛事,释全宁府重囚二十七人。帝闻之怒,敕按问全宁守臣阿纵不法,仍追所释囚还狱。
  八月,甲申,以河东、山西道宣慰使张思明为中书参知政事。
  先是左丞相哈克繖辞职,帝不允,其请益坚。帝诘之曰:“朕任卿未专耶?”曰:“非也。”“近臣有挠政者耶?”曰:“无有。”“然则何为而辞?”对曰:“臣自揆才薄,恐误陛下国事。若必欲任臣,愿荐一人为助。”帝问为谁,哈克繖再拜曰:“臣愿得张思明。”即日召用之。
  庚子,帝至自上都,张思明谒见于道。帝曰:“卿向不负朕注委,故因哈克繖言复起用汝。”
  是月,伏羌县山崩。
  闰月,甲子,浚会通河。
  癸酉,敕:“诸司有受命不之官及避烦剧托故去职者,夺其宣敕。”
  九月,甲申,以奇彻尔为中书参知政事。
  癸巳,以作佛事,释大辟囚七人,流以下囚六人。
  戊戌,增海漕十万石。
  癸卯,御史台言:“比者官以幸求,罪以赂免。请凡内外官非勋旧有资望者,不许骤升;诸犯赃罪已款伏及当鞫而幸免者,悉付原问官以竟其罪;其贪污受刑,夺职不叙者,夤缘近侍,出入内庭,觊幸名爵,宜斥逐之。”帝皆纳其言。
  诏:“四宿卫尝受刑者,勿令造内庭。”
  浚镇江练湖,以围田日多,致水泛溢也。
  赈济宁等路饥。
  冬,十月,乙卯,中书省言:“白云宗统摄沈明仁,强夺民田二万顷,诳诱愚俗十万人,私赂近侍,妄受名爵,已奉旨追夺,请汰其徒,还所夺民田。其诸不法事,宜令核问。”帝曰:“朕知沈明仁奸恶,其严鞫之。”
  戊午,授皇太子玉册。
  辛酉,以达噜噶齐特穆尔布哈为御史大夫。
  癸亥,上都民饥,发官粟万石减价赈粜。
  乙卯,浚通惠河。
  十一月,辛卯,木邦路带邦为寇,敕云南省招捕之。
  庚子,中书省言:“曩赐诸王阿济吉钞三万锭,使营子钱以给畋猎廪膳,毋取诸民。今其部阿噜呼等出猎,恣索于民,且为奸事,宜令宗正府、刑部讯鞫之,以正典刑。”制可之。
  禁民匿蒙古军亡奴。
  帝谕台臣曰:“有国家者,以民为本。比闻百姓疾苦衔冤者众,其令监察御史、廉访司审察以闻。”
  翰林学士承旨赵孟頫,乞致仁南归,帝遣使赐衣币,促之还朝,以疾辞,不起。
  赈河间饥。
  十二月,壬戌,命皇太子参决国政。
  太子谓中书省臣曰:“至尊委我以天下事,日夜寅畏,惟恐弗堪。卿等亦当洗心涤虑,恪勤乃职,勿有隳坏,以贻君父忧也。”
  帝亦语左右曰:“前代皆有太上皇之号。今太子且长,可居大位,朕欲为太上皇,与若等游观西山,以终天年。”群臣皆称善。右司郎中鲁特穆尔曰:“臣闻昔所谓太上皇,若唐玄宗、宋徽宗,皆当祸乱,不得已而为之。愿陛下正天位,保无疆之业。前代虚名,何足慕哉!”
  壬申,平章政事王毅,以亲老辞职;从之,仍赐其父币帛。
  癸酉,夜,风雪甚寒,帝谓侍臣曰:“朕与卿等居暖室,宗戚、昆弟远戍边陲,曷胜其苦!岁赐币帛,可不遍及耶!”
  是月,封宋儒周敦颐为道国公。
  帝尝谓左右曰:“儒者皆用矣,惟虞伯生未显擢耳。”遂以集为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集寻以忧归。伯生,集之字也。
  ◎延祐七年
  春,正月,辛巳朔,日有食之。帝斋居损膳,辍朝贺。
  壬午,御史台言:“比赐布尔罕鼎山场,鄂勒哲布哈海舶税,会计其钞,皆数十万锭;诸王军民贫乏者,所赐未尝若是,苟不撙节,渐至帑藏虚竭,民益困矣。”中书省臣进曰:“台臣所言良是,若非振理朝纲,法度愈坏。臣等乞赐罢黜,选任贤者。”帝曰:“卿等不必言,其各共乃事。”
  辛卯,江浙行省丞相赫噜言:“白云僧沈明仁,擅度僧四千八百馀人,获钞四万馀锭,既已辞伏,今遣其徒沈崇胜潜赴京师行贿求援,请逮赴江浙并治其罪。”从之。
  丁亥,帝不豫。皇太子忧形于色,夜则焚香祈告于天曰:“至尊以仁慈御世,庶绩顺成,四海清晏,天何遽降大厉!不如罚殛我身,使至尊永为民主。”辛丑,帝崩于光天宫,年三十六。太子哀毁过礼,素服寝于地,日啜一粥。癸卯,葬起辇谷。
  帝天性恭俭,通达儒术,兼晓释典,每曰:“明心见性,佛教为深;修身治国,儒道为大。”在位七年,不事游畋,不喜征伐,尊贤重士,待宗戚勋旧,始终有礼。有司奏大辟,每惨恻移时。其孜孜为治,一遵世祖成宪云。
  甲辰,中书右丞相巴达锡罢。太子太师特们德尔以皇太后命,复入中书为右丞相。
  参议中书省事韩若愚,廉勤称职,特们德尔初为相时,以其不附己,欲罗织以事而不得遂,至是复相,乃诬若愚以罪,请杀之,皇太子不从。复奏夺其官,除名,归乡里。
  丙午,遣使分谳内外刑狱。
  戊申,汰知枢密院四员。
  禁巫、祝、日者交通宗戚、大官。
  二月,壬子,罢造永福寺。
  赈大同、丰州诸驿饥。
  以江浙行省左丞相赫噜为中书平章政事。
  戊午,祭社稷。
  建御容殿于永福寺。
  汰富民窜名宿卫者,给役蒙古诸驿。
  辛酉,中书平章政事齐勒特穆尔、御史大夫托欢并罢,为集贤大学士。
  甲子,特们德尔、阿克繖请捕逮四川行省平章政事赵世延赴京。特们德尔以世延尝劾奏其罪恶十三事,锐意报复,属其党何志道秀世延从弟索哈尔哈呼诬告世延罪,逮世延置对;且使讽世延,啖以美官,令告引同时异己者,世延不肯从。行至夔州,遇赦,以疾抵荆门就医。特们德尔遣使督追至京师,俾其党锻炼成狱,会有旨,事经赦原者勿复问,乃已。
  参议中书省事奇勒监,坐鬻官,刑部以法当杖,太后命笞之,太子曰:“不可,法者天下之公,徇私而轻重之,非示天下以公也。”卒正其罪。
  丙寅,以陕西行省平章政事赵世荣为中书平章政事,江西行省右丞穆布喇为中书右丞,参知政事张思明为中书左丞,中书左丞完珠罢为岭北行省右丞。
  白云宗统摄沈明仁以不法坐罪,诏籍江南冒为白云僧者为民。
  己巳,修镇雷佛事于京城四门。
  辛未,括民间系官山场、河泊、窑治、庐舍。
  癸酉,括勘崇祥院地,其冒以官地献者追其直,以民地献者归其主。
  丙子,定京城环卫更悉法,淮五卫汉军岁例。
  丁丑,特们德尔以李孟初不附己,夺其秦国爵及前后制命,仆其先墓碑。
  戊寅,中书平章政事乌巴都拉罢,为甘肃行省平章政事;阿尔哈雅罢,为湖广行省平章政事。
  特们德尔怨集贤学士杨多尔济前为中丞时发其奸赃、专制等罪,而平章政事萧拜珠在中书牵制其所为,于是矫皇太后旨,召多尔济、萧拜珠至徽政院,与徽政使实勒们、御史大夫图勒哈杂问之,责以前违太后旨之罪。多尔济曰:“中丞之职,恨不即斩汝以谢天下!果违太后旨,汝岂有今日耶?”特们德尔请杀之,皇太子曰:“人命至重,刑杀非轻,不宜仓卒。二人罪状未明,当白太后,使详谳之,诛之未晚也。”特们德尔乃引同时为御史者二人证成其狱。多尔济顾二人唾之曰:“汝等尝得备风宪,乃为是犬彘事耶?”坐者皆惭,俯首。即起入奏,未几,称旨执多尔济,载诣国门之外,与萧拜珠俱见杀。是日,风沙晦冥,都人恟惧,道路相视以目。后又欲夺多尔济妻刘氏与人,刘剪发毁容自誓,乃免。萧拜珠之死,有吴仲者,潜守其尸,三日不去,竟收葬之。
  时特们德尔日思报复仇怨,诛戮不已,张思明谓曰:“山陵甫毕,新君未立,丞相恣行杀戮,人皆谓丞相阴有不臣之心,万一诸王、驸马疑而不至,奈何?”特们德尔乃止。
  徽政院使实勒们,以皇太后命请更朝官,皇太子曰:“此岂除官时耶?且先帝旧臣,岂宜轻动!俟予即位,议于宗亲、元老,贤者任之,邪者黜之,可也。”司农卿鄂勒哲布哈,言先帝以土田颁赐诸臣者,宜悉归之官,太子问曰:“所赐为谁?”对曰:“左丞相哈克繖所得为多。”太子曰:“予尝谕卿等,当以公心辅弼。卿于先朝尝请海舶之税,以哈克繖奏而止。今卿所言,乃复私憾耳,非公议也,岂辅弼之道耶!”遂出鄂勒哲布哈为湖南宣慰使。
  三月,辛巳,以中书礼部领教坊司。
  壬午,赈陈州、嘉定州饥。
  爪哇入贡。
  戊子,征诸王、驸马流窜者,给侍从,遣就分邑。
  庚寅,皇太子即皇帝位,诏赦天下,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
  壬辰,太皇太后受百官朝贺于兴圣宫。特们德尔进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师。
  初,太皇太后以周王和实拉少时有英气,而帝稍柔懦,诸群小亦以立和实拉必不利于己,遂定策。帝既即位,太皇太后来贺,帝毅然见于色。太后退而悔曰:“我不拟养此儿耶!”
  敕:“群臣超授散官,朝会毋越班。”
  戊戌,汰上都留守司留守五员。
  定吏员秩止从七品如前制。
  辛丑,禁擅奏玺书。
  壬寅,降前中书平章政事李孟为集贤侍讲学士。特们德尔欲因其不就,阴中之,孟拜命欣然。帝谓特们德尔子巴尔济苏曰:“尔辈谓孟不肯为是官,今何如?”由是谗不得行。
  御史台请诏谕百司以肃台纲,帝曰:“卿等但守职尽言,善则朕当服行,否亦不汝罪也。”
  甲辰,诏中外毋沮议特们德尔。
  敕罢医、卜、工匠任子,其艺精绝者择用之。
  丙午,有事于南郊;夏,四月,庚戌,有事于太庙,告即位也。
  罢行中书省丞相。河南、湖广、辽阳并降为平章政事,惟征东行省丞相高丽王不降。
  乙卯,罢回回国子监。
  戊午,祀社稷。
  己未,绍庆路峒蛮为寇,命四川行省捕之。
  祭遁甲神于香山。
  命平章政事王毅等征理在京诸仓库钱谷,亏耗者七十八万石,及诸路岁贡币帛稍纰谬者,俱责偿所司。程督严刻,讟并作矣。
  以太常礼仪院使拜珠为中书平章政事。
  拜珠,安图孙也,闳远端亮,有祖风,袭宿卫长。延祐中,拜太常礼仪院使,每议大政,必问曰:“合典故否?”同官有异见者曰:“大朝止说典故耶?”拜珠微笑曰:“公试言之,国朝何事不合典故?”同官不能对。太常事简,每退食,必延儒士,谘访古今礼乐刑政,治乱得失,尽日不倦,尝曰:“人之仕宦,随所职司,事皆可习。至于学问有本,施于事业,此儒者之能事,宰相之资也。”帝在东宫,问宿卫之臣于左右,咸称拜珠贤,遣使召之,欲与语,拜珠谓使者曰:“嫌疑之际,君子所慎。我长天子宿卫,而与东宫私相往来,我固得罪,亦岂太子福耶!”竟不往。及即位,遂有是命。
  壬戌,特们德尔请参决政务,禁诸臣毋隔越擅奏,从之。
  乙丑,大行皇帝丧卒哭,作佛事七日。
  丙寅,周王和实拉长子托欢特穆尔生。
  戊辰,帝如上都。
  初,太庙九室,合飨于一殿。及仁宗崩,无室可祔,乃权结彩殿于武宗室前,以奉神主。帝召礼官集议,太常礼仪院经历曹元用言:“古者宗庙,有寝有室,宜以今室为寝,当更营大殿于前,为十五室。”帝嘉其议,授翰林待制。
  戊寅,有献七宝带者,因近臣以进,帝曰:“朕登大位,不闻卿等进贤而为人进带,是诱朕也。其还之。”
  五月,己卯朔,禁僧驰驿,仍收元给玺书。
  庚辰,杀上都留守贺胜。
  胜与特们德尔居同巷,恶其奸恶,且帷薄不修,绝不通问,复与杨多尔济发其赃罪。特们德尔恚甚,乃奏其便服迎诏为大不敬,弃市,籍其家。胜死之日,百姓争持纸钱哭于尸旁甚哀。
  己丑,中书左丞相阿克繖罢为岭北行省平章政事。以拜珠为左丞相,鼐喇呼、达斯哈雅并为中书平章政事,济尔哈朗为参知政事。
  特们德尔恃其权宠,乘间肆毒,睚眦之私,无不报复。帝觉其所谮毁者皆先帝旧人,滋不悦其所为,乃以拜珠为左丞相,委以心腹,特们德尔渐见疏外矣。
  辛卯,中书参知政事奇彻罢,为集贤学士。
  遣使榷广东番货。
  壬辰,和林民阎海,瘗殍死者三千馀人,旌其门。
  乙未,上圣文钦孝皇帝尊谥,庙号仁宗,国语曰布延图皇帝。
  戊戌,有告岭北平章政事阿克繖、中书平章政事赫噜及御史大夫图卜台、徽政使实勒们等与故约苏穆尔妻伊埒萨巴谋废立者,帝御穆清阁,召拜珠谋之。对曰:“此辈擅权乱政久矣,今犹不惩,阴结党与,谋危社稷。宜速施天威,以正祖宗法度。”帝动容曰:“此朕志也!”命率卫士擒斩之,籍其家,馀党皆伏诛。
  先是近侍传旨,以姓名赴中书铨注者六七百员,选曹为之壅滞,拜珠奏阁之,注授一依选格次第,吏无容奸。刑曹事有情可矜者,宽恕之,贪暴不法,必不少容。帝尝谕左右曰:“汝辈慎之,苟陷国法,我虽典赦,拜珠不汝恕也。”
  追封陇西公汪世显为陇右王。
  辛丑,以知枢密院事特穆尔托为中书平章政事。
  壬寅,监察御史请罢僧、道、工、伶滥爵及建寺、豢兽之费。
  甲辰,以诛阿克繖、赫噜、贺胜等诏天下。胜死非其罪,而诏书与诸逆并言,时犹为特们德尔所蔽也。
  丙午,捕伊寽萨巴子江浙平章玛噜,仍籍其家。
  丁未,封汪沁为云南王,往镇其地。
  以贺胜、实勒们、阿克繖家赀、田宅赐特们德尔等。
  六月,己酉,流徽政院使密锡实于金刚山。
  以托实哈、实勒们所夺人畜产归其主。
  甲寅,前太子詹事绰和尔伏诛。
  京师疫,作佛事于万寿山。
  戊午,罢徽政院。
  广东采珠提举司罢,以有司领其事。
  庚申,赐角牴者百二十人钞各千贯。
  壬戌,敕:“诸使入京者,大事五日,小事三日遣还。”
  是夜,月食既。
  乙丑,新作太祖幄殿。
  时僧徒横甚,有司无敢诘难者。盩厔僧圆明以烧香受戒私相煽惑,从者日众,遂自称皇帝,众呼万岁,约以孟秋五日攻奉元路。秋,七月,丁丑朔,陕西参政多尔济以兵捕之,圆明遁去;逾月,始就擒,斩之。
  甲申,车贺将北幸,调左右翊军赴北边浚井。
  以知枢密院事玛噜、哈坦并为辽阳行省平章政事。
  壬辰,遣扈从诸营还大都,禁践民禾。
  安南内附人陈岩,言其国贡使多为觇伺,敕湖广行省汰遣之。
  丙申,中书平章政事鼐喇呼罢。
  禁献珍宝制衮冕。
  庚子,以江南行御史台中丞廉恂为中书平章政事。恂,希宪之子也。
  辛丑,晋王伊苏特穆尔遣使以地七千顷归朝廷,请有司征其租,岁给粮钞;从之。
  是月,汴梁路言:“荥泽县河决塔海庄堤十步馀,横堤两重复决数处;又,开封县苏村及七里寺决二处。”诏本路及都水监官并工修筑。
  八月,丁未朔,岭北省臣实都,坐以官钱犒军免官,诏复其职。
  丙辰,祔仁宗圣文钦孝皇帝、庄懿慈圣皇后于太庙。特们德尔摄太尉,奉玉册行事。
  戊午,特们德尔复诬赵世延以违诏不敬,下之狱。请置极刑,并究省台诸臣,不允。帝幸凉亭,从容谓近侍曰:“顷特们德尔必欲置赵世延于死地,此殆报怨耳。朕素闻其忠良,故每奏不纳。”左右咸称万岁。
  丁卯,宫人官努,坐用日者请太皇太后禜星,杖之,籍其资。
  托期玛部宣慰使尹琳沁,坐违制不发兵,杖流纽尔干地。
  九月,甲申,建寿安山寺,给钞千万贯。
  禁五台山樵采。
  庚子,常德澧州洞蛮合诸洞为寇,命土官追捕之。
  甲辰,遣玛萨曼等使占城、真腊、龙牙门,索驯象。
  以廪藏不充,停诸王所部岁给。
  冬,十月,丁未,时飨太庙。
  庚戌,将作院使伊苏坐董制珠衣怠工,杖之,籍其家。
  丁巳,酉阳耸侬洞蛮田谋远为寇,命守臣招捕之。
  戊午,帝至自上都。
  诏太常院曰:“朕将以四时躬祀太室,宜与群臣集议其礼。此追远报本之道,毋以朕劳于对越而有所损;其悉遵典礼。”
  庚申,敕译佛书。
  乙丑,幸大护国仁王寺。帝师请以醮八儿监藏为土番宣慰使、都元帅,从之。
  丁卯,为皇后作鹿顶殿于上都。
  庚午,命拜珠督造寿安山寺。
  十一月,丙子朔,帝御斋宫。丁丑,恭诣太庙,备法驾,服衮冕以行礼;至仁宗室,即歔欷流涕,左右莫不感动。
  甲申,敕翰林国史院纂修《仁宗实录》。
  丁酉,诏各郡建帝师帕克斯巴殿,其制视孙子庙有加。
  甲辰,特们德尔言:“和市织币薄恶,由董事者不谨,请免左丞高昉等官,仍令郡县更造,征其元直。”不允。
  十二月,乙巳朔,诏:“以明年为至治元年,减天下租赋二分,包银五分;免大都、上都、兴和三路差税二年;优复煮盐、炼铁等户二年。开燕南、山东河泊之禁,听民采取。命官家属流落边远者,有司给资遣之;其子女典鬻与人者,听还其家。监察御史、廉访司岁举可任守令者二人。七品以上官,有伟画长策可以济世安民者,实封上之。士有隐居行义,明治体,不求闻达者,有司具状以闻。”
  丁未,播州蜑蛮的羊笼等内附。
  庚戌,铸铜为佛像,置玉德殿。
  癸丑,以天寿节,预遣使修醮于龙虎山。
  乙卯,率百官奉玉册玉宝,加上太皇太后尊号曰“仪天兴圣慈仁昭懿寿元全德泰宁福庆徽文崇祐太皇太后。”
  翰林学士呼图噜都勒译进《大学衍义》,帝曰:“修身治国,无逾此书。”赐钞五万贯,以印本颁赐群臣。
  河南饥,帝问其故,群臣莫能对,帝曰:“良由朕治道未洽,卿等又不尽心乃职,委任失人,致阴阳不和,灾害洊至。自今各务勤恪以应天心,毋使吾民重困。”
  辛酉,作延春阁后殿。
  乙丑,禜星于回回司天监四十昼夜。
  丙寅,修秘密佛事于延春阁。
  丁卯,特们德尔、拜珠言:“比者诏内外言得失,今上封事者或直进御前。乞令臣等开视,再入奏闻。”帝曰:“言事者直至朕前可也,如细民辄诉讼者则禁之。”
  给武宗皇后钞七十五万贯。
  己巳,敕罢明年二月八日迎佛。
  以江南、浙西道廉访使薛处敬为中书参知政事。
  辛未,拜珠进《卤簿图》,帝以唐制用万二千三百人耗财,乃定大骂为三千二百人,法驾二千五百人。
  上思州猺结交趾寇忠州。
  癸酉,帝闻贺胜母老,悯之,以所籍京兆田硙还其家。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以巴延彻尔,江西行省平章政事白萨都,并坐贪墨免官。
  是岁,决狱轻重七千六百三十事。
  滹沱河决文字、大城等县,浑河溢,坏民田庐;秦州成纪县暴雨,山崩,朽壤坟起,覆没畜产;大同雨雹,大如鸡卵;益津是陨黑霜。
  帝命宣徽院使特克实领中都威卫指挥使。
  特克实,特们德尔党也。延祐中,近臣多托恩幸以求赏者,宣徽院使图沁布哈辄抑弗予。特克实、王廷显,皆同官也,仁宗赐特克实海舶,图沁布哈曰:“此军国之所资,上不宜赐,下不宜受。”又赐延显玉常,廷显欲取大官羊钱一万五千缗充其价,图沁布哈复持不可,于是怨之者众。及帝即位,特们德尔擅政,特克实竟谮杀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一
●卷第二百十一
    【元纪十九】 起重光作噩正月,尽昭阳大渊献十二月,凡三年。
  讳硕迪巴拉,仁宗嫡子也,母庄懿慈圣皇后鸿吉哩氏,以大德七年二月甲子生。延祐三年十二月丁亥,立为皇太子;六年十月戊午,命参决庶务。
  ◎至治元年
  春,正月,丁丑,修佛事于文德殿。
  甲申,召高丽王王璋赴上都。
  丙戌,帝服衮冕,享太庙,以左丞相拜珠亚献,知枢密院事图哲伯终献。
  自世祖建太庙以来,历十四年,未行亲享之礼,拜珠乃言曰:“古云礼乐百年而后兴,此其时矣。”帝悦曰:“朕能行之。”敕有司上亲享太室仪注。至是礼毕,诏群臣曰:“一岁惟四祀,使人代之,不能致如在之诚,实所未安。岁必亲祀,以终朕身。”廷臣或言祀事毕宜赦天下,帝谕之曰:“恩可常施,赦不可屡下。使杀人获免,则死者何辜!”命中书陈便宜事,行之。
  丁亥,帝欲结彩楼于禁中,元夕张灯设宴。参议中书省事张养浩上疏于左丞相拜珠,拜珠谓当进谏,即袖其疏入奏,其略曰:“世祖临御三十馀年,每值元夕,闾阎之间,灯火亦禁;况阙庭之严,宫掖之邃,尤当戒慎。今灯山之构,臣以为所玩者小,所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愿以崇俭虑远为法,以喜奢乐近为戒。”帝览而喜曰:“非张希孟不敢言。”遽命罢之,且曰:“有臣如此,朕复何忧!自今朕凡有过,岂特台臣当谏,人皆得言。”赐养浩帛以旌其直。
  二月,戊申,改中都威卫为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
  己酉,作仁守神御殿于普庆寺。
  辛亥,调军三千五百人修上都华严寺。
  大永福寺成,赐金银钞币。
  丁巳,畋于柳林,敕更造行宫。
  寿安山寺役甚急,监察御史索约勒、哈迪密实与同列观音保、成珪、李谦享上章极谏,以为“东作方始而兴大役,以耗财病民,非所以祈福也。且岁在辛酉,不宜兴筑。”奏入,帝怒。初,司徒刘夔妄献浙右民田,冒出内帑钞六百万贯,丞相特们德尔分取其半;御史发其奸,由是疾忌台谏。治书侍御中索诺木,特们德尔之子也,至是密奏曰:“彼宿卫旧臣,闻事有不便,弗即入白,而讪上以扬己之直,大不敬。”帝乃杀索约勒、哈迪密实与观音保;杖珪、谦享,黥之,窜于纽尔干地。二人始亦不测,而特们德尔方引左丞张思明为己助,思明为言于丞相曰:“言事,御史职也。祖宗以来,未尝杀谏臣。成、李既属吏,当论法。”二人由是得轻典。
  丁卯,以僧法洪为释源宗主,授司徒。
  罢先朝传旨滥选者。
  三月,丙子,建帝师帕克斯巴寺于京师。
  丁丑,发民兵疏小直沽白河。
  庚辰,廷试进士,赐泰布哈、宋本等六十四人及第、出身。
  辛巳,帝如上都,拜珠从至察罕诺尔,帝以行宫制度卑隘,欲广之,拜珠曰:“此地苦寒,入夏始种粟黍。陛下初登大宝,不求民瘼,而遽兴大役以妨农务,恐失民望。”帝乃止。
  帝尝谓拜珠曰:“朕委卿以大任者,以乃祖穆呼哩从太祖开拓土宇,安图相世祖克成善治也。卿念祖宗令闻,岂有不尽心者乎!”拜珠再拜曰:“陛下委臣以大任,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识见有所未尽;畏年少不克负荷,无以上报圣恩耳。”
  壬午,遣咒师多尔济往牙济、班卜二国取《佛经》。
  癸未,制御服珠袈裟。
  甲申,敕纂修《仁宗实录》、《后妃功臣传》。
  乙酉,宝集寺金书西番《般若经》成,置大内香殿。
  益寿安山造寺役军。
  己丑,大同路麒麟生。
  己亥,宦者博啰特穆尔,坐罪流纽尔干地。
  辛丑,以特克实为御史大夫,佩金符,领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帝尝谓特克实曰:“徽政虽隶太皇太后,朕视之与诸司同,凡簿书宜悉令御史检核。”
  夏,四月,己未,造象驾金脊殿。
  戊辰,敕赐特们德尔父祖碑。
  命宦者博啰台为太常署令,太常官言“刑人难与大祭”,遂罢之。
  五月,丙子,毁上都回回寺,以其地营帝师殿。
  壬午,迁武宗子亲王图卜特穆尔于琼州。时持们德尔怀私固宠,构衅骨肉,诸王、大臣莫不自危。中政使耀珠告托欢彻尔等交通亲王,于是徙图卜特穆尔远居海南。因禁日者勿交通诸王、驸马,掌阴阳五科者毋泄占候。
  辛卯,海漕粮至直沽,遣使祀海神天妃。
  作行殿于缙山流杯池。
  乙未,命世家子弟成童者入国学。
  辛丑,太常礼仪院进太庙制图。御史、翰林、太常臣集议,以为:“前代庙室,多寡不同。晋则兄弟同为一室,正室增为十四间,东西各一间;唐九庙,后增为十一室;宋增室至十八,东西夹室各一间,以藏祧主。今太庙虽分八室,然兄弟为世,止六世而已。世祖所建,前庙后寝,往岁寝殿灾,请以今殿为寝,别作前庙十五间,中三间通为一室,以奉太祖神主,馀以次为室,庶几情文得宜。”帝称善,期以来岁营之。
  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作金浮暑于上都,藏佛舍利。
  乙卯,以特们德尔领宣政院事。
  丁巳,以前中书参知政事敬俨为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俨告病家居,以其乡在近圻,恐复征用,乃徙居淮南,虽亲故皆不接见。至是闻命,坚辞不赴。
  辛酉,太白经天。
  赵弘祚等言事,勒归田里,仍禁妄言时政。
  己巳,霸州大水,浑河溢,被灾者二万三千三百户。
  秋,七月,戊寅,通州潞县榆埭水决。
  庚辰,滹沱河及巨马河溢。
  郃阳道士刘志先以妖术谋乱,命枢密院判官章台捕之。
  乙酉,大雨,浑河堤决。
  丙申,禁服色逾制。
  庚子,修上都城。
  八月,壬寅,修大都城。
  戊申,上都鹿顶殿成。
  庚戌,以军士贫乏,遣知枢密院事特们布哈整治;仍诏谕中外,有敢扰害者罪之。
  乙卯,中书平章政事特穆尔图罢,为上都留守。
  壬戌,帝驻跸兴和,左右以寒甚,请还京师,帝曰:“兵以牛马为重,民以稼穑为本。朕迟留,盖欲马得刍牧,民得刈获,一举两得,何畏乎寒!”
  雷州路海康、遂溪二县海水溢,坏民田四千馀顷;免其租。
  秦州成纪县山崩。
  九月,壬辰,中书平章政事塔斯哈雅坐受赃,杖免。
  丁酉,帝至自上都。
  庚子,安陆府汉水溢,坏民田,赈之。
  冬,十月,辛丑朔,修佛事于大内。
  庚戌,亲享太庙;以中书左丞相拜珠亚献,御史大夫特克实终献。
  壬子,拜珠献嘉禾,两茎同穗。
  癸丑,敕:“翰林、集贤官年七十者,毋致仕。”
  延祐间,朔漠大风,羊马驼畜尽死,蒙古人民流散,以子女鬻于回回、汉人为奴婢。拜珠以兴王根本之地,其民宜加赈恤,请立宗仁卫统之,命县官赎置卫中以遂生养。诏从之,且令给子女冬衣。
  禁中书掾曹毋泄机事。
  己巳,遣雅克特穆尔巡边。雅克特穆尔,绰和尔第三子也,时为左卫亲军都指挥使。
  十一月,乙亥,幸大护国仁王寺。
  戊寅,群臣上尊号曰“继天体道敬文仁武大昭孝皇帝”。乙卯,诏天下;拜珠请释囚,不允。
  庚辰,益寿安山寺役卒三千人。
  辛巳,命御史大夫特克实领左、右阿苏卫。
  初,世祖立阿苏巴图达噜噶齐,后招集阿苏军三千七百馀人,扈从车驾,掌宿卫禁城兼营潮河、苏沽两川屯田,并供给军储。本隶前后二卫,武宗至大初,始改立左、右卫阿苏亲军都指挥使司,至是以特克实领之。
  丙申,敕立故丞相安图碑于保定新城。
  右丞相特们德尔,广树朋党,凡不附己者,必以事去之。尤恶平章王毅,右丞高昉,因在京诸仓粮储失陷,欲奏诛之。左丞相拜珠密言于帝曰:“论道经邦,宰相事也,以金谷细务责之,可乎?”帝然之,俱得不死。
  特们德尔忌拜珠方正,每与其党密谋中害之。左右得其情,乘间以告,且请备之,拜珠曰:“我祖宗为国元勋,世笃忠贞,百有馀年,我今年少,叨受宠命,盖以此耳。大臣协和,国之利也。今以右相仇我,我求报之,非特吾二人之不幸,亦国家之不幸。吾知尽吾心,上不负君父,下不负士民而已。死生祸福,天实鉴之,汝辈勿复言。”至是奉诏往新城为其祖立碑,特们德尔久称疾,闻拜珠行,将出莅省事。入朝,至内门,帝遣苏苏赐之酒,且曰:“卿年老,宜自爱,待新年入朝未晚。”遂怏怏而还。
  十二月,辛丑,立伊奇哩氏为皇后,遣摄太尉、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持节授玉册、玉宝。
  庚戌,作太庙正殿。
  甲寅,幸西僧灌顶寺。
  疏玉泉河。
  甲子,命帝师往西番受具足戒,赐金千三百五十两,银四千五十两,币帛万匹,钞五十万贯。
  以诸王锡济伯使者数入朝,发兵守北口及卢沟桥。
  乙丑,置中瑞司,冶铜五十万斤作寿安山寺佛像。
  特们德尔虽家居,其党布列朝中,事必禀于其家;以拜珠故,不得大肆其奸,百计倾之,终不能遂。
  在京仓曹管库之职,岁终例应注代,时左丞张思明称疾不出,众旨顾望。拜珠以事不可缓,乃日坐省中,谓僚属曰:“左丞病,省事遂废乎?”郎中李处恭曰:“金谷之职,须慎选择,不得其人,未敢遽拟。”拜珠曰:“汝为卖官之计耳。”遣人善慰思明,思明乃出,共毕铨事。
  是岁,集贤侍讲学士李孟卒。
  孟既罢政左迁,尝语人曰:“老臣待罪中书,无补于国,圣恩宽宥,不夺其禄,今老矣,其何以报称!”帝闻而善之,恩意稍加。及卒,御史累章辨其诬,诏复元官,赠旧学同德翊戴辅治功臣,进封魏国公,谥文忠。
  枢密院副使吴元珪与知械密院事特穆尔布哈上军民之政十馀事,大抵言:“诸王、近侍不可干军政,管军官吏不可渔取军户,军官之材者当迁其职,有司赋役当务均一,而军民不可有所偏,军官袭职惟传嫡嗣,而支庶不可有所乱。”帝并嘉纳,诏施行之。
  以右侍仪兼修起居注星吉为监察御史。
  星吉,河西人,少给事仁宗潜邸,以精敏称,故帝擢用之。在台中,直声大著。
  ◎至治二年
  春,正月,庚午,广太庙。
  甲戌,禁汉人执兵器出猎及习武艺。
  丁丑,亲祀太庙。始备法驾,设黄麾大杖。帝服通天寇、绛纱袍,出自崇天门,左丞相拜珠摄太尉以从。帝顾拜珠曰:“朕用卿言,举行大礼,亦卿所共喜也。”对曰:“陛下以帝王之道化成天下,非独臣之幸,实四海苍生所共庆也。”致斋大次,行酌献礼,升降周旋,俨若素习,中外肃然。明日还宫,拜珠率百官称贺于大明殿。执事之臣及导驾耆老赐金帛有差。拜珠又奏建太庙前殿,议行祫禘配享等礼。
  戊寅,敕有司存恤孔氏子孙贫乏者。
  辛巳,敕:“台宪用人,勿拘资格。”
  仪封县河溢伤稼,赈之。
  癸未,流徽政院使罗源于耽罗。
  柳林行殿成。
  癸巳,以西僧罗藏为司徙。
  二月,庚子,置左右奇彻卫亲军都指挥使司,命拜珠总之。
  罢上都歇山殿及帝师寺役。
  辛丑,赐特克实父祖碑。
  甲寅,以太庙役军造流杯池行殿。
  乙卯,以西僧亦思剌蛮殿普有疾,释大辟囚一人,笞罪二十人。
  三月,己巳朔,左丞相拜珠以学校政化大源,似缓实急,而主者不务尽心,遂致废驰,请令中书平章政事廉恂、参议中书省事张养浩、都事富珠哩翀董之;外郡学校,仍命御史台、翰林院、国子监同议兴举,从之。
  辛未,禁捕天鹅,违者籍其家。
  丙子,罢京师诸营缮役卒四万馀人。
  河间、河南、陕西十二郡春旱秋霖,民饥,免其租之半。
  戊寅,修大者城。
  庚辰,敕:“江浙僧寺田,除宋故有永业及世祖所赐者,馀悉税之。”
  丙戌,复置市舶提举司于泉州、庆元、广东三路,禁子女、金银、丝绵下番。
  丁亥,凤翔道士王道明,以妖言伏诛。
  己丑,命有司建穆呼哩祠于东平,仍树碑。
  以国用匮竭,停诸王赏赉及皇后岁赐。
  庚寅,命将作院更制冕旒。
  辛卯,监察御史何守谦,坐赃杖免。
  丁酉,幸柳林,驸马许纳之子苏拉诉曰:“臣父谋叛,臣母私从人。”帝曰:“人子事亲,有隐无犯。今有过不谏,乃复告讦!”命诛之。
  帝从容谓拜珠曰:“朕思天下之大,非朕一人思虑所及。汝为朕股肱,毋忘规谏,以辅朕之不逮。”拜珠顿首谢曰:“昔尧、舜为君,每事询众,善则舍己从人,万世称圣。桀、纣为君,拒谏自贤,悦人从己,好近小人,国灭而身不保,民到于今称为无道之主。臣等仰荷洪恩,敢不竭忠以报?然凡事言之则易,行之则难,臣等不言,则臣之罪也。”又尝谓拜珠曰:“今亦有如唐魏征之敢谏者乎?”对曰:“槃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有太宗纳谏之君,则有魏征敢谏可之臣。”或言佛教可治天下者,帝问之,对曰:“清净寂灭,自治要也;若治天下,舍仁义则纲常乱矣。”帝皆嘉纳之。
  夏,四月,戊戌朔,帝如上都。中书左司都事富珠哩翀从帝次龙虎台,丞相拜珠命翀传旨中书,翀行数步还,曰:“命翀传否?”拜珠叹曰:“真谨饬人也!”间谓翀曰:“尔可作宰相否?”翀对曰:“宰相固不敢当,然所学,宰相事也。夫为宰相者,必福、德、才、量四者皆备,乃足当耳。”拜珠大悦,以酒觞翀曰:“非公不闻此言。”
  乙丑,中书省臣请节赏赉以纾民之力,帝曰:“朕思所出倍于所入,出纳之际,卿辈宜慎之,朕当撙节其用。”
  五月,乙巳,修滹沱河堤。
  庚午,奉符、临邑二县民谋逆,其首王驴儿伏诛,馀杖流之。
  庚辰,置营于永平,收养蒙古子女,遣使谕四方,匿者罪之。
  癸未,置宗仁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以拜珠领其事。
  甲申,帝幸五台山,拜珠曰:“自古帝王得天下以得民心为本,失其心则失天下。钱谷,民之膏血,多取则民困而国危,薄敛则民足而国安。”帝曰:“卿言甚善。朕思之,民为重,君为轻,国非民则何以为君!今理民之事,卿等当熟虑而慎行之。”
  甲申,以吴全节为玄教大宗师,特进上卿。
  闰月,戊戌,封诸葛忠武侯为“威烈忠武显灵仁济王”。
  癸卯,禁白莲佛事。
  甲辰,御史台请黜监察御史不称职者,以示惩劝;从之。
  戊申,以特们德尔子、同知枢密院事拜坦知枢密院事。
  壬子,作紫檀殿。
  丙寅,辰州沅陵县洞蛮为寇,遣民捕之。
  敕:“已除不赴任者,夺其官。”
  六月,丁卯朔,帝至五台山,禁扈从宿卫毋践民禾。
  癸酉,申禁日者妄谈天象。
  丙子,修浑河堤。
  壬午,辰州江水溢,坏民庐舍。
  是月,前翰林学士承旨赵孟頫卒,追封魏国公,谥文敏。
  秋,七月,丁未,赐拜珠平江田万亩。拜珠辞曰:“陛下命臣厘正庶务,若先受赐田,人其谓我何!”帝曰:“汝勋旧子孙,加以廉慎,人或授例,朕自谕之。”
  帝自五台还,戊午,次应州,辛酉,次浑源州。拜珠奏召中书左丞张思明至,数其罪,杖而免之,籍其家。
  八月,己巳,道州宁远县民符翼轸作乱,有司讨擒之。
  甲戌,帝次奉圣州,筑宗仁卫营。
  帝留意民事,戊寅,诏画《蚕麦图》于鹿顶殿壁,以时观之。
  庚辰,增寿安山寺役卒七千人。
  庚寅,太师、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卒于家,命给直市葬地。
  九月,丙辰,太皇太后鸿吉哩氏崩。
  庚申,敕停今冬祀南郊。
  癸亥,地震。
  甲子,作层楼于涿州鹿顶殿西。
  冬,十月,丁卯朔,太史院请禁明年兴作土工,从之。
  戊辰,享太庙。先是太常奏,国哀以日易月,旬有二日外乃举祀事,帝曰:“太庙礼不可废,迎香去乐可也。”至是以庙工未毕,妨陈宫县,止用登歌。
  丙子,江南行台御史大夫托克托,坐请告未得旨辄去职,杖谪云南,从御史大夫特克实奏也。
  甲申,建太祖神御殿于兴教寺。
  己丑,以中书左丞相拜珠为右丞相,监修国史。帝欲爵以三公,恳辞,遂不置左相,独任以政。参议中书省事王结言于拜珠曰:“为相之道,当正己以正君,正君以正天下。除患不可犹豫,犹豫恐生它变;服用不可奢僭,奢僭则害及于身。”拜珠深是之。
  治书侍御史索诺木罢,为翰林侍讲学士;特克实奏复其职,帝不允。
  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己亥,以立右丞相,诏:“天下流民复业者,免差税三年;站户贫乏鬻卖妻子者,官赎还之。凡差役造作,先科商贾末技富贵之家,以优农力。免陕西明年差税十之三,各处官佃田明年租之十二,江淮创科包银全免之。”
  监察御史李端,言近者京师地震,日月薄蚀,皆臣下失职所致,帝自责曰:“是朕思虑不及致然。”因敕群臣亦当修饬以谨天戒。
  罢世祖以后冗置官。
  括江南僧有妻者为民。
  癸卯,地震。
  甲辰,罢徽政院。
  丙午,造龙船三艘。
  御史李端言:“朝廷虽设起居注,所录皆臣下闻奏事目。上之言动,亦宜悉书之以付史馆。世祖以来,所定制度,宜著为令,使吏不得为奸,治狱者有所遵守。”并从之。
  乙卯,宣德县地震。
  初,浙民吴机,以累代失业之田卖于司徒刘夔,夔赂宣政使巴喇吉斯买置诸寺,以益僧廪,矫诏出库钞六百五十万贯酬其直。田已久为它人之业,特们德尔父子及特克实等,上下蒙蔽分受之,为赃巨万。真人蔡道泰,以奸杀人,狱已成,特们德尔纳其金,令有司变其狱。拜珠举奏二事,命台察鞫之,尽得其情,以田归主、夔、道泰、巴喇吉斯等皆坐死,并籍其家。刑部尚书布达实哩坐受道泰金,范德郁坐诡随,并杖免。特赦特克实。
  十二月,甲子朔,南康、建昌大水,山崩,死者四十七人;民饥,命赈之。
  丁卯,中书平章政事玛噜罢,为大司农,廉恂罢,为集贤大学士。以集贤大学士张珪为平章政事。
  珪家居已久,帝召见于易水之上,曰:“四世旧臣,朕将畀卿以政。”珪辞归,遣近臣设醴。拜珠问珪曰:“宰相之体何先?”珪曰:“莫先于格君心,莫急于广言路。”时拜珠方欲召用致仕老臣,优其禄秩,议事中书,遂首荐珪,起为集贤大学士。至是复拜平章,侍宴万寿山,赐以玉带。
  戊辰,以掌道教张嗣成、吴全节、蓝道元各三授制命、银印,敕夺其二。
  癸未,以地震、日食,敕廷臣集议弭灾之道。中书平章政事张珪抗言于坐曰:“弭灾当究其所以致灾者。汉杀孝妇,三年不雨。萧、杨、贺冤死,独非致沴之端乎?死者固不可复生,而情义犹可昭白,毋使朝廷终失之也。”
  禁近侍奏取没入钱物。
  丙戌,赐淮安忠武王巴延祠祭田二十顷。
  西僧灌顶疾,请释囚,帝曰:“释囚祈福,岂为师惜!朕思恶人屡赦,反害善良,何福之有!”
  宣徽院言,世祖时辉吉喇岁输尚食羊二千,成宗时增为三千,今请增五千。帝不许,曰:“天下之民,皆朕所有,如有不足,朕当济之。若加重赋,百姓必致困穷,国亦何益!”命遵世祖旧制。
  是月,两江来安路总管岑世兴,葛蛮安抚司副使龙仁贵,皆以其地作乱,柔远州洞蛮把者为寇;并遣兵讨捕之。
  是岁,山北廉访司经历许有壬,迁江南行台监察御史,行部广东,以贪墨劾罢廉访副使哈质蔡衍。至江西,会廉访使苗好谦监焚昏钞,检视钞者日至百馀人,好谦恐其有弊,痛鞭之,人畏罪,率剔真为伪以迎其意。管库吏而下,搒掠无全肤,讫莫能偿。有壬覆视,率真物也,遂释之。凡势官豪民,有壬悉擒治以法,部内肃然。
  甘肃岁粜粮于兰州,多至二万石,距宁夏各千馀里至甘州,自甘州又千馀里始达伊集纳路,而宁夏距伊集纳仅千里。至是行省平章奈玛台令挽者自宁夏径趋伊集纳,岁省费六十万缗。奈玛台,穆呼哩五世孙也,性明果善断,所至有治声。
  ◎至治三年
  春,正月,癸巳朔,以禹城县去秋霖雨,县人邢著、程进出粟以赈饥民,命旌其门。
  己亥,思明州盗起,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庚子,刑部尚书乌讷尔,坐赃杖免。
  壬寅,以行省平章政事复兼总军政,军官有罪,重者以闻,轻者就决。
  罢上都、云州、兴和、宣德、蔚州、奉圣州及鸡鸣山、房山、黄芦、三叉诸金银治,听民采炼,以十分之三输官。
  起前枢密院副使吴元珪、王约为集贤大学士,翰林侍讲学士韩从益为昭文馆大学士,并商议中书省事。丞相拜珠又言前集贤侍讲学士赵居信,直学士吴澄,皆有德老儒,请征用之,帝喜曰:“卿言适副朕心,更当使访山林隐逸之士。”遂以居信为翰林学士承旨,澄为学士。王约年老,俾以其禄家居,每日一至中书,政多听参酌。
  帝尝谓台臣曰:“朕深居九重,臣下奸贪,民生疾苦,岂能周知!故用卿等为耳目。曩者特们德尔贪蠹无状,汝等拱默不言。其人虽死,宜籍其家以惩后也。”辛亥,申命御史大夫特克实振兴台纲,诏谕中外。
  壬子,遣回回砲手万户赴汝宁、新蔡,遵世祖旧制教习砲法。
  静江、邕、柳诸郡獠为寇,命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丙辰,泉州民留应总作乱,命江浙行省遣兵捕之。
  辛酉,禁故杀子孙诬平民者。
  初,四川行省平章政事赵世延,为其弟讼不法事,系狱待对,其弟逃去,特们德尔必欲杀之,有司承望风旨,数胁令自裁,世延终不为动。至是丞相拜珠为言其无罪,诏释之。仍著令:“原告逃百日不出,则释待对者。”
  二月,癸亥朔,作上都华严寺、帝师帕克斯巴寺及丞相拜珠第,役军六千二百人。
  定军官袭职,嫡长子孙幼者,令诸兄弟摄之,所受制敕书权袭,以省争讼。
  丙寅,翰林国史院进《仁宗实录》。进前数日,监修拜珠诣国史院听读首卷,书大德十年事,不书左丞相哈喇哈斯定策功,惟书越王图喇勇决。拜珠从容谓史官曰:“无左丞相,虽百越王何益!录鹰犬之劳而略发踪指示之人,可乎?”立命书之,其它笔削未尽然者,一一正之。人皆服其卓识。
  己巳,修广惠河闸十有九所,治野狐、桑乾道。
  癸酉,畋于柳林。帝顾谓拜珠曰:“近者地道失宁,风雨不时,岂朕纂承大宝行事有阙欤?”对曰:“地震自古有之,陛下自责固宜,亦由臣等失职,不能燮理。”帝曰:“朕在位三载,于兆姓万物,岂无乘戾之事!卿等宜与百官议,有便民利物者,朕即行之。”
  拜珠患法制不一,有司无所守,请详定旧典以为通制。于是命枢密副使完颜纳坦、集贤学士侍御史曹伯启纂集累朝格例而损益之。书成,辛巳,奏上,凡二千五百三十九条,名曰《大元通制》,颁行天下。伯启言:“五刑者,刑异五等。今黥、杖、徒役于千里之外,百无一生还者,是一人身备五刑,非五刑各底于人也,法当改易。”丞相虽是之而不果行。
  丙戌,雨土。
  造五辂旗。
  丁亥,敕金书《藏经》二部,命拜珠等总之。
  戊子,封鹰师布哈为赵国公。
  辛卯,以太子宾客巴图廉贫,赐钞十万贯。
  三月,壬辰朔,帝如上都。
  丁酉,平江路嘉定州饥,发粟六万石赈之。
  丁未,西番参卜郎诸族叛,敕镇西武靖王绰斯监等发兵讨之。
  戊申,祔太皇太后于顺宗庙室,上尊谥曰昭献元圣皇后。
  辛亥,以圆明、王道明之乱,禁僧、道度牒符弦。
  丙辰,敕:“医、卜、匠官,居丧不得去职,七十不听致仕,子孙无廕叙,能绍其业者量材录用。”
  监察御史拜珠、嘉珲坐举巴斯尔济苏失当,并黜免。
  夏,四月,壬戌朔,敕天下诸司命僧诵经十万部。
  丁卯,旌内黄县节妇王氏。
  己巳,浚金水河。
  甲戌,敕都功德使库尔噜至京师。释囚大辟三十一人,杖五十七以上者六十九人。放笼禽十万,命有司偿其直。
  己卯,诏行助役法。遣使考视税籍高下,出田若干亩,使应役之人更掌之,收其岁入以助役费,官不得与。
  五月,庚子,大风,雨雹,柳林行宫大木尽拔。
  辛丑,以特克实独署御史大夫事。
  戊申,监察御史善继元、宋翼言“特们德尔奸贪负国,生逃显戮,死有馀辜。”乃命毁所立父祖碑,并追官爵及封赠制书,籍没其家资,告谕中外。
  帝御大安阁,见太祖、世祖遗衣,皆以缣素木棉为之,重加补缀,嗟叹良久,谓侍臣曰:“祖宗创业艰难,服用节俭乃如此,朕焉敢顷刻忘之!”
  戊午,奏元行宫正殿灾,上都利用监库火,帝命卫士扑灭之。因语群臣曰:“也皇始建宫室,于今安焉,至朕而毁,实朕不能图治之故也。”奇御卫兵戍边,有卒累功,请赏以官,帝曰:“名爵岂赏人之物!”赐钞三千贯。
  六月,寇围宁都,州民孙王臣出粮饷军,旌其门。
  丁卯,西番参卜郎诸寇未平,遣徽政使丑噜往督师。
  壬申,将作院使哈撒布哈,坐罔上营利,杖流之,籍其家。
  留守司以雨请修都城,诏以不宜大兴土功,其略完之。
  癸酉,太常请纂修累朝仪礼,从之。
  乙酉,诸王锡济伯数寇边,至是遣使来降,帝曰:“朕非欲彼土地人民,但吾民不罹边患,军士免于劳役,斯幸矣。今既来降,当厚其赐以安之。”
  秋,七月,辛卯朔,宣政使奇彻台自伟旨署事,中书以体制非宜,请通行禁止,从之。
  癸卯,太庙成。前殿十有五间,东西二门为夹室,南向。
  知枢密院事拜坦,坐赃杖免。
  乙巳,招谕左右两江黄胜许、岑世兴。
  己酉,丞相拜珠,以海运粮视世祖时顿增数倍,今江南民力困极而京仓充满,请岁减二十万石;帝遂并特们德尔增科江淮粮免之。
  丙辰,御史台请降旨开言路,帝曰:“言路何尝不开,但卿等选人未当耳。朕知向所劾者,率由宿怨罗织成狱,加之以罪,遂玷其人,终身不复伸。御史尝举巴尔济苏可任大事,未几,以贪墨伏诛。言路选人,当乎否乎?”时特们德尔两子俱获罪,毁碑籍资,明致其罚。帝方委任拜珠,以进贤退不肖为急务。特克实以奸党不自安,而帝又屡饬台臣以阿比特们德尔之事,特克实由是益惧。
  是月,冀宁、兴和、大同三路陨霜。
  帝在上都,夜寐不宁,命作佛事,拜珠以国用不足谏止之。既而奸党惧诛者,复阴诱群僧,言国当有厄,非作佛事而大赦,无以禳之。拜珠叱曰:“尔辈不过图得金帛而已,又欲庇有罪耶?”奸党闻之,知必不免,遂萌逆图。
  八月,辛酉,晋王猎于图喇之地,特克实遣乌鲁斯告曰:“我与哈克繖、额森特穆尔、实达尔谋已定,事成,推立王为皇帝。”又令乌鲁斯以其事告晋王之内史都尔苏,且言:“汝与巴苏呼知之,勿令舒玛尔节得闻也。”晋王命囚乌鲁斯,遣巴勒密实特等赴上都,以逆谋告。
  帝南还。癸亥,驻跸南坡,晋王之使未至。是夕,特克实、额森特穆尔、实达尔与前中书平章政事齐勤特穆尔、前云南行省平章政事鄂勒哲、特们德尔之子前治书侍御史索诺木、特克实之弟宣徽使索诺木、典瑞院使托和齐、枢密院副使阿萨尔、签书枢密院章岱、卫士图们及诸王额特布哈、博啰、伊噜特穆尔、库库布哈、乌鲁斯布哈等,以特克实所领阿苏卫兵为外应,杀右丞相拜珠,而特克实直犯禁幄,手弑帝于卧所。年二十一,从葬诸帝陵。
  帝性刚明,尝以地震,减膳,彻乐,避正殿,有近臣称觞以贺,问:“何为贺?朕方修德不暇,汝为大臣,不能匡辅,反为陷耶?”斥出之。尝戒群臣曰:“卿等居高位,食厚禄,当勉力图报。苟或贫乏,朕不惜赐汝;若为不法,则必刑无赦。”巴尔济苏下狱,谓左右曰:“法者,祖宗所制,非朕所得私。巴尔济苏虽事朕日久,今有罪,当论如法。”尝御鹿顶殿,谓拜珠曰:“朕以幼冲,嗣承大业,锦衣玉食,何求不得!惟我祖宗栉风沐雨,戡定万方,曾有此乐耶?卿元勋之裔,当体朕至怀,毋忝尔祖!”拜珠顿首谢曰:“创业维艰,守成不易,陛下言及此,亿兆之福也。”又谓大臣曰:“中书选人署事未旬日,御史台即改除之。台除亦然。今山林之士,遗逸良多,卿等不能尽心求访,惟以亲戚故旧更相引用耶?”其明断如此。然以果于刑戮,奸党惧诛,遂构大变云。
  张珪在大都,闻南坡之变,密言于监省魏王库库图曰:“我世为国忠臣,不敢爱死。事已如此,大统当在晋邸。我有密书陈诛逆定乱之宜,非王莫敢致。”库库图曰:“公诚忠,万一事泄,得无危乎?”珪曰:“事成,王之功,不成,吾家甘齑粉万死,不敢以言累王。”库库图乃遣人达珪书于晋王,且劝进。
  诸王额特布哈及额森特穆尔奉皇帝玺绶北迎晋王于镇所。癸巳,晋王即皇帝位于龙居河,大赦天下。
  是日,以知枢密院事额森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以内史都尔苏为中书平章政事,奈曼台为中书右丞,御史大夫特克实知枢密院事,博啰为宣徽院使,舒玛尔节为宣政院使。
  乙未,以枢密副使阿萨尔为御史中丞,内史善僧为中书左丞。
  丁酉,以鄂勒哲知枢密院事,图们同签枢密院事。
  戊戌,以萨迪密实知枢密院事,章台同知枢密院事。
  己亥,敕谕百司:“凡铨授官,遵世祖旧制,惟枢密院、御史台、宣政院、宣徽院得自奏闻,馀悉由中书。”
  辛丑,以玛谟锡知枢密院事,实达尔为大司农。
  召诸王属流徙远地及还元籍者二十四人还京师。
  冬,十月,癸亥,修佛事于大明殿。
  特克实之变,诸王迈努逃赴潜邸,愿效死力,且言于帝曰:“不诛元凶,则陛下善名不著,天下后世何从而知!”帝深然之。甲子,以舒玛尔节为中书右丞相,陕西行省左丞图鲁、通政院使宁珠并为御史大夫,苏苏为御史中丞。遣使至大都,以即位告天地、宗庙、社稷。命舒玛尔节、宁珠诛逆贼特克实、实达尔、齐勤特穆尔、托和齐、章岱等于大都,并戮其子孙,籍没家产;惟特们德尔子索诺木议远流,张珪曰:“索诺木从逆贼,亲斫丞相拜珠,乃欲活之耶?”
  初,特克实使齐勤特穆尔遽至京师,趣召两院学士北上,翰林学士曹元用独不行,曰:“此非常之变,吾宁死,不可曲从也。”未几,贼伏诛,人服其先见之明。
  壬申,以内史诸达库为太师、知枢密院事。
  癸未,以舒玛尔节兼阿苏卫达噜噶齐。
  八番、顺元及静江、大理、威楚诸路猺兵为寇,丙戌,敕湖广、云南二省招谕之。
  十一月,己丑朔,帝次于中都,修佛事于昆刚殿。
  辛丑,车驾至大都。丁未,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
  初,特克实遣使至大都,封府库,收百司印。监察御史许有壬知事急,即往告中丞董守庸。守庸谓:“宫禁事非子所当问。”有壬即疏守庸及经历多尔济班、监察御史郭额森呼都附特克实之罪以俟,及御史大夫宁珠至,有壬即袖疏上之。辛亥,守庸坐党特克实免官。
  壬子,敕营缮不急者罢之。
  癸丑,遣使诣曲阜,以太牢祀孔子。
  敕会福院奉北安王纳穆罕像于高良河寺。
  祭遁甲五福神。
  丙辰,御史中丞苏苏,坐贪淫免官。
  丁巳,广州路新会县民颒长弟作乱,广东副元帅乌讷尔率兵捕之。
  诏:“凡有罪自首者,原其罪。”
  十二月,己未,御史台经历多尔济巴勒、御史御里达汉、乌图曼、郭额森呼图,并坐党特克实免官。
  监察御史许有壬言:“曩者特们德尔专政,诬杀杨多尔济、萧拜珠、贺胜、观音保、索约勒、哈迪密实,黥窜成珪、李谦享,罢免王毅、高昉、张志弼,而赵世延受祸尤惨,天下咸知其冤。请昭雪之,存者召还录用,死者赠官有差。”
  壬戌,浚镇江路漕河及练湖。江浙行省言:“镇江运河,全藉练湖之水为上源,官司漕运及商贾、农民来往,其舟楫莫不由此。宋时专设人夫,以时修浚,潴蓄潦水,若运河浅阻,开放湖水一寸,则可添河水一尺。近来淤浅,舟楫不通,凡有官物,差民运递,甚为不便。委官相视,疏治运河,自镇江路至吕城坝长百三十一里,计役夫万五百十三人,六十日可毕;又用三千馀人浚涤练湖,九十日可完。人日支粮三升,中统钞一两。”诏从之,以来春兴工。
  戊辰,追尊皇考晋王噶玛拉曰光圣仁孝皇帝,庙号显宗,妣晋王妃鸿吉哩氏曰宣懿淑圣皇后。
  庚午,盗入太庙,窃仁宗及庄懿慈圣皇后金主。时参知政事玛喇兼领太常礼仪使,当迁左丞,集贤大学士张珪曰:“太常奉祭祀不谨,当待罪,而反迁官,何以谢在天之灵?”命遂格。
  甲戌,命道士吴全节修醮事。
  乙亥,太常院言:“世祖以来,太庙岁惟一享,先帝始复古制,一岁四祭,请裁择之。”帝曰:“祭祀,大事也,朕何敢简其礼!命仍四祭。
  监察御史托克托、赵成庆等言:“特们德尔在先朝,包藏祸心,离间亲籓,诛戮大臣,使先帝孤立,卒罹大祸。其子索诺木,亲与逆谋,久逃天宪,宜正其罪,以快元元之心。伊鲁托克托、呼萨敦,皆特克实之党,不宜宽宥。”遂并伏诛。
  丙子,命岭北守边诸王修佛事以却寇兵。
  己卯,命僧作佛事于大内以厌雷。
  癸未,流诸王伊噜特穆尔于云南,额特布哈于海南,库鲁克布哈于尼噜罕,博啰及乌鲁斯布哈于海岛,并坐与特克实逆谋也。
  乙酉,谕百司惜名器,各遵世祖定制。
  丙戌,舒玛尔节言:“宗戚之中,能自拔逆党,尽忠朝廷者,惟有诸王迈努,请加封赏,以示激劝。”遂以泰宁县五千户封迈努为泰宁王。
  丁亥,议赏讨逆功,赐舒玛尔节金银钞,都尔苏为中书左孙相,玛谟锡、宁珠、索多并加授光禄大夫。
  诏改明年元曰泰定。
  云南花脚蛮为寇,诏招谕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二
●卷第二百十二
    【元纪二十】 起阏逢困敦正月,尽旃蒙赤奋若八月,凡一年有奇。
  讳伊苏特穆尔,显宗噶玛拉之长子,裕宗珍戬之嫡孙也。初,北安王那木罕薨,世祖以噶玛拉封晋王,代镇北边,至元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帝生于晋邸。大德六年,晋王薨,帝袭封,是为嗣晋王。
  ◎泰定元年
  春,正月,乙未,以柰曼岱为平章政事,善僧为右丞相。
  帝以元夕,命有司于禁中张灯山为乐。监察御史赵师鲁上言:“燕安怠惰,肇荒淫之基;奇巧珍玩,发奢侈之端。张灯虽细事,而纵耳目之欲,则上累日月之明。”帝遽命罢之,仍赐上尊酒,以嘉其忠直。
  辛丑,诸王、大臣请立皇太子。
  壬寅,以故丞相拜珠子达勒玛实哩为宗仁卫亲军都指挥使,彻尔哈为左右卫阿苏亲军都指挥使。
  自延祐末,水旱相仍,民不聊生。及拜珠入相,振立纲纪,裁不急之务,杜侥幸之门。英宗倚之,相与励精图治,故天下晏然有乐生之心。奸臣畏之,卒构锅难。特克实等既伏诛,帝乃诏有司备仪卫,百官、耆宿前导,舆拜珠画像于海云寺,大作佛事,观者万数,无不叹惜泣下。中书言:“拜珠尽忠效节,殒于群凶,宜赐褒崇,以光后世。”制赠清忠一德功臣、太师、上柱国,追封东平王,谥忠献。复官其二子,以长宿卫。
  拜珠母齐喇氏,年二十二,寡居守节。初,拜珠为太常礼仪使,方弱冠,吏就第请署事,适在后圃阅群戏,母厉声呵之曰:“官事不治,若所为,岂大臣事耶?”拜珠深自克责。一日,入内侍宴,英宗素知其不饮,是日,强以数杯。既归,母戒之曰:“天子试汝量,故强汝饮。汝当日益戒惧,无酣于酒。”又尝代祀睿宗原庙,归,母问之曰:“真定官府待汝若何?”对曰:“所待甚重。”母曰:“彼以天子威灵,汝先世勋德故耳,汝何有焉!拜珠之贤,母之教也。后封东平王夫人。
  命僧讽西番经于天光殿。
  甲辰,敕译《列圣制诰》及《大元通制》,刊本赐百官。
  戊申,八番生蛮来附,置长官司以抚之。
  己酉,命诸王远徙者悉还其部。召亲王图卜特穆尔于琼州,阿穆尔克于大同。初,英宗在上都,谓拜珠曰:“朕兄弟实相友爱,曩以小人谮诉,俾居远方,当亟召还,明正小人离间之罪。”未及召而遇弑,至是帝悉召之。
  甲寅,敕高丽王王璋归国。璋尝请于仁宗,降御香,南游江、浙,至宝陀山而还。及英宗即位,复请降香于江南,许之。行至江南,遣使急召,令骑士拥逼以行,璋侍从皆奔窜。还至京师,命中书省护送本国安置。璋迟留不即发,英宗下璋于刑部。既而祝,置之石佛寺,寻又流璋于吐番。帝即位,以大赦得还。至是命璋还本国,仍归其沈王印。
  丙辰,赐故监察御史观音保、索约勒、哈迪密实妻子钞各千锭。
  敕封解州盐池神曰灵富公。
  赈广德诸州饥。
  虞集赴召至京师,除国子司业,寻迁秘书少监。
  翰林侍讲学士袁桷辞归,许之。桷尝请购求辽、金、宋三吏遗书,为议以上,所列应采之书,最为该博,时不能用。
  二月,丁巳朔,作显宗影堂。
  己未,修西番佛事于寿安山,僧四十人,三年乃罢。
  庚申,监察御史傅岩起、李嘉宾言:“辽王托克托,乘国有隙,诛屠骨肉,其恶已彰,恐怀疑贰。如令归籓,譬之纵虎出柙。请废之,别立近族以袭其位。”不报。
  甲子,作佛事,命僧八百人及倡优百戏,导帝师游京城。
  先是英宗在上都,使左丞苏苏召翰林吴澄撰《金字藏经序》,澄曰:“主上写经祈福,甚盛举也。若用以追荐,臣所未知。盖福田利益,虽人所乐闻,而轮回之事,彼习其学者,犹或不言。不过谓为善之人,死则上通高明,其极品与日月齐光;为恶之人,死则下沦污秽,其极下则与沙虫同类。其徒遂为荐拔之说以惑世人。今列圣之神,上同日月,何庸荐拔!且国初以来,写经追荐,不知几举,若未效,是无佛法矣;若已效,是诬其祖矣。撰为文辞,不可以示后世,请俟驾还奏之。”会南坡之变,事得寝。及帝即位,佛事益盛。
  旧制,台宪岁各举守令、推官二人,有罪连坐。至是言其不便,庚午,命中书复于常选择人用之。
  壬申,上大行皇帝尊谥曰睿圣文孝皇帝,庙号英宗,国语曰格根皇帝。
  甲戌,浙江行省左丞赵简,请开经筵及择师傅,令太子及诸王大臣子孙学。遂命平章政事张珪、翰林学士承旨呼图噜图尔密实、学士吴澄、集贤直学士邓文原,以《帝范》、《资治通鉴》、《大学衍义》、《贞观政要》等书进讲,复敕右丞相额森特穆尔领之。文原寻以疾致仕归。
  丁丑,监察御史宋本言:“逆贼特克实等虽伏诛,其党枢密副使阿萨尔,身亲弑逆,以告变得不死,窜岭南,请早正天讨。”先是太庙仁宗室主为盗窃去,久而未获,本言:“在法,民间失盗,捕之违期不获犹治罪。太常失典守及在京应捕官,皆当罢去。”又言:“中书宰执日趋禁中,固宠苟安,兼旬不至中堂,壅滞机务。宜戒饬臣僚,自非入宿卫日,必诣所置治事。”皆不报。
  戊寅,监察御史李嘉宾劾逆党左阿苏卫指挥使图特穆尔,罢之。
  赈绍兴诸路饥。
  先是至治末,诏作太庙,议者习见同堂异室之制。乃作十三室,未及迁奉而国有大故。有司疑于昭穆之次,命集议之。吴澄议曰:“世祖混一天下,悉考古制而行之。古者天子七庙,庙各为宫,太祖居中,左三庙为昭,右三庙为穆,神主各以次递迁。其庙之宫,颇如今之中书六部。夫省部之设,亦仿金、宋,岂以宗庙叙次而不考古乎?”时有司以急于行事,竟如旧制云。
  国学旧法,每以积分次第,贡以出官。执政用监丞张起岩议,欲废之,而以推择德行为务,中书左司员外郎许有壬折之曰:“积分虽未尽善,然可得博学能文之士。若曰惟德行之择,其名固嘉,恐皆厚貌深情,专意外饰,或懵不能识一丁矣。”
  三月,丁亥朔,罢徽政院,立詹事院。
  以同知宣政院事杨庭玉为中书参知政事。
  以秘书少监虞集为礼部考试官。初,集与元明善剧论以相切劘,明善言集治诸经,惟程、硃诸儒传注耳,自汉以来先儒所尝尽心者,考之殊未博。集初不相下,后以明善之言为然,每见明经之士,即以其言告之。至是谓同列曰:“国家科目之法,诸经传注各有所主者,将以一道德,同风俗,非欲使学者专门擅业,如近代《五经》学究之固陋也。圣经深远,非一人之见可尽。试艺之文,惟其高者取之,不必先有主意;若先定主意,则求贤之心狭,而差自此始矣。”后两为考官,率持是说,故所取每称得人。
  戊戌,廷试进士,赐巴喇、张益等八十四人及第、出身;会试下第者亦赐教官有差。
  庚子,以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囊嘉岱兼宣政院使,往征西番。
  丙午,御大明殿,册巴拜哈斯氏为皇后,皇子喇实晋巴为皇太子。
  己酉,以皇子巴的玛伊尔克布嗣封晋王。
  泰宁王迈努卒,以其子策璘沁多尔济嗣。
  庚戌,监察御史宋本、李嘉宾、傅岩起言:“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职,滥假僧人,及会福、殊祥二院,并辱名爵,请罢之。”不报。
  以临洮诸县旱饥,赈之。
  广西横州猺寇永淳县。
  夏,四月,戊午,廉恂罢,为集贤大学士,食其禄终身。
  己未,以硃字诏赐帝师所居萨斯嘉部。
  庚申,诏整饬御史台。
  作昭圣皇后御容殿于普庆寺。
  亲王图卜特穆尔还,至潭州,有诏止之。居数月,乃行。辛酉,至上都,赐车帐、驼马。
  甲子,帝如上都。以讲臣多高年,命虞集与侍读学士王结执经以从,集自是岁常在行经筵之制,取经史中切于心德治道者,用国语、汉文两进读。润译之际,患夫陈圣学者未易尽其要,指时务者难于极其情,每选一时精于其学者为之,犹数日乃成一篇。集为反复古今名物之辨以通之,然后得以无讹。其辞之所达,万不及一,则未尝不退而窃叹也。
  发兵民筑浑河堤。
  辛未,月食既。
  癸酉,以太子詹事图们特尔为中书平章政事。
  甲戌,命咒师作佛事以厌雷。
  庚辰,以风烈、月食、地震,手诏戒饬百官,并令大都守臣集议以闻。王结昌言于朝曰:“今朝廷君子小人混淆,刑政不明,官赏太滥,故阴阳错谬,咎征荐臻,宜修政事以弭天变。”
  时宿卫士自北方来者复遣归,乃百十为群,剽劫杀人桓州道中。既逮捕,舒玛尔节奏释之。蒙古千户使京师,宿邸中,适民间硃甲妻女车过邸门,千户悦之,并从者夺以入。硃泣诉于中书,舒玛尔节庇不问。于是国子监丞宋本复抗言:“特克实馀党未诛,仁庙神主盗未得,桓州盗未治,硃甲冤未伸,刑政失度,民愤天怨,灾异之见,职此之由。”辞气激奋,众皆耸听。
  辛巳,太庙新殿成。
  五月,丁亥,监察御史董鹏南、刘潜等以灾异上言:“平章柰曼台,宣政院使特穆尔布哈,詹事图们达尔,党附逆徒,身亏臣节,太常守庙不谨,辽王擅杀宗亲,布哈实里矫制乱法,皆蒙宽宥,甚为失刑,宜定其罪以销天变。”不允。
  己丑,帝谕都尔苏曰:“朕即位以来,无一人能执法为朕言者。知而不言则不忠,且陷人于罪。继自今,凡有所知,宜悉以闻,使朕明知法度,断不敢自纵。非独朕身,天下一切政务能守法以行,则众皆乂安,反是则天下罹于忧苦矣。”又曰:“凡事防之于小则易,救之于大则难。尔其以朕言明告于众,俾知所慎。”
  壬辰,御史台图呼鲁、宁珠言:“御史奏灾异屡见,宰相宜避位以应天变,可否仰自圣裁。顾惟臣等为陛下耳目,有徇私违法者,不能纠察,慢官失守,宜先退避以授贤能。”帝曰:“御史所言,其失在联,卿等何必遽尔!”图呼鲁又言:“臣已老病,恐误大事,乞先退。”于是中书省臣乌温都尔、张珪、杨庭玉皆抗疏乞罢。丞相舒玛尔节、都尔苏言:“比者灾异,陛下以忧天下为心,反躬自责,谨遵祖宗圣训,修德慎行,敕臣等各勤乃职,手诏至大都,居守省臣皆引罪自劾。臣等为左右相,才下识昏,当国大任,无所襄赞,以致灾祲,罪在臣等,所当退黜,诸臣何罪!”帝曰:“卿若皆辞避而去,国家大事,朕孰与图之!宜各相谕,以勉乃职。”
  癸巳,前翰林学士小云石哈雅卒,赠集贤学士,追封京兆郡公,谥文靖。初,议科举事,小云石哈雅多所建明,忽喟然叹曰“辞尊居卑,昔贤所尚也。今禁林清选,与所让军资孰高?人将议吾后矣。”乃称疾,辞还江南,卖药于钱塘市中;诡姓名,易服色,人无有识之者。
  戊午,迁列圣神主于太庙新殿。
  辛丑,循州猺寇长乐县。
  丙午,御史高奎上书,请求直言,辨邪正,明赏罚,帝善其言,赐以银币。
  己酉,宾州民方二为寇,有司捕擒之。
  癸丑,詹事丞回回请如裕宗故事,择名儒辅太子,敕中书省臣访求以闻。回回,博果密之子,库库之兄也,敦默寡言,嗜学能文,历山南、淮西、河南廉访使,皆有政声。
  中书平章政事张珪与枢密院、御史台、翰林、集贤两院官极论当世得失,与左右司员外郎宋文缵诣上都奏之,其略曰:
  “前宰相特们德尔,奸狡险深,阴谋丛出,专政十年,始以赃败。谄附权奸实勒们及嬖幸额勒实班之徙,苟全其生,寻任太子太师。未几,仁宗宾天,乘时幸变,再入中书。当英庙之初,与实勒们等恩义相许,表里为奸,诬杀萧、杨等以快私怨。天讨元凶,实勒们之党既诛,坐要上功,遂获信任,诸子内布宿卫,外据显要,蔽上抑下,杜绝言路,卖官鬻狱,威福己出。由是群邪并进,如逆贼特克实之徒,名为义子,实其心腹,构成弑逆;其子索诺木,亲与逆谋,虽剖棺戮尸,诛灭其家,犹不足以蔽罪;今复回给所籍家产,诸子尚在京师,夤缘再入宿卫。世祖时,阿哈玛特贪残败事,虽死犹正其罪,况如特们德尔之奸恶者哉!宜遵成宪,仍籍特们德尔家产,远窜其子孙外郡,以惩大奸。特克实之党,结谋弑逆,天下之人,痛心疾首。比奉旨:‘诸王额特布哈等亦已流窜,逆党胁从者众,何可尽诛!后之言事者其勿复举。’臣等议:古法,弑逆,凡在官者杀无赦。圣朝立法,强盗劫杀庶民,其同情者,犹且首从俱罪。况弑逆之党,天地不容,宜诛额特布哈之徒以谢天下。辽王托克托,位冠宗室,居镇辽东,乘国家有变,报复仇忿,杀亲王、妃、主百馀人,分其羊马畜产,残忍骨肉,闻者切齿。今不之罪,乃复厚赐放还,臣恐国之纲纪,由此不振。且辽东地广,素号重镇,若使托克托久居,彼既纵肆,将无忌惮。况令死者含冤,感伤和气。宜削夺其爵土,置之他所,以彰天威。
  “武备卿济里,前太尉布哈,以累朝待遇之隆,俱致高列,不思补报,专务奸欺,矫制令鹰师强收郑国宝妻古哈,刑曹逮鞫服实,竟原其罪。夫匹妇含冤,三年不雨,以此论之,即非细务。宜以济里、布哈仍付刑曹,鞫正其罪。
  “贾胡中卖宝物,始自成宗,分珠寸石,售直万金。以经国有用之钞,而易此不济饥寒之物,大抵皆时贵与中贵之人妄称呈献,冒给回赐,高其价直,且至十倍,蚕蠹国财,暗行分用。宜下令禁止,其累朝未酬宝价,俟国用饶给日议之。比者建西山寺,损军害民,费以亿万计,近诏虽罢之,又闻奸人乘间奏请,复欲兴修。宜守前诏,示民有信。
  “萧拜珠、杨多尔济等,枉遭诬陷,籍其家以分赐人,比奉明诏,还给元业,子孙奉祀,家庙修葺苟完,未及宁处,复以其家财仍赐旧人,止酬以直,即与再罹断没无异。宜如前诏以元业还之,量其直以酬后所赐者,则人无冤愤矣。额森特穆尔之徒,遇硃太医妻女过省门外,强拽以入,奸宿馆所。有司以扈从上都为解,竟勿就鞫。宜遵世祖成宪,以奸人付有司鞫之。
  “广州东莞县大步海及惠州珠池,始自大德元年奸民刘进、程连言利,分蜑户七百馀家,官给之粮,三年一采,仅获小珠五两、六两,入水为虫鱼伤死者众,遂罢珠户为民。其后同知广州路事塔齐尔等又献利于实勒们,创设提举司监采;廉访司言其扰民,复罢归有司。既而内正少卿魏温都尔冒启中旨,驰驿督采,耗廪食,疲民驿,非世祖旧制,请悉罢之。
  “特克实弑逆之变,学士布哈、指挥布延呼里、院使图古思,皆以无罪死;特们德尔专权之际,御史徐元素以言事琐项死东平,及贾图沁布哈之嘱,皆未申理。宜追赠死者,优叙其子孙。
  “内外增置官署,员冗俸滥,白丁骤升,出身入流,壅塞日甚,军民俱蒙其害。宜悉遵世祖成宪,凡至元三十年以后,改升创设,员冗者悉减并除罢之。
  “自古圣君,惟诚于治政,可以动天地,感鬼神,未尝徼福于僧道也。至元三十年,醮祠佛事之目,止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积五百馀。僧徒又复营干近侍,买作佛事,岁用钞数千万锭。僧徒贪慕货利,养妻子,彼行既不修洁,适足亵慢天神,何以要福!比年佛事愈繁,累朝享国不永,致灾愈速,事无应验,断可知矣。宜罢功德使司,其在至元三十年以前及累朝忌日醮祠佛事名目,止令宣政院主领修举,馀悉罢。游惰之徒,妄投宿卫部属及宦者、女红、太医、阴阳之属,不可胜数。一人收籍,一门蠲复;一岁所请衣马刍粮,数十户所征入不足以给之,耗国损民为甚。宜如世祖时支请之数给之,馀悉简汰。
  “参卜郎盗,始者劫杀使臣,利其财物而已,至用大师,期年不戢,伤我士卒,费国赀粮。宜遣良使抵巢招谕,仍敕边吏勿生事,则远人格矣。
  “世祖时,准北内地惟输丁税,特们德尔为相,专务聚敛,遣使括勘两淮、河南田土,重并科粮,又以两淮、荆襄沙碛作熟收征,徼名兴利,农民流徙。宜如旧制,止征丁税,其括勘之粮及沙碛之税悉除之。
  “世祖左右之臣,虽甚爱幸,未闻无功而给一赏者。比年赏赐泛滥,盖因近侍之人,窥伺天颜嘉悦之际,或称乏财无居,或称嫁女娶妇,或以技物呈献,递互奏请,要求赏赐,既伤财用,复启幸门。自今以后,非有功勋劳效著明实迹,不宜加以赏赐,请著为令。”
  议凡数千言,辞甚剀切。六月,庚申,珪至上都,奏上,帝不允。珪复进曰:“臣闻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应天以实不以文,动民以行不以言,刑政失平,故天象应之,惟陛下矜察,允臣等议悉行之。”帝终不能用。
  癸亥,作礼拜寺于上都及大同路。
  丙寅,遣使招谕西番。
  遣库库楚等诣高丽,取女子三十人。
  广西、左、右两江黄胜许、岑世兴乞遣其子弟朝贡,许之。
  丁卯,大幄殿成。
  癸酉,帝受佛戒于帝师。
  己卯,诏:“疏决系囚,存恤军士,免天下和买杂役三军,蜑户差税一年。远仕瘴地,身故不得归葬,妻子流落者,有司资给遣还,仍著为令。”
  云南大理路你囊为寇。
  是月,大同浑源河、直定滹沱河、陕西渭水、黑水、渠州江水皆溢,并漂民庐舍。
  秋,七月,丙戌,思州平茶杨大车、酉阳州冉世昌寇小石耶、凯江等寨,调兵捕之。
  癸卯,罢广州、福建等处采珠蜑户为民,仍免差税一年。
  丁未,中书省言:“东宫卫士,先朝止三千人,今增至万七千,请命詹事院汰去,仍依旧制。”从之。
  戊申,以籍入特们德尔及子班坦、观音努赀产给还其家。
  是月,朝邑、楚丘、濮阳黄河溢,固安州清河溢,任县沙、沣、洛水皆溢;真定、广平、庐州等十一郡雨伤稼;龙庆州雨雹,大如鸡卵,平地深三尺;定州唐河溢、山崩。免河渠营田租,馀赈恤有差。
  广西庆远猺酋潘父绢等率众来降,署簿、尉等官有差。
  八月,丙辰,享太庙。
  丁巳,禁言赦前事。
  庚申,市牝马万匹,取陿酒。
  庚午,作中宫金脊殿。
  辛未,绘帝师帕克斯巴像十一。颁各行省,俾塑祀之。
  丁丑,帝至自上都。
  罢浚玉泉山河役。
  癸未,秦州成纪县大雨,山崩水溢,壅土至来谷河成丘阜。
  九月,丙申,葺太祖神御殿。
  乙巳,昭圣元献皇后忌日,修佛事,饭僧万人。
  癸丑,奉元路长安县大雨,沣水溢;延安路洛水溢。
  冬,十月,丁巳,监察御史王士元请早谕教太子,帝嘉纳之。
  戊午,享太庙。
  庚申,命左右相日直禁中,有事则赴中书。
  己巳,云南车里蛮为寇,遣鄂尔多招谕之,其酋出降。
  壬申,安南国世子陈日爌遣使朝贡。
  真州珠金沙河、吴江州诸河淤塞,诏有司佣民丁浚之。
  丁丑,封亲王图卜特穆尔为怀王,赐金印。
  徒封云南王旺沁为梁王,仍以其子特穆尔袭封云南王。
  壬午,肇庆猺黄宝才等降。
  延安路饥,发义仓赈之;广东道及武昌江夏县饥,赈粜有差。
  以鲁国大长公主女适怀王。
  十一月,癸巳,遣兵部员外郎宋本、吏部员外郎郑立、阿鲁辉、工部主事张成、太史院都事费著,分调闽海、两广、云南、四川选。
  辛丑,造金字盖饰,以七宝贮佛舍利。
  甲辰,作歇山鹿顶楼于上都。
  庚戌,招谕融州蛮。
  赈河间等路饥。
  十二月,癸丑,以岑世兴,黄胜许为安远大将军,遥领汉洞军民安抚使,世兴仍来安路总管。胜许致仕,其子志熟袭上思州知州。
  乙卯,云南猺阿吾及歪闹为寇,行省督兵捕之。
  庚申,同州地震,有声如雷。
  癸亥,盐官州海水溢,屡坏堤障,浸城郭,遣使祀海神,仍与有司视形势所便。还,请垒石为塘,帝曰:“筑塘,是重劳吾民也,其增石囤捍御。”
  丙寅,命翰林、国史院纂修英宗、显宗《实录》。
  敕:“内外百官,凡行朝贺等礼,雨雪免朝服。”
  辛未,新作棕殿成。
  己亥,太白经天。
  曲赦重囚三十八人,为三宫祈福。
  夔路容米洞蛮田先什用等九洞为寇,四川行省遣使谕降五洞,馀发兵捕之。
  太子宾客巴图,江浙行省平章鄂啰欢之次子也,以疾辞职,寓居高邮。英宗命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巴图固辞,诏以平章之禄归养于家,复赐钞十万缗。所服药须空青,诏遣使江南访求之,巴图辞谢曰:“臣曩膺重寄,深惧弗称,况敢叨滥厚禄以受重赐乎!”并以所给平章之禄归有司。是岁,还京师,卒。朝廷知其贫,赙钞二万五千贯。御史奏益一万贯,仍还所辞禄。妻鸿吉哩氏弗受,曰:“始巴图仕于朝,不敢虚受廪禄,今没矣,苟受是禄,非其意也。”卒辞之。
  王克敬为两浙盐运使司,首减绍兴民食盐五千引。温州逮犯私盐者,以一妇人至,怒曰“岂有逮妇人千百里外与吏卒杂处者!自今毋得逮妇人!”建议著为令。
  ◎泰定二年
  春,正月,乙未,以畿甸不登,罢春畋。
  禁后妃、诸王、驸马毋通星术之士,非司天官不得妄言祸福。
  敕:“御史台选举,与中书合议以闻。”
  中书省言:“江南民贫僧富,诸寺观田土,非宋旧制并累朝所赐者,仍请如旧制与民均役。”从之。
  以籍入巴斯吉斯地赐故监察御史观音保、索约勒、哈迪密实妻子各十顷。
  戊戌,造象辇。
  西番参卜郎来降,赐其酉班术儿银钞币帛。
  辛丑,怀王图卜特穆尔出居于建康。
  甲辰,奉安显宗像于永福寺,给祭田百顷。
  广西山獠为寇,命所在有司捕之。
  庚辰,诏谕宰臣曰:“向者绰尔、罕察苦鲁及山后皆地震,内郡大小民饥。朕自即位以来,惟太祖开创之艰,世祖混一之盛,与人民共享安乐,常怀祗惧,灾沴之至,莫测其由。岂朕思虑有所不及而事或僭差,故以此示儆欤?卿等其与诸司集议便民之事,其思自死罪始,议定以闻,朕将肆赦焉。”
  赈肇庆等处饥。
  闰月,壬子朔,诏赦天下,除江淮创科包银,免被灾地差税一年。
  庚申,修紧狐岭、色泽、桑乾岭道。
  乙丑,命整治屯田。
  河南行省左丞姚炜请禁屯田吏蚕食屯户,及勿务增羡以废裕民之意,不报。
  丁卯,中书省言国用不足,请罢不急之费,从之。
  己巳,修滹沱河堰。
  壬申,罢永兴银场,听民采炼,以十分之二输官。
  罢松江都水庸田使司,命州县正官领之,仍加兼知渠堰事。
  癸酉,作棕毛殿。
  丙子,浙西道廉访司言:“四方代祀之使,弃公营私,多不诚洁,以是神不歆格,请慎择之。”
  山南廉访使特穆格请削降特克实所用骤升官。
  己卯,阶州土番为寇,巩冒总帅府调兵御之。
  山东廉访使许师敬请颁族葬制,禁用阴阳、相地邪说。
  雄州归信诸县大雨,河溢,被灾者万一千六百五十户,赈钞三万锭。
  二月,甲申,祭先农。
  丙戌,颁《道经》于天下名山宫殿。
  丁亥,平伐酉率众十万来降,土官三百六十人请朝。湖广行省请汰其众还部,以四十六人入觐,从之。
  辛卯,爪哇国来献方物。
  广西猺潘宝陷柳城县。
  己亥,命西僧作烧坛佛事于延华阁。
  封阿里密实为和国公,张珪为莶国公,仍知经筵事。以中书右丞善僧为平章政事。
  庚子,姚炜以河水屡决,请立行都水监于汴梁,仿古法备捍,仍命濒河州县正官皆兼知河防事;从之。
  丙午,造玉御床。
  赈通、漷二州饥。大都、凤翔诸路饥,赈粜有差。
  三月,癸丑,修曹州济阴县河堤,役民丁一万八千五百人。
  甲寅,禁捕天鹅。
  辛酉,咸平府清河、滱河合流,失故道,坏堤堰,敕蒙古军千人及民丁修之。
  乙丑,帝如上都。
  乙亥,安南来贡方物。
  荆门州旱,肇庆诸路饥,赈之。
  鉴察御史策丹从帝至上都,疏纠中书参知政事杨庭玉赃罪,不报。即纳印还京师,帝遣使召复任。夏,四月,策丹复上章劾庭玉,罢职鞫讯,竟如所言。又劾平章政事图们岱尔,入集赛之目,英宗遇弑,必预闻其谋。帝不省,而赐图们岱尔带,策丹遂辞职,改工部员外郎。
  丁亥,作吾殿。
  癸巳,和市牝马有驹者万匹,敕宿卫驼马散牧民间者,归官厩饲之。
  丁酉,濮州鄄城县言城西尧冢上有佛寺,请徙之,不报。
  丙午,僰夷及蒐雁遮杀云南行省所遣谕蛮使者,敕追捕之。
  丁未,封后父和勒克察尔为威靖王。
  戊申,以许师敬为中书左丞;中政使冯享为中书参知政事,仍中政使。
  巩昌路伏羌县大雨,山崩。
  五月,辛酉,高丽国王王璋卒。
  璋之留京师也,构万卷堂于其邸,招致阎复、姚燧、赵孟頫、虞集等与之游处,以考究自娱。时有鲜卑僧上言,帝师帕克斯巴,制蒙古字以利国家,宜令天下立祠比孔子,有诏公卿耆老会议。国公杨安普力主其说,璋谓安普曰:“师制字有功于国,祀之自应古典,何必比之孔氏!孔氏百王之师,其得通祀,以德不以功,后世恐有异论。”言虽不纳,闻者韪之。科举之设,璋尝以姚燧之言白于仁宗,及李孟执政,遂奏行焉,其端实自璋发也。右丞相图噜罢,帝欲以璋为相,璋固辞曰:“臣小国籓宣之寄,犹惧不任,乞付于子,况朝廷之上相哉!敢以死请。”帝笑曰:“固知渠善避权也。”性好贤疾恶,尤喜谈宋事。尝使僚佐读《东都事略》,至王旦、李沆、富弼、韩琦、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诸传,必举手加额以致景慕;至丁谓、蔡京、章惇等传,未尝不切齿愤惋。及是卒于京邸,赐谥曰忠宣。
  辛未,遣察纳使于周王和实拉。
  丙子,舒马尔节等以国用不足,请裁厩马,汰卫士,及节诸王滥赐,从之。
  浙西诸郡霖雨,江湖水溢,命江浙行省兴役疏泄之。
  置谏议书院于昌平县,祀唐刘蕡。
  大都路檀州大水,平地深丈有五尺;汴梁路十五县河溢;江陵路江溢。
  六月,己卯朔,皇子生,命巫祓除于宫。
  葺万岁山殿。
  广西静江猺为寇,宣慰使发兵讨捕。既而柳州猺亦谋变,戍兵讨斩之。
  癸未,浔州平南县猺为寇,达噜噶齐图坚、都监姚泰享死之。
  丙申,中书参知政事尊达布哈言:“大臣兼领军卫,前古所无。
  特克实以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以知枢密院事,皆领卫兵,如虎而翼,故成逆谋。今军卫之职,请勿以大臣领之,庶勋旧之家得以保全。”从之,仍赐币帛以旌其直。
  丁酉,敕广西守将捕静江猺寇,旋命湖广行省督所属捕柳州猺。
  息州民赵丑厮、郭菩萨,妖言弥勒佛当有天下;有司以闻,命宗正府、刑部、枢密院、御史台及河南行省官杂鞫之。
  丁未,立都水庸田使司,浚吴、松二江。
  通州三可县大雨,水丈馀;潼川府绵江、中江水溢入城郭;冀宁路汾水溢;秦州秦安山移。
  秋,七月,庚戌,遣阿实特祀宅神于北部行幄。
  甲寅,宁珠、许师敬编类《帝训》成,请于经筵进讲,仍俾皇太子观览,命译其书以进。
  丙辰,享太庙。
  播州蛮黎平爱等集群夷为寇,湖广行省请兵讨之,不许;诏播州宣抚使杨额勒布哈招谕之。
  戊午,遣使代祀龙虎、武当二山。
  己未,置车里军民总管府,以土人寒赛为总管,佩金虎符。
  中书省言:“往岁征猺,廉访使劾其滥杀,今凡出师,请廉访司官一员莅军纠正。”从之。
  癸亥,以许师敬及郎中迈闾兼经筵官。
  广西诸猺寇城邑,遣湖广行省左丞奇珠、兵部尚书李大成、中书舍人迈闾将兵二万二千人讨之,仍以诸王鄂尔多罕监其军。
  庚午,以国用不足,罢书金字《藏经》。
  辛未,立河南行都水监。
  申禁汉人藏执兵仗;有军籍者,出征则给之,还,复归于官。
  壬申,御史台言:“廉访司莅军,非世祖旧制。贾胡鬻宝,西僧修佛事,所费不赀,于国无益,并宜除罢。”从之。
  敕太傅图台、太保图呼噜日至禁中集议国事。
  敕山东州县收养流民遗弃子女。
  是月,宗仁卫屯田陨霜杀禾;睢州河决。
  八月,戊子,修上都香殿。
  辛卯,云南白夷寇云龙州。
  辛丑,敕:“诸王私入京者,勿供其所用;诸部曲宿卫私入京者罪之。”
  卫辉路汲县河溢。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三
●卷第二百十三
    【元纪二十一】 起旃蒙赤奋若九月,尽强圉单阏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泰定帝泰定二年(乙丑,一三二五年)
  九月,戊申朔,分天下为十八道,遣使宣抚。
  诏曰:“朕祗承洪业,夙夜惟寅,凡所以图治者,悉遵祖宗成宪。曩屡诏中外百官,宣布德泽,蠲赋详刑,赈恤贫民,思与黎元共享有土之乐。尚虑有司未体朕意,庶政或阙,惠泽未洽,承宣者失于抚绥,司宪者怠于纠察,俾吾民重困,朕甚愍焉。今遣奉使宣抚,分行诸道,按问官吏不法,询民疾苦,审理冤沈,凡可以兴利除害,从宜举行。有罪者,四品以上,停职申请,五品以下,就便处决。其有政绩尤异,暨晦迹丘园,才堪辅治者,具以名闻。”
  太史院使齐履谦之江西、福建宣抚,黜罢官吏之贪污者四百馀人,蠲免括地虚加粮数万石,州县有以先贤子孙充防夫诸役者,悉罢遣之。福建宪司职田,每亩岁输米三石,民不胜苦,履廉命准令输之,由是召怨,及还京,宪司果诬以它事。未风,诬履谦者皆坐事免,履谦始得直,复为太史院使。
  以郡县饥,诏:“运米十五万石,贮濒可诸仓,以备赈救。仍敕有司置义仓,募富民入粟拜官,二千石从七品,千石正八品,五百石从八品,三百石正九品,不愿仕者旌其门。”
  己酉,海运江南粮百七十万石至京师。
  癸丑,帝至自上都。
  甲寅,禁饥民结扁担社,伤人者杖一百,著为令。
  乙卯,享太庙。
  己未,怀远大将军、来安路总管岑世兴上言,自明其不反,请置蒙古、汉人监贰官;优诏从之。
  丁丑,浚河间陈玉带河。
  礼部员外郎元永贞言:“特克实弑逆,皆由特们德尔始祸,请明其罪,仍录付史馆,以为人臣之戒。”
  汉中道文州霖雨,山崩;开元路三河溢。
  是秋,以太子宾客曹元用为礼部尚书兼经筵官,及大朝会为纠仪官,申卷班之令,俾以序退,无争门而出之扰。又谓太医、仪凤、教坊等官不当序正班,当自为一列,后皆行之。时宰执有欲罢科举者,元用以为国家文治正在于此,何可罢也!又有欲损太庙四时之祭,止存冬祭者,元用谓:“禴祀烝尝,四时之享,不可阙一,乃经礼之大者,其可惜费而废礼乎!”
  冬,十月,戊寅朔,张珪归保定上冢,以病辞禄,不允。
  岑世兴及子特穆尔率众寇上林等州,命抚谕之。
  癸未,以都尔苏为御史大夫。
  丁亥,享太庙。
  韩林学士吴澄致仕。先是澄庙议不行,已有去志,会修《英宗实录》,命总其事。居数月,《实录》成,未上,即移疾不出,中书左丞许师敬奉诏赐宴国史院,仍致朝廷勉留之意。宴罢,即出城,登舟去,中书闻之,遣官驿追,不及而还,言于帝曰:“吴澄国之名儒,朝之旧德,今请老而归,不忍重劳之,宜有所褒异。”诏加资善大夫,仍以金织文绮二及钞五千贯赐之。
  乙未,皇后受佛戒于帝师。
  丁酉,广西猺酋何童降,请防边自效,许之。
  十一月,戊申朔,周王和实拉遣使以豹来献。
  庚戌,舒玛尔节以岁饥,请罢皇后上都营缮,从之。
  宁珠以病乞罢,不允。
  丙辰,郭菩萨等伏诛,杖流其党。
  丁巳,幸大承华普庆寺,祀昭献元圣皇后于影堂,赐僧钞千锭。
  岑世兴结八务蛮班光金等合兵攻石头等寨,敕调兵御之。八番宣慰司官以失备坐罪。
  庚申,倭舶来互市。初,成宗遣僧使日本,而日本人竟不至。至是越二十馀年,始来互市。
  壬戌,敕军民官廕袭者,由本贯图宗支,申请铨授。
  丙寅,都尔苏复为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
  都尔苏密专命令,不使中外预知,监察御史赵师鲁上言:“古之人君,将有言也,必先虑之于心,咨之于众,决之于故老大臣,然后行之,未有独出柄臣之意,不咨众谋者也。”不报。都尔苏虽刚狠,亦服其敢言。
  丁卯,罢蒙山银冶提举司,命瑞州路领之。
  壬申,诸王鄂尔多罕,以追捕广西猺寇上闻。帝曰:“朕自即位,累诏天下悯恤黎元,惟广猺屡叛,杀掠良民,故命鄂尔多罕等讨之。今闻迎降者甚众,宜更以恩抚之。若果不悛,严兵追捕。”
  常德路水,民饥,赈之。
  十二月,戊寅,以达实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录军国重事,监修国史,封蓟国公。
  乙酉,帝复受佛戒于帝师。旋以帝师之弟将至,诏中书持羊酒效劳。而其兄遂尚公主,封白兰王,赐金印,给圆符;其弟子之号司空、司徒、国公、佩金玉印章者,前后相望。为其徒者,怙势恣睢,气焰薰灼,延于四方,为害不可胜言。
  监察御史李昌言:“臣尝经平凉府、静、会、定西等州,见西番僧佩金字圆符,络绎道路,驰驱累百,传舍至不能容,则假馆民舍,因迫逐男子,奸污妇女。奉元一路,自正月至七月,往返者百八十五次,用马至八百四十馀匹,较之诸王行省之使,十多六七,驿户无所控诉,台察莫敢谁何。且国家之制圆符,本为边防警报之虞,僧人何事而辄佩之?请更正僧人给驿法,且令台宪得以纠察。”当时以为切论。
  丁亥,修鹿顶殿。
  镇南王图布哈薨,遣中书平章政事柰曼岱摄镇其地。
  中书省言山东、陕西、湖广地接戎夷,请议选宗室往镇,从之。
  申禁图谶,私藏不献者罪之。
  京师多盗。癸巳,达实特穆尔请处决重囚,增调逻卒,仍立捕盗赏格,从之。
  甲午,召张珪于保定。
  壬寅,中书左丞赵简请行区田法于内地,以宋董煟所编《救荒活民书》颁州县。
  是岁,御河水溢。
  广西溪洞,自岑世兴而外,诸猺所在为寇,朝廷命行省督所属讨捕之。寻遣使奉诏分谕,或梗或降,终未能悉平也。
  以故翰林学士布哈、中政使布延图、指挥使布延呼尔为特克实等所系死,赠功臣号及阶勋爵谥。
  富珠哩翀以国子司业出为河南行省左右司郎中,丞相曰:“吾得贤佐矣!”翀曰:“世祖立法,成宪具在,慎守足矣。譬若乘舟,非一人之力所能运也。”翀乃开壅除弊,省务为之一新。
  ◎泰定三年
  春,正月,丙午,播州宣慰使杨雅尔布哈招谕蛮酋黎平庆等来降。
  戊申,元江路总管普双叛,命云南行省招捕。
  壬子,封诸王宽彻布哈为威顺王,镇湖广;迈努为宣靖王,镇益都。
  以山东、湖广官田赐民耕垦,人三顷,仍给牛具。
  征前翰林学士吴澄,不起。
  置都水庸田司于松江,掌江南河渠水利。
  戊辰,缅国乱,遣使乞授。
  安南国阮叩寇思明路,命湖广行省督兵备之。
  赈大都属县饥。
  二月,丁丑,购能首告谋逆厌魅者,立赏格,谕中外。
  壬午,广西全茗州土官许文杰率诸猺以叛,寇茗盈州,杀知州事李德卿等,命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丁亥,中书省臣请罢征猺,敕诸王鄂尔多罕等班师,其镇戍者如故。
  甲午,葺真定玉华宫。
  丙申,建显宗神御殿于卢师寺,赐额曰大天源延寿寺。
  敕以金书西番字《藏经》。
  戊戌,爪哇来贡方物。
  庚子,以通政院使察纳为中书平章政事。
  甲辰,帝如上都。
  归德府属县河决,民饥,赈之,复赈河间、建昌诸路饥。
  三月,乙巳朔,帝以不雨自责,命审决重囚,遣使分祀五岳、四渎之神及名山大川并京城寺观。
  丁未,敕百官集议急务。中书省臣等请汰卫士,节滥赏,罢营缮,防猺寇,诸寺官署坑冶等事归中书,并从之。
  壬子,禜星于司天台。
  癸丑,八番岩霞洞蛮来降,愿岁输布二千五百匹,设蛮夷官镇抚之。
  乙卯,申禁民间龙文织币。
  戊午,诏安抚缅国。
  甲子,命功德使司简岁修佛事一百二十七。
  丙寅,翰林承旨阿林特穆尔、许师敬译《帝训》成,更名曰《皇图大训》,敕授皇太子。
  辛未,泉州民阮凤子作乱,寇陷城邑,军民官以失讨坐罪。
  癸酉,怀王图卜特穆尔子伊勒哲伯生。
  畿内、河北、山东诸路饥。张珪赴召入见,帝问曰:“卿来时,民间如何?”珪曰:“臣老矣,少宾客,不能远知。保定、真定、河间,臣乡里也,民饥甚;朝廷虽赈以金帛,惠未及者十五六。”帝恻然,命赈粮,至是复令免三路及济南等郡县民租之半。
  夏,四月,丙戌,镇安路总管岑修广为弟修仁所攻,来告,命湖广行省辨治之。
  戊戌,米洞蛮田先什用等结十二洞蛮寇长阳县,湖广行省遣九姓长官彭忽多布哈招之。田先什用等五洞降,馀发兵讨之。
  修夏津、武城河堤二十三所,役丁万七千五百人。
  以虞集为翰林学士兼国子祭酒。集尝因讲罢,论京师恃东南海运,实竭民力以航不测,非所以宽远人而因地利也。乃与同列上言:“京师之东,濒海数千里,北极辽海,南滨青齐,萑苇之场也,海潮日至,淤为沃壤。用浙人之法,筑堤捍水为田,听富民欲得官者,合其众,分授以地,官定其畔以为限,能以万夫耕者,授以万夫之田,为万夫之长,千夫、百夫亦如之,察其惰者而易之。一年勿征也,二年勿征也,三年视其成,以地之高下定额于朝廷;以次渐征之,五年有积蓄,命以官,就所储,给以禄;十年佩之符印,得以传子孙,如军官之法。则东方民兵数万,可以近卫京师,外御岛夷,远宽东南海运以纾疲民,遂富民得官之志而获其用,江海游食盗贼之类,皆有所归。”议者以为一有此制,则执事者必以贿成而不可为,事遂寝。其后海口万户之设,大略宗之。
  五月,乙巳,修镇雷佛事三十一所。
  罢造福建岁贡蔗糖。
  禁西僧驰驿拢民,始从李昌奏也。
  甲寅,八百媳妇蛮遣子来朝。
  甲子,中书会岁钞出纳之数,请节用以补不足,从之。
  监察御史劾宣抚使多尔济巴勒、学士李达喇哈、刘绍祖庸鄙不胜任。中书议:“三人皆勋旧子孙,罪无实状,乞复其职,仍敕宪台勿以空言妄劾。”从之。
  丁卯,岑世兴及镇安路岑修文合山獠、角蛮六万馀人为寇,命湖广、云南行省招谕之。
  遣指挥使乌图曼镌西番咒语于居庸关崖石。
  庚午,乞住招谕永明县五洞猺来降。
  征处士札实至上都。札实,其先大食国人,后家于真定,博极群籍,见诸践履,皆笃实之学。延祐初,诏以科举取士,有劝其就试者,札实不应;既而侍御史郭思贞,翰林学士刘赓,参知政事王士熙,交章论荐,及是以遗逸征,见帝于龙虎台,眷遇优渥。时都尔苏柄国,西域人多附焉,札实独不往见,都尔苏屡使人招致之,即以养亲辞归。
  六月,癸酉朔,以图哈特穆尔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请终母丧,从之。
  癸未,播州蛮黎平爱复叛,合谢乌穷为寇,宣抚使杨雅尔布哈招平爱出降。乌穷不附,命湖广行省讨之。
  丁酉,遣道士吴全节修醮事于龙虎、三茅、阁皁三山。
  戊戌,遣使祀解州盐池神。
  中书省臣言:“比来郡县旱蝗,臣等不能调燮,故灾异降戒。今当恐惧修省,力行善政,亦冀陛下敬慎修德,悯恤生民。”帝嘉纳之。
  己亥,纳皇姊嘉宁公主之女于中宫。
  道州路栎所源猺为寇,命奇珠督兵捕之。
  大昌屯河决。
  秋,七月,甲辰,车驾发上都,禁车骑践民禾。
  造豢豹氈车三十两。
  丙午,享太庙。
  丁未,绍庆酉阳寨冉世昌及何惹洞蛮为乱。
  甲寅,幸大元符寺,敕铸五方佛铜像。
  乙卯,诏翰林侍讲学士阿噜卫、直学士雅克齐译《世祖圣训》,以备经筵进讲。
  戊午,遣日本僧瑞兴等四十人还国。
  作别殿于潜邸。
  敕:“入粟拜官者准致仕铨格。”
  乙丑,发兵修野狐、色泽、桑乾三岭道。
  戊辰,太白经天。
  河决郑州阳武县,漂万六千五百馀家,赈之。
  大同浑源河溢;檀、顺等州两河决,温榆水溢。
  八月,甲戌,乌伯都拉、许师敬,并以灾变饥歉乞解政柄,不允。
  甲申,享太庙。
  长春宫道士蓝道元,以罪被黜。诏:“道士有妻者悉给徭役。”
  宁远州洞蛮刁用为寇,命云南行省备之。
  辛卯,云南行省丞相伊尔吉岱,廉访副使萨图济岱,以使酒相抵,状闻,诏两释之。
  甲午,以灾变罢猎,罢行宣政院及功德使,免武备寺逋负兵器。
  辛丑,帝次中都。
  鹿顶殿成。
  户部尚书郭良坐赃免。
  作天妃宫于海津镇。
  诏谕廉州蜑户复业。
  盐官州大风,海溢,坏堤防三十馀里,遣使祭海神,不止,徙民居千二百五十家。
  大都昌平大风,坏居民九百家。
  扬州、崇明州大风雨,海水溢,溺死者给棺敛之。
  九月,庚申,帝还大都。
  壬戌,以察纳领度支事。
  戊辰,中书省言:“今国用不给,陛下当法世祖之勤俭以为永图。臣等在职,苟有滥承恩赏者,必当回奏。”帝嘉纳之。
  汾州平遥县汾水溢。
  冬,十月,辛未朔,发卒四千治通州道。
  庚辰,享太庙。
  辛巳,天寿节,遣道士祀卫辉太一万寿宫,敕中书省遣官从行,备供亿。
  癸未,河水溢汴梁路,乐利堤坏,役丁夫六万四千人筑之。
  京师饥,发粟八十万石,减价粜之。
  赐大天源延圣寺钞二万锭,吉安、临江二路田千顷。
  中书省言:“养给军民,必藉地利。世祖建大宣文弘教等寺,赐永业,当时已号虚费。而成宗复构天寿万宁寺,较之世祖,用增倍半。若武宗之崇恩福元,仁宗之承华普庆,租榷所入,抑又甚焉。英宗凿山开寺,损民伤农,而卒无益。夫土地祖宗所有,子孙当共惜之。臣恐兹后藉为口实,妄兴工役,徼福利以逞私欲,惟陛下察之。”帝嘉纳焉,然不能用也。
  江西行省平章巴延迁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旧有赐田五千顷在河南,以二千顷奉帝师祝釐,八百顷助给缩卫,自取不及其半。
  十一月,庚子朔,陕西行台中丞姚炜,请集世祖嘉言善行,以时省览,从之。
  宣抚使玛莫哈、李让劾浙西廉访使鄂勒哲布哈受贿,对簿不服,诏遣刑部郎中索珠鞫其侵辱使者,笞之。
  赈辽阳等路饥。
  癸卯,中书省言西僧每假元辰疏释重囚,有乖政典,请罢之,诏:“自今当释者,令宗正府审覆。”
  己酉,作鹿顶棕楼。
  辛亥,追复前平章政事李孟官。
  乙卯,广西透江团猺为寇,宣慰使迈努谕降之。扶灵、青溪、栎头等洞蛮为寇,湖南道宣尉司遣使谕降之。
  戊午,造中统、至元钞各十万锭。
  封诸王特穆尔布哈为镇南王,镇扬州。
  播州蛮宋王保来降。
  己巳,徙上都清宁殿于巴伊勒行宫。
  锦州水溢,坏田千顷,漂死者百人,人给钞一锭。崇明州海溢,漂民舍五百家,赈粮一月,死者钞二十贯。
  十二月,壬午,监察御史贾垕,请祔武宗皇后于太庙,不报。
  敕以来年元夕构灯山于内庭,御史赵师鲁以水旱请罢其事,从之。
  丙戌,以回回阴阳家言天变,给钞二千锭,施有道行者及乞人、系囚,以禳之。
  丁亥,宁夏路地震,有声如雷,连震者四。
  庚寅,赦天下。
  左丞相都尔苏与平章政事额卜德寽勒,以私意欲因赦酬累朝贾胡所献诸物之直,及擢用英庙至今为宪台夺官者,以诏稿示左司都事宋本,本曰:“今警灾异而畏献物未酬直者愤怨,此有司细故,形诸王言,必贻笑天下。司宪褫有罪者官,世祖成宪也。今上御位,累诏法世祖,今擢用之,是废成宪而反汗前诏也。后复有邪佞赃秽者,将治之耶,置不问耶?”明日,宣诏竟,本遂称疾不出。
  召江浙行省右丞赵简为集贤大学士,领经筵事。
  癸巳,作鹿顶殿。
  己亥,命帝师修佛事,释重囚三人。
  置大承华普庆寺总管府。
  御史言:“比年营缮,以卫军供役,废武事不讲,请遵世祖旧制,教习五卫亲军,以备扈从。”不报。
  是岁,亳州河溢,漂民舍八百馀家,坏田二千三百顷,免其租。大宁路大水,坏田五千五百顷,漂民舍八百馀家。死者人给钞一锭。
     ○泰定帝泰定四年(丁卯,一三二七年)
  春,正月,乙巳,御史台请亲祀郊庙。先是监察御史赵师鲁,以大礼未举,言:“天子亲祀郊庙,所以通精诚,逆福釐,生蒸民,阜万物,百王不易之礼也。宜讲求故事,对越以格纯嘏。”至是台臣复以为言,帝曰:“朕遵世祖旧制,其命大臣摄之。”
  庚寅,监察御史辛钧,言西商鬻宝,动以数十万锭,今水旱民贫,请节其费,不报。
  壬子,以中政院金银铁冶归中书。
  甲寅,鹰师托克托病,赐钞千锭。
  戊午,命市珠宝首饰。
  庚申,皇子允坦臧布受佛戒于智泉寺。
  盐官州海水溢,坏捍海堤二千馀步。
  丁卯,浚会通河。筑漷州护仓堤,役丁夫三万人。
  赈辽阳诸路饥。
  辛未,祀先农。
  二月,甲戌,祭太祖、太宗、睿宗御容于大承华普庆寺,以翰林院官执事。
  乙亥,亲王额森特穆尔出镇北边。
  壬午,狩于漷州。
  丙戌,诏同签枢密院事雅克特穆尔教阅诸卫军。
  戊子,进袭封衍圣公孔思晦阶嘉议大夫。时山东廉访副使王鹏南,言思晦袭爵上公而阶止四品,于格弗称,且失尊崇之意,故有是命。
  思晦以宗祀责重,恒惧弗胜,每遇祭祀,必敬必慎。先是庙毁于兵,后虽苟完,而角楼围墙未备,思晦竭力营度以复其旧;金丝堂坏,一新之,祭器礼服,悉加整饬。又以尼山乃毓圣之地,有庙已毁,民冒耕田且百年,思晦复其田,且请置尼山书院以列于学官,朝廷从之。三氏学旧有田三千亩,占于豪民,子思书院旧有营运钱万缗,贷于民,取子钱以供祭祀,久之民不输子钱,并负其本,思晦皆理而复之。五季时,孔末之后方盛,欲以伪灭真,害宣圣子孙几尽,至是其裔复欲冒称宣圣后。思晦以为:“不早辨,则真伪久益不可明,彼与我不共戴天,乃列于族,与共拜殿庭,可乎?”遂会族人,稽典故,斥之。既又重刻宗谱于石,而孔氏族裔益明。
  庚寅,八百媳妇蛮酋来献方物。
  三月,辛丑,皇子允坦臧布出镇北边。
  以纳哈齐为惠国公,商议内史府事。
  癸卯,和宁地震,有声如雷。
  丙午,廷试进士,赐阿拉齐、李黼等八十五人及第、出身。
  潮州路判官钱珍,挑推官梁楫妻刘氏,不从,诬楫不狱,杀之。事觉,珍饮药死,诏戮尸传首。海北廉访副使刘安仁,坐受珍赂除名。
  庚申,遣使往江南求奇花异果。
  辛酉,召翰林学士承旨张珪,集贤大学士廉恂,太子宾客王毅,悉复旧职,陕西行台中丞敬俨为集贤大学士,并商议中书省事,珪仍预经筵事。遣使召俨,俨令使者先返,而挈家归易水。
  壬戌,帝如上都。
  浑河决,发军民万人塞之。
  夏,四月,辛未,盗入太庙,窃武宗金主及祭器。以典守宗庙不严,罢太常礼仪院官。壬申,作武宗主。
  太常博士东明李好文言:“在礼,神主当以木为之,金玉祭器,宜贮之别室。”又言:“祖宗建国以来七八十年,每遇大礼,皆临时取具,博士不过循故应答而已。往年有诏为《集礼》,而乃令各省及各郡县置局纂修,宜其久不成也。礼乐自朝廷出,郡县何有哉!”白长院者,选僚属数人,乃请出架阁文牍以资采录,三年书成,凡五十卷,名曰《太常集礼》。
  甲戌,作棕毛鹿顶楼。
  己卯,道州永明县猺为寇。
  癸未,盐官州海水溢,侵地十九里,命都水少监张仲仁及行省官发工匠二万馀人,以竹落木栅实石塞之,不止;寻命天师张嗣成修醮禳之。
  癸巳,高州猺寇电白县,千户张额力战,死之。邑人立祠,敕赐额曰旌义。
  乙未,禜星于回回司天台。
  湖广猺寇泉州义宁属县,命守将捕之。
  赈河南、奉元诸路饥。
  五月,己未,占城来贡。
  丁卯,罢诸王分地州县长官世袭,俾如常调官,以三载为考。
  元江路部管普双坐赃免,遂结蛮兵作乱,敕复其旧职。未几复叛。
  是月,睢州河溢;卫辉路大风九日,禾尽偃;河南路洛阳县有蝗四五亩,群鸟食之既,数日蝗再集,又食之。
  六月,辛未,翰林侍讲学士阿噜卫、直学士雅克齐等进讲,仍命译《资治通鉴》以进。
  中书参知政事史惟良请解职归养,不允。
  都尔苏等以灾变乞罢,诏留之。罢两都营缮工役;录诸郡系囚。
  辛巳,造象舆六乘。
  甲申,广西花脚蛮为寇,命所部讨之。
  乙未,汴梁路河决。
  秋,七月,己亥,御史台言内郡、江南旱、蝗洊至,非国细故,丞相达实特穆尔、都尔苏,参知政事布哈、史惟良,参议迈努,并乞解职。帝曰:“朕当自儆,卿等亦宜各钦厥职。”
  修大明殿。
  建横渠书院于郿县,祀宋儒张载。
  丁未,敕:“经筵讲读官,非有代不得去职。”
  诏谕宗正府,决狱遵世祖旧制。
  庚戌,遣翰林侍读学士阿鲁卫还大都,译《世祖圣训》。
  乙丑,周王和实拉及诸王雅济格台等来贡,赐金银、钞币有差。
  是月,云州黑水河溢。
  八月,戊辰,滹沱河水溢,发丁浚冶河以杀其势。
  奉元路治中单鹄,言令民采捕珍禽异兽不便,请罢之,敕:“应猎者其捕以进。”
  乙亥,苗人寇李陁寨,命湖广行省捕之。
  庚辰,运粟十万石贮濒河仓,备内郡饥。
  田州洞猺为寇,遣湖广行省捕之。
  壬辰,御史李昌,言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童童,世官河南,大为奸利,请徙它镇,不报。
  癸巳,谥武宗皇后曰宣慈惠圣,英宗皇后曰庄静懿圣,升祔太庙。
  发卫军八千,修白浮、甕山河堤。
  是月,崇明州海门县海水溢,扶沟、兰阳二县河溢,没民田庐,并赈之。通渭县山崩。碉门地震,有声如雷,昼晦。天全道山崩,飞石毙人。凤翔、兴元、成都、峡州、江陵地同日震。
  九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敕:“国子监仍旧制岁贡生员业成者六人。”
  禁僧道买民田,违者坐罪,没其直。
  壬寅,宁夏地震。
  甲子,御史言广海古流放之地,请以职官赃污者处之以示惩戒,从之。
  帝特署敬俨为中正院使,复遣使召之,乃舆疾入见,赐食慰劳,亲为差吉日视事,朝会日无下拜。是月,拜中书平章政事,复以老疾辞,不从。
  闰月,己巳,太白经天。
  帝至自上都。壬申,以灾变赦天下,诏问所以弭灾者。礼部尚书曹元用,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修德明政,应天之实也。宜撙浮遇,节财用,选守令,恤贫民,严禋祀,汰佛事,止造作以纾民力,慎赏罚以示劝惩”,皆切中时弊。又论科举取士之法,当革冒滥,严考核,俾得真才之用。
  广西两江猺为寇,命所部捕之。
  甲戌,命祀天地,享太庙,致祭五岳、四渎、名山、大川。
  赈建昌诸路饥。
  冬,十月,丙申,享太庙。
  己亥,御史德珠请择东宫官。
  己酉,以治书侍御史王士点为参知政事。
  癸丑,江浙行省左丞相托欢达喇罕,平章政事高昉,以海溢病民,请解职,不允。
  丁巳,以御史中丞赵世延为中书右丞,以中书参议傅岩起为吏部尚书。御史韩镛言:“吏部掌天下铨衡,岩起从吏入官,乌足知天下贤才!尚书三品秩,岩起累官四品,于法亦不得升。”制可。镛,济南人也。
  壬戌,开南州土官阿只弄率蛮兵为寇,云南行省招捕之。
  大都路诸州县霖雨,水溢,坏民田庐,赈粮二十四万九千石。
  是月,中书平章政事致仕尚文卒,年九十二。追封齐国公,谥正献。文为刘秉忠所荐,受知世祖,历事五朝。才识弘远,尝曰:“天下无难事,第恐处之失其要耳。”累召,必勇退。家居,缙绅造之,随其器量大小,必使受益。闻者称之。
  十一月,丙子,平乐猺为寇,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辛卯,云南蒲蛮来附,置顺宁府宝通州庆甸县。
  以岁饥,开内郡山泽之禁。
  永平路饥,蠲其赋三年。
  阳曲县地震。
  十二月,庚子,发米三十万石赈京师饥。
  定捕盗令,限内不获者,偿其赃。
  癸丑,命中忆右丞赵世延、参议韩让、左司郎中姚庸提调国子监。
  乙卯,翰林学士承旨蔡国公张珪卒于家。
  是岁,汴梁诸属县霖雨,河决。扬州路通州、崇明州大风,海溢。
  平乐、梧州、静江诸猺并为寇,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前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哈喇托克托卒。延祐末,托克托为江西行省左丞相,英宗嗣位,召拜御史大夫。特齐尔先为大夫,阴忌之,奏改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复嗾言者劾其擅离职守,将徙之云南,会特齐尔伏诛,乃解。家居不出者五年,及是卒。后追封和宁王,谥忠献。
  托克托尝即宣德别墅延师以训子,乡人化之,皆向学。朝廷赐其精舍额曰景贤书院,为设学官。其没也,即于中祀焉。
  前翰林学士承旨耶律希亮卒。希亮性至孝,困厄遐方,家赀散亡已尽,仅藏祖考画像,四时就穹庐陈列致奠,尽诚尽敬。朔漠之人,咸相聚来观,叹曰:“此中土之礼也!”虽疾病,不废书史。卒年八十一。追封漆水郡公,谥忠嘉。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四
●卷第二百十四
    【元纪二十二】 起著雍执徐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致和元年
  春,正月,甲戌,享太庙。
  命绘《蚕麦图》。
  乙亥,诏:“百司凡不赴任及擅离职者,夺其官;避差遣者,笞之。”
  监察御史邹惟亨言:“时享太庙,三献官旧皆勋戚大臣,而近以户部大臣为亚献,人既疏远,礼难严肃。请仍旧制,以省、台、枢密、宿卫重臣为之。”
  丁丑,颁《农桑旧制》十四条于天下,仍厉有司以察勤惰。
  帝将畋柳林。己卯,御史王献等以岁饥谏,帝曰:“其禁卫士毋扰民家,命御史二人巡察之。”
  占城来贡方物,且言为交趾所侵,诏谕解之。
  禁僧道匿商税。
  辛巳,静江猺寇灵川、临桂二县,命广西招讨之。
  戊子,罢河南铁冶提举司归有司。
  大都及河间、大名诸路饥,赈之。
  二月,庚申,诏改元致和。
  免河南自实钱粮一年,被灾州郡税粮一年,流民复业者差税三年,疑狱系三年不决者咸释之。
  癸亥,解州盐池黑龙堤坏,调悉休盐丁修之。
  赈陕西诸路饥。
  三月,庚午,云南安龙寨土官岑世忠与其弟世兴相攻,籍其民三万二千户来附,岁输布三千匹,请立宣抚司以总之,不允。置州一,以世兴知州事,知县二,听世忠举用,仍谕其兄弟共处。
  达实特穆尔、都尔苏,言灾异未弭,由官吏以罪黜罢者怨悱所致,请量才叙用,从之。
  辛未,大天源延圣寺显宗神御殿成,置总管府以司财用。
  己卯,帝御兴圣殿受无量佛戒于帝师。庚辰,命僧千人修佛事于镇国寺。
  甲申,遣户部尚书李嘉努往盐官祀海神,仍集议修海岸。丙戌,帝师命僧修佛事于盐官州,造浮屠二百一十六,以厌海溢。
  帝畋于柳林,以疾还宫。时签收枢密院事雅克特穆尔兼总环卫,以帝在位五年,根本未固,而都尔苏狡愎自用,人心不附,遂谋立武宗之子以徼大功,诸王满图、阿穆尔台、太常礼仪使噶海齐、宗正达噜噶齐库库楚等亦与雅克特穆尔谋曰:“主上之疾日臻,今将往上都,如有不讳,吾党扈从者执诸王大臣杀之,居大都者即缚大都省台官,宣言太子已至,正位宸极,传檄守御诸关,则大事济矣。”
  戊子,帝如上都,满图、库库楚等扈从,西安王喇特纳实哩居守,雅克特穆尔亦留京师。
  赈河南、四川饥。
  夏,四月,丙申,钦州猺黄焱等为寇,命湖广行省备之。
  己亥,达实特穆尔、都尔苏请凡蒙古、色目人效汉法丁忧者除其名,从之。
  己酉,御史杨倬等以民饥,请分僧道储粟济之,不报。
  戊午,禁伪造金银器。
  是月,崇明州大风,海溢。
  五月,甲子,遣官分护流民还乡,仍禁聚至千人者杖一百。
  丙寅,广西普宁县僧陈庆安作乱,僭号,改元。
  癸酉,籍在京流民废疾者,给粮遣还。
  大理怒江甸土官阿哀你寇乐辰诸寨,命云南行省督兵捕之。
  庚辰,有流星大如缶,其光烛地。
  秋,七月,辛酉朔,宁夏地震。
  庚午,帝崩于上都,年三十六。葬起辇谷。
  帝在位,灾异数见,然能守祖宗之法,天下号称治平。
  己卯,大宁路地震。
  乙酉,皇后、皇太子降旨谕安百姓。
  雅克特穆尔闻帝崩,谋于西安王喇特纳实哩,阴结勇士。八月,甲午,黎明,百官集兴圣宫,雅克特穆尔率阿喇特穆尔、佛伦齐等一十七人,兵皆露刃,号于众曰:“武宗皇帝有子二人,大统所在,当迎立之,敢有不顺者斩!”乃手缚平章政事乌巴图尔、巴延彻尔,分命勇士执中书左丞托多,参知政事王士熙、参议托克托、吴秉道、侍御史特默格、邱世杰、太子詹事丞王桓等,皆下狱。雅克特穆尔与西安王入守内庭,分处腹心于枢密,自东华门夹道重列军士,使人传命往来其中,以防泄漏。于是籍府库,录符印,召百官入内听命。时周王和实拉方远在沙漠,猝未能至,虑生他变,乃遣前河南行省参政明埒栋阿、前宣政使达里玛实勒,驰驿迎怀王图卜特穆尔于江陵,密以意谕河南行省平章事物事巴延,令简兵以备扈从。
  是日,推前湖广行省左丞相拜布哈为中书左丞相,太子詹事塔斯哈雅为中书乎章政事,前湖广行省右丞苏苏为中书左丞,前陕西行省参知政事王布璘济达为枢密副使,与中书右丞赵世延、翰林学士承旨伊勒齐、通政院使达什分典机务。调兵守御关要,以诸卫兵屯京师,出府库犒军士。诸卫军无统属者,又有谒选及罢退军官,皆给之符牌以待调遣,既受命,未知所谢,乃指使南向拜,众皆愕然,始知有定向。
  雅克特穆尔直宿禁中,达旦不寐,一夕或再徙,人莫知其处。弟萨敦,子腾吉斯,时留上都,密遣达实特穆尔召之,皆弃其妻子来归。
  乙未,调诸卫兵守居庸关及卢儿岭。丙申,遣左卫率使图噜将兵屯白马甸,隆镇卫指挥使鄂图曼将兵屯泰和岭。丁酉,发中卫兵守迁民镇,又遣萨里布哈等往江陵趣怀王早发,且令达实特穆尔矫为使者自南来,言怀王已次近闻,使民无惊疑。
  戊戌,征宣靖王迈奴、诸王雅克布哈于山东。
  己亥,征兵辽阳。
  明埒栋阿等至汴梁,以其谋密告巴延,巴延曰:“此吾君之子也。”即集僚属,告以故。于是会计仓廪府库谷粟金帛之数,乘舆供御牢饩膳羞、徒旅委积士马刍粮供亿之须,以及赏赉犒劳之用,靡不备至;不足,则檄州县募民折输明年田租及贷商人货资,约倍息以偿;又不足,则邀东南常赋之经河南者止之以给其费。征发民丁,增置驿马,补城橹,浚濠池,修战守之具,严徼逻斥堠,日披坚执锐,与僚佐属掾筹其便宜。即遣莽赉扣布哈以其事驰告怀王,又使罗勒报雅克特穆尔曰:“公尽力京师,河南事我当自效。”巴延别募勇士五千人以迎怀王,而躬勒兵以俟。
  参政托克台曰:“今蒙古军马与宿卫之士皆在上都,而令特默谙军守诸隘,吾恐此事之不可成也。我等图保性命,它何计哉!”巴延不从其言。是夜,托克台怀刃欲杀巴延为变;巴延觉,拔剑杀之,夺其所部军器,收马千二百匹。
  怀王命萨哩布哈拜巴延河南行省左丞相。
  庚子,发宗仁卫兵增守迁民镇。
  辛丑,遣万户彻里特穆尔将兵屯河中。
  癸卯,河南行省杀平章济里、右丞济特穆尔。
  是日,明埒栋阿等至江陵。甲辰,怀王发江陵,遣使召镇南王特穆尔布哈、威顺王宽御布哈、湖广行省特穆尔布哈来会。执湖广行省左丞玛合谟送京师,以集赛代之。
  丙午,遣前西台御史赉玛赫巴等谕陕西。
  丁未,命萨敦以兵守居庸关,腾吉斯屯古北口。
  戊申,复令柰曼台为北使,称周王从诸王兵整驾南来,中外乃安。
  己酉,上都诸王们图、阿穆尔台、宗正达噜噶齐库库楚、前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玛噜、集贤侍读学士乌鲁斯布哈、太常礼仪院使噶海齐等十八人,同谋援大都,事觉,都尔苏杀之。
  庚戌,怀王至汴梁,前翰林学士承旨阿尔哈雅,以父忧家居,闻王来,即易服出迎。至汴郊,王命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巴延属橐鞬,擐甲胄,与百官父老导入,咸俯伏称万岁,即叩首劝进。王解金铠、宝刀及海东白鹘、文豹赐巴延,明日,扈从北行。阿尔哈雅镇汴,高价籴粟以峙粮储,命近郡分治戎器,阅士卒,括马民间,以备不虞。
  辛亥,萨里布哈至自江陵,言怀王已启涂。是日,拜雅克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壬子,阿苏卫指挥使托克托穆尔,帅其军自上都来归,即命守古北口。
  癸丑,上都诸王及用事臣,以兵分道犯京畿,留辽王托克托、诸王博啰特穆尔、太师多岱、左丞相都尔苏、知枢密院事特穆尔图居守。
  甲寅,赉玛赫巴等至陕西,皆见杀。
  乙卯,托克托穆尔及上都诸王实喇、平章政事柰玛岱、詹事奇彻战于宜兴,斩奇彻于阵,擒柰玛岱,送京师杀之,实喇败走。
  丙辰,雅克特穆尔率百官备法驾效迎。丁巳,怀王至京师,入居大内。
  贵赤卫指挥使托克实率其军自上都来归,命守古北口。
  戊午,怀王以苏苏为中书平章政事,前御史中丞曹立为中书右丞,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张友谅为中书参知政事,河南行省左丞相巴延为御史大夫,中书左丞赵世延为御史中丞。
  己未,以河南万户伊苏岱尔同知枢密院事。
  上都梁王旺沁、右丞相达实特穆尔、太尉布哈、平章政事玛鲁、御史大夫宁珠等兵次榆林。
  隆镇卫指挥使赫善,谋附上都,坐弃市,籍其家。
  九月,庚申朔,雅克特穆尔督师居庸关,遣萨敦袭上都兵于榆林,击败之,追至怀来而还。
  隆镇卫指挥使鄂多曼,以兵袭上都诸王明里托穆尔、托穆齐于陀罗台;执之,归于京师。
  时都尔苏在上都,立皇太子喇实晋巴为皇帝,年方九岁,改元天顺。
  命有司括马。
  中书左丞相拜布哈言:“回回人哈哈迪,自至治间贷官钞,违制别往番邦,得宝货无算,法当没官,而都尔苏私其种人,不许。今请籍其家。”从之。
  雅克特穆尔请释玛哈谟,从之。
  陕西兵入河中府,劫行用库钞万八千锭,杀同知会事布伦图。
  壬戌,命苏苏宣谕中外曰:“昔在世祖以及列圣临御,咸命中书省纲维百司,总裁庶政,凡钱谷、铨选、刑罚、兴造,罔不司之。自今除枢密院、御史台,其馀诸司及左右近侍,敢有隔越中书奏请政务者,以违制论。监察御史其纠言之。”
  以高昌王特穆尔布哈知枢密院事,额森特为宣徽院使。
  征五卫屯田兵赴京师,赐上都将士来归昔钞各有差。
  枢密院言:“河南行省军列戍淮西,距潼关、河中不远;湖广行省军,唯平阳、保定两万户,号称精锐;请发蕲、黄戍军一万人及两万户军为三万,命湖广参政郑昂霄、万户托克托穆尔将之,并黄河为营,以便征遣。”从之。
  召雅克特穆尔赴阙。
  上都诸王额森特穆尔、辽东平章图们岱尔,以兵入迁民镇,遣萨敦往拒,至蓟州东流沙河,累战,败之。
  丁卯,雅克特穆尔率诸王、大臣,请早正大位以安天下,怀王固辞曰:“大兄在朔漠,予敢紊天序乎!”雅克特穆尔曰:“人心向背之机,间不容发,一或失之,噬脐无及。”怀王曰:“必不得已,当明著吾意以示天下而后可。”
  遣元帅阿图尔守居庸关。
  上都军攻碑楼口,指挥使伊苏岱尔御之,不克。
  戊辰,以大司农明埒栋阿、大都留守库库台并为中书平章政事。
  募勇士从军,遣使分行河间、保定、真定及河南等路,括民马,征鄢陵县河西军赴阙。
  命襄阳万户杨克忠、邓州万户孙节以兵守武关。
  己巳,铸御宝成。
  立行枢密院于汴梁,以同知枢密院伊苏岱尔知行枢密院事;将兵行视太行诸关,西击河中、潼关军,以折叠弩分给守关军士。
  辛未,常服谒太庙。
  是日,额卜德呼勒、特默格弃市。托多、王士熙、巴延彻尔、托欢等各流于远州,并籍其家。
  壬申,怀王即皇帝位于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大赦。
  诏曰:“我世祖混一海宇,爰立定制,以一统绪,宗亲各受分地,勿敢妄生觊觎。世祖之后,成宗、武宗、仁宗、英宗,以公天下之心,以次相传,宗王贵戚,咸遵祖训。至于晋邸,具有盟书,愿守籓服,而与贼臣特克实、额森特穆尔等潜通阴谋,冒干宝位,使英宗不幸罹于大故。联兄弟播越南北,遍历艰险,临御之事,岂复与闻!朕以叔父之故,顺承唯谨,于今六年,灾异迭见。权臣都尔苏、乌拜都喇,专权自用,疏远勋旧,废弃忠良,变乱祖宗法度,空府库以私其党类。大行上宾,利于立幼,显握国柄,用成其奸。宗王、大臣以宗社之重,统绪之正,协谋推戴,属于眇躬。朕以菲德,宜俟大兄,固让再三。宗室、将相,百僚、耆老,以为神器不可以久虚,天下不可以无主,周王辽隔朔漠,民庶皇皇,已及三月,诚恳迫切。朕姑从其请,谨俟大兄之至,以遂朕固让之心。已于致和元年九月十三日,即皇帝位于大明殿。其以致和元年为天历元年,可大赦天下。”
  癸酉,封雅克特穆尔为太平王,以太平路为食邑,赐平江官地五百顷,加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
  时辽东图们岱尔兵至蓟州,即日命雅克特穆尔将兵击之。己亥,次三河,而旺沁等军已破居庸关,遂进屯三冢。丙子,雅克特穆尔蓐食倍道而进,丁丑,抵榆河关。帝出齐化门视师,将亲督战,雅克特穆尔单骑请见曰:“陛下出,民必惊。凡剪寇之事,一以责臣,愿陛下亟还宫以安黎庶。”帝乃还。
  先是征左右阿苏卫军老幼赴京师,不行者斩,籍其家。阿苏卫指挥呼图布哈、塔哈特穆尔等于是构变。事觉,械送京师,斩以徇。
  戊寅,谕中外曰:“近以奸臣都尔苏、额卜德埒勒,潜通阴谋,变易祖宗成宪,既已明正其罪。凡回回种人不预其事者,其安业勿惧;有因而煽惑其人者,罪之。”
  命留守司完京城,军十乘城守御。
  雅克特穆尔与旺沁前军遇于榆河北,奋击,败之,追至红桥北。旺沁将枢密副使阿喇特穆尔、指挥呼图特穆尔引兵会战。阿喇特穆尔执戈入剌,雅克特穆尔侧身以刀格其戈,就斫之,中其左臂;部将和尚驰击呼图特穆尔,亦中其左臂。二人,骁将也,敌为夺气,遂却,因据红桥。两军阻水而阵,命善射者射之,遂退师于白浮南。命知院伊苏岱尔、巴都尔、伊讷斯等分为三队,张两翼以角之,敌军败走。
  庚辰,诏谕御史台:“今后监察御史、廉访司,凡有刺举,并著其罪,无则勿妄以言。廉访司书吏,当以职官、教授、吏员、乡贡进士参用。”
  加封汉前将军关羽为“显灵义勇武安英济王”,遣使祀其庙。
  辛巳,雅克特穆尔与上都军大战于白浮之野,雅克特穆尔手毙七人。会日晡,对垒而宿,夜二鼓,遣阿喇特穆尔等将精锐百骑,鼓噪射其营,敌众惊扰,自相击,至旦始悟,人马死伤无数。壬午,天大雾,旺沁等窜身山谷;癸未,集散卒复来战。雅克特穆尔率师驻白浮西,坚壁不动。是夜,又命萨敦前军绕其后,部曲巴都尔压其前。夹营吹铜角以震荡之,敌乱,自相击,已乃西遁。迟明,追及于昌平北,斩首数千级,降者万馀人。
  帝遣使赐雅克特穆尔上尊,谕旨曰:“丞相每临阵,躬冒矢石,脱有不虞,奈何?自今第以大将旗鼓凭高督战可也。”雅克特穆尔对曰:“凡战,臣必以身先之。若委之诸将,万一失利,悔将何及!”是日,敌军再战再北,旺沁单骑亡命,萨敦追之不及,还至昌平南。俄报古北口不守,上都军掠石槽,乃遣萨敦为先驱,雅克特穆尔以大军继其后。至石槽,敌军方炊,掩其不备,直捣之。大军并进,追击四十里,至牛头山,擒驸马博啰特穆尔等献阙下,戮之。各卫将士降者不可胜计,馀兵奔窜。夜,遣萨敦袭之,逐出古北口。
  清安王库布哈等将陕西兵潜由潼关南水门入,万户博啰弃关走,库布哈等分据陕州诸县,引兵前进,河南告急之使狎至。丁亥,图们岱尔及诸王额森特穆尔军陷通州,将袭京师。雅克特穆尔急引军还,会京城里长,召募丁壮及百工合万人,与兵士为伍,乘城守御。命居庸关及冀宁、保德、灵石、代、崞、岚石、汾、隰、吉州诸关,皆穿堑垒石为固,调丁壮守之。
  戊子,陕西行台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引兵从大庆关渡河,擒河中府官,杀之。万户萨里特穆尔军溃而遁,官带领皆弃城走,额森特穆尔悉以其党代之。
  有司持诏自江浙还,言行省臣意有不服者,诏遣使问不敬状,将悉诛之。中书左司郎中策丹言于雅克特穆尔曰:“上新即位,云南、四川犹未定,乃以使臣一言杀行省大臣,恐非盛德事。况江浙豪奢之地,使臣不得厌其所需,则造言以陷之耳。”雅克特穆尔以言于帝,事乃止。
  冬,十月,己丑朔,日将昏,雅克特穆尔抵通州。乘图们岱尔等初至,击之,敌军狼狈走,渡潞河。庚寅,夹河而军,敌列植秫秸,衣以氈衣,然火为疑兵夜遁。辛卯,渡河追之。
  上都诸王呼喇台等兵入紫荆关,将士皆溃,遣托克托穆尔等将兵四千援之。紫荆关溃卒南走保定,因肆剽掠,同知路事阿里锡及故蔡国公张珪子武昌万户景武等率民持梃击死数百人。壬辰,额森特军至保定,杀阿里锡及张景武兄弟五人,并取其家赀。
  癸巳,雅克特穆尔及阳翟王太平、国王多罗岱等战于檀子山之枣林,腾吉斯陷阵,杀太平,死者蔽野。馀宵遁,遣萨敦追之,不及而还。
  忽喇台等兵自紫荆关进逼涿州,至良乡,游骑犯南城。甲午,托克托穆尔、章吉与额森特合兵击之,转战至卢沟桥,呼喇台被创,据桥而宿。乙未,雅克特穆尔率诸将循北山而西,令脱衔系囊,盛莝豆以饲马,士行且食,晨夜兼程,至于卢沟河,呼喇台闻之,望风西走。是日,凯旋,入自肃清门,帝大悦。丙申,赐宴兴圣殿,尽欢而罢。
  丁酉,以缙山县民十人尝为旺沁乡导,诛其为首者四人,馀各杖一百,籍其家赀,妻子分赐守关军士。
  戊戌,诸将追阿喇特穆尔等至紫荆关,获之,送京师,皆弃市。
  己亥,图们岱尔军复入古北口,雅克特穆尔以师赴之,战于檀州南野,败之。东路蒙古万户哈喇那怀率麾下万人降,馀兵皆溃,图们岱尔走还辽东。
  乙未,使者颁诏于甘肃,至陕西行省,行台官涂毁诏书,械使者送上都。
  湘宁王巴喇实里引兵入冀宁,杀掠吏民;时太行诸关守备皆缺,冀宁路来告急,敕万户和尚将兵由故关援之。冀宁路官募民兵迎敌,和尚以师为殿,杀获甚众。会上都兵大至,和尚退保故关,冀宁遂陷。
  初,齐王伊噜特穆尔,东路蒙古元帅布哈特穆尔,闻帝即位,乃趣上都,围之。上都屡败,势蹙。辛丑,都尔苏奉皇帝宝出降,梁王旺沁遁,辽王托克托为齐王所杀,遂收上都诸王符印;天顺帝喇实晋巴不知所终。
  壬寅,以宣徽使额森特知行枢密院事,宣徽副使章吉为行枢密院副使,与知枢密院事伊苏岱尔等将兵西行,击潼关军。以张珪女归额森特。
  癸卯,额森特穆尔军至晋宁,本路军皆遁。
  甲辰,晋邸及辽王所辖路府州县达噜噶齐并罢免禁锢,选流官代之。
  丙午,中书省言;“凡有罪者,既籍其家赀,又没其妻子,非古者罪人不孥之意,今后请勿没人妻子。”制可。
  丁未,告祭于南郊。
  己酉,陕西兵夺武关,万户杨克忠等兵溃。
  庚戌,帝御兴圣殿,齐王伊噜特穆尔及诸王大臣奉上皇帝宝。都尔苏等从至京师,下之狱。分遣使者檄行省内郡罢兵,以安百姓。
  壬子,以河南、江西、湖广入贡鴐鹅太频,令减其数以省驿传。
  癸丑,雅克特穆尔辞知枢密院事,命其叔父东路蒙古元帅布哈特穆尔代之。
  御史台言:“近北兵夺紫荆关,官军溃走,掠保定之民。本路官与故平章张珪子景武等五人。率其民以击官军,额森特不俟奏闻,辄擅杀官吏及珪五子。珪父祖三世,为国勋臣,即珪子有罪,珪之妻女又何罪焉!今既籍其家,又以其女归额森特,诚非国家待遇勋臣之意。”帝命中书革正之。
  甲寅,罢徽政院,改立储庆使司。
  湘宁王巴喇实尔之冀宁,还,次马邑,元帅伊苏岱尔执送京师。
  丁巳,毁显宗室,升顺宗祔右穆第二室,成宗祔右穆第三室,武宗祔左昭第三室,仁宗祔左昭第四室,英宗祔右穆第四室。
  加命雅克特穆尔为达喇罕,仍命子孙世袭其号。
  戊午,诏廷臣曰:“凡今臣僚,惟丞相雅克特穆尔、大夫巴延许兼三职署事,馀者并从简省。百司事当奏者,共议以闻,不许独请。上都官吏,自八月二十一日以后擢用者,并追收其制。”
  敕:“天下僧道有妻者,皆令为民。”
  盗杀太尉布哈。初,布哈乘国家多事,率众剽掠,居庸以北,皆为所扰,至是盗入其家,杀之。兴和路当盗死罪,刑部议,以为:“布哈不道,众所闻知,遇盗杀之,而本路隐其残剽之罪,独以盗闻,于法不当。”中书以闻,帝嘉其议。
  是月,河南行省平章阿尔哈雅,集省宪官问御西兵之策,无有言者。阿尔哈雅曰:“汴在南北之交,使西人得至此,则江南三省之道,不通于畿甸,军旅应接,何日息乎!夫事有缓急轻重,今重莫如足兵,急莫如足食。吾征湖广之平阳、保定两翼军,与吾省之邓新翼、庐州、沂、郯砲弩手诸军以备虎牢;裕州哈喇鲁、邓州孙万户两军以备武关、荆子口;以属郡之兵及蒙古两都万户左右两卫诸部丁壮之可入军者,给马乘、资装,立行伍,以次备诸隘;芍陂等屯兵本自襄、邓诸军来田者,还其军,益以民之丁壮,使守襄阳;白土、峡州诸隘,别遣塔海以备自蜀至者,括汴、汝荆、襄、两淮之马以给之。府库不足,则命郡县假诸殷富之家。安丰等郡之粟,溯黄河运至于陕,籴诸汴、汝,近郡者则运至荥阳以达于虎牢。吾与诸军各奋忠义以从王事,宜无不济者。”众曰:“唯命。”
  即日部分行事,使廉访使董守忠、佥事锡苏往南阳,右丞图特穆尔、廉访使布延往虎牢,分遣兵马,听其调用,馈饷相望,阿尔哈雅亲阅实之,自虎牢之南至于襄汉,无不毕给。时朝廷置行枢密院以总西事,襄汉、荆湖、河南郡县皆缺官,阿尔哈雅便宜择才以使之,朝廷皆从其请。
  已而西兵北行者,度河中以趋怀、孟、磁,南行者特默格过武关,残邓州,直趋襄阳,攻破郡邑三十馀,所过杀官吏,焚庐舍,且西结囊嘉特,以蜀兵至。阿尔哈雅谍知之,益督饷西行,遣行院官塔海领兵攻特默克,又设备江、黄,置铁绳于峡口,作舟舰以待战。十九日,与西兵遇于巩县之石渡,转战及暮,两军杀伤与堕涧谷死者相等,而虎牢遂为敌有,兵储巨万,一旦悉亡。诸军敛兵而退,二十二日,至汴,民大恐。阿尔哈雅前后遣使告于朝,辄为额森特所留,不得朝廷音问。阿尔哈雅亲出拊循其民,修城关以备冲突,戒卒伍以严守卫,虽当危急,怡然如平时,众赖以安。
  十一月,庚申,以江南行台御史王琚仁言,汰近岁白身入官者。
  敕行台:“凡有纠劾,必由御史台陈奏,勿径以封事闻。”辛酉,额森特兵至武安,额森特穆尔以军降。河东州县闻之,尽杀其所署官吏。
  癸亥,帝宿斋宫;甲子,服兗冕,享于太庙。
  是日,西兵逼汴城,将百里而近。阿尔哈雅召行院、宪司、诸将吏告之曰:“吾荷国厚恩,惟有一死以报上。敌亦乌合之众,何所受命而敢犯我!诚使知圣天子之命,则众沮而散耳。吾今遣使告于朝,请降诏赦其胁众诖误,而整军西向以临之。别遣精骑数千上龙门,绕出其后,使之进无所投,退无所归,必成擒于巩、洛之间矣。”众皆曰:“善!”即日与行院出师。
  会使者自大都还,言齐王已克上都,奉宝玺来归,刻日至京,阿尔哈雅乃置酒相贺,发书告属郡及江南三省。又募士得兰珠者,赍书谕之,朝廷亦遣都护伊噜特穆尔以诏放散西军之在虎牢者。西军多欲散走,且闻行省院以兵至,朝廷又使参政泻布哈亲谕之,靖安王乃遣使四辈与兰珠来请命,逡巡而去。阿尔哈雅乃解严,敛馀财以还民,从陕西求民之被俘掠者归其家,凡数千人,陕西官吏被获者亦皆遣还。朝廷迁阿尔哈雅为陕西行台御史大夫以绥定之。
  庚午,命总宿卫官分简所募勇士,非旧尝宿卫者皆罢去。
  日本舶商至福建博易者,浙江行省选廉吏征其税。
  中书省言:“今岁既罢印钞本,来岁拟印至元钞一百一十九万二千锭,中统钞四万锭。”监察御史言:“户部钞法,岁会其数,易故以新,期于流通,不出其数。迩者都尔苏以上都经费不足,命有司刻板印钞;今事已定,宜急收毁。”从之。
  监察御史萨里布哈、索诺木、于饮、张士弘言:“朝廷政务,赏罚为先,功罪既明,天下斯定。近因特们德尔擅权窃位,假刑赏以济其私,纲纪始紊,迨至泰定,爵赏益滥。比以兵兴,用人甚急,然赏罚不可不严,宜命有司,务合舆情,明示黜陟。功罪既明,赏罚攸当,则朝廷肃清,纪纲振举,而天下治矣。”帝嘉纳之。
  辛未,特默格兵入襄阳,本路官皆遁。襄阳县尹谷廷珪、主簿张德独不去,西兵执之使降,不屈,死之。时佥枢密院事塔海拥兵南阳不救。
  壬寅,雅克特穆尔言:“向者上都举兵,诸王实喇、枢密同知阿奇喇等十人,南望宫阙鼓噪,其党拒命逆战,情不可恕。”诏各杖一百七,流远州,籍其家赀。
  甲戌,居泰定后雍吉喇氏于东安州。
  丙子,苏苏坐受赂,杖之,徙襄阳;以母年老,诏留之京师。
  丁丑,以躬祀太庙礼成,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
  荆王伊苏布干遣使传檄至襄阳,特默格引兵走。
  己卯,中书省言:“内外流官年及致仕者,并依阶叙授以制敕,今后不须奏闻。”从之。
  诸卫汉军及州县丁壮所给甲胄兵仗,皆令还官。
  庚寅,遣使奉迎皇兄周王和实拉于漠北。
  以中政院使敬俨为中书平章政事。
  壬午,第三皇子宝宁更为太平讷,命大司农迈珠保养于其家。
  诏行枢密院罢兵还。
  癸卯,上都左丞相都尔苏伏诛,磔其尸于市,梁王旺沁亦赐死,玛谟锡、宁珠、萨实密实、额森特穆尔等皆弃市。时朝议欲尽戮朝臣之在上都者,敬俨杭论,谓是皆循例从行,杀之非罪,众赖以获免。
  甲申,命威顺王库春布哈还镇湖广。
  先是,帝尝命王征八番,而蜀省囊嘉特拒命未平。南台御史秦起宗言:“武昌重镇,当备上流之师,亲王不可远去。”力止之。及王入见,帝谓曰:“八番之行,非秦元卿,几为失计”遂遣王还镇。朝议以起宗治蜀,幕府忘其名,以其字称之曰秦元卿,尝引笔改曰“起宗”,其眷注如此。未几,拜中台御史。起宗,广平深水人也。
  御史中丞赵世延以老疾辞职,不许。用故中丞崔彧故事,加平章政事,居前职。
  丙戌,以阿鲁辉特穆尔等六人在上都欲举义,不克而死,并赐赠谥,恤其家。
  遣诸卫兵各还镇。
  辽王托克托之子巴都聚党出剽掠,敕宣德府官捕之。
  四川行省平章囊嘉特自称镇西王,以其省左丞托克托为平章,前云南廉访使杨静为左丞,杀其省平章宽春等,称兵烧绝栈道。乌蒙路教授杜岩肖,谓“圣明继统,方内大宁,省臣当还兵入朝,庶免一方之害”,囊嘉特杖之一百七,禁锢之。
  十二月,庚寅,命通政院整饬蒙古驿,诸关隘尝毁民屋之塞者,赐民钞,俾完之。
  丙午,谒武宗神御殿。
  御史台言额森特将兵所至,擅杀官吏,俘掠子女贷财;诏刑部鞫之,籍其家,杖之,窜于南宁,命其妻归父母家。
  庚子,赦天下。
  辛丑,江南行台御史言:“辽王托克托,自其祖父以来,屡为叛逆,盖因所封地大物众。宜削王号,处其子孙远方,而析其元封分地。”诏中外与勋旧议其事。
  甲寅,复遣使萨迪等奉迎皇兄于漠北。
  丁巳,封西安王喇特纳实哩为豫王。
  戊午,诏:“蒙古、色目人愿丁父母忧者,听如旧制。”
  是月,加谥颜真卿正烈文忠公,命有司岁时致祭。
  陕西自泰定二年至是岁不雨,大饥,民相食。
  朔漠诸王皆劝周王南还,王遂发,诸王察阿台、沿边元帅多拉特、万户玛噜等,咸帅师扈行,旧臣博啰、尚嘉努、哈巴尔图皆从。至金山,岭北行省平章政事和尼奉迎,武宁王库库图命知枢密院事特穆尔布哈继至,乃命博啰如京师。两都之民闻王使者至,欢呼曰:“天子实自北来矣!”诸王旧臣争先迎谒,所至成聚。
  是岁,两都构兵,漕舟后至直沽者不果输,复漕而南还。行省欲坐罪督运者,海道都漕运万户王克敬曰:“若平时而往返如是,诚为可罪。今蹈万死完所漕而还,岂得已哉!请令其计石数,附次年所漕舟达京师。”从之。
  雅克特穆尔议封巴延王爵,众论附之;参议中书省事策丹独不言,雅克特穆尔问故,策丹曰:“巴延已为太保,位列三公,而复加王封,后再有大功,将何以处之?且丞相封王,出自上意。今欲加太保王封,丞相宜请于上,王爵非中书选法也。”遂寝其议。
  前集贤直学士邓文原卒。文原内严而外恕,家贫而行廉,自致仕归,召为翰林侍讲学士,复拜岭北、湖南道肃政廉访使,皆以疾不赴。后谥文肃。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五
●卷第二百十五
    【元纪二十三】 起屠维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讳和实拉,武宗长子也,母曰仁献章圣皇后伊奇哩氏。帝以大德四年十一月壬子生。十一年,武宗入继大统,立仁宗为皇太子,命以次传于帝。武宗崩,仁宗立,延祐三年春,立英宗为皇太子,封帝为周王,出镇云南。行至陕西,从臣不欲南行,拥帝至金山之北,遂居焉。
  ◎天历二年
  春,正月,己未朔,立都督府,以总左右奇彻及龙翊卫,命雅克特穆尔兼统之。
  庚申,遣前翰林学士承旨布达实哩赴周王行所,仍命太府太监实喇卜奉金币以往。
  平章政事敬俨以伤足告归。
  辛酉,以高昌王特穆尔布哈为中书左丞相,大司农王毅为平章政事。
  周王遣和勒图达逊喇至京师。以巴特穆尔扈从有功,遣使以币帛百匹即行所赐之。
  武宁王库库图遣使来言周王启行之期。
  癸亥,以雅克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初,雅克特穆尔乞解相印,还宿卫,帝勉之曰:“卿已为省院,惟未入台,其听后命。”至是迁御史大夫,依前录军国重事、达喇罕、太平王。
  甲子,齐王伊噜特穆尔薨。
  乙丑,命中书左丞伊勒特穆尔迎周王。
  丙寅,帝幸大崇恩福元寺。
  戊辰,遣使献海东鹘于周王。
  辛未,中书省言:“近籍没奇彻家,其子年十六,请令与其母同居;仍请自今臣僚有罪籍没有,其妻、其子,他人不得陈乞没为官口。”从之。
  壬申,遣近侍星吉巴勒以诏往四川谕囊加特。
  癸酉,以辽阳省、蒙古、高丽、肇州三万户将校从逆,举兵犯京畿,拘其符印制敕。
  囊嘉特乞师于镇西武靖王绰斯班,绰斯班以兵守关隘。
  甲戌,复命太仆卿嘉晖献海东鹘于周王。
  丙子,皇后媵臣章珠图等七人,授集贤侍进学士等官。
  丁丑,囊嘉特攻破播州猫儿垭隘,宣慰使杨雅尔布哈开关纳之。陕西蒙古军都元帅布哈台者,囊嘉特之弟;囊嘉特遣使招之,布哈台不从,斩其使。
  中书省言:“朝廷赏赉,不宜滥及罔功。鹰、鹘、狮、豹之食,旧支肉价二百馀锭,今增至万三千八百锭,控鹤旧止六百二十八户,今增至二千四百户;又,佛事岁费,以今较旧,增多金千一百五十两,银六千二百两,钞五万六千二百锭,币帛三万四千馀匹;请悉简汰。”从之。
  壬午,周王遗常侍博啰及特珠勒先至京师,赏以金币、居宅,仍遣内侍图嘉珲如周王行所。
  乙酉,萨题等见周王于行幄,致命辞劝进。
  播州杨万户,引四川贼兵至乌江峰,官军击败之;八番元帅图楚克破乌江北岸贼兵,复夺关口;诸王伊噜特穆尔,统军五万五千至乌江,与图楚克会,囊嘉特焚鸡武关大桥,又烧绝栈道。
  丙戌,周王即皇帝位于和宁之北,是为明宗。扈行诸王大臣咸入贺,乃命萨题遣人还报京师。已而布达实里等辇金银币帛至,遂遣萨题等还京师。帝命之曰:“朕弟曩观书史,迩者得毋废乎?听政之暇,宜亲贤士大夫,讲论史籍,以知古今治乱得失。卿等至京师,当以朕意谕之。”
  奉元蒲城县民王显政,五世同居;卫辉安寅妻陈氏,河间王成妻刘氏,冀宁李孝仁妻寇氏,濮州王义妻雷氏,南阳郄二妻张氏,怀庆阿鲁辉妻翟氏,皆以贞节闻;并旌其家。
  二月,己丑,曲赦四川囊嘉特。
  庚寅,大都复以雅克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馀如故。辛卯,御大明殿,册命皇妃永吉喇氏。
  壬辰,宣靖王迈努自大都来觐于行在。
  癸巳,大都遣翰林侍讲学士曹元用祀孔子于阙里。
  囊嘉特据鸡武关,夺三叉、柴关等驿,以书诱巩总帅汪延昌,又进兵至金州,据白土关,陕西行省督军御之。大都枢密院言:“囊嘉特阻兵四川,其乱未已,请命镇西武靖王绰斯班等皆调军,以湖广行省官托欢、集赛博啰及郑昂霄总其兵进讨。”戊戌,命察罕托诺尔,宣慰使萨特密实,将本部蒙古军,会镇西武靖王讨四川。
  颁行《农桑辑要》及《栽桑图》。
  辛丑,大都中书省议追尊皇妣伊奇哩氏曰仁献章圣皇后,唐古氏曰文献昭圣皇后,伊奇哩,明宗母;唐古,文宗母也。
  丙午,囊嘉特分兵逼襄阳,湖广行省调兵镇播州及归州。
  辛亥,大都谕廷臣曰:“萨题还,言大兄已即皇帝位。凡二月二十一日以前除官者,速与制敕。后凡铨选,其诣行在以闻。”
  庐州路合肥县地震。
  壬子,命有司造行在帐殿。
  癸丑,诸王伊噜特穆尔等至播州,招谕土官之从囊嘉特者,杨延里布哈及其弟等皆来降。
  大都立奎章阁学士院,秩正三品,以翰林学士承旨呼图鲁都尔、集贤大学士赵世延并为大学士,侍御史萨题、翰林直学士虞集并为侍读学士;又置承制、供奉各一员,遣使以除目奏于行在,帝并从之。
  三月,戊午朔,帝次洁坚察罕之地。
  辛酉,大都遣右丞相雅克特穆尔奉皇帝宝于行在所,御史中丞巴实喇、知枢密院事图尔、哈特穆尔等各率其属以从。复命有司以金银、币帛诣行在所以备赐予。因谓其廷臣曰:“宝玺既北上,继今国家政事,其遣人闻于行在所。”
  癸亥,大都命有司造乘舆服御,北迎大驾。
  大都改潜邸所幸诸路,名建康曰集庆,江陵曰中兴,琼州曰乾宁,潭州曰天临。
  丙寅,耀里特穆尔自行在还大都,谕旨曰:“朕至上都,宗王、大臣必皆会集,有司当备供帐。上都积贮,已为都尔苏所耗,大都府藏,闻亦尽虚,供亿如有不足,其以御史台、司农寺、枢密、宣徽、宣政等院所贮充之。”
  戊辰,云南诸王达实布哈、图沁布哈及行省平章玛呼斯等,集众五万,数丞相额森吉尼专擅十罪,将杀之。额森吉尼遁走八番。达实布哈伪署参知政事等官。
  己巳,大都命改集庆潜邸,封大龙翔集庆寺,以来岁兴工。
  夏,四月,壬辰,大都命浚漷州漕运河。
  癸巳,雅克特穆尔见帝于行在,率百官上皇帝宝。帝嘉其勋,拜太师,仍命为中书右丞相、录军国重事、达喇罕、太平王,馀并如故。复谕雅克特穆尔等曰:“凡京师百官,朕弟所用者,并仍其旧,卿等其以朕意谕之。”雅克特穆尔曰:“陛下君临万方,国家大事所系者,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而已,宜择人居之。”帝然其言,以武宗旧人哈玛尔图为中书平章政事,前中书平章政事巴特穆尔知枢密院事,常侍博啰为御史大夫。
  甲午,立行枢密院,命昭武王知枢密院事,和锡领行枢密院事,赛特穆尔、迈努并同知行枢密院事。
  是日,帝宴诸王、大臣于行殿,雅克特穆尔、哈玛尔图、巴特穆尔、博啰等待。帝特命台臣曰:“太祖皇帝尝训饬臣下云:‘美色、名马、人皆悦之,然方寸一有系累,即能坏名败德。’卿等居风纪之司,亦尝念及此乎?世祖初立御史台,首命塔齐尔、宾达杰尔二人协司其政。天下国家,譬犹一人之身,中书则右手也,枢密则左手也。左右手有病,治之以良医,省院缺失,不以御史台治之,可乎?凡诸王、百司,违法越礼,一听举劾。风纪重则贪墨惧,犹斧斤重则入木深,其势然也。朕有缺失,卿亦以闻,朕不以责也。”
  乙未,特命博啰等传旨,宣谕雅克特穆尔、巴特锡、和实、哈玛尔图、巴特勒等曰:“凡省、院、台、百司庶政,询谋佥同,标译所奏,以告于朕。军务机密,枢密院当即以闻,毋以夙夜为间而稽留之。其它有所言,必先中书、院、台,其下百司及脩御之臣,毋得隔越陈请。宜宣谕诸司,咸俾闻知,倘违朕意,必罚无赦。”
  丁酉,以陕西行台御史大夫特穆尔图为上都留守。
  己亥,湖广行省参知政事博啰奉诏至四川赦囊嘉特罪。囊嘉特等听诏,蜀地悉定,诸省兵皆罢。
  癸卯,遣使如京师,卜日命中书左丞相特穆尔布哈摄告即位于郊庙、社稷。遣武宁王库库图、平章政事哈玛尔图,立皇弟图卜特穆尔为皇太子,仍立詹事院,罢储庆司。
  以彻尔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阔尔吉为中书右丞。
  乙巳,监察御史言:“岭北行省,控制一方,广轮万里,实为太祖肇基之地,国家根本系焉,方面之寄,岂可轻任!平章达锡济素非勋旧,奴事都尔苏,倔起宿卫,辄为右丞,俄升平章,年已七十,眊昏殊甚。右丞玛谟本晋邸部民,以女妻都尔苏,引为都水,遂除左丞。郎中罗勒,市井小人,呼鲁呼乃晋邸卫卒,不谙政务,并宜黜退。”帝曰:“御史言甚善,其并黜之。”又谕台臣曰:“御史劾岭北省臣,朕甚嘉之。继今所当言者,勿有所惮。被劾之人,苟营求申诉,朕必罪之。或廉非其实,毋辄以闻。”
  五月,丁巳朔,帝次多勒巴津之地。
  是日,皇太子赐雅克特穆尔父祖纪功碑铭。
  戊午,遣豫王特纳实哩还大都。
  己未,皇太子遣翰林学士承旨阿邻特穆尔来迎大驾。
  庚申,帝次鄂尔木东。癸亥,次拜萨济图之地。是日,皇太子复遣翰林学士承旨鄂尔多来迎大驾。
  乙丑,命有司给行在宿卫士衣粮及马刍豆。
  庚午,帝命雅克特穆尔升用岭北行省官吏,其馀官吏并赐散官一级。选用潜邸旧臣及扈从士,受制命者八十有五人,六品以下二十有六人。
  甲戌,皇太子命中书省臣,拟用中书六部官,奏于行在所。
  壬申,次温都尔海之地,以重嘉努为御史中丞。
  乙亥,次呼图喇,敕大都省臣铸皇太子宝。时求太子故宝不知所在,近侍巴布哈言宝藏于上都行幄,遣人于上都索之,无所得,乃命更铸之。
  丁丑,皇太子发京师,北迎大驾。镇南王特穆尔布哈及诸王、驸马、扈卫、百官悉从行,市马二百匹,载乘舆服御送行在所。
  六月,丁酉,升都督府为大都督府。
  壬寅,戒近侍毋得辄有奏请。
  庚戌,皇太子次于上都之六十店。
  辛亥,帝次哈尔纳图之地。诏中书省臣:“凡国家铨选、钱谷诸大政事,先启皇太子,然后以闻。”
  陕西行台御史孔思迪言:“人伦之中,夫妇为重。内外大臣得罪就刑者,其妻妾即断付他人,似与国朝旌表贞节之旨不侔,夫亡终制之令相反。况以失节之妇配有功之人,又与前贤所谓‘娶失节者以配身,是己失节’之意不同。今后凡负国之臣,籍没奴婢财产,不必罪其妻子。当典刑者,则孥戮之,不必断付他人,庶使妇人均得守节,请著为令。”
  壬子,海运粮至大都,凡百四十万九千一百三十石。
  是月,皇太子赐凤翔府岐阳书院额。书院祀周文宪王,仍命设学官,春秋释奠,如孔子庙仪。
  秋,七月,丙辰朔,日有食之。自六月壬子雨,至是日乃已。
  己未,皇太子更定迁徙法:“凡应徙者,验所居远近,移之千里,在道遇赦,皆得放还。如不悛再犯,徙之本省不毛之地,十年无过,则量移之。所迁人死,妻子愿归土者所。著为令。”
  壬申,监察御史巴迪斯言:“朝廷自去秋命将出师,戡定祸乱,其供给军需,赏赉将士,所费不可胜计。况冬春之交,雪雨愆期,麦苗槁死,秋田未种,民庶遑遑,流移者众,此正国家节用之时也。如果有功必当赏赉者,宜视其官之崇卑而轻重之,不惟省费,亦可示劝。其近侍诸臣奏请恩赐,宜悉停罢,以纾民力。”帝嘉纳之,仍敕中书省,以其言示有司。
  癸亥,太白经天。
  丙子,皇太子受新宝。
  辛巳,冀宁阳曲县雨雹,大者如鸡卵。
  八月,乙酉朔,帝次鸿和尔之地。丙戌,皇太子入见。是日,宴皇太子及诸王、大臣于行殿。庚寅,帝暴崩,年三十,葬起辇谷。
  皇太子入临,哭尽哀。雅克特穆尔以皇后命,奉皇帝玺宝授皇太子。皇太子疾驱而还,雅克特穆尔从行,昼则率宿卫士以扈从,夜则躬擐甲胄,绕幄殿巡护。壬辰,次博啰察罕,以巴延为中书左丞相,依前太保;奇彻台、阿尔斯兰哈雅、赵世延并中书平章政事;甘肃行省平章多尔济为中书右丞,中书参议阿荣、太子詹事丞赵世安并中书参知政事;前右相相达实特穆尔、知枢密院事特穆尔布哈及上都留守特穆尔图并为御史大夫。
  宣政院使回回闻明宗崩,流涕不能食,自是杜门不出者数年,以疾卒。回回与弟库库皆为时之名臣,世号双璧,皆博果密之子也。
  癸巳,皇太子至上都,雅克特穆尔遂与诸王、大臣陈劝复进大位。
  丙申,流诸王图喇楚于海南。
  戊戌,四川囊嘉特以指斥乘舆,坐大不道弃市。
  己亥,皇太子复即位于上都之大安阁。
  诏曰:“晋邸违盟构逆,据有神器,天示谴告,竟陨厥身;于是宗戚旧臣,协谋以举义,正名以讨罪,揆诸统绪,属在眇躬。朕兴念大兄播迁朔漠,以贤以长,历数宜归,力拒群言,至于再四。乃曰艰难之际,天位久虚,则众志弗固,恐隳大业。朕虽从其请,初志不移,是以固让之诏始颁,奉迎之使已遣。寻命喇特纳实里、雅克特穆尔奉皇帝宝玺,远迓于途,受宝即位之日,即遣使授朕皇太子宝;朕幸释重负,实获素心,乃率臣民,北迎大驾。而先皇帝跋涉山川,蒙犯霜露,道路辽远,自春徂秋,怀艰阻于历年,望都邑而增慨,徒御弗慎,屡爽节宣,信使往来,相望于道。八月一日,大驾次鸿和尔,朕切瞻对之有期,兼程先进,相见之顷,悲喜交集。何数日之间,而宫车弗驾,国家多难,遽至于斯!念之痛心,以夜继旦,诸王、大臣以为祖宗基业之隆,先帝付托之重,天命所在,诚不可违,请即正位,以安九有。朕以先皇帝奄弃方新,衔哀辞对,固请弥坚,执谊伏阙者三日,皆宗社大计,乃于八月十五日即皇帝位于上都。可大赦天下。”
  辛丑,立宁徽寺,掌明宗宫分事。壬寅,以钞万锭,币帛二千匹,供明宗皇后费用。
  乙巳,发诸卫军浚通惠河。
  丙午,自庚子至是日,昼雾夜晴。
  丁未,以玛萨尔岱为上都留守。玛萨尔岱前为陕西行台侍御史,坐涂毁诏书得罪,以其兄巴延有功,故特官之。
  曹元用自曲阜代祀还,以司寇像及《代祀记》献,帝甚喜。值大禧宗禋院副使缺,中书请以元用为之。帝不允,曰:“此人翰林中所不可无者,将大用之”会卒,帝嗟悼久之,追封东平郡公,谥文献。
  己酉,车驾发上都。
  庚戌,改詹事院为储政院,以巴延兼储政院使。
  河东宣慰使哈克繖托朝贺为名,敛所属钞千锭入己,事觉,征钞还其主。敕:“自今有以朝贺敛钞者,以枉法论罪。”
  甲寅,监察御史劾“前丞相齐布哈,昔以赃罢;天历初,因人成功,遂居相位。既矫制以玛闾家资赐平章苏苏,又与苏苏等潜呼日者推测圣算。今奉诏已释其罪,请窜诸海岛以杜奸萌。”帝曰:“流窜海岛,朕所不忍,其并妻子置之集庆。”
  加封大都城隍为护国保宁王。
  景州莜县尹吕思诚,差民户为三等,均其徭役;刻孔子像,令社学祀事。每岁春,行田,树畜勤敏者赏以农器,人争趋事,地无遣力。民石安儿等,流离积年,至是闻风复业。印识文簿,俾社长藏之,季月报县,不孝弟、不事生业者悉书之,罚其输作。胥吏至社者何人,用饮食若干,多者责偿其直。豪猾者窜名职田户,思诚尽袪其弊。天旱,道士持青蛇曰:“卢师谷小青,谓龙也,祷之即雨。”思诚以其惑人,杀蛇,逐道士,雨亦随至,遂有年。县多淫祠,动以百馀计,刑牲以祭者无虚日,思诚悉命毁之,唯存汉董仲舒祠。
  九月,乙卯朔,市故宋太后全氏田,赐大承大护圣寺。
  辛酉,诏:“凡往明宗所送宝官吏,越次超升者,皆从黜降。”
  丁卯,帝至自上都。
  戊辰,敕翰林国史院官同奎章阁学士,采辑本朝典故,准唐、宋《会要》著为《经世大典》。
  敕:“使者颁诏赦,率日行三百里。既受命,逗留三日及所至饮宴稽期者治罪;受赂者以枉法论。”
  辛未,监察御史劾奏:“如枢密院事达实特穆尔,阿附都尔苏,又与旺沁举兵犯阙。今既待以不死,而又付之兵柄,事非便。”诏罢之。
  癸酉,帝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
  特们德尔诸子索珠等,明宗尝敕流于南方。雅克特穆尔言天历初有劳于国,请各遣还田里,从之。
  甲戌,命江浙行省明年漕运粮二百八十万石赴京师。
  乙亥,史惟良上疏言:“今天下郡邑被灾者众,国家经费若此之繁,帑藏空虚,生民凋瘵,此正更新百度之时也。宜遵世祖成宪,汰冗滥蚕食之人,罢土木不急之役,事有不便者,咸厘正之。如此,则天灾可弭,祯祥可致;不然,因循苟且,其弊渐深,治乱之由,自此而分矣。”帝嘉纳之。
  丙子,以卫辉路旱,罢苏门岁输米二千石。
  论额森特以不忠不敬,伏诛。
  癸未,建颜子庙于曲阜所居陋巷。
  时方建龙翔集庆寺,命阿荣、赵世安督工,台臣监造。南台御史盖苗上封事曰:“臣闻使民以时,使臣以礼,自古未有不由斯道而致隆平者。陛下龙潜建业之时,居民困于供给;幸而获睹今日之运,百姓跂足举首以望非常之惠。今夺民时,毁民居,以创佛寺,岂圣人御天下之道乎?昔汉高祖兴于丰、沛,为复两县;光武中兴,南阳免税三年。今不务此而隆重佛氏,何以慰斯民之望哉?且佛以慈悲为心,方便为教,今尊佛氏而害生民,无乃违其方便之教乎?台臣职专纠察,表正百司,今乃委以修缮之役,岂其理哉?”书奏,为免台臣监役。
  关中大饥,帝问奎章侍书学士虞集,何以救民之饥,对曰:“承平日久,人情晏安,有志之士,急于近效,则怨讟兴焉。不幸大灾之馀,正君子为治作新之机也。若遣一二有仁术、知民事者,稍宽其禁令,使得有所为,随郡具择可用之人,因旧民所在,定城郭,修闾里,治沟洫,限畎亩,薄征敛,招其伤残老弱,渐以其力治之,则远去而来归者渐至,春耕秋敛,皆有所助。一二岁间,勿征勿徭,封域既正,友望相济,四面而至者,均齐方正,截然有法,则三代之民将见出于空虚之野矣。”帝称善。因进曰:“幸假臣一郡,试以此法行之,三五年间,必有以报朝廷者。”左右有曰:“虞伯生欲以此去耳。”遂寝其议。
  以张养浩为陕西行台御史中丞。
  初,养浩以父老,弃官归养,屡征不赴。及闻陕西中丞之命,即散其家之所有与乡里贫乏者,登车就道,遇饿者则赈之。道经华山,祷雨于岳祠,大雨如注,水三尺乃止,禾黍自生,秦人大喜。时斗米值十三缗,民持钞出籴,稍昏即不用,诣库换易,则豪猾党蔽,易十与五,累日不可得,民大困。养浩乃检库中未毁昏封钞文可验者,得一千八十五万馀缗,悉以印记其背;又刻十贯、五贯为券,给散贫民,命米商视印记出粟,诣库验数以易之,于是吏弊不敢行。又率富民出粟,因请行纳粟补官之令。闻民间有杀子以奉母者,为之大恸,出私钱以济之。到官四月,未尝家居,止宿公署,夜则祷于天,昼则出赈饥民,终日无少怠,每一念至,即抚膺恸哭,遂得疾不起。卒年六十。关中之人,哀之如失父母。追封济国公,谥文忠。
  是月,太史院使齐履谦卒。
  履廉少笃学勤苦,家贫无书。及为星历生,在太史局,会秘书监辇亡宋遗书留置本院,因昼夜讽诵,深究自得,故其学无不淹贯。时立国百有馀年,而郊庙之乐,沿袭宋、金,未有能正之者。履谦谓“乐本于律,律本于气,而气候之法,具在前史。可择僻地为秘密,取金门之竹及河内葭莩候之,上可以正雅乐,荐郊庙,和神人,下可以同度量,平物货,厚风俗。”列其事上之。又得黑石古律管一,长尺有八寸,其制与律家所说不同,盖古所谓玉律也。适迁它官,事遂寝,有志者深惜之。后追封汝南郡公,谥文懿。
  冬,十月,甲申朔,帝服衮冕,享太庙。
  辛卯,雅克特穆尔率群臣请上尊号,不许。
  申饬海道转漕之禁。
  籍四川囊嘉特家产;其党杨静等皆夺爵,杖之,籍其家,流辽东。
  甲午,以登极恭谢,遣官代祀于南郊社稷。
  中书省言:“旧制,朝官以三十月为一考,外任则三年为满。比年朝官率不久于职,或数月即改迁,于典制不类,且治迹无从考验。请如旧制为宜。”敕:“除风宪官外,其馀朝官,不许二十月内迁调。”
  丙申,上大行皇帝尊谥曰翼献景孝皇帝,庙号明宗,国语曰齐雅尔皇帝。
  己亥,申饬都水监河防之禁。
  辛丑,敕诸王公、官府、寺观拨赐田租;除鲁国大长公主听遣人征收外,其馀悉输于官,给钞酬其直。
  壬寅,弛陕西山泽之禁以利民。
  大宁路地震。
  癸卯,监察御史劾奏:“张思明在仁宗朝,阿附权臣特们德尔,间谍两宫,仁宗灼见其奸,既行黜降。及英宗朝,特们德尔再相,复援为左丞,稔恶不悛,既以罢废。今又冒居是官,宜黜罢。”诏罢之。
  戊申,征托多、王士熙等于贬所,放还乡里。
  庚戌,罢大承天护圣寺工役。囚在狱三年疑不决者,释之;民欠官钱无可追征者,尽蠲免。
  赈常德诸路饥。
  十一月,乙卯,受佛戒于帝师,作佛事六十日。
  甲子,赈庐州饥。
  己巳,以萨迪为中书右丞。
  命中书左丞赵世安提调国子监学。
  丁丑,广源猺寇掠湖广州且,命行省招捕之。
  己卯,翰林国史院言纂修《英宗实录》,请具都尔苏款伏付史馆,从之。
  高丽国王王焘久病,不能朝,请命其子桢袭位。
  以平江官田百五十顷赐大龙翔集庆寺及大崇禧万寿寺。
  壬子,诏豫王喇特纳实哩镇云南。
  十二月,甲申,以帝师自西番至,命朝廷一品以下咸郊迎。大臣俯伏进觞,帝师不为动。国子祭酒富珠哩翀举觞立进曰:“帝师,释迦之徒,天下僧人师也。予,孔子之徒,天下儒人师也。请各不为礼。”帝师笑而起,举觞卒饮。众为之悚然。
  诏:“僧尼徭役一切无有所预。”
  丙戌,诏:“百官一品至三品,先言朝政得失一事,四品以下,悉听敷陈。”仍命赵世安、阿荣辑录所上章疏,善者即议举行。
  追封雅克特穆尔曾祖班都察为溧阳王。祖托克托呼为升王,父绰和尔为扬王。
  乙未,改封前镇南王特穆尔布哈为宣让王。初,镇南王托布哈薨,子博啰布哈幼,命特穆尔布哈袭其爵,博啰布哈既长,特穆尔布哈请以王爵归之,乃特封富让王,以示褒宠。
  诏谕群臣臣:“皇姑鲁国大长公主早寡守节,不从诸叔继尚,鞠育遗孤,其子袭其王,女配予一人。朕思庶民若是者犹当旌表,况在懿亲乎!赵世延、虞集等可议封号以闻。”
  诏:“诸僧寺田,自金、宋所有及累朝赐予者,悉除其租;其有当输租者,仍免其役;僧还俗者,听复为僧。”
  壬寅,命江浙行省印《佛经》二十七藏。
  丁未,造至元钞四十五万锭,中统钞五万锭。
  是岁,中书平章政事彻尔特穆尔,出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是时黄河清,有司以为瑞,请闻于朝,彻尔特穆尔曰:“吾知为臣忠,为子孝,天下治,百姓安为瑞,馀何益于治!”岁大饥,彻尔特穆尔议赈之,其属以为必自县上之府,府上之省,然后以闻,彻尔特穆尔曰:“民饥,死者已众,乃欲拘以常格耶!往复累月,民存无几矣。此盖有司畏罪,将归怨于朝廷,吾不为也。”大发仓廪赈之,乃请专擅之罪;帝嘉之,赐龙衣、上尊。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六
●卷第二百十六
    【元纪二十四】 起上章敦牂正月,尽玄黓涒滩十二月,凡三年。
  讳图卜特穆尔,武宗次子,明宗之弟也,母曰文献昭圣皇后唐古氏。大德八年春正月癸亥生。至治元年,出居海南;泰定元年,召还京师,封怀王。
  ◎至顺元年
  春,正月,丙辰,命赵世延、赵世安领纂修《经世大典》事。
  辛酉,时享太庙。
  甲子,雅克特穆尔、巴延并辞丞相职,不允,仍命阿荣、赵世安慰谕之。
  丁卯,云南诸王图沁及万户布呼、阿哈等叛,攻中庆路,陷之,杀廉访司官,执左丞实都等,迫令署诸文牍。
  辛未,中书省言:“科举会试日期,旧制以二月一日、三日、五日,近岁改为十一、十三、十五;请依旧制。”从之。
  壬申,衡阳猺为寇,劫掠湘乡州。
  丁丑,追封三宝努为郢城王,谥荣敏。
  赵世延请致仁,不允。
  庚辰,陛群玉署为群玉内司,仍隶奎章阁学士院,以礼部尚书库库兼监群玉内司事。库库尝以秘书监丞奉命往核泉舶,芥视珠犀,不少留目。国制,大乐诸坊,咸隶礼部,遇公宴,众伎毕陈。库库视之泊如,僚佐以下皆肃然。
  二月,壬午朔,以赵世安为御史中丞,史惟良为中书左丞。
  癸未,籍张珪子五人家赀。
  丁亥,命江南、陕西、河南等外富民输粟,补江南万石者官正七品,陕西千五百石、河南二千百,江南五千石者从七品,自馀品级有差;四川富民有能输粟赴江陵者,依河南例;其不愿仕,乞封父母者听。僧、道输粟者,加以师号。
  己丑,图沁、布呼等攻陷仁德府,至马龙州。调八番元帅鄂勒哲将八番达喇罕军千人、顺元土军五百人御之。
  庚寅,以修《经世大典》久无成功,专命奎章阁学士阿邻特穆尔、和塔拉、都哩默色等译国言所纪典章为汉语,纂修则赵世延、虞集等,而雅克特穆尔如国史例监修。
  奎章阁学士和塔拉、都哩默色、萨题、虞集辞职,诏谕之曰:“昔我祖宗睿知聪明,其于致治之道,自然生知。朕以统绪所传,实在眇躬,夙夜忧惧。自惟早岁跋涉艰阻,视我祖宗,既乏生知之明,于国家治体,岂能周知!故立奎章阁,置学士员,以祖宗明训、古昔治乱得失陈说于前,使朕乐于听闻,卿等宜推所学以称朕意,其勿复辞。”
  甲午,图沁、布呼等攻晋宁州。图沁自立为云南王,布呼为丞相,阿哈、呼喇呼等为平章等官,立城栅,焚仓库以拒命。
  乙未,中书省言:“江浙民饥,今岁海运,为米二百万石,其不足者,来岁补运。”从之。
  丙申,赈常德、澧州路饥。
  甲辰,帝及皇后、皇子喇特纳达喇并受佛戒。
  己亥,命明宗皇子受佛戒。
  监察御史言:“中书平章多尔济,职任台衡,不思报效,铨选之际,紊乱纲纪,贪污著闻,恬不知耻,宜行黜罢。”从之。
  甲辰,流旺沁之子于吉阳军。
  乙巳,封明宗皇子伊勒质伯为鄜王。
  赈淮安饥。
  丙午,命中尚卿苏尔约苏从以兵讨云南。
  御史台言:“奇彻台天历初在上都,尝与库库楚等谋执都尔苏,事泄,同谋者皆死,奇彻台以出征获免。顷台臣疑而劾之,不称事情,宜雪其枉。”制可。
  帝念雅克特穆尔拥戴之劳,既追封其三世,又命礼部尚书马祖常制文立石于北郊以昭其功;获谓未足以报,命独为丞相以尊异之。丁未,以巴延知枢密院事,依前太保、录军国重事。诏中书曰:“昔在世祖,尝以宰相一人总领庶务,故治出于一,政有所统。雅克特穆尔为右丞相,巴延既知枢密院事,左丞相其勿复置。凡号令、刑名、选法、钱粮、造作,一切中书政务,悉听雅克特穆尔总裁。诸王、公主、附马、近侍人员、大小诸司,敢有隔越闻奏,以违制论。”
  戊申,中书省言:“旧制,正旦、天寿节,内外诸司各有贽献,顷者罢之。今江浙省臣言圣恩公溥,覆帱无疆,而臣等殊无补报,凡遇庆礼,进表称贺,请如旧制为宜。”从之。
  征札实为应奉翰林文字,赐对奎章阁。帝问有所著述否,札实进所著《帝王心法》,帝称善,诏预修《经世大典》。以论议不合,求去,乃命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谕留之,札实坚以母老辞,遂赐币遣之。
  辛亥,命市故瀛国公赵田,赐龙翔集庆寺,御史台言不必予其直,帝曰:“吾建寺为子孙黎民计,若取人田而不予直,非朕志也。”
  赈茶陵等州饥。杭州火,恤之。
  三月,甲寅,乖西纟玄蛮三千人入松梸山,烧沿边军营堡。
  戊午,封皇子喇特纳达喇为燕王,立宫相府总其府事,雅克特穆尔领之。
  廷试进士,赐特勒图、王文煜等九十七人及第、出身。
  时宗籓暌隔,功臣汰侈,政教未立。帝将策士,虞集为读卷官,乃拟制策以进,首以劝亲亲、体群臣、同一风俗、协和万邦为问。帝不用。
  命彰德路岁祭羑里周文王祠。
  以河南行省平章奇珠为云南行省平章,八番、顺元宣慰使特穆尔布哈为云南行省左丞,从豫王由八番道讨云南。
  己巳,议明宗升祔,序于英宗之上,视顺宗、成宗庙迁之例。
  辛未,诸王伊苏台,部七百馀人入天山县,掠民财产,遣枢密院、宗正府官往捕之。
  壬申,祔明宗神主于太庙。
  夏,四月,壬午朔,命西僧作佛事于仁和殿,自是日始,至十二月终罢。
  癸未,中书省言:“各官分及宿卫士岁赐钱帛,旧额万人,去岁增四千人,迩者增数益广,请依旧额为宜。”诏阿布哈雅裁省以闻。
  壬辰,以所籍张珪诸子田四百顷赐大承天护圣寺。
  辛丑,明宗皇后必巴实崩,皇后鸿吉哩氏与宦者拜珠谋杀之也。
  壬寅,括益都、般阳、宁海间田十六万馀顷,赐大承天护圣寺。
  乌蒙土官禄余杀乌撒宣慰司官吏,降于布呼。罗罗诸蛮俱叛,与布呼相应,平章特穆尔布哈为其所害。禄余以蛮所七百馀人拒乌撒、顺元界,立关固守。重庆五路万户,军至云南境,值罗罗蛮万馀人遇害,千户祝天祥等引馀众遁还。
  戊申,诏江浙、河南、江西三省调兵二万,命诸王运图斯特穆尔及枢密判官洪浃将之,与湖广行省平章托欢会兵讨云南。
  五月,戊午,帝御大明殿,雅克特穆尔率文武百官及僧道、耆老奉玉册玉宝,上尊号曰:“钦天统圣至德成功大文孝皇帝。”是日,改元至顺。
  丁卯,翰林国史院修《英宗实录》成。
  戊辰,帝如上都。将立燕王喇特纳达喇为皇太子,乃以托欢特穆尔乳母夫言,明宗在日,素谓太子非其子,黜之江南,驿召翰林学士阿林特穆尔、奎章阁学士乌图噜笃勒哲书其事于《托布齐延》,召虞集使书诏,播告中外。
  是月,以浙东宣慰使陈天祐、湖广参知政事樊楫死于王事,赠封特加一级。龙兴张仁兴妻邹氏、奉元李郁妻崔氏以志节,汴梁尹华以孝行,皆旌其门。
  六月,辛巳朔,雅克特穆尔言:“向有旨,惟许臣及巴延兼领三职。今赵世延以平章政事兼翰林学士承旨、奎章阁大学士,世延引疾以辞。”帝曰:“朕重老成人,其令赵世延仍视事中书,果病。无预铨选可也。”
  丙申,大名路黄河溢。
  庚子,知枢密院事库春贝、托克托穆尔及通政使齐尔噶朗等十人,以雅克特穆尔权势崇重,谋诛之。页特密实托密以变告雅克特穆尔;即率奇彻军掩捕,按问,并弃市,籍其家。
  乙巳,罗罗斯土官撒加伯,合乌蒙蛮兵万人攻建昌县,云南行省右丞跃里特穆尔拒之,斩首四百馀级;四川军亦败撒加伯于芦古驿。
  秋,七月,己未,通渭山崩。
  辛酉,以江西、建昌万户府军戍广海者,一岁更役,往来劳苦,诏仍至元旧制,二岁一更。
  乙丑,调诸卫卒筑漷州、柳林海子堤堰。
  庚午,中书省言:“近岁帑廪空虚,其费有五:“曰赏赐,曰作佛事,曰创置衙门,曰滥冒支领,曰续增卫士鹰坊,请与枢密院、御史台各集赛官同加汰减。”从之。
  丁丑,特们德尔子将作使索珠与其弟观音努、姊夫太医使伊埒哈雅,坐怨望咒诅,事觉,诏中书鞫之。事连前刑部尚书乌讷尔、前御史大夫博啰、上都留守乌讷尔等,俱伏诛。
  云南图沁、布呼等势愈猖獗,乌撒、禄余亦乘势连约乌蒙、东川、茫部诸蛮,欲令布呼弟拜延顺等兵攻顺元。诏即遣使督豫王喇特纳实哩及行枢密院、四川、云南行省亟会诸军分道进讨;以乌蒙、乌撒及罗罗斯地接西番,与碉门安抚司相为脣齿,命宣政院督所属军民严加守备,又命巩昌都总帅府调兵千人戍四川。
  闰月,癸未,监察御史葛明诚言:“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年逾七十,志虑耗衰,固位苟容,无补于事,请斥归田里。”诏中书议之。雅克特穆尔言:“世延向日陈致仕,不允所请。御史之言,盖不知有旨。”帝曰:“如御史言,世延固难任中书矣,其仍任以翰林、奎章之职。”
  云南茫部路九村夷人阿斡阿里,诣四川行省自陈:“本路旧隶四川,今土官撒加伯与云南连叛,愿备粮四百石,民丁千人,助大军进征。”事闻,诏嘉其去逆效顺,厚慰谕之。
  癸巳,行枢密院言:“征戍云南军士二人逃归,捕获,法当死。”诏曰:“如临战阵而逃,死宜也。非接战而逃,辄当以死,何视人命之易耶!其杖而流之。”
  安南国王陈益稷,以天历二年卒于汉阳府。丁酉,制赠开府仪同三司、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王爵如故,谥忠懿。
  戊申,加封孔子父齐国公为启圣王,母鲁国太夫人颜氏为启圣王夫人。旋封孔子妻并官氏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夫人,从衍圣公孔思晦之请也。又加封颜子兗国复圣公,曾子郕国宗圣公,子思沂国述圣公,孟子邹国亚圣公,河南伯程颢豫国公,伊阳伯程颐洛国公。
  罗罗斯土官撒加伯及阿陋土官阿剌、里州土官阿答,以兵八千撤毁栈道,遣把事曹通潜结西番,欲据大渡河进寇建昌。四川行省调兵一千七百人,令五户周勘统之,直抵罗罗斯界,以控扼西番及诸蛮部。
  广西猺于国安寇修仁、荔浦等县,广西元帅府发兵捕之,贼众溃走,生擒国安。
  是月,江南大水,江浙、湖广尤甚。
  八月,辛亥,云南跃里特穆尔以兵屯建昌,执罗罗斯把事曹通,斩之。
  雅克特穆尔出西道田猎,未至,丁巳,诏以机务至重,遣使趣召之。
  己未,帝至自上都。
  有上言蔚州广灵县地产银者,诏中书、太禧院遣人莅其事,岁所得银,归大承天护圣寺。
  辛酉,御史台臣请立燕王为皇太子。帝曰:“联子尚幼,非裕宗为燕王时比,俟雅克特穆尔至,共议之。”
  壬申,诏兴举蒙古字学。
  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言:“比奉旨裁省卫士,今定大内四宿卫之士,每宿卫不过四百人;累朝宿卫之士,各不过二百人。鹰坊万四千二十四人,当减者四千人;内饔九百九十人,四集赛当留者各百人;累朝旧邸宫分饔人三千二百二十四人,当留者千一百二十人;媵臣、怯怜口共万人,当留者六千人。其汰去者,斥归本部著籍应役。自裁省之后,各宿卫复有容匿汉、南、高丽人及奴隶滥充者,集赛官与其长杖五十七,犯者与典给散者皆杖七十七,没家赀之半,以籍入之半为告者赏。仍令监察御史察之。”制可。
  九月,庚辰,罢入粟补官例。
  大宁路地震。
  甲申,命艺文监以《雅克特穆尔世家》刻板行之。
  监察御史葛明诚劾奏:“辽阳行省平章哈喇特穆尔,尝坐赃被杖罪,今复任以宰执,控制东籓,亦足见国家名爵之滥,请行黜罢。”从之。
  辛卯,监察御史哆啰台、王文若言:“岭北行省,乃太祖肇基之地,武宗时,太师伊齐彻尔为右丞相,太傅达尔罕为左丞相,保安边境,朝廷无北顾之忧。今乃命哈玛尔图为平章政事,其人琐琐无正大之称,钱谷甲兵之事,懵无所知,岂能昭宣皇猷,赞襄国政!且以伊齐彻尔辈居于前而以斯人继其后,贤不肖固不待辨而明,理宜黜罢。”制可之。
  置麓川路军民总管府。复立总管府于哈喇火州。
  乙未,御史台臣劾奏:“前中书平章苏苏,叨居台鼎,专肆贪淫,两经杖断,方议流窜。幸蒙恩宥,量徙湖广,不复畏法自守,而乃携妻取妾,滥污百端。况湖广乃屯兵重镇,岂宜居此!请屏之远裔,以示至公。”诏永窜雷州,湖广行省遣人械送。
  己亥,敕:“诸色人非其本俗,敢有弟收其嫂,子收庶母者,坐罪。”
  丁未,敕有司缮治南郊斋宫。
  辰州万户图克里布哈母舒穆噜氏以志节,漳州龙溪县陈必达以孝行,并旌其门。
  冬,十月,辛酉,帝始服大裘、衮冕,亲祀昊天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盖自世祖至是凡七世,而南郊亲祀之礼始克举焉。
  乙丑,广西猺寇横州及永淳县,敕广西元帅府率兵捕之。
  壬申,御史台言:“内外官吏令家人受财,以其干名犯义,罪止杖斥。今贪污者缘此犯法愈多,请依十二章,计赃多寡论罪。”从之。
  乙亥,赐伯夷、叔齐庙额曰圣清,岁春秋祀以少牢。
  遣使趣四川、云南行省兵进讨。于是四川行省平章达春引兵由永宁、左丞博啰引兵由青山茫部并进,陈兵周泥驿,及禄余等战,杀蛮兵三百馀人。禄余众溃,即夺其关隘,以导顺元诸军。时云南行省平章奇珠等俱失期不至。
  十一月,辛巳,御史台臣言:“陕西行省左丞齐喇,坐受人僮奴一人及鹦鹉,请论如律。”诏曰:“位至宰辅,食国厚禄,犹受人生口,理宜罪之。但鹦鹉微物,以是论赃,失于太苛,其从重者议罪。今后凡馈禽鸟者,勿以赃论,著为令。”
  丙戌,罗罗斯撒加伯、乌撒阿答等合诸部万五千人攻建昌,跃里特穆尔等引兵追战于木托山下,败之,斩首五百馀级。
  广西廉访司言:“今讨叛猺,各行省官将兵二万人,皆屯住静江,迁延不进,旷日持久,恐失事机。”诏遣使趣之。
  知枢密院事雅克布连,请依旧制全给鹰坊刍粟,使无贫乏,帝曰:“国用皆百姓所供,当量入为出,朕岂以鹰坊失其利,重困吾民哉!”不从。
  辛丑,敕河南行省:“民间自实田土粮税,不通舟楫之处,得以钞代输。”
  十二月,己酉,以董仲舒从祀孔子庙,位列七十子之下。
  国子生积分及等者,省、台、集贤院、奎章阁官同考试,中式者以等第试官,不中者复入学肄业。
  辛亥,立燕王喇特纳达喇为皇太子,诏天下。
  戊午,以郊祀礼成,御大明殿受文武百官朝贺,大赦天下。
  癸酉,诏宣忠扈卫亲军都万户府:“凡立营司境内所属山林川泽,其禽兽鱼鳖悉供内膳,诸猎捕者坐罪。”
  监察御史秦起宗,劾中丞和尚受人妇女,贱买县官屋,不报。起宗入见,跪辨久之,敕令起,起宗不起,会日暮,出。明日,立太子,有赦,起宗又奏:“不罪和尚,无以正国法。”和尚乃伏辜。帝曰:“为御史当如是矣。”元会,赐济逊服,令得与大宴。
  甲戌,敕各行省:“凡遇边防有警,许令便宜发兵,事缓则驿闻。”
  清江范梈,以朝臣荐为翰林院编修官,秩满,擢海南、海北道廉访司照磨,巡历遐僻,不惮风波瘴疠,所至兴学教民,雪理冤滞甚众。迁福建闽海道知事,闽俗素污,文绣局取良家子为绣工,无别尤甚。梈作歌诗一篇述其弊,廉访使取以上闻,皆罢遣之,其弊遂革。未几,移疾归,是岁卒。
  奎章阁初开,首擢翰林应奉揭傒斯为授经郎,以教勋戚大臣子孙。帝时幸阁中,有所咨访,奏对称旨,恒以字呼之而不名。每中书奏用儒臣,必问曰:“其才何如揭曼硕?”间出所上《太平政要》四十九章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也。”其见亲重如此。
  傒斯,富州人。地不产金,官民惑于奸民之言,募淘金户三百户而以其人总之,散往它郡采金以献,岁课自四两,累增至四十九两。其人既死,而三百户所存无什一,又贫不聊生;有司乃责民之受役于官者代输,民多以是破产。中书因傒斯言,遂蠲其征,民赖以苏。
  ◎至顺二年
  春,正月,己卯,御制《奎章阁记》,亲书,刻于石。
  行枢密院使彻尔特穆尔等言:“十一月,仁德府权达噜噶齐曲术,纠集兵众以讨云南,首败布呼贼兵于马龙州,以是月十一日杀布呼弟拜延,献馘于豫王。十三日,战于马金山,获布呼及其弟巴延彻尔、其党拜布哈等十馀人,诛之,馀皆皆溃,独禄,余据金沙江。”诏趣进兵讨之。
  丁亥,以寿安山英宗所建寺未成,诏中书省给钞十万锭供其费,仍命雅克特穆尔、萨题等总督其工役。
  戊子,造岁额钞本,至元钞八十九万五千锭,中统钞五千锭。
  命兴和路建雅克特穆尔鹰棚。
  辛卯,皇太子喇特纳达喇薨。壬辰,命宫相法哩等护灵辇北祔葬于山陵,仍命法哩等守之。
  御史台臣劾奏福建宣慰副使哈济,前为广东廉访副使,贪污狼籍,宜罢黜,从之。
  甲辰,建孔子庙于后卫。
  乙巳,镇西武靖王绰斯班、豫王喇特纳实哩及行省、行院官同讨云南,兵十馀万,以去年十一月十一日,绰斯班师次罗罗斯,期跃里特穆尔会于曲靖、马龙等州;跃里特穆尔倍道兼进,夺金沙江。十二月十七日,大军击败阿哈兵,阿哈伪降,明日,率兵来袭我营,绰斯班等又击败之,阿哈窜走;大军直趋中庆,遇贼于安宁州,再战,大败之。二十八日,阿哈来逆战,遂就擒,斩于军前。三十日,将抵中庆,贼兵七千犹拒战于伽桥、古壁口,跃里特穆尔左颊中流矢,洞耳后,拔矢复战,大捷,遂复行省治,诸军皆会,驻于城中,分兵追捕残贼于嵩明州。捷闻,诏总兵官量度缓急,从宜区外。
  行枢密院使彻尔特穆尔,治军有纪律,所过秋毫无犯;贼平,赏赉甚厚,悉分赐将士,囊装惟巾栉而已。
  二月,戊申,立广教总管府,以掌僧尼之政,凡十六所,秩正三品。府设达噜噶齐、总管、民知府事、判官各一员,宣政院选流内官拟注以闻,总管则僧为之。
  四川行省招谕怀德府驴谷、什用等四洞及生蛮十二洞皆内附,诏升怀德府为宣抚司以镇之。诸洞各设长官司及巡检司,且命各还所掠生口。
  湖广参政彻尔特穆尔与苏苏、班坦俱坐出怨言,刑部鞫实定罪,会赦,并流荒僻州郡,仍籍其家;苏苏禁锢终身。
  己酉,枢密院言:“彻尔特穆尔、博啰以正月戊寅败乌撒蛮兵,射中禄余,降其民,乌蒙、东川、易良州蛮兵、夷獠等俱款附。绰斯班等驻中庆,复行省事。”又言:“澄江路蛮官郡容报贼古喇呼,及图沁之弟拜喇图密实等,伪降于豫王而反围之,至易龙驿,古喇呼等掩袭官军。四川平章达春顿兵不进,平章奇珠妻子孳畜为贼所掠。谍知图沁方修城堡,布兵拒守,无出降意”诏速进兵讨之。
  辛亥,建雅克特穆尔居第于兴圣宫之西南,诏萨题及留守司董其役。
  乙卯,云南统兵官报诸蛮悉降,惟禄余追捕未获。
  诸王齐齐克图、锡格,坐妄言不道,诏安置齐齐克图广州,锡格雷州。
  三月,辛巳,御史台臣劾奏:“燕南廉访使布咱尔,前为闽海廉访使,受赃累万,虽遇赦原,宜追夺制命,籍没流窜。”诏如所言,仍暴其罪。
  甲申,绘皇太子真容,奉安庆寿寺之东鹿顶殿,祀如累朝神御殿仪。以宦者拜珠侍皇太子疾不谨,杖斥之。
  冠州有虫食桑四十馀万株。
  丙戌,雨土霾。
  司徒锡沙言:“陶弘景《胡笳曲》有‘负扆飞天历,终是甲辰君’之语,今陛下生年、纪号适与之合,此实受命之符,请录付史馆,颁告中外。”诏翰林、集贤、奎章、礼部杂议之。翰林诸臣议以为:“唐开元间,太子宾客薛让进武后《鼎铭》云:‘上元降监,方建隆基。’为玄宗受命之符。姚崇表贺,请宣示史官,颁告中外。而宋儒司马光斥其采偶合之文以为符瑞,乃小臣之谄,而宰相实之,是侮其君也。今弘景之曲,虽于生年、纪号若偶合者,然陛下应天顺人,绍隆正统,于今四年,薄海内外,罔不归心,固无待于旁引曲说以为符命。从其所言,恐启谶纬之端,非所以定民志。”事遂寝。
  戊午,以龙庆州之流杯园池、水硙上田赐雅克特穆尔。
  癸巳,修普天大醮。
  豫王喇特纳实哩、镇西武靖王绰斯班等擒云南诸贼及其将校,磔以徇。
  癸卯,中书省言:“嘉兴、平江、松江、江阴芦场、荡山、沙涂、沙田之籍于官者,尝赐他人,今请改赐雅克特穆尔。”令有司如数给付。
  夏,四月,丙午朔,全宁民王托欢献银矿。诏设银场提举司,隶中政院。
  命西僧于五台及雾灵山作佛事各一月,为皇子古噜达喇祈福。
  戊申,皇姑鲁国大长公主薨。
  以宫中高丽女子赐雅克特穆尔,高丽国王请割国中田为资送,诏遣使往受之。
  发卫卒三千助大承天护圣寺工役。
  庚戌,诏建雅克特穆尔生祠于红桥南,树碑以纪其勋。
  真定武陟县地震,逾月不止。
  戊午,命兴和建屋居海青,上都建屋居鹰鹘。
  庚申,宁国路泾县民张道,杀人为盗,道弟吉从而不加功,拘囚七年不决。吉母老,无他子孙,中书省臣以闻,敕免死,杖而释之,俾养其母。
  壬戌,枢密院言:“云南已平,镇西武靖王绰斯班奏言:‘种人叛者虽已略定,其馀党逃窜山谷,不能必其无反侧,请留荆王额苏额布罕及诸王索诺木等各领所部屯驻一二岁,以示威重。’”从之。仍命豫王分兵共守一岁以镇辑之,馀军皆遣还所部,统兵官召赴阙。
  甲子,诏:“故尚书省丞相托克托,可视三宝努例,以所籍家资还其家。”
  御史台言同佥中政院事殷仲容,奸贪邪佞,冒哀居官,诏黜之。
  戊辰,奎章阁以纂修《经世大典》,请从翰林、国史院取《托布齐延》一书以纪太祖已来事迹,诏以命翰林学士承旨押布哈、塔斯哈雅。押布哈言:“《托布齐延》事关秘禁,非可令外人传写,臣等不敢奉诏。”从之。
  衡州路比岁旱蝗,仍大水,民食草木殆尽,又疫疠者十九。壬申,湖南道宣慰司请赈粮米万石,从之。
  五月,甲午,以平江官田五百顷立稻田提举司,隶宫相都总管府。
  乙未,纂修《皇朝经世大典》成。
  丙申,帝如上都,敕在京百司日集公署,自辰至暮勿废事。
  戊戌,次红桥,临视雅克特穆尔生词。
  六月,乙巳朔,监察御史韩元善言:“历代国学皆盛,独本朝国学生仅四百员,又复分辨蒙古、色目、汉人之额。请凡蒙古、色目、汉人,不限员额皆得入学。”又,监察御史陈守中言:“凡仕者亲老,别无他丁侍养,请不限地方名次,从优附近迁调,庶广忠孝之道。”皆不报。
  乙卯,监察御史陈良,劾浙东廉访使托克托刘延:“阿附权奸都尔苏,又,其生母何氏,本父之妾而兄妻之,乃冒请封赠,请黜罢宪职,追还赠恩。”从之。
  癸亥,诏:“诸官吏在职役或守代未任,为人行赇关说,其有所取者,官如十二章论赃,吏罢不叙终其身;虽无所取而讼起灭由己者,罪加常人一等。”
  云南出征军悉还,乌撒、罗罗蛮复杀戍军黄海潮等,撒加伯又杀掠良民为乱。丙寅,命云南行省、院:“凡境上诸关戍兵,未可轻撤,宜俟缓急以制其变。”
  秋,七月,辛巳,济尔哈达尔坐罪当流远,以腾吉斯舅氏故释之。
  壬午,监察御史张益等言:“四川行省平章奇彻台为人反覆,不可信任,今云南未平,与蜀接境,宜削官远窜。”诏夺其制命、金符,同妻孥禁锢于广东。
  丁亥,海南黎贼作乱,诏江西、湖广两省合兵捕之。
  乙未,立闵子书院于济南。
  庚子,广西猺贼平。
  癸卯,知行枢密院事彻尔特穆尔以兵讨叛蛮,戮其党七百馀人。
  大宁和众县何千妻殉夫,旌其门。
  八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辛亥,帝至自上都。
  甲寅,命宣课提举司毋收雅克特穆尔邸舍商贷税。
  江浙水,坏田四十八万八千馀顷。
  诏皇子古噜达喇出居雅克特穆尔家;九月,癸酉朔,市鄂尔根萨哩宅,命雅克特穆尔奉皇子古噜达喇居之。
  乙亥,命留守司发军士,筑驻跸台于大承天护圣寺东。
  御史台臣劾奏:“四川行省参政马镕,发粮六千石饷云南军,中道辄还,预借俸钞一十九锭以娶妾,又诟骂平章汪涛昌,罪虽蒙宥,难任宰辅。”帝曰:“纲常之理,尊卑之分,懵无所知,其何以居上而临下!亟罢之!”
  丙子,海南贼王周,纠率十九洞蛮二万馀人作乱。命调广东、福建兵隶湖广左丞伊喇四努统领讨捕。
  湖州安吉县久雨,太湖溢,漂没居民,赈之。
  丁亥,御史台言:“江西行省参政李允中,乃故内侍李邦宁养子,器质庸下,误叨重选,宜黜罢。”从之。
  云南禄余复叛,杀乌撒宣慰使伊噜、东川路总管府判官嘉珲迪等二十馀人,率兵击罗罗斯,寇顺元路。丁酉,云南行省遣都事诺海、镇抚栾智等奉诏往谕禄余及授以参政制命,至撒家关,禄余拒不受。俄而贼大至,诺海因与力战,贼乃退。及晚,乌撒兵入顺元境,左丞特穆尔布哈御贼,诺海复就阵宣诏招之,遂遇害,特穆尔布哈等敛兵还。
  冬,十月,己酉,为皇子古噜达喇作佛事,释在京囚死罪者二人,杖罪者四十七人。
  癸丑,蒙古都元帅齐喇引兵击阿哈贼党于靖江路海中山,为云梯登山,破其栅,杀贼五百馀人;图沁之弟必里克图库图齐,举家赴海死。
  戊午,吴江州大风雨,太湖溢,漂没庐舍。辛酉,命江浙行省赈之。
  丙寅,雅克特穆尔取牦牛五十于西域来献。
  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云南行省言:“伊奇布锡之地所牧国马,岁给盐,以每月上寅日啖之,则马健无病。比因布呼叛乱,云南盐不可到,马多病死。”诏四川行省以盐给之。
  乙亥,李彦通、萧布兰奚等谋反,伏诛。
  癸未,诏养雅克特穆尔之子塔喇哈为子,赐居弟。
  隆祥司使晃忽尔布哈言:“海南所建大兴龙普时寺,工费浩穰,黎人不胜其扰,以故为乱。”诏湖广行省臣布哈及宣慰、宣抚二司领其役,仍命廉访司莅之。
  十二月,戊申,陕西行台御史尼古巴、高坦等劾奏:“本台监察御史陈良,恃势肆毒,徇私破法,请罢职籍赃,还归田里。”诏:“虽会赦,其准风宪例,追夺敕命,馀如所奏。”
  以黄金符镌文曰:“翊忠徇义、迪节同勋”,赐西域亲军副都指挥使奇彻,以旌其天历初红桥战功。
  壬子,复命诸王呼喇春还镇云南。
  癸丑,河南、河北道廉访副使僧嘉努言:“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今官于朝十年不省觐者有之,非无思亲之心,实由朝廷无给假省亲之制,而有擅离官次之禁。古律,诸职官父母在三百里,于三年听一给定省假二十日;无父母者,五年听一给拜墓假十日。以此推之,父母在三百里以至万里,宜计道里远近,定立假期。其应省觐而不省觐者坐以罪;若诈冒假期,规避以掩其罪,与诈奔丧者同科。”命中书省、礼部、刑部及翰林、集贤、奎章阁议之。
  癸亥,雨木冰。
  是岁,以集贤大学士岳柱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时有诬告富民负永宁王官帑银八百馀锭者,中书遣使诸路征之。使至江西,岳柱曰:“事涉诬罔,不可奉命。”僚佐重违宰臣意,岳柱曰:“民为邦本,伤本以敛怨,亦非宰相福也。”令使者以此意复命。雅克特穆尔闻其言感悟,命刑部诘治,得诬罔状,坐告者罪,以其事闻,帝嘉之,特赐币帛及上尊酒。
  桂阳州民张思进等,啸聚二千馀众,州县不能治,广东宣慰司请发兵捕之,岳柱曰:“有司不能抚绥边民,乃欲侥幸兴兵以为民害邪!遣千户王英往问状。英直抵贼巢,谕以祸福,贼曰:“致我为非者,两巡检司耳,我等何敢有异心哉!”谕其众使复业,一方以宁。岳柱,鄂尔根萨理之子也。
  监察御史陈思谦言:“铨衡之弊有四:入仕之门太多,黜陟之法太简,州郡之任太淹,朝省之除太速。请设三策以救四弊:一曰至元三十年以后增设衙门,冗滥不急者,从实减并;其外有选法者,并入中书。二曰宜参酌古制,设辟举之科,令三品以下各举所知,得才则受赏,失实则受罚。三曰古者剌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盖使外职识朝廷治体,内官知民间利病。今后历县尹有能声善政者,授郎官、御史,历郡守有奇才异绩者,任宪使、书尚,其馀各验资品通迁。在内者不得三考连任京官,在外者须历两任乃迁内职;绩非出类,守不败官者,则循以年劳,处以常调。凡朝缺官员,须二十月之上,方许迁除。”帝命中书议行之。
  时有官居丧者,往往夺情起复,思谦言:“三年之丧,谓之达礼,自非金革,不可从权。”遂著于令。有诏起报严寺,思廉曰:“兵荒之馀,当罢土木以舒民力。”帝嘉之曰:“此正得祖宗立台宪之意,继此事有当言者无隐。”赐缣绮旌之。思谦,祐之孙也。
  帝幸奎章阁,命取国史阅之,左右舁匮以往,国史院长贰无敢言。编修吕思诚争曰:“国史纪当代人君善恶,自古天子无观阅之者。”乃止。
  ◎至顺三年
  春,正月,癸酉,命前高丽国王王焘仍为高丽国王,赐金印。初,焘有疾,命其子桢袭王爵。至是焘疾愈,故复位。
  己卯,罢诸建造工役,惟城郭、河渠、桥道、仓库勿禁。
  广西罗韦里叛寇马武冲等攻陷那马违等寨,命广西宣慰司严军御之。
  伊阙彻尔冒请卫士刍粟,当坐罪,雅克特穆尔请释之。
  戊子,万安军黎贼王奴罗等寇临水县。
  己丑,四川行省言:“去年九月,左丞特穆尔布哈与禄余贼兵战被创,贼遂侵境,请调重庆、叙州兵二千五百人往救之。”顺元宣抚司亦言:“贼列行营为十六所,请调兵分道备御。”
  诏上都留守司为雅克特穆尔建居第。
  御史台言:“选除云南廉访司官,多托故不行,今有如是者,风宪勿复用。”制可。
  庚子,夔路忠信寨洞主阿具什用合洞蛮八百馀人寇施州。
  二月,戊申,云南行省言:“会通州土官阿赛及河西阿勒等,与罗罗贼等千五百人,寇会川路之卜龙村;又,禄馀将引兵与茫部合寇罗罗斯,截大渡河、金沙江以攻东川、会通等州,请奉先所降诏书招谕之,不奉命则众宜进军。”制可。
  己酉,禄余言于四川行省曰:“自父祖世为乌撒土官宣慰使,佩虎符,素无异心。曩为布呼诱胁。比闻朝廷招谕,而今限期已过,乞再降诏赦,即率四路土官出降。仍乞改属四川省,隶永宁路,冀得休息。”行省以闻。诏中书、枢密、御史诸大臣杂议之。
  集贤大学士致仕王约卒。
  辛酉,雅克特穆尔兼奎章阁大学士、领奎章阁学士院事。
  己巳,诏修曲阜先圣庙。
  邛州有二井,旧名金凤、茅地。天历初地震,盐水涌溢,州民侯坤愿作什器煮盐而输课于官,诏四川转运盐司主之。
  三月,庚午朔,中书省言:“凡远戍军官死而归葬者,宜视民官例,给道里之费。又,四川驿户,比以军兴消乏,宜遣官同行省量济之。”制可。
  雅克特穆尔言:“平江、松江淀山湖圩田方五百顷有奇,当入官粮七千七百石。其总田者死,颇为人占耕。今臣愿增粮为万石入官,令人佃种,以所得馀米赡臣弟萨敦。”从之。
  洛水溢。
  己丑,复立功德使司。
  癸巳,皇子古噜达喇更名雅克特古斯。
  夏,四月,戊申,大宁路地震。
  戊午,国师必兰纳识里与故安西王子伊噜特穆尔等谋为不轨,伏诛。有司籍之,得其人畜、土田、金银、贷贝、钱币、邸舍、书画、器玩以及妇人七宝装具,价值巨万万。
  命有司为巴延建生祠,立纪功碑于涿州;仍别建祠,立碑于汴梁。
  戊辰,免云南行省田租三年。
  前中书右丞相太傅巴达锡卒。巴达锡清慎宽厚,号称长者,其殁也,贫无以为敛。赠太师,追封威平王。
  五月,甲戌,萨题请备录登极以来固让明宗往复奏言,其馀训敕、辞命及雅克特穆尔等宣力效忠之迹,命多来续为《蒙古托布齐延》一书,置之奎章阁,从之。
  戊寅,京师地震有声。
  庚寅,帝如上都。
  壬辰,太常博士王瓚言:“各处请加封神庙,滥及淫祠。按《礼经》,以劳定国,以死勤事,能御大灾,能捍大患,则祀之。其非祀典之神,今后不许加封。”制可。
  追封颜子父颜无繇为已国公,谥文裕,母齐姜氏已国夫人,谥端献;妻宋戴氏兗国夫人,谥贞素。
  汴梁之瞧州、陈州、开封之兰阳、封丘诸县河水溢。滹沱河决。
  六月,己酉,以御史中丞赵世安为中书左丞。
  乙丑,禁诸卜筮、阴阳人毋出入诸王公大臣家。
  江南行台监察御史苏天爵虑囚于湖北。
  湖北地僻远,民獠所杂居,天爵冒瘴毒,遍历其地。囚有言冤状者,天爵曰:“宪司岁两至不言,何也?”皆曰:“前此虑囚者,应故事耳。今闻御史至,当受刑,故不得不言。”天爵为之太息,每事必究心,虽盛暑,犹夜篝灯治文书无倦。天爵,真定人也。
  秋,七月,辛未朔,调军士修柳林海子桥道。
  丁丑,湖广行省言:“黎贼势猖獗,请益兵三千以备调用。”命依前诏,促伊喇世努克日进兵。
  八月,己酉,帝崩于上都。是日,陇西地震。癸丑,葬起辇谷。
  初,帝大渐,召皇后及皇子雅克特古斯、丞相雅克特穆尔谓曰:“昔日鸿呼尼之事,为朕平生大错,悔之无及。雅克特古斯虽为朕子,然今日大位,乃明宗之大位也。汝辈如爱朕,立明宗之子,使绍兹大位,则朕见明宗于地下,亦可有辞以对。”鸿呼尼,明宗自北来饮毒而崩之地也。雅克特穆尔内惧,踌蹰者累日,念鸿呼尼之事,己实造谋,恐明宗之子立而治其罪,秘遣诏不发,因谓皇后曰:“阿婆且权守上位玉宝,我与宗戚诸王徐议之可也。”于是遣使征诸王会京师。中书百司政事,咸启中宫取进止。
  乙卯,雅克特穆尔以中宫旨,赐驸马诸王大臣金银、币帛有差。
  九月,辛巳,修皇太后仪仗。
  是夜,地震有声来自北。
  时大位犹虚,而雅克特穆尔礼绝百僚,威焰熏约,宗戚诸王无敢言者。又久之,尚不立君,中外颇以为言,雅克特穆尔乃请立皇子雅克特古斯,皇后命立明宗第二子鄜王伊勒哲伯,雅克特穆尔不得已乃奉命。十月,庚子,鄜王即皇帝位于大明殿。
  辛丑,以知枢密院事萨敦为御史大夫,中书右丞萨题为中书平章政事,宣政使奇尔济苏为中书左丞,中书平章政事图尔哈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丙寅,楚丘县河堤坏,发民丁修之。
  十一月,戊寅,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辰,帝崩,年七岁,在位四十三日。甲午,葬起辇谷,谥宁宗。
  时燕有妄男子上变,言部使者谋为不轨,按问皆虚。法司谓《唐律》告叛者不反坐,参议中书省事张起岩奋谓同列曰:“方今嗣君未立,人情危疑,不急诛此人以杜奸谋,虑妨大计。”趣有司具狱,都人肃然。
  皇太后临朝,雅克特穆尔复与群臣议立雅克特古斯。太后曰:“天位至重,吾儿方幼,岂能任耶!托欢特穆尔在广西,今年十三矣,且明宗之长子,礼当立之。”乃命中书左丞奇尔济苏迎托欢特穆尔于静江。
  皇太后在兴圣宫,正旦,议循故事行朝贺礼,礼部尚书宋本,言宜上表兴圣宫,废大明殿朝贺,众是而从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七
●卷第二百十七
    【元纪二十五】 起昭阳作噩二月,尽著雍摄提格十二月,凡六年。
  讳托欢特穆尔,明宗之长子,母南富鲁氏,延祐七年四月丙寅,生帝于北方。天历二年,明宗崩。至顺元年四月,徙帝于高丽;明年,移于广西之静江。
  ◎元统元年
  春,二月,托欢特穆尔北行至良乡,京师具卤簿迎之。雅克特穆尔并马而行,于马上举鞭指画,告以国家多难,遣使奉迎之故,而托欢特穆尔一无酬答。雅克特穆尔疑其意不可测,且恐追理明宗暴崩之故,心志日以瞀乱。会太史亦言托欢特穆尔不可立,立则天下乱,以故议未决。迁延者数月,国事皆决于雅克特穆尔,奏皇太后而行之。
  雅克特穆尔自文宗复辟,遂秉大权,挟震主之威,肆意无忌,一宴或宰十三马。取泰定帝后为夫人,前后尚宗室之女四十人,或有交礼三日遽遣归者。后房充斥,不能尽识,一日宴赵世延家,男女列坐,名为鸳鸯会,见坐隅一妇色甚丽,问曰:“此为谁?”意欲与俱归,左右曰:“此太师家人也。”至是荒淫日甚,体羸,溺血而死。
  太后乃与大臣定议立托欢特穆尔,且曰:“万岁之后,其传位于雅克特古斯,若武宗、仁宗故事。”诸王、宗戚奉上玺绶劝进。六月,己巳,托欢特穆尔即皇帝位于上都。诏赦天下。
  辛未,命巴延为太师、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萨敦为太傅、左丞相。
  时有阿鲁辉特穆尔者,明宗亲臣也,言于帝曰:“天下事重,宜委宰相决之,庶可责其成功。若躬自听断,则必负恶名。”帝信之,由是深居宫中,每事决于宰相,而己无所专焉。
  是月,大霖雨,京畿水,平地丈馀。泾水溢,关中水灾。黄河大溢,河南水灾。两淮旱,民大饥。
  帝初受佛戒时,见玛哈喇佛前有物为供,因问学士实喇卜曰:“此何物?”曰:“羊心。”帝曰:“曾闻用人心肝者,有诸?”曰:“闻之,而未尝目睹。请问赖嘛。”赖嘛者,帝师也。帝遂命实喇卜问之,答曰:“有之,凡人萌歹心害人者,事觉,则以其心肝作供耳。”曰:“此羊曾害人乎?”帝师不能答。
  前翰林学士吴澄卒。澄答问亹亹,使人涣若冰释。四方之士,来学者不下千数百人,称为草庐先生。卒年八十五。赠江西行省左丞,追封监川郡公,谥文正。
  秋,七月,霖雨。
  八月,壬申,巩昌徽州山崩。
  是月,立奇彻氏为皇后。后,雅克特穆尔之女也。
  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谢病归。
  初,御史中丞马祖常,求集荐引其客龚伯璲,集曰:“是子虽小有才,然非远器,恐不得令终。”祖常固请,集固拒之,祖常不悦。宁宗崩,大臣将立帝,用至大故事,召诸老臣赴上都议政,集在召列,祖常使人告之曰:“御史有言。”乃谢病归临川。初,文宗黜帝居江南,使集书诏播告中外。时省、台臣皆文宗素所信用,御史亦不敢斥言其事,意在讽集速去而已。伯璲后坐事见杀,世乃服集知人。
  九月,甲寅,中书省言:“官员递升,窒碍选法,请自省、院、台官外,其馀不许递升。”从之。
  庚申,诏太师、右丞相巴延,太傅、左丞相萨敦,专理国家大事,馀皆不得兼领三职。
  诏免儒人役。
  秦州山崩。
  冬,十月,丙寅,凤州山崩。
  戊辰,诏改至顺四年为元统元年。
  中书省臣言:“凡朝贺遇雨,请便服行礼。”从之。
  丁丑,依皇太后行年之数,释放罪囚二十七人。
  戊子,封萨敦为荣王,腾吉斯袭父封为太平王。
  庚寅,中书省臣请集议武宗、英宗、明宗三朝皇后升祔。衍圣公孔思晦卒,子克坚袭。
  十一月,丙申,恐昌成纪县地裂山崩,令有司赈被灾人民。
  辛丑,起棕毛殿。
  辛亥,追谥济雅尔皇帝为圣明元孝皇帝,庙号文宗。时寝庙未建,于英宗室次权结采殿以奉安神主。
  封巴延为秦王。
  江西、湖广、江浙、河南复立榷茶运司。
  是日,秦州山崩地裂。
  乙卯,以雅克特穆尔平江所赐田五百顷,复赐其子腾吉斯。
  诏秦王、右丞相巴延,荣王、左丞相萨敦,总百官,总庶政。
  十二月,乙丑,广西猺寇湖南,陷道州,千户郭震战死,猺焚掠而去。
  壬申,遣省台官分理天下囚,罪状明者处决,冤者辨之,疑者谳之,淹滞者罪其有司。
  乙亥,为皇太后置徽政院,设官属三百六十有六员。
  监察御史多尔济巴勒,上疏陈时政五事:“其一曰太史言明年三月癸卯望,日食既,四月戊午朔,日又食。皇上宜奋乾纲,修刑政,疏远邪佞,专任忠良,庶可消弭灾变以为祯祥。二曰亲祀郊庙。三曰博选勋旧之子端谨正直者,前后辅导,使嬉戏之事不接于目,俚俗之言不及于耳,则圣德日新矣。四曰枢机之臣固宜尊宠,然必赏罚公则民心服。五曰弭安盗贼,赈救饥民。多尔济巴勒,穆呼哩七世孙也。
  是月,河南、江北行省平章政事岳柱卒。
  岳柱天资孝友,嗜经史,自天文、医药之书,无不究极。度量弘廓,有欺之者,恬不为意,或问之,则曰;“彼自欺也,我何与焉!”母郜氏亦尝称之曰:“吾子,古人也。”
  同岁,以刑部尚书达尔玛为辽阳行省参知政事。高丽国使朝京,道过辽阳,谒行省官,各奉布四匹,书一幅,用征东省印封之。达尔玛诘其使曰:“国家设印,以署公牍,防奸伪,何为封私书?况汝出国时,我尚在京,未为辽阳省官,今何故有书遗我?汝君臣何欺诈如是耶?”使辞屈,还其书与布。达尔玛,高昌人也。
  国制,日进御膳用五羊,而帝自即位以来,日减一半,以岁计之,省羊三百五十有奇。
  起前吏部尚书王克敬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
  克敬至,请罢富民承佃江、淮田。松江大姓有岁漕米万石献京师者,其人既死,子孙贫且行乞,有司仍岁征,弗足则杂置松江田赋中,令民包纳,克敬曰:“匹夫妄献米,侥名爵以荣一身,今身死家破,又已夺其爵,不可使一郡之人均受其害。国用宁乏此耶!”具论免之。岭海猺贼窃发,朝廷调兵戍之在行省者往讨之。会提调兵马官缺,故事,汉人不得与军政,众莫知所为,克敬抗言:“行省任方面之寄,假令万一有重于此者,亦将拘法坐视耶!”乃调兵往捕之。军行,给粮有差。事闻于朝,即令江西、湖广二省给粮亦如之。
  视事五月,请老,年甫五十九,谓人曰:“穴趾而峻墉必危,再实之木,必伤其根。无功德而忝富贵,何以异此!故常怀止足之分也。”又曰:“世俗喜言勿认真,此非名言,临事不认真,岂尽忠之道乎?”故其历官所至,俱有政绩可纪。
     ○顺帝元统二年(甲戌,一三三四年)
  春,正月,庚寅朔,朝贺大明殿。监察御史多尔济巴勒上言:“百官逾越班次者,当同失仪论,以惩不敬。”
  先是教坊班位在百官后,御史大夫萨迪传旨,俾入班。多尔济巴勒执不可。萨迪曰;“御史不奉诏耶!”多尔济巴勒曰:“事不可行,大夫复奏可也。”
  是日,雨血于汴梁,著衣皆赤。
  以御史大夫托勒岱为中书平章政事,阿尔哈雅为河南行省左丞相。
  丁酉,享于太庙。
  甲寅,立行宣政院于杭州。
  二月,己未朔,诏内外兴举学校。
  癸亥,广西猺寇边,杀官吏。广海官已除而未上者罪之。
  甲申,太庙木陛坏,遣官告祭。
  是月,滦河、漆河溢,永平诸县水灾。
  三月,己丑朔,诏:“科举取士,国子监积分、膳学钱粮,儒人免役,悉依累朝旧制。学校官选有德行学问之人以充。”
  辛卯,以阴阳家言,罢造作四年。
  癸巳,广西猺贼复起,杀同知元帅吉赖斯,掠库物。遣右丞图噜密实将兵讨之。
  癸卯,日食既。
  乙巳,中书省言:“益都、真定盗起,请选省、院官往督捕之,仍募能擒获者倍其赏,获三人者与一官。”从之。
  壬子,广西庆远府猺寇全州,诏平章政事特默齐统兵二万人击之。
  丁巳,诏:“蒙古、色目犯奸盗放伪之罪者,隶宗正府;汉人、南人犯者,属有司。”
  湖广旱,自是月不雨至于八月。
  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壬申,命腾吉斯为总管高丽、女真、汉军万户府达鲁花赤,与满济勒噶台,并为御史大夫。
  丁丑,太白经天。
  己卯,奉文宗神主祔于太庙,躬行告祭之礼,乐用宫悬,礼三献。先是御史台言:“郊庙,国之大典,王者必行亲祀之礼,所以尽尊尊、亲亲之诚,宜因升祔有事于太庙。”帝从之。
  是日,罢夏季时享。
  壬午,帝命录许衡孙从宗为章佩监异珍库提点。
  癸未,立盐局于京师南北城,官自卖盐,以革专利之弊。
  乙酉,中书省言佛事布施费用太广,请除累朝期年忌日之外,馀皆罢,从之。
  是月,帝如上都。
  集贤大学士陈颢扈从至龙虎台,帝命颢造膝前,握其手曰:“卿累朝老臣,更事多矣,凡政事宜极言无隐。”颢顿首谢。颢每集议,其言无不剀切。
  河南旱,自是月不雨至于八月。
  五月,己丑,宦者博啰特穆尔传皇后旨,取盐十万引入中政院。
  辛卯,以腾吉斯代萨敦为中书左丞相,萨敦仍商量中书省事。
  戊申,诏文济王曼济镇大名,云南王阿噜镇云南。
  是月,赠故中书平章政事王泰亨谥清宪。
  旧令,三品以上官,立朝有大节及有大功勋于王室者,得赐功臣号及谥。时寝冗滥失实,惟泰亨在中书时,安南请佛书,请以《九经》赐之,使高丽不受礼遗,为尚书贫不能自给,故特赐是谥。
  赠漳州万户府知事阚文兴英毅侯,妻王氏贞烈夫人,庙号双节。
  六月,戊午,淮水涨,山阳县满浦、清冈等处民畜房舍多漂溺。
  乙亥,腾吉斯辞左丞相不拜,复命萨敦为左丞相。
  辛巳,诏蒙古、色目人行父母丧。
  癸未,复立缮工司,造缯帛。
  乙酉,追封雅克特穆尔为德王,谥忠武。
  是月,彰德雨白毛。民谣云“天雨线,民起怨,中原地,事必变。”
  秋,七月,丁亥,戒阴阳人毋得于贵戚之家妄言祸福。
  辛卯,祭太祖、太宗、睿宗三朝御容,罢秋季时享。
  壬辰,帝幸大安阁。是日,宴侍臣于奎章阁。
  壬寅,诏:“蒙古、色目人犯盗者免刺。”
  是日至九月,太白屡经天。
  监察御史多尔济巴勒条陈九事:“一曰比日幸门渐启,刑罚渐差,无功者觊觎希赏,有罪者侥幸求免。恐刑政渐弛,纪纲渐紊,劳臣何以示劝,奸臣何以警惧!二曰天下之财皆出于民,民竭其力以佐公上,而用犹不足,则嗟怨之气,上干阴阳之和,水旱灾变所由生也。宜专命中书省官二员,督责户部,议定减省,罢不急之工役,止无名之赏赐。三曰禁中常作佛事,权宜停止。四曰官府日增,选法愈敝,宜省冗员。五曰均公田。六曰铸钱币。七曰罢山东田赋总管府。八曰蠲河南自实田粮。九曰禁取姬妾于海外。”
  八月,辛未,赦天下。
  京师地震,鸡鸣山崩,陷为池,方百里,人死者甚众。
  癸未,中书平章政事阿尔哈雅罢。
  是月,南康路旱蝗,赈之。
  九月,辛卯,帝至自上都。
  甲午,猺贼陷贺州,发河南、江浙、江西、湖广诸军及八番义从军,命广西寅慰使都元帅章巴延将以击之。
  壬子,赈吉安路水灾。
  冬,十月,乙卯朔,正内外官朝会仪班次,一依品从。
  戊午,享于太庙。
  辛酉,以侍御史许有壬为参知政事,知经筵事。
  丁卯,立湖广黎兵屯田万户府。
  己卯,上皇太后尊号曰:“赞天开圣仁寿徽懿昭宣皇太后。”赦天下,免今年民租之半,内外官四品以下减一资。
  先是监察御史台布哈率同列上章,言婶母不宜加徽称,太后怒,欲杀言者,台布哈语众曰:“此事自我发之,甘受诛戮,决不敢累诸公也。”已而太后怒解,曰:“风宪有臣如此,岂不能守祖宗之法乎!”赐金币二匹以旌其直,然其言终不用也。
  却献天鹅。
  十一月,戊子,中书省臣请发两宗船下番,为皇后营利。
  是月,集贤直学士兼国子祭酒宋本卒。本制行纯白,不可干以私,而笃朋友之义,人有片善,称道不少置。尤以植立斯文自任,知贡举,取进士满百人额;为读卷官,增第一甲为三人。父官南中,贫卖宅以去;居官清慎,饘粥至不给。本未弱冠,聚徒以养亲,殆二十年,历仕通显,犹僦屋以居。
  十二月,甲戌,诏整治学校。
  是岁,始以珍格皇后配享武宗。时议三朝皇后升祔未决,巴延以问太常博士逯鲁曾曰:“先朝既以珍格皇后无子,不为立主,今所当立者,明宗母耶,文宗母耶?”对曰:“珍格皇后在武宗朝,已膺宝册,则明、文二母皆为妾。今以无子之故不得立主,而以妾母为正,是为臣而废先君之后,为子而封先父子妾,于礼不可。昔燕王慕容垂即位,追废其母后,而立其生母为后以配享先皇,为万世笑。岂可复蹈其失乎?”集贤学士陈颢素嫉鲁曾,乃曰:“唐太宗册曹王明之母为后,是亦二后也,奚为不可?”鲁曾曰:“尧之母为帝喾庶妃,尧立为帝,未闻册以为后而配喾。皇上为大元天子,不法尧、舜而法唐太宗耶?”众服其议,而巴延亦是之,遂以珍格皇后配享武宗,擢鲁曾为监察御史。
  禁私创寺观庵院。僧道入钱五十贯,给度牒,方听出家。
     ○顺帝至元元年(乙亥,一三三五年)
  春,正月,癸巳,申命廉访司察郡县劝农勤惰,达大司农司以凭黜陟。
  二月,甲寅朔,革冗官。
  乙卯,帝将畋于柳林,御史台臣谏曰:“陛下春秋鼎盛,宜思文皇付托之重,致天下于隆平。况今赤县之民,供给敏劳,农务方兴而驰骤冰雪之地,脱有衔橛之变,如宗庙社稷何!”遂止。
  三月,壬辰,河州路大雪十日,深八尺,牛羊驼马冻死者十九,民大饥。
  庚子,御史台言:“高丽为国首效臣节,而近年屡遣使往选取媵妾,至使生女不举,女长不嫁,宜赐禁止。”从之。
  中书省臣言帝生母太后神主宜于太庙安奉,命集议其礼。
  乙巳,以中书左丞王结参知政事。中宫命僧尼于慈福殿作佛事,已而殿灾,结言僧尼亵渎,当坐罪。左丞相萨敦疾革,家人请释重囚禳之,结极陈其不可。先是有罪者,北人则徒广海,南人则徒辽东,去家万里,往往道死;结请移乡者止千里外,改过听还其乡,因著为令。职官坐罪者多从重科,结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今贪墨虽多,然士之廉耻不可以不养也。”闻者谓其得体。
  封安南世子陈端午为安南国王。
  夏,四月,癸丑朔,诏:“诸官非节制军马者,不得佩金虎符。”
  己卯,诏翰林国史院纂修累朝《实录》及后妃、功臣《列传》。
  庚辰,禁犯御名。
  五月,戊子,帝如上都。
  遣使者诣曲阜孔子庙致祭。
  壬辰,命严谥法以绝冒滥。
  甲辰,巴延请以右丞相让腾吉斯,诏不允,命腾吉斯为左丞相。
  六月,辛酉,有司言甘肃撒里畏产金银,请遣官税之。
  癸酉,禁服色不得僭上。
  乙亥,罢江淮财赋总管府所管杭州、平江、集庆三处提举司,以其事归有司。
  庚辰,巴延奏左丞相腾吉斯及其弟塔喇海谋逆,诛之。
  初,萨逆已死,巴延独秉政,腾吉斯忿然曰:“天下,吾家之天下,巴延何人而位吾上!”遂与其叔父句容郡王达朗达赉潜蓄异心,谋立诸王鸿和特穆尔。帝数召达赉不至,郯王齐齐克图发其谋。腾吉斯伏兵东郊,率勇士突入宫阙,巴延及鄂勒哲特穆尔、定珠、奇尔济苏等捕获之。腾吉斯、塔喇海并伏诛,而其党北奔达赉所,达赉即应以兵。帝遣使谕之,达赉杀使者而率其党逆战,为绰斯戬等所败,遂奔鸿和特穆尔。帝命追袭之,执达赉等送上都,鸿和特穆尔自杀。
  先是巴延、腾吉斯二家之奴,怙势为民害,多尔济巴勒巡历漷州,悉捕其人置于法。及还,腾吉斯怒曰:“御史不礼我已甚,辱我家人,我何面目见人耶!”答曰:“多尔济巴勒知奉法而已,它不知也。”腾吉斯从子玛克锡为奇彻亲军指挥使,恣横不法,多尔济巴勒劾奏之。玛克锡因集无赖子欲加害,会腾吉斯被诛,乃罢。
  是月,大霖雨。
  中书省员外郎陈思谦上言:“强盗但伤事主者,皆得死罪。而故杀从而加功之人与斗而杀人者,例杖一百七,得不死,与私宰牛马之罪无异,是视人与牛马等也。法有加重,因奸杀夫,所奸妻妾同罪,律有明文。今坐所犯,似失推明。”遂今法曹议,著为定制。
  初,腾吉斯事败被擒,攀折殿槛不肯出。塔喇海走匿皇后座下,后匿蔽之以衣,左右拽出斩之,血溅后衣。巴延使人并执后,后呼帝曰:“陛下救我!”帝曰:“汝兄弟为逆,岂能相救!”乃迁出后宫。秋,七月,壬午,巴延鸩杀之于开平民舍。
  壬寅,专命巴延为中书右丞相,罢左丞相不置。
  乙巳,罢雅克特穆尔、腾吉斯举用之人。
  戊申,诛达朗达赉等于市。
  诏曰:“曩昔文宗皇帝,以雅克特穆尔尝有劳伐,父子兄弟,显立朝廷,而辄造事衅,出朕远方。文皇寻悟其妄,有旨传次于予。雅克特穆尔贪利幼弱,复立朕弟伊勒哲伯,不幸崩殂。今丞相巴延,追奉遗诏,迎朕于南,既至大都,雅克特穆尔犹怀两端,迁延数月,天陨厥躬。巴延等同时翊戴,乃正宸极。后萨敦、达赉、腾吉斯相袭用事,交通宗王鸿和特穆尔,图危社稷,阿喇楚亦尝与谋,赖巴延等以次掩捕,明正其罪。元凶构难,贻我太皇后震惊,朕用兢惕。永惟皇太后後其所生之子,一以至公为心,亲挈大宝,畀子兄弟,迹其定策两朝,功德隆盛,近古罕比。虽尝奉上尊号,揆子朕心,犹为未尽,已命大臣特议加礼。巴延为武宗捍御北边,翼戴文皇,兹又克清大憝,明饬国宪,爰赐达尔罕之号,至于子孙,世世永赖。可赦天下。”
  八月,乙卯,议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许有壬曰:“皇上于太后,母子也,若加太皇太后,则为孙矣。且今制,封赠祖父母,降父母一等,盖推恩之法,近重而远轻。今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是推而远之,乃反轻矣。”不从。
  是月,广西猺反,命湖广行省左丞鄂勒哲讨之。
  九月,庚辰朔,车驾驻扼胡岭。
  丙戌,赦天下。
  庚子,御史台言:“国朝初用臣官,不过数人,今内府执事不下千馀。请依旧制,裁减冗滥,广仁爱之心,省糜费之意。”从之。
  丙午,诏以乌撒、乌蒙之地隶四川行省。
  是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巳,流鸿和特穆尔、达朗达赉及腾吉斯子孙于边地。
  帝既除权奸,思更治化,翰林学士承旨知经筵事库库,日劝帝务学,帝辄就之习授,欲宠以师礼,库库力辞不可,凡《四书》、《五经》所载治道,为帝纟由绎而言,必使辞达,感动帝衷而后已。若柳宗元《梓人传》,张商英《七臣论》,尤常所诵说,尝于经筵,力陈商英所言七臣之状,左右错愕。帝暇日欲观古名画,库库即取郭忠恕《比干图》以进,因言商王受不听忠臣之谏,遂亡其国。帝一日览宋徽宗画称善,库库进言:“徽宗多能,惟一事不能。”帝问:“何一事?”对曰:“独不能为君尔。身辱国破,皆由不能为君所致。人君贵能为君,它非所尚也。”或遇天变民灾,必忧见于色,乘间则进告于帝曰:“天心仁爱人君,故以变示儆。譬如慈父于子,爱则教之戒之,子能起敬起孝,则父怒必释;人君侧身修行,则天意必回。”帝察其真诚,虚己以听,特赐济逊燕服九袭及玉带、楮币。库库尝言:“天下事在宰相当言;宰相不得言,则台谏言之;台谏不敢言,则经筵言之。备位经筵,当言人所不敢言于天子之前,志愿足矣。”故于时政得失有当匡救者,未尝缄默。
  癸亥,流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尔于广海。鄂勒哲特穆尔,额森特穆尔骨肉之亲也,监察御史以为言,故斥之。
  选省、院、台、宗正府通练刑狱之官,分行各道,与廉司审决天下囚。
  十一月,庚辰,敕以所在儒学贡士庄田租给宿卫粮。
  诏罢科举。初,彻尔特穆尔为江浙平章,会科举,驿请考官,供张甚盛,心不能平。及复入中书,首议罢科举,乃论学田租可给卫士衣粮,动当国者以发其机,又欲损太庙四祭为一。吕思诚等劾之,不报,彻尔特穆尔持议益坚。
  明罢科举诏已书而未用玺,参政许有壬力争之,巴延怒曰:“汝风台言臣彻尔特穆尔耶?”有壬曰:“太师擢彻尔特穆尔在中书,御史三十人,不畏太师而听有壬,岂有壬权重于太师耶?”巴延意稍解。有壬乃曰:“科举若罢,天下才人觖望。”巴延曰:“举子多以赃败。”有壬曰:“科举未行时,台中赃无算,岂尽出于举子?”巴延曰:“举子中可任用者惟参政耳。”有壬曰;“若张起岩、马祖常辈,皆可任大事,即欧阳原功之文章,亦岂易及!”巴延曰:“科举虽罢,士之欲求美衣食者,自能向学,岂有不至大官者耶?”有壬曰:“为士者初不事衣食,其事在治国平天下耳。”巴延曰:“科举取人,实妨选法。”有壬曰:“今通事、知印等,天下凡三千三百馀名。今岁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补官受宣者亦且七十三人,而科举一岁仅三十馀人,选法果相妨乎?”巴延心然其言,而其议已定,不可中辍,乃温言慰解之。翊日,宣诏,特令有壬为班首以折辱之,有壬惧祸不敢辞。治书侍御史布哈诮有壬曰:“参政可谓过桥拆桥者矣!有壬以为大耻,移疾不出。
  甲申,太白经天。
  乙酉,巴延请内外官悉循资铨注,今后无得保举,涩滞选法,从之。
  丙戌,太白经天。
  甲午,以雅克特穆尔、腾吉斯、达朗达赉所夺高丽田宅还其王喇特纳实里。
  戊戌,召前知枢密院事福鼎实喇布哈、萨尔迪格还京师。初,二人以帝未立,谋诛雅克特穆尔,为所诬贬,故正之。
  太史屡言星文示儆,帝以世祖在位久,欲祖述之,辛丑,下诏改元。诏略曰:“惟世祖皇帝,在位长久,天人协和,诸福咸至,祖述之意,良切朕怀。今特改元统三年为至元元年。”
  监察御史李好文言:“年号袭旧,于古未闻;袭其名而不蹈其实,未见其益也。”因言时弊不如至元者十馀事,不报。
  好文录囚河东,有李拜拜者杀人,而行凶之状不明,凡十四年不决,好文曰:“岂有不决之狱如是其久乎?”立出之。王傅萨都喇以足蹋人而死,众皆曰:“杀人非刃,当杖之。”好文曰:“怙势杀人,甚于用刃。况因有所求而杀之,其情为尤重。”乃置之死,河东为之震肃。
  立常平仓。
  赵世延自至顺中移疾归,旋有诏征还朝,不能行,仍徐奎章阁大学士、翰林学士承旨、中书平章政事。
  十二月,戊午,日色如赭。
  乙丑,上太皇太后尊号曰:“赞天开圣徽懿宣昭贞文慈佑储善衍庆福元太皇太后。”
  丙子,安庆、蕲、黄地震。
  丁丑,西番贼起,遣兵击之。
  戊寅,蒙古国子监成。
  闰月,丁亥,日赤如赭,凡二日。
  中书平章政事彻尔特穆尔尝指斥武宗,于是台臣复劾之,而巴延亦恶其忤己,壬寅,流之于安南,人皆快之,寻卒。
  是岁,赐天下田租之半。
  诏:“凡有妻室之僧,还俗为民。”既而复听为僧。
  山东盗起。陈马骡及新李白昼杀掠,山东廉访使达尔玛以为吏贪污所致,先劾去之,而后上擒贼方略,朝廷嘉纳之。即遣兵擒获,济、鲁以安。
     ○顺帝至元二年(丙子,一三三六年)
  春,正月,乙丑,宿松县地震,山裂。
  是月,置都水庸田使司天平江。
  前中书左丞王结卒,追封太原郡公,谥文忠。结立言制行,皆法古人。故相张珪曰:“王结非圣贤之书不读,非仁义之言不谈。”识者以为名言。
  二月,甲申,太白经天。
  戊子,诏以世祖所赐王积翁田八十顷,还其子都中。初,积翁赍诏谕日本,死于王事,尝受赐,后收入官,故复赐之。
  己丑,立穆陵关巡检司。
  丁酉,追尊帝生母玛勒岱为贞裕徽圣皇后。
  三月,丁巳,以累朝珠衣、七宝项牌赐巴延。
  庚申,日赤如赭;壬戌,复如之。
  乙丑,以萨敦上都居第赐太保定珠,仍束有司籍萨敦家财。
  甲戌,复四川盐茶之禁。
  夏,四月,丁丑朔,日赤如赭。
  丁亥,禁服麒麟、莺凤、白兔、灵芝、双角五爪龙、八龙、九龙、万寿、福寿、赭黄等服。
  戊戌,帝如上都。
  五月,丙午朔,黄河复于故道。
  乙卯,南阳、邓州大霖雨,自是日至六月甲申,湍河、白河大溢,大为灾。
  壬申,秦州山崩。
  六月,丁丑,禁诸王、驸马从卫服济逊衣,系绦环。
  辛卯,以汴梁、大名诸路图卜台地土赐巴延。
  礼部侍郎呼勒岱请复科举取士之制,不听。
  庚子,泾水溢。
  秋,七月,庚申,禁隔越中书口传敕旨,冒支钱粮。
  庚午,敕赐上都孔子庙碑,载累朝尊崇之意。
  是月,黄州蝗,督民捕之,日有五斗。
  八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诏:“云南、广海、八番及甘肃、四川边远官,死而不能归葬者,有司给粮食舟车护送还乡;无亲属者,官为瘗之。”
  庚子,诏:“强盗罪皆死;盗牛马者劓;盗驴骡者黥额,再犯劓;盗羊豕者墨项,再犯黥,三犯劓;鼻后再犯者死。盗诸物者,照其数估价。省、院、台、五府官三年一次审决。著为令。”
  九月,戊辰,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己亥,诏:“每日,右丞相巴延、太保定珠、中书平章政事昂吉尔聚议于内廷。平章事政塔斯哈雅、右丞相衮巴布勒、参知政事纳琳、许有壬等聚议于中书。”
  十一月,壬子,武宗、英宗、明宗三朝皇后升祔入庙,命官致祭。
  丁巳,遣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勒格布哈于西番为僧。
  是月,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卒,年七十七,追封鲁国公,谥文忠。世延历官省、台五十馀年,凡军国利病,生民休戚,知无不言,而于儒者名教尤拳拳焉。
  十二月,江州诸县饥,总管王大中贷富人粟以赈贫民,免富人杂徭以为息,约年丰还之,民不病机。
  陕西行台监察御史札实上封事十条,曰法祖宗,揽权纲,敦宗室,礼勋旧,惜名器,开言路,复科举,罢数军,一刑章,宽禁网。时巴延等变乱成宪,帝方虚己以听,札实所言,皆一时群臣所不敢言者。侍御史赵承庆见之,叹曰:“御史言及此,天下福也!”威里有执政陕西行省者,恣为不道,札实发其罪而按之;弃职夜遁,有诏勿逮问,然犹杖其私人。
  是岁,江浙旱,自春至于八月不雨,民大饥。
     ○顺帝至元三年(丁丑,一三三七年)
  春,正月,癸卯,广州增城县民硃光卿反,其党石昆山、钟大明率众从之,伪称大金国,改元赤符;命指挥纽萨尔、江西行省左丞锡谤讨之。
  辛亥,升祔伊勒哲伯皇帝于太庙,谥曰冲圣嗣孝,庙号宁宗。
  豫王喇特纳实里买池州铜陵产银地一所,请用私财锻炼,输纳官课,从之。
  戊午,帝猎于柳林,凡三十五日。监察御史绰迪、宋绍明进谏,帝嘉纳之,赐金币。绰迪等固辞,帝曰:“昔魏征进谏,唐太宗未尝不赏,汝其受之。”
  二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棒胡反于汝宁、信阳州。棒胡本陈州人,名闰儿,好使棒,棒长六七尺,进退技击如神,故称“棒胡”。至是以烧香惑众,妄造妖言作乱,破归德府、鹿邑,焚陈州,屯营于杏冈,命河南行省左丞庆图以兵讨之。
  丙子,立船户提举司十处,提领二十处。定船户科差船一千,料之上者岁纳钞六锭,以下递减。
  甲申,定服色、器皿、舆马之制。
  己丑,汝宁献所获棒胡弥勒佛、小旗、伪宣敕并紫金印、量天尺。时大臣有忌汉官者,取所献班地上,问曰:“此欲何为耶?”意汉官讳言反,将以罪中之。侍御史许有壬曰:“此曹建年号,称李老君太子,部署士卒以敌官军,反状甚明,尚何言!”其语遂塞。
  辛卯,发钞四十万锭,赈江浙等处饥民四十万户,开所在山场、河泊之禁,听民樵采。
  广西猺贼复反,命湖广行省平章诺海、江西行省平章图尔密实哈雅总兵捕之。
  庚子,中书参知政事纳琳等请立采珠提举司。先是尝立提举司,泰定间以其烦扰罢之,至是复立之,且以蜑户四万赐巴延。
  三月,戊午,立鸿吉哩氏为皇后。因雨辍贺。后,武宗宣慈惠圣皇后之侄,毓德王傅啰特穆尔之女也。
  夏,四月,癸酉,禁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持军器,有马者拘入官。
  己卯,帝如上都。
  辛卯,合州大足县民韩法师反,自称南朝赵王。
  己亥,惠州归善县民聂秀卿、谭景山等造军器,拜戴甲为定光佛,与硃光卿相结为乱,命江西行省左丞锡迪捕之。
  是月,诏:“省、院、台、部、宣慰司、廉访司及部府幕官之长,并用萱古、色目人。禁汉人、南人不得习学蒙古、色目文字。”
  五月,辛丑,民间讹言朝廷拘刷童男、童女,一时嫁娶殆尽。
  戊申,诏:“汝宁棒胡,广东硃光卿、聂秀卿等,皆系汉人,汉人有官于省、台、院及翰林、集贤者,可讲求诛捕之法以闻。”
  甲寅,西番贼起,杀镇西王子丹巴。立行宣政院,以额森特穆尔为院使,往讨之。
  壬戌,命四川行省参政举理等捕反贼韩法师。
  丁卯,彗见于东北,大如天船星,色白,约长尺馀,彗指西南,至八月庚午始灭,凡六十三日,自昴至房,凡历十五宿。
  六月,成寅,赠丞相安图推忠佐运开国元勋、东平忠宪王,于所封城内建立祠庙,官为致祭。
  辛巳,大霖雨,自是日至癸已不止。御河、黄河、沁河、浑河水皆溢,没人畜、庐舍甚众。
  戊子,加封尹子、庚桑子、徐甲、列子、庄子各为真君。
  壬辰,彰德府大水,平地深一丈。
  秋,七月,癸卯,帝出猎。丙午,幸实喇鄂尔多。丁未,幸龙冈,洒马乳以祭。
  庚戌,河南武陟县禾将熟,有蝗自东来,县尹张宽仰天祝曰:“宁杀县尹,毋伤百姓。”俄有鱼鹰群飞啄食之。
  庚申,诏:“除人命重事之外,凡盗贼诸罪,不须候五府官审录,有司依例决之。”
  是月,纽萨尔、锡谛擒硃光卿,寻追擒石昆山、钟大明。
  卫辉府自六月淫雨至是月,平地水深二丈馀,漂没人民房舍,民皆栖于树木。郡守僧嘉努以舟载饭食之,移老弱居城头,日给粮饷。月馀,水方退。
  八月,辛巳,京畿贼起。壬午,京师地大震,太庙梁柱裂,各室墙壁皆坏,压损仪物,文宗神主及御床尽碎;西湖寺神御殿壁仆,压损祭器。自是累震,至丁亥方止,所损人民甚众。
  癸未,河南地震。
  弛高丽执持军器之禁。
  是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己酉,立皮货所于宁夏,设提领使、副主之。
  立四川、湖广、江浙行枢密院。
  冬,十月,癸酉,日赤如赭。
  乙亥,命江浙行省丞相绰斯戬提调海运。国用所倚,海运为重。绰斯戬措置有方,所漕米三百馀万石,悉达京师,无耗折者。
  是月,金华处士许谦卒。当时学者,称何基、王柏、金履详及谦为金华四子。
  十一月,丙午,立屯田于雄州。
  是月,太白屡经天。
  十二月,以满济勒噶台为太保、分枢密院,镇北边。满济勒噶台,巴延弟也,时议进爵为王,辞曰:“兄封秦王,弟不宜并受王爵。”故有是命。
  是岁,巴延请杀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帝不从。
  诏赐孝子靳昺碑。昺,绛州曲沃人,兄荣,为奎章阁承制学士,奉母王氏官于朝,母殁,昺与荣护丧还家。至平定,大雷雨,流水骤至,昺伏柩上,荣呼之避水,昺不忍舍去,遂为水所漂没。后得王氏柩于三里外,得昺尸于五里外,故特赐碑以旌之。
  札实除佥浙西廉访司事。至,即按问都转运盐使、海道都万户、行宣政院等官赃罪,由是郡县无敢为贪墨者。又以诸僧寺私芘猾民,有所谓道人、道民、行童得,类皆渎伦常,隐徭役,使民力日耗,契勘嘉兴一路,为数已二千七百。建议请勒归本族,俾供皇赋,庶少宽民力,朝廷是之,即著为令。
  诏知岭北行枢密院事奈曼台袭国王,授以金印。继又以安边睦邻之功,赐珠络半臂并海东名鹰、西域文豹,国制以此为极恩云。
     ○顺帝至元四年(戊寅,一三三八年)
  春,正月,丙申,以地震,赦天下。
  诏:“内外廉能官,父母年七十无侍丁者,附近铨注,以便就养。”
  宣政院使布埒齐以年七十致仕,授大司徒,给全俸终身。
  是月,诏修曲阜孔子庙。
  二月,丁卯,罢河南等五省行枢密院。
  庚午,帝畋于柳林。
  乙酉,奉圣州地震。
  三月,辛酉,命中书平章政事昂吉尔监修《至正条格》。
  夏,四月,辛未,京师天雨红沙,昼晦。
  癸酉,以御史中丞托克托为御史大夫。托克托,满济勒噶台之子也,早为文宗所器,曰:“此子可大用。”至是掌风宪,大振纲纪,中外肃然。
  乙卯,帝如上都。
  河南执棒胡至京师,诛之。
  癸巳,帝薄暮至八里塘,雨雹,大如拳,其状有小儿、瑰玦、狮、象、鱼卵之形。
  五月,命佛嘉律为考功郎中,乔林为考功员外郎,魏宗道为考功主事,考校天下郡县官属功过。
  六月,辛巳,袁州民周子旺反,僭称周王,改年号。寻擒获,伏诛。
  己丑,邵武路大雨,水入城郭,平地二丈,漂民居殆尽。
  是月,信州路灵山裂。
  漳州路南胜县民李志甫,聚众围漳州城,守将绰斯戬与战,失利。贼转掠龙溪,县民萧景茂结乡兵拒之,战败,被执,贼胁使从己,景茂骂曰:“狗盗,我生为大元民,死作隔州鬼,岂从汝为逆耶!”隔州,其居里所也。贼怒,缚景茂于树,脔其肉,使自啖,景茂益愤骂,贼以刀抉其口至耳傍,景茂骂不绝声而死。有司上其事,朝廷命褒表之,仍给钱以葬。时贼势益盛,诏江浙平章拜布哈发闽、浙、江西、广东四省兵讨之,不克。龙岩尉黄佐才与贼战,妻子四十馀口皆被害;事闻,授佐才龙岩县尹。
  秋,七月,壬寅,诏以巴延有功,立生祠于涿州、汴梁。
  己酉,奉圣州地大震,损坏人民庐舍。
  丙辰,巩昌府山裂,压死人民。
  八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申取高丽女子及阉人之禁。
  辛未,宣德府地大震。丙子,京师地震,日二三次,至乙酉乃止。
  癸未,改宣德府为顺宁府,奉圣州为保安州,以其地数震故也。
  是月,帝至自上都。
  闰月,戊戌,日赤如赭;己亥、壬寅复如之。
  九月,癸酉,奔星如杯大,色白,起自右旂之下,西南行,没于近浊。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十一月,丁卯,立绍熙府军民宣抚都总使司。绍熙府本领六州、二十县、一百五十二镇。国初,以其地荒而废之,至是居民二十馀万,故立府治之。命御史大夫托克托兼都总使,治书侍御史吉当普为副都总使。
  初,帝发上都,至鸡鸣山之浑河,将畋于保安州,马蹶。托克托谏曰:“古者帝王端居九重之上,日与大臣、宿儒讲求治道,至于飞鹰、走狗,非其事也。”帝纳其言。
  壬午,四川散毛峒蛮反,遣使赈被寇人民。
  十二月,戊戌,立邦牙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并总管府。先是世祖既定缅地,以其处云南极边,就立其酋长为帅,令三年一入贡;至是来贡,故立官府。
  是月,太白屡经天。
  是岁,集贤大学士陈颢致仕,命食全俸于家。
  前枢密副使马祖常卒,追封魏郡公,谥文贞。
  祖常立朝既久,多所建明,会议:“今国族及诸部,既诵圣贤之书,当知尊诸母以厚彝伦。”又议:“将家子弟骄脆,有孤任使,而庶民有挽强蹶张,老死草野者,当建武学、武举,储材以备非常。”时虽弗用,识者韪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八
●卷第二百十八
    【元纪二十六】 起屠维单阏正月,尽旃蒙作噩十二月,凡七年。
     ○顺帝至元五年(己卯,一三三九年)
  春,正月,癸亥,禁滥予僧人名爵。
  二月,庚寅,信州雨土。
  庚子,免广海添办盐课万五千引,止办元额。
  集贤大学士致仕陈颢卒。颢出入禁闼数十年,乐谈人善,荐牍累数百。有讦之者,颢曰:“吾宁以缪举受罚,蔽贤诚所不忍。”士大夫因其荐拔以至通显,有终身莫知所自者。追封蓟国公,谥文忠。
  夏,四月,癸巳,立巴延南口、过街塔二碑。
  乙未,加封孝女曹娥为慧感灵孝昭顺纯懿夫人。
  己酉,申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军器、弓矢之禁。
  是月,帝如上都。
  镇江丹阳县雨红雾,草木叶及行人衣裳皆濡成红色。
  六月,庚戌,长汀大水,没民庐八百家,赈恤之。
  秋,七月,戊寅,诏:“诸王位下官毋入常选。”
  甲申,常州宜兴山水出,势高二丈,坏民庐。
  八月,丁亥,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巳,赈沈阳饥。
  自七月至是月,太白屡经天。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壬辰,禁倡优盛服,许男子裹青巾,妇女服紫衣,不许戴笠、乘马。
  甲午,命巴延为大丞相,加元德上辅功臣之号,赐七宝玉书、龙虎金符。
  十一月,戊辰,河南行省掾杞县范孟端谋不轨,诈不诏使,入行省,杀平章政事伊禄特穆尔、廉访使鄂勒哲布哈等,召官属及去位者署而用之。执大都路儒学提举归旸,俾北守黄河口;旸力拒不从,贼怒,系之狱。既而官军捕孟端,诛之,凡污贼者皆得罪,惟旸独免。旸同里有吴炳者,尝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贼召司卯酉历,炳惧不敢辞。时人为之语曰:“归旸出角,吴炳无光。”旸之名用是大著。寻由国子博士拜监察御史,入谢,台臣奏曰:“此河南抗贼不屈者。”帝曰;“好事卿尝数为之。”赐以上尊。
  癸酉,瑞州路、新昌路雨木冰,至明年二月始解。
  十二月,巴延构陷郯王齐齐克图,请赐之死,帝未允,辄传旨杀之;又秦贬宣让王特穆尔布哈、威顺王库春布哈,不俟命即遣之。帝为之不平。
     ○顺帝至元六年(庚辰,一三四零年)
  春,二月,己亥,黜中书大丞相巴延为河南行省左丞相。
  诏曰:“朕践位以来,命巴延为太师、秦王、大丞相,而巴延不能安分,专权自恣,欺朕年幼,轻视太皇太后及朕弟雅克特古斯,变乱祖宗成宪,虐害天下。加以极刑,允合舆论。朕念先朝之故,尚存悯恤,今出为河南行省左丞相。所有元领诸卫亲军并集赛丹人等,诏书到时,即许散还本卫。”
  初,巴延既诛腾吉斯,独秉国钧,渐有异谋,帝患之。巴延素养其侄托克托为己子,欲令宿卫,侦帝起居,惧涉物议,乃以知枢密院旺嘉努、翰林学士承旨实喇卜同侍禁近。巴延自领诸卫精兵,以杨珠布哈为羽翼,异从之盛,填溢街衢,而帝之仪卫反落落然,天下之人知有巴延而已。托克托深忧之,私请于其父满济勒噶台曰:“伯父骄纵已甚,万一天子震怒,吾族赤矣,曷若于未败图之!”其父亦以为然。托克托复质于其师浦江吴直方,直方曰:“传有之,大义灭亲。大夫果欲忠于国,馀复何顾!”一日,乘,间于帝前自陈忘家徇国之意,帝犹未之信。时帝前后左右皆巴延之党,独沙克嘉本、阿噜为帝腹心,乃遣二人与托克托游,日以忠义之言相与往复论辨,乃悉其心靡他。二人以闻于帝,帝始信之不疑。及巴延擅贬二王,帝决意逐之,一日泣语托克托,托克托亦泣下。归与直方谋,直方曰:“此大事,议论之际,左右为谁?”曰:“阿噜及托克托穆尔。”直方曰:“子之伯父,挟震主之威,此辈苟利富贵,其语一泄,则主危身戮矣。”托克托乃延二人于家,置酒张乐,昼夜不令出。遂与沙克嘉本等谋,欲俟巴延入朝擒之,戒卫士,严宫门出入,螭坳皆置兵。巴延见之大掠,召托克托责之,对曰:“天子所居,防禁不得不尔。”然遂疑托克托,亦增兵自卫。
  至是,巴延以所领兵后请帝出畋,托克托劝帝称疾不往;巴延固请,乃命太子雅克特古斯与巴延出次柳林。托克托遂与阿噜等合谋,悉拘京城门钥,命所亲信列布城门下。是夜,奉帝居玉德殿,召省、院大臣先后入见,出五门听命。夜二鼓,遣集赛伊彻察喇率三十骑抵营中,奉太子入城,又召杨瑀、范汇入,草诏数巴延罪状,命平章政事珠尔噶岱赍赴柳林。黎明,巴延遣骑士至城下问故,托克托踞城上,宣言:“有旨黜丞相一人,诸从官无罪,可各还本卫。”巴延乞陛辞,不许。道出真定,父老奉觞酒以进,巴延曰:“尔曹见子杀父事乎?”对曰:“不曾见子父杀,惟闻有臣弑君。”巴延俯首,有惭色。
  以太保满济勒噶台为太师、中书右丞相,太尉塔斯哈雅为太傅、知枢密院事,特默齐为太保,御史大夫托克托为知枢密院事,旺嘉努为中书平章政事,岭北行省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托克托之弟也。
  壬寅,诏:“除托克托之外,诸王候不得悬带弓箭、瑰刀辄入内府。”
  乙巳,罢各处船户提举、广东采珠提举二司。
  丁未,罢通州、河西务等处抽分。
  己酉,彗星如房星大,色白,状如粉絮,尾迹约长五寸馀。彗指西南,渐向西北行。
  三月,甲寅,漳州义士陈君用,袭杀反贼李志甫,授君用同知漳州路总管府事。
  丙辰,赦漳、潮二州民为李志甫,刘虎仔胁从之罪,褒赠军将死事者。
  辛未,诏徙巴延于南恩州阳春县安置;行至龙兴路驿舍,病死。
  庚辰,彗灭,自三月己酉至是日,凡三十三日。
  夏,四月,丙午,诏封满济勒噶台为忠王,赐号达尔罕,固辞不受。御史请示天下以劝廉让,从之。
  五月,癸丑,禁民间藏军器。
  甲子,庆元奉化州山崩,水涌出平地,溺死人甚众。
  丙子,帝如上都。
  六月,丙申,诏废文宗庙主,迁太皇太后鸿吉哩氏于东安州安置,放雅克特古斯于高丽。
  诏曰:“自武宗升遐,太后惑于憸慝,皇考出封云南。英宗遇害,皇考以武宗之嫡,逃居沙漠,宗王大臣同心翊戴,以地近先迎文宗暂总机务。继知天理人伦所在,假让位之各,以宝玺来上,皇考推诚不疑,即立为皇太子,文宗当躬迓之际,乃与其臣伊噜布哈、额勒雅、明埒栋阿等谋为不轨,使我皇考饮恨上宾。归而再御宸极,又私图传子,乃构流言,嫁祸于必巴实皇后,谓朕非明宗之子,遂俾出居遐陬,内怀愧歉,则杀额勒雅以杜口;上天不佑,随降殒罚。叔婶布达实哩,怙其势焰,不立明宗之冢嗣,而立孺稚之弟伊埒哲伯,奄复不年,诸王大臣以贤以长,扶朕践位。赖天之灵,权奸屏黜,尽孝正名,不得复缓,永惟鞠育罔极之恩,忍忘不共戴天之意。既往之罪,不可胜诛,基命太常彻去图卜特穆尔在庙之主,布达实哩削太皇太后之号,徒东安州安置,雅克特克斯放诸高丽。当时贼臣布哈、额勒雅已死,其以明埒栋阿等明正典刑。”
  监察御史崔敬言:“文皇获不轨之愆,已撤庙祀,叔母有阶祸之罪,亦削鸿名。尽孝正名,斯亦足矣。惟念皇帝雅克特古斯太子,年方在幼,罹此播迁,天理人情,有所不忍。方明皇上宾,皇弟尚在襁褓,未有知识,义当矜悯。盖武宗视明、文二帝,皆亲子也,陛下与太子,皆嫡孙也。以武皇之心为心,则皆子孙,固无亲疏;以陛下之心为心,未免有彼此之论。臣请以世喻之,常人有百金之产,尚置义田,宗族困厄者,为之教养,不使失所,况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子育黎元,当使一夫一妇无不得其所。今乃以同气之人置之度外,适足贻笑边邦,取辱外国;况蛮夷之心,不可测度,倘生它变,关系非轻,兴言及此,良为寒心!望陛下遣归太后、太子,以全母子之情,尽骨肉之义。天意回,人心悦,则宗社幸甚!”书奏,不报。未几,太后崩于东安州,雅克特古斯于中道遇害。
  己亥,秦州成纪县山崩地坼。
  庚戌,处州松阳、龙泉二县积雨,水涨入城中,深丈馀,溺死者五百馀人。遂昌县尤甚,平地二丈馀。桃源乡山崩,压死者三百六十馀。
  秋,七月,甲寅,诏封微子为仁靖公,箕子为仁献公,比干加封为仁显忠烈公。
  戊午,以星文示异,地道失宁,蝗旱相仍,颁罪己诏于天下。
  戊寅,命翰林学士承旨腆哈、奎章阁学士库库等删修《大元通制》。
  是月,禁色目人勿妻其叔母。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亥,明埒栋阿伏诛。
  癸丑,加封汉张飞“武义忠显英烈灵惠助顺王。”
  丙寅,诏:“今后有罪者,毋籍其妻女以配人。”
  冬,十月,甲申,尊皇考为“顺天立道睿文知武大圣孝皇帝”,亲裸太室。
  壬辰,立曹南王阿喇罕、淮安王巴延、河南王阿珠祠堂。
  壬寅,满济勒噶台辞右丞相职,仍为太师;以托克托为中书右丞相,宗正达噜噶齐特穆尔布哈为左丞相。
  满济勒噶台使人于通州开酒馆、糟房,日卖至万石,又广贩长芦、淮南盐,托克托不以为然,属参政佛家律曰:“吾父喜君,君所言无不听,盍谏吾父使解职!不然,人将议我家逐其兄而攘其位,众口甚可畏也。”佛嘉律如其言,乘间讽之。满济勒噶台遂辞职家居,而托克托代其位。
  是月,河南府宜阳等县大水,漂没民庐,溺死者众;人给殡葬钞一锭,仍赈义仓粮两月。
  十一月,辛未,以孔克坚袭封衍圣公。
  十二月,诏复行科举。国子监积分生员,三年一次,依科举入会试,中者取一十八人。初,中书参知政事阿荣,精于数学,逆推多奇中。天历三年,策士之日,与虞集会于直庐,语集曰:“更一科后,科举当辍,辍两科而复,复则人材彬彬大出矣。”已而果然。
  戊子,罢天历以后增置官属。初,文宗设太禧宗禋等院及奎章阁、艺文监,至是大臣议悉革罢。翰林学士承旨库库曰;“民有千金之产,尚设家塾以延馆客,堂堂天朝,一学房乃不能容耶?”帝然之,改奎章阁为宣文阁,艺文监为崇文监,就命库库董治,馀悉罢之。库库又请置检讨等职十六员以备进讲,帝皆俞允。
  虞集既谢病归,帝尝遣使赐上尊酒,金织文锦二,召还禁林。集病作,不能行,屡有敕即家撰文以褒锡勋旧,至是侍臣有以旧诏为言者,帝不怪曰:“此我家事,岂由彼书生耶?”
  是岁,立奇氏为第二皇后。后,高丽人,徽政院使图们岱尔进为宫女,主供茗饮以事帝,性颍黠,日见宠幸。奇彻皇后方骄妒,数箠辱之。奇彻后既遇害,帝欲立之,丞相巴延争不可。巴延死,实喇卜遂请立为第二皇后,居兴圣宫,置资正院使以掌其财赋。后无事则取《女孝经》、史书,访问历代皇后之有贤行者为法。四方贡献,或有珍味,辄先遣使荐太庙,然后敢食。奇氏在高丽家微,用后贵,三世皆追封王爵。
     ○顺帝至正元年(辛巳,一三四一年)
  春,正月,己酉朔,诏改至元七年为至正元年,与天下更始。
  癸亥,诏天寿节禁屠宰六日。
  是月,命右丞相托克托领经筵事。
  免天下税粮五分。
  命永明寺写金字经一藏。
  二月,印造至元钞九十九万锭,中统钞一万锭。
  三月,己未,汴梁地震。
  夏,四月,丁丑,道州土贼蒋丙等反,破江华县,掠明远县。
  戊寅,彰德有赤风自西北起,忽变为黑,昼晦如夜。
  庚寅,帝幸护圣寺。
  命中书右丞特穆尔达实为平章政事,阿噜为右丞,许有壬为左丞。特穆尔达实,国王托克托之子也。巴延罢相,庶务多所更张,特穆尔达实尽心辅赞,每入番直,帝为出宿宣文阁,赐坐榻前,询以政道,必夜分乃罢。
  己亥,立吏部司绩官。
  庚子,复封太师满济勒噶台为忠王。
  罢漷州河西务行用库。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戊申,以崇文监属翰林国史院。
  闰月,甲午,赏易扈从明宗诸王官属八百七人金银、币帛各有差。
  壬寅,诏刻宣文、至正二宝。
  六月,戊午,禁高丽及诸处民以亲子为宦者,因避赋役。
  是月,扬州路崇明、通、泰等州,海潮涌溢,溺死一千六百馀人,赈钞万一千八百馀锭。
  时帝在上都,不御内殿,监察御史崔敬上疏曰:“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车驾行幸,岁以为常。阁有大安,殿有鸿禧、睿思,所以保养圣躬,适起居之宜,存敬畏之心也。实勒鄂尔多斯,乃先皇所以备晏游,非常时临御之所。今国家多故,天道变更,愿大驾还大内,居深宫,严宿卫,与宰臣谋治道,万几之暇,则命经筵进讲,究古今盛衰之由,缉熙圣学,乃宗社之福也。”帝又数以历代珍宝分赐近侍,敬复上疏曰:“臣闻世皇时,大臣有功,所赐不过鞶带,重惜天物,为后世虑至远也。今山东大饥,燕南亢旱,海潮为灾,天文示儆,地道失宁,京畿南北蝗飞蔽天,正当圣主恤民之时。近侍之臣,不知虑此,奏禀承请,殆无虚日,甚至以府库百年所积之宝物,遍赐仆御、阍寺之流,乳稚、童孩之子,帑藏几空。万一国有大事,人有大功,又将何以为赐乎?宜追回所赐,以示恩不可滥,庶允公论。”
  秋,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寅,许有壬进讲明仁殿,帝悦,赐宣酒文阁中,仍赐豹裘、金织文币。
  冬,十月,戊午,月食既。
  十一月,猺贼寇边,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总兵讨平之。
  十二月,乙卯,诏:“民年八十以上,蒙古人赐缯帛二表里,其馀州县,旌以高年耆德之名,免其家杂役。”
  道州路民何仁甫等兵起,土贼蒋丙等与之合,攻破江华等州县,溪洞猺二百馀寨亦相率入边抄掠。
  山东、燕南,强盗纵横,至三百馀处,选官捕之。
  是月,复立司禋监,加封真定路滹沱河神为昭佑灵源侯。
  太常博士逮鲁曾复拜监察御史,劾太尉达实哈雅昂吉尔,右丞衮巴布勒,刑部尚书鄂都玛勒,御史吉当普,院使哈刺、鄂勒哲、伊鲁布哈,郎中吕思诚,皆黜之。八人之中,惟思诚少过,亦变祖宗选法,馀皆巴延之党,朝廷肃然。除枢密院都事上言:“前巴延专杀大臣,其党利其妻女,巧诬以罪。今大小官及诸人有罪,止坐其身,不得籍其妻女。郯王为巴延构陷,妻女流离,当恤其无辜,给复子孙。”从之,除刑部员外郎,悉辨正横罹巴延所诬者。
  时国子监蒙古、回回、汉人生员凡千馀,然祭酒、司业、博士多非其人,惟粉饰章句,补葺时务,以应故事。在监诸生,日啖笼炊粉羹,一人之食,为钞五两。而十百为群,恬嬉玩惕,以嫚侮嘲谑相尚;或入茶酒肆,则施屏风以隔市人,饮罢不偿直,掉臂而出,莫敢谁何。
     ○顺帝至正二年(壬午,一三四二年)
  春,正月,丙戌,托克托用人言,于都城外开河置闸,引金口浑河之水,东达通州以通舟楫,深五十尺,广一百五十尺,役夫十万人。时廷臣多言不可,而托克托排群议不纳。左丞许有壬言:“浑河之水,湍悍易决,足以为害;淤浅易塞,不可行舟。况西山水势高峻,金时在城北,流入郊野,纵有冲决,为害亦轻。今则在都城西南,若霖潦涨溢,加以水性湍决,宗社所在,岂容侥幸!即成功一时,亦不能保其永无冲决不患。”托克托终不听。
  是月,大同饥,人相食,运京师粮赈之。
  二月,壬寅,颁《农桑辑要》。
  乙卯,李沙的伪造御宝圣旨,称枢密院都事,伏诛。
  三月,戊寅,亲试进士七十八人,赐拜珠、陈祖仁等及第、出身。
  夏,四月,辛丑,冀宁路平晋县地震,声如雷,裂地尺馀,民居皆倾。
  是月,帝如上都。
  金口河工毕,启闸放水,湍急少壅,船不可行。而开挑之际,毁民庐舍、坟茔,夫丁死伤甚众,费用不赀,卒以无功。既而御史纠劾建言者,中书参议博罗特穆尔、都水傅佐并伏诛。
  五月,甲申,太白经天。
  丁亥,东平雨雹,如马首。
  六月,戊申,命江浙拨赐僧道田,运官征粮以备军储。
  壬子,济南山崩,水涌。
  是月,汾水大溢。
  秋,七月,庚午,惠州路罗浮山崩。
  己亥,庆无路莫八聚众反,攻陷南丹、左、右两江等处,命托克托赤颜讨平之。
  立司狱司于上都,比大都兵马司。
  是月,佛郎国贡异马,长一丈一尺三寸,高六尺四寸,身纯黑,后蹄皆白。
  八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九月,己巳,诏遣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衮卜布勒领河南、江浙、湖广诸军讨道州贼,平之,复平溪峒堡寨二百馀处。
  辛未,帝至自上都。
  丁丑,京城强贼四起。
  是月,归德府睢阳县因黄河为患,民饥,赈粜米万三千五百石。
  冬,十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诏遣官致祭孔子于曲阜。
  罢织染提举司。
  甲子,权免两浙额盐十万引,福建馀盐三万引。
  十二月,己酉,京师地震。
  癸亥,阿鲁、图们等以谋害宰臣,图为叛逆,伏诛。
  是岁,以御史大夫博尔济布哈为江浙行省左丞相。行至淮东,闻杭城大火,烧官廨民庐几尽,仰天挥涕曰;“杭,江浙省所治,吾被命出镇而火如此,是吾不德累杭人也!”疾驰赴镇,即下令,录被灾者二万三千馀户,户给钞一锭,焚死者亦如之,人给月米一斗,幼稚给其半。又请日减酒课,为钱千三百五十缗,织坊减元额之半,军器、漆器权停一年,泛税皆售。事闻,朝廷从之。又大作省治,民居附其旁,增直买其基,募民就役,则厚其佣直。又请岁减江浙、福建盐课十三万引。或遇淫雨亢旱,辄祷于神词,无不应。在镇二年,虽儿童、妇女,莫不感其恩。
  以户部郎中盖苗为御史台都事。御史大夫欲以故人居言路,苗曰:“非其才也。”大夫不悦而起。其晚,邀至私第以谢,人两贤之。寻出为山东廉访副使。益都、淄、莱地旧称产金,朝廷建一府、六所综其事,民岁买金以输官,至是六十年矣。民有忤其官长意,辄谓所居地有金矿,掘地及泉而后止。猾吏为奸利,莫敢谁何,苗建言罢之,其害遂息。
  监察御史成遵扈从至上都,上封事言:“天子宜慎起居,节嗜欲,以保养圣躬,圣躬安则社稷安矣。”言甚迫切,帝改容称善。又言台察四事:一曰差遣台臣,越职问事;二曰左迁御史,杜塞言路;三曰御史不思尽言,循叙求进;四曰体覆廉访,声迹不实,贤否混淆。帝皆嘉纳,谕台臣曰:“遵所言甚善,皆世祖风纪旧规也。”特赐上尊旌其忠。遵又言江浙火灾当赈恤,及劾达噜噶齐不法十事,皆从之。复上封事言时务:一曰法祖宗,二曰节财用,三曰抑奔竞,四曰明激劝。奏入,帝称善久之,命中书速议以行。一岁之中,言事并举劾凡七十馀章,皆指讦时弊。执政者恶之,改刑部员外郎,寻出为陕西行省员外郎,以母病辞归。遵,穰县人也。
     ○顺帝至正三年(癸未,一三四三年)
  春,正月,丙子,中书左丞许有壬罢。
  先是,有壬父熙载仕长沙日,设义学训诸生,既没而诸生思之,为立东冈书院,朝廷赐额设官,以为育才之地。南台监察御史穆巴喇锡,缘睚眦之怨,言书院不当立,并构浮辞诬蔑有壬乃其二弟仪、有孚,有壬遂称病归。
  二月,丁未,辽阳沃济野人叛。
  是月,汴梁新郑、密二县地震。秦州成纪县、巩昌府宁远、伏羌县山崩,水涌,溺死者无算。
  三月,壬申,造鹿顶殿。
  监察御史成遵等,请用终场下第举人充学正、山长,国学生会试不中者,与终场举人同。
  戊寅,诏:“作新风宪。在内之官有不法者,监察御史劾之;在外之官有不法者,行台监察御史劾之。岁以八月终出巡,次年四月中还司。”
  是月,诏修辽、金、宋三史。初,世祖立国史院,首命王鹗修辽、金二史。宋亡,又命史臣修通三史。延祐末,国史院编修官袁桷请购求辽、金、宋遗事,从之。然义例未定,有欲如《晋书》例,以宋为本纪而辽、金为载记者,或又谓辽立国先于宋五十年,宋南渡后尝称臣于金,以为不可;又有待制王理者,著《三史正统论》,欲以辽、金为《北史》,建隆至靖康为《宋史》,建炎以后为《南宋史》;一时士论不决,至是诏厘为三史,而各统其所统。以中书左丞相托克托为都总裁官,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右丞贺惟一、御史中丞张起岩、翰林学士欧阳玄、侍御史吕思诚、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为总裁官。惟一,胜之子也。
  托克托问修史以何为本,傒斯曰:“用人为本,有学问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与,有学问文章知史事而心术不正者不可与,用人之道,又当以心术为本也。”又与僚属言:“欲求作史之法,须求作史之意。古人作史,虽小善必录,小恶必记。不然,何以示惩劝!”由是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得失、人才贤否,一律以是非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反复辨论,以求归于至当而后止。
  起岩熟于金源典故,宋儒道学原委,尤多究心。有露才自是者,每立言未当,起岩据理窜定,深厚醇雅,理致自足。
  玄发凡举例,俾论撰者有所据依。史官中有悻悻露才,议论不公者,玄不以口舌争,俟其呈稿,援笔窜定之,统系自正。其于论赞、表奏,皆玄属笔。
  夏,四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是月,帝如上都。
  六月,壬子,命经筵官月进讲者三。
  是月,中书户部以国用不足,请撙节浮费。
  回回刺里五百馀人,渡河寇掠解、吉、隰等州。
  秋,七月,戊辰,修大都城。
  是月,兴国路旱。河南自四月至是月,霖雨不止。
  八月,山东有贼焚掠兗州。
  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擒道州、贺州猺贼首唐大二、蒋仁五至京师,诛之。其党蒋丙,自号顺天王,攻破连、桂二州。
  冬,十月,戊戌,帝将祀南郊,告祭太庙。至于宗室,遣阿噜问同知太常礼仪院事李好文曰:“朕,宁宗兄也,当拜否?”好文与博士刘闻对曰:“宁宗虽弟,其为帝时,陛下为之臣。春秋时,鲁闵公,弟也,僖公,兄也,闵公先为君,宗庙之祭,未闻僖公不拜。为人后者,为之子也。陛下当拜。”帝乃拜。由是每亲祀,必命好文摄礼仪使。
  己酉,帝亲祀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
  己未,以南郊礼成,大赦天下,蠲民间田租五分,赐高年帛。
  十二月,丙申,诏写金字《藏经》。
  丁未,以翰林学士承旨博尔济布哈为中书左丞相,特穆尔布哈罢。
  是月,胶州及属县高密地震。
  是岁,诏立常平仓,罢民间食盐。
  征遗逸托音巴延、张瑾、杜本。本辞不至。本,清江人,在武宗时,尝被召至京师,即归武夷山中,文宗闻其名,征之,不起。至是右丞相托克托荐之,召为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使者致君相意,趣之行,至杭州,称病固辞,而致书于托克托曰:“以万事合为一理,以万民合为一心,以千载合为一日,以四海合为一家,则可言制礼作乐,而跻五帝、三王之盛矣。”遂不行。时有金华张枢,亦屡征不起。
  既又征隐士勒哲图、济尔噶朗、董立、李孝光,诏以鄂勒哲图、济尔噶朗为翰林待制,立修撰,孝光著作郎。或疑其太优,右丞相特穆尔达实曰:“隐士无求于朝廷,朝廷有求于隐士,名爵岂足吝惜耶!”识者诵之。
  卫辉、冀宁、忻州大饥,人相食。
  临察御史李稷劾奏宦官高龙卜:“恃赖恩私,侵挠朝政,擅作威福,交通时相,为国基祸,请窜逐之。”章上,流龙卜于征东。又言:“御史封事须至御前开拆,以防壅蔽之患;言事官须优加擢用,以开谏诤之路;殿中侍御史、给事中、起居注须任端人直士,书百司奏请及上所可否,月达省台,付史馆,以备纂修之实。”承天护圣寺火,诏更作之,稷言水旱相仍,公私俱乏,不宜妄兴大役,议遂寝。稷,滕州人。
  监察御史乌古逊良桢,以帝方揽万几,不可不求贤自辅,乃上疏言:“祈天永命之术,在乎敬身修德而已。今经筵多领以职事臣,数日一进讲,不逾数刻已罢,而{执曰}御小臣,恒侍左右,何益于盛德哉!请招延宿儒若许衡者数人,置于禁密,常以唐、虞、三代之道启沃宸衷,日新其德。”又以国俗父死则妻其后母,兄弟死则收其妻,父母死无忧制,遂上言:“纲常皆出于天而不可变。议法之吏,乃云国人不拘此例,诸国人各从本俗,是汉人、南人当守纲常,国人、诸国人不必守纲常也。名曰优之,实则陷之;外若尊之,内实侮之;推其本心,所以待国人者不若汉人、南人之厚也。请下礼官有司及右科进士在朝者会议,自天子至于庶人,皆从礼制,以成列圣未遑之典,明万世不易之道。”奏入,皆不报。
     ○顺帝至正四年(甲申,一三四四年)
  春,正月,辛巳,诏:“定守令黜陟之法,六事备者升一等,四事备者减一资,三事备者平迁,六事俱不备者降一等。”
  庚寅,河决曹州,雇夫万五千八百修筑之。
  是月,河又决汴梁。
  三月,壬寅,特授巴图玛多尔济征东行省左丞相,嗣高丽国王。王本名昕,高丽国王王桢之长子也。桢在国淫暴无道,帝以槛车征至,流之于揭阳,无一人从行者;桢手持衣袱以去,至岳阳而死。帝乃命昕嗣其位。
  夏,四月,帝如上都。
  五月,甲辰,中书右丞相托克托罢,以知枢密院事阿噜图为右丞相。托克托固辞相位,帝问谁可代者,以阿噜图对,遂擢用之。封托克托为郑王,食邑安丰,赐金印及海青、文豹等物,俱辞不受。
  阿噜图既为相,议除一人为刑部尚书,或难之曰:“此人柔软,于刑部非所宜。”阿噜图曰;“选刽子邪?若选刽子,须用强壮人,尚书详谳刑狱,不枉人坏法,即是好官,何用强壮者为!”其为治知大体如此。
  是月,大霖雨二十馀日,黄河暴溢,北决白茅堤。
  六月,己巳,赐托克托松江田,为立松江等处稻田提领所。
  是月,黄河又北决金堤,曹、濮、济、兗皆被灾,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水势北侵安山,沿入会通、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坏两漕司盐场,省臣以闻。朝廷患之,遣使体量,仍督大臣访求治河方略。
  秋,七月,戊子朔,温州飓风大作,海水溢,地震。
  益都濒海盐徒郭火你赤作乱。
  是月,滦河水溢。
  八月,丁卯,山东霖雨,民饥相食,赈之。
  丙戌,赐托克托金银钞帛,辞不受。
  是月,莒州蒙阴县地震。
  郭火你赤上太行,由陵川入壶关,至广平,杀兵马指挥,复还益都。
  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丙午,命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提调都水监。
  冬,十月,乙酉,议修黄河、淮水堤堰。
  十一月,丁亥朔,令民入粟补官以备赈济。在匿奸罪而输粟得七品杂流者,为怨家所告,有司议,输粟例无有过不与之文。中书右司郎中成遵以为:“卖官鬻爵,已非令典;况又卖于奸淫之人,其何以为治!必夺其敕,还其粟,著为令。”从之。又有议赃吏丧不许归葬,须竟其狱者,遵曰:“恶人固可怒,然与人伦孰重?国家以孝治天下,宁失罪人,不可使天下有无亲之子。”议遂寝。
  十二月,戊寅,猺贼冠靖州。
  是月,汉阳、东平皆地震。
  是岁,《辽史》成,仍督早成金、宋二史。总裁官翰林侍读学士揭傒斯留宿史馆,朝夕不敢休,因得寒疾,七日卒。
  先是,傒斯数求去,不许,命丞相托克托及执政大臣面谕毋行,傒斯曰:“使揭傒斯有一得之献,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虽死于此何恨!不然,何益之有!”托克托因问:“方今致治何先?”傒斯曰:“储材为先。养之于名位未隆之时,而用之于周密庶务之后,则无失材废事之患矣。”一日,集议朝堂,傒斯抗言当兼行新旧铜钱以救钞法之弊,执政言不可,傒斯持之益力。托克托虽称不阿而竟莫行其言也。至是卒,给驿护丧归江南,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
  猺贼寇浔州,同知府事保董率民兵击走之。
  ◎至正五年
  春,正月,蓟州地震。
  三月,辛卯,帝亲试进士七十有八人,赐巴布哈、张士坚等及第、出身。
  是春,东平路及徐州路大饥,人相食。
  以陈思谦参议中书省事,先是思谦建言:“所在盗起,盖由岁饥民贫,宜在发仓廪赈之以收人心,仍分布重兵镇抚中夏。”不听。
  夏,四月,募富户出米五十石以上者,旌以义士之号。
  帝如上都。
  五月,己丑,诏以军士所掠云南子女千一百人放还乡里,仍给其行粮,不愿归者听。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库库卒,年五十一,谥文忠。库库在帝左右,论思献纳,多所匡救。以重望居高位,而雅爱儒士,甚于饥渴,以故四方士大夫翕然萃于其门。达官有怙势者,言曰:“儒有何好,君酷爱之?”库库曰:“世祖以儒足以致治,命裕宗学于赞善王恂。今秘书所藏裕宗仿书,当时御笔于‘学生’之下,亲署‘御名习书谨呈’,其敬慎若此。世祖尝暮召我先人坐寝塌下,陈说《四书》及古史治乱,至丙夜不寐,世祖喜曰:‘朕所以令卿从许平仲学,正欲卿以嘉言入告朕耳。卿益加懋敬以副朕志。’今汝言不爱儒,宁不念圣祖神宗笃好之意乎!且儒者之道,从之则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人伦咸得,国家咸治;违之则人伦咸失,国家咸乱。汝欲乱而家,吾弗能御;汝慎勿以斯言乱吾国也。儒者或身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然腹中贮储,有过人者,何可易视也!”
  既而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明年,复以翰林学士承旨召还。时中书平章政事阙员,近臣欲有所荐用,以言觇帝意,帝曰:“平章已有人,今行半途矣。”近臣知帝意在库库,不复荐人,至京七日,感热疾卒。家贫,几无以为敛。帝闻,震悼,赐赙银五锭,其所负官中营运钱,台臣奏以罚布为之代偿。
  六月,庐州张顺兴出米赈饥,旌其门。
  秋,七月,丁亥,河决济阴,漂官民庐舍殆尽。
  丙午,命额森特穆尔、特穆尔达实并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丑,以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为翰林学士承旨,中书参知政事绰斯戬为右丞,资政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参知政事。旋命多尔济巴勒同知经筵事、提调宣文阁。时纂集《至正条格》,多尔济巴勒曰:“是书上有祖宗制诰,安得独称今日年号;又律中条格,乃其一门耳,安可独以为书名!”时相不能从,唯除制诰而已。
  冬,十月,壬子,以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为御史大夫。初,惟一迁宣徽院使,宣徽典饮膳,权势多横索,惟一取簿阅之,惟太常礼仪使阿喇布哈一无所需,惟一因言于帝,请擢居近职,且厚赐之。故事,台端非国姓不以授,惟一固辞,诏特赐蒙古氏,而改其名曰泰费音。
  辛酉,命诸臣奉宣抚巡行天下。
  集贤侍讲学士苏天爵巡京畿道,究民所疾苦,察吏之奸贪,其兴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纠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都人有包、韩之誉。然以忤时相意,竟坐不称职,罢归。
  辛未,辽、金、宋三史成。右丞相阿噜图进之,鼓吹导从,自史馆进至宣文阁,帝具礼服接之,因谓群臣曰:“史既成书,前人善者取以为法,恶者取以为戒,非独为君者当然,人臣亦宜知之。”是日,大宴群臣于宣文阁。托克托进曰:“给事中、殿中侍御史所纪录陛下即位以来事迹,亦宜渐加修撰,收入金滕。”帝曰:“待朕它日归天,令吾儿修之可也。仍以御图书封藏金滕,自今以后,不许有所入。”托克托遂不复言。时给事、殿中之职,皆纨礻夸子弟为之,备员而已,全无所书,史事遂废。
  己卯,监察御史布克达实里请罢造作不急之务。
  十一月,甲午,《至正条格》成。
  奉元路民陈望叔,伪称雅克特古斯太子,伏诛。
  十二月,丁巳,诏定荐举守令法。
  是岁,以河决,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奉珪玉、白马致祭于河神。台哈布哈还,言:“淮安以东,河入海处,宜仿宋置撩清夫,用辊江龙铁埽撼荡沙泥,随潮入海。”朝廷从其言。会用夫屯田,其事中废。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九
●卷第二百十九
    【元纪二十七】 起柔兆掩茂二月,尽上章摄提格十二月,凡五年。
  ◎至正六年
  春,二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辛未,兴国雨雹,大者如马尾首。
  是月,山东地震,七日乃止。
  司天监奏:“天狗星坠地,血食人间五千日,始于楚,遍及齐、赵,终于吴,其光不及两广。”后天下之乱。皆如所言。
  三月,辛未,盗扼李开务之闸河,劫商旅船,两淮运使宋文瓚言:“世皇开会通河千有馀里,岁运米至京者五百万石。今骑贼不过四十人,劫船三百艘而莫能捕,恐运道阻塞,请选能臣率壮勇千骑捕之。”不听。
  戊申,京畿盗起,范阳县请增设县尉。
  山东盗起,诏中书参知政事索诺木巴勒至东平镇遏。
  是月,高苑县地震,坏民居。
  夏,四月,壬子,辽阳为捕海东青烦扰,沃济野人及硕达勒达皆叛;万户迈珠等讨之,遇害,诏恤其家。
  癸丑,颁《至正条格》于天下。
  甲寅,以中书参知政事吕思诚为左丞。
  乙卯,享于太庙。
  丁卯,帝如上都,中书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留守。
  旧法,细民籴于官仓,出印券月给之者,其直三百文,谓之“红帖米”,贼筹而给之,尽三月止者,其直五百文,谓之“散筹米”;贪民买其筹帖以为利。特穆尔达实请别发米二十万石,遣官坐市肆,使人持五十文即得米一斗,奸弊遂绝。
  以中书左丞吕思诚知经筵事。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属于午后讲习经史。
  五月,壬午,广西象州盗起。
  江西田赋提举司扰民,罢之。
  丁亥,盗窃太庙神主。
  遣和尔呼达讨沃济野人。
  辛卯,绛州雨雹,大者二尺馀。
  丁酉,以黄河决,立河南、山东都水监。
  六月,己酉,汀州连城县民罗天麟、陈积万叛,陷长汀县;福建元帅府经历真宝、万户廉和尚等讨之。
  丁巳,诏以云南贼死可伐盗据一方,侵夺路甸,命伊图珲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讨之;旋降诏招谕。
  是月,罗浮山崩,水涌,溺死百馀人。
  秋,七月,己卯,享于太庙。
  癸巳,诏选集赛官为路、府、县达噜噶齐。
  丙申,以参知政事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左丞。
  时有善音乐得幸者,帝命为崇文监丞,多尔济巴勒他拟一人以进,帝怒曰:“选法尽由中书邪?”多尔济巴勒顿首曰:“用幸臣居清选,恐后世以此议陛下。今选他人,臣实有罪,省臣无与焉。”帝悦,擢为右丞。
  甲辰,京畿奉使宣抚鼎鼎奏御史萨巴尔等罪,杖黜之。时诸道奉使,皆与台宪互相掩蔽,惟鼎鼎与湖广道巴实纠举无避。
  是月,鄜州雨白毛如马鬃。
  八月,丙午,命江浙行省右丞呼图克布哈、江西行省右丞图噜统军合讨罗天麟。
  是月,帝至自上都。
  益都临淄县雨雹,大如杯盂,野无青草,赤地如赭。
  九月,乙酉,克复长汀。
  戊子,邵武地震,有声如鼓,至夜复鸣。
  冬,十月,思靖猺寇武冈;诏湖广省臣及湖南宣慰元帅鄂勒哲特穆尔讨之,俘斩数百级,猺贼败走。
  闰月,乙亥,诏赦天下,免差税三分,水旱之地全免。
  靖州猺贼吴天保陷黔阳。
  癸未,汀州贼徒罗德用杀用天麟、陈积万,以首级送官,馀党悉平。
  十二月,丁丑,省臣改拟明宗母寿章皇后徽号曰:“庄献嗣圣皇后。”
  辛卯,有司以赏赉泛滥,奏请恩赐必先经省、台,院定拟。
  壬寅,山东、河南盗起,遣左右阿苏卫指挥布尔国等讨之。
  是岁,尚书李纟冋以河灾,请躬祀郊庙,近正人,远邪佞,是崇阳抑阴,不报。
  以侍御史盖苗为中书参知政事。
  时大臣以两京弛道狭隘,请毁民田庐广之,已遣使督有司治之矣,苗议曰:“驰道创自至元初,何今日独为隘为?”力辨,乃罢。时议以宿卫士悉出为郡长官,俾以养贫,苗议曰:“郡长所以牧民,岂养贫之地哉!果有不能自存,赐之钱可也。若任郡寄,必择贤才而后可。”议遂寝。又欲以钞万贯与角牴者,苗曰:“诸处告饥,不蒙赈恤;力戏何功,获此重赏乎!”又签四川廉访司事家人违例收职田,奉使宣抚直坐其主,宰相命奉使即行遣,苗请付司详议,勿使宪司以为口实。于是宰相顾谓僚佐曰:“所以引盖君至枢机者,欲其相助也,乃每事相抗,何耶?今后有公务,毋白参政。”苗叹曰:“猥以非才,待罪执政,中书之事,皆当与闻。今宰相言若此,不去何俟!”将引去,适诏拜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宰相怒苗终不解,比至,即除甘肃行省左丞。时苗已致仕归田里,宰相复奏,旨趣赴任,苗舁疾就道。至镇,即上言:“西土诸王,为国籓屏,赐赉虽有常制,而有司牵于文法,遂使恩泽不以时及,有匮乏之忧,大非隆亲厚本之意。”又言:“甘肃每岁中粮奸弊百端,请以粮钞兼给,则军民兼利矣。”从之。迁陕西行台中丞,到官数日,即上疏乞骸骨,归,逾年而卒。追封魏国公,谥文献。
  苗学术淳正,性孝友,喜施与,置义田以赡宗族。平居恂恂谦谨,及至遇事,张目敢言,虽经挫折,无少回挠,有古遗直之风焉。
  ◎至正七年
  春,正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大寒而风,朝官仆者数人。
  壬子,以中书左丞相博尔济布哈为右丞相。
  先是,博尔济布哈与右丞相阿噜图谋挤害托克托,阿噜图曰:“我等岂能久居相位,当亦有退休之日,人将谓我何!”博尔济布哈屡以为言,终不从。博尔济布哈遂讽御史劾奏阿噜图不宜居相位。阿噜图即避出城。其姻党皆为之不平,请曰:“丞相所行皆善,而御史言者无理,丞相何不见上自陈?上必辨焉。”阿噜图曰:“我,开国四杰博尔济之世裔,岂丞相为难得邪?但命我,不敢辞。今御史劾我,我宜即去。御史乃世祖所设,我若与御史抗,即与世祖抗矣。尔等无复言。”阿噜图遂罢去。博尔济布哈寻亦辞职而罢。
  二月,己卯,山东地震,坏城郭,棣州有声如雷。河南、山东盗蔓延济宁、滕、邳、徐州等处。
  丙戌,以宦者拜特穆尔为司徒。
  是月,猺贼吴天保寇沅州。
  三月,甲辰,中书省臣言:“世祖之朝,省、台、院奏事,给事中专掌之,以授国史纂修。近年废弛,恐万世之后,一代成功无从稽考,请复旧制。”从之。
  乙巳,遣使铨选云南官员。
  庚戌,试国子监,会食弟子员,选补路府及各卫学正。
  戊午,诏编《六条政类》。
  庚申,监察御史王士点劾集贤大学士吴直方躐进官阶,夺其宣命。
  乙丑,云南王博啰来献死可伐之捷。
  夏,四月,己卯,享于太庙。
  辛巳,以通政院使多勒奇尔为辽阳行省参知政事,讨沃济野人。
  庚寅,复以博尔济布哈为中书右丞相,以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为左丞相。
  特穆尔达实天性忠亮,学术正大。帝尝问:“为治何先?”对曰:“法祖宗。”又问:“王文统,奇才也,恨不得如斯人者用之!”对曰:“世祖有尧、舜之资,文统不告以王道,而乃尚霸术,要近利,世祖之罪人也。使今有文统,正当远之,又何足取乎!”
  临清、广平、滦河等处盗起,遣兵捕之。
  通州盗起,监察御史言:“通州密迩京城而贼盗蜂起,宜增兵讨之,是杜其源。”不报。
  是月,河东大旱,民多饥死,遣使赈之。
  帝如上都。
  五月,庚戌,猺贼吴天保陷武冈路,诏遣湖广行省右丞实保统军讨之。实保坚不欲往,左右司郎中余阙曰:“右丞受天子命,为方岳重臣,不思执弓矢讨贼,乃欲自逸邪?右丞当往。”实保曰:“郎中语固是,如刍饷不足何?”阙曰:“右丞第往。此不难致也。”阙遂下令趣之,三日皆集,实保乃行。
  乙丑,右丞相博尔济布哈以调燮失宜、灾异迭见罢,诏以太保就第。
  是月,临淄地震,七日乃止。河东地坼泉涌,崩城陷屋,伤人民。
  六月,诏免太师满济勒噶台官,安置西安州。时博尔济布哈以宿憾谮满济勒噶台,故有是诏。其子托克托力请与父俱行,时相欲倾之,因有告变者,复移于西域萨克苏之地。御史大夫额琳沁巴勒曰:“托克托父子无大过,奈何迫之于险?”乃召还甘肃。
  复以御史大夫泰费音为中书平章政事。
  彰德路大饥,民相食。
  秋,七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陷溆浦、辰溪县,所在焚掠无遣。
  八月,壬午,杭州、上海浦中午潮退而复至。
  九月,癸卯,八怜内哈喇诺海、图噜和伯贼起,断岭北驿道。
  戊申,帝至自上都。
  甲寅,诏举才能学业之人,以备侍卫。
  丁巳,中书左丞相特穆尔达实薨。特穆尔达实之为相也,修饬纲纪,立内外通调之法,朝官外补,许得陛辞,亲受帝训,责以成效,郡邑贤能吏,次第甄拔,入补朝阙。分海漕米四十万石,置沿河诸仓,以备凶荒;先是僧人与齐民均受役于官,其法中变,至是奏复其旧;孔子后袭封衍圣公,阶止四品,奏升为三品;岁一再诣国学,进诸生而奖励之。中书故事,用老臣豫议大政,久废不设,特穆尔达尔奏复其规,起腆合、张元朴等四人为议事平章,曾未半年,补偏救弊之政,以次兴举。从幸上都还,入政事堂甫一日,感暴疾而卒,年四十六,赠太师,追封冀宁王,谥文忠。
  辛酉,以御史大夫多尔济为中书左丞相。
  甲子,集庆路盗起,镇南王博啰布哈讨平之。
  丁卯,猺贼吴天保复陷武冈,延及宝庆,杀湖广行省右丞实保于军中。
  冬,十月,庚辰,诏建穆呼里、巴延祠堂于东平。
  丙戌,额琳沁济达勒反,遣兵讨之。
  辛卯,开东华射圃。
  戊戌,西蕃盗起,凡二百馀所,陷哈剌火州,劫供御蒲萄酒,杀使臣。
  是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州兵击走之。
  十一月,辛丑,监察御史库库,以宦者陇普凭藉宠幸,骤升荣禄大夫,追封三代,田宅逾制,上疏劾之。
  甲辰,沿江盗起,剽掠元忌,有司莫能禁。两淮运使宋文瓚上言:“江阴、通、泰,江海之门户,而镇江、真州次之,国初设万户府以镇其地。今戍将非人,致贼舰往来无常;集庆花山劫贼才三十六人,官军万数,不能进讨,反为所败,后竟假手盐徒,虽能成功,岂不贻笑!宜亟选智勇,任兵柄,以图后功;不然,东南五省租税之地,恐非国家有矣。”不报。
  拨山东十六万二千馀顷地,属大承天护圣寺。
  乙巳,中书户部言:“各处水旱,田禾不收,湖广、云南,盗贼蜂起,兵费不给,而各位集赛冗食甚多,请加分拣。”帝牵于众请,令三年后减之。
  庚戌,猺贼吴天保复陷武冈,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纽勒领兵讨之。
  以河决,命工部尚书密勒玛哈谟行视金堤。
  甲寅,猺贼吴天保陷靖州,命威顺王库春布哈、镇南王博啰布哈及湖广、江西二省以兵讨之。
  戊午,命河南、山东都府发兵讨湖广洞蛮。
  丁卯,海北、湖南猺贼窃发两月馀,有司不以闻,诏罪之,并降散官一等。
  是月,满济勒噶台卒。满济勒噶台所至,不以察察为明,赫赫为威,僚属各效其勤,至于事功既成,未尝以为己出也。以仁宗宠遇之深,忌日必先百官诣原庙致敬,或一食一果之美,必持献庙中。至是卒于甘肃。帝念托克托勋劳,召还京师。
  十二月,庚午,以中书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平章政事泰费音为左丞相。先是多尔济请于帝曰:“臣藉先臣之廕,早袭国王,昧于国家之理。今备位宰相,非得泰费音不足与共事。”至是遂拜泰费音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
  多尔济为人,宽洪有度。留守司行致贺礼,其物先陈鸿禧观,将馈二相,多尔济家臣察知物有丰杀,其致左相者特丰,家臣具白其事,请却之,多尔济曰:“彼纵不送我,亦又何怪!”即命受之。
  时顺江酋长乐孙求内附,请立宣抚司及置郡县一十三处,省臣将许之,右司都事归旸曰:“古人有言曰:‘鞭虽长,不及马腹。’使郡县果设,有事不救,则孤来附之意,救之,则疲中国以事外夷,所谓获虚名而受实祸也。”与左丞吕思诚抗辨甚力。泰费音问:“其策安出?”旸曰:“其酋长可授宣抚,勿责其贡赋,使者赐以金帛遣归足矣。”卒从旸言。京师苦寒,有丐诉相丞马前者,丞相索皮服予之,仍核在官所藏皮服之数。将悉给贫民,旸曰:“宰相当以广济天下为心,皮服能几何,而欲给之耶?莫若录饥寒者赈之。”丞相悟而止。
  多尔济为相,务存大体,而泰费音则兼理庶务。一时政权颇出于泰费音,趋附者众,多尔济处之凝然,不与较,然泰费音亦能推让尽礼,中外皆号为贤相云。
  丙子,以连年水旱,民多失业,选台阁名臣二十六人出为守令,许以民间利害实封呈省。参知政事魏中立言于帝曰:“必欲得贤守,无如参议韩镛者。”帝乃特书镛姓名,授饶州路总管。饶俗尚鬼,有觉山庙者,能祸福人,盗将行劫,必往卜之。镛至,即撤其祠宇,沈土偶人于江,凡境内淫祠皆毁之;人初大骇,已而皆叹服。镛乃选民俊秀入学,求尊宿有学行为《五经》师,朔望,幅巾深衣谒先圣,每月课试,以示劝勉,由是人人自励于学。镛居官,自奉澹泊,僚属化之。先是朝使至外郡者,所奉一不厌其欲,还即腾谤于朝。其使饶者,镛延见郡舍中,供以粝饭,退,终无后言。寻有旨,以织币脆薄,遣使笞行省臣及诸郡长吏,独镛无预焉。
  丙戌,中书省建议:“以河南盗贼出入无常,宜分拨达勒达军与扬州旧军于河南水陆关隘戍守,东至徐、邳,北至夹马营,遇贼掩捕。”从之。
  湖广行省右丞实保,既为猺贼所害,其子实迪方为中书掾,请奔丧。丞相以实迪有兄弟,不许,归旸曰:“孝者,人子之同情,以其有兄弟而沮其请,非所以孝治天下也。”乃许之。
  是月,陕西行御史台臣,劾奏博尔济布哈乃逆臣之亲子,不可居太保之职,不报。
  是冬,卫辉路天鼓鸣。
  是岁,隆福宫三皇后鸿吉哩氏薨。
  鄱阳硃公迁,以遣逸征至京师,授翰林直学士,每劝帝亲贤远奸,抑豪强,省冗费,修德恤民,庶天意可回,民志可定,不然,恐国家之忧,近在旦夕,帝嘉纳之。当国者恶其切直,不能容,公迁亦力辞;章七上,乃出为金华路学正。
  ◎至正八年
  春,正月,戊戌朔,命额林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丁未,享于太庙。
  辛亥,黄河决,迁济宁路于济州。
  诏:“各官府谙练事务之人,毋得迁调。”
  诏翰林国史院纂修后妃、功臣列传,学士承旨张起岩、学士杨宗瑞、侍讲学士黄溍为总裁官,左丞相泰费音,左丞吕思诚领其事。
  是月,诏给铜虎符,以宫尉鄂勒哲布哈、贵赤卫副指挥使寿山监湖广军。命湖广行省右丞图齐、湖广宣慰都无帅鄂勒哲特穆尔,讨莫磐洞诸蛮,斩首数百级,其馀二十馀洞,缚其洞酋杨鹿五赴京师。
  二月,丙子,命皇子阿裕实哩达喇习读辉和尔文字。
  甲申,以宣政院使桑节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
  时承平日久,内外方以观望为政,桑节独持风裁,御史行部,必饬厉而遣之。湖广签事三宝珠,性廉介,所至搏贪猾无所贷;御史有以私请者,拒不纳,则诬以事劾之。章至,桑节怒曰:“若人之廉,谁不知之,乃敢为是言耶?”即奏杖御史而白其诬。执政者恶之,移湖广行省平章政事。
  湖广地连江北,威顺王岁尝出猎,民病之;又起广乐园,多萃名倡巨贾以网大利,有司莫敢忤。桑节至,谒王,王阖中门,启左扉,召以入。桑节引绳庆坐王中门而言曰:“吾受天子命来作牧,非王私臣也,焉得由不正之道入乎?”阍者入告王,王命启中门。桑节入,责王曰:“王,帝室之懿亲,古之所谓伯父、叔父者也。今德音不闻,而骋猎、宣淫,贾怨于下,恐非所以自贻多福也。”王急握桑节手谢之,为悉罢其所为。有胡僧曰小住持者,服三品服,恃庞横甚,数以事陵轹官府,桑节掩捕之,得妻、妾、女乐、妇女十有八人,狱具,罪而籍之,由是豪强敛手。桑节,河西人也。
  是月,以前奉使宣抚贾惟贞称职,特授永平路总管。会岁饥,惟贞请降钞四万馀锭赈之。
  诏济宁郓城立行都水监,以工部郎中贾鲁为之。鲁,高平人也。
  三月,丁酉,诏以束帛旌守令之廉勤者。
  辽东索和努反,诈称大金子孙,命将讨擒之。
  壬寅,土番盗起,有司请不拘资级,委员讨之。
  福建盗起,地远,难于讨捕,诏汀、漳二州立分元帅府辖之。
  癸卯,帝亲试进士二十有八人,赐阿噜辉特穆尔、王宗哲等及第、出身。
  己酉,湖广行省遣使献石壁洞蛮捷。
  辛酉,辽阳乌延达噜欢,妄称大金子孙,受玉帝符文,作乱;官军讨斩之。
  壬戌,《六条政类》书成。
  是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辛未,河间等路以连年河决,水旱相仍,户口消耗,乞减盐额,诏从之。
  乙亥,帝幸国子学,赐衍圣公银印,升秩从二品。
  定弟子员出身及奔丧、省亲等法。
  诏:“守令选立社长,专一劝课农桑。”
  诏:“京官三品以上,岁举守令一人,守令到任三月,亦举一人自代。”
  平江、松江水灾,给海运粮十万石赈之。
  丁丑,辽阳董哈喇作乱,镇抚奇彻讨擒之。
  己卯,海宁州、沐阳县等处盗起,遣翰林学士图沁布哈讨之。
  是月,帝如上都。
  命托克托为太傅,提调宫傅,综理东宫之事。
  湖广平章巴延引兵捕土寇莫万五、蛮雷等。已而广西峒贼乘隙入寇,巴延退走。
  五月,丁酉朔,大霖雨,京城崩。
  庚子,广西山崩,水涌,漓江溢,平地不深二丈馀,屋宇、人畜漂没。
  乙卯,钱塘江潮比之八月中高数丈,沿江民皆迁居以避之。
  己未,奎章阁侍书学士致仕虞集卒。集从吴澄游,授受具有原委。性孝友,抚庶弟,嫁孤妹,恩义备至。当权门赫奕,未尝有所附丽;集议中书,正言谠论,多见容受。屡以片言解疑误,出人于滨死,亦不以为德也。
  是月,永嘉大风,海舟吹上平陆二三十里,死者千数。
  六月,丙戌,立司天台于上都。
  己丑,中兴路松滋县骤雨,水暴涨,平地深丈有五尺,漂没六十馀里,死者一千五百人。
  是月,山东大水,民饥,赈之。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乙巳,享于太庙。
  壬子,量移窜徙官于近地安置,死者听归葬。
  乙卯,遣使祭曲阜孔子庙。
  以江州总管刘恒有政绩,擢山东宣慰使。
  八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亥,广西蛮掠道州。
  十一月,辛亥,猺贼吴天保率众六万掠全州。
  是岁,设分元帅府于沂州,以迈博齐为元帅,备山东寇。
  礼部郎中成遵,奉使山东、淮北,察守令贤否,得循良者九人,贪懦者二十一人,奏之。九人者赐上尊、币帛,仍加显擢;其二十一人悉黜之。
  台州黄岩民方国珍,入海为乱。
  国珍世以贩盐浮海为业,时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史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掠漕运,执海道千户德流干实。事闻,诏江浙参政多尔济巴勒总舟师捕之。追至福州五虎门,国珍知事危,焚舟将遁,官军自相惊溃,多尔济巴勒遂被执;国珍迫其上招降之状。朝议授国珍定国尉,将治多尔济巴勒之罪,枢密参议归旸曰:“将臣失利,罪之固当;然所部皆北方步骑,不习水战,是驱之死地耳,宜募海滨之民习水利者擒之。今国珍遣人请降,决不可许;国珍已败我王师,又拘我王臣,力屈而来,非真降也,必讨之以示四方。”朝廷方事姑息,卒从其请。国珍竟不肯赴,势益猖獗。帝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察实以闻。台哈布哈既得其状,遂上招捕之策,不听。
  监察御史张桢言:“明埒栋阿、额尔佳、伊噜布哈,皆陛下不共戴天之仇;巴延贼杀宗室嘉王、郯王一十六口,法当族诛,而其子孙兄弟尚皆仕于朝,宜急行诛窜。右丞相博尔济布哈,阿附权奸,亦宜远贬。今灾异迭见,盗贼蜂起,海寇敢于要君,阃帅敢于玩寇,若不振举,恐有唐末籓镇噬脐之祸。”奏上,徽政院使高陇布力为博尔济布哈解,帝乃出御史大夫额琳沁巴勒为江浙左丞相中丞,馀皆辞职。诏复加博尔济布哈太保,于是两台各道言章交至,博尔济布哈益不自安,寻谪居渤海县。
  监察御史李泌上言:“世祖誓不与高丽共事,陛下践世祖之位,何忍忘世祖之言,乃以高丽奇氏为皇后?今河决、地震,盗贼滋蔓,皆阴盛阳微之象,请仍降为妃,庶几三辰奠位,灾异可息。”不听。
  ◎至正九年
  春,正月,丁酉,享于太庙。
  癸卯,立山东、河南等处行都水监,专治河患。
  乙巳,广西猺贼复陷道州,万户郑均击走之。
  三月,丁酉,坝河浅涩,以军士、民夫各一万浚之。
  是月,黄河北溃。
  胶州大饥,人相食。
  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丁卯,享于太庙。
  丁丑,知枢密院事奇彻台,为中书平章政事。
  己卯,以燕南廉访使韩元善为中书左丞。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丙辰,定守令督摄之法:路督摄府,府督摄州,州督摄县。
  是月,白茅河东注沛县,遂成巨浸,诏修金堤,民夫日给钞三贯。
  蜀江大溢,浸汉阳城,民大饥。
  六月,丙予,刻小玉印,以“至正珍秘”为文,凡秘书监所掌书,尽以识之。
  秋,七月,庚寅,监察御史沃勒海寿,劾奏殿中侍御史哈玛尔及其弟舒苏罪恶,御史大夫韩吉纳以闻。哈玛尔者,宁宗乳母之子也,与舒苏早备宿卫,帝深眷宠之。而哈玛尔有口才,尤为帝亵幸,累官殿中侍御史,舒苏亦累官集贤学士,帝每即内殿,与哈玛尔以双陆为戏。一日,哈玛尔服新衣侍侧,帝方啜茶,噀茶于其衣,哈玛尔视帝曰:“天子固当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爱幸,无与为比。由是哈玛尔声势日盛,自籓王、戚里皆赂遗之。
  至正初,托克托为丞相,其弟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哈玛尔日趋附其兄弟之门。会托克托去相位,而博尔济布哈为丞相,与托克托有旧怨,欲中伤之,哈玛尔每于帝前营护,故得免。
  初,博尔济布哈与泰费音、韩吉纳、图们岱尔等情好甚密,及博尔济布哈罢,泰费音、韩吉纳乃谋黜哈玛尔,讽御史劾奏之。其小罪则受宣让王等驼马诸物,其大者则设帐房于御幄之后,无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调宁徽寺为名,出入托果斯皇后宫,犯分之罪尤大。宁徽寺者,掌托果斯皇后钱粮;托果斯皇后,帝庶母也。哈玛尔各御史有所言,先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泰费音、韩吉纳所摭拾。及韩吉纳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纳。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仅夺哈玛尔、舒苏官,居之草地,而沃埒海寿出为陕西廉访副使。于是泰费音罢为翰林学士承旨,韩吉纳为宣政院使。
  壬辰,诏皇太子阿裕实哩达喇习学汉人文字,以翰林学士李好文兼谕德,归旸为赞善。
  好文力辞,上书宰相曰:“三代帝王,莫不以教世子为先务,盖帝王之治本于道,圣贤之道存于经,而传经期于明道,出治在于为学,关系至重,要在得人。自非德堪范模,则不足以辅成德性;非学臻阃奥,则不足以启迪聪明;宜求道德之鸿儒,仰成国家之盛事。好文天资本下,人望素轻,草野之习,久与性成,章句之学,浸以事废,骤以重托,负荷诚难。必别加选抡,庶几国家有得人之助,而好文免妨贤之饥。”丞相以其书闻,帝嘉叹之,而不允其辞。好文言:“欲求二帝、三王之道,必由于孔氏,其书则《孝经》、《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乃摘其要略,释以经义,又取史传及先儒论说有关治体而协经旨者,加以己见,仿真德秀《大学衍义》之例,为书十一卷,名曰《端本堂经训要义》,奉表以进。
  帝师闻之,言于奇皇后曰:“向者太子学佛法,顿觉开悟,今乃使习孔子之教,恐坏太子真性。”后曰:“吾虽居深宫,不明道德,尝闻自古及今治天下者,须用孔子之道,舍之他求,即为异端。佛法虽好,乃馀事耳,不可以治天下。安得使太子不读书耶?”
  甲午,以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乙未,以湖广行省左丞相额琳沁巴勒知枢密院事。
  甲寅,以巴延为集贤大学士。
  乙卯,右丞相多尔济罢,依前为国王。
  是月,大霖雨,水没高唐州城,江、汉溢,漂没民居、禾稼。归德府霖雨浃十旬。
  闰月,辛酉,以太傅托克托复为中书右丞相,出韩吉纳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托克托自甘州还上都,将复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员外郎李稷,谒翰林直学士兼赞善归旸私第,致托克托之命,属草诏,旸辞曰:“丞相将为伊、周事业,入相之诏,当命词臣视章。今属笔于旸,恐累丞相之贤也。”期颐曰:“若上命为之,奈何?”旸曰:“事理非顺,亦当固辞。”期颐知不可屈,乃已。
  庚午,以额尔克达噜噶齐绰斯戬为中书右丞。
  辛巳,诏赦湖南猺贼诖误者。
  初,满济勒噶台卒,泰费音请令托克托归葬,左右以为难,泰费音为之固请,托克托得还,且拜太傅,然不知泰费音之有德于己也,因汝中柏谗间成隙,欲中伤之。是时中书参知政事孔思立等,皆一时名人,泰费音所拔用者,悉诬以罪黜去。泰费音既罢,又诬劾之,而并论其子额森呼图不宜僭娶宗室女。托克托之母闻之,谓托克托兄弟曰:“泰费音,好人也,何害于汝而欲去之?汝兄弟若违吾言,非吾子也。”侍御史萨玛特扬言于朝曰:“御史欲害正人,坏台纲,如天下后世何!”即卧病不起。故吏田复劝泰费音自裁,泰费音曰:“吾无罪,当听于天。若自杀,则诚有慊矣!”遂还奉元,杜门谢客,以书史自娱。
  托克托以哈玛尔尝为己营护,深德之,遂援引哈玛尔复为同知枢密院事。
  八月,甲辰,以巴延为中书平章政事。
  是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诏:“凡建言中外利害者,委官选其可行之事以闻。”
  丙子,中书平章政事定珠以病辞职,不可。
  是月,遣御史中丞李献代祀河渎。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丁酉,皇太子入端本堂肄业。命托克托、雅克布哈领其事。端本堂虚中坐以俟至尊临幸,太子与师傅分东西向坐授书,其下僚属以次列坐,从归旸议也。
  诏以李好文所进《经训要义》付端本堂,令太子习焉。好文又集《历代帝王故事》,总百有六篇:一曰圣慧,如汉孝昭、后汉明帝幼敏之类;二曰孝友,如舜、文王、唐玄宗友爱之类;三曰恭俭,如汉文帝却千里马、罢露台之类;四曰圣学,如殷宗缉学及陈、隋诸君不善学之类;以为太子问安馀暇之助,又取古史自三皇迄金、宋,历代授受,国祚久速,治乱兴废为书,名曰《大宝录》;又取前代帝王是非善恶之所当法戒者为书,名曰《大宝龟鉴》,皆录以进。复上书曰:“殿下以臣所进诸书,参之《贞观政要》、《大学衍义》等篇,果能一一推而行之,则太平之治,不难致矣。”
  十一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托果斯皇后以沃埒海寿之言侵己,泣诉于帝。帝怒,乃夺沃埒海寿官,屏归田里,禁锢之,并诬韩吉纳赃罪,杖流纽尔干以死;而图们岱尔自中书右丞出为四川右丞,亦诬以罪,追至中道杀之。
  十二月,丁未,猺贼吴天保陷辰州。
  是岁,诏汰冗官,均俸禄,赐致仕官及高年帛。
  漕运使贾鲁建言便益二十馀事,从其八事:其一曰京畿和籴,二曰优恤漕司旧领漕户,三曰接运委官,四曰通州总治预定委官,五曰船户困于坝夫,海粮坏于坝户,六曰疏浚运河,七曰临清运粮万户府当隶漕司,八曰宜以宣中船户付本司节制。
  冀宁平遥等县曹七七反,命刑部郎中巴克什、兵马指挥锡布罕讨平之。
  沅、靖、柳、桂等路猺獠窃发,朝廷以溪洞险阻,下诏招谕之。湖广行省平章达实特穆尔谓“寇情不可料,请置三分省:一治静江,一治沅、靖,一治柳、桂,以左、右丞、参政兵镇其地;罢靖州路总管府,改立靖州军民安抚司,设万户府,益以戍兵。”从之。达实特穆尔,特穆尔达实之弟也。
  ◎至正十年
  春,正月,丙辰朔,以中书右丞绰斯戬为平章政事。
  甲戌,陨石隶州,色黑,中微有金星,先有声自西北来,至州北二十里乃陨。
  是月,前太保、中书右丞相博尔济布哈卒于渤海县。
  三月,奉化州山石裂,有禽鸟、山川、人物之形。
  是春,彰德大寒,近清明节,雨雪三尺,民多冻馁死。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右丞相托克托居母忧,帝遣近臣谕之,俾出理庶务。于是托克托用乌库逊良桢、龚伯璲、汝中柏、拜特穆尔等为僚属,皆委以腹心之寄,小大之事皆与之谋,事行而群臣不知也。
  六月,壬子,有星大如月,入北斗,震声若雷,三日复还。
  甲子,宁州大雨,山崩。
  丙寅,上高县蒙山崩。
  八月,壬寅,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酉,祭三皇如祭孔子礼。先是岁祀以医官行事,江西廉访使文殊讷建言,礼有未备,乃敕工部具祭器,江浙行省造雅乐,太常定仪式,翰林撰乐章,至是用之。
  庚午,命枢密院以军士五百修筑白河提。
  壬午,右丞相托克托以吏部选格条目繁多,莫适据依,铨选者得以高下之,请编类为成书,从之。
  冬,十月,乙酉,安溪县后山鸣。
  乙未,托克托欲更钞法,乃集省、台、两院共议之。
  先是,左司都事武祺,以钞法不行,请如旧,凡合支名目,于总库转支,从之。至是与吏部尚书偰哲笃俱欲迎合丞相意,请以楮币钞一贯文省权铜钱一千文,钞为母而钱为子,众皆唯唯,不敢出一语。中书左丞兼国子祭酒吕思诚曰:“中统、至元,自有母子,上料为母,下料为子,譬如达勒达人乞养汉人为子,是终为汉人之子而已,岂有以故纸为母而以铜钱为过房儿子者乎!”思诚又曰:“钱钞用法,以虚换实,其致一也。今历代钱与至正钱、中统钞、至元钞、交钞分为五项,虑下民知之,藏其实而弃其虚,恐不为国家利。”偰哲笃曰:“至元钞多伪,故更之。”思诚曰:“至元钞非伪,人为伪尔,交钞若出,亦有为伪者矣。且至元钞人犹识之,交钞人未之识,伪将滋多。”偰哲笃曰:“钱钞兼行何如?”思诚曰:“钱钞兼行,轻重不伦,何者为母,何者为子?汝不通古今,徒以口舌取媚大臣,可乎?”偰哲笃怒曰:“我等策既不可行,公有何策?”思诚曰:“我有三字策,曰行不得,行不得!”又曰:“丞相勿听此言,如向日开金口河,成则归功汝等,不成则归罪丞相矣。”托克托见思诚之言直,狐疑未决。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曰:“吕祭酒之言亦有是者,但不当在廊庙上大声厉色耳。”御史劾思诚狂妄,左迁湖广行省左丞。
  遂定更钞之议,以中统、交钞一贯省权铜钱一千文,准至元宝钞二贯,仍铸至元通宝钱与历代钱并用,以实钞法。行之未久,物价腾踊至逾十倍。及兵兴,所在郡县皆以物贷相贸易,公私所积者皆不行,国用由是大乏。
  是月,南阳、大名、东平、济南、徐州,各立兵马指挥司,以捕上马贼。时南阳路总管庄文昭言:“本郡鸦路有上马贼百十为群,突入富家,计其家赀,邀求金银为撒花。或劫州县官库,取轻资,约束装载毕,拘妓女,置酒高会,三日乃上马去。州郡无武备,无如之何。”于是始命立兵马分司五处,然终不能禁。
  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辛酉,罢辽阳滨海民煎熬野盐。
  是月,三星陨于耀州,化为石,如斧形,削之有屑,击之有声。
  十二月,壬午朔,修大都城。
  右丞相托克托慨然有志于事功,时河决五年不能塞,方数千里,民被其患,托克托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辛卯,以大司农图噜等兼领都水监。
  集群臣议黄河便益事,言人人殊,唯都漕运使贾鲁昌言必当治。先是鲁尝为山东道奉使宣抚首领官,循行被水郡邑,具得修捍成策。后又为都水使者,奉旨诣河上相视,验状为图,以二策进献:一议修筑北堤以治横溃,其用功省;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东行,使复故道,其功费甚大。至是复以二策进,取其后策,且以其事属鲁,鲁固辞,托克托曰:“此事非子不可。”乃入奏,大称旨。托克托出告群臣曰:“皇帝方忧下民,为大臣者,职当分忧。然事有难为。犹疾有难治。自古河患,即难治之疾也。今我必欲去其疾,而人人异论,何也?”然廷议终莫能决。帝乃命工部尚书成遵偕大司农图噜行视河,议具疏塞之方以闻。
  命前同知枢密院事布延布哈等讨广西猺贼。
  方国珍复叛,己酉,寇温州。
  是冬,温暖,霹雳暴雨时行,衢、饶、处等处雨黑黍,内白如粉,草木皆萌芽吐花,大雪而雷电。
  是岁,京师丽正门楼上,忽有人妄言灾祸,鞫问之,自称蓟州人,已而不知所往。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
●卷第二百一十
    【元纪二十八】 起重光单阏正月,尽玄黓执徐六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一年
  春,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博啰特穆尔讨方国珍。
  丁卯,兰阳县有红星大如斗,自东南坠西北,其声如雷。
  己卯,命绰斯戬提调大都留守司。
  是月,清宁殿火,焚宝玩万计,由宦官熏鼠故也。
  二月,命游皇城。
  初,世祖至无七年,以帝师帕克斯巴之言,于大明殿御座上置白伞盖一顶,用素缎泥金书梵字于其上,谓镇伏邪魔,护安国利。自后每岁二月十五日,于大殿启建白伞盖佛事,与众祓除不祥。中书移文诸司,拨人舁监坛汉关羽神轿及供应三百六十坛幢幡、宝盖等,以至大乐鼓吹,番部细乐,男女杂扮队戏;凡执役者万馀人,皆官给铠甲、袍服、器仗,俱以鲜丽整齐为尚,珠玉锦绣,装束奇巧,首尾排列三十馀里,都城士女聚观。先二日,于西镇国寺迎太子游四门,舁高塑像,具仪仗入城。十四日,帝师率梵僧五百人,于大明殿内建佛事,至十五日,请伞盖于御座,奉置宝舆,诸仪卫导引出宫,至庆寿寺,具素食;食罢,起行,从西宫门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载红门,过延春门而西。帝及后妃、公主,于玉德殿门外搭金脊吾殿彩楼以观览焉。事毕,送伞盖,复置御座上。帝师、僧众作佛事,至十六日罢散,谓之游皇城,岁以为常。至是命下,中书省臣以其非礼,谏止之,不听。
  立湖南元帅分府于宝庆路。
  三月,庚戌,立山东元帅分府于登州。
  丙辰,亲策进士八十三人,赐多勒图、文允中等及第、出身。
  壬戌,征建宁处士彭炳为端本堂说书,不至。
  是月,遣使赈湖南、北被寇人民,死者钞五锭,伤者三锭,毁所居屋者一锭。
  是春,成遵与图噜自济、濮、汴梁、大名行数千里,掘井以量地之高下,测岸以究水之浅深,遍阅史籍,博采舆论,以为河之故首断不可复。且曰:“山东饥馑,民不聊生,若聚二十万众于其地,恐他日之忧,又有重于河患者。”时托克托先入贾鲁之言,闻遵等议,怒曰:“汝谓民将反耶?”自辰至酉,论辨终莫能入。明日,执政谓遵曰:“挽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责。公勿多言,幸为两可之议。”遵曰:“腕可断,议不可易!”遂出遵为河间盐运使。
  夏,四月,壬午,诏开黄河故道,命贾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万,庐州等戍十八翼军二万,自黄陵冈南达白茅,放于黄固、哈齐等口,又自黄陵西至杨青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仍命中书右丞玉枢呼尔图哈、同知枢密院事哈斯以兵镇之。
  冀宁路属县多地震,半月乃止。
  乙酉,诏加封河渎神为灵源神祐灵济王,乃重建河渎及西海神庙。
  丁酉,孟州地震,有声如雷,圮民屋,压死者甚众。
  乙巳,彰德府雨雹,形如斧,伤人畜。
  是月,罢沂州分元帅府,改立兵马指挥使司,复分司于胶州。
  帝如上都。
  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辛亥,颍州妖人刘福通为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初,栾城人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徒广平永年县。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雅尔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福通等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为乱,事觉,县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子韩林儿,逃之武安。惟福通党盛不可制,时谓之“红军”,亦曰“香军”。
  壬申,命同枢密院事图克齐领阿苏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之,授以分枢密院印。图克齐者,回回部人也,素号精悍,善骑射,至是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二将皆耽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图克齐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布,阿布。”阿布者,译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淮人传以为笑。其后图克齐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苏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
  先是庚寅岁,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运黄河天下反。”及贾鲁治河,果于黄陵冈掘得石人一眼,而汝、颍盗起,竟如所言。
  六月,发军一千,从直沽到通州,疏浚河道。
  是月,刘福通据硃皋,攻破罗山、真阳、确山,遂犯舞阳、叶县。
  前监察御史藁城张桓,避乱之确山,贼久知桓名,袭获之,罗拜,请为帅,弗听。囚六日,拥至渠魁前,桓直趋据榻坐,与之抗论逆顺。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弥厉,且屡唾贼面。贼犹不忍杀,谓桓曰:“汝但一揖,亦怒汝死。”桓真目曰:“吾恨不能手斩逆首,肯听汝诱胁而折腰哉!”贼知终不可屈,遂杀之,年四十八。贼后语人曰:“张御史真铁汉,害之可惜。”事闻,赠礼部尚书,谥忠洁。
  丞相托克托议军事,每回避汉人、南人;方入奏事,目顾同列韩伯高、韩大雅随后来,遽令门者勿纳,入言曰:“方今河南汉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诸蒙古、色目因迁谪在外者,皆召还京师,勿令诖误。”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变而从红军者矣。
  方国珍兄弟入海,烧掠沿海州郡。博啰特穆尔兵至大闾洋,国珍夜率劲卒,纵火鼓噪,官军不战皆溃,赴水死者过半。博啰特穆尔被执,反为国珍饰辞上闻。朝廷复命大司农达实特穆尔、江浙参政樊执敬、浙东廉访使董守悫同招谕国珍,至黄岩,国珍兄弟皆登岸罗拜,退,止民间小楼。绍兴总官台哈布哈欲命壮士袭杀之,达实特穆尔曰:“我受诏招降,公欲擅命耶?”乃止。仍檄台哈布哈亲至海滨,散其徒众,授国珍兄弟官有差。
  八月,丁丑朔,中兴路地震。
  丙戌,萧县李二及老彭、赵君用陷徐州。
  李二号“芝麻李”,以岁饥,其家惟有芝麻一仓,尽以济人,故得此名。时江工大兴,人心不安,芝麻李与其社长赵君用谋曰:“颍上兵起,官军无如之何,此男子取富贵之秋也。”君用曰:“我所知,惟城南老彭,其人勇悍有胆略,不得其人,不可举大事,我当为汝致之。”即访其家,见老彭,讽以起事,老彭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老彭即欣然从之,与俱见芝麻李,共得八人,歃血而盟。是夕,伪为挑河夫,仓皇投徐州城宿,四人在内,四人在外。夜四更,城内火发,城外亦举火应之,夺守门军仗,斩关而入,内外呼噪。民久不见兵革,一时惊惧,皆束手听命。天明,竖大旗,募人为军,从之者十馀万人,四出略地,徐州属县皆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蕲州罗田人徐寿辉举兵为乱,亦以红巾为号。寿辉体貌魁岸,木强无他能,以贩布为业,往来蕲、黄间,因烧香聚众。
  初,袁州慈化寺僧彭莹玉,以妖术惑人;其徒周子旺,因聚众欲作乱,事觉,江西行省发兵捕诛子旺等。莹玉走至淮西,匿民家,捕不获。既而黄州麻城人邹普胜,复以其术鼓妖言,遂起兵为乱。以寿辉貌异于众,乃推以为主。沔阳陈友谅往从之。友谅,渔家子,略通文义,尝为县小吏,非其好也。有术者相其祖墓当大贵,友谅心窃喜,至是欲从乱,其父普才曰:“奈何为灭族事?”友谅曰:“术者之言验矣。”遂从寿辉。
  九月,壬子,丞相托克托奏以其弟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知枢密院事,及卫王库春格尔总率大军,出征河南妖寇;诏从之。
  壬戌,诏以高丽国王布答实里之弟巴延特穆尔袭其王封。布答实里本名祯,巴延特穆尔本名祺。时国王王昕无道,祯之庶子也,立三年,遇鸩卒,国人请立祯弟祺,遂从之。
  是月,刘福通陷汝宁府及息州、光州,众至十万。
  徐春辉陷蕲水县及黄州路,卫王库春格尔与其二子帅师击之,为寿辉将倪文俊所败,二子被获。文俊,沔阳渔家子也。
  冬,十月,癸未,命知枢密院事老章以兵同额森特穆尔讨河南妖寇。
  辛卯,立中书分省于济宁。
  癸卯,以宗王神保克复睢宁、虹县有功,赐金带一,从征者赏银有差。
  是月,天雨黑子于饶州,大如黍菽。
  徐寿辉据蕲水为都,国号天完,僭称皇帝,建无曰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
  十一月,己酉,有星孛于西方,见于娄、胃、昴、毕之间。
  壬子,中书省言:“河南、陕西腹里诸路,供给繁重,调兵讨贼,正当春首耕作之时,恐农民不能安于田亩,守令有失劝课。宜委通晓农事官员,分道巡视,督勒守令,亲诣乡村,省谕农民,依时播种,务要人尽其力,地尽其利。其有曾经盗贼、水患、供给之处,贫民不能自备牛种者,所在有司给之。仍命总兵官禁止屯驻军马,毋得踏践,以致农事废弛。”从之。
  以资政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平章政事。
  多尔济巴勒首言治国之道,纲常为重,前西台御史张桓,仗节死义,不污于寇,宜首旌之以劝来者;又言宜守荆襄、湖广以绝后患。又数论祖宗用之兵,非专于杀人,盖必有其道焉,今倡乱者止数人,顾乃尽坐中华之民为叛逆,岂足以服人心!其言颇忤丞相托克托意。时托克托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员外郎拜特穆尔两人,因擅权用事。而多尔济巴勒正色立朝,无所附丽,适陕州危急,因出为陕西行台御史大夫。
  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贾鲁,以四月二十二日鸠工,七月疏凿成,八月决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是月,水土工毕,河复故道,南汇于淮,又东入于海。帝遣贵臣报祭河伯,召鲁还京师。鲁以《河平图》献,超拜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赏赉金帛;都水监及宣力诸臣三十七人,皆予迁秩。敕翰林承旨欧阳玄制《河平碑》,以旌托克托劳绩,具载鲁功,宣付史馆。并赠鲁先臣三世,赐托克托世袭达尔罕之号,仍赐淮安路为其食邑。
  玄既撰《河平碑》,又自以为司马迁、班固记河渠、沟洫,仅载治水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事者无所考则,乃从鲁访问方略,及询过客,质吏牍,作《至正河防记》。
  其略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异焉。酾河之流,因而导之,谓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谓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谓之塞。疏浚之别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身,曰减水河。生地有直有纡,因直而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高有卑,高者平之以趋卑,高卑相就,则高不壅,卑不潴,虑夫壅生溃,潴生堙也;河身者,水虽通行,身有广狭,狭难受水,水益悍,故狭者以计辟之,广难为岸,岸善崩,故广者以计御之;减水河者,水放旷则以治其狂,水隳突则以杀其怒。治堤一也,有创筑、修筑、补筑之名。有刺水堤,有截河堤,有护岸堤,有缕水堤,有石船堤。治埽一也,有岸埽、水埽,有龙尾、栏头、马头等埽。其为埽台及推卷、牵制、藐挂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铁、用草、用木、用杙、用絙之方。河塞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龙口。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旧尝为水所豁,水退则口下于堤,水涨则溢出于口;龙口得,水之所会,自新河入故道之氵众也。”
  又曰:“决河势大,南北广四百馀步,中流深三丈馀,益以秋涨,水多故河十之八。两河争流,近故河口,水刷岸北行,洄漩湍激,难以下埽。且埽行或迟,恐水尽涌入决河,困淤故河,前功遂隳。鲁乃精思障水入故河之方,以九月七日癸丑,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后连以大桅或长樁,用大麻索、竹絙绞缚,缀为方舟,又用大麻索、竹絙将船身缴绕上下,令牢不可破;乃经铁锚于上流硾之水中,又以竹絙绝七八百尺者,系两岸大橛上,每絙硾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船腹略铺散草,满贮小石,以合子板钉合之,复以埽密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麻索缚之急,复缚横木三道于头桅,皆以索维之。用竹编笆,夹以草石,立之桅前,约长丈馀,名曰水帘,桅复以木楮拄,使帘不偃仆。然后选水工便捷者,每船各二人,执斧凿,立船首尾,岸上捶鼓为号,鼓鸣,一时齐凿,须臾舟穴,水入舟沈,遏决河,水怒溢,故河水暴增,即重树水帘,令后复布小埽、土牛、白阑、长稍,杂以草木等物,随宜填垛以继之,石船下诣实地,出水基址渐高,复卷大埽以压之。前船势略定,寻用前法沉馀船以竟后功。昏晓百刻,役夫分番甚劳,无少间断。
  “鲁尝言,水工之功视土工之功为难,中流之功视河滨之功为难,决河口视中流又难,北岸之功视南岸为难。用物之效,草虽至柔,柔能狎水,水渍之生泥,泥与草并,力重如碇;然维持夹辅,缆索之功居多。盖由鲁习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
  十二月,己卯,立河防提举司,隶行都水监。
  丁酉,命托克托于淮安立诸路打捕鹰房、民匠、钱粮总管府。
  辛丑,额森特穆尔复上蔡县,擒韩雅尔等送京师,诛之。
  是岁,盗蔓延于江浙;江西之饶、信、徽、宣、铅山、广德,浙西之常、湖、建德,所在不守。江浙行省平章庆通分遣僚佐往督师,以次克复。既乃令长吏按视民数,诖误者悉置不问;招徠流离,发官粟以赈之。
  蕲、黄贼造船北岸,锐意南攻。九江、江州路总管李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壮,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请兵屯江北以扼贼冲,不报。黼叹曰:“吾不知死所矣!”乃椎牛享士,激忠义以作其气,数日之间,纪纲初立。
  庐州盗起,淮西廉访使陈思廉言于宣让王特穆尔布哈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王以帝室之胄,镇抚淮甸,岂得坐视!思谦愿与王戮力殄灭之。且王府属集赛人等,数亦不少,必有能摧锋陷阵者。”王曰:“此吾责也。但鞍马、器械未备,奈何?”思谦括官民马,置兵甲,不日而集,分道并进,遂擒渠贼,庐州平。既而颍寇将渡淮,思谦又言于王曰:“颍寇东侵,亟调芍陂屯卒用之。”王曰:“非奉诏不敢调。”思谦言:“非常之变,理宜从权。擅发之罪,思谦坐之。”王感其言,从之。
  其侄立本,为屯田万户,召语曰:“吾祖宗以忠义传家,汝之职,乃我先人力战所致。今国家有难,汝当身先士卒以图报效,庶无负朝廷也。”寻召入为集贤侍讲学士,修定《国律》。
  济宁路总管董抟霄,奉诏从江浙平章嘉珲进征安丰,至合肥定林站,遇贼,大破之。
  时硃皋、固始贼复猖獗,军少不足以分讨,有大山名寨及芍陂屯田军,抟霄皆奖劳而约束之,遂得障蔽硃皋。官军屯硃家寺,贼至,追杀之。乃遣进士程明仲往谕贼中,招徠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基虚实。夜,缚浮桥于淝水,既渡,贼始觉。贼数万据磵南,官军渡者,辄为其所败;抟霄乃麾骑士别渡浅滩袭贼后,贼回东南向,与骑士迎敌。抟霄忽跃马渡磵,扬言于众曰:“贼已败!”诸军皆渡,一鼓而击之,贼大败,复追杀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遂复安丰。抟霄,磁州人也。
  方国珍兵起,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万户舒穆噜宜逊守温州,宜逊即起任其事。已而闽寇犯处州,复檄宜逊以兵平之,以功升浙东宣慰使,复分府于台州。顷之,处之属县,山寇并起,宜逊复奉省檄往讨之,至则筑处州城为御敌计。宜逊,其先辽人也。
  太傅阿噜图出守和林,寻卒。
  ◎至正十二年
  春,正月,丙午朔,诏印造中统元宝交钞一百九十万锭,至元钞十万锭。
  戊申,竹山县贼陷襄阳路,同知额森布哈等惊溃。达鲁噶齐博罗特穆尔领义兵二百人,且战且引,至监利县,遇沔阳府达噜噶齐耀珠等军。时滨江有船千馀,乃纠合诸义兵、丁壮、水工五千馀人,畀以军号,给刀槊,具哨马五十,水陆继进。比至石首县,闻中兴路亦陷,乃议趣岳州就元帅特克嘉,而道阻不得前,仍趋襄阳,贼方驻杨湖港,乘其不虞击之,获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贼党刘雅尔,讯得其情。进次潜江县,又斩贼数百级,获三十馀船,枭贼将刘万户、许堂主等。甫止兵未食,而贼大至,与战,抵暮,耀珠等军各当一面,不能救。博罗特穆尔被重创,麾从子玛哈实勒使去,曰:“吾以死报国,汝无留此。”玛哈实勒泣曰:“死生从叔父。”既而博罗特穆尔被执,贼请同为逆,博罗特穆尔怒骂之,遂遇害。玛哈实勒帅家奴求其尸,复与贼战,俱没于阵,举家死者凡二十六人。博罗特穆尔,高昌人也。是日,荆门州亦陷。
  初,妖贼起,陷邓州,人情恟恟。俄而贼锋自邓抵南阳境,南阳县达噜噶齐喜同,以计获数贼,诘之,云贼将大至,喜同乃悉斩之以安众心,昼夜督丁壮巡逻守备。时大司农钱木尔以兵驻于诸葛庵,为贼所袭,死之,贼遂乘锐取南阳,喜同守西门,望见贼势盛,即与家人诀曰:“吾与汝等不能相顾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报国也。”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厉义兵,奋力与贼搏,贼退去,明日复至,与战甚力,杀贼凡数百。贼知无援,战愈急,南阳遂陷。喜同突围将自拔,贼横刺其马,马蹶,喜同鞭马跃而起,手斩刺马者,他贼追之,身被数创,不能斗,遂为所杀。妻邢氏,骂贼见杀,一家死者二十馀人。事闻,赠南阳路判官。喜同,河西人也。
  时富珠哩远调襄阳县尹,须次居南阳,贼起,远以忠义自奋,倾财募丁壮,得千馀人,与贼拒战。俄而贼大至,远被害。远妻雷氏为贼所执,贼欲妻之,雷曰:“我参政冢妇,县令嫡妻,肯从汝狗彘以生乎!”贼将污之,雷号哭大骂不从,乃见杀,举家皆被害。远,翀之子也。
  丙辰,徐寿辉遣其将丁普郎、徐明远陷汉阳;丁巳,陷兴国府。
  己未,徐寿辉将邹普胜陷武昌。
  先是贼氛日炽,湖广行省平章桑节会僚属议之。或曰:“有郑万户,老将也,宜起而用之。”桑节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严巡警,悉以其事属郑。贼闻之,遣其党二千来约降,桑节与郑谋曰:“此诈也,然降而却之,于事为不宜,受而审之可也。”果得其情,乃歼之,械其渠魁数十人以俟命。适召入为大司农,桑节去,同僚受贼赂,且嫉其功,乃诬郑罪,释其所械者。明日贼大至,内外响应,威顺王库春布哈、行省平章和尚,皆弃城走,城遂陷。武昌之人骈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岂为俘囚乎!”
  有冯三者,湖广省公使也,素不知书;武昌陷,皁隶辈拉三共为盗,三固辞曰:“贼名恶,我等岂可为!”众怒,将杀之,三遂唾骂,众乃缚诸十字木,舁以行而刲其肉,三益骂不止,抵江上,断其喉,委之去。其妻随三号泣,俯拾刲肉纳布裙中,伺贼远,收三血骸,脱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命刑部尚书阿噜收捕山东贼,给敕牒十一道,使分赏有功者。
  辛酉,徐寿辉将鲁法兴陷安陆府,知府绰噜死之。
  法兴之来攻也,绰噜募兵得数百人,帅以拒贼,败贼前队,乘胜追之。而贼自他门入,亟还兵,则城中火起,军民溃乱,计不可遏而归,服朝服,出坐公堂。贼胁以白刃,绰噜犹喻以逆顺,一贼排绰噜下使拜,不屈,且怒骂,贼渠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从乱,绰噜疾叱曰:“吾守土臣,宁从汝贼乎!”贼怒,以刀斫绰噜,左胁断而死。贼愤其不降,复以布囊缠其尸,舁置其家,绰噜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满前,渴者令饮酒,饥者令食肉,以绐贼使不防己,至夜自经死。事闻,赠绰噜河南行省参知政事,侯氏宁夏郡夫人,表其门曰双节。
  丙寅,以河复故道,大赦天下。
  辛未,徐寿辉兵陷沔阳府,壬申,陷中兴路。沔阳推官象山俞述祖,领民兵守绿水洪,城陷,被执,械至寿辉所,述祖骂不辍,寿辉怒,支解之。其犯中兴也,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轮实出战,众溃,宣慰使锦州布哈弃城走。山南廉访使济尔克敦以兵与抗,射贼多死,明日,贼益兵来,袭东门,力战,被执,不屈而死。
  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贼舳舻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罗特穆尔方驻兵江州,闻之,亦遁去。总管李黼,虽孤立,辞气愈奋厉。时黄梅县主簿伊苏特穆匀愿出击贼,黼大喜,向天沥酒与之誓。言始脱口,贼游兵已至境,急檄诸乡落聚木石于险塞处,遏贼归路,仓卒无号,乃墨士卒面,统之出战;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阵,伊苏特穆尔继进,贼大败,逐北六十里。乡丁依险阻,乘高下木石,横尸蔽路,杀获二万馀。黼还,谓左右曰:“贼不利于陆,必由水以舟薄我。”乃以长木数千,冒铁锥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贼舟,谓之“七星桩”。会西南风急,贼舟数千,果扬帆顺流鼓噪而至,舟遇桩不得动,进退无措,黼帅将士奋击,发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无算,馀舟散走。行省上黼劲,拜江西行省参政,行江州、南康等路军民都总管,便宜行事。
  二月,乙亥朔,定远人郭子兴,集少年数千人,自称节制元帅。子兴兄弟三人,皆善殖赀产,由是豪里中。子兴知天下有变,元乃散家财,椎牛酾酒,与壮士结纳,至是与孙德崖及俞某、鲁某、潘某等以众攻城。
  甲申,邹平县马子昭为乱,官军捕斩之。
  乙酉,徐寿辉兵陷江州,总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
  时贼势愈盛,西自荆湖,东际淮甸,守臣往往弃城遁,黼中外援绝。贼将薄城,分省平章政事图沁布哈自北门遁。黼引兵登陴,布战具,贼已至甘棠湖,焚西门,乃张弩射之。贼转攻东门,黼救之,而贼已入,与之巷战,知力不敌,挥剑叱贼曰:“杀我,毋杀百姓!”贼刺黼堕马,黼与兄冕之子秉昭俱骂贼而死,郡民哭声震天,相率具棺葬于东门外。黼死逾月,参政之命始下。冕居颍,亦死于贼。事闻,赠黼淮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陇西郡公,谥忠文,立庙江州,赐额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贤待制。
  丙戌,霍州灵石县地震。
  房州贼陷归州。
  戊子,诏:“徐州内外群聚之众,限二十日,不分首从,并与赦原。”
  置安东、安丰分元帅府。
  巳丑,游皇城。
  庚子,郭子兴陷濠州,据之。
  辛丑,邓州贼王权、张椿陷澧州,龙镇卫指挥使谙都喇哈曼等帅师复之。
  褒赠仗节死义者宣徽使特穆尔等二十七人。
  是月,贼侵滑、濬,命德珠为河南右丞,守东明。德珠时致仕于家,闻命,即驰至东明,浚城隍,严备御,贼不敢犯。
  徐寿辉将欧普祥陷袁州。普祥,黄冈人,以烧香聚众,从寿辉起兵为元帅,人称“欧道人”。至是引兵掠江西诸郡县,攻破袁州,焚室庐,掠人民以去,令别将守之。
  三月,乙巳朔,追封太师、忠王满济勒噶台为德王。
  丁未,徐寿辉将许甲攻衡州,洞官黄安抚败之。
  壬子,河南左丞相台哈布哈,克复南阳等处。
  癸丑,中书省请行纳粟补官之令:“凡士庶为国宣力,自备粮米供给军储者,照依定拟地方实授常选流官,依例升转、封廕;及已除茶盐钱谷官有能再备钱粮供给军储者,验见授品级,改授常流。”从之。
  甲子,徐寿辉将项普略陷饶州路,遂陷徽州、信州。
  时官军多疲懦不能拒,所在无赖子乘间窃发,不旬日众辄数万,皆短衣草屦,齿木为杷,削竹为枪,截绯帛为巾襦,弥野皆赤。饶州守臣魏中立,率丁壮分塞险要,戒守备,俄而贼至,达噜噶齐马来出战,不能发矢,贼愈逼,中立以义兵击却之。已而贼复合,遂为所执,以红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须髯尽张。信州总管于大本以土兵备御,贼又陷其城而执之,并送蕲水。寿辉欲使从己,二人皆大骂不屈,遂被害。中立,济南人;大本,密州人也。
  丁卯,以出征马少,出币帛各二十万匹,于迤北万户、千户所易马。
  戊辰,诏:“南人有才学者,依世祖旧制,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皆用之。”于是吏部郎中宣城贡师泰,翰林直学士饶州周伯琦,同擢监察御史。南士复居省台自此始。
  中书省臣言:“张理献言,饶州、德兴二处,胆水浸铁,可以成铜,宜即其地各立铜冶场,直隶宝泉提举司,以张理就为铜冶场官。”从之。
  是月,方国珍复劫其党下海,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台哈布哈发兵扼黄岩之澄江,而遣义士王大用抵国珍示约信,使之来归。国珍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门,入州港,犯写鞍诸山,台哈布哈语众曰:“吾以书生登显要,诚虑负所学。今守海隅,贼甫招徠,又复为变。君辈助我击之,其克,则汝众功也,不克,则我尽死以报国耳。”众皆踊跃愿行。时国珍戚党陈仲达,往来计议,陈其可降伏,台哈布哈率部众张受降旗乘潮,而船触沙不能行。垂与国珍遇,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台哈布哈觉其心异,手斩之。即前搏贼船,射死五人,贼跃入船,复斫死一人,贼举槊来刺,辄斫折之。贼群至,欲抱持过国珍船,台哈布哈瞋目叱之脱,起夺贼刀,又杀二人,贼攒槊刺之,中颈死,犹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年四十九。僮名抱琴,及临海尉李辅德,千户赤盏,义士张君璧,皆死之。后追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忠介,立庙台州,赐额曰崇节。台哈布哈尚气节,不随俗浮沉。泰费音为台臣劾去相位,台哈布哈独饯送都门外,泰费音曰:“公且止,勿以我累公!”台哈布哈曰:“士为知己者死,宁畏祸耶!”
  诏定军民官不守城池之罪。
  陇西地震百馀日,城郭颓移,陵谷迁变,定西、会州、静宁庄浪尤甚。会州公宇中墙崩,获弩五百馀张,长者丈馀,短者九尺,人莫能挽。改定西为安定州,会州为会宁州。
  闰月,甲戌朔,钟离人硃元璋从郭子兴于濠州。
  元璋先世家沛,后自句容、泗州徙钟离。昆弟四人,元璋其季也。少苦疾,比长,姿貌雄杰,既就学,聪明英武,沈几大度,人莫能测也。年十七,值四方旱蝗,民饥疫,父母兄相继殁,遂入皇觉寺为僧,逾月,西至合肥,又适六安,历光、固、汝、颍诸州,凡三年,复还皇觉寺。久之,寺为乱兵所焚,僧皆逃散,元璋亦出避兵,不知所向,人有招以起事者,元璋意不决。是时彻尔布哈率兵欲复濠城,惮不敢进,惟日掠良民为盗以徼赏,民皆恟惧。元璋恐不免于难,乃诣伽蓝卜珓,问避乱,不吉,即守故,又不吉,因祝曰:“岂欲予从群雄倡义乎?”果“大吉。”复自念从群雄非易事,祝曰:“盍许我以避兵!”投之,交跃而立,意乃决。抵濠城,门者疑为谍,执之,以告子兴,子兴奇其貌,问所以来,具告之故,子兴喜,遂留置左右。寻命长九夫,常召与谋事,久之,甚见亲爱,凡有攻讨,即命以往,往辄胜,子兴由是兵益盛。
  初,宿州人马公,与子兴为刎颈交,马公卒,以季女属子兴,子兴因抚为己女。至是欲以妻元璋,与其妾张氏谋,张氏曰:“吾意亦如此。今天下乱,君举大事,正当收豪杰,一旦彼为他人所亲,谁与共功业者!”子兴意遂决,乃以女妻元璋。
  乙酉,徐寿辉将陈普文陷吉安路,乡民罗明远起义兵复之。
  立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治扬州。
  丁酉,湖广行省参政铁杰以湖南兵复岳州。
  是月,诏:“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班,淮南行省平章政事鸿和尔布哈,江浙行省左丞遵达特哩,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巴实呼图,及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与江浙行省官,并以便宜行事。”
  陕西行台御史大夫多尔济巴勒,行至中途,闻商州陷,武关不守,即轻骑昼夜兼程至奉元,而贼已至鸿门。吏白涓日署事,不许,曰:“贼势若此,尚顾阴阳拘忌哉!”即就署。省、台素以举措为嫌,不相聚论事,多尔济巴勒曰:“多事如此,毋得以常例论。”乃与行省平章托多约五日一会集。寻有旨命与托多同讨贼,即督诸军复商州。乃修筑奉元城垒,募民为兵,出库所藏银为大钱,射而中的者赏之,由是人皆为精兵。金、商义兵以兽皮为矢房,状如瓠,号“毛葫芦”,军甚精锐,列其功以闻,赐敕书褒奖之,由是其军遂盛。金州由兴元、凤翔达奉元,道里回远,乃开义谷,创置七驿,路近以便。
  时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驻兵沙河,军中夜惊,额森特穆尔尽弃军资、器械,收散卒,北奔汴梁。时文济王在城头,遥谓之曰:“汝为大将,见贼不杀而自溃,吾将劾汝,此城必不容汝也。”遂离城南四十里硃仙镇屯焉。朝廷以其不习兵,诏别将代之。额森特穆尔径归,昏夜入城,明日仍为御史大夫。西台监察院御史蒙古鲁哈雅、范文等十二人,劾其丧师辱国之罪,多尔济巴勒当署字,顾谓左右曰:“吾其为平章湖广矣。”奏上,丞相托克托怒,果左迁多尔济巴勒,而御史十二人皆谪为各路添设佐贰官。
  多尔济巴勒赴湖广,关中人遮路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多尔济巴勒慰遣之,不听,乃从间道得出。
  夏,四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江西临川贼邓忠陷建昌路。
  乙卯,铁杰及万户陶梦祯复武昌、汉阳,寻再陷。
  丙辰,江西宜黄贼涂佑与邵武、建宁贼应必达等攻陷邵武路,总管吴按摊布哈以兵讨之,千户魏淳用计擒佑、必达,复其城。
  贼自邵武间道逼福宁州,知州霑化王巴延乃与监州阿萨都喇,募壮兵五万,分扼险阻,贼至杨梅岭立栅,巴延与其子相驰破之。贼帅王善,俄拥众直压州西门,胥隶皆解散,巴延麾下唯白梃市儿数百人。巴延射贼,不复反顾,贼以长枪舂马,马仆,遂见执。善说巴延从己,仍领州,巴延呵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义当死,肯从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以跪,弗屈,遂殴之,巴延嚼舌出血噀善面,骂曰:“反贼,杀即杀,何以殴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统百万之师亲讨叛逆,汝辈将无遗种矣。”贼又执阿萨都喇至,善厉声责其拒斗,噤不能对,巴延复唾善曰:“我杀贼,何言拒耶?我死,当为神以杀汝。”言讫,挺颈受刃,颈断,涌白液如乳,暴尸数日,色不变,州人哭声连巷,贼并杀阿萨都喇,欲释相官之,相骂曰:“吾与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斩汝,我受汝官耶!”贼杀之。相妻潘氏挈二女,为贼所获,亦骂贼,母子同死。
  甲子,翰林学士承旨欧阳玄以湖广行省右丞致仕,赐玉带及钞一百锭,给全俸终其身。
  是月,帝如上都。
  永怀县贼陷桂阳。
  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以兵复归州,进攻峡州,与峡州总管赵余褫大破贼兵,诛贼将李太素等,遂平这。
  诏天下完城郭,筑堤防。
  五月,戊寅,命龙虎山张嗣德为三十九代天师,给印章。
  命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给宣敕与台州民陈子由、杨恕卿、赵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夹攻方国珍。
  己卯,四川行平省章耀珠复中兴路,参政达实巴都鲁请自攻襄阳,许之,进次荆门。时贼十万,官军止三千馀,遂用宋廷杰计,招募襄阳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义丁二万,遍排部伍,申其约束。行至蛮河,贼守要害,兵不得渡,即令屈万户率奇兵间道出其后,首尾夹攻,贼大败。追至襄阳城南,大战,生擒其伪将三十人,要斩之,贼自是闭门不敢出。达实巴都鲁乃相视形势,内列八翼,包络襄城;外置八营,军岘山、楚山以截其援;自以中军四十据虎头山以瞰城中,署从征人李复为南漳县尹,黎可举为宜城县尹,拊循其民。城中之民,受围日久,夜半,二人缒城叩营门,具告虚实,愿为内应,达实巴都鲁与之定约,以五月朔日四更攻城,授之密号而去,至期,民垂绳以引官军,先登者近十人。时贼船百馀艘在城北,阴募善水者凿其底。天将明,城破,贼巷战不胜,走就船,船坏,皆溺水死;伪将王权领千骑而走,遇伏兵,被擒,襄阳遂平。
  庚辰,监察御史彻彻特穆尔等言:“河南诸处群盗,辄引亡宋故号以为口实。宜以瀛国公子和尚赵完普及亲属徒沙州安置,禁勿与人交通。”从之。
  癸未,建昌民戴良起乡兵,克复建昌路。
  六月,丙寅,红巾周伯颜陷道州。
  是月,大名路旱蝗,饥民七十馀万口,给钞十万锭赈之。
  中兴路松滋县雨水暴涨,漂民舍千馀家,溺死七百人。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一
●卷第二百一十一
    【元纪二十九】 起玄黓执徐七月,尽昭阳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二年
  秋,七月,庚辰,徐寿辉将项普略,引兵自徽、饶犯昱岭关,攻杭州。城中仓猝无备,参政樊执敬,遽上马率众出,中途与贼遇,射死贼四人,贼逐之,复射死三人,已而贼来益众,填咽街巷,且纵火,众皆溃去。贼呼执敬降,执敬怒叱之曰:“逆贼,守关吏不谨,汝得至此,恨不碎汝万段,何谓降邪!”乃奋力斫贼,因中创死。仆田也先驰救之,亦中枪死。
  时董抟霄从江浙平章嘉珲征安丰,乘胜攻濠州,会朝廷命移军援江南,遂渡江至德清,而杭州已陷。嘉珲问计,抟霄曰:“贼见杭州子女玉帛必纵掠,不暇为备,宜急攻之。今欲退保湖州,设贼乘锐趣京口,则江南不可为矣。”嘉珲犹豫未决,诸将亦难其行。抟霄正色曰:“江浙,相君方面,既陷而及今不取,谁任其咎!”复拔剑顾诸将曰:“诸君荷国厚恩,而临难苟免。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斩!”遂进兵薄杭州。贼迎敌至盐桥,抟霄麾壮士突前,诸将相继夹击,凡七战,追杀至清河坊。贼奔接待寺,塞其门而焚之,贼皆死,遂复杭州,馀杭、武康、德清次第以平,抟霄亦受代去。
  贼之入城也,伪帅项葵、杨苏,一屯明庆寺,一屯北关门妙行寺,称弥勒佛出世以惑众,不杀不淫,招民投附者,注姓名于籍,库中金帛,悉辇以去。平章嘉珲自湖州统军还,举火焚城,残伤殆尽,诛附贼充伪职者范县尹等,里豪施尊礼、顾八迎敌官军,剐于市,家产并没入官;省都事以下,坐失守城池,罢黜不叙;省官复任如故。
  贼复自昱岭关寇於潜,行省乃假抟霄为参知政事,复提兵讨之。抟霄即日引兵至临安新溪,新溪为入杭要路,分兵守之,而以大军进至叫口,及虎槛,遇贼,皆大破之,追击至於潜,遂复其县治,既又复昌化及昱岭关,降贼将潘大间二千人。贼又有犯千秋关者,抟霄还军守於潜,而贼兵大至,焚倚郭庐舍。抟霄按军不动,左右请出兵,抟霄曰:“未也。”遣人执白旗登山望贼,约曰:“贼以我为怯,必少懈,伺其有隙,则麾所执旗。”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砲,复约曰:“见旗动,砲即发。”已而旗动砲发,兵尽出,斩首数千级,遂复千秋关。
  未几,贼复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抟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关要路也。既又分为三军,一出独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岭,然后会兵捣贼巢,遂乘胜复安吉。贼帅梅元等来降,且言复有帅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将余思忠至贼寨谕之。贼皆入暗室潜议,思忠持火投入室内,拔剑语众曰:“元帅命我来活汝,汝复何议!”已而火起,焚其寨,叱贼党散去,而引贼帅来降。明日,进兵广德,克之。
  时蕲、饶诸贼复犯徽州,贼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抟霄引兵击之。已而妖雾开豁,诸伏兵皆起,贼大溃,斩首数万级,擒道士,焚其妖书而斩之,徽州遂平。
  辛巳,命通政院使达尔玛实哩与枢密副使图沁布哈讨徐州贼,给敕牒三十道以赏功。
  己丑,湘乡贼陷宝庆路,丁酉,湖南元帅副使小云实哈雅率兵复之。
  托克托为相,讳言兵乱,哈玛尔从而媒蘖其短,帝怒,召托克托责之曰:“汝尝言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军一宇内,丞相以何策待之?”托克托汗流夹背。庚寅,自乞督军讨徐州,许之。兵部尚书穆尔哈玛穆特等言:“大臣,天子之股肱,中书,庶政之根本,不可一日离。请留托克托以弼亮天工,庶内外有兼治之宜。”不报。遂诏托克托以达尔罕、太傅、右丞相分省于外,总制诸路军马,爵赏诛杀,悉听便宜行事。
  是月,徐寿辉将王善、康寿四、江二蛮等陷福安、宁德等县。
  八月,癸卯,方国珍率其众攻台州,浙东元帅页特密实、福建元帅赫迪尔击退之。
  甲辰,以同知枢密院事哈玛尔为中书添设右丞。
  丁未,日本国白高丽贼过海剽掠,身称岛民,高丽国王合巴延特穆尔调兵剿捕之。
  己酉,命知枢密院事耀珠、中书平章政事绰思戬、额楚克达噜噶齐福寿,并从托克托出师徐州。丁卯,托克托发京师。
  安陆贼将俞君正,复陷荆门州,知州聂炳死之。荆门之初陷也,炳出募民兵,得众七万,复州城。既而君正复来攻,炳率孤军昼夜血战,援绝,城复陷,为贼所执,极口骂不绝,贼以刀抉其齿尽,乃支解之。炳,江夏人也。
  贼将党仲达陷岳州。
  九月,乙亥,俞君正复陷中兴,耀珠率兵与战于楼台,败绩,奔松滋。本路判官上都统兵出击之,既而东门失守,上都仓皇反斗,被执,大骂,贼刳其腹而死。
  己卯,监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台、行枢密院、廉访司等官,交章言额森特穆尔出征河南功绩,帝从其言,赐额森特穆尔金系腰及金银钞币。
  癸未,中兴义士范中,偕荆门僧李智率义兵复中兴路,俞君正败走,龙镇卫指挥使谙都刺哈曼领兵入城,耀珠自松滋还,屯兵于石马。
  乙酉,托克托至徐州,有淮东元帅逯善之者,言官军不习水土,宜募场下盐丁,可使攻城,乃以礼部郎中逯曾为淮南宣慰使,领征讨事,募濒海盐丁五千人从征徐州。又有淮东豪民王宣者,言盐丁本野夫,不如募市中趫勇便捷者可用,托克托复从之。前后各得三万人,皆黄衣黄帽,号曰黄军。
  托克托知城有必克之势,辛卯,下令攻其西门。贼出战,以铁翎箭射其马首,托克托不为动,麾军奋击之,大皮其众,入其郛。明日,大兵四集,亟攻之,城坚,不可猝拔,托克托用宣政院参议伊苏计,以巨石为砲,昼夜攻之不息。贼不能支,城破,芝麻李遁,获其黄伞、旗、鼓,烧其积聚,追擒其千户数十人,遂屠其城。
  帝遣中书平章政事布哈等,即军中命托克托为太师,依前右丞相,趣还朝,而以枢密院同知图济等进师平颍、亳。师旋,赐上尊、珠衣、白金宝鞍,皇太子锡燕于私第。是役也,托克托以得芝麻李奏功,及班师后,伊彻察喇代之,月馀始获芝麻李,械送京师,托克托密令人就雄州杀之。
  己亥,贼攻辰州,达噜噶齐和尚击走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蕲、黄贼陷湖州、常州。
  徐州既平,彭大、赵君用率芝麻李馀党奔濠州,托克托命贾鲁追击之。
  孙德崖等与郭子兴不协,互相猜防,会彭、赵奔濠州,德崖纳之。二人本以穷蹙来奔,德崖与子兴反屈己下之,事皆禀命,遂为所制。彭大颇有智数,揽权专决,君用唯唯而已。子兴礼彭大而易君用,君用衔之,德崖等遂与君用谋,伺子兴出,执之通衢,械于孙氏,将杀之。硃元璋时在淮北,闻难亟归,念子兴素厚彭而薄赵,祸必赵发,非彭不可解,乃与子兴子往诉于彭大,彭大怒曰:“我在此,谁敢尔!”即命左右呼兵以出,元璋亦被甲持短兵与俱,至孙氏家,围其宅,发屋破械,使人负子兴以归,子兴遂得免。
  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桑节,受命出师湖广,行至江东,更令守江州。
  时江州已陷,赵普胜、周驴等据池阳,太平官军止有三百人。贼号百万,众皆走,桑节曰:“畏贼而逃,非勇也;坐而待攻,非智也。汝等皆有妻子、财物,纵逃,其可免乎?”乃贷富人钱,募人为兵。先是行台募兵,人给百五十千,无应者;至是桑节募兵,人五十千,众争赴之,一日得三千人。乃具舟楫直趋铜陵,克之,又破贼白马湾。贼败走,分兵蹑之。抵白湄,贼穷急,回拒官军,官军乘胜奋击,贼尽殪,擒周驴,夺船六百艘,军声大振,遂复池州。乃命诸将分道讨贼,复石埭诸县。贼复来攻,命王惟恭列阵待之。锋始交,出小舰从旁横击,大破走之,进据清水湾。伺者告贼舰至自上流,顺风举帆,众且数十倍,诸将失色,桑节曰:“无伤也,风势盛,彼仓猝必不得泊。但伏横港中,偃旗以待,俟过而击之,无不胜矣。”风怒水驶,贼奄忽而过,乃命举旗张帆,鼓噪攻之,官军殊死战,风反为我用,又大破之。时贼久围安庆,捷闻,遽烧营走。进复湖口县,克江州,留兵守之。命王惟恭栅小孤山,而桑节自据鄱阳口,缀江湖要冲,以图恢复。
  时湖广已陷,江西被围,淮、浙亦多故,卒无援之者。日久,粮益乏,士卒咸困。或曰:“东南完实,盍因粮以图再举乎?”桑节曰:“吾受命守江西,必死于此。”众莫敢复言。顷有贼乘大船四集来攻,取蒹苇编为大筏,塞上下流,火之。官军力战,众死且尽,桑节之从子拜布哈与亲兵数十人死之。桑节犹坚坐不动,贼发矢射桑节,乃昏仆。贼素闻桑节名,不忍害,舁置密室中,至旦乃苏。贼罗拜,争馈以食,桑节斥之,遂不复食,凡七日,乃自力而起,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绝。桑节为人,公廉明决,在军中,能与将士同甘苦,以忠义感激人心,故能以少击众,得人死力云。
  冬,十月,霍山崩。前三日,山如雷鸣,禽兽惊散,陨石数里。
  是月,蕲、黄贼陷江阴州。州大姓许普与其子如章,聚恶少,资以饮食,贼四散抄掠,诱使深入,殪而埋之。战于城北之祥符寺,父子皆死。
  十一月,乙亥,以桑节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出师湖广,时犹未闻桑节死事也。
  丙子,中书省臣请为托克托立《徐州平寇碑》及加封王爵。
  癸未,命江浙行省右丞特里特穆尔总兵讨方国珍。
  是月,蕲、黄贼番众寇安庆,水陆并进。上万户蒙古绰斯连破之,轻舟追北,中流矢,卒。
  十二月,辛亥,诏以杭、常、湖、信、广德诸路皆已克复,赦诖误者,蠲其夏税、秋粮,命有司抚恤其民。
  癸亥,托克托言京畿近地水利,召募江南人耕种,岁可得粟麦百万馀石,不烦海运而京师足食,帝曰:“此事有利于国家,其议行之。”
  是月,贾鲁以兵围濠州。
  先是中书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运不至,宜垦内地课种。昔渔阳太守张堪种稻八百馀顷,今其迹尚存,可举行之。”于是起山东益都、般阳等十三路农民种之,秋收课,所得不偿其所费。是岁,农民皆罢散,乃复立都水庸田司于汴梁,掌种植之事。
  以察罕特穆尔为汝宁府达噜噶齐。察罕特穆尔者,系出北庭,其祖父徙河南,为颍州沈丘人。察罕特穆尔幼笃学,尝应进士举,有时名,身长七尺,修眉覆目,左颊有三毛,怒则毛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大志,及汝、颍盗发,乃奋义起兵,沈丘子弟愿从者数百人,与信阳州罗山人李思齐同设奇计,袭破罗山县。事闻,授察罕特穆尔汝宁府达噜噶齐,思齐知府事。于是所在义士俱将兵来会,得万人,自成一军,屯沈丘,数与贼战,辄克捷。
  改淮东宣慰司为都元帅府,移治淮西,起余阙为宣慰副使,佥府事,分兵守安庆。
  时南北音问隔绝,兵食俱乏,阙抵官十日而寇至,拒却之。乃集有司,与诸将议屯田战守计,环境筑堡寨,选精甲外捍,而耕稼于中,属县灊山八社,土襄沃饶,悉以为屯。
  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多尔济巴勒卒于黄州兰溪驿。
  多尔济巴勒自陕西间道行至重庆,闻江陵陷,道阻不可行,或请少留以俟之,不从。湖广行省时权治澧州,既至,律诸军以法而授纳粟者以官,人心翕然。
  汝中柏、拜特穆尔言于丞相曰:“不杀多尔济巴勒,则丞相终不安。”盖谓其帝意所属,必复用耳。乃命多尔济巴勒职,专供给军食。时官廪所储无几,即延州民有粟者,亲酌酒谕劝之而贷其粟,约俟朝廷颁钞至,即还其直,民无不从者。又遣官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闻其名,争输粟以助军饷。右丞巴延布哈方总兵,承顺风旨,数侵辱之,多尔济巴勒不为动。会官军复武昌,至蕲、黄,巴延布哈百计征索无不给,或犹言其供需失期,达尔罕军帅王布哈奋言曰:“平章,国之贵臣,今坐不重茵,食无珍味,徒为我曹军食耳。今百需立办,顾犹欲诬之,是无人心也,我曹便当散还乡里矣!”托克托又遣国子助教鄂勒哲至军中,风使害之,鄂勒哲反加敬礼,语人曰:“平章,旧勋之家,国之祥瑞,吾苟伤之,则人将不食吾馀。”
  多尔济巴勒素有风疾,军中感雾露,所患日剧,遂卒,年方四十。
  多尔济巴勒立朝,以扶持名教为己任,荐拔人才而不以为私恩。留心经术,凡伊、洛诸儒之书,未尝去手;喜为诗及书画,翰林学士承旨临川危素,尝客于多尔济巴勒,谏之曰:“明公之学,当务安国家,利社稷,毋为留神于末艺。”多尔济巴勒深服其言。其在经筵,开陈大义为多,兼采前贤遣言,各以类次,为书凡四卷:一曰《学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职》,四曰《国政》,帝览而善之,赐名曰《治原通训》,藏于宣文阁。
  蕲、黄贼之犯江东、西也,诏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尔率兵讨之。布延特穆尔益募壮健为兵,得骁勇士三千,战舰三百艘。贼方聚丁家洲,官军猝与遇,奋击,败之,遂复铜陵县,擒其贼帅,复池州。分遣万户普贤努屯陵阳,王建中屯白面渡,闾尔讨无为州,而自率镇抚布哈万户明安驻池口,以防遏上流,为之节度。
  已而江州再陷,安庆被围益急,遣使求救,诸将皆欲自守信地,布延特穆尔曰:“何言之不忠也!安庆与池隔一水,今安庆固守,是其节也。救患之义,我岂可缓!上流官军中溃,然皆百战之馀,所乏者钱谷、器具而已。吾受命总兵,安可坐视而不恤哉!”即大发帑藏以周之。溃军皆大集,而两军之势复振,安庆之围遂解。
  江浙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移官江西,时蕲、黄贼据饶州,饶之属邑安仁,与龙兴接壤,其民皆相挺为乱。策琳沁巴勒道出安仁,驻兵招之,来者厚加赏赉,不从则乘高纵火攻散之。馀干久为盗区,亦闻风顺服。先是江西平章道通,以宽容为政,军民懈驰;策琳沁巴勒既至,风采一新,威声大振,所在群盗多有谋归款者。
  江浙行省参知政事苏天爵,总兵于饶、信,所克复一路六县,忧深病积,遂卒于军中。天爵为学,博而知要,长于纪载,著《名臣事略》。是中原前辈,凋谢殆尽,人称天爵独任一代文献之寄。
  翰林学士承旨张起岩卒,谥文穆。
  起岩眉目清扬,望而知其为雅量君子。及其临政决疑,意所背向,屹然不可回夺。或时面折人过,面颈发赤不少恕。哀者谓其外和中刚,不受人笼络如欧阳修。安南修贡,其陪臣致其世子之辞,必候起岩云。
  蕲、黄二州大旱,人相食。
  ◎至正十三年
  春,正月,庚午朔,用帝师请,释放在京罪囚。
  中书添设右丞哈玛尔正除右丞。
  诏印造中统元宝交钞一百九十万锭,至元钞一十万锭。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农司,以中书右丞乌兰哈达、左丞乌古逊良桢兼大司农卿,给分司农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间,北抵檀、顺州,东及迁民镇,凡系官地及元管各处屯田,悉从分司农司立法佃种,给钞五百万锭,以供工价、牛具、农器、谷种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于太尉众嘉努家,赐众嘉努及乳母钞各一千锭。
  甲戌,重建穆清阁。
  乙亥,命中书右丞图图以兵讨商州贼。
  庚辰,中书省言:“近立分司农司,宜于江浙、淮东等处,召募能种水田及修筑围堰之人各一千各为农师,教民播种。宜降空名添设职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赍往其地,有能募农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从七品,即书填流官职名给之,就令管领所募农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为满,即放还家。其所募农夫,每名给钞十锭。”从之。
  丙戌,以武卫所管盐台屯田八百顷,除军见种外,荒闲之地,尽付分司农司。
  二月,丁未,祭先农。
  甲寅,中书省言徐州民愿建庙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从之,诏仍立托克托《平徐勋德碑》。
  三月,己卯,命托克托领大司农司。
  甲申,诏修大承天护圣寺,赐钞二万锭。
  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师开府、提调太史院、回回汉儿司天监。
  己丑,以各衙门系官田地及宗仁等卫屯田地,并付分司农司播种。
  是月,会州、定西、静宁、庄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里特穆尔、江南行台侍御史遵达实哩招谕方国珍。
  贼众十万攻池州,布延特穆尔会诸将分番与战,大败之,乘胜率舟师以进。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书左丞乌古逊良桢得用军器。
  庚子,以礼部所辖掌薪司并地土,给付分司农司。
  己酉,诏取勘徐州、汝南、南阳、邓州等处荒田并户绝籍没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农司耕牛,又立玉田屯署。
  降徐州路为武安州,以所辖县属归德府,其滕州、峄州仍属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东安州、武清、大兴、宛平三县正官添给河防职名,从都水监官巡视浑河堤岸,或有损坏,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帅韩邦彦、哈密取道自徽州、浮梁,同复饶州、蕲、黄贼闻风皆奔溃。
  壬午,中书左丞贾鲁卒于军中。
  鲁攻濠州,同总兵官平章伊撤察喇督战,鲁誓师曰:“吾奉旨统八卫汉军,顿兵于濠七日矣,尔等同心协力,必以今日巳午时取城池然后食。”鲁上马麾进,抵城下,忽头眩,下马,且戒兵马弗散。病愈亟,却药不肯汗,遂卒,官军解围去。
  乙未,泰州贼张士诚陷高邮,据之。
  士诚,泰州白驹场亭民也,以操舟贩盐为业。少有膂力,无赖,诸富家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义屡辱之。士诚怨,欲报之,与其弟士义、士德、士信,结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邱义及所仇富家,焚其庐舍,延烧居民甚众。自惧获罪,乃入旁近场,招集少年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刘子仁集众拒之,士义中矢死,士诚益怒,决战,子仁众溃,入海。士诚遂乘势攻泰州,有众万馀,克兴化,结寨于德胜湖。朝廷遣使以万户告身招之,士诚不受。命淮东宣慰司掾纳苏喇鼎以兵捍德胜湖,贼船七十馀柁,乘风而来,即前击之,焚其二十馀船,贼溃去。
  既而士诚袭高邮,屯兵东门,纳苏喇鼎麾兵挫其锋,贼鼓噪前,乃发火筒、火镞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贼缭船于背,尽力来攻,而阿苏卫军及真、滁万户府等官,见贼势炽,皆遁走,纳苏喇鼎知必死,谓其三子曰:“汝辈可出走。”二子不肯去,遂皆死之。士诚陷高邮,据以为都,僭国号大周,自称诚王,建元曰天祐。
  是月,布延特穆尔以舟师与贼战于望江,又战小孤山及彭泽,又战龙开河,皆败走之,进复江州。
  濠州围解,军士多死伤,硃元璋乃归乡里,募兵得七百馀人;六月,丙申朔,还至濠,郭子兴喜,以元璋为镇抚。
  时彭大、赵君用驭下无道,所部多横暴,元璋恐祸及己,乃以七百人属他将,而独与徐达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远,中余遇疾复还。闻定远张家堡有民兵号驴牌寨者,孤军乏食,欲来降未决,元璋曰:“此机不可失也!”乃强起,白子兴,选骑士费聚等从行,至宝公河,其营遣二将出,大呼曰:“来何为?”聚恐,请益人,元璋曰:“多人无益,滋之疑耳。”乃直前下马,渡水而往。其帅出见,元璋曰:“郭元帅与足下有旧,闻足下军乏食,他敌欲来攻,特遣吾相报,能相从,即与俱往,否则移兵避之。”帅许诺,请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与之,寨中以牛脯为献,令诸军促装,且申密约。元璋还,留聚俟之,越三日,聚还报曰:“事不谐矣,彼且欲他往。”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营,诱执其帅。于是营兵焚旧垒悉降,得壮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头,得八百馀人。
  缪大亨以义兵二万屯横涧山,元璋命花云夜袭破之,大亨举众降,军声大振。达,濠州人。云,怀远人,体长大,面铁色,骁勇绝人。
  丁酉,立皇子阿裕实哩达喇为皇太子,授以金宝,诏天下,大赦。命右丞相托克托兼詹事院詹事。
  庚子,知枢密院事实喇巴图总河南军,平章政事达实巴都鲁总四川军,自襄阳分道而下,克复安陆府。
  癸卯,沃济野人以皮贷来降。
  辛亥,命前河西廉访副使额森布哈为淮西添设宣慰副使,以兵讨泰州。
  初,张士诚陷泰州,河南行省遣知高邮府李齐往招降,被拘久之,贼酋自相杀,始纵齐来归。俄而兴化陷,行省以左丞偰哲笃偕宗王镇高邮,使齐出守甓社湖。已而高邮破,省宪官皆遁,有诏赦凡叛逆者。诏至高邮,不得入,贼绐曰:“请李知府来,乃受命。”行省强齐往,至则下之于狱。官军谍知之,乃进攻城。士诚呼齐使跪,齐叱曰:“吾膝如铁,岂肯为贼屈!”士诚怒,扼之跪,齐立而诟之,乃曳倒,捶碎其膝而剐之。齐,广平人也。
  诏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寿讨张士诚。
  秋,七月,丁卯,泉州天雨白丝,海潮日三至。
  壬申,湖广行省参政阿噜辉复武昌及汉阳。
  是月,布延特穆尔进兵攻蕲州,擒伪帅鲁普恭,遂克其城。进兵道士洑,焚其栅,抵兰溪口,歼黄连寨贼巢,分兵平巴河,于是江路始通。
  硃元璋率兵略滁阳,道遇李善长,与语,悦之,留置幕下,俾掌书记,语之曰:“方今群雄并争,非有智者不可与谋议。吾观群雄中持案牍及谋事者,多毁左右将士,将士弗得效其能,以至于败。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独存!汝宜鉴其失,务协诸将以成功,毋效彼所为也。”善长,定远人也。
  是月,进攻滁阳,花云为先锋,单骑前行,遇官军数千人,云提剑跃马,横冲其阵而过。敌大惊曰:“此黑将军勇甚,不可与争锋。”遂克滁阳,因驻师焉。
  彭大、赵君用挟郭子兴往泗州,遣人邀共守盱眙,元璋以二人粗暴浅谋,不可与共事,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战士多死,而彭大亦亡,君用专兵柄,很戾益甚,将图子兴。元璋忧之,遣人说君用曰:“公昔困于彭城,南趋濠,使敦公闭壁不相纳,死矣。得濠而据其土,更欲害之,背德不祥。且郭公易与耳,其别部在滁者,兵势重,可虑也。”君用闻之,心颇恐,待子兴稍以礼,子兴乃得间将万人至滁州,阅元璋所部兵三万馀,号令严明,军容整肃,乃大悦。
  八月,帝至自上都。
  资政院使托和齐以众兵复江州路。
  左迁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为淮西元帅,供给乌撒军,进讨蕲、黄。
  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乙丑,建皇太子鹿顶殿于圣安殿西。
  是月,太白再经天。
  是秋,大旱,溪涧皆涸。
  冬,十月,庚戌,诏授方国珍徽州路治中,国璋广德路治中,国瑛信州路治中,皆遣之任。国珍等疑惧,不受命,仍拥船千艘据海道,阻绝粮运,复遣江浙右丞阿尔珲锡等率兵讨之。
  先是江浙左丞特哩特穆尔议招抚,浙东元帅府都事刘基持不可,曰:“国珍首乱,赦之无以惩后。”左丞称善,进基行省都事,闻之朝。而国珍使人浮海至京,贿用事者,许国珍官,听其降。坐其擅持威福,夺职羁管绍兴,并罢左丞特哩特穆尔。国珍遂不可制。
  基,青田人,初举进士,揭傒斯深爱重之,曰:“子,魏元成流也。”尝入行省幕府,与其长抗议不合,投劾去。寻补浙江儒学副提举,上言御史失职数事,受台抨归,至是又被谪,遂放浪山水间。
  命立水军都万户府于昆山州,以浙东宣慰使纳琳哈喇为正万户,宣慰副使董抟霄为副万户。
  是月,撤世祖所立氈殿,改建殿宇。
  郭子兴居滁再阅月,惑于谗言,悉夺硃元璋兵;又欲收李善长置麾下,善长涕泣自诉,不肯从。自是征讨之权,元璋皆不得与,且日疏远,而事之愈恭。既而官军围滁,有谮元璋战不力者,子兴信之,即令其人与元璋俱出战;其人出未十步,即被矢反走,元璋直前奋击,众皆披靡,徐还,了无所伤,子兴颇内愧。时诸将各有所献,元璋所至禁剽掠,即有获,以分下,无所献,子兴不悦。元璋妻马氏知其意,悉所有遗子兴妻张氏,张氏喜,由是疑衅渐释。
  十一月,丁亥,江西右丞和尼齐以兵平富州临江,遂复瑞州。
  是月,立义兵千户、水军千户所于江西,事平,愿为民者听。
  十二月,癸卯,托克托请以赵完普家产田地,赐知枢密院事,僧格实哩。
  庚戌,京师天无云而雷鸣,少顷,火见于东南。怀庆路及河南府西北有声如击鼓者数四,已而雷声震地。
  是月,大同路疫,死者大半。
  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尔、南台中丞曼济哈雅及四川行省参政哈临图、左丞桑图实里、西宁王索哈尔哈呼军,讨徐寿辉于蕲水,拔其伪都,寿辉遁入黄梅山中,获伪官四百馀人。
  陕西行省平章博啰、四川行省右丞达实巴都鲁复均、房等州,诏博啰等守之,达实巴都鲁讨东正阳。
  是冬,彭大之子早住自称鲁淮王,赵君用称永义王。
  是岁,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造清宁殿、前山子、月宫诸殿宇,以宦官留守额森特穆尔等董其役。
  托克托信任汝中柏,由郎中参议中书事,独右丞哈玛尔与之竞,托克托出哈玛尔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玛尔由是深衔托克托。
  初,哈玛尔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数媚帝,帝习为之,号延彻尔法。延彻尔,译言大喜乐也。哈玛尔之妹婿集贤学士图鲁特穆尔,故有宠于帝,与娄都尔苏、巴朗等十人,俱号伊纳克。图鲁特穆尔性奸狡,帝爱之,言听计从,亦荐西蕃僧策琳沁于帝。其僧善秘密法,谓帝曰:“陛下虽尊居万乘,富有四海,不过保有一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曰延彻尔,曰秘密,皆房中术也。帝乃诏以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取良家女奉之,谓之供养,于是帝日从事于其法。伊纳克辈用高丽女为耳目,刺探贵人之命妇及士庶之室家,择其美而善淫者媒入宫中,数日乃出。巴朗者,帝诸弟也,与诸伊纳克皆在帝前,相与亵狎,甚至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色济克乌格依,译言事事无碍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防闲,丑声秽行,著闻于外,虽市井之人亦恶闻之。皇太子年日以长,尤深疾图鲁特穆尔等所为,欲去之,未能也。
  江西贼帅王善寇闽,官军守罗源县拒之。
  罗源与连江接壤,势将迫连江。宁善乡巡检刘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识,谓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于是尽出奁中物,募壮士百馀,命仲子健将之,浃旬间众至数万。
  贼寻破罗源,分两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战三捷。俄闻福州陷,众多溃去,浚独率健兵进,遇贼于中麻,突其阵,斩前锋五人。贼兵大至,鏖战三时顷,浚中箭坠马,健下马掖之,俱被获。浚愤,戟手大骂,贼缚浚阶下,先斫手一指,骂弥厉,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尽,斫两腕,次及两足,浚色不变,骂声犹不绝,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贼,善义之,舍健,使殓浚尸瘗之。健归,请兵于帅府以复父仇,弗听,健尽散家资,结死士百人,诈为工商、流丐,入贼中,夜半,发火大噪,贼惊扰,自相屠戮,健手斩杀其父者张破四,并擒善及寇首陈伯祥来献,磔之。事闻,赠浚福建行省检校官,授健古田县尹,为浚立祠福州北门外,有司岁时致祭。浚,河南人也。
  知福宁州王巴延既死,贼时睹其引兵出入。及林德诚起兵讨贼,乃望空呼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阴兵助我斩贼!”时贼正祠神,睹红衣军来,以为伪帅康将军,亟往迎之,无有也,四面皆青衣官军,贼大败,斩其酋江二蛮,福宁遂平。事闻,赠巴延济宁路总管,追封太原郡侯。
  泉州大饥,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携,就食永春,永春尹卢琦命分诣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胜计。
  先是琦任永春,初下车,即赈饥馑,止横敛,均贼役,减口盐一百馀引,蠲包银、榷铁之无征者。已而讼息民安,乃新学宫,延师儒,课子弟。邻邑仙游盗发,琦适在彼境,盗遥见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为大夫百姓者何幸甚!吾邑长乃以暴毒驱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马谕以祸福,众皆投刃槊,请缚其酋以自新,琦许之,酋至,械送元帅府。自是威惠行于境外,故泉民皆来就食。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二
●卷第二百一十二
    【元纪三十】 起阏逢敦牂正月,尽旃蒙协洽十二月,凡二年。
  ◎至正十四年
  春,正月,甲子朔,汴梁城东汴水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绘画,三日方解。
  丁丑,帝谓托克托曰:“朕尝作多尔济克勒好事,迎白伞盖游皇城,实为天下生灵之故。今命喇嘛选僧一百八人,仍作多尔济克勒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给之,毋扰于民。”
  二月,立镇江水军万户府,命江浙行省右丞佛嘉律领之。
  诏河南、淮南两省并立义兵万户府。
  遣吏部侍郎贡师泰和籴于浙西。时江浙兵起,京师食不足,故命师泰和籴,得粮百万石。
  建清河大寿元忠国寺,以江浙废寺田归之。
  三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廷试进士六十二人,赐薛朝晤、牛继志等及第、出身。
  壬申,以皇太子行幸,和买驼马。
  丙子,颍州陷。
  是月,中书定拟义兵立功者权任军职,事平援以民职,从之。
  诏和买马于北边以供军用,凡有马之家,十匹内和买二匹,每匹给钞一十锭。
  是春,大雨凡八十馀日,群龙穴地而出者无数。
  夏,四月,癸巳,汾州介休县地震,泉涌。
  是月,帝如上都。
  造过街塔于卢沟桥。
  五月,甲子,安丰、正阳贼围庐州。
  是月,诏修砌北巡所经色泽岭、黑石头、河西沿山道路,创建龙门等处石桥。
  皇太子徙居宸德殿,命有司修葺之。
  立南阳、邓州等处毛葫芦义兵万户府,募土人为军,免其差役,令讨贼自效。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号毛葫芦,故以名之。募宁夏善射者及各处回回珠图殷富者,赴京师从军。
  郭子兴以镇抚硃元璋为总管,率兵功全椒,克之。
  六月,辛卯朔,张士诚寇扬州。丙申,达实特穆尔以兵讨士诚,败绩,诸军皆溃。诏江浙行省参政佛嘉律会达实特穆尔复进兵讨之。
  己酉,彭早住、赵君用陷盱眙县;庚戌,陷泗州,官军皆溃。命刑部尚书阿噜于海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
  秋,七月,潞州襄垣县大风拔木偃禾。
  是月,汾州孝义县地震。
  八月,冀宁路榆次县桃李华。
  帝至自上都。
  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以疾卒于官,追封齐王,谥忠献。
  时左丞和尼齐及平章政事道通以兵平富、瑞二州,分镇其地,适岁大旱,公私匮乏,道通乃移咨江浙行省,借米数十万石,盐数十万引,凡军民约三日人籴官米一斗,入缗钞二贯,又三日,买官盐十斤,入缗钞二贯,民皆便之,由是安堵如故,而贼亦不敢犯其境。道通,高昌人也。
  九月,庚申,以湖广行省左丞吕思诚复为中书左丞。
  思诚初左迁湖广,贻书参议龚伯璲曰:“去年许可用为河南左丞,今年吕思诚为湖广左丞,世事至此,足下得无动心乎?”抵武昌城下,语诸将曰:“贼据城与诸君相持经久,必不知吾为此来,出其不意,可以入城。”遂行,诸将不获已随其后,竟不烦转斗而入。思诚于是申号令,戒职事,修器械,葺城郭,明部伍,先谋自守,徐议出征。苗军暴横,侵辱省宪,思诚正色叱之曰:“若等能杀吕左丞乎?”自是无敢复至。俄召还中书,去三日,城复陷。
  辛酉,命太师、右丞相托克托总制诸王、诸省、各翼军马讨张士诚,黜陟予夺一切庶政,悉听便宜行事,省、台、院部诸司,听选官属从行,禀受节制。西域、西蕃皆发兵来助,旌旗亘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
  甲子,封高丽国王托克托布哈为沈王。
  丁卯,立宁宗影堂。
  是月,以穆清阁成,赐工匠皮衣各一领。盖海青鹰房阁,连延数百间,千门万户,取妇女实之,为大喜乐故也。
  濠州兵陷六合县。
  方国珍执元帅页特密实、黄岩州达噜噶齐宋巴延布哈、知州赵宜浩,以俟诏命。
  以宣政院使哈玛尔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冬,十月,戊戌,诏达实巴都鲁及台哈布哈等会军讨安丰。
  甲辰,诏加号海神为“辅国护圣庇民广济福惠明著天妃。”
  托克托师次济宁,遣官指阙里祀孔子,过邹县,祀孟子。
  十一月,丙寅,敕:“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凡奏事先启皇太子。”
  丁卯,托克托领大兵至高邮;辛未,与张士诚战于高邮城外,大败之,遂遣兵西平六合。
  是役也,一切军资、衣甲、器仗、谷粟、薪藁之属咸取具于江浙,平章政事庆图规措有方,陆运川输,千里相属,朝廷赖之。
  六合遣使求救于滁州,郭子兴与其帅有隙,怒不发兵。硃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独存,脣齿也,可以小憾而弃大事乎?”子兴悟,问诸将:“谁可往者?”时官军号百万,诸将畏之,莫敢住,且以祷神不吉为辞,元璋曰:“事之可否,当断于心,何祷也!”遂帅师趋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官军攻之急,每日暮,垒垂陷,官军去之,诘朝复完垒与战。寻以计绐之,乃敛兵入舍,备糗粮,遣妇女倚门戟手大骂,官军错愕不敢逼,遂列队而出,徐引还滁州。既而官军复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诱之渡涧,伏发,城中鼓噪而出,官军败走。元璋恐益兵来攻,谋款其师,乃具牛酒,敛所获马,遣父老送还,告其帅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谨遣犒军。城中皆良民,所以结聚者,备他盗耳。将军幸抚存之,惟军需是供。今高邮巨寇未灭,非并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帅信之,谓其众曰:“非良民,岂肯还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子兴无意远略,但欲据滁自王。元璋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可居也。”子兴嘿然,元璋遂不复言。
  是月,达实巴图鲁复苗军所据郑、均、许三州。
  皇太子修佛事,释京师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辛卯,绛州北方,有红气如火蔽天。
  托克托之出师也,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俾辅额森特穆尔。中柏累言:“哈玛尔必当屏斥,不然必为后患。”额森特穆尔不从。哈玛尔知之,甚恐。
  先是皇太子之立,哈玛尔与托克托议授册宝礼,托克托每言中宫有子,将置之何所,以故久不行。至是哈玛尔遂诉于皇后曰:“皇太子既立,而册宝及郊庙之礼不行者,托克托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颇信之。哈玛尔复与宣徽使旺嘉努之子僧格实哩、额森特穆尔之客明里明古谮诸太子。
  会额森特穆尔移疾家居,于是监察御史袁赛音布哈等承望哈玛尔风指,劾奏:“托克托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随。其弟额森特穆尔,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淫之心益著。”章三上,始允,诏收御史台印,令额森特穆尔出都门听旨,而以旺嘉努为御史大夫。丁酉,诏削托克托官爵,安置淮南路,额森特穆尔安置宁夏路,以台哈布哈为河南行省左丞相,伊阔察尔加太尉,舒苏知枢密院事,一同总兵,总领诸处征进军马。
  当是时,丞相督军,将士郊命,高邮城旦夕且破,而忽闻有诏解军,军中皆大哭。辛亥,诏至,参议龚伯璲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师时尝被密旨,今奉此,一意进讨可也,诏书且勿开,开则大事去矣。”托克托曰:“天子诏我而我不从,是与天子抗也,君臣之义何在!”既听诏,托克托顿首谢曰:“臣至愚,荷天子宠灵,委以军国重事,早夜战兢,惧弗能胜,一旦释此重负,上恩所及者深矣。”
  先是大臣子弟领军从行者,哈玛尔历告其家,阴遣人先来军中白其长曰:“诏书且至,不即散者,当族诛。”以故宣诏毕,即时解散,其无所附者,多从红军,如铁甲一军入襄阳,号铁甲吴者是也。
  是日,托克托出兵甲及名马三千,分赐诸将,俾各帅所部以听伊阔察尔、舒苏节制。客省副使哈喇台曰:“丞相此行,我等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宁死丞相前!”拔剑刎颈而死。
  托克托居淮安一月,复有旨移置伊集纳路,即汉民延塞也,西南距甘州一千五百里。
  有上变告龚伯璲劝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问,词连中书左丞乌古孙良桢,簿对无验。伯璲伏诛,良桢仍还为左丞。
  初,威顺王库春布哈,以贼据湖广,夺王印,是月,讨贼累立功,诏还其印,仍镇湖广。
  是月,绍兴路地震。
  达实巴都鲁复河阴、巩县。
  猺贼自耒阳寇衡州,万户许托因死之。
  是岁,诏谕:“民间私租太重,以十分为率减二分,永为定例。”
  京师大饥,加以疫疠,民有父子相食者。
  帝于内苑造龙船,命内官供奉少监塔斯布哈董其事。帝自制船样,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两暖阁,后吾殿楼子,龙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妆,前有两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紫衫,金荔枝带,四带头巾,于船两旁下各执篙一。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
  又自制宫漏,约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柜,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柜上设西方三圣殿,柜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立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钟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翔舞。柜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立如前。其精巧绝出,人谓前代所未有。
  时帝怠于政事,荒淫游宴,以宫女三圣努、妙乐努、文殊努等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十六天魔,首垂发数辫,戴象牙佛冠,身被缨络大红销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袜,各执加巴喇般之器,内一人执铃杵奏乐。又宫女一十一人,练椎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乐用龙头管、小鼓、筝、篪、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以宦者察罕岱布哈管领,遇宫中讠赞佛,则按舞奏乐。宫官受秘密戒者得入,馀不得预。
  武昌自十二年为沔寇所残毁,民死于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剧盗阻绝,米直翔涌,民心皇皇。总管成遵,言于省臣,假军储钞万锭,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战且行,籴粟于太平、中兴,民赖以全活者众。会省臣出师,遵摄省事,于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远斥候,塞城门,籍民为兵,得五千馀人,设万夫长四,配守四门,所以为防御之备甚至,号令严肃,赏罚明当,贼船往来江中,终不敢近岸,城赖以安。
  大臣有荐礼部郎中吴当世居江西,习知其民俗,且其才可任政事者,诏特授江西廉访使,偕江西行省参政和尼齐、兵部尚书黄昭招捕江西诸贼,便宜行事。当以朝廷兵力不给,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闽,至江西建昌界,招安新城孙塔,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进攻南丰,渠凶郑天瑞遁,郑原自刎死。当,澄之孙也。
  枢密院判官董抟霄,从丞相托克托征高邮,分戍盐城、兴化,贼巢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贼入,辄迷故道,尽杀之,自是不敢复犯。贼恃习水,渡淮,北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水战者五百人,与贼战安东之大湖,大败之,遂复安东。
  先是枢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将略称,从院官守淮安,诣丞相托克托面陈取高邮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幸与普步兵三万,保为取之。”托克托遂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民义万户以行,汝中柏阴阻之,减其军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普次范水寨,夜漏三刻,下令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水陆进兵,乘胜拔十馀寨。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一趣城东,备水战;一为奇乐,虞后;一自将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关,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甲不进,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蒙古军恇怯,即驰回,遂为贼所蹂践,率坠水中。普勒馀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死国,有不进前者斩!”奋戟入贼阵中,从者仅三十人。至日西,援绝,被枪坠马,复步战数合,贼益至,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以斫贼。贼众攒枪刺普,普与从者皆力战而死。
  硃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乱,与季父相夫,至是闻驻兵滁阳,遂来归。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随其父走乱军中,几不能存,至是亦来归。文忠年十二,牵舅衣而戏。元璋曰:“外甥见舅如见母也。”命与沐英同姓硃。英,定远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见而怜之,收以为养子。
  ◎至正十五年
  春,正月,辛未,大鄂尔多儒学教授郑咺建言:“蒙古乃国家本族,宜教之以礼。而犹循本俗,不行三年之丧,又收继庶母、叔婶、兄嫂,恐贻笑后世,必宜改革,绳以礼法。”不报。
  丁丑,徐寿辉将倪文俊复陷沔阳。威顺王库春布哈,令其子报恩努、接待努、佛嘉努同湖南元帅何思南,以大船四十馀,水陆并进,至沔阳,攻倪文俊,且载妃妾以行。兵至汉川鸡鸣汊,水浅,船阁不能行,文俊以火筏尽烧其船,接待努、佛嘉努皆遇害,报恩努自杀,妃妾皆陷,库春布哈走陕西。
  时河南贼数渡河,焚掠州县,中书参议成遵言于丞相曰:“今天下州县,丧乱过半,而河北稍安者,以天堑黄可为之障,贼兵卒不能飞渡;所以剥肤椎髓以供军储,而民无深怨者,视河南之民犹得保其室家也。今贼北渡河,官军不御,是大河之险亦不能守,河北之民复何所恃乎?河北民心一摇,国势将若之何?”语未毕,哽咽不能言,宰执以下皆为之挥涕,乃入奏。帝即遣使罪守河将帅,而防御稍严,仍遣兵分守陕西、山东诸路。
  滁帅乏粮,诸将谋所向,硃元章曰:“困守孤城诚非计。今欲谋所向,惟和阳可图,然其城小而坚,可以计取,难以力胜也。”郭子兴曰:“如何?”元璋曰:“向攻民寨时,得民兵号衣二,其文曰‘庐州路义兵’。今拟置三千,选勇敢士,椎髻、左衤任,衣青衣,佯为北军,以四橐驼载赏物驱而行,声言庐州兵送使者入和阳赏赉将士,和阳必纳之。因以绛衣兵万人继其后,约相距十馀里,候青衣兵薄城,举火为应,绛衣兵即鼓行而前,破之必矣。”子兴从其计,使张天祐将青衣兵,赵继祖为使者前行,耿再成率绛衣兵继其后。
  天祐至陡阳关,和阳父老以牛酒出迎。会日午,天祐兵从它道就食误约,再成过期不见举火,意天祐必已进据,率众直抵城下,平章额森特穆尔急闭门,以飞桥缒兵出战。再成不利,中矢走,官军追至千秋坝。日暮,收兵还,天祐等始至,适与官军遇,急击之。追至小西门,城上急抽桥,汤和以刀断其索,天祐等夺桥而登,将士从之,遂据和阳,额森特穆尔夜遁。
  再成败归,谓天祐陷没,俄又报官军入滁,遣使来招降,子兴益恐,召元璋与谋。元璋乃呼使者入,叱令膝行见子兴,众皆欲杀之,元璋曰:“杀之,是速其来也。不如恐以大言,纵使去,彼必惮我,不敢进。”子兴从之,急属元璋率兵往,仍规取和阳,至则天祐已据城矣,乃入,抚定其民。子兴于是命元璋总和阳兵。时诸将多子兴部曲,未肯屈服,独汤和奉命唯谨,李善长委曲调护之。诸将多杀掠,城中夫妇不相保,元璋恻然,召诸将谓曰:“诸君自滁来,多掠人妻女。军中无纪律,何以安众!凡所得妇女,悉还之!”于是各相携而去,民大悦。
  闰月,壬寅,以各卫军屯田京畿,人给钞五锭,以是日入役,日支钞二两五钱,仍给牛种、农器,命司农司令本管万户督其勤惰。
  二月,乙未,刘福通等自砀山夹河迎韩林儿至,立为皇帝,又号小明王,建都亳州,国号宋,建元龙凤。以其母杨氏为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罗文素、刘福通为平章,刘六知枢密院事。撤鹿邑县太清宫材建宫阙。遵道等各遣子入侍。遵道本国子生,尝上书于知枢密院事满济勒噶台,请开武举以收天下智谋勇力之士,满济勒噶台以遵道补本院掾史。遵道知不能行其策,乃弃去,适颍州,为红军举首,至是遂相小明王。
  戊辰,命太傅、御史大夫旺嘉努为中书右丞相,中书平章政事定珠为左丞相。
  壬申,立淮东等处宣慰使都元帅府于天长县,统濠、泗义兵万户府并洪泽等处义兵,听富民愿出丁壮义兵五千人者为万户,五百名者千户,一百名者百户,仍降宣敕牌面。
  是月,命刑部尚书董铨等与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和尼齐专任征讨之务,便宜从事;遣使先降曲赦,谕以祸福,如能出降,释其本罪,执迷不悛,克日进讨。
  三月,癸巳,徐寿辉兵破襄阳。
  甲午,命旺嘉努摄太尉,持节授皇太子玉册,锡以冕服九旒,祗谒太庙。
  托克托既命移伊集纳路,台臣犹以谪轻,疏列其兄弟之罪;辛丑,诏流托克托于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流额森特穆尔于四川碉门,托克托长子哈喇章肃州安置,次子三宝努兰州安置,家产簿录入官。
  是春,苏州雨血。
  官军十万攻和州,硃元璋以万人距守,间出奇兵击之,官军数败,多死者,乃解去,城中复乏粮。时太子图沁及枢密副使弁珠玛、民兵元帅陈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鸡笼山,道梗不通,元璋率兵击走之。
  濠州旧帅孙德崖亦乏粮,率所部就食和州。郭子兴故与德崖有隙,闻之怒,自滁州来和。德崖闻子兴至,即欲他往,其军先发,德崖后。元璋送其军出城,行二十里,忽城中走报,滁军与德崖斗,德崖为子兴所执。元璋大惊,亟呼耿炳文、吴桢,策骑欲还。德崖军先发在道者忿恨,拥元璋行数里,遇德崖弟,欲加害,有张某者力止之。子兴闻元璋被执,如失左右手,亟遣徐达往代,张复谕其众归元璋。于是子兴亦释德崖去,即而达亦脱归。
  子兴勇悍善战,而性悻直,不能容物,以德崖故,饮恨而终。子兴既卒,众推其长子天叙为元帅,而德崖以宿将欲代统其军,天叙恐不能制,乃以书邀硃元璋为己助。
  夏,四月,壬戌,中书省臣言:“江南因盗贼阻隔,所在阙官,宜遣人与各省及行台官以广东、广西、海北、海南三品以下通行迁调,五品以下先行照会之任,江浙行省三年一次迁调,福建等处阙官亦依前例。”从之。
  癸酉,以中书左丞相定珠为右丞相,平章政事哈玛尔为左丞相,太子詹事僧格实哩为平章政事,舒苏为御史大夫。于是国家大柄,尽归于哈玛尔兄弟矣。
  怀远人常遇春,刚毅多智勇,膂力绝人,年二十三,为群盗刘聚所得,遇春察其多抄掠,无远图,闻和州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独率十馀人归附,请为先锋。元璋曰:“尔饥,故来归耳。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夺之!”遇春顿首泣曰:“刘聚盗耳,无能为也。倘得效力贤者,虽死犹生。”元璋曰:“能相从渡江乎?取太平后属我,未晚也。”
  是月,帝如上都。
  诏翰林待制乌讷尔、集贤待制孙捴招安高邮张士诚,仍赍宣命、印信、牌面,与镇南王博啰布哈及淮南行省廉访司等官商议给付之。
  御史台劾奏中书左丞吕思诚,罢之。
  宁国敬亭、麻姑、华阳诸山崩。
  五月,壬辰,复襄阳路。诏削台哈布哈官爵。
  台哈布哈以军乏粮之故,遂骄蹇不遵朝廷命令,军士往往剽掠为民患。监察御史额特呼图等劾其慢功虐民,乃削其官爵,仍俾率领和硕衮从征,命四川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总领其军。
  庚戌,倪文俊自沔阳复破中兴路,元帅多尔济巴勒死之。
  亳州遣人招和阳诸将,诸将惟张天祐往,寻自亳归,赍杜遵道檄,授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右副元帅,硃元璋左副元帅。元璋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邪!”已而诸将议藉为声援,遂从之,纪年称龙凤,然事皆不禀其节制。
  时和州西南民寨,次第铲平,而城中乏粮,元璋与诸将谋渡江,无舟楫。有赵普胜、俞通海者,拥众万馀,船万艘,据巢湖,结水寨,与庐州左君弼有隙,惧为所袭,是月,遣俞通海间道来附,乞发兵为导。元璋谓徐达等曰:“方谋渡江,而巢湖水军来附,吾事济矣!”遂亲往,与普胜等会,就观水道,以舟出和阳。而桐城闸、马肠河等隘口,皆为中丞曼济哈雅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达,然浅涸不可通大舰。已而大雨兼旬,川谷流溢,素非行舟处,皆水深丈馀,元璋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涨发巢湖,舟鱼贯而进,至黄墩,赵普胜以所部叛去,馀舟悉至和阳,乃降。舟之未至,遣人诱曼济哈雅军来互市,遂执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诸军习水战,命廖永安、张得胜、俞通海等将之,攻曼济哈雅峪溪口。敌舟高大,不利进退,永安等操舟如飞,左右奋击,大败其众。遂与诸将定渡江之计,诸将咸欲直趋金陵,元璋曰:“取金陵必自采石始。采石南北喉襟,得采石,然后金陵可图也。”
  六月,丁卯,监察御史哈琳图劾奏托克托之师、集贤大学士吴直方及其参军赫汉、长史和勒齐等,并宜追夺,从之。
  监察御史怀格等辨明中书左丞吕思诚,给还元追所授宣命玉带。
  丁丑,保德州地震。
  庚辰,征徽州处士郑玉为翰林待制,赐以御酒、名币。玉辞疾不起,而为表以进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遗陛下,使与天下贤者共之,陛下不得私与人。待制之职,臣非其才,不敢受;酒与币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与人,臣不敢辞也。”
  是月,硃元璋帅诸将渡江,与廖永安举帆前行。永安请所向,元璋曰:“采石大镇,其备必固,牛渚矶前临大江,彼难为备御,今往攻之,其势必克。”乃引帆向牛渚,风力稍劲,顷刻及岸。守者陈于矶上,舟距岸三丈许,未能猝登。常遇春飞舸至,元璋麾之,应声挺戈跃而上,守者披靡,诸军从之,遂拔采石,沿江诸垒,望风迎附。
  诸将以和阳匮乏,各欲取资而归,元璋谓徐达曰:“如此,则再举必难,江东非我有,大事去矣。”因令悉斩缆,推置急流中,舟皆顺流东下。诸将大惊问故,元璋曰:“成大事不规小利,此去太平甚近,舍此不取,将奚为!”诸将乃听命,自官渡向太平,直趋城下,纵兵急攻,遂拔之,平章鄂勒哲布哈与佥事张旭等弃城走,执其万户纳克楚。
  太平路总管靳义,出东门赴水死,元璋曰:“义士也!”具棺葬之。耆儒李习、陶安等,率父老出城迎谒,安见元璋状貌,谓习等曰:“龙姿凤质,非常人也,我辈今有主矣!”师之发采石也,先令李善长为《戒戢军士榜》,比入城,即张之。士卒欲剽掠者,见榜愕然不敢动,有一卒违令,即斩以徇,城中肃然。富民陈迪献金帛,即以分给诸将士。
  召安、习,与语时事,安因献言曰:“四海鼎沸,豪杰并争,攻城屠邑,互相雄长,然其志在子女玉帛,非有拨乱、救民、安天下之心。明公率众渡江,神武不杀,以此顺天应人而行呆伐,天下不足定也。”元璋曰:“吾欲取金陵,如何?”安曰:“金陵,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据其形势,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不克,此天所以资明公也。”元璋大悦,礼安甚厚,由是一切机密,辄与议焉。
  改太平路为太平府,以李习知府事,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汪广洋为帅府令史。时三帅虽共府署事,而运筹决策,皆出自元璋,将士乐战,军民倾向,权归于一矣。
  时中丞曼济哈雅等以巨舟截采石江,闭姑孰口,绝和州军归路。方山寨民兵元帅陈埜先,以众数万攻太平镇,甚锐,硃元璋命徐达、邓愈、汤和引兵出姑孰来迎战,而设伏襄城桥以待之,埜先败走,遇伏,腹背受敌,遂擒埜先。
  是夏,大雨,江涨,安庆屯田禾半没,城下水涌,有物吼声如雷。签淮西都元由府余阙,祀以少牢,水辄缩,秋稼登,得粮三万斛。阙度军有馀力,乃浚隍增埤,外环以大防,深堑三重,南引江水注之,环植木为栅,城上四面起飞楼,表里完固。
  秋,七月,壬辰,右副元帅张天祐,率诸军及陈埜先部曲攻集庆路,弗克而还。
  壬寅,倪文俊复陷武昌、汉阳。
  遣亲王实勒们、四川左丞实勒布等各率兵守御山东、湖广、四川诸路,及招谕濠、泗诸起兵者。中书右丞许有壬言:“朝廷务行姑息之政,赏重罚轻,故将士贪掠子女玉帛而无斗志,遂倡为招谕之策耳。”不听。
  陈埜先之被擒也,硃元璋释不杀。埜先问:“生我何为?”元璋曰:“天下大乱,豪杰并起,胜则人附,败则附人。尔既以豪杰自负,岂不知生尔之故?”埜先曰:“然则欲我军降乎?此易尔!”乃为书招其军,明日皆降。
  曼济哈雅、勒呼木等见埜先败,不敢复进攻,率其众还屯峪溪口。
  八月,庚申,命南阳等处义兵万户府召募毛葫芦义兵万人,进攻南阳。
  戊辰,以中书平章政事达实特穆尔为江浙行省左丞相。时江、淮驿骚,南北阻隔,诏许达实特穆尔便宜行事。达实特穆尔任用非人,肆通贿赂,卖官鬻爵,惟视货之轻重为高下,由是谤议纷然;而所部郡邑往往沦陷,亦恬不为意。
  云南死可伐等降,令其子莽三以方物来贡,乃立平缅宣抚司。四川向思胜降,以安定州改立安定军民安抚司。
  是月,帝至自上都。
  诏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费音统淮南诸军讨所陷郡邑,仍命湖广平章勒呼穆以所部苗军听其节制。
  泰费音驻济宁已久,粮饷苦不给,乃命有司给诸军牛具以种麦,自济宁达于海州,民不扰而兵赖以济。又议立土兵元帅府,轮番耕战。
  和州镇抚徐达军自太平进克溧水,将攻集庆路。初,陈埜先之为书也,阳为招辞,意实激之,不意其众遂降,自悔失计。及闻欲攻集庆,私谓部曲曰:“汝等攻集庆,毋力战,俟我得脱还,当与官军合。”硃元璋闻其谋,召语之曰:“人各有心,从元从我,不相强也。”纵之还。
  诸军克溧阳,埜先乃收馀众屯于板桥,阴与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合,为书以报太平,言:“集庆城三面阻水,不利步战,晋王浑、王浚、隋贺若弼、韩擒虎、杨素,皆以战舰取胜。今环城三面,元帅与苗军建寨其中,连络三十馀里,陆攻则虑其断后。莫若南据溧阳,东捣镇江,扼险阻,绝粮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下也。”元璋知其计,以书复之曰:“历代之克江南者,皆以长江天堑,限隔南北,故须会集舟师,方克成功。今吾渡其上游,彼之咽喉,我已扼之,舍舟而进,足以克捷,自与晋、隋形同势异。足下奈何舍全胜之策而为此迂回之计耶?”乃遣裨将习伯容攻芜湖县,克之,置永昌翼,以伯容为万户。
  托克托行至大理,腾冲知府高惠见托克托,欲以其女事之,许筑室一程外以居,虽有加害者,可以无虞。托克托曰:“吾,罪人也,安敢念及此!”巽辞以绝之。是月,朝廷遣官移置阿轻乞之地。高惠以托克托前不受其女,首发铁甲军围之。
  九月,郭天叙、张天祐督兵自官塘经同山,进攻集庆之东门,陈埜先自板桥直抵集庆,攻南门,自寅至午,城中坚守。埜先邀郭天叙饮,杀之,擒张天祐,献于福寿,亦杀之。二帅俱没,诸将遂奉硃元璋为都元帅。
  陈埜先追袭至葛仙乡,乡民兵百户卢德茂谋杀之,遣壮士五十衣青衣出迎。埜先不虞其图己,与十馀骑先行,青衣兵自后攒槊刺杀之。埜先即死,其子兆走,复集兵屯方山,曼济哈雅拥舟师结寨采石为掎角,规复太平。
  先是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以兵进次长葛,与刘福通野战,为其所败,将士奔贵。是月,至中牟,收散卒,团结屯种,贼复来劫营,掠其辎重,遂与博罗特穆尔相失。会刘哈喇布哈来援,大破贼兵,获博啰特穆尔,归之,复驻汴梁东南青堽。
  冬,十月,丁巳,立淮南江北等处行枢密院于扬州。
  甲子,帝谓右丞相定珠等曰:“敬天地,尊祖宗,重事也,近年以来,阙于举行。朕将亲祀郊庙,务尽诚敬,不必繁文,卿等其议典礼,从其简者行之。”
  庚午,以衍圣公孔克坚同知太常礼仪院事,以其子希学袭封衍圣公。
  癸酉,哈玛尔奏言:“郊祀之礼,以太祖配。皇帝出宫,至郊祀所,便服乘马,不设内外仪仗,教坊队子,斋戒七日,内散斋四日于别殿,致斋三日,二日于大明殿西幄殿,一日在南郊祀所。”
  丙子,以郊祀,命皇太子祭告太庙。
  己卯,立黄河水军万户府于小清口。
  十一月,壬辰,亲祀上帝于南郊,以皇太子为亚献,摄大尉、右丞相定珠为终献。
  甲午,台哈布哈为湖广行省左丞相,总兵招捕沔阳等处,荆襄诸军悉听节制,仍给以功赏宣敕、金银牌面。
  戊戌,介休县桃、杏花。
  戊申,中书右丞相定珠,以病辞职,命以太保就第治病。
  庚戌,贼陷饶州路。
  是月,达实巴图尔攻夹河贼,大破之。
  贼陷怀庆,会右丞布哈讨之。
  十二月,壬子朔,硃元璋释万户纳克楚北归。纳克楚者,穆呼哩裔孙也,初获时,待之甚厚,而纳克楚居常郁郁不乐。至是元璋召语之曰:“为人臣者,各为其主,况尔有父母妻子乎!”遂纵之归。
  己巳,以诸军供饷浩繁,命户部印造明年钞本六百万锭给之。
  乙亥,以天下兵起,下诏罪己,大赦天下。
  是月,达实巴图尔调兵进讨,大败刘福通等于太康,遂围亳州。小明王出居安丰。
  立兴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于兴元路。
  己未,哈玛尔矫诏遣使赐托克托鸩,遂卒。年四十二。讣闻,中书遣尚舍卿七十六至阿轻乞之地,易棺衣以敛。
  托克托仪状雄伟,颀然出于千百人中,而器弘识远,轻货财,远声色,好贤礼士,皆出于天性。至于事君之际,始终不失臣节。惟以惑群小,急复私仇,君子病焉。
  是岁,荆州大水。蓟州雨血。湖广雨黑雪。陕西有一山,西飞十五里,山之旧基,积为深潭。
  红巾贼势滋蔓,由汴以南陷邓、许、蒿、洛。汝宁府达噜噶齐察罕特穆尔兵日益盛,转战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贼锋。贼乃北渡盟津,焚掠至怀州,河北震动。察罕特穆尔进战,大败之,馀党栅河州,歼之无遗类,河北遂定。朝廷奇其功,除中书刑部侍郎。
  苗军以荥阳叛,察罕特穆尔夜袭之,虏其众几尽,乃结营屯中牟。已而淮右贼众三十万,掠汴以西,来捣中牟营,察罕特穆尔结阵待之,以死生利害谕士卒。士卒贾勇决死战,无不一当百。会大风扬沙,自率猛士鼓噪从中起,奋击贼中坚,贼遂披靡不能支,弃旗鼓遁走,追杀十馀里,斩首无算,军声益大振。
  盗起常之无锡,江浙行省议以重兵歼之,平章政事庆图曰:“赤子无知,迫于有司,故弄兵耳。苟谕以祸福,彼无不降之理。”盗闻之,果投戈解甲,请为良民。
  先是倪文俊质威顺王之子而遣人请降,求为湖广平章,朝臣欲许者半。参议中书省事成遵曰:“平章之职,亚宰相也。承平之时,虽德望汉人,抑而不与,今叛逆之贼,挟势要求,轻以与之,如纲纪何?”或曰:“王子,世皇嫡孙也,不许,是弃之与贼,非亲亲之道也。”遵曰:“项羽执太公,欲烹之以挟高祖,高祖乃以分羹答之。奈何今以王子之故废天下大计乎?”众皆韪其论。除治书侍御史,俄复入中书为参政,离省仅六日。丞相每决大议,则曰:“姑少缓之。”众莫晓其意,及遵复入,喜曰:“大政事今可决矣!”
  召陕西行省平章绰斯戬知枢密院事,俄复拜中书平章政事。
  初,绰斯戬奉命讨贼淮南,身先士卒,而中流矢不为动,及是复为执政。一日入侍,帝见其面有箭瘢,深叹闵之,遂有是命。
  杜遵道相小明王,得宠专权,刘福通疾之,令甲士挝杀遵道。福通遂为丞相,后称太保。小明王徒拥虚名,事皆决于福通。福通每陷一城,以人为粮食,既尽,复陷一处,故其所过,赤地千里。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三
●卷第二百一十三
    【元纪三十一】 起柔兆涒滩正月,尽强圉作噩六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六年
  春,正月,壬午朔,改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为福建行中书省。
  是日,张士诚弟士德陷常熟州。时江阴群盗,互相吞啖,江宗三、硃英,分党戕杀。宗三将入城杀英,时英就招安,为判官,州之僚佐无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硃英谋反。省差元帅观孙压境,观孙利其货贿,逗留不进。英乘间挈家逃去,过江,求救于士诚,乃质妻子,借兵复仇。士诚初未决,英盛陈江南土地之广,钱粮之多,子女玉帛之富,士诚乃遣士德率高邮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遂陷常熟。
  丁酉,太保定珠以病辞职,不允。
  庚戌,中书左丞相哈玛尔罢。
  先是哈玛尔既相,以前进西僧为耻,告其父图噜曰:“我兄弟位宰辅,宜道人主以正。今图噜特穆尔专以淫亵媚上,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有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昏暗,何以治天下!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若立之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图噜特穆尔。图噜特穆尔恐太子为帝,则己必先诛,即以闻于帝,然不敢斥言淫亵事,第曰:“哈玛尔谓陛下年老故耳。”帝大惊曰:“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老耶!”帝即与图噜特穆尔谋去其兄弟,遂罢哈玛尔。辛亥,御史大夫舒苏亦罢。以绰斯戬为御史大夫,复以定珠为中书右丞相。
  是月,蓟州地震。
  倪文俊建伪都于汉阳,迎徐寿辉居之。
  三月,壬子朔,张士德陷平江路,据之。
  江南自兵兴以来,官军死锋镝,乡村农夫洊罹饥馑,投充壮丁,生不习兵,乌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以便宜升漕运万户托因为参政,统领官军、义民,捍御境上。平江达噜噶齐六十病亡,升松江府达噜噶齐哈萨沙为平江达噜噶齐,领兵出战,除都水庸田使贡师泰为平江总管,巡守城池。吴江境上,止有元帅王与敬一军,战败,死者过半,残兵千馀欲入城,城中闭门不纳,退屯嘉兴。与敬,淮西人也。
  张士德众才三四千人,长驱而前,直造北门,弓不发矢,剑不接刃,明旦,缘城而上,遂陷平江路。托因匿俞家园,自刎,不死,游兵杀之。哈萨沙于境外闻城破,自溺死。贡师泰率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遁,变姓名匿迹于海滨。既而昆山、嘉定、崇明州相继降。
  维扬苏昌龄避乱居吴门,士德用为参谋,称曰苏学士。毁承天寺佛像为王宫,改平江路为隆平府,设省、院、六部、百司。凡寺观、庵院、豪门、巨室,将士争占而居,无虚者。
  时义军府参谋杨椿守齐门,淮兵奄至,众皆不知所为,椿独谓寇不足畏。明日,城县陷,椿犹跃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椿妻求得其尸,亦自经死。椿,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教授,强起就小职,卒举家殉义云。
  嘉定州倅奉印降贼,州吏尤鼎臣沮之,为其将所絷,且诱以官,鼎臣抗不受,杖百,锢于家。
  癸丑,图噜特穆尔辞职,不允。
  绰斯戬劾奏哈玛尔及其弟舒苏等罪恶,帝曰:“哈玛尔兄弟虽有罪,然侍朕日久,与朕弟伊勒哲伯皇帝实同乳。且缓其罚,令出征自效。”丙辰,右丞相定珠及平章政事僧格实哩复言其罪恶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诏,贬哈玛尔惠州安置,舒苏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
  初,额森特穆尔就贬,籍其家资,以赐哈玛尔,及是籍哈玛尔家,而所得之库藏尚封识未启。时中外皆谓帝怒其谮托克托兄弟之故,而不知有易主之谋,实坐不轨之罪也。哈玛尔之死,距托克托遇鸩才数十日,人皆快之。
  平江既陷,嘉兴地兴冲要,有司告急,驿使不绝于道。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兵少,策无所出,檄苗军帅杨鄂勒哲来守嘉兴,鄂勒哲取道自杭,以兵劫达实特穆尔,使升己为本省参知政事,达实特穆尔遂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
  乙丑,禁销毁、贩卖铜钱。
  丙寅,命翰林国史院、太常礼仪院拟皇后奇氏三代谥号、王爵。
  己卯,命集贤直学士杨俊民致祭曲阜孔子庙,仍葺其殿宇。
  王与敬抵嘉兴,杨鄂勒哲欲杀之,与敬遂往松江,谋结水寨于淀山诸湖,令上户供给其军,名曰守御,实恋其地倡女也。达噜噶齐巴图特穆尔、知府崔思诚,皆与之不协,会浙省又命元帅特古呼斯等提兵镇守,二帅抗衡不相下。己亥夜,与敬率万户戴列孙等自西门纵火大噪,官僚溃散,与敬自以辎重出西门。乙巳,鄂勒哲部将萧亮、员成等率苗军突至,与敬遂北走通波塘,降于张士诚。子女玉帛,悉为苗军所有,民亦持梃相逐,列孙等死者过半。苗军在松江一月,焚劫淫掠,死者填塞街巷。
  常州豪民黄贵甫,间道归款张士德,许为内应,寇至,不战而城陷,改常州路为毘陵郡。士德之围常州也,万户府知事刘良,以援兵不至,命其子毅赍蜡书,浮江间道抵浙江行省求救。毅未及还,城已陷,良独不屈,阖门赴水死者十馀人。
  常遇春攻官军于采石,以奇兵分其势,而以正兵与之合战,战则出奇兵捣之,纵火焚其连舰,大破之,曼济哈雅仅以身免,自是扼江之势遂衰。
  三月,辛巳朔,硃元璋率诸军取集庆。自太平水陆并进,至江陵镇,攻破陈兆先营,擒兆先,尽降其众,得兵三万六千人,择其骁勇五百人置麾下。五百人多疑惧不自安,元璋觉其意,是日,令入宿卫,环榻而寝,悉屏旧人于外,独留冯国用一人侍卧榻旁,元璋解甲安寝达旦,疑惧者始安。
  壬午,徐寿辉复寇襄阳。
  癸未,台臣言:“系官牧马草地,俱为权豪所占,今后除规用总管府见种外,馀尽取勘,令大司农召募耕垦,岁收租课以资国用。”从之。
  丁亥,以今秋出师,诏和买马六万匹。
  先是集庆尝有警,湖广平章勒呼穆将苗军来援,事平,还镇扬州。而勒呼穆御军无纪律,苗蛮素犷悍,日事杀掳,莫能治。俄而苗军杀勒呼穆以叛,集庆之援遂绝,人心震恐,仓无积蓄,计未知所出,民乃愿为兵以自守。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因下令,民多资者,皆助粮饷,激厉士卒,为完守计,朝廷知其劳,数赏赉之。
  至是太平兵大集,冯国用率五百人先登陷阵,败官军于蒋山,直抵城下,诸军拔栅争进,遂围之;福寿督兵出战,多败,于是尽闭诸城门,独开东门以通出入,而兵力实不能支。庚寅,城破,福寿犹督兵巷战,兵溃,乃独据胡床,坐凤凰台下,指麾左右,更欲拒战。或劝之去,叱之曰:“吾为国家重臣,国存则生,国破则死,尚安往哉!”达噜噶齐达尼达斯见其独坐,若有所为者,从问所决,因留弗去。俄而乱兵四集,福寿遂遇害,达尼达斯亦死之。又,同时死者,有治书侍御史贺方。方,晋宁人,以文学名。事闻,赠福寿江浙行省左丞相,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硃元璋之取集庆也,克城之日,曼济哈雅走投张士诚,水寨元帅康茂才等各率众降,凡得军民五十馀万。元璋入城,召官吏、父老,谕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纷扰,生民涂炭。吾率众至此,为民除害耳,汝等各守旧业,无怀疑惧。贤人君子有能相从立功者,吾礼用之;旧政有不便者,吾除之。”于是城中军民皆喜悦,更相庆慰。嘉福寿之忠,为棺衾以礼葬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置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命赵忠为兴国翼元帅,以守太平。得儒士夏煜、孙炎、杨宪等十馀人,皆录用之。
  癸巳,张士诚自高邮徙居隆平宫,服御、器用,皆拟乘舆,改至正十六年为天祐三年,国号大周,历曰《明时》,自称周王。设学士员,开弘文馆,以阴阳术人李行素为丞相,弟士德为平章,蒋辉为右丞,潘元明为左丞,史文炳同知枢密院事。其郡、州、县正官,郡称太守,州称通守,县仍曰尹,同知称府丞,知事曰从事,馀则损益而已。士诚以吴民多艰,牧字者非才,悉选而更张之,自令、丞、簿、尉以及录事、录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赐衣、马、粟、⺶宁有差。
  初,孙捴奉使抵高邮,士诚不迎昭,既入城,拘捴于他室,欲降之,捴诟斥不绝。及士诚徙平江,捴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遣人约镇南王克日进兵复高邮,语泄,遂遇害。
  丙申,倪文俊陷常德路,总兵官温都喇遁。
  丁酉,立行枢密院于杭州。命江浙行省左丞相达实特穆尔兼知行枢密院事,节制诸军,省、院等官并听调遣,凡赏功、罚罪、招降、讨逆,许以便宜行事。
  是日,建康兵取镇江路。
  硃元璋既定集庆,欲发兵取镇江,虑诸将不戢士卒为民患,遂召诸将,数常纵军士之过,欲置之法,李善长营救,乃免。于是命徐达为大将军,率诸将浮江东下,戒之曰:“吾自起兵,未尝妄杀。今尔等当体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纵者,罚无赦。”达等顿首受命。进兵攻镇江,翌日,克之,苗军元帅鄂勒哲出走,守将段武、平章定定战死。达等自仁和门入,号令严肃,城中晏然。遂分兵徇金坛、丹阳,下之。改镇江路为江淮府,命徐达、汤和为统军元帅,镇守其地。
  戊申,方国珍复降,以为海道漕运万户,其兄国璋为衢州路总管,并兼防御海道事。
  是月,有两日相荡。
  夏,四月,辛亥,以中书平章政事绰斯戬为左丞相。
  壬子,张士诚将赵打虎陷湖州。改湖州路为吴兴郡。
  是月,帝如上都。
  张士诚将史文炳,率兵自泖湖入古浦塘,破淀湖栅。苗军一矢不发,夜中遁去,松江遂陷。士诚即令文炳镇松江。
  五月,丙申,倪文俊陷澧州路。
  乙巳,贼寇辰州,守将和尚以乡兵击败之。
  六月,乙丑,建康兵取广德路,改为广兴府,以邓愈守之。
  壬申,建康降人陈保二,诱执詹、李二将,降于张士诚。保二,常州奔牛坝人,聚众,以黄帕首,号黄包头军。镇江既下,遂降于建康,至是复叛。
  乙亥,硃元璋遣儒士杨宪通好于张士诚,书略曰:“近闻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嚣据天水以称雄,今足下据姑苏以自王,吾深为足下喜。吾与足下,东西境也,睦邻守国,保境息民,古人所贵,吾深慕焉。自今以后,通使往来,毋惑于交构之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以此己于隗嚣,不悦,留宪不遣。
  是月,彰德李实如黄瓜。先是童谣云:“李生黄瓜,民皆无家。”
  雷州地大震。
  杨鄂勒哲以数万众屯嘉兴,先锋吕才以七千众屯王江泾,商旅不行,军容甚盛。张士德遂不敢取道嘉兴,乃自平望、乌墩直捣杭州。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恃鄂勒哲兵强,漫不为备,寇至,城遂陷,达实特穆尔遁,平章政事遵达实哩战死。居民黄仲起妻硃氏及妾冯氏、仲起弟妻蔡氏,俱自缢死。
  达实特穆尔遁入富阳。鄂勒哲乃以苗军及官军分为三路:蒋英从大麻塘栖,董旺从硖石长安,身率刘震、硃诚从海盐黄湾而进,吕才、吕升屯守嘉兴。士德知鄂勒哲分路而来,遂应接不暇,一败于皋亭,再败于谢村,三败于央城巷,贼水从德清、陆从海盐遁去。遂复杭州,达实特穆尔乃还。
  董抟霄剿平北沙、庙湾、沙浦等寨,寻进兵泗州,不利,贼乘胜东下,断官军粮道。乃回军屯北沙,粮且绝,与贼死战,凡七昼夜,贼败走,夺贼船七十馀,乃得渡淮,保泗州。时方暑雨,湖水溢,诸营皆避去,而抟霄独守孤城,贼环绕数十里攻之。抟霄坐城上,遣偏将以骑士由西门突出贼后,约白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然贼寨犹阻西行之路,乃结阵而往,翼以奇兵,转战数十合,军始得至海宁。
  初,礼部尚书致仕婺源汪泽民,寓居宣州。时贼数来犯,江东廉访使道通,雅重泽民,日就之询守御计,城得无虞。至是长枪军索诺木巴勒等叛,来寇城,或劝泽民去,泽民曰:“我虽无官守,故受国厚恩,临危爱死,非臣子节。”留不去,凡战斗筹画,多泽民参决之,累败贼兵。既而贼益众,城陷,泽民为所执,使之降,大骂不屈,遂遇害。
  事闻,赠江浙行省左丞,追封谯郡公,谥文节。泽民,宋瑞明殿学士藻之七世孙也。
  秋,七月,己卯朔,建康诸将奉硃元璋为吴国公,以御史台为府,置江南行中书省,元璋兼总省事,置官属。以韩林儿自称宋后,遥奉之,文移除授,悉以龙凤纪年。
  是月,秦从龙应聘而至。从龙,洛阳人,初仕为校官,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会兵乱,避居镇江,吴国公命徐达访之。达下镇江,得从龙,还报,吴国公喜,即命硃文正以白金、文绮往聘之。既至,亲至龙江,迎之以入,居从龙于西华门外,事无大小;皆与之谋,从龙尽言无隐,每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密,左右无知之者,吴国公呼为先生而不名。
  渤海杨乘,尝为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坐事免官,寓居松江,士诚遣其党张经往招之,乘日与客痛饮,无一言,客问:“盍行乎?”乘曰:“乘以小吏致身显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经促其行愈急,乘命其子具牲醴告祖祢,迨暮,起行后圃,顾西日晴好,慨然曰:“人生晚节,如是足矣!”夜分,乃整衣冠自缢死。
  张士诚以舟师攻镇江,吴统军元帅徐达等御之。吴国公使谕达曰:“张士诚起负贩,谲诈多端,今来寇镇江,是其交已变,当速出兵攻毘陵,先机进取,沮其诈谋。”达乃帅师攻常州,进薄其垒,且请益师,于是复遣兵三万往助之。达军城西北,汤和军城北,张彪军城东南,士诚遣数万众来援,达乃去城十八里,设伏以待之,仍命总管王均用,率铁骑为奇兵,达亲督师,与战于龙潭。锋既交,均用以铁骑横冲其阵,阵乱,士诚兵退走,遇伏,遂大败。
  八月,己酉朔,张士诚将江通海降于吴。
  丙辰,奉元路判官王渊等以义兵复商州。
  庚午,吴国公以诸将虐取陈保二赀致叛,且攻常州久不下,命自元帅徐达以下皆降一官,以书责之曰:“虐降致叛,老师无功,此吾所以责将军。其勉思补过,否则罚无赦!”
  是日,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帅甄崇福战死。
  甲戌,彗见于张,色青白,指西南,长尺馀,至十二月戊午始灭。
  是月,帝至自上都。
  黄河决,山东大水。
  张士诚将史文炳,以水师数万攻嘉兴,杨鄂勒哲以大军四伏,使小舟数百十艘饵之。贼樯橹蔽天,排江而下,追至杉青东西岸,多积苇以待,适南风大作,岸上举火,贼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众。遂舍舟登陆,进逼城下,战于冬瓜堰,大破之,斩首万七千级,俘者数千,张士信以伏水遁还。然鄂勒哲凶肆,掠人货财妇女,部曲骄横,民间谣曰:“死不怨泰州张,生不谢宝庆杨。”
  九月,戊寅朔,吴国公如江淮府,入城,先谒孔子庙,遣儒士告谕乡邑,劝耕桑,筑城开堑,命总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寇兵,遂还。寻改江淮府为镇江府。
  庚辰,汝颍贼李武、崔德等破潼关,参知政事舒穆噜杰战死。
  壬午,豫王喇特纳实哩,同知枢密院事定珠,引兵复潼关,河南平章伯嘉努以兵守之。
  丙申,潼关复陷,伯嘉努兵溃,豫王复以兵取之,李武、崔德败走。
  戊戌,贼陷陕州及虢州。
  诏以太尉纳琳复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迁行台治绍兴。
  贼既陷陕、虢、断殽、函之路,势欲趣秦、晋。知枢密院事达实巴图尔方节制河南军,调兵部尚书察罕特穆尔与李思齐往攻之。察罕特穆尔即鼓行而西,夜,拔殽陵,立栅交口。陕州城阻山带河,险且固,而贼转南山粟给食以坚守,攻之猝不可拔。察罕特穆尔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贼,而夜提兵拔灵宝。城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即渡河,陷平陆,掠安邑,蹂晋南鄙。察罕特穆尔追袭之,蹙之以铁骑,贼回扼下阳津,赴水死者甚众。相持数月,贼势穷,皆溃,以功升佥河北行枢密院事。
  冬,十月,丁未,大名路有星如火,从东南流,芒尾如曳篲,堕地有声,火焰蓬勃,久之乃息,化为石,青黑色,光莹,形如狗头,其断处如新割者。有司以闻,太史验视云:“天狗也。”命藏于库。
  戊申,张士诚以兵败于常州,遣其下孙君寿奉书至建康请和,言:“既纳保二,又拘杨宪,遣兵来逼,咎实自贻。愿与讲和,以解困厄,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二百斤,以为犒军之费。”吴国公复书云:“尔既知过,归使、馈粮,即当班师,不堕前好。”且曰:“大丈夫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得书,不报。
  镇南王退驻淮安,赵君用自泗州来寇;乙丑,城陷,淮东廉访使褚布哈死之,镇南王被执,逾月不屈,与其妻皆赴水死。
  初,布哈为副使,与判官刘甲捍御淮安,甲守韩信城,势相犄角。布哈寻上章劾总兵者逗挠之罪,朝廷录其功,升廉访使。甲有智勇,与贼战辄胜,贼惮头,号曰刘铁头,布哈颇赖之。总兵者怒其劾己,乃易甲别将击贼,欲以困布哈,甲去,韩信城陷。贼因掘堑围淮安,刍饷路绝,元帅吴德琇运米万斛入河,为贼所掠。攻围日急,总兵者屯下邳,按兵不出,遣使十九辈告急,皆不应,城中饿死者仆道上,即取啖之,草木、鱼鸟、靴皮、弓筋皆尽,撤屋为薪,人多露处,坊陌生荆棘。力既尽,城陷,布哈犹据西门力斗,中伤见执,为贼所脔,次子伴格冒刃护之,亦见杀。布哈,隰州石楼人,守淮安五年,殆数十百战,精忠大节,人比之张巡。赠翰林学士承旨,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先是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董抟霄建议于朝曰:“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冲,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保,授救淮安,诚为急务。今日之计,莫若于黄河上下濒淮海之地,及南自沐阳,北抵沂、莒、赣榆诸州县,布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二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烽堠相望而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又言:“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可陆运;而凡濒淮海之地,人民屡经盗贼,宜加存抚,权令军人搬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着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一日运粮之术也。”又言:“江、淮多流移之人,并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俱废,其壮者已尽为兵,老幼无所依归者,宜置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才堪牧守者,使居其职,而籍其民以屯故地,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捍淮海出没之寇,而后恢复可图也。”时不能用,淮安卒陷于贼。
  十一月,张士诚将诱降吴兵七千人,因挟之以攻徐达、汤和垒。壬午,达勒兵与战,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内外夹击,大破之,擒其将张德,馀军奔入城。士诚复遣其将吕珍驰入常州,督兵拒守,达复进师围之。
  丁亥,流星大如酒杯,色青白,尾迹约长五尺馀,光明烛地,起自东北,东南行,没于近浊,有声如雷。
  刘福通遣将分略河南、山东、河北,京师大震。
  是月,河南陷,廉访副使谙普遁。徙河南廉访司于沂州,又于沂州置分枢密院,以兵马指挥使司隶之。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布延特穆尔卒于池州。
  布延特穆尔持身廉介,人不敢干以私,其将兵,所过不受馈遗宴犒,民不知有兵。性至孝,幼养于叔父阿珠,事之如亲父。常乘花马,时称为“花马平章”。
  十二月,庚申,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大破刘福通兵于太康。
  先是朝廷遣托欢来督兵,达实巴图尔父子亲与刘福通敌,自巳至酉,大战数合。达实巴图尔坠马,博啰特穆尔扶令上马先还,自持弓矢,连发以毙追者,夜三更,步回营中。已而率大军进逼陈留,攻取夹河刘福通寨。是日,次高柴店,距太康三十里,夜二鼓,贼五百馀骑来劫,以有备,亟遁,火而追之。比晓,督阵力战,自寅至巳,四门皆陷。壮士缘城入其郛,斩首数万,擒伪将军张敏、孙韩等九人,杀伪丞相王、罗二人,太康悉平。遣博啰特穆尔告捷京师,帝赐劳内殿,王其先臣二世,拜河南行省左丞相,仍兼知枢密院事,守御汴梁。弟识里穆,云南行省左丞,子博啰特穆尔,四川行省左丞,将校僚属,赏爵有差。
  是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杀威顺王子岱特穆尔。
  湖广参政额森特穆尔与左江义兵万户邓祖胜,合兵复衡州。
  宁国路长枪元帅谢国玺寇吴广兴府,元帅邓愈击败之,擒其总管武世荣,获兵千馀人。
  是岁,诏:“沿海州县为贼所残掠者,免田租三年。”
  河南行省左丞相台哈布哈驻军南阳、嵩、汝等州,叛民皆降,军势大振。
  陕西行台监察御史李尚纟冋上《关中形势急论》,凡十有二事。
  命大司农司屯种雄、霸二州以给京师,号“京粮”,以浙西被陷,海运不通故也。
  义兵元帅方家努,以所部军屯杭城之北关,钩结同党,相煽为恶,劫掠财货,白昼杀人,民以为患。江浙行省平章庆图言于丞相达实特穆尔曰:“我师无律,何以克敌!必斩方家努,乃可出师。”达实特穆尔遂与庆图入其军,斩首以徇,民大悦。
  既而苗军帅杨鄂勒哲进右丞,以功自骄,因求取庆图女,庆图初不许。时苗军势盛,达实特穆尔方倚以为重,强为主婚,庆图不得已以女之与。
  广西苗军五万,从元帅阿尔斯蓝沿江下抵庐州,淮东都元帅余阙移文,谓苗蛮不当使之窥中国,诏阿尔斯蓝还军。苗军有暴于境者,即收杀之,凛凛莫敢犯。时群盗环布四外,阙居其中,左提右挈,屹为江淮一保障。论功拜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安庆,通道于江右,商旅四集。
  池州赵普胜率众攻城,连战三日,败去,未几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怀宁县达噜噶齐伯嘉努战死。普胜本巢湖水军,降于徐寿辉,骁勇,善用双刀,号为“双刀赵”云。
  ◎至正十七年
  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己丑,杭州降黑雨,河池水皆黑。
  辛卯,命山东分省团结义兵,每州添设判官一员,每县添设主簿一员,专率义兵以事守御,仍命各路达噜噶齐提调,听宣慰使司节制。
  二月,丙午朔,吴国公遣将耿炳文、刘成自广德趣长兴,张士诚将赵打虎以兵三千迎战,败之,追至城西门,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长兴,获战船三百馀艘,擒士诚守将李福安、达实曼等,义兵万户蒋毅率所部二百人降。
  壬子,贼犯七盘、蓝田,命察罕特穆尔以军会达尔玛齐尔守陕州、潼关。哈喇布哈由潼关抵陕州,会豫王喇特纳实哩及定珠等同进讨。
  癸丑,以征河南许、亳、太康、嵩、汝大捷,诏赦天下。
  戊辰,知枢密院事托克托复邳州,调客省使萨尔达温等攻黄河南岸贼,大破之。
  壬申,刘福通遣其党毛贵陷胶州,签枢密院托欢死之。
  甲戌,倪文俊陷峡州。
  是月,李武、崔德等破商州,攻武关,遂直趣长安,分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时豫王喇特纳实哩及省、院官皆恟惧,计无所出,行台治书侍御史王思诚曰:“察罕特穆尔之名,贼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守将恐其轧己,论久不决,思诚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将安归!”乃遗书察罕特穆尔曰:“河南、陕西两省,互为脣齿,陕西危则河南岂能独安!”察罕特穆尔得书大喜,遂提轻兵五千,与李思齐倍道来援。入潼关,与贼遇,战辄胜,杀获以亿万计,贼馀党皆散溃,走南山,入兴元。
  诏授察罕特穆尔陕西行省左丞,李思齐四川行省左丞。
  诏以高宝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将兵取中兴路,不克,倪文俊遂破辘轳关。
  三月,乙亥,义兵万户赛甫鼎、阿密勒鼎叛据泉州。
  庚辰,毛贵陷莱州,守臣山东宣慰副使释嘉纳死之。
  壬午,吴将徐达等克常州。
  初,常州兵虽少而粮颇多,故坚拒不下。及诱叛军入城,军众粮少,不能自存,达等攻之益急,吕珍宵遁,遂克之。改常州路为常州府。达又与常遇春、桑世杰率兵徇马驮沙,克之。
  甲午,毛贵陷益都路,益王迈努遁;丁酉,陷滨州;自是山东都邑皆陷。以江淮行枢密院副使董抟霄为山东宣慰使,从布蓝奚击之。
  既而中书省臣言:“山东般阳、益都相次而没,济南日危,宜选将练卒,信赏必罚,为保燕、赵计,以卫京师。”不报。
  监察御史张祯上疏陈十锅,以轻大臣、解权纲、事安逸、杜言路、离人心、滥刑狱六者为根本之祸,以不慎调度、不资群策、不明赏罚、不择将帅四者为征伐之祸,所言多剀切。其事安逸、不明赏罚二条,尤中时弊。
  大略谓:“陛下因循自安,不豫防虑。今海内不宁,天道变常,民情难保,正当修实德以答天意,推至诚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乐,宴安鸩毒之惑,皆宜痛绝勇改。而陛下乃泰然处之,若承平无事时,此事安逸所以为根本之祸者也。又,自四方有警,调兵六年,初无纪律,又失激劝之宜。将帅饰败为功,指虚为实,大小相谩,内外相依,其性情不一而徼功求赏则同。是以有覆兵之将,残兵之将,贪婪之将,怯懦之将,曾无惩戒。所经之处,鸡犬一空,货财罄尽,而面谀游说者反以克复受赏。今克复之地,悉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馀里,郡县岁输钱谷数百万计,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师三四县而已。两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萧条。如此而望军旅不乏,馈饷不竭,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况以地力有限之费,而供将师无穷之欲哉!陛下事佛求福,饭僧消祸,以天寿节而禁屠宰,皆虚名也。今天下兵起,杀人不知其数,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将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乎?颍上之兵,视其所向,洸洸可畏,不至于亡吾社稷,烬吾国家不已,此则不明赏罚所以为征伐之祸者也。”疏奏,不省。既而执政恶其讦直,出为山南廉访签事。
  前海南、海北宣慰使王英,益都人也;性刚果,有大节,膂力绝人,袭父职为莒州翼千户,父子皆善用双刀,人号之曰“刀王”。初,漳州盗起,诏东西行省右丞雅克特穆尔讨之。时英已致仕,平章巴萨里谓僚佐曰:“是虽鼠窃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虽投老,可以义激。”乃使人迎致之。英曰:“国家有事,吾虽老,其可坐视乎!”据鞍横槊,精神飞动,驰赴其军。贼平,英功居多。
  及益都陷,英时年九十有六,谓其子弘曰:“我世受国恩,今老矣,纵不能事戎马以报天子,何忍食异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浆不入口者数日而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葬之。
  大司农吕思诚卒,谥忠肃。思诚气宇凝定,不为势利所屈,三为祭酒,一法许衡之旧,受教者后多为名士。
  夏,四月,丙午,监察御史五十九言:“今京师周围,虽设二十四营,军卒疲弱,素不训练,诚为虚设,倘有不测,良可寒心。宜速选择骁勇精锐,卫护大驾,镇守京师,实当今奠安根本,固坚人心之急务。况武备莫重于兵,而养兵莫先于食。今朝廷拨降钞锭,措置农具,命总兵官于河南克复州郡,且耕且战,甚合寓兵于农之意。为今之计,宜权命总兵官,于军官内选能抚字军民者,授以路府州县之职,要使农事有成,军民得所,则扰民之害益除,而匮乏之忧亦释矣。”帝嘉纳之。
  乙卯,毛贵陷莒州。
  辛酉,达实巴图尔加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
  汉中道廉访司劾陕西行省左丞萧嘉努遇贼逃窜,失陷所守郡邑,诏正其罪。
  丁卯,吴国公兵取宁国路。
  先是徐达、常遇春率兵略宁国,长枪元帅谢国玺弃城走,守臣拜布哈、杨仲英等闭城拒守,城小而坚,攻之久不下。遇春中流矢,裹创而战。吴国公乃亲往督师,命造飞车,前编竹为重蔽,数道并进,攻之,仲英等不能支,开门请降,百户硃文贵杀妻妾自刎死。擒其元帅硃亮祖,属县相继下。
  亮祖,六合人,初为义兵元帅,太平克,来降,寻叛去,数败吴兵,诸将莫能当,至是缚亮祖以献。吴国公曰:“今何如?”亮祖曰:“是非得已,生则尽力,死则死耳!”吴国公壮而释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乙亥朔,张士诚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帅严再兴犯长兴,屯上新桥。吴守将耿炳文出师击败之,原明等遁去。
  命知枢密院事布兰奚进兵讨山东。
  戊寅,平章政事齐拉衮特穆尔复武安州等三十馀城。
  己卯,吴兵攻泰兴,张士诚遣兵来援,元帅徐大兴、张斌击败之,擒其将杨文德等,遂克泰兴。
  丙申,中书左丞相绰斯戬进为右丞相。召辽阳行省左丞相泰费音为中书左丞相。
  诏天下免民今岁税粮之半。
  铜陵县尹罗德、万户程辉降于吴。常遇春率师驻铜陵。池州路总管陶起祖亦来降,具言城中兵势寡弱可取之状,遇春遂谋取池州。是日,遣兴国翼分院判官赵忠、元帅王敬祖等攻其青阳县,赵普胜出兵拒敌,敬祖以数十骑冲其阵,阵乱,乘势疾击,遂破之,克其县。
  吴枢密院判俞通海,以舟师略太湖马迹山,降张士诚将钮津等,遂趣东洞庭山,士诚将吕珍率兵御之。诸将仓卒欲退,通海曰:“彼众我寡,退则情见,彼益集其众,邀诸险以击我,何以当之!不如与之战。”于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为动,徐令劲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战。吕珍不得利,乃引去。
  六月,甲辰朔,以实勒们为中书分省右丞,守济宁。
  丙辰,监察御史托克托穆尔言:“去岁河南之贼窥伺河北,惟河南与山东互相策应,为害尤大。宜令中书省就台哈布哈、达实特穆尔、阿噜三处军马内,择其精锐,以守河北,进可以制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东之寇,庶几无虞。”从之。
  己未,以彻尔特穆尔、娄都尔苏并为御史大夫。
  庚申,吴国公遣长春府分院判官赵继祖、元帅郭天禄、镇抚吴良略江阴州,张士诚兵据秦望山以拒敌,继祖引兵攻之。会大风雨,士诚兵奔溃,继祖据其山。是日,进攻州之西门,克其城,命良守之。
  先是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悉归于吴,士诚侵轶路绝。
  壬申,御史大夫特哩特穆尔劾陕西知行枢密院事额森特穆尔,罢之,令居于草地。
  癸酉,温州路乐清江中龙起,飓风作,有火光如球。
  是月,刘福通犯汴梁,其兵分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入晋、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趣关中;毛贵自山东趣大都;其势复大振。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四
●卷第二百一十四
    【元纪三十二】 起强圉作噩七月,尽著雍掩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七年
  秋,七月,丙子,吴徐达率兵攻常熟,张士德出挑战;先锋赵德胜麾兵而进,擒士德送建康,遂循望亭、甘露、无锡诸寨,皆下之。
  士德骁鸷有谋,士诚陷诸郡,士德力居多,及是被擒,士诚为之丧气。
  己卯,御史大夫特哩特穆尔奏续辑《风宪弘纲》。
  庚辰,吴国公遣兵取徽州路。
  元帅胡大海等既克绩溪,遂进兵攻徽州。守将元帅巴斯尔布哈及建德路万户吴讷等拒战,大海击败之,拔其城。讷与守臣阿噜辉、李克膺等退守遂安。大海引兵追及于白际岭,复击败之。讷自杀,属县次第皆下。
  戊子,以李稷为御史中丞。
  乙丑,义兵黄军万户田丰叛入红军,陷济宁路,分省右丞实勒们遁。义兵万户孟本周攻之,丰败走,本周还守济宁。
  甲午,监察御史达尔默色、刘杰言:“疆域日蹙,兵律不严,陕西、汴梁、淮、颍、山东之寇,有窥伺燕、赵之志,宜俯询大臣,共图克复,豫定守备之策。”不报。
  丙申,吴元帅胡大海进攻婺源。江浙参政杨鄂勒哲,率兵十万欲复徽州,大海还师,与战于城下,大败之,杀其镇抚吕才,鄂勒哲遁去。
  是月,立四方献言详定使司。
  归德府知府林茂,万户时公权叛,以城降于贼,归德及曹州俱陷。
  八月,癸丑,刘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卫辉路,博啰特穆尔与万户方托克托出兵击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张士德至建康,吴国公以礼待之,供珍膳,俟其降。士德不食不语,其母痛之,令士诚岁馈建康粮十万石,布一万匹,永为盟信,吴国公不许。士德以身絷,事无所成,间遗士诚书,俾降元以图建康,遂不食而死。
  张士诚使前江南行台中丞曼济哈雅为书,请降于浙江丞相达实特穆尔,辞多不逊。杨鄂勒哲欲纳之,达实特穆尔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尝招安士诚,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士诚使者往返讫无就,乃遣其伪隆平太守周仁亲诣江浙省堂,具陈自愿休兵息民之意。鄂勒哲固劝纳降,乃许之。士诚始要王爵,达实特穆尔不许,又请爵为三公,达实特穆尔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虽便宜行事,然不敢专也。”鄂勒哲又力以为请,达实特穆尔虽外为正辞,然实幸其降,又恐拂鄂勒哲意,遂授士诚太尉,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枢密院事。改隆平府复为平江路,士诚迁居府治,虽奉正朔,而甲兵、钱谷皆自据如故。朝廷顾以招安士诚为达实特穆尔功,诏加太尉。后闻士德之死,追封楚国公,而以士信为江淮平章政事。
  初,达实特穆尔假周伯琦行省参政,招谕张士诚,及是已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礼仪院事,士诚留之;未行,拜左丞,士诚为造第宅于乘鱼桥,厚其廪给。
  九月,癸酉朔,婺源州元帅汪同,与守将特穆尔布哈不协,以总管王起宗、黟县万户叶茂、祁门元帅马国宝降于吴;甲戌,江浙平章夏章等亦降于吴。
  丙子,以御史大夫娄都尔苏为中书平章政事。
  丙戌,吴广兴翼元帅费子贤率兵攻武康,与守将潘万户战,斩首百馀级,遂下之。
  甲午,泽州陵川县陷,县尹张辅死之。
  戊戌,台哈布哈复大名路并所属州县。
  辛丑,诏中书右丞额森布哈、御史中丞成遵奉使宣抚彰德、大名、广平、东昌、东平、曹、濮等处,奖励将帅。
  是月,命知枢密院事努都尔噶加太尉,总诸军守御东昌。时田丰据济、濮,率众来寇,击走之。
  倪文俊谋杀其主徐寿辉,不果;自汉阳奔黄州,寿辉将陈友谅袭杀之。
  友谅佐文俊攻陷诸州郡有功,遂用领兵为元帅,及文俊迎春辉居汉阳而专其政柄,友谅心不平,至是袭杀文俊,并其众,自称宣慰使,寻为平章政事。
  闰月,癸卯,有飞星如盂,青色,光烛地,尾约长尺馀。
  监察御史多尔济等劾奏知枢密院事哈喇巴图尔失陷所守郡县,诏正其罪。
  乙丑,潞州陷。丙寅,贼攻冀宁,察罕特穆尔遣兵击走之。
  赵普胜同青军两道攻安庆,淮南行省左丞余阙,拒战月馀,贼竟败走。安庆倚小孤山为籓蔽,命义兵元帅胡巴延统水军戍焉。冬,十月,壬戌,陈友谅自上游直捣小孤山,巴延与战四日夜,不胜,趋安庆,贼追至山口镇。明日,癸亥,遂薄城下,阙遣兵扼于观音桥。俄饶州祝寇攻西门,余阙击斩之,其兵乃退。
  壬申,吴中翼大元帅常遇春,率廖永安等自铜陵进攻池州。永安去城十里,而常遇春及吴国宝率舟师抵城下合攻,自辰至巳,破其北门,遂入其城,执元帅洪某,斩之,擒别将魏寿、徐天麟等。官军败走,薄暮,复以战船数百艘来逆战,复大败之,遂克池州。
  甲申,吴国公阅军于大通江,遂命元帅缪大享率兵攻扬州路,克之;青军元帅张明鉴以其众降。先是至正十五年,明鉴聚众淮西,以青布为号,名青军,人呼为“一片瓦”。其党张监骁勇,善用枪,又号为“长枪军”,暴悍,专事剽掠,由含山、全椒转掠六合、天长至扬州,人皆苦之。
  时镇南王博啰布哈镇扬州,招降明鉴等,以为濠、泗义兵元帅,俾驻扬州,分屯守御。久之,明鉴等以食尽,复谋作乱,说镇南王曰:“朝廷远隔,事势未可知。今城中粮乏,众无所托命,殿下世祖孙,当正大位,为我辈主,出兵南攻,以通粮道,救饥窘。不然,人心必变,祸将不测。”镇南王仰天哭曰:“汝不知大义。如汝言,我何面目见世祖于宗庙耶?”麾其众使退,明鉴等不从,呼噪而起,因逐镇南王而据其城。镇南王走淮安,为赵君用所杀。
  明鉴等凶暴益甚,屠城中居民以为食,至是兵大败不支,乃出降,得其众数万。置淮海翼元帅府,命元帅张德麟、耿再成守之。改扬州路为淮海府,以李德林知府事。城中居民仅存十八家,德林以旧城虚旷难守,乃截城西南隅,筑而守之。
  戊戌,曹州贼入太行山,达实巴图尔与知枢密院事达哩玛实里以兵讨曹州贼,官军败溃,达哩玛实里死之。
  是月,静江路山崩,地陷,大水。
  关中贼散走南山者,出自兴元,陷秦、陇,据巩昌,有窥凤翔之志。察罕特穆尔即分兵入守凤翔,而遣谍者诱贼围其城,贼果来攻之,厚数十重。察罕特穆尔自将铁骑,昼夜驰二百里往赴。比去城里所,分军张左右翼掩击之,城中军亦开门鼓噪而出,内外合击,呼声动天地。贼大溃,自相践蹂,斩首数万级,伏尸百馀里,馀党皆遁还,关中悉定。
  十一月,辛丑,山东道宣慰使董抟霄,复请令江淮等处各枝官军,分布连珠营寨,于隘口屯驻守御,且广屯田以足军食,从之。
  汾州桃、杏花。
  壬寅,贼侵壶关,察罕特穆尔以兵大破之。
  十二月,丙戌,徐寿辉将明玉珍陷重庆路,据之。
  玉珍,随州人,世农家,身长八尺,目重瞳,以信义为乡党所服。初闻寿辉兵起,集乡兵,屯于青山,结栅自固。未几,降于寿辉,授元帅,隶倪文俊麾下,镇沔阳。与官军战湖中,飞矢中右目,微眇,既而以兵千人,桨斗船五十,溯夔而上。时青巾盗李喜喜,聚兵苦蜀,义兵元帅杨汉以兵五千御之,屯平西。左丞相鄂勒哲图镇重庆,置酒饮汉,欲杀之,汉觉,脱身走,顺流下巫峡。遇玉珍,讼之,且言重庆可取状,玉珍未决,万户戴寿曰:“攻重庆,事济据蜀,不济,归无损也。”从之,遂进克其诚,鄂勒哲图遁。父老迎入城,玉珍禁侵掠,市肆晏然,降者相继。
  己丑,吴国公下令释轻、重罪囚,以干戈未宁,人心初附故也。
  丁酉,庆元路象山县鹅鼻山崩。
  戊戌,翰林学士承旨欧阳玄卒。
  初,汝、颍盗起,蔓延南北,州县几天完城。玄献招捕之策千馀言,时不能用,遂乞致仕,帝不允。会大赦,宣赴内府。玄久病不能步履,丞相传旨,肩舆至延春阁下。及卒,赐赙甚厚,赠大司徒,追封楚国公,谥曰文。玄性度雍容,处己俭约,为政廉平,历官四十馀年,册命、制诰多出其手。
  己亥,流星如金星大,尾约长三尺馀,起自太阴,近东而没,化为青白气。
  庚子,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达实巴图尔卒于军中。
  时诏遣知院达理玛实哩来援,分兵雷泽、濮州,而达理玛实哩为刘福通所杀,达勒达诸军皆溃。达实巴图尔力不能支,退驻石村,朝廷颇疑其玩寇失机,使者促战相踵;贼觇知之,诈为达实巴图尔通和书,遗诸道路,使者果得之以进。达实巴图尔知之,一夕忧愤死。
  初,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帝命董抟霄从知枢密院事布兰奚讨之。而济南又告急,抟霄提兵援济南。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兵城中,先以数十骑挑之,贼众悉来斗,骑兵少却,至磵上,伏兵起,遂合战,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阳贼复约泰安之党逾南山来袭济南,抟霄列兵城上,弗为动。贼夜功南门,独以矢石御之,黎明,乃潜开东门,放兵出贼后。既旦,城上兵皆下,大开南门,合击之,贼败走,复追杀之,贼众无遗者。于是济南始宁。
  诏就升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仍赐上尊、金带、楮币、名马以劳之。有疾其功者,谮于总兵太尉努都尔噶,令抟霄依前诏从布兰奚同征益都。抟霄即出济南城,属老且病,请以其弟昂霄代领其众,朝廷从之,授昂霄淮南行枢密院判官。未几,命抟霄守河间之长芦。
  是冬,张士诚筑城虎丘山,因高据险,役月馀而毕。
  是岁,诏谕济宁李秉彝、田丰等,令其出降,叙复元任。啸乱士卒,仍给资粮,欲还乡者听。
  义兵千户余宝,杀其知枢密院事宝图以叛,降于毛贵。余宝遂据棣州。
  集贤大学士兼太子左谕德许有壬,以老病乞致仁,许之。有壬前朝旧德,皇太子颇加敬礼,一日入见,方臂鹰为乐,遽呼左右屏去,始见之。
  盗据齐鲁,中书参知政事崔敬,与平章达览、参政谙普分省陵州。陵州乃南北要冲,无城郭,而居民散处,敬供给诸军,事无不集。丞相以其能上闻,赐之上尊,仍命其便宜行事。敬以军马供给浩繁,而民力已疲,乃请行纳粟补官之令,诏从之。河北、燕南士民接踵而至,积粟百万石,绮段万匹,以供军费,民获少苏。
  中书右丞乌古逊良桢论罢陷贼延坐之令;有恶少年诬知宜兴州张复通贼之罪,中书将籍其孥,吏抱案请署,良桢曰:“手可断,案不可署!”同列变色,卒不署。
  良桢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罢福建、山东食盐,浙东、西长生牛租,濒海被灾围田税,民皆德之。
     ○顺帝至正十八年(戊戌,一三五八年)
  春,正月,丙午,赵普胜、陈友谅等陷安庆,淮南行省右丞余阙死之。
  贼之来攻也,初自东门登城,阙简死士,击却之;已而并军攻东、西二门,又击却之。贼恚甚,乃树栅起飞楼临城,阙分命诸将各以兵扦贼,昼夜不得息,贼益生兵来攻。是日,普胜军东门,友谅军西门,饶州祝寇军南门,群盗四面蚁集,外无一甲之援。西门势尤急,阙身当之,徒步提戈,为士卒先;士卒号哭止之,挥戈愈力,仍分麾下将督三门之兵,自以孤军血战,斩首无算,而阙亦被十馀创。日中,城陷,火起,阙知不可为,引刀自刭,堕清水塘中。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
  同时死者,守臣韩建,一家被害。建方卧疾,骂贼不屈,贼执之以去,不知所终。
  城中民相率登城楼,自捐其梯,曰:“宁俱死此,誓不从贼!”焚死者以千计。其知名者,万户李宗可、纪守仁、陈彬、金承宗,元帅府都事特穆布哈,万户府经历段桂芳,千户和硕布哈、新李、卢廷玉、葛延龄、丘卺、许元琰,奏差乌图缦,百户黄寅孙,安庆推官黄图伦岱,经历杨恒,知事余中,怀宁尹陈巨济,凡十八人。
  阙号令严信,与下同甘苦,然稍有违令,即斩以徇。尝病不视事,将士皆吁天,求以身代,阙强衣冠而出。当出战,矢石乱下如雨,士以盾蔽阙,阙却之,曰:“汝辈亦有命,何蔽我为!”故人争用命。稍暇,即注《周易》,帅诸生谒郡学会讲,立军士门外以听,使知尊君亲上之义,有古良将风烈。或欲挽之入翰林,阙以国步危蹙,辞不往,遂死于安庆。赠淮南、江北行省平章,追封豳国公,谥忠宣。议者谓兵兴以来,死节之臣,余阙与褚布哈为第一。
  庚戌,张士诚兵攻常州,吴守将汤和击败之,获卒数百人。
  吴行枢密院判邓愈遣部将王弼等攻婺源州,兵至城西,与守将特穆尔布哈战,自旦至日昃,杀伤五百馀人不下。乙卯,分兵为三道并进,遂拔其城,特穆尔布哈死之,士卒皆降,凡三千馀人。复遣万户硃国宝攻高河垒,克之。
  乙丑,大风起自西北,益都土门万岁碑仆而碎。
  丙寅,田丰陷东平路。
  丁卯,知枢密院事布兰奚与毛贵战于好石桥,官军败绩,走济南。
  是月,诏达实巴图尔子博啰特穆尔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总领其父原管军马。
  诏察罕特穆尔屯陕西,李思齐屯凤翔。
  二月,乙巳朔,议团结西山寨大小十一处以为保障,命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左丞乌古逊良桢等总行提调,设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编立牌甲,分守要害,互相策应。
  毛贵陷青、沧二州,遂据长芦镇。
  中书省奏以陕西军旅事剧,去京师道远,供费艰难,请就陕西印造宝钞为便,从之;遂分户部宝钞府等官,置局印造,仍命诸路拨降钞本,畀平淮行用库倒易昏币,布于民间。
  癸酉,毛贵陷济南路,守将爱迪战死。
  毛贵立宾兴院,选用故宫,以姬京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相去三十里,造大车百两,以挽运粮储,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则陆运,夏则水运。
  董抟霄将赴长芦,谓人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至是济南果陷。抟霄方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适有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兵已至,而营垒犹未完,诸将谓抟霄曰:“贼至,当如何?”抟霄曰:“我受命至此,当以死报国耳!”因拔剑督兵以战,而贼众突至抟霄前,猝问为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有白气冲天。是日,昂霄亦死之。事闻,赠抟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国公,谥忠定;昂霄礼部尚书,追封陇西郡侯,谥忠毅。
  抟霄早以儒生起家,辄为能吏。会天下大乱,复以武功自奋,其才略有大过人者;而当时用之不能尽其才,君子惜之。
  乙亥,吴国公以吴桢为天兴翼副元帅,使与其兄良守江阴。时江阴兵不满五千,而与张士诚接境。良兄弟训练士卒,严为警备,屯田以给军饷,敌不敢犯,民甚赖之。
  吴国公命元帅康茂才为营田使,谕之曰:“比因兵乱,堤防颓圮,民废耕耨,故设营田司以修筑堤防,专掌水利。今军务殷繁,用度为急,理财之道,莫先于农。春作方兴,虑旱潦不时,有妨农事,故命尔此职,分巡各处,俾高无患干,卑不病潦,务在蓄泄得宜。大抵设官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饰馆舍,迎送奔走,所至纷扰,无益于民而反害之,即非委任之意。”
  山东贼渐逼京畿。辛巳,诏以台哈布哈为中书右丞相,总兵讨之。
  壬午,田丰复陷济宁路;甲戌,陷辉州。丙戌,努都尔噶闻田丰近逼东昌,弃城走,城遂陷。
  丁亥,察罕特穆尔调兵复泾州、平凉,保巩昌。
  庚寅,王士诚自益都犯怀庆路,守将周全击败之。
  丁酉,兴元路陷。
  三月,己亥朔,日色如血。
  加右丞相绰斯戬太保。
  庚子,毛贵陷般阳路。
  辛丑,大同路夜黑气蔽西方,有声如雷;少顷,东北方有云如火,交射中天,遍地俱见火,空中有兵戈之声。
  癸卯,王士诚陷晋宁路,总管杜赛因布哈死之。
  己酉,刘福通遣兵犯卫辉,河南行省平章博啰特穆尔击走之进克濮州。
  庚戌,毛贵陷蓟州。
  征四方兵入卫,诏察罕特穆尔以兵屯涿州。察罕特穆尔即留兵戍清湫、义谷,屯潼关,塞南山口以备他盗,而自将精锐赴召。
  毛贵率众由河间趋直沽,乙卯,遂犯漷州,至枣林,已而略柳林,蹂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死,人心大骇。廷臣或劝乘舆北巡以避之,或劝迁都关陕,众论纷然。独左丞相泰费音执不可,帝乃命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喇布哈以兵拒之。战于柳林,官军捷,贼退走,京师乃安。
  吴国公命提刑按察司佥事分巡郡县录囚,凡笞罪者释之,杖者减半,重囚杖七十。其有赃者免征,武将征讨有过者皆宥之。左右或言:“去年释罪囚,今年又从末减,用法太宽,则人不畏法,无以为治。”吴国公曰:“自丧乱以来,民初离创残,以归于我,正当抚绥之;况其间有一时误犯者,宁可尽法乎!大抵治狱以宽厚为本,而刑新国则宜用轻典,若执而不变,非时措之道也。”
  丙辰,吴国公遣兵取建德路。
  先是邓愈、硃文忠、胡大海,率兵由昱岭关进攻建德,道出遂安,长枪元帅余子贞以兵来拒,愈等击败之,追至淳安,降其众三千馀人。遂安守将洪某,率兵五千援淳安,大海与之战,擒将士四百馀人。由是直抵建德,参政布哈、院判庆寿等皆遁,父老何良辅等以城降。改建德路为严州府。
  以周全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统鄂啰等军,移镇嵩州白龙寨。
  丁巳,田丰陷益都路。
  察罕特穆尔欲赴召涿州,而曹、濮贼方分道逾太行,焚上党,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上郡,烽火数千里,复大掠而南。察罕特穆尔留御之,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而自勒重兵屯闻喜,绛州贼果出南山,纵伏兵横击之,贼皆弃辎重走山谷。遂分兵屯泽州,塞碗子城,屯上党,塞吾儿谷,屯并州,塞井陉口,以杜太行。诸道贼屡至,守将数血战,击却之,河东悉定。
  进陕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于是朝廷乃诏察罕特穆尔守御关陕、晋冀,镇抚汉沔、荆襄,便宜行事。察罕特穆尔益务练兵训农,以平定四方为己责。
  夏,四月,己已朔,赵普胜自枞阳寇池州,陷之,执吴守将赵忠。
  庚午,江浙行省左丞杨鄂勒哲以舟师攻徽州,吴将胡大海等击败之。丁丑,鄂勒哲又攻建德,吴将硃文忠击败之,鄂勒哲遁去。
  甲戌,陈友谅陷龙兴路,省臣道通、和尼齐弃城遁。
  壬午,田丰陷广平路,大掠,退保东昌,诏元帅方托克托以兵复广平。
  癸未,以诸处捷音屡至,诏颁《军民事宜十一条》。
  甲午,陈友谅遣部将王奉国陷瑞州路。
  是月,帝如上都。
  察罕特穆尔、李思齐,会宣慰使张良弼,良中郭择善,宣慰同知拜特穆尔,平章政事定珠,总帅汪长生努,各以所部兵讨李喜喜于巩昌,李喜喜败入蜀。察罕特穆尔驻清湫,思齐驻斜坡,良弼驻秦州,择善驻崇信,拜特穆尔驻通渭,定珠驻临洮,各自除路府州县官,征纳军需。思齐、良弼同谋袭杀拜特穆尔,分总其兵;思齐寻又杀择善。
  五月,戊戌朔,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左丞兼海道运粮万户。
  察罕特穆尔遣其将以兵复冀宁。
  刘福通攻汴梁,壬寅,守将珠展弃城遁。福通遂入城,立宫阙,自安丰迎其主小明王居之以为都。
  陈友谅遣部将康泰、邵宗、邓克明等以兵寇邵武路。
  庚戌,陈友谅陷吉安路。
  癸丑,监察御史密济尔海、七十等,劾太保、中书右丞相台哈布哈;乙卯,削台哈布哈官,安置盖州。
  初,台哈布哈奉命讨贼,既渡河,即上疏谓:“贼势张甚,军行宜以粮饷为先。昔汉韩信行军,萧何馈粮,方今措置,无如丞相泰费音者。如令泰费音至军中供给,事乃可济;不然,兵不能进矣。”其意实衔泰费音,欲其至军中即害之地。时参知政事布延特穆尔、张晋等分省山东,二人者尝劾寿图不进兵,台哈布哈至,则以其馈运不前断遣之。又以知枢密院事鄂勒哲特穆尔为右丞之日,尝劾其罪,亦加以失误专制之罪,擅改其官,征至军,欲害之。事闻,廷议喧然。左丞相泰费音,以其欲害己也,遂讽御史劾其缓师拒命,而于帝前力排之。于是下削夺之诏,以知枢密院事乌兰哈达代总其兵,仍命乌兰哈达节制河北诸军,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节制河南诸军。
  辛酉,陈友谅兵陷抚州路。
  是月,山东地震,天雨白毛。
  六月,戊辰朔,台哈布哈伏诛。
  台哈布哈闻有诏,夜,驰诣刘哈喇布哈求救解。刘哈喇布哈,故台哈布哈部将也,以破贼累有功,拜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时驻兵保定,见台哈布哈至,因张乐大宴,举酒慷慨言曰:“丞相国家柱石,有大勋劳如此,天子终不害丞相,是必为谗言所间。我当往见上白之,丞相毋忧也。”即走至京,见泰费音。泰费音问其来故,哈喇布哈具以告。泰费音曰:“台哈布哈大逆不道,今诏已下,尔乃敢妄言耶?不审处,祸将及尔矣!”哈喇布哈闻泰费音言,噤不能发。泰费音度台哈布哈必在哈喇布哈所,即语之曰:“尔能致台哈布哈以来,吾以尔见上,尔功不细矣。”哈喇布哈因许之,泰费音乃引入见帝,赐赉良渥。
  初,哈喇布哈之事台哈布哈也,与倪晦者同在幕下,台哈布哈每委任晦,而哈喇布哈计多阻不行,哈喇布哈心常以为怨。及是知事已不可解,还缚台哈布哈父子送京师,未至,皆杀之于路。
  察罕特穆尔调浩尔齐、关保同守潞州。拜察罕特穆尔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便宜行事。
  癸酉,吴左副都指挥使硃文忠率兵攻浦江,下之。义门郑氏,举家避兵山谷间,文忠重其累世雍睦,访得之,悉送还家,禁兵士无侵犯。
  吴中翼左副元帅谢再兴等率兵略石埭县,与陈友谅兵遇,击败之,擒其将钱清等三人。
  庚辰,关先生、破头潘等陷辽州,浩尔齐以兵击走之。
  关先生等遂陷晋宁路,城中死者十二三。郡人乔彝,性高介有守,名称重一时,至是整衣冠,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其上,令妻子、婢妾辈循次投井中,而己随赴之。贼首王士诚,使人至彝家邀致之,至则彝死矣。贼平,赠彝临汾县尹,赐谥纯洁。有张嵓起者,汾州人也,尝用荐,征为国子助教,居一岁免归。贼去晋宁,复陷汾州,嵓起与妻亦赴井死。晋宁人王佐为贼所获,欲降之,佐诟詈不辍,亦遇害。
  乙酉,命左丞相泰费音督诸军守御京城,便宜行事。
  甲午,张士诚兵寇常熟县,吴守将廖永安与战于福山港,大破之。
  自江南行台移治绍兴,即檄达噜噶齐迈尔石斯为行台镇抚。迈尔古斯大募民兵为守御计,与舒穆噜宜逊夹攻处州山贼,遂平之,擢江东廉访司经历,仍留绍兴,以兵卫台治。时浙东、西郡县多残破,独迈尔古斯保障绍兴,境内晏然,民爱之如父母。达实特穆尔承制授行枢密院判官,分院治绍兴。
  及方国珍遣兵侵据绍兴属县,迈尔古斯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而复来害吾民,可乎!”欲率兵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朝议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珠格,与国珍素通贿赂,情好甚厚,愤迈尔古斯擅举兵,且恐生事,即使人召至私第计事,至则命左右以铁锤挝杀之,断其头,掷厕溷中。民闻之,无不恸哭。迈尔古斯,宁夏人也。黄中率其众复仇,尽杀拜珠格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吏,独留拜珠格不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吕珍以兵守绍兴。
  拜珠格寻迁行宣政院使,监察御史真图劾拜珠格阴害帅臣,几致激变,宜置诸严刑,诏削其官,安置湖州而已。
  秋,七月,丁酉朔,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据怀庆路以叛,附于刘福通。时察罕特穆尔驻军洛阳,遣拜特穆尔以兵过碗子城。周全来战,拜特穆尔为其所杀。全遂尽驱怀庆民渡河,入汴梁。
  庚子,吴廖永安败张士诚于狼出,获其战舰而还。
  丁未,布兰奚以兵复般阳路,已而复陷。
  癸丑,贼兵犯京城,刑部郎中布哈守西门,夜,开门击退之。
  丙辰,吴总管胡通海等袭破九华山寨。时寨首鲍万户,有众二千,据险自固,四面设礌石机弩,兵不能进。通海乃引兵潜由磴道攀援鱼贯而上,因风纵火,燔其寨,遂克之。
  己未,刘福通遣周全引兵攻洛阳,守将登城,以大义责全,全愧谢,退兵,福通杀之。
  全之攻洛阳也,察罕特穆尔以奇兵出宜阳,而自将精骑发新安来援。会贼已退,因追至虎牢,塞诸险而还。
  是月,京师大水,蝗,民大饥。
  是月,江南行省右丞郭天爵谋害吴国公,事觉,吴国公杀之。天爵,天秩之弟也。
  八月,丁卯朔,江浙行省平章锡达布讨饶州,贪财玩寇,久无功,遂妄称迁职福建行省。至福建,为廉访佥事般若特穆尔所劾,拘之兴化路。
  庚辰,陈友谅兵陷建昌路。
  辛巳,义兵万户王信,以滕州叛,降于毛贵。
  己丑,张士诚兵寇江阴,吴守将吴良击走之。
  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阴约张士诚以兵攻杨鄂勒哲,鄂勒哲仓卒不及备,遂自杀,其众皆溃。
  鄂勒哲筑营德胜堰,周围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用法深刻,任意立威,而邓子文、金希伊、王彦良之徒,又悉邪佞轻佻,左右交煽。达实特穆尔恶之。士诚素欲图鄂勒哲,遣其部将史文炳,往杭州谒鄂勒哲,相见甚欢。文炳大设宴,盛陈乌银器皿、嵌金铁鞍之类,尽以遗鄂勒哲,自是约为兄弟。
  及士诚与达实特穆尔合谋,文炳率众围鄂勒哲营,鄂勒哲遣吏致牲酒为可怜之意,曰:“愿少须臾无死,得以底里上露。”文炳报不可。鄂勒哲乘城拒战,十日,力尽,自经死,其弟巴延亦自杀,文炳解衣裹鄂勒哲尸,瘗祭之。其后追封鄂勒哲潭国公,谥忠愍,巴延衡国公,谥忠烈。
  鄂勒哲部将员成等欲为报仇,遣苗军元帅台哈布哈奉书纳款于建康,且言其部将李福等三万馀人在桐庐,皆愿效顺,吴国公命硃文忠往抚之。
  庚寅,以娄都尔苏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九月,丁酉朔,诏授锡班特穆尔同知河东宣慰司事,其妻云中郡夫人,子观音弩赠同知大同路事,仍旌表其门。先是锡班特穆尔为赵王位下总管府事,其妻尝保育赵王,及是部落明里叛,欲杀王,锡班特穆尔与妻谋,以其子观音弩服王平日衣冠居王宫,夜半,夫妻卫赵王微服遁去。贼至,遂杀观音弩,赵王得免。事闻,故旌其忠焉。
  褒封唐赠谏议大夫刘蕡为昌平文节侯。
  关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陷完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
  中书左丞张冲,请立团练安抚劝农使司二道,一奉元、延安等处,一巩昌等处,从之。
  壬寅,诏中书参知政事布延布哈、治书侍御史李国凤经略江南。
  癸卯,诏以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庆图为江南行台御史在夫。时行台治绍兴,所辖诸道,多为吴所有,而明、台则制于方国珍,杭、苏则制于张士诚,宪台纲纪,不复可振,徒存空名而已。
  丙午,贼兵攻大同路。壬戌,平定州陷。
  乙丑,陈友谅陷赣州路,江西行省参政全普谙萨里及总管哈纳齐死之。
  时江西下流诸郡,皆为友谅所据,普谙萨里乃与哈纳齐戮力同守。友谅遣其将围城,因使人胁之降,普谙萨里斩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力战凡四月,兵少食尽,遂自刭。哈纳齐守赣尤有功,城陷之日,贼将胁之使降,哈纳齐谓之曰:“与汝战者我也。尔毋杀吾民,当速杀我。”遂遇害。
  冬,十月,辛未,吴将胡大海取兰溪州。
  先是大海至婺之乡头,擒万户赵布延布哈等,平其五垒。是日,进攻兰溪,官军千人出战,败之,克其城,廉访使赵秉仁等被执。立宁越翼元帅府,分兵守其要害,遂进攻婺州路。
  甲戌,吴将徐达、邵荣克宜兴。
  先是达等攻宜兴,久不下,吴国公遣使谓达等曰:“宜兴城小而坚,猝未易拔。闻其城西通太湖口,张士诚饷道所由出,若以兵断其饷道,彼军食内乏,城必破矣。”达等乃分兵绝太湖口,而并力急攻,遂拔其城。
  同知枢密院事廖永安,复率舟师击士诚于太湖,乘胜深入,遇吕珍,战败,遂为所获,士诚欲降之,不屈。
  壬午,监察御史杨珠制哈,劾中书右丞相绰斯戬任用私人都埒及妾弟崔鄂勒哲特穆尔,印造伪钞,事将败,令都埒自杀以灭口。绰斯戬乃请解机务,诏止收其印绶。乙酉,监察御史达尔玛实哩、王彝等复劾之,请正其罪,帝终不听。
  壬辰,大同路陷,达噜噶齐鄂勒哲特穆尔弃城遁。
  是月,博啰特穆尔统领诸军复曹州。
  十一月,辛丑,吴立管领民兵万户府。
  吴国公曰:“古者寓兵于农,有事则战,无事则耕,暇则讲武。今兵争之际,当因时制宜,所定郡县,民间武勇之材,宜精加简拔,编辑为伍,立民兵万户府领之,俾农时则耕,闲则练习,有事则用之。事平,有功者一体升擢,无功者还为民。如此,则民无坐食之弊,国无不练之兵,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庶几寓兵于农之意也。”
  癸卯,陈友谅陷汀州路。
  丁卯,田丰陷顺德路。
  先是枢密院判官刘起祖守顺德,粮绝,劫民财,掠牛马,民强壮者令充军,弱者杀而食之。至是城陷,起祖遂尽驱其民走入广平。
  甲子,吴国公以胡大海兵攻婺州,不克,乃自将亲军副都指挥使杨璟等师十万往攻之。
  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癸酉,关先生、破头潘、沙刘二等由大同直犯上都,焚毁宫阙;留七月,乃转略辽阳。
  甲申,吴取婺州路,达噜噶齐僧珠、浙东廉访使杨惠死之。
  先是吴国公出师至徽州,召儒士唐仲实,问:“汉高帝、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平一天下,其道何由?”对曰:“此数君者,皆以不嗜杀人,故能定天下于一。公英明神武,驱除祸乱,未尝妄杀;然以今日观之,民虽得所归,而未遂生息。”吴国公曰:“此言是也。我积少而费多,取给于民,甚非得已。然皆为军需所用,未尝以一毫奉己。民之劳苦,恒思所以休息之,曷尝忘也!”
  又闻前学士硃升名,召问之,对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吴国公悦,命参帷幄。
  师进至德兴,闻张士诚兵据绍兴、诸暨,乃取道兰溪以至婺州,遣使入城招谕,不下,遂围之。
  初,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承制授浙东宣慰副使舒穆噜宜逊以行枢密院判官,分治处州,又以前江浙儒学副提举刘基为其院经历,萧山县尹苏友龙为照磨,而宜逊又自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参谋其军事。处为郡,山谷联络,盗贼凭险窃发,不易平治,宜逊用基等谋,或捣以兵,或诱以计,皆歼殄无遗类。寻升同佥行枢密院事。
  至是闻吴兵抵兰溪,且逼婺,而宜逊弟厚逊方守婺,其母亦在城中。宜逊泣曰:“义莫重于君亲,食禄而不事其事,是无君也;母在难而不赴,是无亲也;无君无亲,尚可立天地哉!”即遣胡深等将民兵数万赴援,而亲率精锐为之殿。深等至松溪,观望不能进。
  吴国公谓诸将曰:“婺倚舒穆噜宜逊,故未肯即下。闻彼以狮子战车载兵来援,此岂知变者,松溪山多路险,车不可行,今以精兵遏之,其势必破,援兵既破,则城中绝望,可不劳而下矣。”翌日,佥院胡大海养子德济,诱其兵于梅花门外,纵击,大败之,深等遁去。城中势益孤,台宪、将臣画界分守,意复不相能,于是同佥枢密院宁安庆与都事李相开门纳敌,杨惠、僧珠皆战死,南台御史特穆尔赉斯、院判舒穆噜厚逊等皆被执。
  吴国公入城,下令禁戢军士剽掠,民皆安堵。改婺州路为宁越府,置中书分省,召儒士许元、叶瓚、胡翰、汪仲山等十馀人皆会食省中。日令二人进讲,敷陈治道。
  以王宗显知宁越府。宗显,和州人,少攻儒业,博涉经史。于是命宗显开郡学,延宿儒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沈、徐厚为训导。时丧乱之馀,学校久废,至是始闻纟玄诵声,无不欣悦。
  是月,太白经天者再。
  吴国公发仓赈宁越贫民。有女子曾氏,自言能通天文,诳说灾异惑众,吴国公以为乱民,命戮于市。
  是岁,河南贼蔓延河北,前江西廉访佥事巴延,家居濮阳,言于省臣,将结其乡民为什伍以自保,而贼已大至。巴延乃渡漳北行,乡人从之者数十万家。至磁州,与贼遇,贼知巴延名士,生劫之以见其帅,帅诱以富贵,巴延骂不屈,引颈受刃,与妻子俱死之。有司上其事,赠佥太常礼仪院事。太常上谥议曰:“以城守论之,巴延无城守之责而死,与江州守李黼同;以风纪论之,巴延无在官之责而死,与西台御史张恒同。以平生有用之学,成临义不夺之节,乃古之所谓君子人者,请谥曰文节。”从之。
  江西诸郡皆陷,抚州路总管吴当,乃戴黄冠,著道士服,杜门不出,日以著书为事。陈友谅遣人辟之,当卧床不食,以死自誓,乃舁床载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终不为屈,遂隐居吉水县之谷坪,逾年,以疾卒。
  京师大饥疫,而河南、北、山东郡县皆被兵,各挈老幼男女避居京师,以故死者相枕籍。资政院使保布哈请于帝,市地收瘗之,帝及皇后、皇太子、省、院诸臣施舍无算,而保布哈亦自出财贿珍宝以佐其费。择地自南北两城抵卢沟桥,掘深及泉,男女异圹,人以一尸至者,随给以钞,舁负相踵。至二十年四月,前后瘗者二万,用钞二万七千九十馀锭。凡居民病者予之药,不能丧者给之棺。翰林学士承旨张翥,为文颂其事曰《善惠之碑》。
  保布哈,高丽人,亦曰王布哈,皇后奇氏微时,与布哈同乡里,相为依倚,及布哈以阉人入事后,累迁为资政院使,后益爱幸之,至是欲要誉干权,故有斯举。
  帝尝为近幸臣建宅,亲画屋样,又自削木构宫,高尺馀,栋梁楹槛,宛转皆具,付匠者按此式为之,京师遂称“鲁般天子”。内侍利其金珠之饰,告帝曰:“此屋比某家殊陋劣。”帝辄命易之,内侍因刮金珠而去。
  奇后见帝造作不已,尝挽上衣谏曰:“陛下年已大,子年已长,宜稍息造作。且诸夫人事上足矣,无惑于天魔舞女辈,自爱惜圣躬也。”帝艴然怒曰:“古今只我一人耶?”由此两月不至后宫。
  后亦多畜高丽美人,大臣有权者,辄以此遗之,京师达官贵人,必得高丽女然后为名家。自至正以来,宫中给事使令,大半高丽女,以故四方衣服、靴帽、器物,皆仿高丽,举世若狂。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五
●卷第二百一十五
    【元纪三十三】 起屠维大渊献正月,尽上章困敦六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至正十九年(己亥,一三五九年)
  春,正月,陈友谅遣其党王奉国,率兵号二十万,寇信州路,江东廉访副使巴延布哈德济自衢引兵援信,遇奉国于城东,力战,破走之,镇南王子大圣努、枢密院判官席闰等迎巴延布哈德济入城共守。后数日,贼复来攻,巴延布哈德济大享士卒,出城奋击,又大败之。
  乙巳,吴国公以宁越既定,欲遂取浙东未下诸郡,集诸将谕之曰:“克城虽以武,而定民必以仁。吾师此入建康,秋毫无犯,故一举而遂定。今新克婺州,正当抚恤,使民乐于归附,则彼未下郡县,亦必闻风而归,吾每闻尔等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杀人,辄喜不自胜。盖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非惟国家所利,即身及子孙亦蒙其福。尔等从吾言,则众心豫附,大功可成矣。”
  丙午,辽阳行省陷,懿州路总管吕震死之,赠河南行省左丞,追封东平郡公。
  戊申,吴将邵荣破张士诚兵于馀杭。
  上都之初陷也,广宁路总管郭嘉闻之,躬率义兵出御。既而辽阳陷,嘉将众巡逻,去城十五里,遇青号队伍百馀人,给言官军,喜疑其诈,俄果脱青衣变红。嘉出马射贼,分兵两队夹攻之,杀获甚多。嘉见贼势日炽,孤城无援,乃竭家所有衣服、财物、犒义士以励其勇敢,且曰:“自我祖父有勋王室,今之尽忠,吾分内事也。况身守此土,当死生以之,馀不中恤矣。”
  顷之,贼至,围城,亘数十里,有大呼者曰:“辽阳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其呼者,中左颊,堕马死。贼稍引退,嘉遂开西门逐之,贼大至,力战以死。事闻,赠河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太原郡公,谥忠烈。嘉之守广宁也,招集义兵数千,教以坐作进退,号令齐一,赏罚明信,故东方诸郡,粮富兵精,称嘉为最。
  察罕特穆尔命枢密院判官陈秉直、班布尔实将兵二万守冀宁。
  乙卯,方国珍遣使奉书献金带于吴。
  先是吴国公遣典签刘辰招谕国珍,国珍与其下谋曰:“方今元运将终,豪杰并起,惟江左号令严明,所向无敌。今又东下婺州,恐不能与抗。况与我为敌者,西有张士诚,南有陈友谅,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其变。”遂遣使奉书随辰来献金绮,于是复遣使报之。然国珍虽纳款,其实阴持两端也。
  戊午,吴雄锋翼元帅王遇成、孙茂先率兵攻临安县,张士诚遣其右丞李伯升来援,茂先击败之,伯升敛兵退守,茂先攻之不下,引兵还。佥院故大海攻诸暨,守将战败宵遁,万户沈胜以众降,遂改诸暨州为诸全州。嵊县万户郝原,请降于吴。
  二月,甲子朔,张士诚复攻江阴,战舰蔽江而下。吴守将吴良御之,戒诸将勿轻动。顷之,士诚兵阵于江滨,良命弟祯率一军出北门与战,锋才交,复遣元帅王子明率壮士出南门合击之。士诚不能支,遂败,溺死甚众。
  癸酉,吴将邵荣攻湖州,屡败张士诚兵,其将李伯升敛兵退守,攻之,弗克,乃还屯临安。
  辛巳,枢密副使多尔济以贼犯顺宁,命张立将精锐由紫荆关出讨,鸦鹘由北口出迎敌。
  甲申,叛将梁炳攻辰州,守将和尚击败之。以和尚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
  贼由飞狐、灵丘犯蔚州。
  庚寅,御史台言:“先是召募义兵,用钞银一百四十万锭,多近侍、权幸冒名关支,率为虚数。请命军士,凡已领官钱者,立限出征。”诏从之,已而不果行。
  是月,诏博啰特穆尔移兵镇大同,以为京师捍蔽。
  置大都督兵农司,仍置公司十道,专督屯种,以博啰特穆尔领之。所在侵夺民田,不胜其扰。
  台哈布哈之溃兵数万掠山西,察罕特穆尔遣陈秉直分兵驻榆次招抚之,其首领悉送河南屯种。
  三月,癸己朔,陈友谅遣兵由信州略衢州,复遣兵陷襄阳路。
  甲午,吴下令宥狱囚。
  辛丑,京城北兵马司指挥周哈喇岱与林智和等谋叛,事觉,伏诛。
  丁巳,张士诚兵攻建德,吴将硃文忠御之于东门,使别将潜出小北门,间道过鲍婆岭,由碧鸡坞绕出其阵后夹击,大破之。
  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路献于吴,且以其次子关为质。吴国公曰:“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明誓不信,变而为质子。此衰世之事,岂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质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诚心来归,便当推诚相与,如青天白日,何自怀疑而以质子为哉!”乃厚赐关而遣之。关后改名明完。
  陈友谅遣部将赵普胜寇宁国太平县,江南总制胡惟贤,命万户陈允同、义士江炳叔率乡兵五千击败之。普胜复寇陵阳、石埭等县,佥院张德胜与战于栅江口,复破走之。
  壬戌,诏定科举流寓人名额,蒙古、色目、南人各十五名,汉人二十名。
  夏,四月,癸亥朔,汾水暴涨。
  贼陷金、复等州,司徒、知枢密院事佛嘉努调兵平之。
  甲子,毛贵为赵君用所杀。
  帝以天下多故,诏却天寿节朝贺。皇太子及群臣屡请举行如故,帝不听,曰:“俟天下安宁,行之未晚。卿等无复言。”
  癸酉,吴兵复池州。
  初,赵普胜既陷池州,令别将守之,而自据枞阳水寨,数往来寇掠境上。元帅徐达患其侵轶,遣院判俞通海等击败之,俘其将赵牛儿等,普胜弃舟走陆。又擒其部将洪钧等,并获艨艟数百艘,遂复池州。
  吴佥院胡大海率元帅王玉等攻绍兴,军至蒋家渡,遇张士诚兵,击败之,获战舰五十馀。又连战于三山、斗门、白塔寺,皆捷,擒士诚卒五十馀人,恐其叛,悉斩于双溪之上。
  张士诚复攻建德,驻兵大浪滩,吴将硃文忠遣兵由乌龙岭循胥口而上,击破之。
  庚辰,吴叛将陈保二寇宜兴,守臣杨国拒战,擒保二,槛送宁越,伏诛。
  张士诚复遣兵争建德,据分水岭;硃文忠遣元帅何世明击破其营。
  丁亥,张士诚兵击常州,守将汤和击败之。
  己丑,贼陷宁夏路,遂略灵武等处。
  张士诚将李伯升攻婺源,吴将孙茂先击败之。
  五月,壬辰朔,以陕西行台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尔为陕西行台左丞相,便宜行事。
  丁酉,皇太子奏请巡北边以抚绥军民,御史台臣上疏固留,诏从之。
  先是中书左丞成遵言:“宋自景祐以来百五十年,虽无兵祸,常设寓试名额以待四方游士。今淮南、河南、山东、四川、辽阳及江南各省所属州县避兵士民,会集京师,如依前代故事,别设流寓乡试之科,令避兵士民就试,添差试官别为考校,依各处元额,选合格者充之,则无遗贤之患矣。”礼部议寓试解额依元额减半。既而福建乡试取江西流寓者十五人,察罕特穆尔又请河南举人及避兵儒士,不拘籍贯,依河南元额就陕州应试,从之。
  辛亥,吴国公将还建康,召胡大海于绍兴,既至,谕之曰:“宁越为浙东重地,必得其人守之。吾以尔为才,故特命尔守,其衢、处、绍兴进取之宜,悉以付尔。宋巴延布哈在衢州,其人多智术;舒穆噜伊逊守处州,善用士;绍兴为张士诚将吕珍所据;数郡与宁越密迩,尔宜与常遇春同心协力,伺间取之。此三人皆勍敌,不可忽也。”仍命左右司员外侯原善、都事王恺、管句栾凤综理钱粮军务事。
  未几,有三人称赵宋子孙,请再命大海攻绍兴,愿为内应,吴国公知其诈,命法司拷问,乃张士诚使为间,并其家属诛之。
  山东、河东、河南及关中等处飞蝗蔽天,人马不能行,所落沟堑尽平,民大饥。
  察罕特穆尔图复汴梁,是月,以大军次虎牢。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蔡;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河,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乃大发秦兵出函关,过虎牢,晋兵出太行,逾黄河,俱会汴城下,首夺其外城。察罕特穆尔自将铁骑屯杏花营,诸将环城而垒。
  刘福通屡出战,战辄败,遂婴城以守。察罕特穆尔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军跳梁者略城而东,福通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击,败之。又令弱卒立栅外城以饵敌,敌出争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纵铁骑突击,悉擒其众。福通自是不敢出。
  先是陈友谅弟友德营于信州城东,绕城植木栅,急攻之。巴延布哈德济日夜与贼鏖战,粮竭矢尽而气不少衰。有大呼于城下者曰:“有诏!”参谋该里丹临城问何来,曰:“江西来。”该里丹曰:“如此,乃贼耳。吾大元臣子,岂受尔伪诏!汝不闻张睢阳事乎!”伪使者不应而去。时军民唯食草苗、荼纸,既尽,括靴底煮食之,又尽,罗掘鼠雀及杀老弱以食,然犹出兵大破贼。
  六月,王奉国来攻城,昼夜不息者逾旬。巴延布哈德济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支,万户顾马儿以城叛,城遂陷。席闰出降,大圣努、该里丹皆死之。巴延布哈德济力战不胜,遂自刎。部将蔡诚,尽杀妻子,与蒋广奋力巷战,诚遇害,广为奉国所执。爱广勇敢,使之降,广曰:“我宁为忠死,不为降生。汝等草中一盗尔,吾岂屈汝乎?”奉国怒,磔广于竿,广大骂而绝。时义兵陈受战败,为贼所擒,亦痛骂不屈,贼焚之。
  先是巴延布哈德济之援信州也,尝南望泣下曰:“我为天子司宪,视彼城之危急,忍坐视乎!吾所念者,太夫人耳。”即入拜其母鲜于氏曰:“儿今不得事母矣!”母曰:“尔为忠臣,吾即死,何憾!”巴延布哈德济因命子额森布哈奉其母间道入福建,以江东廉访司印送行台御史,遂力守孤城而死,谥曰桓毅。
  甲子,张士诚将吕珍围诸全州,胡大海自宁越率兵救之。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夺堰,反以灌珍。珍势蹙,乃于马上折箭求解兵,大海许之。王恺谓大海曰:“彼猾贼难信,不如因而击之,可大胜也。”大海曰:“吾已许人而背之,不信,纵其去而击之,不武。”遂引兵还。
  是月,吴佥院俞通海攻赵普胜,不克而还。诸将患之,吴国公曰:“普胜勇而无谋,陈友谅挟主以令众。上下之间,心怀疑贰,用计以离之,一夫之力耳。”时普胜有门客,颇通术数,常为普胜画策,普胜倚为谋主。乃使人阳与客交而阴间之,又致书与客,故误达普胜,普胜果疑客,客惧,不能安,遂来归。于是厚待客,客喜过望,倾吐其实,尽得普胜生平所为,乃重以金币资客,潜往说友谅所亲以间普胜。普胜不知,见友谅使者,辄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谅由是忌之。
  秋,七月,壬辰朔,以辽阳贼势张甚,起前中书右丞相绰斯戬为辽阳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乙巳,吴同佥枢密院常遇春攻衢州,建奉天旗,树栅,围其六门,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拥至城下,高与城齐,欲阶之以登;又于大西门、大南门城下穴地道攻之。守臣廉访使宋巴延布哈等悉力备御,以束苇灌油烧吕公车,架千斤称钩懒龙爪,用长斧以砍木梯,筑夹城以防穴道。遇春政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门甕城,毁其所架砲,督将士攻围益急。
  戊申,命国王囊嘉特、中书平章政事佛嘉努、额森布哈、知枢密院事赫噜等统领特默齐军进征辽阳。
  赵君用既杀毛贵,贵党续继祖自辽阳入益都;丙辰,杀赵君用,遂与其所部自相仇敌,彭早住不知其所终。
  是月,以张士信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八月,辛酉朔,倪文俊馀党陷归州。
  庚午,吴将硃文逊、秦友谅攻无为州,取之。
  察罕特穆尔谍知汴梁城中食且尽,乃与诸将阎思孝、李克彝、虎林赤等议分门而攻。戊寅夜,将士鼓勇登城,斩关而入,遂拔之。刘福通奉其主小明王从数百骑出东门遁走,仍据安丰。获伪后及贼妻子数万,伪官五千,符玺、印章、宝货无算。全居民二十万,军无所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献捷京师,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仍便宜行事。诏告天下。
  察罕特穆尔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镇关陕、荆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营垒旌旗,相望数千里。乃日修车船,缮兵甲,务农积谷,训练士卒,谋大举以复山东。
  乙卯,蝗自河北飞渡汴梁,食田禾尽。
  九月,癸巳,以中书平章政事特哩特穆尔为陕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吴奉国上将军徐达,佥院张德胜,率兵自无为州登陆,夜至浮山寨,败赵普胜别将于青山。追至潜山,陈友谅遣参政郭泰渡沙河逆战,德胜复大破之,斩郭泰,遂克潜山,命将守之。
  乙未,陈友谅杀其将赵普胜。
  初,友谅既忌普胜,又有言普胜欲归吴者。及是愤潜山之败,友谅益欲杀普胜,乃诈以会军为期,自至安庆图之。普胜不虞友谅之图己,闻其至,且烧羊出迎,于雁氵义登舟见友谅,友谅遂执而杀之,并其军。
  乙巳,以湖南北、浙东西四道廉访司之地皆陷,诏任其所便之地置司。
  丙午夜,白虹贯天。
  丁未,吴取衢州路。
  时常遇春围城两月馀,攻击无虚日。枢密院判张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约降,是夕,斌潜出小西门,迎吴军入城。宋巴延布哈不知其降,犹督兵拒战。俄而城中火起,遇春等入城,众遂溃。总管冯浩赴水死,宋巴延布哈及院判都尼等被执。改衢州路为龙游府,进遇春佥枢密院。
  甲寅,吴遣博士夏煜授方国珍福建行省平章,其弟国瑛参政,国珉佥枢密分院事,各给符印,仍以所部兵马城守,候命征讨。煜至庆元,国珍欲不受,业已降;欲受之,又恐见制;乃诈称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职,遇使者亦颇倨。惟国珉开院署事。
  自中原丧乱,江南漕久不通,至是河南始平,乃遣兵部尚书巴延特穆尔、户部尚书曹履享,以御酒、龙衣赐张士诚,征海运粮。巴延等至杭州,传诏令方国珍具舟以运,而达实特穆尔总督其事。既而士诚虑国珍载粟不入京,国珍又恐士诚掣其舟,乘虚袭己,互相猜疑。巴延往来开谕,二人乃奉诏。
  冬,十月,庚申朔,诏京师十一门皆筑甕城,造吊桥。
  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壬申,吴元帅俞廷玉率兵攻安庆,不克,卒于军。廷玉,佥院通海之父也。
  张士诚兵攻江阴,吴守将吴良遣万户聂贵、蔡显率众间道出无锡三山绝其后,士诚兵遁去。
  张士信大发浙西诸郡民筑杭州城,分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粮远役,而督事长吏复藉之酷敛,鞭扑棰楚,死者相望。自七月兴工,至是月始毕,僚属为立碑以纪功。
  初,嘉兴通判缪思恭,当张士信来攻,杨鄂勒哲命典火攻,官军大捷。及是城杭州,士信檄思恭统所属工徒就役,欲乘此僇辱之,俾治西北面数十百丈。思恭每作则先人,止则后众,劳来督罚,殊得众心,视他所筑倍坚好,士信亦无奈何。一日,巡工至其所,日已暮,而工犹未辍,士信曰:“日入而息,何独劳民如此?”思恭曰:“平章礼绝百司,犹日夕敬共王事,况小民,敢偷馀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锥,何怪杉青闸畔,烈烈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革面,国家借此得成奖顺之典。若念杉青之役,犹恨不力,纵逸平章耳!”士信曰:“别驾好将息,言及杉青,犹使人肉跳不止。”
  十一月,壬寅,吴兵取处州路。
  初,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舒穆噜伊逊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以守处州。吴国公既定宁越,即命耿再成驻兵缙云之黄龙山,谋取处州。至是佥院胡大海帅师入境,伊逊遣元帅叶琛屯桃花岭,参谋林彬祖屯葛渡,镇抚陈仲贤、照磨陈安屯樊岭,元帅胡深守龙泉,以拒敌。久之,右司郎中刘基弃官而归,伊逊无可与谋者,将士怠弛,皆无斗志。大海乃出军抵樊岭,与再成合攻之,连拔桃花岭、葛渡二寨,进薄城下。伊逊战败,弃城走,将士皆溃散。遂克处州。
  胡大海部将缪美,分兵略定诸县,得叶琛,使谕胡深曰:“吾王,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时自附,将谁与僇力!且去年尔之众战而大败,今年我之师不战而胜,则天意亦可见矣。与其险阻偷生旦夕,何如改图,可以保富贵也!”深然之,乃出降。龙泉、庆元皆平。
  戊申,陈友谅兵陷杉关。
  十二月,甲子,张士诚以分水之败,复遣其将据新城三溪结寨,数出寇掠,吴元帅何世明击破之,斩其将,分水兵溃去。自是士诚不敢窥严、婺。
  戊辰,吴国公命佥院常遇春帅师攻杭州。
  杭民尚奢侈,无蓄积,城门既闭,米旋尽,糟糠与米价等。既而糟糠亦尽,以油车糠饼捣屑啖之,饿死者十六七。
  知枢密院事乌兰哈达领台哈布哈军,其所部方托克托与弟方巴特穆尔时保辽州,乌兰哈达屯孟州。是月,与察罕特穆尔部将班布尔实等交兵,已而乌兰哈达独引达勒达军还京师,方托克托等乃从博啰特穆尔。
  先是陈友谅破龙兴,其伪主徐寿辉欲徙居之。友谅恐其来不利于己,遣人尼其行,寿辉不得已而止。至是寿辉复欲往,友谅仍遣人止之,寿辉不听,引兵发汉阳。行次江州,友谅阳遣使出迎,而阴伏兵于城西门外,寿辉既入,门闭,伏发,尽杀其部属。以江州为都,奉寿辉居之,友谅自称汉王,立王府于城西隅,置官属。自此事权一归于友谅,寿辉但拥虚位而已。
  上都宫阙既废,是岁以后,帝不复时巡。
  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军国之事,皆其所临决。皇后奇氏乃谋内禅,遣资政院使保布哈谕意于丞相泰费音,泰费音不答,皇后又召泰费音至宫中,举酒申前意,泰费音终依违而已。太子欲去之,知枢密院事努都尔噶闻而叹曰:“善人,国之纪也。苟去之,国将何赖乎!”数于帝前左右之,故太子之志不得逞。
  会努都尔噶卒,太子遂决意去泰费音,以中书左丞成遵及参知政事赵中,皆泰费音所用,两人去则泰费音之党孤。于是监察御史迈珠、僧格实哩承望风旨,嗾宝坻县尹邓守礼、弟子初等诬告遵、中与参议萧庸等六人皆受赃,太子命御史台、大宗正府等官杂问之,锻炼使成狱,遵等皆杖死,中外冤之。泰费音知势不可留,数以疾辞位。后数年,御史台臣辩明遵等诬枉,诏给还所授宣敕。
  初,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赴召,由海道入朝,抵黑水洋,阻风而还。至是复由海道趋直沽,山东俞宝率战舰断粮道,纳琳命其子安安及同舟人拒之,破其众于海口,遂抵京师。帝遣使劳以上尊,皇太子亦馈酒脯。而纳琳感疾日亟,卒于通州,年七十有九。
  京师有鸱鸮百群,夜鸣至晓,连月乃止。居庸关子规啼。
  钱清场盐司会稽杨维桢迁江西儒学提举,未上,值兵乱,避地杭州。张士诚闻其名,欲见之,维桢谢不往,复书斥其所用之人。
  其略曰:“阁下乘乱起兵,首倡大顺,以奖王室。淮、吴之人,万口一辞,以阁下之所为,有今日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杀,一也;闻善言则拜,二也;俭于自奉,三也;厚给吏禄而奸贪必诛,四也。此东南豪杰望阁下之可与有为者也。然贤人失职,四民失业者尚不少也。吾惟阁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动民力以摇邦本,用吏术以括田租,铨放私人不承制,出纳国廪不上输,受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复贰也。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丧邦,阁下不可以不省也。
  “况为阁下之将帅者,有生之心,无死之志矣;为阁下之守令者,有奉上之道,无恤下之政矣;为阁下之亲族姻党省,无禄养之法,有行位之权矣。有假佞以为忠者,有托诈以为直者,有饰贪虐以为廉良者。阁下信佞为忠,则靳尚用矣;信诈为直,则赵高用矣;信贪虐为廉良,则跖、⻊乔者进,随、夷者退矣。又有某绣使拜寇而乞生,某太守望敌而先退,阁下礼之为好人,养之为大老,则死节之人少,卖国之人众矣。是非一谬,黑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观阁下左右参议赞密者,未见其砭切政柄,规进阁下于远大之域者,使阁下有可为之时,有可乘之势,而讫无有成之效,其故何也?为阁下计者少而为身谋者多也。
  “阁下身犯六畏,衅隙多端,不有内变,必有外祸,不待智者而后知也。阁下狃于小安而无长虑,东南豪杰又何望乎!仆既老且病,爵禄不干于阁下,惟以东南切望于阁下,幸采而行之,毋蹈群小误人之域,则小伯可以为钱镠,大伯可以为晋重耳、齐小白也。否则麋鹿复上姑苏台,始忆维桢之言,於乎晚唉!”众恶其切直,目为狂生。
  时四境日蹙,朝廷方倚达实特穆尔为保障,而纳贿不已,维桢上书讽之,由是不合。久之,乃徙居松江。
     ○顺帝至正二十年(庚子,一三六零年)
  春,正月,己丑朔,察罕特穆尔请以巩县改立军州万户府,招民屯种,从之。
  御史大夫鲁达实、中丞耀珠奏:“今后各处从宜行事官员,毋得阴挟私仇,明为举索,辄将风宪官吏擅自迁除,侵扰行事,沮坏台纲。”从之。
  己亥,夏煜自庆元还建康,言方国珍奸诈状,非兵威无以服之。吴国公曰:“吾方致力姑苏,未暇与校。”乃遣都事杨宪、傅仲章往谕之曰:“及今能涤心改过,不负初心,则三郡之地,庶几可保。不然,吾恐汝兄弟败亡,妻子为修,徒为人所指笑也。”国珍不省。
  癸卯,大宁路陷。
  乙卯,会试举人,知贡举平章政事巴特玛实哩、同知贡举翰林学士承旨李好文、礼部尚书许从宗、考试官国子祭酒张翥等言:“旧例,各处乡试举人,三年一次,取三百名,会试取一百名。今岁乡试所取,比前数少,止有八十八名,会试三分内取一分,合取三十名,请于三十名外添取五名。”从之。
  是月,张士诚破濠州,遣其将李济据之,寻又破泗、徐、邳等州。
  二月,戊午朔,中书左丞相泰费音罢为太保,俾养疾于家。御史台言:“时事艰危,正赖贤材弘济,泰费音以师保兼相职为宜。”帝不能从。
  会阳翟王勒呼木特穆尔倡乱,骚动北边,势逼上都,皇太子乃言于帝,命泰费音留守上都,实欲置之死地。泰费音遂往,有同知太常院事托欢者,泰费音子额森呼图克故将也,闻阳翟王将至,乃引兵缚王至军前,泰费音不受,令生致阙下,北边遂宁。
  初,努都尔噶卧病,谓人曰:“我疾固不起,而泰费音亦不能久于位,可叹也!”至是其言乃验。
  庚申,福建行省参政袁天禄,遣古田县尹林文广以书纳款于吴。
  时义兵万户赛甫鼎、阿里密鼎据泉州,陈友谅兵入杉关,攻邵武、汀州、延平诸郡县,群盗乘势窃发,闽地骚动。天禄知国势不振,故遣文广由海道来纳款,而福清州同知张希伯亦遣人请降,吴国公皆厚赏之,遣还招谕。
  是月,吴将徐达克高邮,寻复失之。
  三月,戊子朔,田丰陷保定路。
  彗见东方。
  吴改淮海翼为江南等处分枢密院,以缪大亨同佥院事,总制军民。大亨有治才,宽厚不挠,多惠爱及人,至于禁戢暴强,剖折狱讼,皆当其情,民皆悦之。
  甲午,廷试进士三十五人,赐迈珠、魏元礼等及第、出身有差。
  乙巳,冀宁路陷。
  壬子,复拜辽阳行省左丞相绰斯戬为中书右丞相。
  时帝益厌政,而宦者保布哈乘间用事,为奸利,绰斯戬因与结构相表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
  是月,吴征青田刘基、龙泉章溢、丽水叶琛、金华宋濂至建康。
  初,吴国公至婺州,召见濂,及克处州,胡大海荐基等四人,即遣使以书币征之。时总制孙炎先奉命聘基,使者再往反,不起,炎为书数千言,陈天命以谕基,基乃与三人者同至。入见,吴国公甚喜,赐坐,劳之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纷争,何时定乎?”溢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公称善。基陈时务十八事,且言:“明公因天下之乱,崛起草昧间,尺土一民,无所凭借,名号甚光明,行事甚顺应,此王师也。我有两敌,陈友谅居西,张士诚居东。友谅包饶、信,跨荆、襄,几天下半,而士诚仅有边海地,南不过会稽,北不过淮扬,首鼠窜伏,阴欲背元,阳则附之,此守虏耳,无能为也。友谅劫君而胁其下,下皆乖怨;性剽悍轻死,不难以其国尝人之锋,然实数战民疲;下乖则不欢,民疲则不傅,故汉易取也。夫攫兽先猛,擒贼先强,今日之计,莫若先伐汉。汉地广大,得汉,天下之形成矣。”吴国公大悦曰:“先生有至计,毋惜尽言。”于是设礼贤馆以处基等,宠礼甚至。
  吴国公尝问郎中陶安曰:“此四人者,于汝何如?”安曰:“臣谋略不如基,学问不如濂,治民之才不如溢、琛。”公然之,复多其能让。
  吴国公召常遇春于杭州。
  遇春之出师也。吴国公戒之曰:“克敌在勇,全胜在谋。昔关羽号万人敌,为吕蒙所破,为无谋也,尔宜深戒之。”及攻杭州,战数不利,故召还。
  夏,四月,庚申,命大司农司都事乐元臣招谕田丰,至其军,为丰所害。
  辛未,佥行枢密院事张居敬复兴中州。
  五月,丁亥朔,日有食之,雨雹。
  乙未,陈友谅将罗忠显陷辰州。
  是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一万石至京师,由是方面之权悉归士诚,丞相达实特穆尔尸位而已。
  陈友谅兵攻池州,吴将徐达等击败之。
  初,友谅既杀赵普胜,即有窥池州之意。吴国公察知之,遣使谓达与常遇春曰:“友谅兵旦暮且至,尔当以五千入守城,遣万人伏九华山下,俟彼兵临城,城上扬旗鸣鼓,发伏兵往绝其后,破之必矣。”至是友谅兵果至,其锋甚锐,直造城下。城上扬旗鸣鼓,伏兵悉起,缘山而出,循江而不,绝其归路;城中出兵夹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生擒三千馀人。遇春曰:“此皆勍敌,不杀,为后患。”达不可,以状闻。吴国公遣使谕诸将释之,而遇春先以夜坑杀之,止存三百人,吴国公闻之不怿,命悉放还。
  闰月,丙辰朔,陈友谅率舟师攻太平,守将枢密院判花云与硃文逊等以兵三千拒战,文逊死之。友谅攻城三日,不得入,乃引巨舟迫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云被执,缚急,怒骂曰:“贼奴,尔缚吾,吾主必灭尔,斫尔为脍也!”遂奋跃,大呼而起,缚皆绝,夺守者刀,连斫五六人。贼怒,缚云于舟樯,丛射之,云至死骂贼不绝口。院判王鼎,知府许瑗,俱为友谅所执,亦抗骂不屈,皆死之。
  云自濠州隶麾下,每战辄立奇功。因命宿卫,常在左右。至是出守太平,遂死于难,年三十九。妻郜氏,一子炜,生始三岁。战方急,郜氏会家人,抱儿拜家庙,泣谓家人曰:“城且破,吾夫必死,夫死,吾宁独生!然花氏惟此一儿,为我善护之。”云被执,郜氏赴水死。
  文逊,吴国公养子也。瑗,饶州乐平人。鼎初为院判仪真赵忠养子,袭忠职,守太平,寻复姓王氏,至是与云并死于难。
  戊午,陈友谅杀其主徐寿辉而自立。
  友谅之攻太平也,挟寿辉以行。及太平既陷,急谋僭窃,乃于采石舟中使人诣寿辉前,佯为白事,令壮士持铁锤自后击之,碎其首。寿辉死,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称皇帝,国号汉,改元大义,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群下立江岸,草次行礼,直大雨至,冠服皆濡湿,略无仪节。
  庚申,陈友谅遣人约张士诚同侵建康,士诚未报,友谅自采石引舟师东下,建康大震。
  献计者或谋以城降,或以钟山有王气,欲奔据之,或言决死一战,战不胜,走未晚也,独刘基张目不言。吴国公心非诸将议,召基入内问计,基曰:“先斩主降及奔钟山者。”公曰:“先生计安出?”基曰:“天道后举者胜。吾以逸待劳,何患不克!明公若倾府库以开士怒,至诚以固人心,伏兵伺隙击之,取威制胜,以成王业,在此举也。”公意益决。
  或议先复太平以牵制之,公曰:“不可,太平吾新筑垒,濠堑深固,陆攻必不破,彼以巨舰乘城,故陷。今彼据上游,舟师十倍于我,猝难复也。”
  或劝自将迎击,公曰:“不可,敌知我出,以偏师缀我,而以舟师顺流趋建康,半日可达,吾步骑亟引还,已穷日矣。百里趋战,兵法所忌,非良策也。”乃驰谕胡大海以兵捣信州以牵其后,而召指挥康茂才谕之曰;“有事命汝,能之乎?”茂才曰:“惟命。”公曰:“汝旧与友谅游,今友谅入寇,吾欲速其来,非汝不可。汝今作书伪降,约为内应,且招之速来,给告以虚实,使分兵三道以弱其势。”茂才曰:“诺。家有老阍,旧尝事友谅,使赍书往,必信。”公以语李善长,善长曰:“方忧寇来,何更速之?”公曰:“二寇合,吾何以支?惟速其来而先破之,则士诚胆落矣。”
  阍者至友谅军,友谅得书,甚喜,问:“康公今何在?”阍者曰:“见守江东桥。”又问:“桥何如?”曰:“木桥也。”乃与酒食遣还,谓曰:“归语康公,吾即至,至则呼老康为验。”阍者诺,归,具以告。公喜曰:“贼入吾彀中矣。”乃命善长夜撤江东桥,易以铁石。比旦,桥成。
  有富民自友谅军中逸归者,言友谅问新河口道路,即令张德胜跨新河,筑虎口城以守之,命冯国胜、常遇春率帐前五翼军三万人伏石灰山侧,徐达等陈兵南门外,杨璟驻兵大胜港,张德胜、硃虎率舟师出龙江关外。公总大军屯卢龙山,令持帜者偃黄帜于山之左,偃赤帜于山之右,戒曰:“寇至则举赤帜,举黄帜则伏兵皆起。”各严师以待。
  乙丑,友谅舟师至大胜港,杨璟整兵御之。港狭,仅容二舟入,友谅以舟不得并进,遽引退,出大江,径冲江东桥,见桥皆铁石,乃惊疑,连呼老康,无应者,知见始,即与其弟友仁率舟千馀向龙湾,先遣万人登岸立栅,势甚锐。时酷暑,公衣紫茸甲,张盖督兵,见士卒流汗,命去盖。众欲战,公曰:“天将雨,诸军且就食,当乘雨击之。”时天无云,人莫之信。忽云起东北,须臾,雨大注。赤帜举,下令拔栅,诸军竞前拔栅,友谅麾其军来争。战方合而雨止,命发鼓,鼓大震,黄帜举,国胜、遇春伏兵起,达兵亦至,德胜、虎舟师并集,内外合击,友谅军披靡,不能支,遂大溃。兵走登舟,值潮退,舟胶浅,猝不能动,杀溺死无算,俘其卒二万馀,其将张志雄、梁铉、喻兴、刘世衍等皆降,获巨舰百馀艘。友谅乘别舸脱走,得茂才书于其所弃舟卧席下,公笑曰:“彼愚至此,可嗤也。”
  志雄本赵普胜部将,善战,号长张,尝怨友谅杀普胜,故龙湾之战无斗志。及降,言于公曰:“友谅之东下,尽撤安庆兵以从。今之降卒,皆安庆之兵,友谅既败走,安庆无守御者。”公乃遣达、国胜、德胜等追友谅,又命元帅余某等取安庆。德胜追及友谅于慈湖,纵火焚其舟。至采石,复战,德胜死。国胜以五翼军蹴之,友谅与张定边出皁旗军迎战,又败之。友谅昼夜不得息,遂弃太平遁去,达追至池州而还。余某遂取安庆,守之。友谅还至江州,据以为都。德胜,庐州梁县人也。
  戊寅,吴兵取信州路。
  初,吴国公命胡大海捣信州,大海遣元帅葛俊率兵往。道过衢州,都事王恺止俊,乘驿至金华谓大海曰:“广信为友谅门户,彼既倾国入寇,宁不以重兵为守!非大将统全军以临之不可。今偏师尝敌,设若挫衄,非独广信不可下,吾衢先驿骚矣。”大海然之,乃亲率兵攻信州。至灵溪,城中步骑数千出迎战,大海击败之。督兵攻城,守者不能御,从溃,遂克之。先是招安郡县,将士皆征粮于民,名之曰:“寨粮”,民甚病焉,大海以闻,公亟命罢之。
  吴置儒学提举司,以宋濂为提举,吴国公命长子标从受经学。
  濂首以文学受知,恒侍公左右,尝命讲《春秋左氏传》,濂进曰:“《春秋》乃孔子褒善贬恶之书,苟能遵行,则赏罚适中,天下可定也。”
  六月,己丑,命博啰特穆尔部将方托克托守御岚、兴、保德等州。又诏:“今后察罕特穆尔与博啰特穆尔部将,毋得互相越境,侵犯所守地,因而仇杀,方托克托不得出岚、兴界,察罕特穆尔亦不得侵其地。”
  辛亥,吴更筑太平城。
  初,太平城俯瞰姑溪,故陈友谅舟师得缘尾攀堞而登,至是常遇春复太平,乃移城去姑溪二十馀步,增置楼堞,守御遂固。
  婺州之失也,舒穆噜伊逊之母为吴将所获,令其弟以书招伊逊,伊逊不至。及破处州,伊逊将数十骑出走,至建宁,聚兵欲图恢复,而所至人心已散,知事不可为,叹曰:“处州,吾所守也,今吾势穷,无所往,不如还处州,死亦为处州鬼耳!”遂以兵攻庆元,耿再成击败之。伊逊众溃,走竹口,欲还福建,道经桃花坑,为乡兵所邀击,伊逊力战死,其部将李文彦收葬其尸。孙炎以闻,吴国公嘉其尽忠死事,遣使祭之,复处州民所立生祠。
  张士诚遣其将吕珍率舟师自太湖入陈渎港,分兵三路攻长兴。吴守将耿炳文亲率精兵击败之,获甲仗船舰甚众。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六
●卷第二百一十六
    【元纪三十四】 起上章困敦七月,尽玄黓摄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顺帝至正二十年(庚子,一三六零年)
  秋,七月,辛酉,博啰特穆尔败贼王士诚于台州。
  乙丑,陈友谅浮梁守将于光等以其县降于吴。
  乙亥,诏博啰特穆尔总领达勒达汉儿军马,为总兵官,仍便宜行事。
  八月,戊子,命博啰特穆尔守石岭关以北,察罕特穆尔守石岭关以南。
  乙未,永平路陷。
  甲辰,诏:“诸处所在权摄官员,专务渔猎百姓,今后非朝廷允许,不得之任。”
  庚戌,诏:“江浙行省左丞相达实特穆尔,加太尉兼知江浙行枢密院事,提调行宣政院事,便宜行事。”
  九月,乙卯朔,诏遣参知政事额森布哈等往谕博啰特穆尔、察罕特穆尔,令讲和。时博啰特穆尔调兵自石岭关直抵冀宁,围其城三日,复退屯交城。察罕特穆尔调参政阎奉先引兵与战,已而各于石岭关南北守御。
  壬戌,贼陷孟州,又陷赵州,攻真定路。
  癸未,贼复犯上都,右丞孟克特穆尔引兵击之,败绩。
  佥山南道肃政廉访司张桢,尝劾额森布哈及枢密院副使托克托穆尔、治书侍御史努努弄权误国之罪,不报。及额森布哈等受和解之命,见博啰特穆尔、察罕特穆尔方构兵,中道迁延不进,桢又言:“额森布哈等贪懦庸鄙,苟怀自安,无忧国致身之忠。朝廷将使二家释憾,协心讨贼,此国之大事。谓宜风驰电走,而乃迂回退慑,枉道延安以西,绕曲数千里,迟迟而行。使两军日夜仇杀,黎庶肝脑涂地,实奉使者之所致也,宜急殛之以救时危。”亦不报。桢乃慨然叹曰:“天下事不可为矣!”即辞去,结茅安邑山谷间,不复言时事。
  是月,张士诚兵侵诸全,吴元帅袁实战死。
  黄冈人欧普祥,故徐寿辉将也,性残暴,所过室庐皆焚荡俘掠无遗,寿辉使守袁州。陈友谅弑寿辉,征兵于普祥,普祥不听其节制,乃以袁州降于吴。友谅闻之,遣其弟友仁攻袁州,普祥与部将刘仁、黄彬击败其众,获友仁,鞭而囚之。友谅惧,遣其太师邹普胜与普祥和,约各守其境,普祥乃释友仁归。
  冬,十月,甲申,以张良弼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讨南阳、襄、樊。
  诏博啰特穆尔守冀宁,博啰特穆尔遣保保等倍道趋之,守者不纳。己亥,察罕特穆尔遣陈秉直等,以兵攻博啰特穆尔之军于冀宁,博啰特穆尔军战败。时诏以冀宁畀博啰特穆尔,察罕特穆尔以为用兵数年,惟藉冀晋给其军,以致盛强,苟与之,则彼得以足兵足食,而己无以为资。乃托言用师汴梁,寻渡河就屯泽潞拒之,调延安军交战于东胜州,再遣班布尔实以兵援之。班布尔实谓:“彼军奉诏而来,我何敢抗王命?”察罕特穆尔怒,杀之。
  十一月,甲寅朔,黄河清,凡三日。
  博啰特穆尔以兵侵汾州,察罕特穆尔拒之。
  癸酉,贼犯易州。
  十二月,辛卯,广平路陷。
  吴国公复遣夏煜以书谕方国珍。
  是岁,阳翟王勒呼木特穆尔拥兵数十万,屯于穆尔古楚之地,将犯京畿,使来言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已失其大半;若以国玺付我,我当自为之。”帝遣报之曰:“天命有在,汝欲为则为之。”命知枢密院事图沁特穆尔等将兵击之,不克。军士皆溃,图沁特穆尔走上都。
  关先生、沙刘二、破头潘兵入高丽,王王都出奔耽罗。其臣纳女请降,将校皆以女子配之,军士遂与高丽为姻娅,恣情往来,高丽人因各藏其马。一夕,传王令,除高丽声音者不杀,其馀并杀之。关先生、沙刘二皆死,惟破头潘及裨将左李率轻骑万人,从间道直走西京,降博啰特穆尔,听其调遣,后乃降于库库特穆尔。
     ○顺帝至正二十一年(辛丑,一三六一年)
  春,正月,癸丑朔,赦天下。
  命中书平章政事达实特穆尔、参知政事七十往谕博啰特穆尔罢兵还镇,复遣使往谕察罕特穆尔,亦令罢兵。而丞相绰斯戬与资政院使保布哈,默货无厌,视南北两家赂遗厚薄而啖之以密旨,南之赂厚,则曰密旨令汝并北,北之赂厚,则曰令汝并南。由是构怨日深,兵终不解。
  乙丑,河南贼犯杞县,察罕特穆尔讨平之。
  丁卯,李思齐进兵平伏羌等县。
  吴院判硃亮祖,率兵击陈友谅平章王溥于饶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还。
  吴元帅硃文辉及饶州降将余椿等,引兵次池之建德,令元帅罗友贤攻东流贼垒,擒其将李茂仲,文辉又追袭其守将赵同佥,走之。
  二月,甲申,同佥枢密院事特哩特穆尔复永平、滦州等处。
  吴改枢密分院为中书分省。始议立盐法,置局设官以掌之,令商人贩鬻,二十分而取其一,以资军饷。
  己丑,察罕特穆尔驻兵霍州,攻博啰特穆尔。
  己亥,吴置宝源局于应天府,铸大中通宝钱,使与历代钱兼行,以四百为一贯,四贯为一两,四文为一钱,其物货价值,一从民便。
  丙午,吴议立茶法,凡产茶郡县,并令征之。其法,官给茶引,付诸产茶郡县,凡商人买茶,具数赴官纳钱请引,方许出境贸易,每茶一百斤,输钱二百。郡县籍记商人姓名,以凭勾稽。
  巴特勒布哈以廉访使久居广东,专恣自用,诏以鄂勒哲图等为廉访司官,而除巴特勒布哈为江南行台侍御史。巴特勒布哈不受命,尽杀鄂勒哲图等。唯廉访使董钥哀请得免。
  三月,癸酉,察罕特穆尔调兵讨永城县,又驻兵宿州,擒贼将梁绵住。
  泗州守将薛显,以城降于吴。
  先是吴遣夏煜往谕方国诊,戊寅,国珍使者来谢,且以金玉饰马鞍舆献,吴国公曰:“吾今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粟米布帛,其他玩宝,非所好也。”却其献。
  是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一万石至京师。
  博啰特穆尔罢兵还,遣图鲁卜等引兵据延安,以谋入陕。
  张良弼出南山义谷,驻蓝田,受节制于察罕特穆尔。良弼又阴结陕西行省平章定珠,听丞相特哩特穆尔调遣,营于鹿台,察罕特穆尔闻而衔之。
  夏,四月,辛已朔,日有食之。
  以张良弼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
  察罕特穆尔遣其子副詹事库库特穆尔贡粮至京师,皇太子亲与定约,遂不复疑。库库,本察罕甥也,姓王氏,名保保,察罕养以为子。
  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齐遣兵击败之。
  乙亥,察罕特穆尔以兵侵博啰特穆尔所守之地。
  是月,李武、崔德等降于李思齐。
  吴命同佥硃文忠城严州。时抗州为张士诚所据,距严密迩,故筑城为守备。
  陈友谅将李明道犯信州,闻吴将胡大海在浙东,惧其来援,乃遣兵据玉山之草坪镇以拒敌;夏德润出兵争之,战死。
  六月,乙未,荧惑、岁星、太白聚于翼。
  察罕特穆尔谍知山东群盗自相攻杀,而济宁田丰降于贼,欲总兵讨之,七月,丙申,舆疾自陕抵洛,大会诸将议师期,发并州军出井径,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及汴、洛军水陆俱下,分道并进,而自率铁骑,建大将旗鼓,渡孟津,逾覃怀,鼓行而东,复冠州、东昌。
  丙午,吴雄锋翼元帅王思义,克鄱阳之利阳镇,遂会邓愈兵攻浮梁。
  李明道攻信州益急,吴守将胡德济,以兵少闭城固守,遣人求援于胡大海。大海即帅兵由灵溪以进,德济乃引兵出城与明道战,大海纵兵夹击,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汉二,送硃文忠。汉二,溥之弟也。文忠令为书以招溥,复送之建康,吴国公皆仍其旧职,用为乡导以取江西。
  秋,七月,甲子,吴国公以都事范常为太平府知府,谕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数罹兵革,疲劳甚矣,当有以安集之,使各得所。”常之官,兴学恤民,以简易为治。官廪有谷数千石,请以给民乏种者,秋稔输官,公私俱足。
  己巳,忻州西北有赤气蔽天如血。
  壬申,陈友谅知院张定边陷安庆,吴守将余某战败,奔还建康,吴国公怒,斩之。
  八月,甲申,吴将邓愈克浮梁,陈友谅守将侯邦佐等弃城走。院判于光复攻乐平州,友谅总管萧明率众拒战,光击败,擒之,遂克乐平。
  吴将胡大海率兵攻绍兴,部将张英,恃勇轻进,至城下,遇伏被执,死之。大海围城久不下,乃引还。
  乙酉,大同路北方夜有赤气蔽天,移时方散。
  先是硃文忠送李明道至,吴国公问;“陈氏何如?”明道具言:“友谅弑主,将士离心,且政令不一,擅权者多。骁勇之将如赵普胜者,又忌而杀之,虽有众,不足用也。”及安庆之陷,公遂决意伐之,召谕诸将,各厉士卒以从。徐达进曰:“师直为壮,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刘基亦言于公曰:“昨观天象,金星在前,火星在后,此师胜之兆也。”
  公于是命徐达、常遇春等先发;庚寅,亲乘龙骧巨舰,率舟师溯流而上,友谅江上斥候,望风奔遁。戊戌,至安庆,敌固守不战,公以陆兵疑之,乃命廖永忠、张志雄以舟师击其水寨,破敌舟八十馀艘,遂复安庆,长驱至小孤山,友谅守将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壬寅,次湖口,遇友谅舟出江侦逻,命常遇春击之,敌舟退走,乘胜追至江州。友谅亲率兵督战,公分舟师为两翼,夹击友谅,大破之,获其舟百馀艘。友谅穷蹙,夜半,挈妻子弃城走武昌。癸卯,公入江州,复遣达进兵追之。达闻友谅欲出沔阳战舰来拒战,乃屯沌口以遏之。
  甲辰,吴遣兵攻南康,克之,改为西宁府。又分遣将士略各城之未下者,东流、蕲、黄、广济、饶州相继降。
  是月,察罕特穆尔率师至盐河,遣库库特穆尔及诸将阎思孝等会关保、浩尔齐军,由东阿造浮桥以济,贼以二万馀众夺之,关保、浩尔齐且战且渡,遂拔长清。以精卒五万捣东平,东平伪丞相田丰遣崔世英等出战,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直抵城下。察罕特穆尔以田丰据山东久,军民服之,乃遗书谕以逆顺之理,丰与王士诚皆降,遂复东平、济宁,令丰为前锋,从大军东讨。
  时察罕特穆尔犹未渡河,群贼皆聚于济南,而出兵齐河、禹城以相抗。察罕特穆尔分遣奇兵间道出贼后,南略泰安,逼益都,北徇济阳、章丘及濒海郡邑,乃自将大军渡河,与贼将战,大败之。棣州俞宝、东昌杨诚皆降,鲁地悉定。
  吴国公闻之,遣使与察罕特穆尔通好,谓左右曰:“察罕虽假义师,图恢复,乃与博啰兵争不解,屡格君命,此岂忠臣之为乎!又闻其好名,如田丰为人倾侧,察罕待如心腹,则暗于知人矣。古之名将,洞察几微,智谋弘远,使人不可测度,察罕岂知此乎!吾今遣人往与通好,观其所处何如,然后议之。”
  九月,辛亥,陈友谅建昌守将王溥等降于吴。
  甲寅,吴星源翼判官俞茂攻德兴,克之。
  戊午,阳翟王勒呼木特穆尔伏诛。
  壬戌,四川贼兵陷东川郡县,李思齐调兵击之。
  壬申,命博啰特穆尔于保定以东、河间以南从便屯种。
  是月,命兵部尚书齐齐克布哈、侍郎韩祺征海运粮于张士诚。
  蜀刘桢密言于明玉珍曰:“西蜀形胜,东有瞿唐,北有剑阁,沃野千里。自遭青巾之虐,人物凋耗,大王抚有之,休养伤残之民,用贤治兵,可以立不世之业,当于此时称大号以系人心。”玉珍骇然曰:“此非我敢望也!”桢曰:“大王所部皆四方之人,若谦让犹豫,一旦将士思乡土,瓦解星散,大王谁与建国乎?”玉珍犹不听。已而桢复言之,玉珍乃谋以明年僭号。
  冬,十月,察罕特穆尔进兵逼济南城,齐河、禹城皆来降,南道诸将亦报捷。再败益都兵于好石桥,东至海滨,郡邑闻风皆送款,济南乃下。诏拜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中丞如故。
  察罕特穆尔令参政陈秉直、刘珪守御河南,而自驻山东,移兵围益都,环城列营凡数十,大治攻具,百道并进。贼悉力拒守,察罕特穆尔复掘重堑,筑长围,遏南洋河以灌城中,城中益困。
  十一月,戊午,吴国公命参政常遇春率兵救长兴。
  先是张士诚遣其司徒李伯升以众十馀万攻长兴,水陆并进,城中兵少,不能御。公在江州,即命华高、费聚等率三路兵往援,而诸军战皆不利,遂溃。耿柄文婴城固守,左副元帅刘成出战死。于是敌复围城,结九寨,为楼车下瞰城中,取土石填壕隍,放火烧水关,城中昼夜应敌,凡月馀,内外不相闻。公以围久不解,故复命遇春往救。
  己未,吴遣平章吴弘等攻抚州,陈友谅右丞邓克明据城拒守,佥院邓愈自临川间道夜袭之,黎明至。兵由东、西、北三门入,克明单骑出南门走,自度不能免,乃诣愈降。愈留克明于军中,令其弟志明还新淦,收其故部曲。克明因请往江州见吴国公,愈以兵送之,至中途,克明逃归新淦。
  戊辰,黄河自平陆三门碛下至孟津五百馀里皆清,凡七日。命秘书少监程徐祀之。
  甲戌,吴常遇春兵至长兴,李伯升弃营遁。遇春追击,俘斩五千馀人。
  是月,察罕特穆尔、李思齐遣兵围鹿台,攻张良弼,诏和解之,俾各还汛地,兵乃解。
  十二月,己亥,陈友谅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平章祝宗,遣宣使郑仁杰诣江州纳降于吴。仁杰言廷瑞之意,以将校久居部曲,人情相安,既降之后,愿不以改属它人,吴国公有难色,刘基蹴所坐胡床,公悟,乃许诺,以书报曰:“郑仁杰至,言足下有效顺之诚,此足下明达也;又恐分散所部属它将,此足下过虑也。吾起兵十年,奇士、英才,得之四方多矣,有能审天时,料事机,不待交兵,挺然委身来者,尝推赤心以待,随其才任使之,兵少则益之以兵,位卑则降之以爵,财乏则厚之以赏,安肯散其部伍,使人自疑,负来归之心哉!且以陈氏诸将观之,如赵普胜骁勇善战,以疑见戮,猜忌若此,竟何所成!近建康龙湾之役,予所获长张、梁铉诸人,用之如故,视吾诸将,恩均义一。长张破安庆水寨,梁铉等攻江北,并膺厚赏。此数人者,自视无复生理,尚待之如此,况如足下以完城来归者耶!得失之机,间不容发,足下当早为计。”
  是岁,京师大饥,屯田成,收粮四十万石。赐司农丞胡秉彝上尊、金币以旌其功。
     ○顺帝至正二十二年(壬寅,一三六二年)
  春,正月,辛亥,胡廷瑞得吴国公书,意遂决,遣其甥同佥康泰至江州降。
  甲寅,诏李思齐讨四川,张良弼平襄汉。时两军不和,故有是命。
  吴国公以胡廷瑞等降,遂发九江,如龙兴。己未,师次樵舍,廷瑞与祝宗遣人赍陈氏所授丞相印及军民粮储之数来献。辛酉,公至龙兴,廷瑞、宗率行省僚属迎谒于新城门,公慰劳之,俾各仍旧职。壬戌,公入城,军令肃然,民皆安堵。谒孔子庙,过铁柱观,复出城开宴于滕王阁。明日,命存恤鳏寡孤独,放陈友谅所畜鹿于西山。
  戊辰,筑台于城北龙沙之上,召城中父老民人悉集台下,谕之曰:“自古攻城略地,锋镝之下,民罹其殃。今尔民得骨肉安全,生理无所苦者,皆丞相胡廷瑞灼见天道,先机来归,为尔民之福也。陈氏据此,军旅百需之供,尔民甚苦之。今吾悉去其弊,军需供亿,俱不以相累。匀等各事本业,毋游惰,毋作非为以陷刑辟,毋交结权贵以扰害良民,各保父母妻子,为吾良民。”于是民皆感悦。
  建昌王溥,饶州吴弘,各率众来见,袁州欧普祥遣其子文广来见,公厚赐遣之。邓克明既逃归新淦,复收集旧部曲,仍肆劫掠;至是欲复降,恐见诛,乃诈为商贾,乘小舟至龙兴城下,潜使人觇可否为去就。事觉,被执,并获克明,公责其反覆,囚送建康。
  丁卯,诏以太尉鄂勒哲特穆尔为陕西行省左丞相。仍命察罕特穆尔屯种于陕西。申谕李思齐、张良弼等各以兵自效。
  以额森特穆尔为中书右丞。
  辛未,宁州土官陈龙,遣其弟良平率分宁、奉新、通城、靖安、德安、武宁六县民兵降于吴;癸酉,守吉安土军元帅孙本立、曾万中与其弟粹中,诣龙兴纳款。吴国公以本立为江西行省参政,万中都元帅,粹中行军指挥,俾还守吉安。
  乙亥,陈友谅平章彭时中,以龙泉降于吴,命仍其旧职。
  二月,丁丑朔,盗杀陕西行省右丞塔布岱。
  癸未,吴金华苗军元帅蒋英、刘震、李福叛,杀守臣参政胡大海及郎中王恺、总管高子玉。
  初,大海下严州,震等自桐庐来降,大海喜其骁勇,留置麾下,待之不疑。至是震等谋乱,以大海遇己厚,未忍发,福曰:“举大事宁顾私恩乎!”众从之,以书通衢、处苗帅李佑之等,约以二月七日同举兵。是日,蒋英等入分省署,阳请大海观弩于八咏楼下。大海出,将上马,英令其党钟矮子跪马前,阳诉曰:“蒋英等欲杀我。”大海未及答,反顾英,英抽出铁锤,若击矮子状,因中大海脑,仆地,英即断其首,复杀大海子关住。执王恺,恺正色曰:“吾职居郎署,同守此土,义当死,宁从贼耶!”刘震欲全之,贼党吴得真与恺有隙,曰:“无自遗患。”遂杀恺及其子寅,掾史章诚亦死之。
  典吏李斌,怀省印缒城走严州,告变于硃文忠,文忠遣元帅何世明、掾史郭彦仁等率兵讨之。至兰溪,英等惧,乃驱掠城中子女西走,降于张士诚。大海养子德济闻难,引兵奔赴,吴国公即命左司郎中杨元杲至金华,总理军储事,文忠亦率将士至,镇抚其民。
  大海长身铁面,智力过人,尝自诵曰:“我本武人,不读书;然吾行军知有三事,不杀人,不掠人妇女,不焚人庐舍而已。”
  乙酉,彗见于危,光芒长丈馀,色青白。
  丁亥,吴处州苗军元师李佑之、贺仁得等,闻蒋英等已杀胡大海,亦作乱,杀院判耿再成、都事孙炎、知府王道同及硃文刚等,据其城。硃文忠闻乱,遣元帅王祐等率兵屯缙云以图之。
  再成累著劳绩,自偏裨擢居帅职。至是佑之等叛,再成方与客饭,闻变即上马,收兵不及,迎贼骂曰:“贼奴,国家何负于汝,乃敢反耶!”贼争刺再成,再成挥剑连断数槊,兵及其颈,堕马,大骂不绝口死。炎初被执,幽空室中,贼环守胁之降,炎不屈。仁得以炙雁斗酒馈炎,炎不受,大骂曰:“今日乃为鼠所困!我死,为主;尔反覆贼,死,狗且不食!”守卒怒,拔刀叱炎解衣,炎曰:“此紫绮,乃主上赐我者,吾当服以死。”贼遂害之。
  辛卯,吴国公既定洪都,乃经度城守,以旧城西南临水,不利守御,命移入三十步,东南空旷,复展二里馀。以邓愈为江西行省参政,留守洪都,万思诚为行省都事以佐之。胡廷瑞、张民瞻、廖永坚、傅献、潘友庆等从公还建康。
  丁酉,彗犯离宫西星,至三月终,光芒长二丈馀。
  壬寅,吴国公闻处州之乱,命平章邵荣率兵讨之。
  是月,知枢密院事图沁特穆尔奉诏谕李思齐讨四川。时思齐退保凤翔,使至,思齐进兵益门镇;使还,思齐复归凤翔。
  三月,己酉,明玉珍僭称帝于蜀,国号大夏,建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太子。仿周制设六卿,又置翰林院承旨、学士、国子监祭酒等官。以戴寿为冢宰,万胜为司马,张文炳为司空,向大享、莫仁寿为司寇,吴友仁、邹兴为司徒,刘桢为宗伯,牟图南为翰林院承旨。分蜀地为八道,赋税十取其一。开廷试以策士,置雅乐以供郊祀之用。皆刘桢所为也。
  初,张士诚闻蒋英之乱,遣其弟士信率兵万馀围诸全州。吴守将谢再兴昼夜鏖战,未决,乃遣将设伏城外,自引兵出战,战既合,伏起,大败之,擒其将士千馀人。士信愤,益乐功城,再兴虑不能支,告急于浙江行省右丞硃文忠。
  时金华叛寇初定,而严州逼近敌境,处州又为叛苗所据,文忠自度兵少,不能应援。闻邵荣将至,乃与都事史炳谋曰:“兵法先声而后实,今诸全被围日久,寇势益盛,而我军少,非谋不足以制之。今邵平章来讨处州,宜借以张声势,亦制寇一奇也。”炳曰:“善!”乃扬言右丞徐达与荣领大军至严州,克日进击,使谍者揭榜于义乌之古朴岭。士信兵见之,果惊,谋夜遁。同佥胡德济觇知之,密与再兴谋,癸丑,发壮士夜半开门出击,鼓噪从之,寇兵乱走,自相蹂践及溺死者甚众。
  士信骄侈,不能拊循将士,常载妇人、乐器自随,日以樗蒲、蹴鞠、酣饮为事,部将往往效之,故至于败。
  甲寅,明玉珍陷云南省治,屯金马山;陕西行省参政车力特穆尔等击败之,擒其弟明二。
  癸亥,吴祝宗、康泰叛,攻陷洪都府。
  初,洪都之降,非二人意,既降,复谋叛,时出语咎胡廷瑞,廷瑞反复开谕之,故未即发。及吴国公还建康,廷瑞恐二人为变,不利于己,乃微言于吴国公,公即发使诣洪都,令二人将所部兵往湖广,从徐达听征调。二人舟次女儿港,遂以其众叛,适遇商人布船,因掠其布为旗号,进劫洪都,是日暮,至城下,发鼓举火,攻破新城门。时邓愈居故廉访司,闻变,仓卒以数十骑出走,数与贼遇,且战且走,从者多遇害。愈窘甚,从抚州门出,走还建康。于是都事万思诚、知府叶琛皆死于难,公闻琛死,痛悼之。辛未,愈至建康,公遣使诣汉阳,命右丞徐达等还军讨之。
  是月,命博啰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位第二,加太尉;张良弼受节制于博啰特穆尔。李思齐遣兵攻良弼,至于武功,良弼伏兵大破之。
  夏,四月,己丑,禁诸王、驸马、御史台各官占匿人民,不应差役,以欲修上都宫阙故也。帝尝以上都宫殿火,敕重建大安、睿思二阁,因危素谏而止,至是复大兴工役。
  吴平章邵荣及元帅王佑、胡深等兵攻处州,烧其东北门,军士乘城以入。李佑之自杀,贺仁得走缙云,耕者缚之,槛送建康,伏诛。处州复平,以王佑守之,荣乃还。
  甲午,吴右丞徐达复取洪都府。
  时达等师抵城下,祝宗、康泰分兵拒守,达攻破之。宗走新淦,依邓克明,后为志明所杀,函其首以献于吴。泰走广信,为追兵所获,送建康。泰,胡廷瑞之甥也。吴国公以廷瑞故,特宥之。
  乙未,贼新桥张陷安州,博啰特穆尔请援于朝。
  是月,绍兴路大疫。
  五月,乙已朔,泉州岱布丹据福州路,福建行省平章雅克布哈击败之,馀众航海,还据泉州。参政陈友定复汀州路。
  己未,中书参知政事陈祖仁,请罢修上都宫阙,疏曰:“自古人君,不幸遇艰虞多难之时,孰不欲奋发有为,成不世之功,以光复祖宗之业!苟或上不奉于天道,下不顺于人心,缓急失宜,举措未当,虽以之持盈守成,犹或致乱,而况欲拨乱世反之正乎!
  “夫上都宫阙,创自先帝,修于累朝,自经兵火,焚毁殆尽,所不忍言,此陛下所为日夜痛心,亟图兴复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疮痍未瘳,仓库告虚,财用将竭,乃欲驱疲民以供大役,废其耕耨而荒其田亩,何异扼其吭而夺之食以速其毙乎!
  “陛下追惟祖宗宫阙,念兹在兹,然不思今日所当兴复,乃有大于此者。假令上都宫阙未复,固无妨于陛下之寝处。使因是而违天道,失人心,或致大业之隳废,则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轻弃之乎!
  “愿陛下以生养民力为本,以恢复天下为务,信赏必罚,以驱策英雄;亲正人,远邪佞,以图谋治道。夫如是,则承平之观,不日可复,讵止上都宫阙而已乎!”
  丙午,吴命大都督硃文正,统元帅赵德胜等同参政邓愈镇洪都;又以阮弘道为郎中,李胜为员外郎,汪广洋为都事,往佐之,程国儒知洪都府事。文正至,增浚城池,严为守备。
  辛未,明玉珍遣伪将杨尚书守重庆,分兵寇龙州、清川,犯兴元、巩昌等路。
  是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三万石至京师。
  六月,戊寅,中书平章政事察罕特穆尔遣使报书于吴,言已奏朝廷,授以行省平章事,吴国公不答,因谓左右曰:“察罕书辞婉媚,是欲啖我,我岂可以甘言诱哉!况徒以书来而不反我使者,其情伪可见也。今张士诚据浙西,陈友谅据江汉,方国珍、陈友定又梗于东南,天下纷纷,未有定日,予方有事之秋,未暇与校也。”
  宁海布衣叶兑,以经济自负,献书吴国公,列一纲三目,言天下大计。
  其略曰:“愚闻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规模,韩信初见高祖,画楚、汉成败,孙明卧草庐,与先主论天下三分形势者是也。今之规模,宜北绝李、察罕,南并张九四,抚温、台,取闽、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广,进则越两淮以规中原,退则画长江而自守。
  “夫长江天堑,所以限南北也。金陵古称龙蟠虎踞,帝王之都,诚宜建都于此,守淮以为籓屏,守江以为门户,如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以此为基,藉其兵力资财,以攻则克,以守则固,百察罕能如我何哉!
  “且江之所备,莫急上流。吴、魏所争在蕲春与皖,即今江州之境。今义师已克江州,足蔽全吴;况自滁、和至广陵皆吾有,又足以遮蔽建康,襟带江州,匪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张氏倾覆,可坐而待,淮东诸军,亦将来归,北略中原,李氏可并,孙权不足为也。
  “今闻察罕妄自尊大,致书明公,如曹操之招孙权。窃以元运将终,人心不属,而察罕欲效操所为,事势不侔。宜如鲁肃计,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此其大纲也。
  至其目有三:“张九四之地,南包杭、越,北跨通、泰,而以平江为巢穴。昔田丰说袁绍袭许以制曹公,李泌欲先取范阳以倾禄山,殷羡说陶侃急攻石头以制苏峻,皆先倾敌巢穴。今欲攻张氏,莫若声言掩取杭、嘉、湖、越,而大兵直捣平江。平江城固,难以骤拔,则以锁城法困之。锁城者,于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别筑长围,环绕其城,长围之外,分命将卒,四面立营,屯田固守,断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属邑,收其税粮以赡军中。彼坐守空城,安和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倾,杭、越必归,馀郡解体,此上计也。
  “张氏重镇在绍兴,悬隔江海,所以数攻而不克者,以彼粮道在三江斗门也。若一军攻平江,断其粮道,一军攻杭州,绝其援兵,绍兴必拔。所攻在苏、杭,所取在绍兴,所谓多方以误之者也。绍兴既拔,杭城势孤,湖、秀风靡。然后进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馀孽,随而瓦解,此次计也。
  “方国珍狼子野心,不可驯狎。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书纳款,后遣夏煜、陈显道招谕,彼复狐疑不从。顾遣使从海道报元,谓江东委之纳款,诱令张赍诏而来,且遣韩叔义为说客,欲说明公奉诏。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狯如是,宜兴师问罪。然彼以水为命,一闻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骑,无如之何。彼则寇掠东西,捕之不得,招之不可。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越一平,即当纳土,不过欲款我师耳。攻之之术,宜限以日期,责其归顺。彼自方国璋之殁,自知兵不可用,又叔义还,称我师之盛,气已先挫,今因陈显道以自通,正可胁之而从也。事宜速,不宜缓。宣谕之后,更置官吏,拘集舟舰,潜收其兵权,以消未然之变,三郡可不劳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倚山濒海,兵脆城陋,两浙既平,彼心计浙江四道,三道既已归附,吾孤守一道安归哉!下之,一辩士力耳。如复稽送款,则大兵自温、处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福州下,帝郡迎刃解矣。威声已震,然后进取两广,犹反掌耳。”
  吴国公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辞,赐银币、袭衣以归。
  辛巳,彗见紫微垣,光芒长尺馀,东南指,西南行;戊子,光芒扫上宰。
  时山东俱平,独益都孤城犹未下,至是田丰、王士诚复谋叛。
  初,丰之降也,察罕特穆尔推诚待之,数独入其帐中。及丰既谋变,乃请察罕特穆尔行观营垒,众以为不可往,察罕特穆尔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请以力士从,又不许,乃从轻骑十有一人,行至丰营,遂为士诚所刺。察罕特穆尔既死,丰与士诚走入益都城,众乃推库库特穆尔为总兵官,复围益都。
  事闻,帝震悼,中原士庶老幼多痛惜之者。先是有白气如索,长五百馀丈,起危宿,扫太微垣,太史奏山东当大水,帝曰:“不然,山东必失一良将。”即驰诏戒察罕特穆尔勿轻举,未至而已及于难。诏赠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谥献武。其父司徒阿哩衮封汝阳王,其子库库特穆尔授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一应军马,并听节制。仍诏谕其将士曰:“凡尔将佐,久为察罕特穆尔从事,惟恩与义,实同骨肉,视彼逆党,不共戴天,当力图报复以伸大义。”
  己亥,益都兵出战,库库特穆尔生擒六百馀人,斩首八百馀级。
  吴国公闻察罕死,叹曰:“天下无人矣!”
  秋,七月,乙卯,彗灭。
  丙辰,荧惑见西方,须臾,成白气如长蛇,光炯有文,横亘中天,移时乃灭。
  吴平章邵荣,参政赵继祖,以谋反伏诛。
  荣粗勇善战,与吴国公同起兵濠州,公待之甚厚。自平处州还,遂骄蹇有觊觎心,常愤愤出怨言。部将有欲告之者,荣不自安,与继祖谋俟间作乱。至是公阅兵三山门外,荣与继祖伏兵门内,欲为变,会大风卒发,吹旗触公衣,公异之,易服从它道还。荣等不得发,遂为部下士宋国所告。公召荣等面诘之,俱状,曰:“死而已!”公不欲即诛,幽于别室,谓诸将曰:“吾不负荣,而所为如此,将何以处之?”常遇春曰:“荣等一旦忘恩义,谋为乱逆,公纵不忍杀之,遇春等义不与之俱生。”公乃具酒食饮食之,涕泣与诀,皆就刑。
  是月,河决范阳,漂民居。
  西湖书院旧有经史书版,兵后零落,行省左右司员外郎陈基白平章张士诚出官钱补刊,从之,明年而工毕。
  八月,癸已,陈友谅将熊天端寇吉安,吴守将孙本立战败,走永新。天瑞复攻破永新,执本立至赣州,杀之,友谅使其知院饶鼎臣守吉安。
  己亥,库库特穆尔言:“博啰特穆尔、张良弼据延安,掠黄河上下,欲东渡以夺晋宁,乞赐诏谕。”
  是月,张士诚杀淮南行省左丞汪同。
  同初集义兵,捍御乡井,累官徽州路治中兼元帅,领兵征饶州,单骑潜往浙。张士诚以礼召至姑苏,同见其心不纯,乃去之淮安,见左丞史椿。椿本士诚部将,与张士德皆为谋主,士德被擒,椿见诸将骄侈,又,左丞徐义数谗毁椿,椿遂有异志,见同殊相得,谓同曰:“察罕公忠,盍往见之。”同谒察罕,察罕恨相见晚,俾朝于京,拜淮南行省左丞。还,见察罕,察罕曰:“士诚非忠于国者,中原事定,平江南当自姑苏始,君与史君宜协力焉。”
  未几,察罕死,椿曰:“不幸及此,宜要金陵兵往取姑苏。”乃遣使者赍书往建康。使者姑苏人,以书达士诚所,士诚大怒,使士信招与言事,同惧,不欲往,椿曰:“士诚基本未固,未必便害我辈。况四平章我尝救其危急,宜不至此。”四平章,谓士信也。同遂行,至姑苏,士诚即拘同,问曰:“我何负于汝而反?”同曰:“我之来,以汝为元太尉,忠于国家。今汝既叛,我岂得从汝反耶?”士信力营救之,且具酒馔为别,同曰:“为语平章,具荷厚意,吾能死忠,不能为无义生也!但我死后,诸公亦不能久富贵耳。”遂遇害。事闻,追封平阳郡公。
  同既死,士诚遂发兵攻淮安,执椿,杀之。
  九月,癸卯朔,刘福通以兵援田丰,至火星埠,库库特穆尔遣关保邀击,大破之。
  戊辰,以知枢密院事伊苏为辽阳行省左丞相。先是贼雷特穆尔布哈、程思忠等陷永平,诏伊苏出师,遂复滦州及迁安县。
  时辽东郡县,惟永平不被兵,储粟十万,刍藁山积,民居殷富。贼乘间窃入,增土筑城,因河为堑,坚守不可下。伊苏乃外筑大营,绝其樵采,数与贼战,获其伪帅二百馀人,平山寨数十;又复昌黎、抚宁二县,擒雷特穆尔布哈送京师。贼急,乃乞降于参政彻尔特穆尔,为请命于朝,诏许之,命伊苏退师。伊苏度贼必以计怠大兵,乃严备以侦之,思忠果弃城遁去,亟追至瑞州,杀获万计。贼遂东走金、复州。至是诏还京师,拜辽阳左丞相、知行枢密院事,抚安迤东兵农,委以便宜,开省于永平,总兵如故。
  金、复、海、盖、乾王等贼并起,西侵兴中州,阴由海道趣永平,闻伊苏开省,乃止。伊苏亟分兵防其冲突,贼乃转攻大宁,为守将王聚所败,斩其渠魁,众溃,皆西走。伊苏虑贼窥上都,即调左丞呼哩岱提兵护上都,简精锐,自蹑贼后,贼果寇上都,呼哩岱击破之,贼众又大溃、永平、大宁始复。乃分命官属,劳来安集其民,使什伍相保以事耕种,民德之。
  冬、十月,壬寅朔,江西行省平章都埒布哈,移檄讨巴拉布哈。时都埒布哈分省广州,适州城为邵宗愚所陷,执巴拉布哈,杀之。
  甲戌,博啰特穆尔南侵库库特穆尔所守之地,遂据真定路。
  戊子,吴池州元帅罗友贤,据州之神山寨作乱,谋与张士诚通,杭、歙震动,命常遇春率兵讨之。
  辛卯,吴设关市批验所官,主通百货,盐十分而税其一,它物十五分税一。
  十一月,乙巳,库库特穆尔复益都,田丰等伏诛。
  库库特穆尔既袭父职,身先士卒,誓必复仇,人心亦思自奋,围城益急。贼悉力拒守,乃以壮士穴地道而入,遂克之,尽诛其党,取丰及王士诚之心以祭察罕特穆尔。遣关保以兵复莒州,于是山东悉平。庚申,诏授库库特穆尔太尉,馀官并如故,将校、士卒论赏有差。
  当是时,东至淄、沂,西逾关陕,皆宴然无事,库库特穆尔乃驻兵于汴、洛,朝廷方倚之以为安,而博啰特穆尔复以兵争晋、冀,帝虽屡谕解之,而仇隙日深。
  癸亥,明玉珍兵陷清川。
  十二月,丁亥,吴大都督硃文正,遣裨将率兵复吉安,饶鼎臣出走,遂以参政刘齐、陈海同、李明道、曾万中、粹中共守之,以硃叔华知府事。
  壬辰,吴广信守将元帅葛俊擅发民夫筑城浚池,浙东行省左丞硃文忠遣人谕止之,俊不听,反出不轨言。文忠恐其为变,欲讨俊,先遣从事王辰往察之,辰还报曰:“彼城守如故,若临之以兵,恐激其变。”文忠曰:“此人不足惜,姑为一郡生灵少忍之。”遂不复问。复遣都事刘肃往劳之,谕以祸福,俊心乃安。
  先是帝遣户部尚书张昶等,赍龙衣、御酒、八宝顶帽、荣禄大夫、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宣命诏书,航海至庆元,欲因以通吴,方国珍遣检校燕敬以告吴国公,公不之答。敬还,国珍惧,乃送昶于福建平章雅克布哈所。时左丞王溥在建冒,闻之,遣人报公,公命溥招之来,且命符玺郎刘绍先候之于广信。溥招昶至,遂偕绍先赴建康。昶见公不拜,公怒曰:“元朝不达世变,尚敢遣人扇惑我民!”昶俯首无一言。公不欲穷诘,命中书馆之,时召问以事,知其才可用,遂留之。
  庚子,以中书平章政事佛家努为御史大夫。
  是月,库库特穆尔遣尹焕章至吴,送前使自海道还,并以马馈吴。
  是岁,枢密副使李士瞻上疏极言时政,凡二十条:一曰悔己过以诏天下,二曰罢造作以快人心,三曰御经筵以讲圣学,四曰延老成以询治道,五曰去姑息以振乾纲,六曰开言路以求得失,七曰明赏罚以厉百司,八曰公选举以息奔竞,九曰察近幸以杜奸弊,十曰严宿卫以备非常,十一曰省佛事以节浮费,十二曰绝滥赏以足国用,十三曰罢各官屯种俾有司经理,十四曰减常岁计置为诸宫用度,十五曰招集散亡以实八卫之兵,十六曰广给牛具以备屯田之用,十七曰奖励守令以劝农务本,十八曰开诚布公以礼待籓镇,十九曰分遣大将急保山东,二十曰依唐广宁故事分道进取。先是蓟国公托和齐上言请罢三宫造作,帝为减军匠之半,还隶宿卫,而造作如故,故士瞻疏首及之。
  帝尝谓伊纳克曰:“太子苦不晓秘密佛法,秘密佛法可以廷寿。”乃令图噜特穆尔教太子以秘密佛法。太子悦之,尝于清宁殿布长席,西番僧、高丽女东西列坐。太子顾谓左右曰:“李先生教我儒书多年,我不省书中所言何事。西番僧教我佛法,我一夕便晓。”李先生者,谕德好文也。太子由是惑溺于邪道,无复曩时恶伊纳克之竟矣。
  帝以谗废高丽国王巴延特穆尔,立塔斯特穆尔为高丽国王。国人上书言旧王不当废,新王不当立之故。
  初,皇后奇氏宗族在高丽,恃宠骄横,巴延特穆尔戒饬不悛,遂尽杀奇氏族。皇后谓太子曰:“尔年已长,何不为我复仇!”时高丽王昆弟有留京师者,乃议立塔斯特穆尔为王,而以奇族子三宝努为元子,以将作同知崔特穆尔为丞相,遣兵万人送之国,至鸭绿江,为高丽兵所败,仅馀十七骑还京师。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七
●卷第二百一十七
    【元纪三十五】 起昭阳单阏正月,尽阏逢执徐三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至正二十三年(癸卯,一三六三年)
  春,正月,乙已,大宁陷。
  庚戌,吴常遇春兵攻池州神山寨,擒罗友贤,斩之,馀党悉平。
  丙寅,吴国公遣中书省都事汪河送尹焕章归汴,以书报库库特穆尔曰:“元失其政,中原鼎沸,庙廓方岳之臣,互相疑沮,丧师者无刑,得志者方命,悠悠岁月,卒致土崩。阁下先王,奋起中原,英勇智谋,过于群雄,闻而未识,是以前岁遣人直抵大梁,实欲纵观,未敢纳交也。不意先王捐馆,阁下意气相期,遗送使者涉海而来,深有推结之意,加以厚贶,何慰如之!薄以文绮若干,用酬雅意。自今以往,信使继踵,商贾不绝,无有彼此,是所愿也!”
  初,吴国公命诸将分军于龙江等处屯田,惟康茂才积谷充牜刃,它皆不及。二月,壬申朔,公下令申谕诸将曰:“屯田数年,未见功绪,惟康茂才所屯得谷一万五千馀石,以给军饷,尚馀七千石。分地均而所得有多寡,由人力勤惰不齐耳。今宜督军及时开垦,以尽地利,庶几兵食充足,国有所赖。”
  是月,库库特穆尔自益都领兵还河南,留索珠以兵守益都,以山东州县立屯田万户府。
  都昌盗江爵等陷饶州。时吴将于光与吴弘、吴毅等不协,爵乘衅诱陈友谅将张定边、蒋必胜入寇;光等仓卒无备,皆出走,综理饶州军务理问穆燮死于难,郎中杨宪走还建康。
  张士诚发兵攻安丰,以吕珍为前锋,而其弟士信以大军继之。珍至安丰,围其城,久之,城中人相食,或以井泥为丸,用人油枼而食之。刘逼通势穷,遣使告急于建康,吴国公曰:“安丰破,则张士诚益张,不可不救。”刘基谏曰:“陈友谅方伺隙,未可动也。”
  三月,辛丑朔,彗见东方,经月乃灭。
  诏中书平章政事爱布哈分省冀宁,库库特穆尔遣兵据之。
  吴国公率右丞徐达、参政常遇春等救安丰。
  吕珍已破安丰,杀刘福通,闻吴军至,乃水陆连营,战舰蔽沙,河际皆树木栅,缭以竹篱,外掘重堑,击败左右军。公命遇春以兵横击其阵,三战三胜,俘获其士马无算。时庐州左君弼出兵来助珍,遇春又击败之。珍与君弼皆遁去,安丰围解。公乃令军士各赍米积于东门外,以救城中饥者;以小明王归,居之滁州。公还建康,命徐达等移师讨左君弼,围庐州,竹昌、忻都遂乘间入安丰。
  丙午,大赦天下。
  丁未,廷试进士六十二人,赐宝宝、杨輗等及第、出身有差。
  壬午,大同路有赤气亘天,中侵北斗。
  是月,立广西行中书省,以廉访使额尔德尼为平章政事。时南方郡县多陷没,惟额尔德尼独保广西者十五年。
  立胶东行中书省及行枢密院,总制东方事,以袁宏为参知政事。
  闰月,丁丑,吴处州翼总制胡深言:“关市之征,旧例二十取一。今令盐货十取其一,税额太重,商人不复贩鬻,则盐货壅滞,军储缺乏,且使江西、浙东之民艰于食用。又如硫黄、白藤、苏木、棕毛诸物,皆资于彼,今十五分取一,亦恐以税重不能流通。请仍从二十取一之例,则流转不穷,军用给足。”从之。
  夏,四月,壬戌,陈友谅复大举兵围洪都。
  初,友谅愤其疆埸日蹙,乃作大舰来攻。舰高数丈,外饰以丹漆,上下三级,级置走马棚,下设板房为蔽;置橹数十,其中上下人语不相闻;橹箱皆裹以铁,载其家属、百官,空国而至。友谅前攻洪都,以大舰乘水涨附城以登,至是城移去江三十步,大舰不复得近,乃以兵围城,其气甚盛。吴都督硃文正与诸将谋,分城拒守,参政邓愈守抚州门,元帅赵德胜等守宫步、士步、桥步诸门,指挥薛显守章江、新城二门,元帅牛海龙守琉璃、澹台二门,文正居中节制诸将。
  吴院判谢再兴以诸全叛,杀知州栾凤,凤妻王氏以身蔽风,并杀之,执参军李梦庚。元帅陈元刚等奔绍兴,降于张士诚。总管胡士明,弃妻子,单骑走建康。左丞硃文忠闻乱,遣同佥胡德济屯兵五指山下,自将精兵二千往来应援以御之。乙丑,诸全州以事闻,吴国公因命德济为浙江行省参政。德济遣万户王克瑀还侦敌境,遇士诚兵,被执,死之。
  初,再兴用部将左总管、糜万户为腹心,二人常使人贩鬻于杭州,公知其阴泄机务,擒二人诛之,召再兴赴建康,而以梦庚总制诸全军马。公以再兴长女妻兄子文正,幼女适徐达,恩义甚厚,因命还守诸全。再兴以梦庚处己上,愤愤不乐,由是遂叛。
  丙寅,陈友谅攻抚州门,其兵各戴竹盾如箕状,以御矢石,极力来攻,城坏三十馀丈。邓愈以火铳击退其兵,随树木栅。敌争栅,硃文正督诸将死战,且战且筑,通夕复完。于是总管李继先、元帅牛海龙、赵国旺、许珪、硃潜、万户程国胜等皆战死。
  是月,库库特穆尔遣部将摩该等以兵击张良弼。
  五月,己巳朔,张士诚海运粮十三万石至京师。
  陈友谅知院蒋必胜、饶鼎臣等陷吉安府。
  时吴将李明道与曾万中兄弟不协,明道因潜通必胜,约其来攻。兵至城下,明道举火为应,开西门纳之,杀参政刘齐、知府硃叔华。曾粹中亡走,仇家黄如渊执粹中送鼎臣,杀之。必胜又攻破临江府,执同知赵天麟,亦不屈死。
  癸酉,吴置礼贤馆。
  先是吴国公聘诸名儒集建康,与论经史及咨以时事,甚见尊宠,至是复命有司即所居之西创礼贤馆处之。陶安、夏煜、刘基、章溢、宋濂、苏伯衡、王祎、许元、王天锡等,皆在馆中。
  陈友谅兵陷无为州,知州董曾死之。曾之守无为也,招集流亡,使各复业,州民安之。及城陷,寇逼其降,曾抗言不屈,遂缚之,沉于江。
  丙子,陈友谅复攻新城门,吴指挥薛显将其锐卒开门突战,斩其平章刘进昭,擒其副枢赵祥,敌兵乃退。
  百户徐明被执,死之。明有胆略,尝出劫友谅营,获其良马以归,故敌兵见明,并力攻杀之。
  庐州城三面阻水,徐达等攻之不克,已而左君弼于城上为钓桥,达曰:“君弼窜伏穴内,久不见出,今遽为此,其将夜出劫我乎!”令军中严为之备。比夜半,闻钓桥有声,其兵奄至。营中万弩诸发,君弼退走,达纵兵击之,君弼大败,走入城,敛兵拒守,达攻围凡三月不下。
  六月,戊戌朔,博啰特穆尔遣方托克托迎匡福于彰德,库库特穆尔遣兵追之,败还。匡福遂据保定路。
  己亥,库库特穆尔部将岱噜等驻兵蓝田、七盘,李思齐攻围兴平,遂据盩厔。博啰特穆尔奉诏进讨襄汉,而岱噜阻道于前,思齐踵袭于后,乃请朝廷催督库库东出潼关,道路既通,即便南讨。
  戊申,博啰特穆尔遣珠展等入陕西,据其省治。
  时陕西行省右丞达实特穆尔与行台有隙,且恐陕西为库库特穆尔所据,阴结于博啰特穆尔,请珠展入城,劫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尔及监察御史张可遵等印。其后屡有使召鄂勒哲特穆尔,珠展拘留不遣。库库遣摩该与李思齐合兵攻之,珠展出降,遂从库库。
  辛亥,陈友谅增修攻具,欲破栅自水关入,吴硃文正使壮士以长槊从栅内刺之,敌夺槊更进。文正乃命煅铁戟、铁钩,穿栅以刺敌,敌复来夺,手皆灼烂,不得进。友谅尽攻击之术,而城中备御,随方应之。友谅又攻宫步、士步二门,元帅赵德胜力御之,暮,坐宫步门楼,指挥士卒,流矢中腰膂而死。
  甲寅,中书省奏:“江浙、福建举人涉海道赴京,有六人者已后会试期,宜授以教授之职;其下第三人,亦授教授,非徒慰其跋涉险阻之劳,亦以激励远方忠义之士。”从之。
  洪都被围既久,内外阻绝,音问不通,硃文正遣千户张子明告急于建康。子明取东湖小渔舟,夜,从水关潜至石头口,宵行昼止,凡半月始得达,见吴国公,具言其故。公问:“友谅兵势何如?”对曰:“兵虽胜,而战斗死者亦不少。今江水日涸,贼之战舰将不利用。又师久粮乏,若援兵至,必可破也。”公谓子明曰:“汝归告文正,但坚守一月,吾自当取之,不足虑也。”
  子明还,至湖口,为友谅兵所获。友谅谓曰:“若能诱之降,非但不死,且行富贵。”子明伪许之,至城下,大呼曰:“大军且至,但当固守以待。”友谅怒,杀之。
  秋,七月,戊辰朔,京师大雨雹,伤禾稼。
  癸酉,吴国公自将救洪都。
  时徐达、常遇春围左君弼于庐州,公遣使命解围,曰:“为庐州而失南昌,非计也。”达、遇春乃还。
  是日,公召诸将,谕以亲行之意,遂祃纛于龙江,舟师凡二十万俱发,徐达、常遇春、冯国胜、廖永忠、俞通海等皆从。壬午,风覆国胜舟,公以其不利,遣还建康。癸未,师次湖口,先遣指挥戴德以一军屯于泾江口,复以一军屯南湖嘴,以遏友谅归师。遣人调信州兵守武阳渡,防其奔逸。
  陈友谅围洪都凡八十有五日,丙戌,闻吴国公至,即解围,东出鄱阳湖以迎敌。公率诸军由松门入鄱阳湖,丁亥,与友谅师遇于康郎山。友谅列巨舟当其前,吴国公谓诸将曰:“彼巨舟首尾连接,不利进退,可破也。”乃命舟师为十一队,火器弓弩,以次而列,戒诸将:“近寇舟,先发火器,次弓弩,及其舟则短兵击之。”
  戊子,命徐达、常遇春、廖永忠等进兵薄战。达身先诸将,击败其前军,杀千五百人,获一巨舰而还。俞通海复乘风发砲火,焚寇舟二十馀艘,杀溺死者甚众。徐达等搏战不已,火延及达舟,敌遂乘之,达扑火更战,公急遣舟援达,达力战,敌乃退。友谅骁将张定边,奋前欲犯公舟,舟胶浅,敌兵匝集,吴军格斗,定边不能近,遇春从旁射中定边,定边舟始却。通海来援,舟骤进,水涌,公舟遂脱。指挥韩成、元帅宋贵、陈兆先、万国胜等皆战死。
  永忠随以飞舸追定边,定边走,身被百馀矢,士率多死伤。既而遇春舟亦胶浅,公麾兵救之,俄有败舟顺流而下。触遇春舟,舟亦脱。会日暮,诸军欲退,公御楼船,鸣钲集诸将,申明约束。是日,命徐达还守建康,虑张士诚乘虚入寇故也。
  己丑旦,公命鸣角,师毕集,乃亲布阵,复与友谅战。诸军奋击敌舟,敌不能当,杀溺死者无算。院判张志雄所乘舟樯折,为敌所觉,以数舟攒兵钩刺之,志雄窘迫自刎,丁普郎、余昶、陈弼、徐公辅皆战死。普郎身被十馀创,首脱,犹执兵若战状,植立舟中不仆。
  时友谅悉巨舟连锁为阵,旌旗楼橹,望之如山,吴舟小,不能仰攻,连战三日,几殆。右师却,公命斩队长十馀人,犹不止,郭兴进曰:“非人不用命,舟大小不敌也。此非火攻不可。”公然之。至晡,东北起风,公命以七舟载火药其中,束草为人,饰以甲胄,各持军器,若斗敌者,令敢死士操之,备走舸于后。将迫敌舟,乘风纵火,风急火烈,须臾而至,其水寨数百艘悉被焚,烟焰涨天,湖水尽赤,死者大半,友谅弟友仁、友贵及其平章陈普略等皆焚死。师乘之,又斩首二千馀级。友仁,即所谓五王也,眇一目,有智数,骁勇善战。至是死,友谅为之丧气。普略,即新开陈也。
  明日,公复谕诸将曰:“友谅战败气沮,亡在旦夕,今当并力蹙之。”于是诸将益自奋。时公所乘舟樯白,友谅觉,欲并力来攻,公知之,夜,令诸船尽白其樯,旦视莫能辨,敌益骇。辛卯,复联舟大战,大败敌兵。敌之巨舰,难于运转,吴兵环攻之,杀其卒殆尽,而操舟者犹不知,尚呼号摇橹如故,已而焚其舟,皆死。
  俞通海、廖永忠、张兴祖、赵庸等,以六舟深入搏击,敌联巨舰,并力拒战。吴师望六舟无所见,谓已陷没,有顷,六舟旋绕敌舟而出,吴师见之,勇气愈倍,合战益力,呼声动天地,波涛起立,日为之晦。自辰至午,友谅兵大败,弃旗鼓、器仗,浮蔽湖面。张定边欲挟友谅退保鞋山,为吴师所扼,不得出,乃敛舟自守,不敢更战。
  是日,公移舟泊柴棚,去敌五里许,数遣人往挑战,敌不敢应。诸将欲退师,少休士卒,公曰:“两军相持,先退非计也。”俞通海以湖水浅,请移舟扼江上流,公从之。时水路狭隘,舟不得并进,恐为敌所乘,至夜,令船置一灯,相随渡浅,比明尽渡,乃泊于左蠡。友谅亦移舟出泊渚矶,相持者三日,友谅左右二金吾将军率所部来降。
  先是友谅数战不利,咨谋于下。其石金吾将军曰:“今战不胜,出湖实难,莫若焚舟登陆,直趋湖南,谋为再举。”左金吾将军曰:“今虽不利,而我师犹多,尚堪一战。若能戮力,胜负未可知,何至自焚以示弱!万一舍舟登陆,彼以步骑蹑我后,进不及前,退失所据,一败涂地,岂能再举耶?”友谅犹豫不决。至是战多丧败,乃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闻之,惧及祸,遂以其众降,右金吾见其降,亦率所部降。友谅复失二将,兵力益衰。
  吴国公移书友谅曰:“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为嫌,生还俘虏,将欲与公为约从之举,各安一方以俟天命,此吾之本心也。公失此计,乃先为我仇,我是以破公江州,遂蹂蕲、黄、汉、沔之地,龙兴十一郡,奄为我有。今又不悔,复启兵端,自洪都迎战,两败于康山,杀其弟、侄,残其兵、将,捐数万之命,无尺寸之功,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顿兵敝甲,与吾相持。以公平日之狂暴,正当亲决一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乎?公早决之。”友谅得书,怒,留使者不遣,犹建金字旗,周回巡寨,令获吴将士皆杀之。呈国公闻之,命悉出所俘友谅军,视有伤者,赐药疗之,皆遣还,下令曰:“但获彼军,皆勿杀。”又令祭其弟、侄及将士之战死者。
  师出湖口,命遇春、永忠等统舟师横截湖面,邀其归路,又令一军立栅于岸,控湖口者旬有五日。友谅不敢出,复移书责之曰:“昨吾船对泊渚矶,尝遣使赍记事往,不见使回,公度量何浅浅哉!丈夫谋天下,何有深仇!江、淮英雄,唯吾与公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纵欲力驱残兵,来死城下,不可再得也。即公侥幸逃还,亦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容,却帝名而待真主。不然,丧家灭姓,悔之晚矣。”友谅忿恚不答。
  吴国公分兵克蕲州、兴国。友谅食尽,遣舟掠粮于都昌,硃文正使人燔其舟,友谅势益困。
  是月,有星坠于庆元路西北,声如雷,光芒数十丈,久之乃灭。
  八月,丁酉朔,倭人寇蓬州,守将刘暹击败之。自十八年以来,倭人连寇濒海郡县,至是海隅获安。
  辛丑,库库特穆尔遣兵侵博啰特穆尔所守之境。
  丙辰,沂州有赤气亘天,中有白色如蛇形,徐徐西行,至夜分乃灭。
  戊午,博啰特穆尔言:“库库特穆尔踵袭父恶,有不臣之罪,请赐处置。”
  陈友谅穷蹙,进退失据,欲奔还武昌,乃率楼般百馀艘趣南湖嘴,为吴军所遏。壬戌,友谅遂突出湖口,欲绕江下流遁去,吴国公麾诸军邀击,以火舟火筏冲之,追奔数十里,自辰至酉,战不解;至泾江口,泾江之师复击之。未几,有降卒来奔,言友谅在别舸中流矢,贯睛及颅而死。诸军闻之,大呼喜跃,益争奋,擒其太子善儿、平章姚天祥等。明日,平章陈荣等悉舟师来降,得士卒五万馀人。惟张定边夜以小舟来,窃载友谅尸及其次子理径走武昌,复立理为帝,改元德寿。
  公之救安丰也,刘基谏,不听,至是谓基曰:“我不当有安丰之行。使友谅乘我之出,建康空虚,顺流而下,我进无所成,退无所归,大事去矣。今友谅不攻建康而围南昌,计之不者,不亡何待!”
  九月,丁卯朔,吴国公发湖口,还建康。壬申,赐常遇春、廖永忠田,馀将士金帛有差。
  壬午,吴国公命李善长、邓愈留建康,复率常遇春、康茂才、廖永忠、胡廷瑞等亲征陈理于武昌。
  吴诸全叛将谢再兴,以张士诚兵犯东阳,左丞硃文忠率兵御之,部将夏子实、郎中胡深为前锋,与其兵遇于义乌。战方接,文忠自将精兵横出其后击之,再兴大败,遁去。深因建策,以为诸全乃浙东籓屏,诸全不守则衢不能支,请去诸全五十里,于五指山下筑城,分兵戍守,文忠从之。未几,士诚将李伯升大举来寇。兵号六十万,顿于城下,城坚不可拔,乃引去。
  是月,太尉张士诚令其部属颂己功德,必欲求王爵。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谓左右曰:“我承制居此,徒藉口舌以驭此辈。今张氏复要王爵,朝廷虽微,必不为其所胁。但我今若逆其意,则目前必受害,当忍耻含垢以从之耳。”乃为具文书闻于朝,至再三,不报。士诚遂自称吴王,尊其母曹氏为太妃,治宫阙,置官属,改平江路复为隆平府。朝廷遣户部待郎博啰特穆尔等征海运粮于士诚,士诚不与。时天下谓建康为西吴,平江为东吴,然士诚尚奉元正朔,江北诸郡,皆诡云为元恢复,而实自守之。
  初,士诚拒海漕之命,淮省郎中俞思齐言于士诚曰:“向为贼,不贡犹可,今为臣,其可乎?”士诚怒,抵案扑地而入。思齐,海陵人,本阴阳家者流,士诚开籓,与有功焉。至是知不可为,即弃官而隐,权授淮省参政,遂杜门谢病以卒。
  又有淳安鲁渊者,由进士迁浙西提学,士诚称王,命为博士,辞不拜,还山。士诚地连十州,诸将咸以为安,松江陈思独上书危之,不报,思遁居海上。
  郎中参军事陈基,以谏止称王,欲杀之,不果,已而超授内史,迁学士院学士,凡飞书、走檄、碑铭、传记,多出其手。基每以为忧,而未能去也。
  冬,十月,丙申朔,青齐一方赤气千里。
  壬寅,吴国公至武昌,马、步、舟师水陆并进。即抵其城,命常遇春等分兵于四门,立栅围之,又于江中联舟为长寨,以绝其出入之路。分兵徇汉阳、德安,于是湖北诸郡皆降于吴。
  甲辰,湖广伪姚平章、张知院阴使人言于库库特穆尔,设计擒杀其主陈理及伪夏主明玉珍,不果。
  皇太子恶太傅泰费音不归奉元而止于沙井,己酉,令御史大夫布哈劾泰费音故违上命,当正其罪,诏悉拘所授宣命及所赐物,俾往陕西之西居焉。丞相绰斯戬因益诬奏之,安置土蕃,寻遣使者逼令自裁,泰费音至东胜,赋诗一篇,乃自杀。
  是月,库库特穆尔遣佥枢密院事任亮复安陆府。
  博啰特穆尔遣兵攻冀宁,至石岭关,库库特穆尔大破走之,擒其将乌讷尔、殷兴祖。博啰军由是不振。
  先是监察御史张冲等上章,雪故丞相托克托之冤,诏复托克托官爵,并给复其家产,召其子哈喇章、三宝努还朝。时额森特穆尔亦已死,乃授哈喇章中书平章政事,封申国公,分省大同;三宝努知枢密院事。
  十一月,庚申,台臣又言:“托克托有大臣之体。向在中书,政务修举,深惧满盈,自求引退,加封郑王,固辞不受。再秉钧轴,克济艰危,统军进征,平徐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构难,奉诏谢兵,就贬以没。已蒙录用其子,还所籍田宅,更乞悯其勋旧,还所授宣命。”从之。
  十二月,丙申朔,吴国公发武昌,还建康,命常遇春总督诸将守营栅,谕之曰:“彼犹孤犭屯处牢中,欲出无由,久当自服。若来冲突,慎勿与战,且坚守营栅以困之,不患其城不下也。”
  宦者资政院使保布哈与宣政院使托欢,内恃皇太子,外结丞相绰斯戬,骄恣不法,监察御史额森特穆尔、孟额森布哈、傅公让等,劾奏保布哈、托欢奸邪,当屏黜。御史大夫娄都尔苏以其事闻,皇太子执不下,而奇后庇之尤固,御史乃皆坐左迁。
  治书待御史陈祖仁上书皇太子言:“御史纠劾托欢、保布哈奸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论。今殿下未赐详察,辄加沮抑,使奸臣蠹政之情,不得达于君父,则亦过矣。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台臣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竖之微,而于天下之重,台谏之言,一切不恤,独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职分,止于监国抚军,问安视膳而已,此外予夺赏罚之权,自在君父。方今毓德春宫,而使谏臣结舌,凶人肆志,岂惟君父徒拥虚器,而天下苍生亦将奚望!”
  书奏,皇太子怒,令娄都尔苏谕祖仁,以谓:“托欢等俱无是事。御史纠言不实,已得美除。昔裕宗为皇太子兼中书令、枢密使,凡军国重事合奏闻者,乃许上闻,非独我今日如是也。”
  祖仁复上书言:“昔唐德宗云:‘人言卢杞奸邪,朕殊不觉。’使德宗早觉,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当时皆知之,独德宗不知耳。今此二人亦皆奸邪,举朝知之,在野知之,独殿下未知耳。且裕宗既领军国重事,理宜先阅其纲,若台谏封章,自是御前开拆。假使必皆经由东宫,君父或有差失,谏臣有言,太子将使之闻奏乎,不使之闻奏乎?使之闻奏,则伤其父心;不使闻奏,则陷父于恶;殿下将安所处?如知此义,则今日纠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为天上国家乎,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来者言,言者无穷而美除有限,殿下又何以处此?”
  祖仁书既再上,即辞职,而台臣大小亦皆求退,于是皇太子以其事闻,保布哈、托欢乃皆辞罢。
  帝令娄都尔苏谕祖仁等,祖仁上疏曰:“祖宗以天下传之陛下,今乃坏乱不可救药,虽曰天运使然,亦陛下刑赏不明之所致也。且区区二竖,犹不能除,况于大者?愿陛下俯从台谏之言,摈斥此二人,不令以辞退为名,成其奸计,使海内皆知陛下信赏必罚,自二人始,则将士孰不效力!天下可抚有以还祖宗。若犹优柔不断,则臣宁饿死于家,誓不与之同朝,牵连及祸也!”
  疏奏,帝大怒。会侍御史李国凤亦上书皇太子,言:“保布哈骄恣无状,招权纳贿,奔竞之徒,皆出其门,洸洸有赵高、张让、田令孜之风。渐不可长,望殿下思履霜坚冰之戒,早赐奏闻,投之边徼以快众心,则纪纲可振,政治修而百废举矣。”
  由是帝益怒,台臣自娄都尔苏以下皆左迁。而祖仁出为甘肃行省参知政事,时天极寒,衣单甚,以弱女托于其友硃毅,即日就道。
  保布哈之被劾,娄都尔苏执其事颇力,太子深恶之,而奇后又谮之于内,未几,保布哈复为集贤大学士、崇政院使。
  知枢密院事图沁特穆尔与丞相额森布哈俱屯田西方。一日,图沁治具,躬诣额森屯所饷之,额森自恃尊属,不受,图沁怒,坐额森营门外,呼军士共啖之。额森不平,因诬其有异志,差五府官往讯。图沁忿曰:“我有何罪来问?”乃拘五府官,将往诉博啰特穆尔,会娄都尔苏亦惧诛,遂与图沁特穆尔皆奔大同,匿博啰特穆尔所。娄都尔苏者,帝母舅也,以故帝数谓太子寝其事,而太子不从,帝无知之何,乃传旨,密令博啰特穆尔隐其迹;而绰斯戬、保布哈皆附太子,欲穷究其事,遍图形求之。
  保布哈见台宪弹劾不行,与其党谋曰:“十八功臣家子孙,朝夕在帝左右,我与汝等向日之所为,渠必得知,台臣亦必知之,终必为我不利。”绰斯戬曰:“彼皆娄都尔苏党也。娄都尔苏既为博啰所庇,必称兵犯阙,十八家为内应,社稷能无危乎!”遂诬娄都尔苏及额森呼图克、托欢等谋为不轨,遂执额森呼图克等送资政院,锻炼其狱,连逮不已。帝知其无辜,欲释其事,特命大赦,而绰斯戬增入条画内,独不赦前事。惟娄都尔苏逃匿博啰军中,馀皆远窜,有道死者,亦有贿免者。
  额森呼图克,泰费音子也,赴贬所,行至中道,执政奏其违命,杖死之,年四十四。泰费音为相,务广延才彦,而额森呼图克亦倾身下士,名称藉甚,至是为奸臣所害。贺氏三世忠贞,皆死于非命,天下悲之。
  是岁,吴宝源局铸钱三千七百九十一万有奇。
     ○顺帝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一三六四年)
  春,正月,丙寅朔,吴李善长、徐达等奉表吴国公劝进,公曰:“戎马未息,疮痍未苏,天命难必,人心未定,若遽称尊号,诚所未遑。俟天下大定,行之未晚。”群臣固请不已,乃即吴王位,建百司官属,置中书省左右相国。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政事,汪广洋为右司郎中,张昶为左司郎中。
  时小明王在滁州,中书设御座,以正旦行庆贺礼。刘基骂曰:“彼牧竖耳,奉之何为!”遂不拜。然犹以龙凤纪年,封拜、除授及有司文牒,并云:“皇帝圣旨,吴王令旨”。
  丁卯,吴命减取官店钱。先是设官店以征商,吴王以税重病民,故减之。
  戊辰,吴王退朝,谓左相国徐达等曰:“卿等为生民计,共推戴予。然建国之初,当先正纪纲。元氏昏乱,纪纲不立,主荒臣专,威福下移,由是法度不行,人心涣散,遂至天下骚动。今将相大臣,当鉴其失,协心图治,毋苟且因循,取充位而已。”又曰:“礼法,国之纪纲,礼法立则人志定,上下安,建国之初,此为先务。吾昔起兵濠梁,见当时主将皆无礼法,恣情任私,纵为暴乱,不知驭下之道,是以卒至于亡。今吾所任将帅,皆当时同功一体之人,自其归心于我,即与之定名分,明号令,故诸将皆听命,无敢有异者。尔等为吾辅相,当守此道,无谨于始而忽于终也。”
  二月,乙未朔,吴王以诸将围武昌久不下,复亲往视师。辛亥,至武昌,督兵攻城。
  先是陈理太尉张定边见事急,潜遣卒缒城走岳州,告其丞相张必先使入援。至是必先引兵至洪山,去城二十里,王命常遇春率精锐五千击之,敌兵大败,遂擒必先。必先骁勇善战,人号为“泼张”,城中倚以为重,及被擒,缚至城下示之曰:“汝所恃者泼张,今已为我擒,尚何恃而不降!”必先亦呼定边曰:“吾已至此,兄宜速降。”定边气索不能言。武昌城东南有高寇山,下瞰城中,诸将相顾莫能登,傅友德率数百人,一鼓夺之,矢中额,复洞胁,战益力,城中益丧气。
  王复遣友谅旧臣罗复仁入城,谕理使降,复仁因清曰:“主上推好生之德,惠此一方,使陈氏之孤得保首领,而臣不食言,臣虽死不恨矣。”王曰:“吾兵力非不足,所以久驻此者,欲待其自归,免伤生灵耳。汝行,必不误汝。”复仁至城下号哭,理惊,召之入,复相持痛哭”哭止问故,复仁谕以王意,辞旨恳切。时陈氏诸将无出定边右者,定边亦知不可支。癸丑,陈理肉袒衔璧,率定边等诣军门降。理俯伏战慓,不敢仰视。王见其幼弱,起,挈其手曰:“吾不尔罪,勿惧也。”令宦者入其宫,传命慰谕友谅父母,凡府库储蓄,令理悉自取之,遣其文武官僚以次出门,妻子资装,皆俾自随。
  师围武昌凡六阅月而降,士卒无敢入城,市井晏然不知有兵。城中民饥困,命给米赈之,召其父老抚慰,民大悦。于是汉、沔、荆、岳郡县相继来降,立湖广行省中书,以枢密院判杨璟为参政守之。
  初,陈友谅命其兄友才,与左丞王忠信等守潭州,吴王至武昌,友才遣忠信来援,忠信战败而降,王授以参政,俾仍守潭州。友才率兵拒之于益阳,忠信巽辞开谕之,友才亦降,与其子俱送建康。友才,所谓“二王”者是也。
  李明道被获,送武昌,伏诛。
  明道,丰城人,故友谅将也,寻归吴,后复叛附于友谅。友谅败灭,明道俱,走归丰城,剪其发髯,逃匿武宁山中。有荼客识之,缚送武昌,王数其反覆之罪,戮之。
  三月,乙丑,吴王至建康。丙寅,封陈理为归德侯。
  吴置起居注、给事中。
  戊辰,吴以中书左丞汤和为平章政事。
  时和守常州,率元帅吴福兴以舟师徇黄杨山,遇张士诚水军,击败之,擒其千户刘文兴等,获风般六艘,胡有是命。
  己巳,吴王谓中书省臣曰:“郡县官年五十以上者,虽练达政事,而精力既衰,宜令有司选民间俊秀年二十五以上、资性明敏、有学识才干者,辟赴中书,与年老者参用之。后老者休致而少者已熟于事,如此则人才不乏而官使得人。其下有司,宣布此意,悉令知之。”
  吴江西行省以陈友谅镂金床进,王观之,谓侍臣曰:“此与孟昶七宝溺器何异!以一床工巧若此,其馀可知。陈氏父子穷奢极靡,焉得不亡!”即命毁之。
  辛未,吴王御西楼,有军士十馀人,自陈战功以求升赏,王谕之曰:“尔从我有年,才力勇怯,我纵不知,将尔者必知之。尔有功,予岂遗尔!尔无功,岂可妄陈!且尔曹不见徐相国耶?今贵为元勋,其同时相从者犹在行伍。予亦岂忘之?以其才智止此,不能过人故耳。尔曹苟能黾勉立功,异日爵赏,我岂尔惜!但患不力耳。”于是无有复言者。
  乙亥,监察御史王多勒图、崔布延特穆尔谏皇太子勿亲征。
  先是博啰特穆尔阴使人杀其叔父左丞伊珠尔布哈,佯为不知,往吊不哭。朝廷知其跋扈,又以匿娄都尔苏事,太子深疾之。且时方倚重于库库特穆尔,而库库驻兵太原,与博啰构兵,相持不解,于是绰斯戬、保布哈诬博啰与类都尔苏谋为不轨。辛卯,下诏数博啰特穆尔悖逆之罪,解其兵权,削其官爵,候道路开通,许还四川田里。博啰杀使者,拒命不受。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八
●卷第二百一十八
    【元纪三十六】 起阏逢执徐四月,尽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一三六四年)
  夏,四月,甲午朔,命库库特穆尔讨博啰特穆尔。
  吴王退朝,与孔克仁等论前代成败,因曰:“秦以暴虐,宠任邪佞之臣,故天下叛之。汉高起自布衣,能以宽大驾驭群雄,遂为天下主。今天下之势则不然。元之号令纪纲,已废弛矣,故豪杰所在蜂起,然皆不修法度以明军政,此其所以无成也。”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博啰特穆尔,河南有库库特穆尔,关中有李思齐、张良弼。然有兵而无纪律者,河北也;稍有纪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馈饷不继者,关中也。江南则惟我与张士诚耳。士诚多奸谋而尚间谍,其御众尤无纪律。我以数十万之众,固守疆土,修明军政,委任将帅,俟时而动,其势有不足平者。”克仁顿首曰:“主上神武,当安天下于一,今其时矣。”
  吴中书省进宗庙祭飨及月朔荐新礼仪,王览毕,悲怆流涕,谓宋濂、孔克仁曰:“吾昔遭世艰苦,饥馑相仍,当时二亲俱在,吾欲养而力不给,今赖天地之佑,化家为国,而二亲不及养。追思至此,痛何可言!”因命并录皇考妣忌日,岁时飨祀以为常。
  吴平章俞通海、参政张兴祖,率兵掠刘家港,进逼通州,击败张士诚兵,擒其院判硃琼、元帅陈胜。
  丙申,吴王命建忠臣祠于鄱阳湖之康郎出,祀丁普郎、张志雄、韩成、宋贵、陈兆先、余昶、吕文贵、王胜、李信、陈弼、刘义、徐公辅、李志高、王咬住、姜润、石明、王德、硃鼎、王清、常得胜、王凤显、丁宇、王仕、汪泽、王理、陈冲、裴轸、王喜仙、袁华、史得胜、常惟德、曹信、逯德山、郑兴、罗世荣等三十五人,并封赠勋爵有差。
  博啰特穆尔知诏令调遣之事,非出帝意,皆右丞相绰斯戬所为,遂遣部将会图沁特穆尔举兵向阙。壬寅,图沁特穆尔兵入居庸关,癸卯,知枢密院事伊苏、詹事布埒齐迎战于皇后店。布埒齐力战,伊苏不援而退,布埒齐几为所获,脱身东走。
  甲辰,皇太子率侍卫兵出光熙门,东走古北口,趋兴松。
  乙巳,图沁特穆尔兵至清河列营。时都城无备,城中大震,令百官吏卒分守京城。
  吴王命建忠臣祠于南昌府,祀赵德胜、李继先、刘济、硃叔华、许圭、硃潜、牛海龙、张子明、张德山、徐明、夏茂成、万思成、叶琛、赵天麟等十有四人。
  吴王闻诸功臣家僮有横肆者,乃召徐达、常遇春等谕之曰:“尔等从我,起身艰难,成此功勋,匪朝夕所致。闻尔等所畜家僮,乃有恃势骄恣,逾越礼法。小人无忌,不早惩戒之,他日或生衅隙,宁不为其所累!此辈宜速去之,如治病当急除其根。若隐忍姑息,终为身害。”
  丙午,吴中书省言:“湖广行省所属州县,胡有铁冶,方今用武之际,非铁无以资军用,请兴建炉治,募工炼铁。”从之。
  宗王布延特穆尔等皆称兵,与博啰特穆尔合,表言其无罪。丁未,帝为降诏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贼窃发,选命将相,分任乃职,视同心膂。岂期绰斯戬、保布哈夤缘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体,在内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复奋其私仇,诬构博啰特穆尔、娄都尔苏等同谋不轨。朕以信任之专,失于究察,遂调兵往讨,博啰特穆尔已尝陈辞,而乃寝匿不行。今宗王布延特穆尔等,仰畏明威,远来控诉,以表其情,朕为恻然兴念。而绰斯戬、保布哈,犹饰虚词,簧惑朕听,其以绰斯戬屏诸岭北,保布哈窜之甘肃,以快众愤。博啰特穆尔等悉与改正,复其官职。”然诏书虽下,而绰斯戬、保布哈仍留京师。是日,以伊苏为中书左丞相。
  吴左相国徐达等率兵取庐州,左君弼闻达至,惧不敢敌,走入安丰,令其将殷从道、张焕等守城,达督兵围之。
  诏书既下,图沁特穆尔军犹驻清河。帝遣达勒达国师往问故,言必得绰斯戬、保布哈乃退兵,帝不得已执二人畀之。
  己酉,吴命中书省,凡商税三十税一,多取者以违例论。改在都官店为宣课司,府、州、县官店为通课司。
  绰斯戬、保布哈囚首至图沁特穆尔营中,图沁为之加帽、易衣,置绰斯戬中坐,保布哈侧坐,拜之,二人于是交跪。图沁奏帝,求赦其擅执大臣及称兵犯阙之罪,得二赦乃已。
  庚戌,图沁特穆尔陈兵自健德门入,觐帝于延春阁,恸哭请罪,且曰:“左右蒙蔽陛下,非一日矣,倘循习不改,奈天下何!臣今执二人去矣,陛下亦宜省过,卓然自新,一听正人所为,不复为邪佞所感,然后天下事可为,祖宗基业可保也。”帝唯唯,就宴赉之。加博啰特穆尔太保,依前守御大同,图沁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辛亥,图沁特穆尔军还。
  皇太子至路儿岭,诏追及之,还宫。
  壬戌,吴命江西行省置货泉局,设大使、副使各一人。颁大中通宝大小五等钱式。并使铸之。
  初,吴降附诸将校,皆仍其旧官,至是下令曰:“为国先正名。诸将有称枢密、平章、元帅、总管、万户者,名不称实,甚无谓。其核诸将所部,满万人者为指挥,满千人者为千户,百人为百户,五十人为总旗,十人为小旗。
  图沁特穆尔执绰斯戬、保布哈诣博啰特穆尔军,博啰厚礼之,逾三日,始问以浊乱天下之罪,复笑而问绰斯戬曰:“我前赂妆七宝数珠一串,今何不见还?”因取六串来,博啰视之,皆非故物。复命索之,乃得前所赂。博啰怒曰:“在君侧者贪焚如此,我可以姑容乎!”遂并杀之。
  五月,甲子,黄河清。
  戊辰,库库特穆尔奉命讨博啰特穆尔,屯兵冀宁,其东道以白索珠领兵三万,守御京师;中道,以摩该、珠展领兵四万;西道以关保领兵五万,合击之。关保等兵逼大同,博啰特穆尔留兵守大同,而自率兵与图沁特穆尔、娄都尔苏复大举向阙。
  六月,癸卯,三星昼见,白气横突其中。
  甲辰,河南府有大星夜见南方,光如昼。丁未,大星陨,照夜如昼,及旦,黑气晦暗如夜。
  甲寅,白索珠以兵至京师,请皇太子西行。
  是月,保德州黄龙见井中。
  秋,七月,丁丑,吴徐达、常遇春克庐州。
  时庐州被围久,众皆饥困不能战,张焕与贾丑潜通款于达,请攻东门,己为内应,于是进师急攻之。城中诸军悉救东门,张焕乃断吊桥,开西门,导达兵入城,执其部将吴副使并左君弼母、妻及子送建康。以指挥戴德守之。
  戊寅,吴命平章常遇春会邓愈及金大旺兵,讨江西上流未附郡县。
  己卯,左君弼部将许荣,以舒城降于吴,吴王令荣还守舒城,俾发安阳等五翼士马赴建康。
  吴改庐州路为府,置江淮行省,命平章俞通海摄省事以镇之。兵革之际,民多窜匿,通海日加招辑,为政有惠爱,复业者众。
  丙戌,博啰特穆尔前军入居庸关,京师震骇。皇太子亲统军御之于清河,丞相伊苏、詹事布埒齐军于昌平。伊苏军士无斗志,青军杨同签被杀于居庸,布埒齐战败走,太子亦驰还都城。白索珠引兵入平则门,丁亥,白索珠扈从皇太子及东宫官僚出顺承门,由雄、霸、河间,取道往冀宁。
  戊子,博啰特穆尔驻兵健德门外,与图沁特穆尔、娄都尔苏入见帝于宣文阁,诉其非罪,皆泣,帝亦泣,乃赐宴。博啰特穆尔欲追袭皇太子,娄都尔苏止之。
  庚寅,诏以博啰特穆尔为中书左丞相,娄都尔苏为中书平章政事,图沁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其部属皆布列省台百司。”以伊苏知枢密院事。诏谕:“博罗特穆尔、库库特穆尔俱朕股肱,视同心膂,自今各弃宿忿,弼成大勋。”
  先是绰斯戬欲削博啰兵权,召承旨张翥使草诏,翥辞曰:“此大事,非见天子不敢为。”乃更召参知政事危素,就相府客位草之。草毕,绰斯戬过中书,诧其郎中曰:“我为朝廷出诏削博啰兵权,此拨乱反正之举也。”郎中曰:“相公此举,得无拨正反乱乎?”坐客有畅勋者,亦曰:“此犹裸体搏虎豹耳。”至是博啰闻之,召素,责之曰:“诏从天子出,丞相客位,岂草诏之地乎?”素无以对。欲将出斩之,左右解曰:“素一秀才,岂敢与丞相可否?”乃止。旋出为岭北行省左丞,素弃官居房出。
  八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吴常遇春、邓愈等率兵讨新淦之沙坑、麻岭、牛陂诸寨,平之。执伪知州邓志明送建康,与其兄克明皆伏诛。
  乙未,吴命左相国徐达案行荆湖。
  陈友谅既灭,荆湖诸郡多款附。至是王谕达曰:“今武昌既平,湖南列郡,相继款附。然其间多陈氏部曲,观望自疑,亦有山寨遗孽,凭恃险阻,聚众殃民。今命尔案行其地,抚辑招徠,俾各安生业。或有恃险为盗者,即以兵除之,毋贻民患。”
  戊戌,吴常遇春、邓愈既平诸山寨,进次吉安。遇春遣人谓饶鼎臣曰:“吾今往取赣,可出城一言而去。”鼎臣不敢出,遣其幼子出见。遇春命坐而饮之,又赐以衣服,遣归,曰:“归语而父,将欲何为,匿而不见?吾往矣,不能为尔留,可善自为计。”鼎臣即夜弃城走。遇春遂复吉安,乃引兵趋赣州。
  壬寅,诏以博啰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节制天下军马。
  监察御史言:“绰斯戬矫杀丞相泰费音,盗用钞板,私家草诏,任情放选,鬻狱卖官,费耗库藏,居庙堂前后十数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至沦陷,乃误国之奸臣,究其罪恶,大赦难原。曩者奸臣阿哈玛特之死,剖棺戮尸,绰斯戬之罪,视阿哈玛特有加,今虽死,必剖棺戮尸为宜。”诏从之。而台臣言犹不已,遂复没其家产,窜其子宣政使观音努于远方。
  齐喇氏四世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鲜与比盛。而绰斯戬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为。遭时多事,顾乃守之以懦,济之以贪,遂使天下之乱,日甚一日。论者谓元之亡,绰斯戬之罪居多。
  乙巳,皇太子至冀宁,奏除前监察御史张桢为赞善,又除翰林学士,皆不起。
  库库特穆尔将辅皇太子入讨博啰特穆尔;遣使传太子旨,赐以上尊,且访时事。
  桢复书曰:“今燕、赵、齐、鲁之境,大河内外,长淮南北,悉为丘墟,关陕之区,所存无几。江左日思荐食上国,荆楚、川蜀,淫名僭号,幸我有变,利我多虞。阁下国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蔺之于赵,寇、贾之于汉乎?守京师者能聚不能散,御外侮者能进不能退,纷纷藉藉,神分志夺,国家之事,能不为阁忧乎?《志》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仆今献忠于阁下,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卫生灵,三也。请以近似者陈其一二:卫出公据国,至于不父其父;赵有沙丘之变,其臣成、兑平之,不可谓无功,而后至于不君其君;唐肃宗流播之中,怵于邪谋,遂成灵武之篡,千载之下,虽智辨百出,不能为雪。呜呼!是岂可以不鉴之乎?然吾闻之,天之所废不骤也。逞其得志。肆其宠乐,使忘其觉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罚也。天遂其欲,民厌其汰,而鬼神弗福也。阁下览观焉,苟谋出于万全,询之舆议,通其往来之使,达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则得其策矣。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宫在下者如寄,生民之优,国家之忧也,可不深思而熟计之哉!”库库特穆尔深纳其说。
  乙卯,张士诚自以其弟代达实特穆尔,为江浙行省左丞相。
  时江浙右丞达兰特穆尔,左右司郎中珍保,诌事士诚,多受金帛,数媒孽达实特穆尔之短。至是士信克安丰还,士诚乃使王晟等面数达实特穆尔过失,勒其移咨省院,自陈老病愿退,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士信即逼取其诸所常符印,而自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达实特穆尔于嘉兴,士信峻垣墙以锢之。达实特穆尔日对妻妾,放歌自若。
  士诚令有司公牍皆首称吴王令旨,又讽行台为请实援于朝,行台御史大夫布哈特穆尔不从。乃使人至绍兴索行台印章,布哈特穆尔封其印,置诸库,曰:“我头可断,印不可与!”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从容沐浴更衣,与妻子诀,赋诗二章,乃仰药死,临终,掷杯地上曰:“逆贼,当继我亡也!”达实特穆尔闻之,叹曰:“大夫且死,吾不死何为!”遂命左右以药酒进,饮之而死。士诚乃使载其柩及妻孥北返于京师。
  布哈特穆尔,柰曼氏,行台御史大夫特默格子也。
  是月,博啰特穆尔请诛狎臣图啰特穆尔,罢三宫不急造作,沙汰宦官,裁减钱粮,禁止西蕃僧好事。
  吴常遇春兵至赣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吴王令平章彭时中以兵会遇春等共击之。天瑞守益坚,遇春乃浚壕立栅以困之。
  张士信既为江浙丞相,建第宅东城下,号丞相府。张氏诸臣皆起于寒微,自谓化家为国以底小康,亦皆大起第宅,饰园池,畜声妓,购图画,民间奇石名木,必见豪夺。士信后房百馀人,习天魔舞队,园中采莲舟楫,以沉檀为之。诸臣宴乐,率费米千石,居民趋附之者,辄得富贵。未几,士信令潘元明守杭州而自还姑苏,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皆佞幸用事,彦文,山阴人,尝卖药;德新,云阳人,善星卜;士信每倚以谋国。吴王闻之曰:“我诸事经心,法不轻恕,尚且有人欺我。张九四终岁不出门,不理政事,岂不受不欺乎!”时有市谣十七字曰:“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蔡、叶,一朝西风起,乾鳖!”黄察,寓黄菜;西风,谓建康兵也。
  九月,辛酉朔,宦官苏隆济岱,潜送宫女博果岱,出自顺承门,以达于皇太子。
  癸酉夜,天西北有红光,至东而散。
  辛巳,吴命中书省绘塑功臣像于卞壶及蒋子文庙,以时遣官致祭,其南昌府及康郎山、处州、金华、太平府各功臣庙,亦令有司依期致祭。其未褒赠者,论功定拟以闻。
  吴徐达及杨璟等帅师取江陵,次于沙市。故陈友谅平章姜珏诣达乞降,且曰:“当死者珏耳,百姓无辜。”达善其言,下令安辑居民,禁兵侵扰。列郡闻之,望风归附。寻改江陵路为荆州府。
  乙酉,徐达遣裨将傅友德将兵取夷陵,故陈友谅守将杨以德率耆民出降。寻改夷陵为峡州。
  方明善攻平阳,吴参军胡深遣兵击败之。
  先是温州土豪周宗道据平阳县,屡为明善所逼,遂降于深。明善怒,益率兵攻之,宗道求援于深,深击败明善,并下瑞安,进兵温州。明善惧,与方国珍谋,输岁贡银二万两充军费,请守乡郡如钱镠故事,吴王许之,命深班师。
  吴徐达帅兵至潭州。湘乡土酋易华,集少壮据黄牛峰十馀年,至是达使人招之,华率其部众以降。
  故陈友谅归州守将杨兴,以城降于吴,就以兴为千户,守之。
  冬,十月,乙未朔,吴遥授廖永安为江淮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封楚国公。时永安为张士诚所拘,守义不屈,故有是命。永安后遂卒于苏州。
  乙卯,吴守江西都督硃文正,遣元帅宋晟以兵讨须岭寨。晟至,遣人招谕之,寨帅丁廷玉等及其下五千人为降,文正徙其众并家属于南昌。
  吴常遇春等兵围赣州既久,熊天瑞子元震,窃出觇兵势,遇春亦乘数骑出,猝与相遇,元震不知其为遇春也,过之。及遇春还,元震始觉,复来袭,遇春遣壮士挥双刀击之,元震奋铁挝以拒,且斗且却。遇春曰:“壮男子也!”舍去之。
  己未,诏皇太子还京师。
  命伊苏、娄都尔苏分道总兵。
  十一月,辛酉,吴置湖广提刑按察司。
  壬申,故邓克明部卒罗五叛,寇抚州;吴守将金大旺讨平之。
  辛巳,吴命平章汤和率师救长兴。师至,张士信以兵拒战,自巳至申,不解,杀伤相当。耿炳文自城中出兵,内外夹击,败之俘其士卒八千馀人,获马二万馀匹,和乃还。
  十二月,庚寅朔,吴徐达兵克辰州。
  先是辰州为陈友谅左丞周文贵所据,达遣指挥张彬将兵讨之。文贵部将张川,据白云关以拒敌,彬败之,文贵弃城走湖南,遂克辰州。
  达又遣指挥傅友德攻衡州,守将左丞邓祖胜弃城退保永州。衡州亦平。
  己巳,吴王遣使以书与库库特穆尔,约其通好,略曰:“博啰犯阙,古今大恶,此正阁下正义明道、不计功利之时也。然阁下居河南四战之地,承颍川新造之业,而博啰寇犯不已,虑变之术,不可以不审。阁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约!予地虽不广,兵虽不强,然《春秋》恤交之义,常切慕焉。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又何彼此之分哉!英雄相与之际,正宜开心见诚,共济时艰,毋自猜阻,失此旧好,惟阁下图之!”
  新淦邓仲谦作乱,袭破州治,杀吴知州王真。仲谦,志明从子也。
  是冬,张士诚浚常熟白茆港。
  泰定间,周文英奏记,谓水势所趋,宜专治白茆、娄江,时莫之省也。士诚阅故籍,得文英书,起兵民夫十万,命吕珍督役,民怨之。及役音,颇得其利。
     ○顺帝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一三六五年)
  春,正月,己未朔,吴常遇春、邓愈克赣州。遇春等围城凡五阅月,熊天瑞援绝粮尽,遣子元震出降,天瑞寻亦肉袒诣军门,尽献其地,遇春送天瑞于建康。呈王闻遇春克赣州不杀,喜甚,遣使褒谕之曰:“予闻仁者之师无敌,非仁者之将不能行也。今将军破敌不杀,是天赐将军隆我国家,千载相遇,非偶然也。捷音至,予甚为将军喜,虽曹彬之下江南,何以加兹!将军能广宣威德,保全生灵,予深有赖焉。”
  先是天瑞据赣,常加赋横敛民财,及其降,有司请仍旧征之,王曰:“此岂呆为额耶!”命亟罢之,并免去年秋粮之未输者。
  元震,本姓田氏,为天瑞养子,善战有名;遇春喜其才勇,荐之,授指挥,后复姓田氏。
  吴徐达遣千户胡海洋取宝庆路,克之,守将唐龙遁去。于是靖州军民安抚司及诸长官司皆来降,达皆赏赉而遣之。
  癸亥,封李思齐为许国公。
  壬申,吴常遇春进师南安,遣麾下危正逾岭南,招谕韶州诸郡之未下者。于是韶州守将同签张秉彝及南雄守将孙荣祖,各籍其兵粮来降。遇春令指挥王屿守南雄,令秉彝守韶州。
  吴大都督硃文正,遣参政何文辉、指挥薛显等,讨新淦邓仲谦,斩之。
  吴王命平章汤和率兵讨江西永新诸山寨。参政邓愈还军至吉安,遣兵讨饶鼎臣于安福,部卒掠其男女千馀人,安福州判官潘枢告愈曰:“将军奉扬天威以除祸乱,渠魁未殄而良民先被其害,非吊伐之义也。”愈立起惊谢,趣下令:“掠民者斩!”大索军中所得子女,尽出之。枢因闭置空舍中,自坐舍外,煮糜粥食之,卒有谋夜劫取者,愈鞭之以徇。枢因悉护遣还其家,民大悦。愈还,至富州,复讨平其山寨。捷闻,以愈为江西行省右丞。
  壬午,监察御史博啰特穆尔、贾彬等,辨明哈玛尔、舒苏之罪。
  甲申,吴大都督硃文正,有罪免官,安置桐城县。
  文正涉传记,饶勇略,初从渡江取集庆路有功,吴王问:“若欲何官?”文正对曰:“叔父成大业,何患不富贵!爵赏先及私亲,何以服众?”王善其言,益爱之。及江西平,文正功居多,王厚赐诸将,念文正前言知大体,锡功尚有待也,文正遂不能无少望。性素卞急,至是益暴怒无常,任掾吏卫可达夺部中子女。按察使李饮冰奏其骄侈觖望,王遣使诘责,文正惧,饮冰益言其有异志。王即日登舟,至南昌城下,遣人召之,文正仓卒出迎。王泣谓之曰:“汝何为者?”遂载与俱归。至建康,王妃力解之,曰:“儿特性刚耳,无它也。”群臣请置于法,王曰:“文正固有罪,然吾兄止有是子,若置之法,则伤恩矣。”乃免文正官,安置桐城。时其子守谦,甫四岁,王抚其顶曰:“尔父倍训教,贻吾忧。尔它日长成,吾封爵尔,不以尔父废也。”命王妃育之。
  乙酉,吴王将经理淮甸,亲阅试将士,命镇抚居明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赏银有差,且遍给酒馔劳之,仍赐伤者医药。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覆;若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故使汝等练之。今汝等勇健若此,临敌何优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阵。近闻军中募兵多冗滥者,吾时为试之,冀得精锐,庶几用也。”
  蜀明玉珍更定官制,并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以戴寿、万胜为左右丞相,向大享、张文炳知枢密院事;邹兴镇成都,吴友仁镇保宁,莫仁寿镇夔关,皆平章事;窦英镇播州,姜珏镇彝陵,皆参知政事;荆玉镇永宁,商希孟镇黔南,皆宣慰使。未几,遣胜攻兴元,下之。
  二月,己丑朔,福建行省平章陈友定侵处州,吴参军胡深率兵往援。友定闻深至,遁去,深追至浦城,守将拒战,深击败之,遂下浦城。
  辛丑,吴命千户夏以松守临江,张信守吉安,单安仁守瑞州,宋炳守饶州,并属江西行省节制。又命参军詹元享总制辰、沅、曲靖、宝庆等州郡,听湖广行省节制。
  丙午,张士诚愤诸全之败,集兵二十万,遣其将李伯升,挟吴叛将谢再兴攻诸全之新城,置阵延亘十馀里,造庐舍,建仓库,预为必拔之计,且分兵数万,据城北十里以遏援兵。守将胡德济坚壁拒之,告急于严州硃文忠,文忠遣指挥张斌、元帅张俊率兵出浦江,遥为德济声援。
  士诚又以兵自桐庐溯钓台,窥严州,文忠命以舟师拒之。未至而千户谢佑为其伏兵所执,诸将皆恐甚,文忠意气自若,分署诸将,各为备御,以何世明、袁洪、柴虎居守,自率指挥硃亮祖等驰救。丁巳,去新城二十里而军,德济潜使人告贼势盛,宜少避其锋俟大军,文忠曰:“昔谢玄以兵八千破苻坚百万,兵在精,不在众。”乃下令曰:“彼众而骄,我少而锐,以锐遇骄,必克。彼军辎重山积,此天以富妆曹也,勉之!”会有白气覆军上,占之曰“必胜”。
  诘朝会战,天大雾晦冥,文忠使元帅徐大兴、汤克明等将左军,严德、王韶等将右军,而自以中军当敌冲。会胡深遣耿天璧以援师至,文忠复申约束,奋前搏击。雾稍开,文忠横槊引铁骑数十,乘高驰下,冲其中坚。敌以精骑围文忠数重,矛屡及膝,文忠大呼,手格杀其骁将,纵横驰突,所向皆靡。左右军乘之,城中守兵亦鼓噪出,士诚兵大溃,逐北十馀里,斩首数万级。文忠收兵会食,遣指挥硃亮祖、张斌追殄馀寇,燔其营落数十,获其同佥韩谦等六百,甲士三千,铠仗刍粟,收数日不尽,伯升、再兴仅以身免。
  戊午,皇太子在冀宁,命甘肃行省平章多尔济巴勒,以岐王阿喇奇尔军马,会平章臧卜、李思齐,各以兵守宁夏。
  三月,庚申,皇太子下令于库库特穆尔军中日:“博啰特穆尔袭据京师,余既受命总督天下诸军,恭行显罚,少保、中书平章政事库库特穆尔,躬勒将士,分道进兵,诸王、驸马及陕西平章政事李思齐等,各统军马,尚其奋义戮力,克期恢复。”
  博啰特穆尔闻之,大怒,嗾监察御史武起宗,言皇后奇氏外,挠国政,因奏帝,宜迁后出于外,帝不答。丙寅,遂矫制幽后于诸色总管府,令其党姚巴延布哈守之。
  丁卯,命娄都尔苏、拜特穆尔并为御史大夫。
  辛巳,吴常遇春平赣军还,王御戟门颁赏以劳之。
  癸未,吴起居注宋濂乞归省金华,王赐金币而遣之。濂还家,进表谢,复致书世子,劝以进修。王览书甚喜,召世子谕之曰:“吾自幼艰难,今尔曹冠服华丽,饮食甘美,安居深宫,不思勇于进修,是自弃也。宋起居之言有益,尔其味之!”复遣使至其家,赐书奖谕,锡以绮帛,仍令世了亲致书以报。
  夏,四月,己丑朔,吴参军胡深,进攻建宁之松溪,克之,获陈友定守将张子玉而还。留元帅李彦文安辑其众。
  庚寅,博啰特穆尔至诸色总管府,见皇后奇氏,令还宫取印章,作书遗皇太子,遣内待官鄂勒哲图持往冀宁;复出皇后,幽之。
  吴王命平章常遇春取湖广襄阳诸郡。王尝与徐达等论襄、汉形势曰:“安陆、襄阳,跨连荆、蜀,乃南北之襟喉,英雄所必争之地。今置不取,将贻后忧。况沔阳新附,城中人民,多陈氏旧卒,壤地相连,易于扇动。譬之树木,安陆、襄阳为枝,沔阳为干,干若有损,枝叶亦何有焉!今宜增兵守沔阳,庶几不失其宜。”至是遂命遇春将兵往讨之。
  乙巳,关保等兵进围大同,乙卯,入其城。
  五月,庚申,吴广信卫指挥王文英率师趣铅山,次佛母岭,与陈友定兵遇,击走之。
  辛酉,吴参军胡深言:“近克松溪,获张子玉,其馀众败奔崇安,请发广信、抚州、建昌三路兵并攻之,因觇取八闽。”王曰:“子玉骁将,今为我擒,彼必破胆,乘势攻之,必无不克。”即命广信指挥硃亮祖由铅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关,会深进兵。
  甲子,京师天雨氂,长尺许。或言于帝曰:“龙须也。”命拾而祀之。
  乙亥,吴平章常遇春攻安陆,克之。
  先是遇春既行,王复调江西右丞邓愈为湖广平章,领兵继其后,使人谓愈曰:“凡得州郡,汝宜驻兵以抚降附。若襄阳未下,则令遇春分兵,半集沔阳,半集景陵,汝居武昌,使声援相应,以遏寇之奔轶。”愈奉命遂行。至是遇春攻安陆,其守将佥院任亮出拒战,遇春击败亮,执之,遂克其城,以沔阳卫指挥吴复守之。
  己卯,吴常遇春至襄阳,守将弃城遁,遇春追击之,俘其众五千。佥院张德、罗明以谷城降,遇春送之建康。吴王以章溢为湖广按察佥事,溢以荆、襄多废地,议分兵屯田,王善之。
  癸未,吴浙东元帅何世明,败张士诚兵于新溪,又败之于柴溪。
  是月,侯布延达实奉威顺王自云南、西蜀转战而出,至成州,欲之京师,李思齐俾屯田于成州。
  吴王赐邓愈书曰:“汝戍襄阳,宜谨守法度。山寨来归者,兵民悉仍胡籍,小校以下,悉令屯种,且耕且战。汝所戍地邻库库,若汝爱加于民,法行于军,则彼所部,皆将慕义来归,如脱虎口就慈母。我赖汝如长城,汝其勉之!”愈于是披荆棘,立军府,营屯练卒,拊循招徠,威惠甚著。
  六月,戊子,以黎安道为中书参知政事。
  己丑,吴置思南宣慰使司。
  时思南宣慰使田仁智,遣其都事杨琛来归款,并纳元所授宣慰使印,王曰:“仁智僻处遐荒,世长谿洞,乃能识天命,率先来归,诚可嘉也!”俾仍为思南道宣慰使。授琛思州等处军民宣抚使,以三品银印给之。
  丁酉,吴克安福州。
  先是饶鼎臣父子既走安福,与其党刘颠等仍肆剽掠,邓愈遣兵讨之,久不下。王复命元帅王宝会参政何文辉、黄彬共讨之,鼎臣复弃城走茶陵。
  辛丑,湖广行省左丞周文贵复宝庆路。
  乙巳,皇后奇氏自幽所还宫。
  后数纳美女于博啰特穆尔,博啰喜,故得还宫,自始幽至此凡百日。博啰特穆尔自入京师,纳女四十馀人,荒于酒色,锐气消耗矣。
  壬子;吴参军胡深克温之乐清,擒方国珍镇抚周清、万户张汉臣、总管硃善等,械送建康。
  吴指挥硃亮祖等进攻建宁。
  时陈友定将阮德柔婴城固守,诸军次城下,亮祖即欲攻之,胡深视氛祲不利,语亮祖曰:“天时未协,将必有灾。”亮祖曰:“天道幽远,山泽之气,变态无常,何足征也!”迫深进兵,深犹持不可。德柔屯锦江,逼深阵后,亮祖督战益急。深不获已,遂引兵鼓噪而进,破其二栅,德柔尽率精锐扼深军,围之数重。日已暮,深突围出,伏兵起,深马蹶,被执,送于友定,友定敬礼之。深因盛称吴王神圣威武,群雄属心,以喻友定,友定亦无杀深意,会元使至,督迫之,遂遇害。
  深久莅尹郡,驭众宽厚,用兵十馀年,未尝妄戮一人。吴王尝问宋濂曰:“深何如人?”濂曰:“文武才也。”王曰:“诚然,浙东一障,吾方赖之。”比伐闽,有星变,王曰:“东南必失一良将。”亟谕之,深已被害。
  吴何文辉等平山寨,擒其盗万兴宗,斩之。
  乙卯,以太尉和尼齐为御史大夫。
  吴王下令:“凡农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者倍之,其田多者,率以是为差。有司亲临督率,不如令者有罚,不种桑,使出绢一匹,不种麻及大棉,出麻布、棉布各一匹。”
  吴以儒士滕毅、杨训为起居注,王谕之曰:“吾见元大臣门下士,多不以正自处,惟务谄谀以图苟合,见其人所为非是,不相与正救,及其败也,卒陷罪戾。尔从徐相国幕下,久而无过,故授尔是职。宜尽心所事,勿为阿容。”又曰:“起居之职,非专事纪录而已,要在输忠纳诲,致主于无过之地而后为尽职。吾平时于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犹寻绎不已;今尔在吾左右,不可不尽言也。”复命毅、训集古无道之君若夏桀、商纣、秦始皇、隋炀帝所行之事以进,曰:“吾观此者,正欲知其丧乱之由以为戒耳。”
  是月,皇太子进封李思齐为邠国公,加封中书平章政事,兼知四川行枢密院事、虎符招讨使、分中书四部。
  博啰特穆尔遣图沁特穆尔率军伐上都之附皇太子者,调伊苏南御库库特穆尔军。伊苏次良乡不进而归永平,使人西连太原,东结辽阳,军声大振。博啰患之,遣骁将姚巴延统兵出御,至通州,河溢,营红桥以待,伊苏出其不意袭破之,杀姚巴延。博啰恐,自将出通州,三日大雨,取一女子,不战而还。
  博啰先尝以猜疑杀其将保安,既又失姚巴延,郁郁不乐,乃日与娄都尔苏饮宴,酗酒杀人,喜怒不测,人皆畏忌。
  秋,七月,丁巳朔,吴命降将张德山归襄阳,招谕未附山寨。
  吴平章汤和,进兵攻周安于永新。
  初,陈友谅既亡,安即降,吴命仍守永新。及兵入安福讨饶鼎臣,安疑而复叛,仍与诸山寨相结。和至,安出拒战,和击败之,克其十七寨,擒伪官五十馀人,遂围其城。
  庚申,故陈友谅左丞周文贵之党复攻陷辰溪,吴总制辰沅等州事参军詹允享遣兵讨之。
  甲子,吴王遣使以书与库库特穆尔曰:“曩者初无兵端,尹焕章来,得书喜甚,即遣汪何同往,为生者贺,殁者吊。使者去而不回,复遣人往,皆被拘留。且阁下昔与博啰构兵,雌雄未决,尚以知院郭云、同佥任亮攻我景陵,掠我沔阳。予思此城虽元之故地,久在他人之手,予从他人得之,非取于元者也。阁下外假元名,内怀自逞,一旦轻我,遂留前使。予虽不校,但以阁下内难未除,犹出兵以欺我,使其势专力全,又当何如!果若挟天子令诸候,创业于中原,则当开诚心,示磊落,睦我江淮,今乃遣竹昌、忻都率兵深入淮地,杀掠人民,殆非所宜。况有自中原来者,备言张思道、李思齐等,连和合从,专并阁下,此正可虑之秋,安可坐使西北数雄,结连关内,反舍近图,欲趋远利,独力支吾,非善计也。予尝博询广采,闻军中将欲为变,恐不利于阁下,故特遣人叙我前意,述我所闻,阁下其图之!节次使命若能遣回,庶不失旧好,惟亮察焉。”思道,张良弼字也。
  乙丑,思州宣抚使田仁厚遣使如吴,献其所守之地。吴改宣抚司为思南、镇西等处宣慰司,以田仁厚为宣慰使。
  癸酉,吴辰州沅陵县民向珍八作乱,参军詹元亨遣千户何德讨平之。
  壬午,吴置太史监,以刘基为太史令。
  乙酉,博啰特穆尔伏诛。
  先是博啰索帝所爱女子,帝曰:“欺我至此耶!”遂欲图之。
  士人徐士本,家居好奇计,不求仕进,至是命为翰林待制。威顺王子和尚,受帝密旨,与之谋结壮士金诺海、拜特勒、特古斯布哈、洪宝宝等六人,挟刀在衣中,外袭宽衣若听事,伺立延春门东排仗内。
  是日,博啰早朝毕,将出,挟刀者相顾曰:“事不谐矣。”士本摄之曰:“未也。”会图沁特穆尔遣人告上都之捷,平章实勒们谓博啰曰:“好消息,丞相宜入奏。”博啰不欲入,实勒们强之,偕行至延春门李树下,俄有人突过其前,博啰方眙视曰:“此人面生。”遽有批其颊者,博啰以手御之,遽呼其从骑。拜特勒从众中跃出,斫中其脑,金诺海等攒杀之。娄都尔苏伤额趋出,博啰军大骇四走。帝时居窟室,约曰:“事捷,则放鸽铃。”于是鸽铃起,帝出自窟室,下令尽杀其部党,黎安道、方托克托、雷一声皆伏诛。娄都尔苏拥博啰母、妻、子偕图沁特穆尔北遁。
  明日,遣使函博啰首往太原,诏皇太子还朝,诸道兵闻诏罢归。大赦天下,赏讨博啰者。士本不受赏、一夕逸去。
  是月,京师大水,河决小流口,达于清河。
  八月,丁亥朔,京城门至是不开者三日。珠展、摩该军至城外,命军士缘城而上,碎平则门键,悉以军入,占民居,夺民财。
  周文贵复攻辰州,吴千户何德率轻骑直抵其寨,攻破之,文贵退保麻阳。德追击,又大败之,文贵遁去。
  癸卯,命皇太子分调将帅,戡定未复郡邑,即还京师,行事之际,承制用人,并准正授。
  库库特穆尔以岁当大比,而江南、四川诸行省皆阻于兵,其乡试不废者,唯燕南、河南、山东、陕西、河东而已,乃启皇太子倍增乡贡之额。
  丁未,皇后鸿吉哩氏崩。
  后生皇子珍戬,二岁而夭。后性节俭,不妒忌,动以礼法自持。第二皇后奇氏有宠,后无几微怨望意。从帝时巡上都,次中道,帝遣内官传旨欲临幸,后辞曰:“暮夜非至尊往来之时。”内官往复者三,竟不纳,帝益贤之。居坤德殿,终日端坐,未尝妄逾户阈。至是崩。奇后见其所遗衣服敝坏,大笑曰:“正宫皇后,何至服此等衣耶!”逾月,皇太子自冀宁归,哭之甚哀。
  辛亥,吴罗田盗蓝丑儿,诈称彭莹玉,造妖言以惑众,设官吏,劫居民。麻城里长袁宝袭捕之,擒丑儿以献,吴王嘉其仗义,赐以绮帛。
  壬子,以洪宝宝、特古斯布哈、萨勒图并为中书平章政事。
  九月,丙辰朔,吴置国子监,以故集庆路学为之。
  库库特穆尔扈从皇太子至京师。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因而自立,库库特穆尔与布寽齐等不从。及是还京师,皇后奇氏传旨,令库库以重兵拥太子入城,欲胁帝禅之位。库库知其意,比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军,太子心衔之。
  壬午,诏以巴咱尔为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库库特穆尔为太尉、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同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兼太子詹事。
  巴咱尔累朝旧臣,而库库以后生晚出,乃与并相,朝士往往轻之。且居军中久,乐纵恣,无检束,在朝两月,怏怏不乐,即请南还视师。
  是月,以方国珍为淮南行省左丞相、衢同公,分省庆元。
  明玉珍遣其参政江俨通好于吴,吴命都事孙养浩报以书曰:“足下处西蜀,予处江左,盖与汉季孙、刘相类,王保保虎踞中原,其志不在曹操下。予与足下实脣齿邦,愿以孙、刘相吞噬为戒。”
  冬,十月,戊子,吴王闻明玉珍取云南失利,诸将往往暴掠,玉珍不能制,复以书戒之。
  戊戌,吴王以张士诚屡犯疆埸,欲举兵讨之,下令曰:“士诚启衅多端,袭我安丰,寇我诸全,连兵构祸,罪不可逭,今命大军致讨,止于罪首;在彼军民,无恐无畏,毋妄逃窜,毋废农业。已敕大将军约束官兵,毋有掳掠,违者以军律论。”
  庚子,吴命中书省以书招谕虎背寨刘宝,使之款附。
  辛丑,吴王命左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枢密院冯国胜、左丞华高等,率马步舟师水陆并进,规取淮东泰州等处。
  时张士诚所据郡县,南至绍兴,与方国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邮、淮安、徐、宿、濠、泗,又北至于济宁,与山东相距。王欲先取通、泰诸郡,剪士诚羽翼,然后专取浙西,故命达总兵取之。
  壬寅,以哈喇章知枢密院事。
  乙巳,吴徐达兵趋泰州,浚河通州,遇张士诚兵,击败之,遂驻军海安坝上。
  丙午,娄都尔苏拥博啰特穆尔母、妻及其子天宝努西北走,合图沁特穆尔军。丁未,益王温都逊特穆尔、枢密副使观音努擒娄都尔苏,诛之,图沁特穆尔以馀兵往巴尔苏之地,命岭北行省左丞莽珊僧、知枢密院事魏赛音布哈同讨之。
  吴徐达兵围泰州新城,败张士诚淮北援兵,获其元帅王成。
  戊申,以资政院使图噜为御史大夫。
  己酉,张士诚遣淮安李院判来援泰州,常遇春击败之,擒万户吴聚等。遣人谕降其城中,佥院严再兴、副使夏思忠、院判张士俊等拒守不下。
  饶鼎臣既走茶陵,复合浦阳群盗于南峰山寨,时出侵掠。癸丑,吴元帅王国宝等率兵击败之,鼎臣遁去。
  信州盗萧明,率兵攻围吴饶州,知府陶安召父老告之曰:“我粮实城坚。素有其备,贼党驱乌合而来,不足畏也。但能固守,不过数日,援兵至,破贼必矣。”众皆诺。安与千户宋炳亲率吏民分城拒守,选勇健为游兵,昼夜巡捍,而请救于江西行省。安登城谕贼曰:“尔众,吾民也,反为贼用,得毋失计乎?”众曰:“使皆如太守与总制,岂有今日!若破城,必不相害。”安命射之,矢下如雨,贼不能逼。越三日,行省援兵至,遂大败之,萧明遁去,擒伪招讨都海、万户袁胜,斩之。诸将欲屠从寇者,安曰:“民为所胁,奈何杀之!”不许。饶州遂安。
  闰月,乙卯朔,吴江阴水寨守将康茂才遣告吴王曰:“张士诚以舟师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别以小舟于江中弧山往来,出没无常,疑有他谋,请为之备。”
  王使谕徐达曰:“茂才言士诚以舟师往来江中,吾度此寇非有攻江阴直趋上流之计,不过设诈疑我,使我陆寨之兵还备水寨。我兵既分,彼将弃我水军,疾趋陆寨,捣吾之虚,此一诡策也。又闻常遇春出海安七十馀里击寇,寇兵不过万人,此非抗我大军之势,盖欲诱遇春深入。去泰州既远,彼必潜师以趋海安,或趋泰州,令我大军势分,首尾衡决,不及救援,此又一诡策也。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尔宜审虑。使至,即令遇春驻师海安,慎守新城,坐以待寇。彼若远来趋敌,吾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泰兴以南并江寇舟,亦宜备之。”
  己未,王亲至茂才水寨,又遣人以手书谕达等曰:“如有所言,即疾驰来报,予驻师以待。”
  庚申,以宾国公五十八知枢密院事。
  诏张良弼、俞宝、孔兴等悉听调于库库特穆尔。
  戊辰,吴平章汤和克永新,执周安等送建康,斩之。
  时中原虽无事,而江淮、川蜀皆失,皇太子累请出督师,帝难之。会左丞相库库特穆尔请南还视师,辛未,乃封库库特穆尔为河南王,代皇太子亲征,总制关陕、晋冀、山东诸路并迤南一应军马,凡机务、钱粮、名爵、黜陟、予夺,悉听便宜行事。
  甲戌,吴指挥副使王汉宝取馀干州,以前镇抚李旭守之。
  庚辰,吴徐达、常遇春克泰州,掳张士诚守将严再兴、夏思忠、张士俊等,献捷于建康,且以守城事宜为请。王命达以便宜处之,其未下诸城,乘胜进取。
  辛巳,以托克托穆尔为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为参知政事。
  吴徐达遣黄旗千户刘杰分兵徇兴化,张士诚守将李清战败,闭城固守,杰攻之不下。士诚遣将来援,杰击走之。
  十一月,甲申朔,信州盗萧明寇婺源州,吴知州白谦力不能御,怀印出北门赴水死。
  谦莅政廉忠,自奉甚薄,尝遇除夕,无他供具,惟蔬食而已。人以此称之。
  辛卯,吴徐达进兵攻高邮,王闻之,恐达深入敌境,不能策应诸将,乃命冯国胜率所部节制高邮诸军,俾达还军泰州,图取淮安、濠、泗。
  饶鼎臣复行剽掠,甲午,吴元帅王国宝出兵邀击,鼎臣中弩死,馀党悉溃。
  乙未,吴王以李济据濠州,名为张氏守,而观望未决,命右相国李善长以书招之,以善长与济同乡里故也。济得书不报。
  张士诚兵寇宜兴,吴王命徐达令冯国胜围高邮,常遇春守海安,遣别将守泰州,而自以精兵援宜兴。达遂率兵渡江,至宜兴城下,击败士诚之众,获三千馀人。
  十二月,庚子朔,张士诚遣将以兵八万攻安吉,吴将费聚所部仅二千人,坚壁拒守,射杀其骁将二人,敌惊溃而去。
  吴徐达自宜兴还兵攻高邮,张士诚遣其左丞徐义由海道入淮援之。义怨士诚,以为陷已死地,屯昆山之太仓,三月不进。
  乙卯,立第二皇后奇氏为皇后。中书省奏改资政院为崇政院,而中政院亦兼主之,帝乃授之册宝,诏天下。改奇氏为索隆噶氏,仍封其父以上三世皆王爵。
  是月,图沁特穆尔伏诛。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九
●卷第二百一十九
    【元纪三十七】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强圉协洽六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一三六六年)
  春,正月,癸未朔,张士诚以舟师驻君山,又出兵自马驮沙溯流窥江阴。吴守将以闻,吴王亲往救之。比至镇江,敌已营瓜洲,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之,别命一军伏于江阴之山麓。翌日,茂才追至浮子门,遇海舟五百艘遮海口,乘潮薄吴师,茂才督诸军力战,大败之,其弃舟登岸者,伏兵掩击之殆尽。
  辛卯,吴王命按察司佥事周桢等定拟按察事宜,条其所当务者以进。谕之曰:“风宪纪纲之司,惟在得人,则法清弊革。人言神明可行威福,鬼魅能为妖祸。尔等能兴利除害,辅国裕民,此即神明;若阴私诡诈,蠹国害民,此即鬼魅也。凡事当存大体,有可言者,毋缄默不言;有不可言者,毋沽名买直。苟察察以为名,苛刻以为能,下必有不堪之患,非吾所望于风宪矣。”
  吴王命中书省录用诸司劾退官员,省臣傅献等言:“今天下更化,庶事方殷,诸司官吏,非精勤明敏者,不足以集事。此辈皆以迂缓不称职为法司劾退,岂宜复用?”王曰:“人之才能,名有长短,故致效亦有迟速,夫质朴者多迂缓,狡猾者多便给。便给者虽善办事,或伤于急促,不能无损于民,迂缓者虽于事或有不逮,而于民则无所损也。”命复用之。
  己酉,以崇政院使博啰苏为御史大夫。
  壬子,以鄂勒哲图知枢密院事。
  是月,以萨蓝托里为中书左丞相。
  命燕南、河南、山东、陕西、河东等处举人会试者,增其额数,进士及第以下递升官一级。
  二月,癸丑朔,立河淮水军元帅府于孟津。
  吴湖广参政张彬,率指挥胡海洋等讨辰州周文贵,攻破其垒。文贵党刘七自益阳来援,复败之,文贵等遁去。
  丁卯,四川容美峒宣抚田光宝,遣其弟光受以元所授宣抚敕印降于吴,吴王以光宝为四川行省参政,兼容美峒军民宣抚使,仍为置安抚元帅以治之。
  吴处州青田县山贼夏清,连福建陈友定兵攻庆元县,浙东按察佥事章溢召所部义兵击走之。
  己巳,吴置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所领凡二十九场。
  癸酉,吴徐达请以指挥孙兴祖守海安,平章常遇春督水军,为高邮声援,王从之,复敕达曰:“张士诚兵多有渡江者,宜且收兵驻泰州,彼若来攻海安则击之。”
  吴湖广潭州卫指挥同知严广平茶陵诸寨。
  甲戌,诏天下“以比者逆臣博啰特穆尔、图沁特穆尔、娄都尔苏等,干纪乱伦,内处之民经值军马,致使困乏,与免一切杂泛差徭。”
  库库特穆尔自京师还河南,欲庐墓以终丧,左右咸以为受命出师,不可中止,乃复北渡,居怀庆。
  初,李思齐与察罕特穆尔同起义师,齿位相等,及是库库特穆尔总其兵,思齐心不能平,而张良弼、孔兴、图鲁卜等亦皆以功自恃,各请别为一军,莫肯统属。时有孙翥、赵恒者,憸人也,为库库谋主,畏江南强盛,欲故缓其行,乃谓库库曰:“丞相受天子命,总天下兵,肃清江、淮。兵法,欲治人者先自治。今李思齐、图鲁卜、孔兴、张良弼四军,坐食关中,累年不调,丞相宜调四军南出武关,与大军并力渡淮。彼若不受调,则移军征之,据有关中,四军惟丞相意所使,不亦善乎?”库库欣然从之。
  辛巳,吴下令禁种糯稻。其略曰:“曩以民间造酒醴,糜费米麦,故行禁酒之令。今春米麦价稍平,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农民今岁无得种糯,以塞造酒之源。”
  是月,明玉珍有疾,命其臣僚曰:“西蜀险塞,汝等协心同力,以辅嗣子,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吾所知也。”遂卒。僭号凡五年。子升立,年十岁,改元开熙,母彭氏同听政。
  玉珍为人,颇尚节俭,好文学,蜀人经李喜喜残暴之后,赖以初安。然好自用,昧于远略,而嗣子暗弱,政出多门,国势日衷。
  二月,庚寅,吴王令徐达自泰州进兵,取高邮、兴化及淮安。
  甲午,库库特穆尔遣关保、浩尔齐统兵从大兴关渡河以俟,先檄调关中四军。张良弼、图鲁卜、孔兴俱不受调。李思齐得檄大怒,骂曰:“乳臭小儿,黄发犹未退,而反调我!我与汝父同乡里,汝父进酒,犹三拜而后饮,汝于我前无立地,而今日公然称总兵调我耶?”自是东西构兵,相持不解。
  乙未,廷试进士七十三人,赐赫德布哈、张栋等及第、出身。
  监察御史裕伦布建言八事:一曰用贤,二曰申严宿卫,三曰保全臣了,四曰八卫屯田,五曰禁止奏请,六曰培养人材,七曰罪人不孥,八曰重惜名爵。帝嘉纳之。
  丙申,吴命江淮行省平章韩政率兵取濠州。
  吴命中书严选举之禁。初令府县每岁荐举,得贤者赏,滥举及蔽贤者罚,至是复命知府、知县有溢举者,俟来朝治其罪;未当朝觐者,岁终逮至京师治之。
  先是吴徐达援宜兴,令冯国胜统兵围高邮,张士诚将余同佥,诈遣人来降,约推女墙为应。国胜信之,夜,遣指挥康泰率数百人先入城,敌闭门尽杀之。王闻之怒,召国胜,决大杖十,令步诣高邮,国胜惭愤力攻,既而达自宜兴还,督攻益力,遂拔其城,戮余同佥等,俘其将士。王命悉遣戍沔阳、辰州,仍给衣粮有差。
  丁未,王以书谕达曰:“近大军下高邮,可乘胜取淮安。兵不在众,当择其精者用之,水陆并进,勿失机也。其馀军马,悉令常遇春统领,守泰州、海安,应援江上。”
  蜀丞相万胜,与知枢密院张文炳有隙,密遣人杀文炳。明玉珍有养子明昭,出入禁中,旧与文炳善,乃矫称太后彭氏旨,召胜,缢杀之。胜佐玉珍开蜀,功最多,死不以罪,蜀人多怜之者。吴友仁自保宁移檄,以清君侧为名,明升命戴寿讨之。友仁遣寿书曰:“不诛昭则国必不安,众必不服,昭朝诛,吾当夕至。”寿乃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专恣。胜既死,升以刘桢为右丞相。
  夏,四月,癸丑朔,明升遣其学士虞封告哀于吴。
  乙卯,吴王以玉辂太侈,定用木辂。
  丙辰,吴徐达兵至淮字,闻徐义兵在马骡港,夜,率兵在袭之,破其水寨,义泛海遁去,舟师进薄城下,其右丞梅思祖等籍军马府库出降,达宿兵城上,民皆安堵。命指挥蔡先、华云龙守其城。
  先是黄河大决,省部募才能之土,俾召集民丁疏浚之。扬州王宣自荐,朝廷以为淮北、淮南都元帅府都事,赍楮币至扬州,募丁夫得三万馀人,就令宣统领治河,数月工成。
  时徐州芝麻李起兵据州城,因命宣为招讨使,率丁夫从伊苏复徐州。寻授宣淮南、淮北义兵都元帅,守马陵,调滕州镇御,且耕且战,以给军储。又移镇山东,田丰兵侵益都,宣子信,从察罕特穆尔援之,破田丰。复令宣与信掠其旁郡,遂据沂州,至是以兵入海州,据之。
  戊午,吴徐达由瓠子角进兵攻兴化,克之,淮地悉平。
  庚申,濠州李济以城降于吴。
  先是韩政兵至濠,攻其水帘洞月城,又攻其西门,杀伤相当。城中拒守甚坚,政乃督顾时等以云梯、砲石四面攻城。时孙德崖已死,城中度不能支,济及知州马麟乃出降。
  吴王尝曰:“濠州乃吾家乡,张士诚据之,我无家矣。”及复濠州,吴王甚悦。壬戌,遣人赍书谕宿州吏民,以“桑梓之邦,不忍遽兴师旅,尔等宜体予怀,毋为自绝。”
  徐州守将、同知枢密院事陆聚,闻徐达已克淮安,以徐、宿二州诣达军降,王以聚为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徐州。
  甲子,吴王发建康,往濠州省陵墓,命博士许存仁、起居注王祎等从行。遣使谕徐达曰:“闻元将珠展领马步兵万馀自柳滩渡入安丰,其部将漕运自陈州而南,给其馈饷。我庐州俞平章见驻师东正阳,修城守御,宜令遣兵巡逻,绝其粮道。安丰粮既不给,而珠展远来之军,野无所掠,与我军相持,师老力罢,尔宜选刘平章、薛参政部下骑卒五百,并庐州之兵,速与之战,一鼓可克也。不然,事机一失,为我后患。”达闻命,即统率马步舟师三万馀人进攻安丰。
  丁卯,吴江淮行省参政、守徐州陆聚遣兵攻鱼台,下之,又遣兵取邳州。于是邳、萧、宿、迁、睢宁诸县皆降于吴。
  吴王至濠州,念父母始葬时,礼有未备,议欲改葬,问博士许存仁等改葬典礼,对曰:“礼,改葬,易常服,用缌麻,葬毕除之。今当如其礼。”王怆然曰:“改葬虽有常礼,父母之恩,岂能尽报耶!”命有司制素冠、白缨,衫、捴以粗布为之。王祎曰:“比缌为重矣。”王曰:“与其轻也宁重。”时有言改葬恐泄山川灵气,乃不复启葬,但增土以培其封。冢旁居民汪文、刘英,于王有旧,召至,慰抚之,令招致邻党二十家守冢,复其家。
  戊辰,方国珍遣经历刘庸等贡金绮于吴。
  濠州父老经济等谒见吴王,王与之宴,谓济等曰:“吾与诸父老不相见久矣。今还故乡,念父老、乡人遭罹兵难以来,未遂生息,吾甚悯焉。”济等曰:“久苦兵争,莫获宁居。今赖王威德,各得安息,乃复劳忧念。”王曰:“濠吾故乡,父母坟墓所在,岂得忘之!”诸父老宴饮极欢,王又谓之曰:“诸父老皆吾故人,岂不欲朝夕相见,然吾不得久留此。父老归,宜教导子弟为善,立身孝弟,勤俭养生。乡有善人,由其有贤父兄也。”济等顿首谢。王又曰:“乡人耕稼交易,且令无远出。滨淮诸郡,尚有寇兵,恐为所钞掠。父老亦宜自爱,以乐高年。”于是济等皆欢醉而去。
  辛未,吴左相国徐达克安丰。
  初,达率师至安丰,分遣平章韩政等以兵扼其四门,昼夜攻之,不下,乃于东城龙尾坝潜穿其城二十馀丈,城坏,遂破之。实都、竹昌、左君弼皆出走,吴师追奔十馀里,获实都及裨将贲元帅而还,竹昌、左君弼并走汴梁。至日晡时,平章珠展率官军来援,政等复与战于南门外,大败之。珠展遁去,遣千户赵祥以兵追至颍,获其运船以归。遂置安丰卫,留指挥唐胜宗守之。
  戊寅,吴王将还建康,谒辞墓,召汪文、刘英,赏以绮帛、米粟,曰:“此以报宿昔相念之德。”又谓诸父老曰:“乡县租赋,当令有司勿征。一二年间,当复来相见也。”
  五月,甲申,吴王自濠州还至建康。
  甲辰,以托克托布哈为御史大夫。
  六月,壬子朔,汾州介休县地震。平遥县大雨雹。绍兴路山阴县卧龙山裂。
  己未,命知枢密院事玛噜以兵守直沽,命河间盐运使拜珠、曹履亨抚谕沿海灶户,俾出征夫从玛噜征讨。
  丙寅,诏:“英宗时谋为不轨之臣,其子孙或成丁者,可安置旧地,幼者随母居草地,终身不得入京城及不得授官,止许于本爱马应役。”
  皇后索隆噶氏生日,百官进笺,皇后谕萨蓝托里等曰:“自世祖以来,正宫皇后寿日,不曾进笺,近年虽行,不合典故。”却之。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徐沟县地震,介休县大水。
  壬午,吴王遣使与库库特穆尔书曰:“曩者尹焕章来,随遣汪何报礼。窃意当此之时,博啰提精兵往云中,与京师密迩,其势必先挟天子。阁下恐在其号令中,故力与之竞,若归使者,必泄其谋,故留而不遣。今阁下不留心于北方,而复千里裹粮,远争江淮之利,是阁下弃我旧好而生新衅也。兵势既分,未免力弱。是以博啰虽无馀孽跳梁于西北,而凤翔、鹿台之兵合党而东出,俞宝拒战于乐安,王仁逃归于齐东,幽燕无腹心之托,若加以南面之兵,四面并起,当如之何?此皆中原将士来归者所说,岂不详于使臣复命之辞!足下拘留不遣,果何益哉?意者阁下不过欲挟天子令诸候,以效魏武终移汉祚;然魏武能使公孙康擒袁尚以服辽东,使马超疑韩遂以定关右,皇后、太子如在掌握中,方能抚定中原。阁下自度能垂绅搢笏,决此数事乎?恐皆出魏武下矣。倘能幡然改辙,续我旧好,还我使臣,救灾恤患,各保疆宇,则地利犹可守,后患犹可弭。如或不然,我则整舟楫,乘春水之便,命襄阳之师,经唐、邓之郊,北趋嵩、汝,以安陆、沔阳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濠、泗之将自陈、汝捣汴梁,徐,邳之军取济宁,淮安之师约王信海道舟师,会俞宝同入山东,加以张、李及天宝努腹心之疾,此时阁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是拘使者之计,不足为利而反足以为害矣。惟阁下与众君子谋之,毋徒独断以贻后悔!”
  丙申,库库特穆尔遣硃珍、卢旺屯兵河中,遣关保、浩尔齐合兵渡河,会珠展、商暠,且约李思齐以攻张良弼。良弼遣子弟质于思齐,思齐与良弼拒守。关保等战不利,思齐请诏和解之。
  丁未,吴王以淮东诸郡既平,遂议讨张士诚,召中书省及大都督府臣计之。右丞相李善长曰:“张氏宜讨久矣,然其势虽屡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储积,恐难猝拔,宜俟隙而动。”王曰:“彼淫昏益盛,生衅不已,今不除之,终为后患。且彼疆域日促,长淮东北之地,皆为吾有,吾以胜师临之,何忧不拔!况彼败形已露,岂待观隙耶!”左相国徐达曰:“张氏骄盈,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时也。其所恃骁将如李伯升、吕珍之徒,皆龌龊不足数,徒拥兵众,为富贵之娱耳。其居中用事者,黄、蔡、叶三参军,皆迂阔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锐之师,声罪致讨,三吴可计日而定。”王喜,顾达曰:“诸人局于所见,独尔合吾意,事必济矣!”于是命诸将简阅士卒,择日启行。
  是月,太白经天者再。
  八月,庚戌朔,吴拓建康城。
  初,旧城西北控大江,东尽白下门,距钟山既阔远,而旧内在城中,因元南台为宫,稍卑隘。王乃命刘基等卜地,定作新宫于钟山之阳,在旧城东白下门之外二里许增筑新城,东北尽钟山之阳,延亘周围凡五十馀里。
  壬子,吴王命中书左丞相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兵二十万伐张士诚。吴王御戟门,集诸将佐谕之曰:“卿等宜戒饬士卒,毋肆劫掠,毋妄杀戮,毋发丘垄,毋毁庐舍。闻张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勿侵毁其墓。”诸将皆再拜受命。遂为戒约军中事,命人给一纸。
  将发,王问诸将曰:“尔等此行,用师孰先?”遇春对曰:“逐枭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当直捣苏州。苏州既破,其馀诸郡可不劳而下矣。”王曰:“不然,士诚起盐贩,与张天麟、潘元明等皆强梗之徒,相为手足。士诚苟穷促,天麟辈惧其俱毙,必并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势而遽攻功州,若天麟出湖州,元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难以取胜。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羽翼既披,然后移兵苏州,取之必矣。”遇春犹执前议,王作色曰:“攻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苏州而失利,吾不汝贷也!”遇春不敢复言。
  王乃屏左右谓达、遇春曰:“吾欲遣熊天瑞从行,俾为吾反间。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适来之谋,戒诸将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真捣苏州,天瑞知之,必叛从张氏以输此言,如此则堕吾计中矣。”
  癸丑,达等帅诸军发龙江,辛酉,师至太湖。己巳,遇春击贼十诚兵于湖州港口,擒其将尹义、陈旺,遂次洞庭山。王闻之,喜曰:“胜可必矣!”癸酉,进至湖州之毘山,又击败其将石清、汪海,擒之。士诚驻军湖上,不敢战而退。指挥熊天瑞果叛降于士诚。
  甲戌,师至湖州之三坐桥,其右丞张天麟,分三路以拒吴师;参政黄宝当南路,院判陶子实当中路,天麟自当北路,同佥唐杰为后继。达率兵进攻之,有术者言今日不宜战,遇春怒曰:“两军相当,不战何待!”于是达遣遇春攻宝,王弼攻天麟,达自中路攻子实,别遣骁将王国宝率长枪军直扼其城。遇春与宝战,宝败走,欲入城,城下吊桥已断,不得入,复还力战,被擒。天麟、子实皆不敢战,敛兵而退。士诚又遣司徒李伯升来援,由荻港潜入城,吴军复四面围之,伯升及天麟闭门拒守。达遣国宝攻其西门,自以大军继之,子实及同佥余得全、院判张得义出战,复败走。
  士诚又遣平章硃暹、王晟、同佥戴茂、吕珍、院判李茂及其所称五太子者率兵六万来援,号二十万,屯城东之旧馆,筑五寨自固。达与遇春、汤和等分兵营于东迁镇南姑嫂桥,连筑十垒,以绝旧馆之援。李茂、唐杰、李成惧不敌,皆遁去。士诚婿潘元绍,时驻兵于乌镇之东,为珍等声援,吴师乘夜击之,元绍亦遁,遂填塞沟港,绝其粮道。元绍,元明之弟也。士诚知事急,乃亲率兵来援,达等与战于皁林之野,又败之。
  戊寅,以李国凤为中书左丞,陈友定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
  陈友定以农家子起佣伍,目不知书,至是尽有福建八郡之地。数招致文学知名士如闽县郑定、庐州王翰之属,留置幕府,友定遂粗涉文史。然颇任威福,所属违令者,辄承制诛窜不绝。漳州守将罗良,心不平,以书责之曰:“郡县者,国家之土地;官司者,入主之臣役;而隄廪者,朝廷之外府也。今足下视郡县如家室,驱官僚如圉仆,擅隄廪如私藏,名虽报国,实有鹰扬跋扈之心,不知足下欲为郭子仪乎,抑为曹孟德乎?”友定怒,竟以兵诛良。而福清宣慰使陈瑞孙,崇安令孔楷,建阳人詹翰,拒友定不从,皆被杀,于是友定威震八闽,然事朝廷未尝失臣节,岁运粮数十万至大都,海道辽远,至者常十三四。帝嘉之,下诏褒美。
  九月,己卯朔,张士诚复遣其同佥徐志坚,以轻舟出东迁镇觇吴师,欲攻姑嫂桥,常遇春与之战。会大风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数百突击之,复破其兵,擒志坚。
  甲申,李思齐兵下盐井,获川贼余继隆,诛之。礼部待郎满尚宾,吏部待郎温都尔罕,自凤翔还京师。
  先是尚宾等持诏谕思齐开通川蜀道路,思齐方兵争,不奉诏,尚宾等留凤翔一年,至是始还。
  丙戌,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弟国瑛、国珉,侄明善,并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国珍虽以三郡献于吴,实未纳土,特欲假借声援以拒朝廷。及帝屡加命,国珍益骄横,终不肯奉正朔。
  乙未,吴王命硃文忠帅师攻杭州,谕之曰:“徐达等攻苏州,张士诚必聚兵以拒。今命尔攻杭州,是掣制之也。我师或冲其东,或击其西,使彼疲于应战,其中必有自溃者。尔往,宜慎方略。”
  己亥,以中书平章政事实勒们为御史大夫。
  明升遣使聘于吴,使者自言其国之险固与富饶,吴王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为本,而恃其险且富,非为国长久之道。且自用兵以来,商贾路绝,而乃称富饶,此岂自天而降耶?”使者退,王因语待臣曰:“吾平生务实,不尚浮伪。此人不能称述其主之善,而但夸其国之险固,失奉使之道矣,吾尝遣使四方,戒其谨于言语,勿为夸大,恐取笑于人。如蜀使者之谬妄,当以为戒也。”
  辛丑,孛星见东北方。
  乙巳,吴左丞廖永忠,参政薛显,将游军驻湖州这德清,遂取之,获船四十艘,擒其院判钟正及叛将晋德成。
  张士诚自徐志坚败,甚惧,遣其右丞徐义至旧馆觇形势,吴常遇春以兵扼其归路,义不得出,乃阴遣人约张士信出兵,与旧馆兵合战,士诚又遣赤龙船亲兵援之,义始得脱,与潘元绍率赤龙船兵屯于平望,别乘小舟潜至乌镇,欲援旧馆。遇春由别港追袭之,至平望,纵火焚其赤龙船,众军散走。自是旧馆援绝,馈饷不继,多出降者。
  吴湖广参政杨璟,命指挥副使张胜宗讨湘乡易华,斩之。
  周文贵复攻掠辰州诸郡,吴王命杨璟、张彬等分兵进讨。
  丙午,吴遣参政蔡哲报聘于蜀。
  冬,十月,辛亥朔,吴徐达以所获张士诚将士徇于湖州城下,城中大震。
  壬子,吴常遇春兵攻乌镇,徐义、潘元绍等拒战不胜,复退走。遇春追至升山,攻破其平章王晟陆寨,馀军奔入旧馆之东壁,其同佥戴茂乞降。是夕,晟亦降。
  朝命屡促库库特穆尔南征,甲子,库库不得已,遣其弟托因特穆尔及部将摩该驻兵济宁、邹县等处,名为保障山东,且以塞南军入北之路,复命朝廷曰:“此为肃清江淮张本也。”
  吴硃文忠率指挥硃亮祖、耿天璧攻桐庐,降其将戴元帅,复遣袁洪、孙虎略富阳,擒其同佥李天禄,遂合兵围馀杭。
  戊寅,吴徐达复攻升山水寨,顾时引数舟绕张士诚兵船,船上人俯视而笑。时觉其懈,率壮士数人跃入其舟,大呼奋击,馀兵竞进薄之。士诚五太子盛兵来援,常遇春稍却,薛显率舟师直前奋击,烧其船,众大败,五太子及硃暹、吕珍等以旧馆降,得兵六万人。遇春谓显曰:“今日之战,将军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诚养子也,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跃起丈馀,善没水,硃暹、吕珍亦善战,士诚倚之;至是皆降,士诚为之夺气。
  十一月,甲申,吴徐达遣冯国珍以降将吕珍、王晟等徇湖广城下,谕其司徒李伯升出降。伯升在城上呼曰:“张太尉养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杀,为左右抱持,不得死。左右语伯升曰:“援绝势孤,久困城中,不如降。”伯升俯手不能言。张天麟等以城降,伯升亦遂降。
  吴参政胡德济讨诸暨斗岩山寨,平之。
  己丑,吴徐达既下湖州,即引兵向苏州。至南浔,张士诚无帅王胜降。辛卯,至吴江州,围其城,参政李福、知州杨彝降。
  吴硃文忠攻馀杭,下之。
  先是文忠兵至馀杭,遣人语谢五曰:“尔兄以李梦庚小隙,归于张氏。今若来降,可保不死,且享富贵。”谢五答曰:“我诚误计,若保我以不死,我即降耳。”文忠许之,乃与弟、侄五人出降。
  文忠遂趋杭州,未至,张士诚平章潘元明惧,遣员外郎方彝诣军门请纳款,文忠曰:“吾兵适至此,胜负未分而遽约降,无乃计太早乎?”对曰:“此城百万生灵所系,今天兵如雷霆,当之者无不摧破,若军至城下,欲降恐无及,故使先来请命。”文忠留之宿。明日,遣还报,而驻兵以待,元明即日献图籍。文忠至杭州,元明等奉士诚所授诸印,并执蒋英、刘震出降,伏谒道左,以女乐导迎,文忠麾去之,止壁丽谯,下令曰:“擅入民居者死!”一卒借民釜,立斩以徇,城中贴然。得兵三万,粮二十万,执元平章努都长寿等,与蒋英、刘震皆送建康。
  元明,泰州人,初与张士诚俱起盐徒。官军围高邮,士诚与十八人突围出走,元明及李伯升、吕珍与焉。三人相继以城降,士诚由是势益孤。
  先是吴征儒士熊鼎、硃梦炎等至建康,王命纂修公子书及务农、技艺、商贾书,谓之曰:“公卿贵人子弟,虽读书多,不能通晓奥义,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恶事实,以恒辞解之,使观者易晓。他日纵学无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劝戒。其民间农工商贾子弟,亦多不知读书,宜以其所当务者直词详说,作务农、技艺、商贾书,使之通知大义,可以化民成俗。”至是书成,赐鼎等白金人五十两及衣、帽、靴、袜等物。
  庚子,张士诚同佥李思忠等,以绍兴路降于吴,吴命驸马都尉王恭、千户陈清、李遇守之。
  吴左丞华云龙率兵攻嘉兴,张士诚将宋兴以城降。
  壬寅,吴大将军徐达等兵至苏州城南鲇鱼口,击张士诚将窦义,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桥,遇士诚兵,又击败之,焚其官渡战船千馀艘及积聚甚众,达遂进兵围其城。达军葑门,常遇春军虎丘,郭兴军娄门,华云龙军胥门,汤和军阊门,王弼军盘门,张温军西门,康茂才军北门,耿炳文军城东北,仇成军城西南,何文辉军西北,四面筑长围困之。又架木塔与城中浮图对,筑台三层,下瞰城中,名日敌楼,每层施弓弩、火铳于其上,又设襄阳砲以击之,城中震恐。
  有杨茂者,无锡莫天祐部将也,善没水。无祐潜令入苏州与士诚相闻,逻卒获之于阊门水栅旁,送达军,达释而用之。时苏州城坚不可破,天祐又阻兵无锡,为士诚声援。达因纵茂出入往来,因得其彼此所遗蜡丸书,悉知士诚、天祐虚实,而攻围之计益备。
  达时督兵攻娄门,士诚出兵拒战,吴武德卫指挥茅城战死。
  甲辰,元平章努都长寿等至建康,吴王以其朝臣,命有司给廪饩,归之于朝,而诛蒋英于市,以潘元明金城归降,民不受锋镝,仍授平章,其官属皆守旧职,从硃文忠节制。旋授文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复姓李氏。
  十二月,乙卯朔,永宁县贼饶一等作乱,吴指挥毕荣讨之,擒其元帅王子华,馀党悉平。陈友定将建宁阮德柔遣使纳款。
  吴廖永忠沉小明王于瓜步。小明王自居滁州,至是来建康,为永忠所害。
  吴群臣上言:“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制。今新城既建,宫阙制度,亦宜早定。”王以国之所重,莫先庙社,遂定议,以明年为吴元年,命有司营建庙社,立宫室。甲子,王亲祀山川之神,告以工事。己巳,典营缮者以宫室图来进,王见其有雕琢奇丽者即去之。
  庚午,蒲城洛水和顺崖崩。
  是岁,监察御史圣努额森、察图实哩等言:“昔奸邪构害丞相托克托,以致临敌易将,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之耗从此始,生民涂炭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设使托克托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乱哉?乞封一字王爵,定谥及加功臣之号。”朝廷皆是其言,以时方多故,未及报而国亡。
     ○顺帝至正二十七年(丁未,一三六七年)
  春,正月,癸巳朔,吴王始称吴元年。
  乙未,绛州夜闻天鼓鸣,将旦复鸣,其声如空中战斗者。
  戊戌,吴王谓中书省臣曰:“吾昔在军中乏粮,空腹出战,归得一食,虽甚粗粝,食之甚甘。今尊居民上,饮食丰美,未尝忘之。况吾民居于田野,所业有限,而又供需百出,岂不重困!”于是免太平府租赋二年,应天、宣城等处租赋一年。
  吴戴德等兵至沅州,围其城,凡六日,守将李兴祖出降。兴祖,即李胜也。
  庚子,松江府、嘉定州守臣王立忠等诣吴徐达军降。
  辛丑,吴王谓中书省臣曰:“古人祝颂其君,皆寓警戒之意。适观群下所进笺文,颂美之词过多,规戒之言未见,殊非古者君臣相告以诚之道。今后笺文,只令平实,勿以虚辞为美也。”
  甲辰,吴王遣使与库库特穆尔书,责其拘使不还之罪,且讽之以关中张、李及俞宝、王信生衅可虞。又曰:‘若能遣汪何、钱桢等还,岂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天下。不然,是又开我南方之兵,为彼后时之战,阁下虽深谋如莽、操,诡计如懿、温,英雄满前,何以取生!古云:“攻被天下,守之以逊;富有天下,守之以谦。’况其为臣者乎?阁下其深思之。”
  库库特穆尔与关中构兵,互相胜负,终不解。帝又下诏和解之,库库戕杀诏使。是月,李思齐、张良弼、图鲁卜自会于含元殿基,推思齐为盟主,同拒库库之师。
  二月,丁未朔,库库特穆尔遣左丞李二以徐州兵驻陵子村,吴参政陆聚令指挥傅友德御之。友德度兵寡不敌,遂坚壁,詷其出掠,以二千人溯河至吕梁登陆击之,刺其骁将韩乙,馀众败去。友德度李二必益兵复至,亟还城,开门而阵于野,卧戈以待,约闻鼓声则起。二果至,鸣鼓,士跃起,冲其前锋,众大溃,多溺死,遂擒二。友德旋进江淮行省参知政事。
  壬子,茗洋降贼周瑞卿叛,吴浙东按察佥事章溢,遣其子元帅存道合平阳、瑞安总制孙安兵讨之,斩瑞卿,获其党六十馀人。
  吴置两浙都转运盐司于杭州,设场三十六。
  乙卯,吴王闻陵子村之捷,谓都督府臣曰:“此盖库库之游兵,故以此饵我,使我将骄兵惰,掩吾不备。古人之戒,正在于此。善战者知彼知己,察于未形,可语安丰、六安、临濠、徐、邳守将,严为之备。”
  庚申,以七十为中书平章政事,伊噜布哈为御史大夫。
  乙丑,以詹事伊噜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吴王遣使陈州,以书招左丞左君弼降,曰:“足下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度日如岁。足下纵不以妻子为念,何忍忘情于老亲哉!”君弼得书,犹豫不能决,王乃遣归其母。
  吴陆聚遣兵攻宿州,擒其佥院刑瑞。
  丁卯,江西行省遣兵会湖广行省千户徐兴攻平江濑寨,伪镇抚杨五以寨降。
  三月,丁丑朔,库库特穆尔遣兵屯滕州以御王信。
  吴参政蔡哲自蜀归,具言蜀自明玉珍丧后,明升暗弱,群下擅权,因图其所经山川厄塞之处以献。
  戊子,思、沅两界军民安抚使黄元明,以其地内附于吴。
  丁酉,吴下令设文武科取士,令曰:“应文举者,察之言行以观其德,考之经术以观其业,试之书算骑射以观其能,策以经史时务以观其政事。应武举者,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俱求实效,不尚虚文。然此二者,必三年有成,在司预为劝谕,俟开举之岁,充贡京师。”
  沂州流民千馀家,还灵壁、虹县复业,王信追至宿迁,杀之,因大掠而还;馀民走入两县境上乞食,吴王闻而悯之曰:“王信不仁甚矣,民虽死,其如天道何!”乃遣人赈济之。
  吴以黔阳县前元帅蒋节为靖州安抚使,俾讨平山寨,且耕且守,从参军詹允亨言也。
  吴参政杨璟进兵取澧州石门县,故陈友谅守将邓义亨率众降。
  夏,四月,丙午朔,吴上海县民钱鹤皋作乱,据松江府,徐达遣骁骑卫指挥葛俊讨平之。
  初,王立中以城降,达就令守府事,即而王命荀玉珍代之。未几,达檄各府验民田,征砖甃城。鹤皋不奉令,号于众以倡乱,众皆从之,遂结张士诚故元帅府副使韩夏秦、施仁济,聚众至三万馀人,攻府治,通判赵儆仓猝不能敌,同妻子赴水死,玉珍弃城走,贼追杀之,鹤皋自称行省左丞,署旗以元字,刻砖为印,伪署官署,令其子遵义率小舟数千走苏州,欲归士诚以求援。至是达遣俊讨之,兵至连湖荡,望见遵义所率众皆操农器,知其无能为也,乃于荡东西连发十馀砲,贼皆惊溃,溺死者不可胜计。兵及松江城,鹤皋闭门拒守,俊攻下之,获鹤皋,槛送大将军,斩之。施仁济等脱走,率其党五千馀人突入嘉兴府,劫库藏军需而出。海宁卫指挥孙虎等率兵追击,悉擒之。
  壬子,吴王谕起居注詹同曰:“国史贵直笔,善恶皆当书之。昔唐太宗观史,虽失大体,然命直书建成之事,是欲以公天下也。朕平日言行是非善恶,汝等皆当直书,不宜隐讳,使后世观之,不失其实。”
  己未,方国珍既入贡于吴,复阴泛海,北通库库特穆尔,南交陈友定。吴师伐苏州,国珍拥兵觇胜败为叛服计。王以国珍反覆,以书数其十二过,且谕之曰:“尔能深烛成败,高览远虑,自求多福,尚可图也。”国珍得书不报。
  丁卯,吴江浙行省平章李文忠,言嘉兴、海宁、海盐等沿海州县,皆边防之所,宜设兵镇守,王命文忠调兵戌之。
  吴潭州卫遣兵攻易华馀党所据山寨,克之。
  五月,丙子朔,白气二道亘天。
  戊寅,以空名宣敕遗福建行省,命平章库春、陈友定同验有功者给之。
  辛巳,大同陨霜杀麦。
  癸未,福建行宣政院以废寺钱粮由海道送京师。
  乙酉,以鄂勒哲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辞以老病,不许。
  己丑,吴湖广行省遣兵讨平江花阳山寨,克之。
  辛卯,以知枢密院事实勒们为岭北行省左丞相,提调分通政院。
  己亥,以谙达布为中书平章政事。
  吴王以天久不雨,日减膳素食,仍下令免徐、宿、濠、泗、襄阳、安陆等郡税粮三年。
  辛丑,库库特穆尔定拟其所属官员二千六百一十人,从之。
  是月,山东地震,雨白氂。
  李思齐遣张良弼部将郭廉等守黄连寨,库库特穆尔部将关保、浩尔齐、商暠、珠展引兵拔其寨,谦走。
  六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昼晦。
  苏州围久不下,吴王以书遗张士诚,劝以全身保族,如汉窦融、宋钱俶故事,士诚不报。
  己酉,士诚欲突围决战,觇城左方,见军阵严整,不敢犯,乃遣徐义、潘元绍潜出西门,欲掩袭吴军。转至阊门,将奔常遇春营,遇春觉其至,分兵北濠,截其兵后,遣军与战,良久未决,士诚复遣其参政黄哈喇巴图率兵千馀人助之,自出兵山塘为援。塘路狭塞不可进,麾令稍却。遇春抚王弼背曰:“军中以尔为猛将,能为我取此乎?”弼曰:“诺。”即驰铁骑,挥双刀往击之,敌众小却,遇春因率众乘之,士诚兵大败,人马溺死沙盆潭甚众。士诚有勇胜军,号十条龙者,皆善为盗者也,士诚每厚赐之,令被银铠、锦衣,将其众出入阵中,人不能测,是日亦败,溺死万里桥下。士诚马惊坠水,几不救,肩舆入城,计忽忽无所出。
  时降将李伯升知士诚势迫,欲说令归命,乃遣客诣士诚告急,士诚召之入,曰:“尔欲何言?”客曰:“吾言为公兴亡祸福之计,愿公安意听之。”士诚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数乎?昔项羽喑呜叱咤,百战百胜,卒败死垓下,天下归于汉。何则?此天数也。公初以十八人入高邮,元兵百万围之,死在朝夕。一旦元兵溃乱,公遂提孤军乘胜攻击,东据三吴,有地千里,甲士数十万,南面称孤,此项羽之势也。诚能于此时不忘高邮之厄,苦心劳志,收召豪杰,度其才能,任以职事,抚人民,练兵马,御将帅,有功者赏,无功者罚,使号令严明,百姓乐附,非直能保三吴,天下可取也。”士诚曰:“足下此时不言,今复何及!”客曰:“吾此时虽有言,亦不得闻也。何则?公之子弟、亲戚、将帅,罗列中外,美衣玉食,歌童舞女,日夕酣宴,提兵者自以为韩、白,谋画者自以为萧、曹,傲然视天下不复有人。当此之时,公深居内殿,败一军不知,失一地不闻,纵知亦弗问,故沦胥至今日。”士诚曰:“吾亦深憾无及。今当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从也。”士诚曰:“不过死耳!”客曰:“死而有益于国家,有利于子孙,死固当;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闻陈友谅乎?以锐师百万,与江左之兵战于鄱湖,友谅举火欲烧江左之船,天乃反风而焚之,友谅兵败身丧。何则?天命所在,人力无如之何。今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兴援,嘉兴失;杭州援,杭州失;而独守此尺寸之地,誓以死拒,吾恐势极患生,变从中起,公欲死不得,生无所归也。故吾为公计,莫如顺天之命,自求多福,遣一介之使,疾走金陵,陈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开城门,幅巾待命,亦不失为万户候,况曾许以窦融、钱俶故事耶?且公之地,臂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复失之,何损!”士诚俯首沈虑良久,曰:“足下且休,侍我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决。
  壬子,士诚复率兵突出西门索战,锋甚锐,遇春御之,兵少却。士诚弟士信方在城楼上督战,忽大呼曰:“军士疲矣,且止!”遂鸣金收军,遇春乘势掩击,大破之。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复筑垒绕其城,自是士诚不复得出矣。
  时徐达令四十八卫将士,每卫制襄阳砲架五座,它砲架各五十馀座,昼夜砲声不绝。士信张幕城上,踞银椅,与参政谢节等会食,左右方进桃,未及尝,飞砲碎其首而死。
  丁巳,皇太子寝殿后新甃井中有龙出,光焰烁人,宫人震慑仆地。又长庆寺有龙缠绕槐树飞去,树皮皆剥。
  壬戌,库库特穆尔部将李守道降于吴,呈王命馆之于会同馆。
  丁卯,沂州山崩。
  戊辰,大雨,吴群臣请复膳,王曰:“虽雨,伤禾已多,其免民今年田租。”
  癸酉,吴王命:“自今凡朝贺不用女乐。”
  吴杀前使臣户部尚书张昶。
  昶既被留为参知政事,外示诚款,内怀阴计,与杨宪、胡惟庸等皆相善。昶有才辩,智识明敏,熟于前代典故,凡江左建置制度多出其手,裁决如流,事无停滞。昶自以奉使被羁,心不忘北归,阴使人上书颂功德,劝吴王及时行乐。王以语刘基曰:“是欲为赵高也。”基曰:“然,必有使之者。”王不欲穷治,但斥之,焚其书。后复劝王重刑法,破兼并之家,多陈厉民之术,欲吴失人心,阴为北方计。王皆不听。
  时帝谓昶已死,且擢用其子。吴遣杭州所获平章努都长寿北归朝,昶乃阴奉表于帝,且寓书其子询存亡。会昶卧病,杨宪往候,丁昶卧内得书稿,奏之,王命大都督府按书,昶书八字于牍曰:“身在江南,心思塞北。”王始惜其才,犹欲活之。及见其所书牍词,曰:“彼意决矣。”遂杀之。
  是月,知枢密院事寿安,奉空名宣敕与侯巴延达世,令其以兵援库库特穆尔。时李思齐据长安,与商暠拒战,侯巴延达世进兵攻长安,秦州守将萧公达降于思齐。思齐知关保等兵退,遣蔡琳等破其营,侯巴延达世奔溃。
  库库特穆尔增兵入关,日求决战。李思齐、张良弼等军颇不支,使人求助于朝廷,朝廷因遣左丞袁涣及知院安定臣、中丞明托特穆尔传旨,令两家罢攻,各率所部共清江淮,孙翥进密计于库库曰:“我西事功垂成,不可误听息兵之旨。且袁涣贪人也,此非其本意,可令在京藏吏私贿其家,则涣必助我,而西事可成也。”库库如其计,涣果私布意于库库曰:“不除张、李、终为丞相后患。”于是攻张、李益急。
续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二十
●卷第二百二十
    【元纪三十八】 起强圉协洽七月,尽著雍涒滩七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至正二十七年(戊申,一三六八年)
  秋,七月,关中兵胜负犹未决,库库特穆尔谓孙翥、赵恒曰:“今当何如?”并对曰:“关中四军,独李思齐最强,思齐破,则三军不攻自服矣。今关中兵将相持不决,所畏者惟摩该耳。宜抽摩该一军疾趋河中,自河中渡河捣凤翔,覆思齐巢穴,出其不意,则渭北之军一战可降,此唐庄宗破汴梁之策也。关中既定,然后出兵以讨江淮,破之必矣!”库库即行其策,檄摩该率兵攻凤翔。
  甲申,命伊苏提调武备寺。
  吴右相国李善长等劝王即皇帝位,王未许。善长等复力请,王曰:“吾尝笑陈友谅初得一隅,妄自称尊,卒臻覆灭,岂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时,无庸汲汲也。”
  吴给府州县官之任费,锡绮帛及其父、母、妻、长子有差。著为令。
  己丑,雷震吴宫门兽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质,王命藏之,出则使人负于驾前,临朝听政则奉置几案,以祗天戒。遂赦狱囚。
  方国珍之初降吴也,约杭州下即入朝,已而据地自若,且使通于闽,图为掎角。吴王闻之怒,遣使责国珍贡粮二十三万石,仍以书谕之曰:“尔早改过效顺,犹可保其富贵。不然,为偷生之计,窜入海岛,吾恐子女玉帛反为尔累,舟中自生敌国,徒为豪杰所笑也。”
  书至,国珍大惧,集弟、侄及将佐决去就,其郎中张本仁曰:“苏州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刘庸曰:“江左兵多步骑,其如吾海舟何!”国珍弟、侄多以为然,唯邱楠争曰:“二人所言,非公福也,唯智可以决事,唯信可以守国,唯直可以用兵,公经营浙东,十馀年矣,迁延犹豫,计不早定,不可谓智。既许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谓信。彼之征师,则有词矣,我实负彼,不可谓直。幸而扶服听命,庶几可视钱俶乎!”国珍素戆暗,不能决,唯日夜运珍宝,集臣舰,为泛海计。
  辛丑,吴置太常、司农、大理、匠作四司。
  是月,李思齐遣部将许国佐、薛穆飞,会张良弼、图鲁卜兵屯华阴。
  时命图鲁为陕西行省左丞相,思齐不悦,命部将郑应祥守陕西,而自还凤翔。
  龙见于临朐龙山,大石起立。
  摩该部将多博啰特穆尔之党,及摩该奉檄调往陕西,行至卫辉,诸将夜聚谋曰:“我辈官军,杀南兵可也。今闻欲趋凤翔,凤翔亦官军也,以官军杀官军,其谓之何?”其众俱以为然,遂相约扶摩该为总兵,摩该善论兵,先为察罕特穆尔所信任;关保自察罕特穆尔起兵以来,勇冠诸军,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库库特穆尔。摩该使其首领官胡安之控告朝廷,遣部将北夺彰德,西夺怀庆。
  萨蓝托里、特里锡、巴延特穆尔、李国凤进谋于皇太子曰:“向日诏书,令诸将各将本部分道进兵,而不立大将以总之,宜其不相从也。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抚军院以镇之。凡指挥各将,皆宜出自抚军院然后行,使权归于一,自内制外,庶几天下可为。又,摩该一部背库库而向朝廷,亦宜别作名号以旌异之。”太子如其言以请。
  八月,丙午,命皇太子总天下兵马。
  迢曰:“元良重任,职在抚军,稽古征今,卓有成宪。阿裕实哩达喇计安宗社,累请出师,朕以国本至重,讵宜轻出,遂授库库特穆尔总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齐、张良弼等各怀异见,构兵不已,以致盗贼愈炽,深遗朕忧。询之众谋,佥谓皇太子聪明仁孝,文武兼资,聿遒旧典,爰命以中书令、枢密使,悉总天下兵马,诸马,驸马,各道总兵,将吏,一应军机政务,生杀予夺,事无轻重,如出朕裁。其库库特穆尔,总领本部军马,自潼关以东,肃清江淮;李思齐总领本部军马,自凤翔以西,与侯巴延达世进取川蜀;以少保图鲁为陕西行中书省左丞相,总领本部军马及张良弼、孔兴、图鲁卜各支军马,进取襄、樊;王信本部军马,固守汛地,别听调遣。诏书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涤虑,同济时艰”。
  摩该所遣部将至彰德,诈为使者以入,遂据之。至怀庆,库库守将黄瑞觉之,城闭,不得入。庚戌,摩该杀卫辉守将余仁辅、彰德守将范国英,引军至清化,闻怀庆有备,复还彰德,上疏言库库特穆尔罪状。诏以库库特穆尔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权,就令摩该付之。又,摩该首倡大义,赐以所部将士皆号忠义功臣。
  辛亥,特穆尔布哈进封淮王。
  甲寅,以右丞相鄂勒哲特穆尔、翰林承旨达尔玛、平章政事鄂勒哲特穆尔并知大抚军院事。
  癸丑,吴圜丘、方丘及社稷坛成,并仿汉制,为坛二成。
  丙辰,鄂勒哲特穆尔言:“大抚军院专掌军机,今后迤北军务,仍旧制枢密院管,其馀内处诸王、驸马、各处总兵、行省、行院、宣谕司一应军情,不许隔越,径移大抚军院。”
  以詹事院同知李国凤同知大抚军院事,中书参知政事鄂勒哲特穆尔为副使,左司员外郎耀珠、枢密院参议王弘远为经历。
  庚申,鄂勒哲特穆尔言:“诸军将士有能用命效力,建立奇功者,请所赏宣敕依常制外,加以忠义功臣号。”从之。
  时诏书虽下,诸将皆不用命。李思齐闻摩该为变,关保、浩尔齐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尔尽劫掠山东民畜而西趋卫辉,库库特穆尔尽率河、洛民兵北渡怀庆,摩该惧库库兄弟有夹攻卫辉之势,亦劫掠卫辉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无如之何。
  关保列库库罪状于朝,举兵攻之。
  辛酉,命鄂勒哲特穆尔仍前少师、知枢密院事,伊苏仍前太保、中书右丞相,特哩特穆尔以太尉为添设中书左丞相。
  丙寅,立行枢密院于阿南达察罕诺尔,命陕西行省左丞相图噜仍前少保兼知行枢密院事。
  戊辰,命特哩特穆尔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抚军院事,中书右丞陈敬伯为中书平章政事。
  吴王以书谕沂州王宣父子曰:“尔父子数年前与吾书云:‘虽在苍颜皓首之际,犹望阁下鼓舞群雄,殪子婴于咸阳,戮商辛于牧野,以清区宇。’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尔若能奋然来归,相与戮力戡乱,岂不伟哉!”
  己巳,吴太庙成,四世祖各为庙,高祖居中,曾祖居东第一庙,祖居西第一庙,考居东第二庙。
  吴王命参政硃亮祖讨方国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杀一人。”
  九月,甲戌朔,义士戴晋生上皇太子书,言治乱之由。
  命中书右丞相伊苏以兵往山东,参知政事法图呼喇分户部官,一同供给。
  乙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给繁重,其真定、河南、陕西、山东、冀宁等处,除军人自耕自食外,与免民间今年田租之半。
  辛巳,吴大将军徐达克苏州,执张士诚。
  时围城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砲,拆祠庙、民居为砲具,达令军中架木若屋状,承以竹笆,军伏其下,载以攻城,矢石不得伤。达督将士破葑门,常遇春破阊门新寨,遂率众渡桥,进薄城下。其枢密唐杰,登城拒战,士诚驻军门内,令周仁立栅以补外城。杰及周仁、潘元绍皆降,士诚军大溃,诸将遂蚁附登城。士诚更使其副枢密刘毅收馀兵,尚二三万,亲率之,战于万寿寺东街,复败,毅降。士诚仓皇归,从者仅数骑。初,士诚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若曹何为?”刘曰:“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城破,自焚死。士诚独坐室中,达遣李伯升谕意,时日已暮,士诚拒户自经。伯升决户,令降将赵世雄挽解之,气未绝,复苏。达又令潘元绍以理晓之,反覆数四,士诚瞑目不言,乃以旧盾舁之出葑门,中途,易以户扉,舁至舟中。莸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左丞饶介等,并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皆送建康,而诛熊天瑞。
  初,达与遇春约,城破之日,中分抚之。先集将士,申明王意,令将士各悬小木牌,令曰:“掠民财者死,拆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及城破,达军其左,遇春军其右,号令严肃,军士不敢妄动,居民宴然。
  癸未,吴王闻苏州已破,命中书平章政事胡廷瑞取无锡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继之。又命虎贲左卫副使张兴,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师期;又令濠州练习平乡山寨军,会取胶州、登、莱;义命江淮卫以兵千人守御邳州。
  吴徐达等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将率所部降。
  无锡莫天祐以城降于吴。
  初,天祐附张士诚,士诚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亦羁縻而已。徐达数遣使谕降,天祐俱杀之。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张翼知事急,率父老见天祐曰:“张氏就缚,纵固守,将谁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愿熟虑之。”天祐沉思良久,乃许降。翼缒城下,纳款于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翼还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诏伊苏以中书右丞相分省山东,萨蓝托里以中书左丞相分省大同。
  吴硃亮祖驻军新昌。遣指挥严德攻关岭山寨,平之。
  徐达遣人送张士诚至建康。士诚在舟中,闭目不食,至龙江,坚卧不肯起。舁至中书省,李善长问之,不语,已而士诚言不逊,善长怒。王欲全士诚,而士诚竟自缢死,赐棺葬之。
  浙西民物蕃盛,储积殷富。士诚兄弟骄侈淫佚,又暗于断制,欲以得士要誉,士有至者,无问贤不肖,辄重其赠遗,舆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趋之。及士信用事,疏简旧将,夺其兵权,由是上下乖疑。凡出兵遣将,当行者或卧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赐之。及丧师失地而归,士诚亦不问,或复用为将。其威权不立类此。
  士信愚妄,不识大体,士诚委以政,卒以亡其国。而士信之败,又为黄、蔡、叶三参军所误,至是骈诛,并杀潘元绍,磔莫天祐。
  又有周侲者,山阳铁冶子也,以聚敛至上卿。城破被获,言于主者曰:“钱谷盐铁,籍皆在我,汝国欲富,当勿杀我。”主者曰:“亡国贼,尚不知死罪耶?”遂杀之。民大悦曰:“今日天开眼!”
  辛卯,吴置宣徽院,改太医监为太医院。
  甲午,吴硃亮祖兵至天台,县尹汤盘降。
  丙申,太师旺嘉努追封兗王,谥忠靖。
  丁酉,吴硃亮祖进攻台州,方国珍出师拒战,亮祖击败之,指挥严德中矢死。德,采石人也。
  戊戌,吴王遣使以书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于帝,又以书与库库特穆尔曰:“阁下如存大义,宜整师旅,听命于朝。不然,名为臣子,而朝廷之权专属军门,纵此心自以为忠,安能免于人议!若有它图,速宜坚兵以固境土。”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权苗芳谢过于吴,吴王遣镇抚侯正纪往报之。
  辛丑,吴王命于泗州灵壁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吴封李善长为宣国公,徐达信国公,常遇春鄂国公,赏赉有差。
  王谕诸将曰:“江南既平,当北定中原,毋狃于暂安而忘永逸,毋足于近功而昧远图。”翌日,达等入谢,王问:“公等还第,置酒为乐否?”对曰:“荷恩,皆置酒相庆。”王曰:“吾岂不欲置酒与诸将为一日之欢?但中原未平,非宴乐之时。公等不见张氏所为乎?终日酣歌逸乐,今竟何如?”
  吴硃亮祖克台州。
  初,方国瑛闻吴师至,即欲遁。会都事马克让自庆元还,言国珍方治兵城守,劝国瑛勿去,国瑛始约束将士拒守;然士卒怀惧,往往有逃溃者。亮祖攻之急,国瑛以巨舰载妻子,夜走黄岩。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诸县。国瑛之遁也,挟总管赵琬至黄岩,琬潜登白龙奥,舍于民家,绝粒死。琬,琏之弟也。
  癸卯,吴新内城,制皆朴素,不为雕饰。王命博士熊鼎类编古人行事可以鉴戒者,书于壁间,又命待臣书《大学衍义》于两庑壁间。王曰:“前代宫室,多施绘画,予用书此以备朝夕观览,岂不愈于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尔导予以侈丽,岂予心哉!”
  冬,十月,甲辰朔,吴王谓中书省曰:“军中士因战而伤者,不可备行伍。今新宫成,宫外当设备御,合于宫墙外周围隙地多造庐舍,令废疾者居之,昼则治生,夜则巡警,因给粮以赡之。”
  吴王遣起居注吴琳、魏观等,以币帛求遗贤于四方,徙苏州富民实濠州。
  摩该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郭州,遂攻真定,诏伊苏自河间以兵会摩该,已而不果,命伊苏还河间,摩该还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为山东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枢密院事。立中书分省于真定路。丙午,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为沂国公。
  吴命百官礼仪俱尚左,改右相国为左,左相国为右,馀官如之。又定国子学官制,以博士许存仁为祭酒,刘承直为司业,改太史监为院,以太史监令刘基为院使。
  硃亮祖兵至黄岩州,方国瑛遁海上,守将哈尔鲁降。
  丁未,享于太庙。
  吴王敕礼官曰:“自古忠臣义士,舍生取义,身没名存,垂训于天下,若元右丞余阙守安庆,屹然当南北之冲,援绝力穷,举家皆死,节义凛然。又有江州总管李黼,自守孤城,力抗强敌,临难死义,与阙同辙。褒崇前代忠义,所以厉风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岁时祀之。”
  壬子,诏库库特穆尔落太傅、中书左丞相并诸兼领职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为食邑。其弟托音特穆尔以集贤学士与库库特穆尔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为梁王食邑。从行官属,悉令还朝。凡库库特穆尔所总诸军在帐前者,命白索珠、浩尔齐统之;在河南者,中书平章政事李克彝统之;在山东者,太保、中书右丞相伊苏统之;在山西者,少保、中书左丞相萨蓝托里统之;在河北者,知枢密院事摩该统之;唯关保仍统本部诸军。库库特穆尔既受诏,即退军屯泽州。
  是日,赦天下。
  吴置御史台,以汤和为左御史大夫,邓愈为右御史大夫,刘基、章溢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中院。王谕之曰:“国家所立,惟三大府总天下之政,中书政之本,都督府掌军旅,御史台纠察百司。朝廷纪纲,尽系于此,其职实惟清要。卿等当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上事上,毋徒拥虚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纵奸长恶,毋假公济私以伤人害物。诗云:‘刚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体也。”
  甲寅,吴命汤和为征南将军,吴祯为副,讨方国珍于庆元。
  壬戌,吴命中书省定律令,以李善长为总裁官,杨宪、刘基、陶安等为议律官。
  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断狱,惟元不仿古制,取一时所行之事为条格,胥吏易为奸弊。自平武昌以来,即议定律,至是台谏已立,各道按察司将巡历郡县,欲颁成法,俾内外遵守,故有是命。复谕之曰:“立法贵在简当,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晓。若条绪繁多,或一事而两端,可轻可重,使贪猾之吏得以因缘为奸,则所以禁残暴者,反以贼善良,非良法也,务求适中以去繁弊。夫网密则水无大鱼,法密则国无全民,卿等宜尽心参究,凡刑名条目,逐一采上,吾与卿等面议斟酌,庶可以久远行之。”
  丙辰,吴王遣使以书遣李思齐、张良弼。便息兵解斗。思齐等得书不报。
  辛酉,吴王谓徐达等曰:“中原拢攘,人民离散,山东则王宣反侧,河南则库库跋扈,关陇则李思齐、张思道彼此猜忌。元祚将亡,其几已见,今欲北伐,何以决胜?”常遇春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馀,直捣元都,以我百战之师,敌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胜也。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势,乘胜长驱,馀可建瓴而下矣。”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悬师深入,不能即破,顿于坚城之下,馈饷不继,援兵四集,进不得战,退无所据,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枢。天下形势入我掌握,然后进兵元都,则彼势孤援绝,不战可克。既克其都,鼓行云中、九原以及并陇,可席卷而下矣。”诸将皆曰:“善!”
  甲子,吴王命中书右丞相、信国公徐达为征讨大将军,中书平章政事、掌军国重事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师二十五万,由淮入河,北取中原。
  是时名将必推达、遇春,两人才勇相类,遇春慓疾敢深入,而达尤长于谋略。遇春每下城邑,不能无诛僇;达所至不扰,即获壮士与谍,结以恩义,俾为己用,至是吴王面谕诸将曰:“御军持重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莫如大将军达;当百万众,摧锋陷坚,莫如副将军遇春,然身为大将,好与小校角,甚非所望也。”
  吴王命中书平章政事胡廷瑞为征南将军,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辉为副,率安吉、宁国、南昌、袁、赣、滁、和、无为等卫军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广参政戴德随征。又命平章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周彬,率武昌、荆州、益阳、常德、潭、岳、衡、澧等卫军取广西。文辉初为王养子,赐姓硃氏,至是复何姓。
  乙丑,以集贤大学士丁好礼为中书添设平章政事。
  吴王遣世子及次子往谒临濠诸墓,命中书择官辅导以行,凡所过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
  丙寅,平章内史关保封许国公。
  吴王以檄谕齐鲁、河洛、燕蓟、秦晋官民,令速归附。
  丁卯,吴大将军徐达等师次淮安,遣人招谕王宣及子信。
  己巳,吴王以大军进取中原,恐托音特穆尔乘间窃发,命庐州、安丰、六安、濠、泗、蕲、黄、襄阳各严兵守备。
  吴湖广行省遣兵取宝庆新化县,击守将麻周,破之。
  吴硃亮祖进兵温州,克其城,方明善先遁去。亮祖分兵徇瑞安,其守将谢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徐达书,乃遣使纳款于吴,且奉表贺平张士诚。吴王遣徐唐、李仪等赴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将皆仍旧职,令所部军马悉听大将军节制。时信与其父宣,阴持两端,外虽请降,内实修备。王知之,乃遣人密谕徐达勒兵趋沂州以观其变。
  十一月,癸酉朔,吴硃亮祖袭败方明善于乐清之盘屿,追至楚门海口,遣百户李德招谕之。
  乙亥,明升遣其臣邓良叟聘于吴,吴王命良叟从大将军观所下城邑。
  丙子,吴徐达师次下邳,都督同知张兴祖由徐州进取山东。
  己卯,吴徐达兵至榆林镇,佥院郦毅、镇抚孙惟德降。达令黄逢等守之。
  庚辰,吴平章韩政师次梁城,同知枢密院卢斌、佥院程福等降。
  辛巳,吴征南将军汤和克庆元。
  先是和兵自绍兴渡曹娥江,进次馀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县尹沈温,遂进兵庆元城下,攻其西门,府判徐善等率属官耆老自西门出降。方国珍驱所部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国珍以众迎战,和击败之,擒其将方惟益等,国珍率馀众入海。和还师庆无,徇下定海、慈溪诸县。
  吴王遣使至延平,招谕平章陈友定。友定置酒大会诸将及宾客,杀吴使者,沥其血酒甕中,与众酌饮之,誓于众曰:“吾曹并受朝廷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遂往巡视福州,严兵为拒守计。
  徐唐等至沂州,王宣不欲行,乃使其子信密往莒州募兵,为备御计,而遣其员外郎王仲纲等诈来犒师以缓攻,徐达受而遣之。仲纲等既还,宣即以兵劫徐唐等,欲杀之,唐得脱,走达军,达即以师抵沂州,营于北门。达犹欲降之,遣梁镇抚往说,宣阳许之,寻复闭门拒守,达怒,遂急攻其城,宣待信募兵未还,自度不能支,乃开西门出降。达令宣为书,遣镇抚孙惟德招降信,信杀惟德,与其兄仁走山西。于是峄、莒、海州及沭阳、日照、赣榆、沂水诸县皆来降。达以宣反覆,并怒其子信杀惟德,执宣戮之,命指挥韩温守沂州。
  乙酉,吴定大都督府及盐运司、起居注、给事中官制。
  方国珍遁入海岛。己丑,吴王命平章廖永忠为征南副将军,自海道会汤和讨之,国珍遣经历郭春及其子文信诣硃亮祖纳款。
  丙戌,以平章政事伊噜特穆尔、知枢密院事鄂勒哲特穆尔、平章政事巴延特穆尔并知大抚军院事。
  庚寅,吴王遣使谕徐达等曰:“闻将军已下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当遣精锐将士,于黄河扼其冲要,以断援兵,使彼外不得进,内无所望,我军势重力专,可以必克。如未下益都,即宜进取济宁、济南,二郡既下,则益都以东势穷力竭,如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难遥度,随机应变,尤在将军。”时金、火二星会于星纪,望后,火逐金过齐、鲁之分,太史占曰:“宜大展兵威,故有是谕。
  方国珍部将多降于吴,汤和复遣人持书招之。壬辰,国珍遣郎中承广、员外郎陈永诣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善、明则、从子明巩等纳首院诸印。
  乙未,以知枢密院事摩该为中书平章政事,太尉、中书左丞相特哩特穆尔为大抚军院使。
  是日,冬至,吴太史院进戊申岁《大统历》。王谓院使刘基曰:“古者以季冬颁来岁之历,似为太迟,今于冬至亦未宜,明年以后,皆以十月朔进。”初,《戊申历》成,将刊布,基与其属高翼以录本进,王览之,谓其曰:“此众人为之乎?”对曰:“是臣二人详定。”王曰:“天象之行有迟速,古今历法有疏密,苟不得其要,不能无差。春秋时,郑国一辞命,必草创、讨论、修饰、润色,然后用之,故少有缺失,辞命尚如此,而况于造历乎?公等须各尽心,务求至当。”基等乃以所录再详校而后刊之。
  丙申,吴硃亮祖兵至黄岩,方国瑛及其兄子明善来见,送之建康。
  丁酉,命关保分省于晋宁。
  庚子,吴克滕州。
  初,徐达令平章韩政分兵扼黄河,以断山东援兵,政乃遣千户赵实略滕州。其守将初议固守,已而遁去,遂克其城。
  辛丑,吴徐达攻下益都,平章李老保降,宣慰使巴延布哈、总管胡浚、知院张俊皆死之。达遂徇下寿光、临淄、昌乐、高苑,令指挥叶国珍等守之。
  初,吴军压境,巴延布哈力战以拒。及城陷,巴延布哈还,拜其母曰:“儿忠孝不能两全,有二弟,可为终养。”已乃趋官舍,坐堂上,吴将素闻其贤,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缚之。巴延布哈曰:“我元朝进士,官至极品,臣各为其主,岂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其妻阿噜珍及二弟之妻,各抱幼子投井死。
  李老保,阳武人,又名保保,从察罕特穆尔起兵,数有功,后为平章,留守益都,至是降,送至建康。后从吴王如汴,王使招谕库库特穆尔,库库鸩杀之。
  壬寅,吴胡廷瑞率师渡杉关,略光泽,下之。
  太常礼仪院使陈祖仁与翰林学士承旨王时、待制黄晘、编修黄肃伏阙上书言:“近者南军侵陷全齐,不逾月而逼畿甸,朝廷虽命丞相伊苏出师,军马数少,势力孤危,而中原诸军,左牵右掣,调度失宜,京城四面,茫无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等以为驭天下之势,当论其轻重、强弱。远近、先后,不宜胶于一偏,狃于故辙。前日南军僻在一方,而库库特穆尔近在肘腑,势将窃持国柄,故宜先于致讨,以南军远而轻,库库近而重也。今库库势已穷蹙,而南军突至,势将不利于宗社,故宜先于救难,则库库弱而轻,南军强而重也。当此之时,宜审其轻重强弱,改弦更张,而抚军诸官亦宜以公天下为心,审时制宜。今库库党与离散岂能复肆跋扈!若令将见调军马倍道东行,勤王赴难,与伊苏声势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谕催督,庶几得宜。如复胶于前说,动以言者为为库库游说而钳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变,朝廷亦不得闻,而天下之事去矣。”书奏,不报。
  吴王召浙江按察佥事章溢入朝,命其子存道守处州,谕群臣曰:“溢虽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盗悉平,功不在诸将后。”复问溢:“征闽诸将何如?”溢曰:“汤和由海道进,胡廷瑞自江西入,必胜。然闽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从浦城取建宁,此万全策也。”王即命文忠屯浦城。
  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吴《律令》成,王与诸臣复阅视之,去烦就简,减重从轻者居多。凡为令一百四十五条,准唐之旧而增损之,计二百八十五条,命有司刊布中外。
  乙巳,吴徐达等将发益都,遣使往乐安招谕俞胜。时胜兄宝为帐下所杀,胜代为平章,领其众。明日,达师次长山北河,般阳路总管李至等诣军门降。于是所属淄川、新城等县,皆望风款附。
  丁未,吴都督同知张兴祖至东平,平章冯德弃城遁。兴祖遣指挥常守道、千户许秉等追至东阿,参政陈璧等以所部来降。秉复以舟师趋安山镇,右丞杜天佑、左丞蒋兴降。
  戊申,孔子五十六世孙袭封衍圣公孔希学,闻吴军至,率曲阜县尹孔希章、邹县主簿孟思谅等迎见张兴祖,兴祖礼之,于是兗东州县皆来降。
  方国珍遣其子明完奉表谢罪于吴,吴王始怒其反覆,及览表,怜之。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词辩而恭,王曰:“孰谓方氏无人耶!”赐国珍书曰:“吾当以投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
  戊申,吴宋迪使山东还,言张兴祖能推诚待人,降将有可用者,即使领旧兵进取。王曰:“此非良策。闻兴祖麾下降将有领千骑者,一旦临敌,势不足以相加,因而生变,何以制之?”乃命迪往谕兴祖:“今后得降将,悉送以来,勿自留也。”
  吴徐达至章丘,守将右丞王成降。庚戌,至济南,平章达多尔济等以城降。达令指挥陈胜守之。
  吴胡廷瑞至邵武,守将李宗茂以城降。
  吴张兴祖兵至济宁,宁将陈秉直弃城遁,吴兵遂入守之。
  辛亥,吴王遣使谕徐达、常遇春曰:“屡胜之兵易骄,久劳之师易溃。能虑乎败,乃可无败;能慎乎成,乃可有成。若一懈怠,必为人所乘。将军其勉之。”
  密州守将邵礼诣吴徐达降。
  方国珍及其弟国珉,率所部谒见汤和于军门,得士马舟粮甚多。已而昌国州达噜噶齐库哩吉斯亦来降,与国珍等并送建康。吴王悉召其臣,以邱楠为韶州同知;又以表草出詹鼎手,命官之,其馀悉徙濠州。浙东悉平。
  壬子,乐安俞胜遣郎中刘启中等诣徐达纳款。
  癸丑,吴中书左丞相李善长,率文武百官奉表劝进,王不许。群臣固请,王曰:“中原未平,军旅未息,吾意天下大定而后议此,而卿等屡请不已。此大事,当斟酌礼仪而行。”
  丁巳,吴胡廷瑞、何文辉师至建阳,守将曹复畴出降,命指挥沈友仁守之。
  戊午,蒲台守将荆玉及邹平县尹董纲诣吴徐达降。达以降将郦毅守邹平,指挥张梦守章丘,唐英守蒲台。
  己未,吴《律令直解》成,王览而喜曰:“前代所行《通制条格》之书,非不繁密,但资官吏弄法,民间知者绝少,是聋瞽天下之人,使之犯法也。今吾以《律令直解》遍行,人人通晓,则犯法者自少矣。”
  庚申,以杨诚、陈秉直并为国公、平章政事。
  吴王命汤和、廖永忠、吴祯率舟师自明州海道取福州。
  辛酉,吴广信卫指挥沐英破分水关,略崇安县,克之。
  吴以凌统为浙东按察使。
  壬戌,俞胜自乐安见徐达于济南,达遣胜还乐安,留其郎中杨子华。
  吴左丞相李善长,率礼官以即皇帝位礼仪进。
  癸亥,吴中书省议和、池州、徽、宣、太平诸府民出布囊运粮,王曰:“国家科差,不可苛细,苛细则民不堪。今库中布不乏,为囊亦易,何用复取于民!”不许。
  甲子,命中书右丞相伊苏、太尉、知院托和齐、中书平章政事呼琳岱、摩该、知枢密院事萧章、图沁特穆尔、汪文清、噜尔等会杨诚、陈秉直、巴延布哈、俞胜各部诸军同守御山东,又命关保珠为声援,时犹未知俞胜之降吴也。
  吴王御新宫,以群臣推戴之意祭告于上帝、皇祗,其略曰:“如臣可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祗来临,天朗气清;如臣不可,当烈风异景,使臣知之。”
  吴徐达遣参政傅友德取莱阳。
  丙寅,以庄嘉为中书参知政事。
  吴王命世子及诸子名。以诸子年渐长成,宜习勤劳,命内侍制麻履以行。凡出城稍远,则令马行其二,步行其一。
  吴定内使冠服制。凡内使冠用乌纱、描金、曲角帽,衣用胸背花、圆领、窄袖衫,乌角束带。
  吴左丞相李善长等进仪卫,王见仗内旗有“天下太平、皇帝万岁”字,顾善长曰:“此夸大之词,非古制也。”命去之。
  吴徐达自济南复还益都,进取登、莱州县。
  己巳,登州守将董车、莱州守将安然,各降于吴。蒲台民有供刍藁违令者,徐达欲斩之,其子乞以身代,达送之建康。吴王嘉其孝,并其父宥之。
  庚午,吴征南将军汤和率师克福州。
  初,陈友定环城外筑垒为备,每五十步更筑一台,严兵守之。闻吴军入杉关,乃留同佥赖正孙、副枢谢英辅、院判邓益以众二万守福州,自率精锐守延平,以相掎角。时和等行师自明州乘东北风径抵福州,入五虎门,驻师南台河口,遣人入城招谕,为平章库春所杀。
  吴师登岸,将围城,库春领众出南门逆战,指挥谢德成等击败之,众溃,入城拒守。是夜,参政袁仁密遣人纳款,吴师于台上蚁附登城,遂开南门。和拥兵入,邓益拒战于水门,和击杀之。赖正孙、英辅自西门出走延平,库春等皆怀印绶、挈妻子遁去,参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多尔玛不屈,下狱死。时佥院拜特穆尔居侯官,闻吴军攻城急,叹曰:“战守非我得为,无以报国!’乃积薪楼下,杀其妻、妾及二女,纵火焚之,遂自刎。
  和入省署,抚辑军民,遣袁仁暨员外郎余善招谕兴化、漳、泉诸路,其福宁等州县未附者,分兵略定。
  辛未,吴王以山东郡县既下,命官抚辑。
  吴定各县为上、中、下三等,税粮十万石下以为上县,六万以下为中县,三万以下为下县。
  吴减金华田租。
  初,得金华时,军食不给,知府王崇显请增民田租以足用,民颇病之。至是浙江平章李文忠以其事闻,遂下令免所增之数。
  是月,诏:“陕西行省左丞相图噜总统张良弼、图鲁卜、孔兴一枝军马,以李思齐为副总统,守御关中,抚安军民。图鲁卜、孔兴等出潼关,及取顺便山路,渡黄河,合势东行,共勤王事。”思齐等皆不奉命。
  太常礼仪院使陈祖仁复上书皇太子,言:“库库特穆尔兵马,终为南军之所忌,苟善用之,岂无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诚恐诬以受财游说之罪也。况闻库库屡上书疏明其心曲,是犹未自绝于朝廷。今若遽加以悖逆之名,使彼竟甘心以就此名,其害或有不可言者。当今为国家计,不过战、守、迁三事。以言乎战,则资其掎角之势;以言乎守,则望其勤王之师;以言乎迁,则假其籓卫之力。当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玄宗仓卒之出,则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弃之,此时虽碎首杀身,何济于事!故敢不顾嫌忌,奉书以闻。”太子不报。
  是岁,集贤学士致仕归旸卒。
     ○顺帝至正二十八年(戊申,一三六八年)
  春,正月,壬申朔,皇太子命关保固守晋宁,总统诸军,如库库特穆尔拒命,就便擒击。
  以中书平章政事布延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乙亥,吴王祀天地天南郊,即皇帝位,定国号曰明,建元洪武。追尊四代考妣为皇帝、皇后,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馀功臣进爵有差。
  辛巳,诏谕库库特穆尔曰:“比者伊苏上奏,卿以书陈情,深自悔悟,及省来意,良用恻然!朕视卿犹子,卿何惑于憸言,不体朕心,隳其先业?卿今能自悔,固朕所望。卿其思昔委任肃清不江淮之意,即将冀宁、真定诸军,就行统制渡河,直捣徐沂,以康靖齐鲁,则职任之隆,当悉还汝。卫辉、彰德、顺德皆为王城,卿无以摩该为名,纵军侵暴。其晋宁诸军,已命关保总制策应,戡定山东,将帅各宜悉心。”
  明带刀舍人周宗上书请教太子,明帝嘉纳。中书省、都督府请仿元制以太子为中书令,明帝以其制不足法,令詹同考历代东宫官制,选勋德老成及新进贤者兼领东宫官。以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徐达兼太子少傅,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其詹事、左右率府、谕德、赞善、宾客等,并以朝臣兼领。谕曰:“朕于东宫,不别设府僚而以卿等兼之者,盖军旅未息,朕若有事于外,必太子监国,若设府僚,卿等在内,事当启闻太子,或听断不明,与卿等意见不合,卿等必谓宫僚导之,嫌隙易生。又所以特置宾客、谕德等官者,欲辅成太子德性,且选名儒为之,职是故也。昔周公教成王克诘戎兵,召公教康王张皇六师,此居安虑危,不忘武备。盖继世之君,生长富贵,昵于安逸,不谙军旅,一有缓急,不知所措,二公之言,其并识之。”
  甲申,明遣使核实浙西田,定天下卫所之制。
  壬辰,明胡廷瑞克建宁。
  汤和进攻延平,陈友定谋于众曰:“敌兵锐,难于争锋,不如持久困之。”诸将请出战,不许。数请不已。友定疑所部叛,杀萧院判,军士多出降者。军器局灾,城中砲声震地,明师知有变,急攻城,友定呼其属决曰:“大事已去,吾一死报国,诸君努力!”因退入省堂,衣冠北面再拜,仰药死。所部争开门纳明师入,趋视友定,犹未绝也,舁出水东门,适天大雷雨,友定复苏,械送建康。明帝诘之,友定厉声曰:“死耳,尚何言!”遂并其子海杀之。友定既死,兴化、泉州俱降,独漳州路达噜噶齐迪里密实以佩刀刺喉而死。
  是月,命左丞孙景益分省太原,关保以兵为之守,以库库特穆尔势弱,欲图之也,库库即遣兵据太原,杀朝廷所置官。
  二月,壬寅朔,诏削库库特穆尔爵邑,命图鲁、李思齐等讨之,其将士官吏效顺者免罪,惟孙翥、赵恒罪在不赦。太子复命关保等以兵会讨。
  明定郊社、宗庙典礼,分祭天地,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夏至祀皇地祗于方丘,宗庙以四孟月及岁除五享,社稷春秋二仲月戊日祭。岁必亲祀,以为常。
  癸卯,武库灾。
  明以平章廖永忠为征南将军,参政硃亮祖副之,浮海取广东。
  丁未,明释奠先师孔子于国学,遣使祭阙里。
  戊申,明帝亲祀大社、大稷。
  壬子,明定衣冠如唐制。
  癸丑,明常遇春克东昌,守将申荣、王辅元死之。遇春遂与徐达会师济南,击斩乐安反者,还军济宁,以舟师溯河,进取河南。
  甲寅,明平章杨璟师取宝庆。
  丙辰,库库特穆尔自泽州退守晋宁,关保遂据泽、潞二州,与摩该军合。
  丙寅,明兵取棣州。
  三月,壬申,明左丞周德兴取全州。
  庚寅,彗星见于西北。
  丙申,明征西将军邓愈取南阳,己亥,徐达等徇汴梁,守将李克彝遁去,左君弼、竹昌俱降。
  李思齐、张良弼闻明师日逼,以其军退。火焚良弼营,思齐移军葫芦滩,调所部张德敛等守潼关。思齐、良弼皆遣使诣库库特穆尔,告以前此出师非其本心。
  明廖永忠率舟师发福州,先以书招广东行省左丞何真使速降,遂航海趋潮州。夏,四月,辛丑朔,真遣都事刘克佐诣军门,籍郡县户口奉表降。永忠以闻,明帝诏褒真曰:“朕惟古豪杰,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窦融、李勣,拥兵据险,角立群雄间,非真主不屈,此汉、唐名臣,于今未见,朕方兴嗟。尔真连数郡之众,乃不烦一兵,不费一镞,保境来归,虽窦、李奚让焉!”永忠抵东莞,真率官属郊迎劳,遂奉诏入朝,擢真江西行省参知政事。真既降,明指挥陆仲亨以兵下连州、肇庆诸路,广东悉定。
  丙午,陨霜杀菽。
  丁未,明始祫祭太庙。免山东田租三年。
  戊申,明徐达、常遇春等自虎牢关入洛阳,托音特穆尔以兵五万阵洛水北,遇春单骑突阵,锐卒二十馀骑攒槊刺遇春,遇春一矢殪其前锋,大呼驰入,麾下壮士从之,托音特穆尔大败。梁王阿哩兗以河南降。
  己酉,彗星没。
  丁巳,明杨璟克永州。
  甲子,明帝如汴梁。
  明徐达略定嵩、陕、陈、汝诸州,遣都督同知冯胜捣潼关。李思齐弃其辎重奔凤翔,张良弼奔鄜城。五月,明师入关,西略至华州。
  明廖永忠进取广西,至梧州,达噜噶齐拜珠降。遂徇下浔州、柳州,遣硃亮祖会杨璟收未下州郡。
  辛卯,明改汴梁路为开封府。
  召徐达至行在。六月,庚子朔,达入见,明帝置酒劳之,且谋北伐。达曰:“大军平齐鲁,扫河洛,库库特穆尔逡巡观望,潼关既克,李思齐狼狈西奔,元声援已绝。今乘胜直捣元都,可不战有也。”明帝曰:“善!”达复进曰:“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将穷追之乎?”明帝曰:“气运有胜衰,彼今衰矣,不烦穷兵。出塞之后,固守以防其侵轶可也。”
  徐沟地震。
  甲寅,雷雨中有火自天坠,焚大圣寿万安寺。
  壬戌,临州、保德州地震,五日不止。
  明师攻靖江,久不下,杨璟谓诸将曰:“彼所恃,西濠水耳,决其堤,破之必矣。”乃遣指挥邱广攻闸口关,杀守堤兵,尽决濠水,筑土堤五道傅于城。城中犹固守,急攻,克之。先是参政张彬攻南关。为守城者所诟,怒,欲屠其民,璟入,立禁止之。璟复移师徇彬州,降其两江土官黄英、岑伯颜等,廖永忠亦克南宁、象州,广西悉定。
  秋,七月,癸酉,京城红气满空,如火照人。乙亥,京城黑气起,百步内不见人。
  辛卯,明帝将发汴梁,谕徐达等曰:“昔元之祖宗,有德格天,奄有九有。及其子孙,罔恤民艰,天厌弃之。君则有罪,民复何辜?前代革命之际,屠戮如仇,违天虐民,朕实不忍。诸将克城之日,勿掳掠,勿焚荡,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元之宗戚,皆善待之。庶几上答天心,成朕伐罪救民之志。”
  戊申,命冯胜以右副将军留守开封。
  李思齐大会诸将于凤翔。
  时思齐总关、陕、秦、陇之师,西至吐蕃,东至商、雒,南至矶头,北至环、庆,拥精甲十馀万,惟与库库特穆尔干戈相寻,明师日逼,大都势危,坐视不救。
  摩该、关保攻库库特穆尔于平阳。
  是时库库特穆尔势稍沮,而摩该、关保势张甚,数请战,库库不应,或师出即退。闰月,己亥朔,库库谍知摩该分军掠郡县,即夜出师薄其营,掩击之,大败其众,摩该、关保皆就擒。库库特穆尔上疏自理,诏:“摩该、关保,间谍构兵,可治以军法。”摩该、关保皆被杀。
  明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会师河阴,遣诸裨将分道渡河,徇河北地。辛丑,取卫辉;癸卯,取彰德;丁未,取广平。师次临清,使参政傅友德开陆道,通步骑,指挥顾时浚河,遂引而北。
  丁巳,诏罢大抚军院,诛知院事巴延特穆尔等,复命库库特穆尔仍前河南王、太傅、中书左丞相,孙翥、赵恒并复旧职,以兵从河北南讨,伊苏以兵趋山东,图噜兵出潼关,李思齐兵出七盘、金、商,以图复汴、洛,皇太子悉总天下兵马,裁决庶务。
  壬戌,白虹贯日。
  癸亥,罢内府河役。
  明常遇春克德州,与徐达合兵取长芦,扼直沽,作浮桥以济,水陆并进,伊苏望风走。
  甲子,库库特穆尔自晋宁退守冀宁。
  知枢密院事布延特穆尔及明师战于河西务,败绩,死之,明师遂逼通州。
  诏太常礼仪院使阿鲁浑等,奉太庙列室神主与皇太子同北行。阿鲁浑及同官陈祖仁、王逊志等言:“天子有大事,出则载主以行,从皇太子,非礼也。”乃令还守太庙以俟。
  乙丑,白虹贯日,始罢内府兴造。
  诏淮王特穆尔布哈监国,庆通为中书左丞相,同守京城。
  丙寅,帝御清守殿,集三宫后妃、皇太子、太子妃,同议避兵北行。左丞相实勒们及知枢密院事赫色、宦者赵巴延布哈等谏,以为不可行,不听。巴延布哈恸哭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当死守,奈何弃之?臣等愿率军民及诸集赛出城拒战,愿陛下固守京城。”卒不听。夜半,开健德门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