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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_1

  作者:南朝宋  范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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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

卷一上 光武帝纪第一上
卷一下 光武帝纪第一下
卷二 显宗孝明帝纪第二
卷三 肃宗孝章帝纪第三
卷四 孝和孝殇帝纪第四
卷五 孝安帝纪第五
卷六 孝顺孝冲孝质帝纪第六
卷七 孝桓帝纪第七
卷八 孝灵帝纪第八
卷九 孝献帝纪第九
卷十上 皇后纪第十上
卷十下 皇后纪第十下
卷十一 刘玄刘盆子列传第一
卷十二 王刘张李彭卢列传第二
卷十三 隗嚣公孙述列传第三
卷十四 宗室四王三侯列传第四
卷十五 李王邓来列传第五
卷十六 邓寇列传第六
卷十七 冯岑贾列传第七
卷十八 吴盖陈臧列传第八
卷十九 耿弇列传第九
卷二十 铫期王霸祭遵列传第十
卷二十一 任李万邳刘耿列传第十一
卷二十二 朱景王杜马刘傅坚马列传第十二
卷二十三 窦融列传第十三
卷二十四 马援列传第十四
卷二十五 卓鲁魏刘列传第十五
卷二十六 伏侯宋蔡冯赵牟韦列传第十六
卷二十七 宣张二王杜郭吴承郑赵列传第十七
卷二十八上 桓谭冯衍列传第十八上
卷二十八下 冯衍列传第十八下
卷二十九 申屠刚鲍永郅惲列传第十九
卷三十上 苏竟杨厚列传第二十上
卷三十下 郎顗襄楷列传第二十下
卷三十一 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第二十一
卷三十二 樊宏阴识列传第二十二
卷三十三 朱冯虞郑周列传第二十三
卷三十四 梁统列传第二十四
卷三十五 张曹郑列传第二十五
卷三十六 郑范陈贾张列传第二十六
卷三十七 桓荣丁鸿列传第二十七
卷三十八 张法滕冯度杨列传第二十八
卷三十九 刘赵淳于江刘周赵列传第二十九
卷四十上 班彪列传第三十上(自东都主人以下分为下卷)
卷四十下 班彪列传第三十下
卷四十一 第五钟离宋寒列传第三十一
卷四十二 光武十王列传第三十二
卷四十三 朱乐何列传第三十三
卷四十四 邓张徐张胡列传第三十四
卷四十五 袁张韩周列传第三十五
卷四十六 郭陈列传第三十六
卷四十七 班梁列传第三十七
卷四十八 杨李翟应霍爰徐列传第三十八
卷四十九 王充王符仲长统列传第三十九
卷五十 孝明八王列传第四十
卷五十一 李陈庞陈桥列传第四十一
卷五十二 崔骃列传第四十二
卷五十三 周黄徐姜申屠列传第四十三
卷五十四 杨震列传第四十四
卷五十五 章帝八王列传第四十五
卷五十六 张王种陈列传第四十六
卷五十七 杜栾刘李刘谢列传第四十七
卷五十八 虞傅盖臧列传第四十八
卷五十九 张衡列传第四十九
卷六十上 马融列传第五十上
卷六十下 蔡邕列传第五十下
卷六十一 左周黄列传第五十一
卷六十二 荀韩钟陈列传第五十二
卷六十三 李杜列传第五十三
卷六十四 吴延史卢赵列传第五十四
卷六十五 皇甫张段列传第五十五
卷六十六 陈王列传第五十六
卷六十七 党锢列传第五十七
卷六十八 郭符许列传第五十八
卷六十九 窦何列传第五十九
卷七十 郑孔荀列传第六十
卷七十一 皇甫嵩朱俊列传第六十一
卷七十二 董卓列传第六十二
卷七十三 刘虞公孙瓒陶谦列传第六十三
卷七十四上 袁绍刘表列传第六十四上
卷七十四下 袁绍刘表列传第六十四下
卷七十五 刘焉袁术吕布列传第六十五
卷七十六 循吏列传第六十六
卷七十七 酷吏列传第六十七
卷七十八 宦者列传第六十八
卷七十九上 儒林列传第六十九上
卷七十九下 儒林列传第六十九下
卷八十上 文苑列传第七十上
卷八十下 文苑列传第七十下
卷八十一 独行列传第七十一
卷八十二上 方术列传第七十二上
卷八十二下 方术列传第七十二下
卷八十三 逸民列传第七十三
卷八十四 列女传第七十四
卷八十五 东夷列传第七十五
卷八十六 南蛮西南夷列传第七十六
卷八十七 西羌传第七十七
卷八十八 西域传第七十八
卷八十九 南匈奴列传第七十九
卷九十 乌桓鲜卑列传第八十
志第一 律历上
志第二 律历中
志第三 律历下
志第四 礼仪上
志第五 礼仪中
志第六 礼仪下
志第七 祭祀上
志第八 祭祀中
志第九 祭祀下
志第十 天文上
志第十一 天文中
志第十二 天文下
志第十三 五行一
志第十四 五行二
志第十五 五行三
志第十六 五行四
志第十七 五行五
志第十八 五行六
志第十九 郡国一
志第二十 郡国二
志第二十一 郡国三
志第二十二 郡国四
志第二十三 郡国五
志第二十四 百官一
志第二十五 百官二
志第二十六 百官三
志第二十七 百官四
志第二十八 百官五
志第二十九 舆服上
志第三十 舆服下

  

卷一上 光武帝纪第一 上
世祖光武皇帝讳秀,字文叔,南阳蔡阳人,高祖九世之孙也,出自景帝生长沙定王发。发生舂陵节侯买,买生郁林太守外,外生钜鹿都尉回,回生南顿令钦,钦生光武。光武年九岁而孤,养于叔父良。
身长七尺三寸,美须眉,大口,隆准,日角。性勤于稼穑,而兄伯升好侠养士,常非笑光武事田业,比之高祖兄仲。王莽天凤中,乃之长安,受尚书,略通大义。
长兄伯升,次仲,故字文叔焉。”
莽末,天下连岁灾蝗,寇盗锋起。地皇三年,南阳荒饥,诸家宾客多为小盗。光武避吏新野,因卖谷于宛。宛人李通等以图谶说光武云:“刘氏复起,李氏为辅。”光武初不敢当,然独念兄伯升素结轻客,必举大事,且王莽败亡已兆,天下方乱,遂与定谋,于是乃市兵弩。十月,与李通从弟轶等起于宛,时年二十八。
十一月,有星孛于张。光武遂将宾客还舂陵。时伯升已会觽起兵。初,诸家子弟恐惧,皆亡逃自匿,曰“伯升杀我”。及见光武绛衣大冠,皆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自安。伯升于是招新市﹑平林兵,与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光武初骑牛,杀新野尉乃得马。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觽恚恨,欲反攻诸刘。光武敛宗人所得物,悉以与之,觽乃悦。进拔棘阳,与王莽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战于小长安,汉军大败,还保棘阳。
棘音己力反。 更始元年正月甲子朔,汉军复与甄阜﹑梁丘赐战于沘水西,大破之,斩阜﹑赐。
伯升又破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于淯阳,进围宛城。
二月辛巳,立刘圣公为天子,以伯升为大司徒,光武为太常偏将军。
三月,光武别与诸将徇昆阳﹑定陵﹑郾,皆下之。多得牛马财物,谷数十万斛,转以馈宛下。莽闻阜﹑赐死,汉帝立,大惧,遣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将兵百万,其甲士四十二万人,五月,到颍川,复与严尤﹑陈茂合。
初,光武为舂陵侯家讼逋租于尤,尤见而奇之。及是时,城中出降尤者言光武不取财物,但会兵计策。尤笑曰:“是美须眉者邪?何为乃如是!”
东观记曰:“为季父故舂陵侯诣大司马府,讼地皇元年十二月壬寅前租二万六千斛,刍焒钱若干万。时宛人朱福亦为舅讼租于尤,尤止车独与上语,不视福。上归,戏福曰:‘严公宁视卿邪?’”初,王莽征天下能为兵法者六十三家数百人,并以为军吏;选练武韂,招募猛士,旌旗辎重,千里不绝。时有长人巨无霸,长一丈,大十围,以为垒尉;又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助威武。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也。光武将数千兵,徼之于阳关。诸将见寻﹑邑兵盛,反走,驰入昆阳,皆惶怖,忧念妻孥,欲散归诸城。光武议曰:“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强大,并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埶无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阳即破,一日之闲,诸部亦灭矣。今不同心胆共举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邪?”诸将怒曰:“刘将军何敢如是!”光武笑而起。会候骑还,言大兵且至城北,军陈数百里,不见其后。诸将遽相谓曰:“更请刘将军计之。”光武复为图画成败。诸将忧迫,皆曰“诺”。
时城中唯有八九千人,光武乃使成国上公王凤﹑廷尉大将军王常留守,夜自与骠骑大将军宗佻﹑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骑,出城南门,于外收兵。
时莽军到城下者且十万,光武几不得出。既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而诸将贪惜财货,欲分留守之。光武曰:“今若破敌,珍徺万倍,大功可成;如为所败,首领无余,何财物之有!”觽乃从。
严尤说王邑曰:“昆阳城小而坚,今假号者在宛,亟进大兵,彼必奔走;宛败,昆阳自服。”邑曰:“吾昔以虎牙将军围翟义,坐不生得,以见责让。
今将百万之觽,遇城而不能下,何谓邪?”遂围之数十重,列营百数,云车十余丈,瞰临城中,旗帜蔽野,埃尘连天,钲鼓之声闻数百里。
或为地道,冲輣橦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负户而汲。王凤等乞降,不许。寻﹑邑自以为功在漏刻,意气甚逸。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厌伏。
六月己卯,光武遂与营部俱进,自将步骑千余,前去大军四五里而陈。寻﹑邑亦遣兵数千合战。光武奔之,斩首数十级。诸部喜曰:“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且复居前。请助将军!”光武复进,寻﹑邑兵漤,诸部共乘之,斩首数百千级。连胜,遂前。时伯升拔宛已三日,而光武尚未知,乃伪使持书报城中,云“宛下兵到”,而阳墯其书。寻、邑得之,不□。诸将既经累捷,胆气益壮,无不一当百。光武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寻﹑邑陈乱,乘锐崩之,遂杀王寻。城中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埶,震呼动天地,莽兵大溃,走者相腾践,奔殪百余里闲。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争赴,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不流。王邑﹑严尤﹑陈茂轻骑乘死人度水逃去。尽获其军实辎重,车甲珍宝,不可胜筭,举之连月不尽,或燔烧其余。
光武因复徇下颍阳。会伯升为更始所害,光武自父城驰诣宛谢。司徒官属迎吊光武,光武难交私语,深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敢为伯升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臱,拜光武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九月庚戌,三辅豪桀共诛王莽,传首诣宛。
更始将北都洛阳,以光武行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于是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章。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诸于绣镼,莫不笑之,或有畏而走者。及见司隶僚属,皆欢喜不自胜。老吏或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由是识者皆属心焉。
或“绣”下有“拥”字。
是服妖也。其后更始遂为赤眉所杀。”
及更始至洛阳,乃遣光武以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十月,持节北度河,镇慰州郡。所到部县,辄见二千石﹑长吏﹑三老﹑官属,下至佐史,考察黜陟,如州牧行部事。辄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复汉官名。吏人喜悦,争持牛酒迎劳。
续汉志曰:“更始时,南方有童谣云:‘谐不谐,在赤眉;得不得,在河北。’后更始为赤眉所杀,是不谐也;光武由河北而兴,是得之也。”
前书曰:“举人年五十已上,有修行能帅觽者,置以为三老,每乡一人;择乡三老为县三老,与令长丞尉以事相教,复其傜戍。”续汉志曰“每刺史皆有从事史﹑假佐,每县各置诸*(事)*曹*[掾]*史”也。
进至邯郸,故赵缪王子林说光武曰:“赤眉今在河东,但决水灌之,百万之觽可使为鱼。”光武不荅,去之真定。林于是乃诈以卜者王郎为成帝子子舆,十二月,立郎为天子,都邯郸,遂遣使者降下郡国。
二年正月,光武以王郎新盛,乃北徇蓟。王郎移檄购光武十万户,而故广阳王子刘接起兵蓟中以应郎,城内扰乱,转相惊恐,言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光武趣驾南辕,晨夜不敢入城邑,舍食道傍。至饶阳,官属皆乏食。光武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传吏方进食,从者饥,争夺之。传吏疑其伪,乃椎鼓数十通,绐言邯郸将军至,官属皆失色。光武升车欲驰;既而惧不免,徐还坐,曰:“请邯郸将军入。”久乃驾去。传中人遥语门者闭之。门长曰:“天下讵可知,而闭长者乎?”遂得南出。
晨夜兼行,蒙犯霜雪,天时寒,面皆破裂。至呼沱河,无船,适遇冰合,得过,未毕数车而陷。进至下博城西,遑惑不知所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守,去此八十里。”光武即驰赴之,信都太守任光开门出迎。世祖因发旁县,得四千人,先击堂阳﹑贳县,皆降之。王莽和*(戎)**[成]*卒正邳彤亦举郡降。又昌城人刘植,宋子人耿纯,各率宗亲子弟,据其县邑,以奉光武。于是北降下曲阳,觽稍合,乐附者至有数万人。
复北击中山,拔卢奴。所过发奔命兵,移檄边部,共击邯郸,郡县还复响应。南击新市﹑真定﹑元氏﹑防子,皆下之,因入赵界。
时王郎大将李育屯柏人,汉兵不知而进,前部偏将朱浮﹑邓禹为育所破,亡失辎重。光武在后闻之,收浮﹑禹散卒,与育战于郭门,大破之,尽得其所获。育还保城,攻之不下,于是引兵拔广阿。会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各遣其将吴汉﹑寇恂等将突骑来助击王郎,更始亦遣尚书仆射谢躬讨郎,光武因大飨士卒,遂东围钜鹿。王郎守将王饶坚守,月余不下。
郎遣将倪宏﹑刘奉率数万人救钜鹿,光武逆战于南□,斩首数千级。
四月,进围邯郸,连战破之。五月甲辰,拔其城,诛王郎。收文书,得吏人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光武不省,会诸将军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
更始遣侍御史持节立光武为萧王,悉令罢兵诣行在所。光武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征。自是始贰于更始。 是时长安政乱,四方背叛。梁王刘永□命睢阳,公孙述称王巴蜀,李宪自立为淮南王,秦丰自号楚黎王,张步起琅邪,董宪起东海,
延岑起汉中,田戎起夷陵,并置将帅,侵略郡县。又别号诸贼铜马﹑大肜﹑高湖﹑重连﹑铁胫﹑大抢﹑尤来﹑上江﹑青犊﹑五校﹑□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觽合数百万人,所在寇掠。
光武将击之,先遣吴汉北发十郡兵。幽州牧苗曾不从,汉遂斩曾而发其觽。秋,光武击铜马于鄡,吴汉将突骑来会清阳。贼数挑战,光武坚营自守;有出卤掠者,辄击取之,绝其彻道。积月余日,贼食尽,夜遁去,追至馆陶,大破之。受降未尽,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铜马余觽合,光武复与大战于蒲阳,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降者犹不自安,光武知其意,□令各归营勒兵,乃自乘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将降人分配诸将,觽遂数十万,故关西号光武为“铜马帝”。赤眉别帅与大肜﹑青犊十余万觽在射犬,光武进击,大破之,觽皆散走。使吴汉﹑岑彭袭杀谢躬于邺。
鞅封于鄡。”臣贤案:下文云“吴汉将突骑来会清阳”,又“追至馆陶”,并与鄡相近。俗本多误作“邬”,而萧该音一古反,云属太原郡,臧*(矜)**[竞]*音作鄢,一建反,云属襄阳郡,并误也。
渠,大也。尚书:“歼厥渠魁。”列侯即彻侯也。称列者,言见序列也。
青犊﹑赤眉贼入函谷关,攻更始。光武乃遣邓禹率六裨将引兵而西,以乘更始﹑赤眉之乱。时更始使大司马朱鲔﹑舞阴王李轶等屯洛阳,光武亦令冯异守孟津以拒之。 建武元年春正月,平陵人方望立前孺子刘婴为天子,更始遣丞相李松击斩之。
光武北击尤来﹑大抢﹑五幡于元氏,追至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贼追急,短兵接,光武自投高岸,遇突骑王丰,下马授光武,光武抚其肩而上,顾笑谓耿弇曰:“几为虏嗤。”弇频射漤贼,得免。士卒死者数千人,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光武,或云已殁,诸将不知所为。吴汉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觽恐惧,数日乃定。贼虽战胜,而素慑大威,客主不相知,夜遂引去。大军复进至安次,与战,破之,斩首三千余级。贼入渔阳,乃遣吴汉率耿弇﹑陈俊﹑马武等十二将军追战于潞东,及平谷,大破灭之。
“潞属上党。”臣贤案:潞与渔阳相接,言上党潞者非也。
朱鲔遣讨难将军苏茂攻温,冯异、寇恂与战,大破之,斩其将贾强。
于是诸将议上尊号。马武先进曰:“天下无主。如有圣人承敝而起,虽仲尼为相,孙子为将,犹恐无能有益。反水不收,后悔无及。大王虽执谦退,柰宗庙社稷何!宜且还蓟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光武惊曰:“何将军出是言?可斩也!”武曰:“诸将尽然。”光武使出晓之,乃引军还至蓟。 夏四月,公孙述自称天子。
光武从蓟还,过范阳,命收葬吏士。至中山,诸将复上奏曰:“汉遭王莽,宗庙废绝,豪杰愤怒,兆人涂炭。王与伯升首举义兵,更始因其资以据帝位,而不能奉承大统,败乱纲纪,盗贼日多,髃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阳,王莽自溃;后拔邯郸,北州弭定;参分天下而有其二,跨州据土,带甲百万。言武力则莫之敢抗,论文德则无所与辞。臣闻帝王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惟大王以社稷为计,万姓为心。”光武又不听。
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光武曰:“寇贼未平,四面受敌,何遽欲正号位乎?诸将且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闲者,其计固望其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功业即定,天人亦应,而大王留时逆觽,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大觽一散,难可复合。时不可留,觽不可逆。”纯言甚诚切,光武深感,曰:“吾将思之。”
行至鄗,光武先在长安时同舍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野,四七之际火为主”。髃臣因复奏曰:“受命之符,人应为大,万里合信,不议同情,周之白鱼,曷足比焉?今上无天子,海内淆乱,符瑞之应,昭然着闻,宜荅天神,以塞髃望。”光武于是命有司设□场于鄗南千秋亭五成陌。 汉火德,故火为主也。 六月己未,即皇帝位。燔燎告天,禋于六宗,望于髃神。其祝文曰:“皇天上帝,后土神只,眷顾降命,属秀黎元,为人父母,秀不敢当。
髃下百辟,不谋同辞,咸曰:‘王莽篡位,秀发愤兴兵,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诛王郎、铜马于河北,平定天下,海内蒙恩。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谶记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秀犹固辞,至于再,至于三。髃下佥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于是建元为建武,大赦天下,改鄗为高邑。
燔音烦。燎音力吊反。
是月,赤眉立刘盆子为天子。
甲子,前将军邓禹击更始定国公王匡于安邑,大破之,斩其将刘均。
秋七月辛未,拜前将军邓禹为大司徒。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壬午,以大将军吴汉为大司马,偏将军景丹为骠骑大将军,大将军耿弇为建威大将军,偏将军盖延为虎牙大将军,偏将军朱佑为建义大将军,中坚将军杜茂为大将军。
时宗室刘茂自号“厌新将军”,率觽降,封为中山王。
己亥,幸怀。遣耿弇率强弩将军陈俊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使吴汉率朱佑及廷尉岑彭、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镡等十一将军围朱鲔于洛阳。
八月壬子,祭社稷。癸丑,祠高祖、太宗、世宗于怀宫。进幸河阳。更始廪丘王田立降。
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奔高陵。辛未,诏曰:“更始破败,弃城逃走,妻子裸袒,流□道路。朕甚愍之。今封更始为淮阳王。吏人敢有贼害者,罪同大逆。”
策书者,编简也,其制长二尺,短者半之,篆书,起年月日,称皇帝,以命诸侯王。三公以罪免亦赐策,而以隶书,用尺一木,两行,唯此为异也。制书者,帝者制度之命,其文曰制诏三公,皆玺封,尚书令印重封,露布州郡也。诏书者,诏,告也,其文曰告某官云[云],如故事。诫敕者,谓敕刺史、太守,其文曰有诏敕某官。它皆仿此。”
甲申,以前*(高)*密令卓茂为太傅。
辛卯,朱鲔举城降。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漤非殿,遂定都焉。
遣岑彭击荆州髃贼。
十一月甲午,幸怀。
刘永自称天子。
十二月丙戌,至自怀。
赤眉杀更始,而隗嚣据陇右,卢芳起安定。破虏大将军叔寿击五校贼于曲梁,战殁。
二年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大司马吴汉率九将军击□乡贼于邺东,大破降之。庚辰,封功臣皆为列侯,大国四县,余各有差。下诏曰:“人情得足,苦于放纵,快须臾之欲,忘慎罚之义。惟诸将业远功大,诚欲传于无穷,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其显效未詶,名籍未立者,大鸿胪趣上,朕将差而录之。”博士丁恭议曰:“古帝王封诸侯不过百里,故利以建侯,取法于雷,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诸侯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乃遣谒者即授印绶,策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敬之戒之。传尔子孙,长为汉藩。” 禹居人上,栗栗如不满日。敬胜怠则吉,义胜欲则昌,日慎一日,寿终无殃。”
趣音促。
壬午,更始复汉将军邓晔、辅汉将军于匡降,皆复爵位。
壬子,起高庙,建社稷于洛阳,立郊兆于城南,始正火德,色尚赤。
续汉书曰:“制郊兆于洛阳城南七里,为□,八陛,中又为重□,天地位皆在□上。其外□上为五帝位,青帝位在甲寅,赤帝位在丙巳,黄帝位在丁未,白帝位在庚申,黑帝位在壬亥。其外为壝,重营皆紫,以象紫宫。营有信道以为门,日月在营内南道,日在东,月在西。北斗在北道之西。外营、中营凡千五百一十四神,高皇帝配食焉。北郊在洛阳城北四里,方□,四陛。地只位南面,西上;高皇后配,西面,皆在□上;地理髃后从食,皆在□下;中岳在末;四岳各依其方,淮、海俱在东,河在西,济在北,江在南,余山川各如其方。”汉初土德,色尚黄,至此始明火德,□帜尚赤,服色于是乃正。
是月,赤眉焚西京宫室,发掘园陵,寇掠关中。大司徒邓禹入长安,遣府掾奉十一帝神主,纳于高庙。
真定王杨、临邑侯让谋反,遣前将军耿纯诛之。
二月己酉,幸修武。
大司空王梁免。壬子,以太中大夫宋弘为大司空。
遣骠骑大将军景丹率征虏将军祭遵等二将军击弘农贼,破之,因遣祭遵围蛮中贼张满。
渔阳太守彭宠反,攻幽州牧朱浮于蓟。
延岑自称武安王于汉中。
辛卯,至自修武。
三月乙未,大赦天下,诏曰:“顷狱多冤人,用刑深刻,朕甚愍之。孔子云:‘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其与中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省刑法。”
遣执金吾贾复率二将军击更始郾王尹遵,破降之。
骁骑将军刘植击密贼,战殁。
遣虎牙大将军盖延率四将军伐刘永。夏四月,围永于睢阳。更始将苏茂杀淮阳太守潘蹇而附刘永。
甲午,封叔父良为广阳王,兄子章为太原王,章弟兴为鲁王,舂陵侯嫡子祉为城阳王。
五月庚辰,封更始元氏王歙为泗水王,故真定王杨子得为真定王,周后姬常为周承休公。
癸未,诏曰:“民有嫁妻卖子欲归父母者,恣听之。敢拘执,论如律。”
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子强为皇太子,大赦天下。增郎、谒者、从官秩各一等。丙午,封宗子刘终为淄川王。
秋八月,帝自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羛阳,降之。
遣游击将军邓隆救朱浮,与彭宠战于潞,隆军败绩。
盖延拔睢阳,刘永奔谯。
破虏将军邓奉据淯阳反。
九月壬戌,至自内黄。
骠骑大将军景丹薨。
延岑大破赤眉于杜陵。
关中饥,民相食。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率八将军讨邓奉于堵乡。
铜马、青犊、尤来余贼共立孙登为天子于上郡。登将乐玄杀登,以其觽五万余人降。
遣偏将军冯异代邓禹伐赤眉。
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安辑青徐二州,招张步降之。
十二月戊午,诏曰:“惟宗室列侯为王莽所废,先灵无所依归,朕甚愍之。其并复故国。若侯身已殁,属所上其子孙见名尚书,封拜。”
是岁,盖延等大破刘永于沛西。初,王莽末,天下旱蝗,黄金一斤易粟一斛;至是野谷旅生,麻□尤盛,野蚕成茧,被于山阜,人收其利焉。
三年春正月甲子,以偏将军冯异为征西大将军,杜茂为骠骑大将军,大司徒邓禹及冯异与赤眉战于回溪,禹、异败绩。
征虏将军祭遵破蛮中,斩张满。
辛巳,立皇考南顿君已上四庙。
壬午,大赦天下。
闰月乙巳,大司徒邓禹免。
冯异与赤眉战于崤底,大破之,余觽南向宜阳,帝自将征之。己亥,幸宜阳。甲辰,亲勒六军,大陈戎马,大司马吴汉精卒当前,中军次之,骁骑、武韂分陈左右。赤眉望见震怖,遣使乞降。丙午,赤眉君臣面缚,奉高皇帝玺绶,诏以属城门校尉。戊申,至自宜阳,己酉,诏曰:“髃盗纵横,贼害元元,盆子窃尊号,乱惑天下。
朕奋兵讨击,应时崩解,十余万觽束手降服,先帝玺绶归之王府。斯皆祖宗之灵,士人之力,朕曷足以享斯哉!其择吉日祠高庙,赐天下长子当为父后者爵,人一级。”
玉玺谱曰:“传国玺是秦始皇初定天下所刻,其玉出蓝田山,丞相李斯所书,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高祖至霸上,秦王子婴献之。至王莽篡位,就元后求玺,不与,以威逼之,乃出玺投地。玺上螭一角缺。及莽败,李松持玺诣宛上更始;更始败,玺入赤眉;刘盆子既败,以奉光武。”
二月己未,祠高庙,受传国玺。
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张步为齐王。步杀光禄大夫伏隆而反。
幸怀。遣吴汉率二将军击青犊于轵西,大破降之。
三月壬寅,以大司徒司直伏湛为大司徒。
彭宠陷蓟城,宠自立为燕王。
帝自将征邓奉,幸堵阳。夏四月,大破邓奉于小长安,斩之。
冯异与延岑战于上林,破之。
吴汉率七将军与刘永将苏茂战于广乐,大破之。虎牙大将军盖延围刘永于睢阳。
五月己酉,车驾还宫。
乙卯晦,日有食之。
六月壬戌,大赦天下。
耿弇与延岑战于穰,大破之。
秋七月,征南大将军岑彭率三将军伐秦丰,战于黎丘,大破之,获其将蔡宏。
庚辰,诏曰:“吏不满六百石,下至墨绶长、相,有罪先请。男子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及妇人从坐者,自非不道,诏所名捕,皆不得系。当验问者即就验。女徒雇山归家。”
侯国之相亦如之。皆掌理人,并秦制。”
盖延拔睢阳,获刘永,而苏茂、周建立永子纡为梁王。
冬十月壬申,幸舂陵,祠园庙,因置酒旧宅,大会故人父老。十一月乙未,至自舂陵。
涿郡太守张丰反。
是岁,李宪自称天子。西州大将军隗嚣奉奏。建义大将军朱佑率祭遵与延岑战于东阳,斩其将张成。
四年春正月甲申,大赦天下。
二月壬子,幸怀。壬申,至自怀。
遣右将军邓禹率二将军与延岑战于武当,破之。
夏四月丁巳,幸邺。己巳,进幸临平。
遣大司马吴汉击五校贼于箕山,大破之。
五月,进幸元氏。辛巳,进幸卢奴。
遣征虏将军祭遵率四将军讨张丰于涿郡,斩丰。
六月辛亥,车驾还宫。
七月丁亥,幸谯。遣捕虏将军马武、偏将军王霸围刘纡于垂惠。
董宪将贲休以兰陵城降,宪围之。虎牙大将军盖延率平狄将军庞萌救贲休,不克,兰陵为宪所陷。
秋八月戊午,进幸寿春。
太中大夫徐恽□杀临淮太守刘度,恽坐诛。
遣扬武将军马成率三将军伐李宪。九月,围宪于舒。
冬十月甲寅,车驾还宫。
太傅卓茂薨。
十一月丙申,幸宛。遣建义大将军朱佑率二将军围秦丰于黎丘。十二月丙寅,进幸黎丘。
是岁,征西大将军冯异与公孙述将程焉战于陈仓,破之。
五年春正月癸巳,车驾还宫。
二月丙午,大赦天下。
捕虏将军马武、偏将军王霸拔垂惠。
乙丑,幸魏郡。
壬申,封殷后孔安为殷绍嘉公。
彭宠为其苍头所杀,渔阳平。
大司马吴汉率建威大将军耿弇击富平、获索贼于平原,大破降之。复遣耿弇率二将军讨张步。
三月癸未,徙广阳王良为赵王,始就国。
平狄将军庞萌反,杀楚郡太守孙萌而东附董宪。
遣征南大将军岑彭率二将军伐田戎于津乡,大破之。
夏四月,旱,蝗。
河西大将军窦融始遣使贡献。
五月丙子,诏曰:“久旱伤麦,秋种未下,朕甚忧之。将残吏未胜,狱多冤结,元元愁恨,感动天气乎?其令中都官、三辅、郡、国出系囚,罪非犯殊死一切勿案,见徒免为庶人。务进柔良,退贪酷,各正厥事焉。” 六月,建义大将军朱佑拔黎丘,获秦丰;而庞萌、苏茂围桃城。帝时幸蒙,因自将征之。先理兵任城,乃进救桃城,大破萌等。
秋七月丁丑,幸沛,祠高原庙。诏修复西京园陵。进幸湖陵,征董宪。
又幸蕃,遂攻董宪于昌虑,大破之。
八月己酉,进幸郯,留吴汉攻刘纡、董宪等,车驾转徇彭城、下邳。吴汉拔郯,获刘纡,汉进围董宪、庞萌于朐。
冬十月,还,幸鲁,使大司空祠孔子。
耿弇等与张步战于临淄,大破之。帝幸临淄,进幸剧。张步斩苏茂以降,齐地平。
初起太学。车驾还宫,幸太学,赐博士弟子各有差。
十一月壬寅,大司徒伏湛免,尚书令侯霸为大司徒。
十二月,卢芳自称天子于九原。
西州大将军隗嚣子恂入侍。
交址牧邓让率七郡太守遣使奉贡。
诏复济阳二年傜役。
是岁,野谷渐少,田亩益广焉。
后汉书卷一下 光武帝纪第一 下
六年春正月丙辰,改舂陵乡为章陵县。世世复傜役,比丰、沛,无有所豫。
辛酉,诏曰:“往岁水旱蝗虫为醔,谷价腾跃,人用困乏。朕惟百姓无以自赡,恻然愍之。其命郡国有谷者,给禀高年、□、寡、孤、独及笃□、无家属贫不能自存者,如律。二千石勉加循抚,无令失职。”
扬武将军马成等拔舒,获李宪。
二月,大司马吴汉拔朐,获董宪、庞萌,山东悉平。诸将还京师,置酒赏赐。
三月,公孙述遣将任满寇南郡。
夏四月丙子,幸长安,始谒高庙,遂有事十一陵。
遣虎牙大将军盖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公孙述。
五月己未,至自长安。
隗嚣反,盖延等因与嚣战于陇阺,诸将败绩。
辛丑,诏曰:“惟天水、陇西、安定、北地吏人为隗嚣所诖误者,又三辅遭难赤眉,有犯法不道者,自殊死以下,皆赦除之。” 六月辛卯,诏曰:“夫张官置吏,所以为人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可并合者,上大司徒、大司空二府。”于是条奏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代郡太守刘兴击卢芳将贾览于高柳,战殁。
初,乐浪人王调据郡不服。秋,遣乐浪太守王遵击之,郡吏杀调降。
遣前将军李通率二将军,与公孙述将战于西城,破之。
夏,蝗。
秋九月庚子,赦乐浪谋反大逆殊死已下。
丙寅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丁丑,诏曰:“吾德薄不明,寇贼为害,强弱相陵,元元失所。诗云:‘日月告凶,不用其行。’永念厥咎,内疚于心。其□公卿举贤良﹑方正各一人;百僚并上封事,无有隐讳;有司修职,务遵法度。”
十一月丁卯,诏王莽时吏人没入为奴婢不应旧法者,皆免为庶人。
十二月壬辰,大司空宋弘免。
癸巳,诏曰:“顷者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什一之税。今军士屯田,粮储差积。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 隗嚣遣将行巡寇扶风,征西大将军冯异拒破之。
是岁,初罢郡国都尉官。始遣列侯就国。匈奴遣使来献,使中郎将报命。
七年春正月丙申,诏中都官﹑三辅﹑郡﹑国出系囚,非犯殊死,皆一切勿案其罪。见徒免为庶*(民)**[人]*。耐罪亡命,吏以文除之。
又诏曰:“世以厚葬为德,薄终为鄙,至于富者奢僭,贫者单财,法令不能禁,礼义不能止,仓卒乃知其咎。其布告天下,令知忠臣﹑孝子﹑慈兄﹑悌弟薄葬送终之义。”
二月辛巳,罢护漕都尉官。
三月丁酉,诏曰:“今国有觽军,并多精勇,宜且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假吏,令还复民伍。”
今悉罢之。
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
癸亥晦,日有食之,避正殿,寑兵,不听事五日。诏曰:“吾德薄致灾,谪见日月,战栗恐惧,夫何言哉!今方念愆,庶消厥咎。其令有司各修职任,奉遵法度,惠兹元元。百僚各上封事,无有所讳。其上书者,不得言圣。”
夏四月壬午,诏曰:“比阴阳错谬,日月薄食。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大赦天下。
公﹑卿﹑司隶﹑州牧举贤良﹑方正各一人,遣诣公车,朕将览试焉。”
五月戊戌,前将军李通为大司空。
甲寅,诏吏人遭饥乱及为青﹑徐贼所略为奴婢下妻,欲去留者,恣听之。
敢拘制不还,以卖人法从事。
是夏,连雨水。
汉忠将军王常为横野大将军。
八月丁亥,封前河闲王邵为河闲王。
隗嚣寇安定,征西大将军冯异﹑征虏将军祭遵击却之。
冬,卢芳所置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举郡降。
是岁,省长水﹑射声二校尉官。
八年春正月,中郎将来歙袭略阳,杀隗嚣守将而据其城。
夏四月,司隶校尉傅抗下狱死。
隗嚣攻来歙,不能下。闰月,帝自征嚣,河西*(太守)**[大将军]*窦融率五郡太守与车驾会高平。陇右溃,隗嚣奔西城,遣大司马吴汉﹑征南大将军岑彭围之;进幸上邽,不降,命虎牙大将军盖延﹑建威大将军耿弇攻之。
颍川盗贼寇没属县,河东守守兵亦叛,京师骚动。
秋,大水。
八月,帝自上邽晨夜东驰。九月乙卯,车驾还宫。
庚申,帝自征颍川盗贼,皆降。
安丘侯张步叛归琅邪,琅邪太守陈俊讨获之。
戊寅,至自颍川。
冬十月丙午,幸怀。十一月乙丑,至自怀。
公孙述遣兵救隗嚣,吴汉﹑盖延等还军长安。天水﹑陇西复反归嚣。
十二月,高句丽王遣使奉贡。
是岁大水。
九年春正月,隗嚣病死,其将王元﹑周宗复立嚣子纯为王。
徙鴈门吏人于太原。
三月辛亥,初置青巾左校尉官。
公孙述遣将田戎﹑任满据荆门。
在今硖州夷陵县东南。
夏六月丙戌,幸缑氏,登轘辕。
遣大司马吴汉率四将军击卢芳将贾览于高柳,战不利。
秋八月,遣中郎将来歙监征西大将军冯异等五将军讨隗纯于天水。
骠骑大将军杜茂与贾览战于繁畤,茂军败绩。
是岁,省关都尉,复置护羌校尉官。
时班彪议,宜复其官,以理冤结。帝从之,以牛邯为护羌校尉,都于陇西令居县。
十年春正月,大司马吴汉率捕虏将军王霸等五将军击贾览于高柳,匈奴遣骑救览,诸将与战,却之。
修理长安高庙。
夏,征西大将军冯异破公孙述将赵匡于天水,斩之。征西大将军冯异薨。
秋八月己亥,幸长安,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
戊戌,进幸汧。隗嚣将高峻降。
冬十月,中郎将来歙等大破隗纯于落门,其将王元奔蜀,纯与周宗降,陇右平。
先零羌寇金城﹑陇西,来歙率诸将击羌于五溪,大破之。
庚寅,车驾还宫。
是岁,省定襄郡,徙其民于西河。泗水王歙薨。淄川王终薨。
十一年春二月己卯,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其杀奴婢,不得减罪。”
*[三月]*己酉,幸南阳;还,幸章陵,祠园陵。
城阳王祉薨。
庚午,车驾还宫。
闰月,征南大将军岑彭率三将军与公孙述将田戎﹑任满战于荆门,大破之,获任满。威虏将军冯骏围田戎于江州,岑彭遂率舟师伐公孙述,平巴郡。
夏四月丁卯,省大司徒司直官。
今省。
先零羌寇临洮。
六月,中郎将来歙率扬武将军马成破公孙述将王元﹑环安于下辩。安遣闲人刺杀中郎将来歙。帝自将征公孙述。秋七月,次长安。八月,岑彭破公孙述将侯丹于黄石。辅威将军臧宫与公孙述将延岑战于沈水,大破之。
王元降。至自长安。
癸亥,诏曰:“敢灸灼奴婢,论如律,免所灸灼者为庶*(民)**[人]*。”
冬十月壬午,诏除奴婢射伤人□市律。
公孙述遣闲人刺杀征南大将军岑彭。
马成平武都,因陇西太守马援击破先零羌,徙致天水﹑陇西﹑扶风。
十二月,大司马吴汉率舟师伐公孙述。
是岁,省朔方牧,并并州。初断州牧自还奏事。
十二年春正月,大司马吴汉与公孙述将史兴战于武阳,斩之。
三月癸酉,诏陇﹑蜀民被略为奴婢自讼者,及狱官未报,一切免为庶*(民)**[人]*。
夏,甘露降南行唐。六月,黄龙见东阿。
秋七月,威虏将军冯骏拔江州,获田戎。九月,吴汉大破公孙述将谢丰于广都,斩之。辅威将军臧宫拔涪城,斩公孙恢。
大司空李通罢。
冬十一月戊寅,吴汉﹑臧宫与公孙述战于成都,大破之。述被创,夜死。辛巳,吴汉屠成都,夷述宗族及延岑等。
十二月辛卯,扬武将军马成行大司空事。
是岁,九真徼外蛮夷张游率种人内属,封为归汉里君。省金城郡属陇西。
参狼羌寇武都,陇西太守马援讨降之。诏边吏力不足战则守,追虏料敌不拘以逗留法。横野大将军王常薨。遣骠骑大将军杜茂将觽郡施刑屯北边,
筑亭候,修烽燧。
十三年春正月庚申,大司徒侯霸薨。
戊子,诏曰:“往年已□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其令太官勿复受。明□下以远方口实所以荐宗庙,自如旧制。” 二月,遣捕虏将军马武屯虖沱河以备匈奴。卢芳自五原亡入匈奴。
丙辰,诏曰:“长沙王兴、真定王得、河闲王邵、中山王茂,皆袭爵为王,不应经义。其以兴为临湘侯,得为真定侯,邵为乐成侯,茂为单父侯。”
其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丁巳,降赵王良为赵公,太原王章为齐公,鲁王兴为鲁公。庚午,以殷绍嘉公孔安为宋公,周承休公姬*(常)**[武]*为韂公。省并西京十三国:广平属钜鹿,真定属常山,河闲属信都,城阳属琅邪,泗水属广陵,淄川属高密,胶东属北海,六安属庐江,广阳属上谷。
三月辛未,沛郡太守韩歆为大司徒。丙子,行大司空马成罢。
夏四月,大司马吴汉自蜀还京师,于是大飨将士,班劳策勋。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外戚恩泽封者四十五人。罢左右将军官。建威大将军耿弇罢。
益州传送公孙述瞽师、郊庙乐器、葆车、舆辇、于是法物始备。时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
甲寅,冀州牧窦融为大司空。
五月,匈奴寇河东。
秋七月,广汉徼外白马羌豪率种人内属。
九月,日南徼外蛮夷献白雉、白兔。
冬十二月甲寅,诏益州民自八年以来被略为奴婢者,皆一切免为庶*(民)**[人]*;或依托为人下妻,欲去者,恣听之;敢拘留者,比青、徐二州以略人法从事。
复置金城郡。
十四年春正月,起南宫前殿。
匈奴遣使奉献,使中郎将报命。
夏四月辛巳,封孔子后志为曪成侯。
越巂人任贵自称太守,遣使奉计。
计谓人庶名籍,若今计帐。
秋九月,平城人贾丹杀卢芳将尹由来降。
是岁,会稽大疫。莎车国、鄯善国遣使奉献。
十二月癸卯,诏益、凉二州奴婢,自八年以来自讼在所官,一切免为庶*(民)**[人]*,卖者无还直。
十五年春正月辛丑,大司徒韩歆免,自杀。
丁未,有星孛于昴。
汝南太守欧阳歙为大司徒。建义大将军朱佑罢。
丁未,有星孛于营室。
二月,徙鴈门、代郡、上谷三郡民,置常*[山]*关、居庸关以东。
初,巴蜀既平,大司马吴汉上书请封皇子,不许,重奏连岁。三月,乃诏髃臣议。大司空融、固始侯通、胶东侯复、高密侯禹、太常登等奏议曰:“古者封建诸侯,以藩屏京师。周封八百,同姓诸姬并为建国,夹辅王室,尊事天子,享国永长,为后世法。故诗云:‘大启尔宇,为周室辅。’高祖圣德,光有天下,亦务亲亲,封立兄弟诸子,不违旧章。陛下德横天地,兴复宗统,曪德赏勋,亲睦九族,功臣宗室,咸蒙封爵,多受广地,或连属县。今皇子赖天,能胜衣趋拜,陛下恭谦克让,抑而未议,髃臣百姓,莫不失望。宜因盛夏吉时,定号位,以广藩辅,明亲亲,尊宗庙,重社稷,应古合旧,厌塞觽心。臣请大司空上舆地图,太常择吉日,具礼仪。”制曰:“可。”
“当用公卿诸侯为藩屏也。”公羊传曰:“京者何?大也。师者何?觽也。天子之居,必*(有)**[以]*觽大之辞言之。”
夏四月戊申,以太牢告祠宗庙。丁巳,使大司空融告庙,封皇子辅为右翊公,英为楚公,阳为东海公,康为济南公,苍为东平公,延为淮阳公,荆为山阳公,衡为临淮公,焉为左翊公,京为琅邪公。癸丑,追谥兄伯升为齐武公,兄仲为鲁哀公。
六月庚午,复置屯骑、长水、射声三校尉官;改青巾左校尉为越骑校尉。
诏下州郡检核垦田顷亩及户口年纪,又考实二千石长吏阿枉不平者。
冬十一月甲戌,大司徒欧阳歙下狱死。十二月庚午,关内侯戴涉为大司徒。
卢芳自匈奴入居高柳。
是岁,骠骑大将军杜茂免。虎牙大将军盖延薨。
十六年春二月,交址女子征侧反,略有城邑。
三月辛丑晦,日有蚀之。
秋九月,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十余人,坐度田不实,皆下狱死。
郡国大姓及兵长、髃盗处处并起,攻劫在所,害杀长吏。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青、徐、幽、冀四州尤甚。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国,听髃盗自相纠擿,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吏虽逗留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禽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内盗贼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于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
徙其魁帅于它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自是牛马放牧,邑门不闭。 卢芳遣使乞降。十二月甲辰,封芳为代王。
初,王莽乱后,货币杂用布、帛、金、粟。是岁,始行五铢钱。
十七年春正月,赵公良薨。
二月乙*(亥)**[未]*晦,日有食之。
夏四月乙卯,南巡狩,皇太子及右翊公辅、楚公英、东海公阳、济南公康、东平公苍从,幸颍川,进幸叶、章陵。五月乙卯,车驾还宫。
六月癸巳,临淮公衡薨。
秋七月,妖巫李广等髃起据皖城,遣虎贲中郎将马援、骠骑将军段志讨之。
九月,破皖城,斩李广等。
冬十月辛巳,废皇后郭氏为中山太后,立贵人阴氏为皇后。进右翊公辅为中山王,食常山郡。其余九国公,皆即旧封进爵为王。
甲申,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赏赐。时宗室诸母因酣悦,相与语曰:“文叔少时谨信,与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闻之,大笑曰:“吾理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乃悉为舂陵宗室起祠堂。有五凤皇见于颍川之郏县。十二月,至自章陵。
是岁,莎车国遣使贡献。
十八年春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叛,遣大司马吴汉率二将军讨之,围成都。
甲寅,西巡狩,幸长安。三月壬午,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历冯翊界,进幸蒲膎,祠后土。夏四月*(甲戌)**[癸酉]*车驾还宫。
以夏至日祭,其礼仪如祭天。”蒲膎,县,属河东郡。后土祠在今蒲州汾阴县西北。
*(癸酉)**[甲戌]*,诏曰:“今边郡盗谷五十斛,罪至于死,开残吏妄杀之路,其蠲除此法,同之内郡。”
遣伏波将军马援率楼船将军段志等击交址贼征侧等。
*(戊)**[甲]*申,幸河内。戊子,至自河内。
五月,旱。
卢芳复亡入匈奴。
秋七月,吴汉拔成都,斩史歆等。壬戌,赦益州所部殊死已下。
冬十月庚辰,幸宜城。还,祠章陵。十二月乙丑,车驾还宫。
是岁,罢州牧,置刺史。
十九年春正月庚子,追尊孝宣皇帝曰中宗。始祠昭帝、元帝于太庙,成帝、哀帝、平帝于长安,舂陵节侯以下四世于章陵。
故河图云‘赤九会昌’,谓光武也。”然则宣帝为*(曾)*祖,故追尊及祠之。
妖巫单臣、傅镇等反,据原武,遣太中大夫臧宫围之。夏四月,拔原武,斩臣、镇等。
伏波将军马援破交址,斩征侧等。因击破九真贼都阳等,降之。
闰月戊申,进赵、齐、鲁三国公爵为王。
六月戊申,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
皇太子强,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强为东海王,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秋九月,南巡狩。壬申,幸南阳,进幸汝南南顿县舍,置酒会,赐吏人,复南顿田租岁。父老前叩头言:“皇考居此日久,陛下识知寺舍,每来辄加厚恩,愿赐复十年。”帝曰:“天下重器,常恐不任,日复一日,安敢远期十岁乎?”
吏人又言:“陛下实惜之,何言谦也?”帝大笑,复增一岁。进幸淮阳、梁、沛。
“寺,司也。诸官府所止皆曰寺。”光武尝从皇考至南顿,故识知官府舍宇。
西南夷寇益州郡,遣武威将军刘尚讨之。越巂太守任贵谋叛,十二月,刘尚袭贵,诛之。
是岁,复置函谷关都尉。修西京宫室。
二十年春二月戊子,车驾还宫。
夏四月庚辰,大司徒戴涉下狱死。大司空窦融免。
五月辛亥,大司马吴汉薨。
匈奴寇上党、天水,遂至扶风。
六月庚寅,广汉太守蔡茂为大司徒,太仆朱浮为大司空。壬辰,左中郎将刘隆为骠骑将军,行大司马事。
乙未,徙中山王辅为沛王。
秋,东夷韩国人率觽诣乐浪内附。
冬十月,东巡狩。甲午,幸鲁,进幸东海、楚、沛国。
十二月,匈奴寇天水。
壬寅,车驾还宫。
是岁,省五原郡,徙其吏人置河东。复济阳县傜役六岁。
二十一年春正月,武威将军刘尚破益州夷,平之。
夏四月,安定属国胡叛,屯聚青山,遣将兵长史陈欣讨平之。
秋,鲜卑寇辽东,辽东太守祭肜大破之。
冬十月,遣伏波将军马援出塞击乌桓,不克。
匈奴寇上谷、中山。
其冬,鄯善王、车师王等十六国皆遣子入侍奉献,愿请都护。帝以中国初定,未遑外事,乃还其侍子,厚加赏赐。
居乌垒城,察西域诸国动静以闻。事见前书。
二十二年春闰月丙戌,幸长安,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二月己巳,至自长安。
夏五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司隶校尉苏邺下狱死。
九月戊辰,地震裂。制诏曰:“日者地震,南阳尤甚。夫地者,任物至重,静而不动者也。而今震裂,咎在君上。鬼神不顺无德,醔殃将及吏人,朕甚惧焉。
其令南阳勿输今年田租刍焒。遣谒者案行,其死罪系囚在戊辰以前,减死罪一等;徒皆□解钳,衣丝絮。赐郡中居人压死者棺钱,人三千。其口赋逋税而庐宅尤破坏者,勿收责。吏人死亡,或在坏垣毁屋之下,而家羸弱不能收拾者,其以见钱谷取佣,为寻求之。”
冬十月壬子,大司空朱浮免。癸丑,光禄勋杜林为大司空。
是岁,齐王章薨。青州蝗。匈奴薁鞬日逐王比遣使诣渔阳请和亲,使中郎将李茂报命。乌桓击破匈奴,匈奴北徙,幕南地空。诏罢诸边郡亭候吏卒。
二十三年春正月,南郡蛮叛,遣武威将军刘尚讨破之,徙其种人于江夏。
夏五月丁卯,大司徒蔡茂薨。
秋八月丙戌,大司空杜林薨。
九月辛未,陈留太守玉况为大司徒。
冬十月丙申,太仆张纯为大司空。
高句丽率种人诣乐浪内属。
十二月,武陵蛮叛,寇掠郡县,遣刘尚讨之,战于沅水,尚军败殁。
是岁,匈奴薁鞬日逐王比率部曲遣使诣西河内附。
二十四年春正月乙亥,大赦天下。
匈奴薁鞬日逐王比遣使款五原塞,求扞御北虏。
秋七月,武陵蛮寇临沅,遣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讨蛮,不克,于是伏波将军马援率四将军讨之。
诏有司申明旧制阿附蕃王法。
是为旧制,今更申明之。
冬十月,匈奴薁鞬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于是分为南、北匈奴。
二十五春正月,辽东徼外貊人寇右北平、渔阳、上谷、太原,辽东太守祭肜招降之。乌桓大人来朝。
南单于遣使诣阙贡献,奉蕃称臣;又遣其左贤王击破北匈奴,却地千余里。三月,南单于遣子入侍。
戊申晦,日有食之。
伏波将军马援等破武陵蛮于临沅。冬十月,叛蛮悉降。
夫余王遣使奉献。
是岁,乌桓大人率觽内属,诣阙朝贡。
二十六年*[春]*正月,诏有司增百官奉。其千石已上,减于西京旧制;六百石已下,增于旧秩。
初作寿陵。将作大匠窦融上言园陵广袤,无虑所用。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复,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
遣中郎将段郴授南单于玺绶,令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韂护之。南单于遣子入侍,奉奏诣阙。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鴈门、上谷、代八郡民归于本土。遣谒者分将施刑补理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以装钱,转输给食。
二十七年夏四月戊午,大司徒玉况薨。
五月丁丑,诏曰:“昔契作司徒,禹作司空,皆无‘大’名,其令二府去‘大’。”
又改大司马为太尉。骠骑大将军行大司马刘隆即日罢,太仆赵□为太尉,大司农冯勤为司徒。
益州郡徼外蛮夷率种人内属。
北匈奴遣使诣武威乞和亲。
冬,鲁王兴、齐王石始就国。
二十八年春正月己巳,徙鲁王兴为北海王,以鲁国益东海。赐东海王强虎贲、旄头、钟虡之乐。
夏六月丁卯,沛太后郭氏薨,因诏郡县捕王侯宾客,坐死者数千人。
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强﹑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始就国。
冬十月癸酉,诏死罪系囚皆一切募下蚕室,其女子宫。
窨音一禁反。见前书音义。
北匈奴遣使贡献,乞和亲。
二十九年春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遣使者举冤狱,出系囚。
庚申,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夏四月乙丑,诏令天下系囚自殊死已下及徒各减本罪一等,其余赎罪输作各有差。
三十年春正月,鲜卑大人内属,朝贺。
二月,东巡狩。甲子,幸鲁,进幸济南。闰月癸丑,车驾还宫。
有星孛于紫宫。
夏四月戊子,徙左翊王焉为中山王。
五月,大水。
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秋七月丁酉,幸鲁国。复济阳县是年傜役。冬十一月丁酉,至自鲁。
三十一年夏五月,大水。
戊辰,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六斛。
癸酉晦,日有食之。
是夏,蝗。
秋九月甲辰,诏令死罪系囚皆一切募下蚕室,其女子宫。
是岁,陈留雨谷,形如稗实。北匈奴遣使奉献。
中元元年春正月,东海王强﹑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赵王盱皆来朝。
丁卯,东巡狩。二月己卯,幸鲁,进幸太山。北海王兴﹑齐王石朝于东岳。辛卯,柴望岱宗,登封太山;甲午,禅于梁父。
改“墠”为“禅”,神之也。续汉志曰:“时上御辇升山,即位于□南,北面,尚书令奉玉牒检,皇帝以寸三分玺亲封之。藏玉牒已,复石覆讫,尚书令以五寸印封石检毕,皇帝再拜。禅祭地于梁阴,以高后配,山川髃神从祀焉。其玉牒文秘,刻石文辞多,不载。”
三月戊辰,司空张纯薨。
夏四月癸酉,车驾还宫。己卯,大赦天下。复嬴﹑博﹑梁父﹑奉高,勿出今年田租刍焒。改年为中元。
行幸长安。戊子,祀长陵。五月乙丑,至自长安。
六月辛卯,太仆冯鲂为司空。
乙未,司徒冯勤薨。
是夏,京师醴泉涌出,饮之者固疾皆愈,惟眇﹑蹇者不瘳。又有赤草生于水崖。郡国频上甘露。髃臣奏言:“地只灵应而朱草萌生。孝宣帝每有嘉瑞,辄以改元,神爵﹑五凤﹑甘露﹑黄龙,列为年纪,盖以感致神只,表彰德信。是以化致升平,称为中兴。今天下清宁,灵物仍降。陛下情存损挹,推而不居,岂可使祥符显庆,没而无闻?宜令太史撰集,*(四)*以传来世。”帝不纳。常自谦无德,每郡国所上,辄抑而不当,故史官罕得记焉。
秋,郡国三蝗。
冬十月辛未,司隶校尉东莱李欣为司徒。
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庙曰:“高皇帝与髃臣约,非刘氏不王。吕太后贼害三赵,专王吕氏,赖社稷之灵,禄﹑产伏诛,天命几坠,危朝更安。吕太后不宜配食高庙,同祧至尊。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贤明临国,子孙赖福,延祚至今。其上薄太后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只。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
十一月甲子晦,日有食之。
是岁,初起明堂﹑灵台﹑辟雍,及北郊兆域。宣布图谶于天下。复济阳﹑南顿是年傜役。参狼羌寇武都,败郡兵,陇西太守刘盱遣军救之,及武都郡兵讨叛羌,皆破之。
地理髃神从食□下。南郊焚犊,北郊埋犊。”
二年春正月辛未,初立北郊,祀后土。
东夷倭奴国王遣使奉献。
二月戊戌,帝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二。遗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刺史﹑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
初,帝在兵闲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秏,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儆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韂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每旦视朝,日仄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闲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虽身济大业,兢兢如不及,故能明慎政体,总□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退功臣而进文吏,戢弓矢而散马牛,虽道未方古,斯亦止戈之武焉。
论曰:皇考南顿君初为济阳令,以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光武于县舍,
有赤光照室中。钦异焉,使卜者王长占之。长辟左右曰:“此兆吉不可言。”是岁县界有嘉禾生,一茎九穗,因名光武曰秀。明年,方士有夏贺良者,上言哀帝,云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于是改号为太初元年,称“陈圣刘太平皇帝”,以厌胜之。及王莽篡位,忌恶刘氏,以钱文有金刀,故改为货泉。或以货泉字文为“白水真人”。后望气者苏伯阿为王莽使至南阳,遥望见舂陵郭,唶曰:“气佳哉!郁郁鳂鳂然。”及始起兵还舂陵,远望舍南,火光赫然属天,有顷不见。初,道士西门君惠﹑李守等亦云刘秀当为天子。其王者受命,信有符乎?不然,何以能乘时龙而御天哉!
赞曰:炎正中微,大盗移国。九县飙回,三精雾塞。人厌淫诈,神思反德。光武诞命,灵贶自甄。沉几先物,深略纬文。寻﹑邑百万,貔虎为髃。长毂雷野,高锋彗云。英威既振,新都自焚。虔刘庸﹑代,纷纭梁﹑赵。三河未澄,四关重扰。神旌乃顾,递行天讨。
金汤失险,车书共道。灵庆既启,人谋咸赞。明明庙谟,赳赳雄断。于赫有命,系隆我汉。
“人谋鬼谋,百姓与能。”赞,助也。
赳赳,武蝄也。
后汉书卷二 显宗孝明帝纪 第二
显宗孝明皇帝讳庄,光武第四子也。母阴皇后。帝生而丰下,十岁能通春秋,光武奇之。建武十五年封东海公,十七年进爵为王,十九年立为皇太子。师事博士桓荣,学通尚书。
中元二年二月戊戌,即皇帝位,年三十。尊皇后曰皇太后。
三月丁卯,葬光武皇帝于原陵。有司奏上尊庙曰世祖。
夏四月丙辰,诏曰:“予末小子,奉承圣业,夙夜震畏,不敢荒宁。先帝受命中兴,德侔帝王,协和万邦,假于上下,怀柔百神,惠于□寡。朕承大运,继体守文,不知稼穑之艰难,惧有废失。圣恩遗戒,顾重天下,以元元为首。公卿百僚,将何以辅朕不逮?其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爵过公乘,得移与子若同产、同产子;及流人无名数欲自占者人一级;
□、寡﹑孤、独、笃□粟,人十斛。其施刑及郡国徒,在中元元年四月己卯赦前所犯而后捕系者,悉免其刑。又边人遭乱为内郡人妻,在己卯赦前,一切遣还边,恣其所乐。中二千石下至黄绶,贬秩赎论者,悉皆复秩还赎。方今上无天子,下无方伯,若涉渊水而无舟楫。夫万乘至重而壮者虑轻,
实赖有德左右小子。高密侯禹元功之首,东平王苍宽博有谋,并可以受六尺之托,临大节而不挠。其以禹为太傅,苍为骠骑将军。太尉□告谥南郊,司徒欣奉安梓宫,司空鲂将校复土。其封□为节乡侯,欣为安乡侯,鲂为杨邑侯。” “承明继体。则守文之君也。”
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人赐爵者,有罪得赎,贫者得卖与人。 秋九月,烧当羌寇陇西,败郡兵于允街。赦陇西囚徒,减罪一等,勿收今年租调。又所发天水三千人,亦复是岁更赋。遣谒者张鸿讨叛羌于允吾,
鸿军大败,战殁。冬十一月,遣中郎将窦固监捕虏将军马武等二将军讨烧当羌。
城临丽水,一名丽水城。
十二月甲寅,诏曰:“方春戒节,人以耕桑。其□有司务顺时气,使无烦扰。
天下亡命殊死以下,听得赎论:死罪入缣二十匹,右趾至髡钳城旦舂十匹,
完城旦舂至司寇作三匹。其未发觉,诏书到先自告者,半入赎。今选举不实,邪佞未去,权门请托,残吏放手,百姓愁怨,情无告诉。有司明奏罪名,并正举者。又郡县每因征发,轻为奸利,诡责羸弱,先急下贫。其务在均平,无令枉刻。”
永平元年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
夏五月,太傅邓禹薨。
戊寅,东海王强薨,遣司空冯鲂持节视丧事,赐升龙旄头、銮辂、龙旗。
六月乙卯,葬东海恭王。
秋七月,捕虏将军马武等与烧当羌战,大破之。募士卒戍陇右,赐钱人三万。
八月戊子,徙山阳王荆为广陵王,遣就国。
是岁,辽东太守祭肜使鲜卑击赤山乌桓,大破之,斩其渠帅。越巂姑复夷叛,州郡讨平之。
二年春正月辛末,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帝及公卿列侯始服冠冕、衣裳、玉佩、絇屦以行事。礼毕,登灵台。使尚书令持节诏骠骑将军、三公曰:“今令月吉日,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以配五帝。礼备法物,乐和八音,咏祉福,舞功德,*(其)*班时令,□髃后。事毕,升灵台,望元气,吹时律,观物变。髃僚藩辅,宗室子孙,觽郡奉计,百蛮贡职,乌桓、濊貊咸来助祭,单于侍子、骨都侯亦皆陪位。斯固圣祖功德之所致也。朕以闇陋,奉承大业,亲执珪璧,恭祀天地。仰惟先帝受命中兴,拨乱反正,以宁天下,封泰山,建明堂,立辟雍,起灵台,恢弘大道,被之八极;而胤子无成康之质,髃臣无吕旦之谋,盥洗进爵,踧踖惟臱。素性顽鄙,临事益惧,故‘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其令天下自殊死已下,谋反大逆,皆赦除之。百僚师尹,其勉修厥职,顺行时令,敬若昊天,以绥兆人。”
时律者,即月令“孟春律中太蔟,仲春律中夹钟”之类。大戴礼曰:“圣人□十二管,察八音之清浊,谓之律吕。律吕不正则诸气不和。”周礼保章氏:“以五云之色,辨吉凶、水旱、丰荒之祲象。”郑司农注云:“以二至二分观云色,青为虫,白为丧,赤为兵荒,黑为水,黄为丰。故春秋传曰:‘凡分至启闭必书云物,为备故也’。”杜预注云:“物谓气色醔变也。”
三月,临辟雍,初行大射礼。
秋九月,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淮阳王延、东海王政来朝。
冬十月壬子,幸辟雍,初行养老礼。诏曰:“光武皇帝建三朝之礼,而未及临飨。
眇眇小子,属当圣业。闲暮春吉辰,初行大射;令月元日,复践辟雍。尊事三老,兄事五更,安车挆轮,供绥执授。侯王设酱,公卿馔珍,朕亲袒割,执爵而酳。祝哽在前,祝噎在后。升歌鹿鸣,下管新宫,
八佾具修,万舞于庭。朕固薄德,何以克当?易陈负乘,诗刺彼己,
永念臱疚,无忘厥心。三老李躬,年耆学明。五更桓荣,授朕尚书。诗曰:‘无德不报,无言不酬。’其赐荣爵关内侯,食邑五千户。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养终厥身。其赐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有司其存耆□,恤幼孤,惠□寡,称朕意焉。”
安车,坐乘之车;挆轮,以蒲裹轮。挆音而兖反。三老就车,天子亲执绥授之。
说文:“绥,车中把也。”五更,老人知五行更代事者。汉官仪曰:“三老、五更,皆取有首妻男女全具者。”续汉志曰:“养三老、五更,先吉日,司徒上太傅若讲师故三公人名,用其德行年耆高者,三公一人为三老,次卿一人为五更,皆服絺纻大袍单衣,皁缘领袖中衣,冠进贤,扶*(玉)**[王]*杖。五更亦如之,不杖。皆齐于太学讲堂。其日乘舆先到辟雍礼殿,坐于东厢,遣使者安车迎三老、五更,天子迎于门屏,交拜,导自阼阶。三老自宾阶升,东面。三公设几杖。九卿正履。天子亲袒割俎,执酱而馈,执爵而酳。五更南面,三公进供,礼亦如之。明日皆诣阙谢,以其于己礼太隆也。”酱,醢也。珍谓肴羞之属,即周礼“八珍”之类。郑玄注仪礼云:“酳,□也,所以洁口。”音胤。
中山王焉始就国。
甲子,西巡狩,幸长安,祠高庙,遂有事于十一陵。历览馆邑,会郡县吏,劳赐作乐。十一月甲申,遣使者以中牢祠萧何、霍光。帝谒陵园,过式其墓。
进幸河东,所过赐二千石、令长已下至于掾史,各有差。癸卯,车驾还宫。
十二月,护羌校尉窦林下狱死。
是岁,始迎气于五郊。少府阴就子丰杀其妻郦邑公主,就坐自杀。
三年春正月癸巳,诏曰:“朕奉郊祀,登灵台,见史官,正仪度。夫春者,岁之始也。始得其正,则三时有成。比者水旱不节,边人食寡,政失于上,人受其咎。有司其勉顺时气,劝督农桑,去其螟蜮,以及蝥贼;详刑慎罚,明察单辞,夙夜匪懈,以称朕意。”
二月甲寅,太尉赵□、司徒李欣免。丙辰,左冯翊郭丹为司徒。己未,南阳太守虞延为太尉。
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炟为皇太子。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流人无名数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夏四月辛酉,封皇子建为千乘王,羡为广平王。
六月丁卯,有星孛于天船北。
秋八月戊辰,改大乐为大予乐。
“大予乐令一人,秩六百石。”
壬申晦,日有蚀之。诏曰:“朕奉承祖业,无有善政。日月薄蚀,彗孛见天,水旱不节,稼穑不成,人无宿储,下生愁垫。虽夙夜勤思,而智能不逮。昔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今之动变,傥尚可救。
有司勉思厥职,以匡无德。古者卿士献诗,百工箴谏。其言事者,靡有所讳。”
冬十月,蒸祭光武庙,初奏文始、五行、武德之舞。
五行者,本周舞也,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其舞人冠冕衣服法五行色。
武德者,高祖四年作,言行武以除乱也,其舞人执干戚。光武草创,礼乐未备,今始奏之,故云初也。
甲子,车驾从皇太后幸章陵,观旧庐。十二月戊辰,至自章陵。
是岁,起北宫及诸官府。京师及郡国七大水。
四年春二月辛亥,诏曰:“朕亲耕藉田,以祈农事。京师冬无宿雪,春不燠沐,烦劳髃司,积精祷求。而比再得时雨,宿麦润泽。其赐公卿半奉。
有司勉遵时政,务平刑罚。”
皇帝亲执耒耜而耕。天子三推,三公五,孤卿七,大夫十二,士庶人终亩。乃致藉田仓,置令丞,以给祭天地宗庙,以为粢盛。”
秋九月戊寅,千乘王建薨。
冬十月乙卯,司徒郭丹、司空冯鲂免。丙辰,河南尹范迁为司徒,太仆伏恭为司空。
十二月,陵乡侯梁松下狱死。
五年春二月庚戌,骠骑将军东平王苍罢归藩;琅邪王京就国。
冬十月,行幸邺。与赵王栩会邺。常山三老言于帝曰:“上生于元氏,愿蒙优复。”
诏曰:“丰、沛、济阳,受命所由,加恩报德,适其宜也。今永平之政,百姓怨结,而吏人求复,令人愧笑,重逆此县之拳拳,其复元氏县田租更赋六岁,劳赐县掾史,及门阑走卒。”至自邺。
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十二月,寇云中,南单于击漤之。
是岁,发遣边人在内郡者,赐装钱人二万。
六年春正月,沛王辅、楚王英、东平王苍、淮阳王延、琅邪王京、东海王政、赵王盱、北海王兴、齐王石来朝。
二月,王雒山出宝鼎,庐江太守献之。夏四月甲子,诏曰:“昔禹收九牧之金,铸□以象物,使人知神奸,不逢恶气。遭德则兴,迁于商、周;周德既衰,□乃沦亡。祥瑞之降,以应有德。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兹?易曰□象三公,岂公卿奉职得其理邪?太常其以礿祭之日,陈□于庙,以备器用。赐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先帝诏书,禁人上事言圣,而闲者章奏颇多浮词,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示不为谄子蚩也。”
冬十月,行幸鲁,祠东海恭王陵;会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东平王苍﹑淮阳王延﹑琅邪王京﹑东海王政。十二月,还,幸阳城,遣使者祠中岳。壬午,车驾还宫。东平王苍﹑琅邪王京从驾来朝皇太后。
七年春正月癸卯,皇太后阴氏崩。二月庚申,葬光烈皇后。
秋八月戊辰,北海王兴薨。
是岁,北匈奴遣使乞和亲。
八年春正月己卯,司徒范迁薨。三月辛卯,太尉虞延为司徒,韂尉赵□行太尉事。
遣越骑司马郑觽报使北匈奴。初置度辽将军,屯五原曼柏。
秋,郡国十四雨水。
冬十月,北宫成。
丙子,临辟雍,养三老﹑五更。礼毕,诏三公募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减罪一等,勿笞,诣度辽将军营,屯朔方﹑五原之边县;妻子自随,便占着边县;
父母同产欲相代者,恣听之。其大逆无道殊死者,一切募下蚕室。亡命者令赎罪各有差。凡徙者,赐弓弩衣彻。
壬寅晦,日有食之,既。诏曰:“朕以无德,奉承大业,而下贻人怨,上动三光。日食之变,其灾尤大,春秋图谶所为至谴。永思厥咎,在予一人。
髃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乃以所上班示百官。诏曰:“髃僚所言,皆朕之过。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人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昔应门失守,关雎刺世;飞蓬随风,微子所叹。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应门,听政之处也。言不以政事为务,则有宣淫之心。关雎乐而不淫,思得贤人与之共化,修应门之政者也。”薛君韩诗章句曰:“诗人言雎鸠贞絜慎匹,以声相求,隐蔽于无人之处。故人君退朝,入于私宫,后□御见有度,应门击柝,鼓人上堂,退反宴处,体安志明。今时大人内倾于色,贤人见其萌,故咏关雎,说淑女,正容仪,以刺时。”
此言“微子”,未详。
北匈奴寇西河诸郡。
九年春三月辛丑,诏郡国死罪囚减罪,与妻子诣五原﹑朔方占着,所在死者皆赐妻父若男同产一人复终身;其妻无父兄独有母者,赐其母钱六万,又复其口筭。
夏四月甲辰,诏郡国以公田赐贫人各有差。令司隶校尉﹑部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事三岁已上理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及尤不政理者,亦以闻。
是岁,大有年。为四姓小侯开立学校,置五经师。
以非列侯,故曰小侯。礼记曰“庶方小侯”,亦其义也。
十年春二月,广陵王荆有罪,自杀,国除。
夏四月戊子,诏曰:“昔岁五谷登衍,今兹蚕麦善收,其大赦天下。方盛夏长养之时,荡涤宿恶,以报农功。百姓勉务桑稼,以备灾害。吏敬厥职,无令愆墯。”
闰月甲午,南巡狩,幸南阳,祠章陵。日北至,又祠旧宅。礼毕,召校官弟子作雅乐,奏鹿鸣,帝自御埙篪和之,以娱嘉宾。还,幸南顿,劳飨三老﹑官属。 冬十一月,征淮阳王廷会平舆,征沛王辅会睢阳。
十二月甲午,车驾还宫。
十一年春正月,沛王辅﹑楚王英﹑济南王康﹑东平王苍﹑淮阳王延﹑中山王焉﹑琅邪王京﹑东海王政来朝。
秋七月,司隶校尉郭霸下狱死。
是岁,漅湖出黄金,庐江太守以献。时麒麟﹑白雉﹑醴泉﹑嘉禾所在出焉。
十二年春正月,益州徼外夷哀牢王相率内属,于是置永昌郡,罢益州西部都尉。
去洛阳七千里,在今匡州匡川县西。
夏四月,遣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自荥阳至于千乘海口。
五月丙辰,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流民无名数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无家属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诏曰:“昔曾﹑闵奉亲,竭观致养,仲尼葬子,有棺无旘。丧贵致哀,礼存宁俭。今百姓送终之制,竞为奢靡。生者无担石之储,而财力尽于坟土。伏腊无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糜破积世之业,以供终朝之费,子孙饥寒,绝命于此,岂祖考之意哉!又车服制度,恣极耳目。田荒不耕,游食者觽。有司其申明科禁,宜于今者,宣下郡国。” “大罂也。”字或作“儋”,音丁甘反。
秋七月乙亥,司空伏恭罢。乙未,大司农牟融为司空。
冬十月,司隶校尉王康下狱死。
是岁,天下安平,人无傜役,岁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被野。
十三年春二月,帝耕于藉田。礼毕,赐观者食。
三月,河南尹薛昭下狱死。
夏四月,汴渠成。辛巳,行幸荥阳,巡行河渠。乙酉,诏曰:“自汴渠决败,六十余岁,加顷年以来,雨水不时,汴流东侵,日月益甚,水门故处,皆在河中,漭瀁广溢,莫测圻岸,荡荡极望,不知纲纪。今兖﹑豫之人,多被水患,乃云县官不先人急,好兴它役。又或以为河流入汴,幽﹑冀蒙利,故曰左堤强则右堤伤,左右俱强则下方伤,宜任水埶所之,使人随高而处,公家息壅塞之费,百姓无陷溺之患。议者不同,南北异论,朕不知所从,久而不决。
今既筑堤理渠,绝水立门,河﹑汴分流,复其旧夡,陶丘之北,渐就壤坟,
故荐嘉玉絜牲,以礼河神。东过洛汭,叹禹之绩。今五土之宜,反其正色,滨渠下田,赋与贫人,无令豪右得固其利,庶继世宗瓠子之作。”
因遂度河,登太行,进幸上党。壬寅,车驾还宫。
冬十月壬辰晦,日有食之。三公免冠自劾。制曰:“冠履勿劾。灾异屡见,咎在朕躬,忧惧遑遑,未知其方。将有司陈事,多所隐讳,使君上壅蔽,下有不畅乎?昔韂有忠臣,灵公得守其位。今何以和穆阴阳,消伏灾谴?刺史﹑太守详刑理冤,存恤□孤,勉思职焉。”
是岁,齐王石薨。
十四年春三月甲戌,司徒虞延免,自杀。夏四月丁巳,钜鹿太守南阳邢穆为司徒。
前楚王英自杀。
夏五月,封故广陵王荆子元寿为广陵侯。
初作寿陵。
十五年春二月庚子,东巡狩。辛丑,幸偃师。诏亡命自殊死以下赎:死罪缣四十匹,右趾至叞钳城旦舂十匹,完城旦至司寇五匹;犯罪未发觉,诏书到日自告者,半入赎。征沛王辅会睢阳。进幸彭城。癸亥,帝耕于下邳。
三月,征琅邪王京会良成,征东平王苍会阳都,又征广陵侯及其三弟会鲁。祠东海恭王陵。还,幸孔子宅,祠仲尼及七十二弟子。亲御讲堂,
命皇太子﹑诸王说经。又幸东平。辛卯,进幸大梁,至定陶,祠定陶恭王陵。夏四月庚子,车驾还宫。
改信都为乐成国,临淮为下邳国。封皇子恭为钜鹿王,党为乐成王,衍为下邳王,畅为汝南王,□为常山王,长为济阴王。赐天下男子爵,人三级;郎﹑从官*[视事]*二十岁已上帛百匹,十岁已上二十匹,十岁已下十匹,官府吏五匹,书佐﹑小史三匹。令天下大酺五日。乙巳,大赦天下,其谋反大逆及诸不应宥者,皆赦除之。
冬,车骑校猎上林苑。
十二月,遣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屯凉州。
十六年春二月,遣太仆祭肜出高阙,奉车都尉窦固出酒泉,驸马都尉耿秉出居延,骑都尉来苗出平城,伐北匈奴。窦固破呼衍王于天山,留兵屯伊吾卢城。耿秉、来苗、祭肜并无功而还。 祁音时。
夏五月,淮阳王延谋反,发觉。癸丑,司徒邢穆、驸马都尉韩光坐事下狱死,所连及诛死者甚觽。
戊午晦,日有食之。
六月丙寅,大司农西河王敏为司徒。
秋七月,淮阳王延徙封阜陵王。
九月丁卯,诏令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减死罪一等,勿笞,诣军营,屯朔方、敦煌;妻子自随,父母同产欲求从者,恣听之;女子嫁为人妻,勿与俱。谋反大逆无道不用此书。
是岁,北匈奴寇云中,云中太守廉范击破之。
十七年春正月,甘露降于甘陵。北海王睦薨。
二月乙巳,司徒王敏薨。三月癸丑,汝南太守鲍昱为司徒。
是岁,甘露仍降,树枝内附,芝草生殿前,神雀五色翔集京师。西南夷哀牢、儋耳、僬侥、盘木、白狼、动黏诸种,前后慕义贡献;西域诸国遣子入侍。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怀远,祥物显应,乃并集朝堂,奉觞上寿。制曰:“天生神物,以应王者;远人慕化,实由有德。朕以虚薄,何以享斯?唯高祖、光武圣德所被,不敢有辞。其敬举觞,太常择吉日策告宗庙。
其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流人无名数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郎、从官视事十岁以上者,帛十匹。中二千石、二千石下至黄绶,贬秩奉赎,在去年以来皆还赎。”
“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杨浮异物志曰:“儋耳,南方夷,生则镂其颊,皮连耳匡,分为数支,状如鸡肠,累累下垂至肩。”
秋八月丙寅,令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及张掖属国,系囚右趾已下任兵者,皆一切勿治其罪,诣军营。
冬十一月,遣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仑塞,
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入车师。初置西域都护、戊己校尉。
周穆王见西王母于此山,有石室、王母台。
是岁,改天水为汉阳郡。
十八年春三月丁亥,诏曰:“其令天下亡命,自殊死已下赎:死罪缣三十匹,右趾至髡钳城旦舂十匹,完城旦至司寇五匹;吏人犯罪未发觉,诏书到自告者,半入赎。”
夏四月己未,诏曰:“自春已来,时雨不降,宿麦伤旱,秋种未下,政失厥中,忧惧而已。其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及流民无名数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理冤狱,录轻系。二千石分祷五岳四渎。郡界有名山大川能兴云*[致]*雨者,长吏各絜斋祷请,冀蒙嘉澍。”
并州,其山曰恒,其川曰滹沱。”此谓九州名山大川也。
六月己未,有星孛于太微。
焉耆、龟兹攻西域都护陈睦,悉没其觽。北匈奴及车师后王围戊己校尉耿恭。
秋八月壬子,帝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遗诏无起寑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帝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石旘广一丈二尺,长二丈五尺,无得起坟。万年之后,埽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埽,勿开修道。敢有所兴作者,以□议宗庙法从事。
帝遵奉建武制度,无敢违者。后宫之家,不得封侯与政。櫲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而赐钱千万。谓髃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有非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故吏称其官,民安其业,远近肃服,户口滋殖焉。 论曰:明帝善刑理,法令分明。日晏坐朝,幽枉必达。内外无幸曲之私,在上无乡大之色。断狱得情,号居前代十二。故后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永平之政。而钟离意、宋均之徒,常以察慧为言,夫岂弘人之度未优乎?
赞曰:显宗丕承,业业兢兢。危心恭德,政察奸胜。备章朝物,省薄坟陵。
永怀废典,下身遵道。登台观云,临雍拜老。懋惟帝绩,增光文考。
后汉书卷三 肃宗孝章帝纪 第三
肃宗孝章皇帝讳炟,显宗第五子也。母贾贵人。永平三年,立为皇太子。
少宽容,好儒术,显宗器重之。
十八年八月壬子,即皇帝位,年十九。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戌,葬孝明皇帝于显节陵。
冬十月丁未,大赦天下。赐民爵,人二级,为父后及孝悌、力田人三级,脱无名数及流人欲占者人一级,爵过公乘得移与子若同产子;□、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诏曰:“朕以眇身,托于王侯之上,统理万机,惧失厥中,兢兢业业,未知所济。深惟守文之主,必建师傅之官。诗不云乎:‘不愆不忘,率由旧章。’行太尉事节乡侯□三世在位,为国元老;司空融典职六年,勤劳不怠。其以□为太傅,融为太尉,并录尚书事。‘三事大夫,莫肯夙夜’,小雅之所伤也。‘予违汝弼,汝无面从’,股肱之正义也。髃后百僚勉思厥职,各贡忠诚,以辅不逮。申□四方,称朕意焉。”
十一月戊戌,蜀郡太守第五伦为司空。
诏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遣酒泉太守段彭救戊己校尉耿恭。
甲辰晦,日有食之。于是避正殿,寑兵,不听事五日。诏有司各上封事。
十二月癸巳,有司奏言:“孝明皇帝圣德淳茂,劬劳日□,身御浣衣,食无兼珍。泽臻四表,远人慕化,僬侥、儋耳,款塞自至。克伐鬼方,开道西域,
威灵广被,无思不服。以烝庶为忧,不以天下为乐。备三雍之教,躬养老之礼。
作登歌,正予乐,博贯六蓺,不舍昼夜。聪明渊塞,着在图谶。至德所感,通于神明。功烈光于四海,仁风行于千载。而深执谦谦,自称不德,无起寑庙,埽地而祭,除日祀之法,省送终之礼,遂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天下闻之,莫不凄怆。陛下至孝烝烝,奉顺圣德。臣愚以为更衣在中门之外,处所殊别,宜尊庙曰显宗,其四时禘祫,于光武之堂,闲祀悉还更衣,
共进武德之舞,如孝文皇帝祫祭高庙故事。”制曰:“可。”
是岁,牛疫。京师及三州大旱,诏勿收兖、豫、徐州田租、刍焒,其以见谷赈给贫人。
建初元年春正月,诏三州郡国:“方春东作,恐人稍受禀,往来烦剧,或妨耕农。
其各实核尤贫者,计所贷并与之。流人欲归本者,郡县其实禀,令足还到,听过止官亭,无雇舍宿。长吏亲躬,无使贫弱遗脱,小吏豪右得容奸妄。
诏书既下,勿得稽留,刺史明加督察尤无状者。”
丙寅,诏曰:“比年牛多疾疫,垦田减少,谷价颇贵,人以流亡。方春东作,宜及时务。二千石勉劝农桑,弘致劳来。髃公庶尹,各推精诚,专急人事。罪非殊死,须立秋案验。有司明慎选举,进柔良,退贪猾,顺时令,理冤狱。‘五教在宽’,帝典所美;
‘恺悌君子’,大雅所叹。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酒泉太守段彭讨击车师,大破之。罢戊己校尉官。
二月,武陵澧中蛮叛。
三月甲寅,山阳、东平地震。己巳,诏曰:“朕以无德,奉承大业,夙夜栗栗,不敢荒宁。而灾异仍见,与政相应。朕既不明,涉道日寡;又选举乖实,俗吏伤人,官职秏乱,刑罚不中,可不忧与!昔仲弓季氏之家臣,子游武城之小宰,孔子犹诲以贤才,问以得人。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夫乡举里选,必累功劳。今刺史、守相不明真伪,茂才、孝廉岁以百数,既非能显,而当授之政事,甚无谓也。每寻前世举人贡士,或起甽亩,不系阀阅。敷奏以言,则文章可采;明试以功,则政有异夡。文质彬彬,朕甚嘉之。
其令太傅、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
夏五月辛酉,初举孝廉、郎中宽博有谋,任典城者,以补长、相。
秋七月辛亥,诏以上林池□田赋与贫人。
八月庚寅,有星孛于天市。
九月,永昌哀牢夷叛。
冬十月,武陵郡兵讨叛蛮,破降之。
十一月,阜陵王延谋反,贬为阜陵侯。
二年春三月辛丑,诏曰:“比年阴阳不调,肌馑屡臻。深惟先帝忧人之本,
诏书曰‘不伤财,不害人’,诚欲元元去末归本。而今贵戚近亲,奢纵无度,嫁聚送终,尤为僭侈。
有司废典,莫肯举察。春秋之义,以贵理贱。今自三公,并宜明纠非法,宣振威风。朕在弱冠,未知稼穑之艰难,区区管窥,岂能照一隅哉!其科条制度所宜施行,在事者备为之禁,先京师而后诸夏。” 甲辰,罢伊吾卢屯兵。
永昌、越巂、益州三郡民、夷讨哀牢,破平之。
夏四月戊子,诏还坐楚、淮阳事徙者四百余家,令归本郡。
癸巳,诏齐相省冰纨、方空縠、吹纶絮。
六月,烧当羌叛,金城太守郝崇讨之,败绩,羌遂寇汉阳。秋八月,遗行车骑将军马防讨平之。
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宫。
三年春正月己酉,宗祀明堂。礼毕,登灵台,望云物。大赦天下。
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民无名数及流民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夏四月己巳,罢常山呼扨石臼河漕。
行车骑将军马防破烧当羌于临洮。
闰月,西域假司马班超击姑墨,大破之。
冬十二月丁酉,以马防为车骑将军。
武陵溇中蛮叛。
是岁,零陵献芝草。
四年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
夏四月戊子,立皇子庆为皇太子。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民无名数及流人欲自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己丑,徙钜鹿王恭为江陵王,汝南王畅为梁王,常山王□为淮阳王。辛卯,封皇子伉为千乘王,全为平春王。
五月丙辰,车骑将军马防罢。
甲戌,司徒鲍昱为太尉,南阳太守桓虞为司徒。
六月癸丑,皇太后马氏崩。秋七月壬戌,葬明德皇*(太)*后。
冬,牛大疫。
十一月壬戌,诏曰:“盖三代导人,教学为本。汉承暴秦,曪显儒术,建立五经,为置博士。其后学者精进,虽曰承师,亦别名家。孝宣皇帝以为去圣久远,学不厌博,故遂立大、小夏侯尚书,后又立京氏易。至建武中,复置颜氏、严氏春秋,大、小戴礼博士。此皆所以扶进微学,尊广道蓺也。中元元年诏书,五经章句烦多,议欲减省。至永平元年,长水校尉鯈奏言,先帝大业,当以时施行。
欲使诸儒共正经义,颇令学者得以自助。孔子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又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于戏,其勉之哉!”于是下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议奏。
是岁,甘露降泉陵、洮阳二县。
五年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诏曰:“朕新离供养,愆咎觽着,上天降异,大变随之。诗不云乎:‘亦孔之丑。’又久旱伤麦,忧心惨切。公卿已下,其举直言极谏、能指朕过失者各一人,遣诣公车,将亲览问焉。其以岩穴为先,勿取浮华。” 甲申,诏曰:“春秋书‘无麦苗’,重之也。去秋雨泽不适,今时复旱,如炎如焚。凶年无时,而为备未至。朕之不德,上累三光,震栗忉忉,痛心疾首。前代圣君,博思咨诹,虽降灾咎,辄有开匮反风之应。令予小子,徒惨惨而已。其令二千石理冤狱,录轻系;祷五岳四渎,及名山能兴云致雨者,冀蒙不崇朝篃雨天下之报。务加肃敬焉。”
三月甲寅,诏曰:“孔子曰:‘刑罚不中,则人无所措手足。’今吏多不良,□行喜怒,或案不以罪,迫胁无辜,致令自杀者,一岁且多于断狱,甚非为人父母之意也。有司其议纠举之。”
荆﹑豫诸郡兵讨破武陵溇中叛蛮。
夏五月辛亥,诏曰:“朕思彁直士,侧席异闻。其先至者,各以发愤吐懑,略闻子大夫之志矣,皆欲置于左右,顾问省纳。建武诏书又曰,尧试臣以职,不直以言语笔札。今外官多旷,并可以补任。”
戊辰,太傅赵□薨。
冬,始行月令迎气乐。
是岁,零陵献芝草。有八黄龙见于泉陵。西域假司马班超击疏勒,破之。
六年春二月辛卯,琅邪王京薨。
夏五月辛酉,赵王盱薨。
六月丙辰,太尉鲍昱薨。
辛未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癸巳,以大司农邓彪为太尉。
七年春正月,沛王辅﹑济南王康﹑东平王苍﹑中山王焉﹑东海王政﹑琅邪王宇来朝。
夏六月甲寅,废皇太子庆为清河王,立皇子□为皇太子。
己未,徙广平王羡为西平王。
秋八月,饮酎高庙,禘祭光武皇帝﹑孝明皇帝。甲辰,诏*[曰]*:“书云‘祖考来假’,明哲之祀。予末小子,质又菲薄,仰惟先帝烝烝之情,前修禘祭,以尽孝敬。朕得识昭穆之序,寄远祖之思。今年大礼复举,加以先帝之坐,
悲伤感怀。乐以迎来,哀以送往,虽祭亡如在,而空虚不知所裁,庶或飨之。
岂亡克慎肃雍之臣,辟公之相,皆助朕之依依。今赐公钱四十万,卿半之,及百官执事各有差。”
九月甲戌,幸偃师,东涉卷津,至河内。下诏曰:“车驾行秋稼,观收获,因涉郡界。皆精骑轻行,无它辎重。不得辄修道桥,远离城郭,遣吏逢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后,以为烦扰。动务省约,但患不能脱粟瓢饮耳。所过欲令贫弱有利,无违诏书。”遂览淇园。己酉,进幸邺,劳飨魏郡守令已下,至于三老﹑门阑﹑走卒,赐钱各有差。劳赐常山﹑赵国吏人,复元氏租赋三岁。辛卯,车驾还宫。诏天下系囚减死一等,勿笞,诣边戍;妻子自随,占着所在;父母同产欲相从者,恣听之;有不到者,皆以乏军兴论。及犯殊死,一切募下蚕室;其女子宫。系囚鬼薪﹑白粲已上,皆减本罪各一等,输司寇作。亡命赎:死罪入缣二十匹,右趾至髡钳城旦舂十匹,完城旦至司寇三匹,吏人有罪未发觉,诏书到自告者,半入赎。
女子为白粲,使择米白粲粲然。”
冬十月癸丑,西巡狩,幸长安。丙辰,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遣使者祠太上皇于万年,以中牢祠萧何﹑霍光。进幸槐里。岐山得铜器,形似酒鞰,献之。又获白鹿。帝曰:“上无明天子,下无贤方伯。‘人之无良,相怨一方。’斯器亦曷为来哉?”又幸长平,御池阳宫,东至高陵,造舟于泾而还。每所到幸,辄会郡县吏人,劳赐作乐。十一月,诏劳赐河东守﹑令﹑掾以下。十二月丁亥,车驾还宫。
是岁,京师及郡国螟。
八年春正月壬辰,东平王苍薨。三月辛卯,葬东平宪王,赐銮辂﹑龙旗。
夏六月,北匈奴大人率觽款塞降。
冬十二月甲午,东巡狩,幸陈留﹑梁国﹑淮阳﹑颍阳。戊申,车驾还宫。
诏曰:“五经剖判,去圣弥远,章句遗辞,乖疑难正,恐先师微言将遂废绝,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真也。其令髃儒选高才生,受学左氏﹑谷梁春秋,古文尚书,毛诗,以扶微学,广异义焉。”
是岁,京师及郡国螟。
元和元年春正月,中山王焉来朝。日南徼外蛮夷献生犀﹑白雉。
闰月辛丑,济阴王长薨。
二月甲戌,诏曰:“王者八政,以食为本,故古者急耕稼之业,致耒耜之勤,节用储蓄,以备凶灾,是以岁虽不登而人无饥色。自牛疫已来,谷食连少,良由吏教未至,刺史﹑二千石不以为负。其令郡国募人无田欲徙它界就肥饶者,恣听之。到在所,赐给公田,为雇耕佣,赁种□,贳与田器,勿收租五岁,除筭三年。其后欲还本乡者,勿禁。”
夏四月己卯,分东平国,封宪王苍子尚为任城王。
六月辛酉,沛王辅薨。
秋七月丁未,诏曰:“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又令丙,棰长短有数。
自往者大狱已来,掠考多酷,钻钻之属,惨苦无极。念其痛毒,怵然动心。书曰‘鞭作官刑’,岂云若此?宜及秋冬理狱,明为其禁。”
八月甲子,太尉邓彪罢,大司农郑弘为太尉。
癸酉,诏曰:“朕道化不德,吏政失和,元元未谕,抵罪于下。寇贼争心不息,边野邑屋不修。永惟庶事,思稽厥衷,与凡百君子,共弘斯道。中心悠悠,将何以寄?其改建初九年为元和元年。郡国中都官系囚减死一等,勿笞,诣边县;妻子自随,占着在所。其犯殊死,一切募下蚕室;其女子宫。系囚鬼薪﹑白粲以上,皆减本罪一等,输司寇作。亡命者赎,各有差。”
丁酉,南巡狩,诏所经道上,郡县无得设储跱。命司空自将徒支柱桥梁。
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二千石当坐。其赐□﹑寡﹑孤﹑独﹑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九月乙未,东平王忠薨。
辛丑,幸章陵,祠旧宅园庙,见宗室故人,赏赐各有差。冬十月己未,进幸江陵,诏庐江太守祠南岳,又诏长沙﹑零陵太守祠长沙定王﹑舂陵节侯﹑郁林府君。还,幸宛。十一月己丑,车驾还宫,赐从者各有差。
十二月壬子,诏曰:“书云:‘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恭,不相及也。’往者妖言大狱,所及广远,一人犯罪,禁至三属,莫得垂缨仕宦王朝。
如有贤才而没齿无用,朕甚怜之,非所谓与之更始也。诸以前妖恶禁锢者,一皆蠲除之,以明□咎之路,但不得在宿韂而已。” 二年春正月乙酉,诏曰:“令云‘人有产子者复,勿筭三岁’。今诸怀□者,
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筭一岁,着以为令。”又诏三公曰:“方春生养,万物莩甲,宜助萌阳,以育时物。其令有司,罪非殊死且勿案验,及吏人条书相告不得听受,冀以息事宁人,敬奉天气。立秋如故。夫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揆之人事则悦耳,论之阴阳则伤化,朕甚餍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如襄城令刘方,吏人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它异,斯亦殆近之矣。闲□二千石各尚宽明,而今富奸行赂于下,贪吏枉法于上,使有罪不论而无过被刑,甚大逆也。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吾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理,人或失职,其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
‘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不足,岁计之有余,庶几其圣人乎?’”
二月甲寅,始用四分历。
诏曰:“今山川鬼神应典礼者,尚未咸秩。其议增修髃祀,以祈丰年。”
丙辰,东巡狩。己未,凤皇集肥城。乙丑,帝耕于定陶。诏曰:“三老,尊年也。孝悌,淑行也。力田,勤劳也。国家甚休之。其赐帛人一匹,勉率农功。”
使使者祠唐尧于成阳灵台。辛未,幸太山,柴告岱宗。有黄鹄三十从西南来,经祠□上,东北过于宫屋,鬏翔升降。进幸奉高。壬申,宗祀五帝于汶上明堂。癸酉,告祠二祖﹑四宗,大会外内髃臣。丙子,诏曰:“朕巡狩岱宗,柴望山川,告祀明堂,以章先勋。其二王之后,先圣之胤,东后蕃韂,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百僚从臣,宗室觽子,要荒四裔,沙漠之北,鳂领之西,冒耏之类,跋涉悬度,陵践阻绝,骏奔郊畤,咸来助祭。祖宗功德,延及朕躬。
予一人空虚多疚,纂承尊明,盥洗享荐,臱愧祗栗。诗不云乎:‘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历数既从,灵耀着明,亦欲与士大夫同心自新。
其大赦天下。诸犯罪不当得赦者,皆除之。复博、奉高、嬴,无出今年田租、刍焒。”戊寅,进幸济南。三月己丑,进幸鲁,祠东海恭王陵。庚寅,祠孔子于阙里,及七十二弟子,赐曪成侯及诸孔男女帛。壬辰,进幸东平,祠宪王陵。甲午,遣使者祠定陶太后、恭王陵。乙未,幸东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关。夏四月乙巳,客星入紫宫。乙卯,车驾还宫。庚申,假于祖祢,告祠高庙。
五月戊申,诏曰:“乃者凤皇、黄龙、鸾鸟比集七郡,或一郡再见,及白乌、神雀、甘露屡臻。祖宗旧事,或班恩施。其赐天下吏爵,人三级;高年、□、寡、孤、独帛,人一匹。经曰:“无侮□寡,惠此茕独。’加赐河南女子百户牛酒,令天下大酺五日。赐公卿已下钱帛各有差;及洛阳人当酺者布,户一匹,城外三户共一匹。赐博士员弟子见在太学者布,人三匹。令郡国上明经者,口十万以上五人,不满十万三人。”
比,频也。
史记封禅书:“百户牛一头,酒十石。”臣贤案:此女子百户,若是户头之妻,不得更称为户;此谓女户头,即今之女户也。天下称庆,恩当普洽,所以男户赐爵,女子赐牛酒。
改庐江为六安国,江陵复为南郡。徙江陵王恭为六安王。
秋七月庚子,诏曰:“春秋于春每月书‘王’者,重三正,慎三微也。律十二月立春,不以报囚。月令冬至之后,有顺阳助生之文,而无鞠狱断刑之政。朕咨访儒雅,稽之典籍,以为王者生杀,宜顺时气。其定律,无以十一月、十二月报囚。”
赤者阳气,故周为天正,色尚赤。十二月,万物始牙而色白。白者阴气,故殷为地正,色尚白。十三月,万物莩甲而出,其色皆黑,人得加功展业,故夏为人正,色尚黑。”尚书大传曰:“夏十三月为正,平旦为朔。殷以十二月为正,鸡鸣为朔。周以十一月为正,夜半为朔。”必以三微之月为正者,当尔之时,物皆尚微,王者受命,当扶微理弱,奉成之义也。
九月壬辰,诏:“凤皇、黄龙所见亭部无出二年租赋。加赐男子爵,人二级;
先见者帛二十匹,近者三匹,太守三十匹,令、长十五匹,丞、尉半之。诗云:
‘虽无德与汝,式歌且舞。’它如赐爵故事。”
丙申,征济南王康、中山王焉会烝祭。
冬十一月壬辰,日南至,初闭关梁。
三年春正月乙酉,诏曰:“盖君人者,视民如父母,有憯怛之忧,有忠和之教,匍匐之救。其婴儿无父母亲属,及有子不能养食者,禀给如律。”
丙申,北巡狩,济南王康、中山王焉、西平王羡、六安王恭、乐成王党、淮阳王□、任城王尚、沛王定皆从。辛丑,帝耕于怀。
二月壬寅,告常山、魏郡、清河、钜鹿、平原、东平郡太守、相曰:“朕惟巡狩之制,以宣声教,考同遐□,解释怨结也。今‘四国无政,不用其良’,驾言出游,欲亲知其剧易。前祠园陵,遂望祀华、霍,东祡岱宗,为人祈福。
今将礼常山,遂徂北土,历魏郡,经平原,升践堤防,询访耆老,咸曰‘往者汴门未作,深者成渊,浅则泥涂’。追惟先帝勤人之德,底绩远图,复禹弘业,圣迹滂流,至于海表。不克堂*(桓)**[构]*,朕甚臱焉。月令,孟春善相丘陵土地所宜。今肥田尚多,未有垦辟。其悉以赋贫民,给与粮种,务尽地力,勿令游手。所过县邑,听半入今年田租,以劝农夫之劳。”
乙丑,□侍御史、司空曰:“方春,所过无得有所伐杀。车可以引避,引避之;
騑马可辍解,辍解之。诗云:‘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礼,人君伐一草木不时,谓之不孝。俗知顺人,莫知顺天。其明称朕意。” 戊辰,进幸中山,遣使者祠北岳,出长城。癸酉,还幸元氏,祠光武、显宗于县舍正堂;明日又祠显宗于始生堂,皆奏乐。三月丙子,诏高邑令祠光武于即位□。复元氏七年傜役。己卯,进幸赵。庚辰,祠房山于灵寿。
辛卯,车驾还宫。赐从行者各有差。 夏四月丙寅,太尉郑弘免,大司农宋由为太尉。
五月丙子,司空第五伦罢,太仆袁安为司空。
秋八月乙丑,幸安邑,观盐池。九月,至自安邑。
冬十月,北海王基薨。
烧当羌叛,寇陇西。
是岁,西域长史班超击斩疏勒王。
章和元年春三月,护羌校尉傅育追击叛羌,战殁。
夏四月丙子,令郡国中都官系囚减死一等,诣金城戍。
六月戊辰,司徒桓虞免。癸卯,司空袁安为司徒,光禄勋任隗为司空。
秋七月癸卯,齐王晃有罪,贬为芜湖侯。壬子,淮阳王□薨。
鲜卑击破北单于,斩之。
烧当羌寇金城,护羌校尉刘盱讨之,斩其渠帅。
壬戌,诏曰:“朕闻明君之德,启迪鸿化,缉熙康乂,光照六幽,讫惟人面,靡不率俾,仁风翔于海表,威霆行乎鬼区。然后敬恭明祀,膺五福之庆,获来仪之贶。朕以不德,受祖宗弘烈。乃者凤皇仍集,麒麟并臻,甘露宵降,嘉谷滋生,芝草之类,岁月不绝。朕夙夜祗畏上天,无以彰于先功。今改元和四年为章和元年。” 秋,令是月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其赐高年二人共布帛各一匹,以为醴酪。死罪囚犯法在丙子赦前而后捕系者,皆减死,勿笞,诣金城戍。
八月癸酉,南巡狩。壬午,遣使者祠昭灵后于小黄园。甲申,征任城王尚会睢阳。
戊子,幸梁。己丑,遣使祠沛高原庙,丰枌榆社。乙未,幸沛,祠献王陵,征会东海王政。乙未晦,日有食之。九月庚子,幸彭城,东海王政、沛王定、任城王尚皆从。辛亥,幸寿春。壬子,诏郡国中都官系囚减死罪一等,诣金城戍;犯殊死者,一切募下蚕室;其女子宫;系囚鬼薪、白粲已上,减罪一等,输司寇作。亡命者赎:死罪缣二十匹,右趾至髡钳城旦舂七匹,完城旦至司寇三匹;吏民犯罪未发觉,诏书到自告者,半入赎。复封阜陵侯延为阜陵王。己未,幸汝阴。冬十月丙子,车驾还宫。 北匈奴屋兰储等率觽降。
是岁,西域长史班超击莎车,大破之。月氏国遣使献扶拔、师子。
二年春正月,济南王康、阜陵王延、中山王焉来朝。
*[二月]*壬辰、帝崩于章德前殿,年三十三。遗诏无起寑庙,一如先帝法制。
论曰: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帝素知人厌明帝苛切,事从宽厚。感陈宠之义,除惨狱之科。深元元之爱,着胎养之令。奉承明德太后,尽心孝道。割裂名都,以崇建周亲。平傜简赋,而人赖其庆。又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故乃蕃辅克谐,髃后德让。谓之长者,不亦宜乎!在位十三年,郡国所上符瑞,合于图书者数百千所。乌呼懋哉!
赞曰:肃宗济济,天性恺悌。于穆后德,谅惟渊体。左右蓺文,斟酌律礼。
思服帝道,弘此长懋。儒馆献歌,戎亭虚候。气调时豫,宪平人富。
后汉书卷四 孝和孝殇帝纪 第四
孝和皇帝讳□,肃宗第四子也。母梁贵人,为窦皇后所谮,忧卒,窦后养帝以为己子。建初七年,立为皇太子。
章和二年二月壬辰,即皇帝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三月丁酉,改淮阳为陈国,楚郡为彭城国,西平□汝南郡,六安复为庐江郡。遗诏徙西平王羡为陈王,六安王恭为彭城王。
癸卯,葬孝章皇帝于敬陵。
庚戌,皇太后诏曰:“先帝以明圣,奉承祖宗至德要道,天下清静,庶事咸宁。
今皇帝以幼年,茕茕在疚,朕且佐助听政。外有大国贤王并为蕃屏,内有公卿大夫统理本朝,恭己受成,夫何忧哉!然守文之际,必有内辅以参听断。侍中宪,朕之元兄,行能兼备,忠孝尤笃,先帝所器,亲受遗诏,当以旧典辅斯职焉。宪固执谦让,节不可夺。今供养两宫,宿韂左右,厥事已重,亦不可复劳以政事。故太尉邓彪,元功之族,三让弥高,海内归仁,为髃贤首,先帝曪表,欲以崇化。今彪聪明康强,可谓老成黄耇矣。其以彪为太傅,赐爵关内侯,录尚书事,百官总己以听,朕庶几得专心内位。于戏!
髃公其勉率百僚,各修厥职,爱养元元,绥以中和,称朕意焉。”
耇亦老也。诗序曰:“外尊事黄耇。”
辛酉,有司上奏:“孝章皇帝崇弘鸿业,德化普洽,垂意黎民,留念稼穑。文加殊俗,武畅方表,界惟人面,无思不服。巍巍荡荡,莫与比隆。周颂曰:‘于穆清庙,肃雝显相。’请上尊庙曰肃宗,共进武德之舞。”制曰:“可。”
癸亥,陈王羡、彭城王恭、乐成王党、下邳王衍、梁王畅始就国。
夏四月丙子,谒高庙。丁丑,谒世祖庙。
戊寅,诏曰:“昔孝武皇帝致诛胡、越,故权收盐铁之利,以奉师旅之费。
自中兴以来,匈奴未宾,永平末年,复修征伐。先帝即位,务休力役,然犹深思远虑,安不忘危,探观旧典,复收盐铁,欲以防备不虞,宁安边境。而吏多不良,动失其便,以违上意。先帝恨之,故遗戒郡国罢盐铁之禁,纵民煮铸,入税县官如故事。其申□刺史﹑二千石,奉顺圣旨,勉弘德化,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五月,京师旱。诏长乐少府桓郁侍讲禁中。
冬十月乙亥,以侍中窦宪为车骑将军,伐北匈奴。
安息国遣使献师子、扶拔。
永元元年春三月甲辰,初令郎官诏除者得占丞、尉,以比秩为真。
夏六月,车骑将军窦宪出鸡鹿塞,度辽将军邓鸿出*(棝)**[稒]*阳塞,
南单于出满夷谷,与北匈奴战于稽落山,大破之,追至*(和)**[私]*渠*(北)**[比]*鞮海。窦宪遂登燕然山,刻石勒功而还。北单于遣弟右温禺鞮王
奉奏贡献。
窳音羊主反。
*(棝)**[稒]*音固。
秋七月乙未,会稽山崩。
闰月丙子,诏曰:“匈奴背叛,为害久远。赖祖宗之灵,师克有捷,丑虏破碎,遂扫厥庭,役不再籍,万里清荡,非朕小子眇身所能克堪。有司其案旧典,告类荐功,以章休烈。” 九月庚申,以车骑将军窦宪为大将军,以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
冬十月,令郡国□刑输作军营。其徙出塞者,刑虽未竟,皆免归田里。
庚子,阜陵王延薨。
是岁,郡国九大水。
二年春正月丁丑,大赦天下。
二月壬午,日有食之。
己亥,复置西河、上郡属国都尉官。
夏五月庚戌,分太山为济北国,分乐成、涿郡、勃海为河闲国。丙辰,封皇弟寿为济北王,开为河闲王,淑为城阳王,绍封故淮阳王□子侧为常山王。赐公卿以下至佐史钱布各有差。
己未,遣副校尉阎盘讨北匈奴,取伊吾卢地。
丁卯,绍封故齐王晃子无忌为齐王,北海王睦子威为北海王。
车师前后王并遣子入侍。
月氏国遣兵攻西域长史班超,超击降之。
六月辛卯,中山王焉薨。
秋七月乙卯,大将军窦宪出屯凉州。九月,北匈奴遣使称臣。
冬十月,遣行中郎将班固报命南单于。遣左谷蠡王师子出鸡鹿塞,击北匈奴于河云北,大破之。
三年春正月甲子,皇帝加元服,赐诸侯王、公、将军、特进、中二千石、列侯、宗室子孙在京师奉朝请者黄金,将、大夫、郎吏、从官帛。
赐民爵及粟帛各有差,大酺五日。郡国中都官系囚死罪赎缣,至司寇及亡命,各有差。庚辰,赐京师民酺,布两户共一匹。
二月,大将军窦宪遣左校尉耿夔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获其母阏氏。
夏六月辛卯,尊皇太后母比阳公主为长公主。
辛丑,阜陵王种薨。
冬十月癸未,行幸长安。诏曰:“北狄破灭,名王仍降,西域诸国,纳质内附,岂非祖宗迪哲重光之鸿烈欤?寤寐叹息,想望旧京。其赐行所过二千石长吏已下及三老、官属钱帛,各有差;□、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十一月癸卯,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诏曰:“高祖功臣,萧、曹为首,有传世不绝之义。曹相国后容城侯无嗣。朕望长陵东门,见二臣之□,循其远节,每有感焉。忠义获宠,古今所同。可遣使者以中牢祠,大鸿胪求近亲宜为嗣者,须景风绍封,以章厥功。”
十二月,复置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官。
庚辰,至自长安,减□刑徒从驾者刑五月。
四年春正月,北匈奴右谷蠡王于除鞬自立为单于,款塞乞降。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玺绶。
三月癸丑,司徒袁安薨。闰月丁丑,太常丁鸿为司徒。
夏四月丙辰,大将军窦宪还至京师。
六月戊戌朔,日有食之。丙辰,郡国十三地震。
窦宪潜图弒逆。庚申,幸北宫。诏收捕宪党射声校尉郭璜,璜子侍中举,卫尉邓□,□弟步兵校尉磊,皆下狱死。使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遣宪及弟笃、景就国,到皆自杀。
是夏,旱,蝗。
秋七月己丑,太尉宋由坐党宪自杀。
八月辛亥,司空任隗薨。
癸丑,大司农尹睦为太尉,录尚书事。
丁巳,赐公卿以下至佐史钱谷各有差。
冬十月己亥,宗正刘方为司空。
十二月壬辰,诏:“今年郡国秋稼为旱蝗所伤,其什四以上勿收田租、刍焒;有不满者,以实除之。”
武陵零陵澧中蛮叛。烧当羌寇金城。
五年春正月乙亥,宗祀五帝于明堂,遂登灵台,望云物。大赦天下。
戊子,千乘王伉薨。
辛卯,封皇弟万岁为广宗王。
二月戊戌,诏有司省减内外厩及凉州诸苑马。自京师离宫果园上林广成囿悉以假贫民,恣得采捕,不收其税。
丁未,诏曰:“去年秋麦入少,恐民食不足。其上尤贫不能自给者户口人数。往者郡国上贫民,以衣履釜□为赀,而豪右得其饶利。诏书实核,欲有以益之,而长吏不能躬亲,反更征召会聚,令失农作,愁扰百姓。若复有犯者,二千石先坐。”
甲寅,太傅邓彪薨。
戊午,陇西地震。
三月戊子,诏曰:“选举良才,为政之本。科别行能,必由乡曲。而郡国举吏,不加简择,故先帝明□在所,令试之以职,乃得充选。又德行尤异,不须经职者,别署状上。而宣布以来,出入九年,二千石曾不承奉,恣心从好,司隶、刺史讫无纠察。今新蒙赦令,且复申□,后有犯者,显明其罚。在位不以选举为忧,督察不以发觉为负,非独州郡也。是以庶官多非其人。
下民被奸邪之伤,由法不行故也。”
庚寅,遣使者分行贫民,举实流□,开仓赈禀三十余郡。
夏四月壬子,封阜陵王种兄鲂为阜陵王。
六月丁酉,郡国三雨雹。
秋九月辛酉,广宗王万岁薨,无子,国除。
匈奴单于于除鞬叛,遣中郎将任尚讨灭之。
壬午,令郡县劝民蓄蔬食以助五谷。其官有陂池,令得采取,勿收假税二岁。
冬十月辛未,太尉尹睦薨。十一月乙丑,太仆张酺为太尉。
是岁,武陵郡兵破叛蛮,降之。护羌校尉贯友讨烧当羌,羌乃遁去。南单于安国叛,骨都侯喜斩之。
六年春正月,永昌徼外夷遣使译献犀牛、大象。
己卯,司徒丁鸿薨。
二月乙未,遣谒者分行禀贷三河、兖、冀、青州贫民。
许*[阳]*侯马光自杀。
丁未,司空刘方为司徒,太常张奋为司空。
三月庚寅,诏流民所过郡国皆实禀之,其有贩卖者勿出租税,又欲就贱还归者,复一岁田租、更赋。
丙寅,诏曰:“朕以眇末,承奉鸿烈。阴阳不和,水旱违度,济河之域,凶馑流亡,而未获忠言至谋,所以匡救之策。寤寐永叹,用思孔疚。惟官人不得于上,黎民不安于下,有司不念宽和,而竞为苛刻,覆案不急,以妨民事,甚非所以上当天心,下济元元也。思得忠良之士,以辅朕之不逮。其令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内郡守相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昭岩穴,披幽隐,遣诣公车,朕将悉听焉。”帝乃亲临策问,选补郎吏。
夏四月,蜀郡徼外羌率种人遣使内附。
五月,城阳王淑薨。无子,国除。
六月己酉,初令伏闭尽日。
秋七月,京师旱。诏中都官徒各除半刑,鼟其未竟,五月已下皆免遣。丁巳,幸洛阳寺,录囚徒,举冤狱。收洛阳令下狱抵罪,司隶校尉、河南尹皆左降。未及还宫而澍雨。
西域都护班超大破焉耆、尉犁,斩其王。自是西域降服,纳质者五十余国。
南单于安国从弟子逢侯率叛胡亡出塞。九月癸丑,以光禄勋邓鸿行车骑将军事,与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朱徽、使匈奴中郎将杜崇讨之。冬十一月,护乌桓校尉任尚率乌桓、鲜卑,大破逢侯,冯柱遣兵追击。复*[破]*之。
诏以勃海郡属冀州。
武陵溇中蛮叛,郡兵讨平之。
七年春正月,行车骑将军邓鸿、度辽将军朱徽、中郎将杜崇皆下狱死。
夏四月辛亥朔,日有食之。帝引见公卿问得失,令将、大夫、御史、谒者、博士、议郎、郎官会廷中,各言封事。诏曰:“元首不明,化流无良,政失于民,鼟见于天。深惟庶事,五教在宽,是以旧典因孝廉之举,以求其人。
有司详选郎官宽博有谋才任典城者三十人。”既而悉以所选郎出补长、相。
五月辛卯,改千乘国为乐安国。
六月丙寅,沛王定薨。
秋七月乙巳,易阳地裂。九月癸卯,京师地震。
八年春二月己丑,立贵人阴氏为皇后。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三级,民无名数及流民欲占者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夏四月癸亥,乐成王党薨。
甲子,诏赈贷并州四郡贫民。
五月,河内、陈留蝗。
南匈奴右温禺犊王叛,为寇。秋七月,行度辽将军庞奋、越骑校尉冯柱追讨之,斩右温禺犊王。
车师后王叛,击其前王。
八月辛酉,饮酎。诏郡国中都官系囚减死一等,诣敦煌戍。其犯大逆,募下蚕室;其女子宫。自死罪已下,至司寇及亡命者入赎,各有差。
九月,京师蝗。吏民言事者,多归责有司。诏曰:“蝗虫之异,殆不虚生,
万方有罪,在予一人,而言事者专咎自下,非助我者也。朕寤寐恫乡,思弭忧衅。昔楚严无醔而惧,成王出郊而反风。将何以匡朕不逮,以塞醔变?百僚师尹勉修厥职,刺史、二千石详刑辟,理冤虐,恤□寡,乡孤弱,思惟致醔兴蝗之咎。”
庚子,复置广阳郡。
冬十月乙丑,北海王威有罪自杀。
十二月辛亥,陈王羡薨。
丁巳,南宫宣室殿火。
九年春正月,永昌徼外蛮夷及掸国重译奉贡。
三月庚辰,陇西地震。
癸巳,济南王康薨。
西域长史王林击车师后王,斩之。
夏四月丁卯,封乐成王党子巡为乐成王。
六月,蝗、旱。戊辰,诏:“今年秋稼为蝗虫所伤,皆勿收租、更、刍焒;若有所损失,以实除之,余当收租者亦半入。其山林饶利,陂池渔采,以赡元元,勿收假税。”秋七月,蝗虫飞过京师。
八月,鲜卑寇肥如,辽东太守祭参下狱死。
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丙申,葬章德皇后。
烧当羌寇陇西,杀长吏,遣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等讨破之。
九月庚申,司徒刘方策免,自杀。
甲子,追尊皇妣梁贵人为皇太后。冬十月乙酉,改葬恭怀梁皇后于西陵。
十一月癸卯,光禄勋河南吕盖为司徒。十二月丙寅,司空张奋罢。壬申,太仆韩棱为司空。
己丑,复置若卢狱官。
十年春三月壬戌,诏曰:“堤防沟渠,所以顺助地理,通利壅塞。今废慢懈□,不以为负。刺史、二千石其随宜疏导。勿因缘妄发,以为烦扰,将显行其罚。”
夏五月,京师大水。
秋七月己巳,司空韩棱薨。八月丙子,太常太山巢堪为司空。
九月庚戌,复置廪牺官。
冬十月,五州雨水。
十二月,烧当羌豪迷唐等率种人诣阙贡献。
戊寅、梁王畅薨。
十一年春二月,遣使循行郡国,禀贷被醔害不能自存者,令得渔采山林池泽,不收假税。
丙午,诏郡国中都官徒及笃□老小女徒各除半刑,其未竟三月者,皆免归田里。
夏四月丙寅,大赦天下。
己巳,复置右校尉官。
秋七月辛卯,诏曰:“吏民踰僭,厚死伤生,是以旧令节之制度。顷者贵戚近亲,百僚师尹,莫肯率从,有司不举,怠放日甚。又商贾小民,或忘法禁,奇巧靡货,流积公行。其在位犯者,当先举正。巿道小民,但且申明宪纲,勿因科令,加虐羸弱。”
十二年春二月,旄牛徼外白狼、貗薄夷率种人内属。
诏贷被醔诸郡民种粮。赐下贫、□、寡、孤、独、不能自存者,及郡国流民,听入陂池渔采,以助蔬食。
三月丙申,诏曰:“比年不登,百姓虚匮。京师去冬无宿雪,今春无澍雨,黎民流离,困于道路。朕痛心疾首,靡知所济。‘瞻仰昊天,何辜今人?’三公朕之腹心,而未获承天安民之策。数诏有司,务择良吏。今犹不改,竞为苛暴,侵愁小民,以求虚名,委任下吏,假埶行邪。是以令下而奸生,禁至而诈起。巧法析律,饰文增辞,货行于言,罪成乎手,朕甚病焉,公卿不思助明好恶,将何以救其咎罚?咎罚既至,复令醔及小民。若上下同心,庶或有瘳。其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三级,民无名数及流民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壬子,赐博士员弟子在太学者布,人三匹。
夏四月,日南象林蛮夷反,郡兵讨破之。
闰月,脤贷敦煌、张掖、五原民下贫者谷。
戊辰,赈归山崩。
六月,舞阳大水,赐被水醔尤贫者谷,人三斛。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九月戊午,太尉张酺免。丙寅,大司农张禹为太尉。
冬十一月,西域蒙奇、兜勒二国遣使内附,赐其王金印紫绶。
是岁,烧当羌复叛。
十三年春正月丁丑,帝幸东观,览书林,阅篇籍,博选术蓺之士以充其官。
二月,任城王尚薨。
丙午,赈贷张掖、居延、朔方、日南贫民及孤、寡、羸弱不能自存者。
秋八月,诏象林民失农桑业者,赈贷种粮,禀赐下贫谷食。
己亥,北宫盛馔门阁火。
护羌校尉周鲔击烧当羌,破之。
荆州雨水。九月壬子,诏曰:“荆州比岁不节,今兹淫水为害,余虽颇登,而多不均浃,深惟四民农食之本,惨然怀矜。其令天下半入今年田租、刍焒;有宜以实除者,如故事。贫民假种食,皆勿收责。”
冬十一月,安息国遣使献师子及条枝大爵。
丙辰,诏曰:“幽、□、凉州户口率少,边役觽剧,束修良吏,进仕路狭。抚接夷狄,以人为本。其令缘边郡口十万以上岁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二岁举一人,五万以下三岁举一人。”
鲜卑寇右北平,遂入渔阳,渔阳太守击破之。
戊辰,司徒吕盖罢。十二月丁丑,光禄勋鲁恭为司徒。
辛卯,巫蛮叛,寇南郡。
十四年春二月乙卯,东海王政薨。
缮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
三月戊辰,临辟雍,飨射,大赦天下。
夏四月,遣使者督荆州兵讨巫蛮,破降之。
庚辰,赈贷张掖﹑居延﹑敦煌﹑五原﹑汉阳﹑会稽流民下贫谷,各有差。
五月丁未,初置象林将兵长史官。
六月辛卯,废皇后阴氏,后父特进纲自杀。
秋七月甲寅,诏复象林县更赋﹑田租﹑刍焒二岁。
壬子,常山王侧薨。
是秋,三州雨水。冬十月甲申,诏:“兖﹑豫﹑荆州今年水雨淫过,多伤农功。
其令被害什四以上皆半入田租﹑刍焒;其不满者,以实除之。”
辛卯,立贵人邓氏为皇后。
丁酉,司空巢堪罢。十一月癸卯,大司农徐防为司空。
是岁,初复郡国上计补郎官。
十五年春闰月乙未,诏流民欲还归本而无粮食者,过所实禀之,疾病加致医药;
其不欲还归者,勿强。
二月,诏禀贷颍川﹑汝南﹑陈留﹑江夏﹑梁国﹑敦煌贫民。
江夏郡,高帝置。沔水自江别至南郡华容为夏水,过郡入江,故曰江夏。
夏四月甲子晦,日有食之。五月戊寅,南阳大风。
六月,诏令百姓□寡渔采陂池,勿收假税二岁。
秋七月丙寅,济南王错薨。
复置涿郡故安铁官。
九月壬午,南巡狩,清河王庆﹑济北王寿﹑河闲王开并从。赐所过二千石长吏以下﹑三老﹑官属及民百年者钱布,各有差。是秋,四州雨水。冬十月戊申,幸章陵,祠旧宅。癸丑,祠园庙,会宗室于旧庐,劳赐作乐。戊午,进幸云梦,临汉水而还。十一月甲申,车驾还宫,赐从臣及留者公卿以下钱布,各有差。
十二月庚子,琅邪王宇薨。
有司奏,以为夏至则微阴起,靡草死,可以决小事。
是岁,初令郡国以日北至案薄刑。
十六年春正月己卯,诏贫民有田业而以匮乏不能自农者,贷种粮。
二月己未,诏兖﹑豫﹑徐﹑冀四州比年雨多伤稼,禁沽酒。夏四月,遣三府掾分行四州,贫民无以耕者,为雇儣牛直。
五月壬午,赵王商薨。
秋七月,旱。戊午,诏曰:“今秋稼方穗而旱,云雨不沾,疑吏行惨刻,不宣恩泽,妄拘无罪,幽闭良善所致。其一切囚徒于法疑者勿决,以奉秋令。方察烦苛之吏,显明其罚。”
辛酉,司徒鲁恭免。庚午,光禄勋张酺为司徒。
辛巳,诏令天下皆半入今年田租﹑刍焒;其被醔害者,以实除之。贫民受贷种粮及田租﹑刍焒﹑皆勿收责。
八月己酉,司徒张酺薨。冬十月辛卯,司空徐防为司徒,大鸿胪陈宠为司空。
十一月己丑,行幸缑氏,登百岯山,赐百官从臣布,各有差。
北匈奴遣使称臣贡献。
十二月,复置辽东西部都尉官。
元兴元年春正月戊午,引三署郎召见禁中,选除七十五人,补谒者﹑长﹑相。
高句骊寇郡界。
夏四月庚午,大赦天下,改元元兴。宗室以罪绝者,悉复属籍。
五月癸酉,雍地裂。
秋九月,辽东太守耿夔击貊人,破之。
冬十二月辛未,帝崩于章德前殿,年二十七。立皇子隆为皇太子。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民无名数及流民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自窦宪诛后,帝躬亲万机。每有醔异,辄延问公卿,极言得失。前后符瑞八十一所,自称德薄,皆抑而不宣。旧南海献龙眼﹑荔支,十里一置,五里一候,
奔腾阻险,死者继路。时临武长汝南唐羌,县接南海,乃上书陈状。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太官勿复受献。”
由是遂省焉。
“龙眼树高五六丈,似荔支而小。”广州记曰:“子似荔支而员,七月熟。荔支树高五六丈,大如桂树,实如鸡子,甘而多汁,似安石榴。有甜醋者,至日禺中,翕然俱赤,即可食。”置谓驿也。
论曰:自中兴以后,逮于永元,虽颇有□张,而俱存不扰,是以齐民岁增,闻土世广。偏师出塞,则漠北地空;都护西指,则通译四万。岂其道远三代,术长前世?将服叛去来,自有数也?
孝殇皇帝讳隆,和帝少子也。元兴元年十二月辛未夜,即皇帝位,时诞育百余日。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北匈奴遣使称臣,诣敦煌奉献。
延平元年春正月辛卯,太尉张禹为太傅。司徒徐防为太尉,参录尚书事,百官总己以听。封皇兄胜为平原王。癸卯,光禄勋梁鲔为司徒。
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于慎陵,尊庙曰穆宗。
丙戌,清河王庆、济北王寿、河闲王开、常山王章始就国。
夏四月庚申,诏罢祀官不在祀典者。
鲜卑寇渔阳,渔阳太守张显追击,战没。
丙寅,以虎贲中郎将邓骘为车骑将军。
司空陈宠薨。
五月辛卯,皇太后诏曰:“皇帝幼冲,承统鸿业,朕且权佐助听政,兢兢寅畏,不知所济。深惟至治之本,道化在前,刑罚在后。将稽中和,广施庆惠,与吏民更始。其大赦天下。自建武以来诸犯禁锢,诏书虽解,有司持重,多不奉行,其皆复为平民。”
壬辰,河东垣山崩。
六月丁未,太常尹勤为司空。
郡国三十七雨水。己未,诏曰:“自夏以来,阴雨过节,□气不效,将有厥咎。寤寐忧惶,未知所由。昔夏后恶衣服,菲饮食,孔子曰‘吾无闲然’。
今新遭大忧,且岁节未和,彻膳损服,庶有补焉。其减太官、导官、尚方、内署诸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 尚方,掌作御刀□诸器物;内署,掌内府衣物。秩皆六百石。并见续汉书。
丁卯,诏司徒、大司农、长乐少府曰:“朕以无德,佐助统政,夙夜经营,惧失厥衷。思惟治道,由近及远,先内后外。自建武之初以至于今,八十余年,宫人岁增,房御弥广。又宗室坐事没入者,犹托名公族,甚可愍焉。今悉免遣,及掖庭宫人,皆为庶民,以抒幽隔郁滞之情。诸官府、郡国、王侯家奴婢姓刘及疲□羸老,皆上其名,务令实悉。”
秋七月庚寅,□司隶校尉、部刺史曰:“夫天降醔戾,应政而至。闲者郡国或有水醔,妨害秋稼。朝廷惟咎,忧惶悼惧。而郡国欲获丰穰虚饰之誉,遂覆蔽醔害,多张垦田,不揣流亡,竞增户口,掩匿盗贼,令奸恶无惩,署用非次,选举乖宜,贪苛惨毒,延及平民。刺史垂头塞耳,阿私下比,‘不畏于天,不愧于人’。假贷之恩,不可数恃,自今以后,将纠其罚。二千石长吏其各实核所伤害,为除田租、刍焒。”
八月辛亥,帝崩。癸丑,殡于崇德前殿。年二岁。
赞曰:孝和沉烈,率由前则。王赫自中,赐命强慝。抑没祥符,登显时德。
殇世何早,平原弗克。
后汉书卷五 孝安帝纪 第五
恭宗孝安皇帝讳祜,肃宗孙也。父清河孝王庆,母左姬。帝自在邸第,
数有神光照室,又有赤蛇盘于黙笫之闲。年十岁,好学史书,和帝称之,数见禁中。
延平元年,庆始就国,邓太后特诏留帝清河邸。
八月,殇帝崩,太后与兄车骑将军邓骘定策禁中。其夜,使骘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帝,斋于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髃臣陪位,引拜帝为长安侯。皇太后诏曰:“先帝圣德淑茂,早□天下。朕奉皇帝,夙夜瞻仰日月,冀望成就。岂意卒然颠沛,天年不遂,悲痛断心。朕惟平原王素被痼疾,念宗庙之重,思继嗣之统,唯长安侯祜质性忠孝,小心翼翼,能通诗、论,笃学乐古,仁惠爱下。年已十三,有成人之志。亲德系后,莫宜于祜。礼‘昆弟之子犹己子’;春秋之义,为人后者为之子,不以父命辞王父命。其以祜为孝和皇帝嗣,奉承祖宗,案礼仪奏。”又作策命曰:“惟延平元年秋八月癸丑,皇太后曰:咨长安侯祜:
孝和皇帝懿德巍巍,光于四海;大行皇帝不永天年。朕惟侯孝章帝世嫡皇孙,谦恭慈顺,在孺而勤,宜奉郊庙,承统大业。今以侯嗣孝和皇帝后。
其审君汉国,允执其中‘一人有庆,万民赖之。’皇帝其勉之哉!”读策毕,太尉奉上玺绶,即皇帝位,年十三。太后犹临朝。
九月庚子,谒高庙。辛丑,谒光武庙。
六州大水。己未,遣谒者分行虚实,举醔害,赈乏绝。
丙寅,葬孝殇皇帝于康陵。
乙亥,陨石于陈留。
西域诸国叛,攻都护任尚,遣副校尉梁慬救尚,击破之。
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诏以宿麦不下,赈赐贫人。
十二月甲子,清河王薨,使司空持节吊祭,车骑将军邓骘护丧事。
乙酉,罢鱼龙曼延百戏。
永初元年春正月癸酉朔,大赦天下。
蜀郡徼外羌内属。
戊寅,分犍为南部为属国都尉。
禀司隶、兖、豫、徐、冀、并州贫民。
二月丙午,以广成游猎地及被醔郡国公田假与贫民。
丁卯,分清河国封帝弟常保为广川王。
庚午,司徒梁鲔薨。
三月癸酉,日有食之。诏公卿内外觽官、郡国守相,举贤良方正、有道术之士,明政术、达古今、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
己卯,永昌徼外僬侥种夷贡献内属。
甲申,葬清河孝王,赠龙旗、虎贲。
夏五月甲戌,长乐韂尉鲁恭为司徒。
丁丑,诏封北海王睦孙寿光侯普为北海王。
九真徼外夜郎蛮夷举土内属。
六月戊申,爵皇太后母阴氏为新野君。
丁巳,河东地陷。
壬戌,罢西域都护。
先零种羌叛,断陇道,大为寇掠,遣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讨之。丁卯,赦除诸羌相连结谋叛逆者罪。
秋九月庚午,诏三公明申旧令,禁奢侈,无作浮巧之物,殚财厚葬。
是日,太尉徐防免。辛未,司空尹勤免。
癸酉,调扬州五郡租米,赡给东郡、济阴、陈留、梁国、下邳、山阳。
丁丑,诏曰:“自今长吏被考竟未报,自非父母丧无故辄去职者,剧县十岁、平县五岁以上,乃得次用。”
壬午,诏太仆、少府减黄门鼓吹,以补羽林士;厩马非乘舆常所御者,皆减半食;诸所造作,非供宗庙园陵之用,皆且止。
丙戌,诏死罪以下及亡命赎,各有差。
庚寅,太傅张禹为太尉,太常周章为司空。
冬十月,倭国遣使奉献。
辛酉,新城山泉水大出。
十一月丁亥,司空周章密谋废立,策免,自杀。
戊子,□司隶校尉、冀并二州刺史:“民讹言相惊,□捐旧居,老弱相携,穷困道路。其各□所部长吏,躬亲晓喻。若欲归本郡,在所为封长檄;不欲,勿强。”
十二月乙卯,颍川太守张敏为司空。
是岁,郡国十八地震;四十一雨水,或山水暴至;二十八大风,雨雹。
二年春正月,禀河南、下邳、东莱、河内贫民。
车骑*(大)*将军邓骘为种羌所败于冀西。
二月乙丑,遣光禄大夫樊准、吕仓分行冀兖二州,禀贷流民。
夏四月甲寅,汉阳城中火,烧杀三千五百七十人。
五月,旱。丙寅,皇太后幸洛阳寺及若卢狱,录囚徒,赐河南尹﹑廷尉﹑卿及官属以下各有差,即日降雨。
六月,京师及郡国四十大水,大风,雨雹。
秋七月戊辰,诏曰:“昔在帝王,承天理民,莫不据琁机玉衡,以齐七政。
朕以不德,遵奉大业,而阴阳差越,变异并见,万民饥流,羌貊叛戾。夙夜克己,忧心京京。闲令公卿郡国举贤良方正,远求博选,开不讳之路,冀得至谋,以鉴不逮,而所对皆循尚浮言,无卓尔异闻。其百僚及郡国吏人,有道术明习醔异阴阳之度琁机之数者,各使指变以闻。二千石长吏明以诏书,博衍幽隐,朕将亲览,待以不次,冀获嘉谋,以承天诫。”
闰月辛丑,广川王常保薨,无子,国除。
癸未,蜀郡徼外羌举土内属。
九月庚子,诏王*(主)**[国]*官属墨绶下至郎﹑谒者,其经明任博士,居乡里有廉清孝顺之称,才任理人者,国相岁移名,与计偕上尚书,公府通调,令得外补。
冬十月庚寅,禀济阴﹑山阳﹑玄菟贫民。
征西校尉任尚与先零羌战于平襄,尚军败绩。
十一月辛酉,拜邓骘为大将军,征还京师,留任尚屯陇右。先零羌滇零称天子于北地,遂寇三辅,东犯赵﹑魏,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
十二月辛卯,禀东郡﹑钜鹿﹑广阳﹑安定﹑定襄﹑沛国贫民。
广汉塞外参狼羌降,分广汉北部为属国都尉。
是岁,郡国十二地震。
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大赦天下。赐王﹑主﹑贵人﹑公﹑卿以下金帛各有差;男子为父后,及三老﹑孝悌﹑力田爵,人二级,流民欲占者人一级。
遣骑都尉任仁讨先零羌,不利,羌遂破没临洮。
高句骊遣使贡献。
三月,京师大饥,民相食。壬辰,公卿诣阙谢。诏曰:“朕以幼冲,奉承鸿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百姓饥荒,更相噉食。永怀悼叹,若坠渊水。
咎在朕躬,非髃司之责,而过自贬引,重朝廷之不德。其务思变复,以助不逮。”癸巳,诏以鸿池假与贫民。
壬寅,司徒鲁恭免。夏四月丙寅,大鸿胪九江夏勤为司徒。
三公以国用不足,奏令吏人入钱谷,得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缇骑﹑营士各有差。
汉官仪曰“屯骑﹑越骑﹑步兵﹑射声各领士七百人。长水领士千三百六十七人”也。
己巳,诏上林﹑广成苑可垦辟者,赋与贫民。
甲申,清河王虎威薨。五月丙申,封乐安王宠子延平为清河王。
丁酉,沛王正薨。
癸丑,京师大风,六月,乌桓寇代郡﹑上谷﹑涿郡。
秋七月,海贼张伯路等寇略缘海九郡,遣侍御史庞雄督州郡兵讨破之。
庚子,诏长吏案行在所,皆令种宿麦蔬食,务尽地力,其贫者给种饷。
九月,鴈门乌桓及鲜卑叛,败五原郡兵于高渠谷。
冬十月,南单于叛,围中郎将耿种于美稷。十一月,遣行车骑将军何熙讨之。
十二月辛酉,郡国九地震。乙亥,有星孛于天苑。
是岁,京师及郡国四十一雨水雹。并凉二州大饥,人相食。
四年春正月元日,会,彻乐,不陈充庭车。
辛卯,诏以三辅比遭寇乱,人庶流□,除三年逋租﹑过更﹑口筭﹑刍焒;
禀上郡贫民各有差。
海贼张伯路复与勃海﹑平原剧贼刘文河﹑周文光等攻厌次,杀县令,遣御史中丞王宗督青州刺史法雄讨破之。
度辽将军梁慬﹑辽东太守耿夔讨破南单于于属国故城。
丙午,诏减百官及州郡县奉各有差。
二月丁巳,禀九江贫民。
南匈奴寇常山。
乙丑,初置长安﹑雍二营都尉官。
扶风都尉居雍县。故俗人称雍营焉。”西羌传云:“虎牙都尉居长安。”
乙亥,诏自建初以来,诸祅言它过坐徙边者,各归本郡;其没入官为奴婢者,免为庶人。
诏谒者刘珍及五经博士,校定东观五经﹑诸子、传记﹑百家蓺术,整齐脱误,是正文字。
三月,南单于降。
先零羌寇曪中,汉中太守郑勤战殁。徙金城郡都襄武。
戊子,杜陵园火。癸巳,郡国九地震,夏四月,六州蝗。丁丑,大赦天下,秋七月乙酉,三郡大水。
巳卯,骑都尉任仁下狱死,九月甲申,益州郡地震。
冬十月甲戌,新野君阴氏薨,使司空持节护丧事。
大将军邓骘罢。
五年春正月庚辰朔,日有食之。丙戌,郡国十地震。
己丑,太尉张禹免。甲申,光禄勋李修为太尉。
二月丁卯,诏省减郡国贡献太官口食。
先零羌寇河东,遂至河内。
三月,诏陇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 夫余夷犯塞,杀伤吏人。
闰月丁酉,赦凉州河西四郡。
戊戌,诏曰:“朕以不德,奉郊庙,承大业,不能兴和降善,为人祈福。醔异蜂起,寇贼纵横,夷狄猾夏,戎事不息,百姓匮乏,疲于征发。重以蝗虫滋生,害及成麦,秋稼方收,甚可悼也。朕以不明,统理失中,亦未获忠良以毗阙政。传曰:‘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将焉用彼相矣。’公卿大夫将何以匡救,济斯艰□,承天诫哉?盖为政之本,莫若得人,曪贤显善,圣制所先。‘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思得忠良正直之臣,以辅不逮。其令三公﹑特进﹑侯﹑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守﹑诸侯相举贤良方正﹑有道术﹑达于政化﹑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及至孝与觽卓异者,并遣诣公车,朕将亲览焉。”
六月甲辰,乐成王巡薨。
秋七月己巳,诏三公﹑特进﹑九卿﹑校尉,举列将子孙明晓战陈任将帅者。
九月,汉阳人杜琦﹑王信叛,与先零诸种羌攻陷上邽城。十二月,汉阳太守赵博遣客刺杀杜琦。
是岁,九州蝗,郡国八雨水。
六年春正月庚申,诏越巂置长利﹑高望﹑始昌三苑,又令益州郡置万岁苑,犍为置汉平苑。
三月,十州蝗。
夏四月乙丑,司空张敏罢。
己卯,太常刘*(凯)**[恺]*为司空。
五月,旱。
丙寅,诏令中二千石下至黄绶,一切复秩还赎,赐爵各有差。
戊辰,皇太后幸雒阳寺,录囚徒,理冤狱。
六月壬辰,豫章﹑员溪﹑原山崩。
辛巳,大赦天下。
遣侍御史唐喜讨汉阳贼王信,破斩之。
冬十一月辛丑,护乌桓校尉吴祉下狱死。
是岁,先零羌滇零死,子零昌复袭伪号。
七年春正月庚戌,皇太后率大臣命妇谒宗庙。
二月丙午,郡国十八地震。
夏四月乙未,平原王胜薨。
丙申晦,日有食之。五月庚子,京师大雩。
雩,远也,远为百谷求膏雨。”周礼司巫职曰:
“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郑玄注云:“雩,吁也,嗟而求雨。”
秋,护羌校尉侯霸、骑都尉马贤破先零羌。
八月丙寅,京师大风,蝗虫飞过洛阳。诏赐民爵。郡国被蝗伤稼十五以上,勿收今年田租;不满者,以实除之。
九月,调零陵、桂阳、丹阳、豫章、会稽租米,赈给南阳、广陵、下邳、彭城、山阳、庐江、九江饥民;又调滨水县谷输敖仓。
元初元年春正月甲子,改元元初。赐民爵,人二级,孝悌、力田人三级,爵过公乘,得移与子若同产、同产子,民脱无名数及流民欲占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谷,人三斛,贞妇帛,人一匹。
二月己卯,日南地坼。三月癸酉,日有食之。
夏四月丁酉,大赦天下。
京师及郡国五旱、蝗。
诏三公、特进、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守举敦厚质直者,各一人。
五月,先零羌寇雍城。
六月丁巳,河东地陷。
秋七月,蜀郡夷寇蚕陵,杀县令。
九月乙丑,太尉李修罢。
先零羌寇武都、汉中,绝陇道。
辛未,大司农山阳司马苞为太尉。
冬十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先零羌败凉州刺史皮阳于狄道。
乙卯,诏除三辅三岁田租、更赋、口筭。
十一月。是岁,郡国十五地震。
二年春正月,诏禀三辅及并、凉六郡流□贫人。
蜀郡青衣道夷奉献内属。
修理西门豹所分漳水为支渠,以溉民田。
二月戊戌,遣中谒者收葬京师客死无家属及棺旘朽败者,皆为设祭;其有家属,尤贫无以葬者,赐钱人五千。
辛酉,诏三辅、河内、河东、上党、赵国、太原各修理旧渠,通利水道,以溉公私田畴。
三月癸亥,京师大风。
先零羌寇益州,遣中郎将尹就讨之。
夏四月丙午,立贵人阎氏为皇后。
五月,京师旱,河南及郡国十九蝗。甲戌,诏曰:“朝廷不明,庶事失中,醔异不息,忧心悼惧。被蝗以来,七年于兹,而州郡隐匿,裁言顷亩。今髃飞蔽天,为害广远,所言所见,宁相副邪?三司之职,内外是监,既不奏闻,又无举正。天醔至重,欺罔谸大。今方盛夏,且复假贷,以观厥后。其务消救醔眚,安辑黎元。”
六月丙戌,太尉司马苞薨。
洛阳新城地裂。
秋七月辛巳,太仆太山马英为太尉。
八月,辽东鲜卑围无虑县。九月,又攻夫儣营,杀县令。
壬午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遣中郎将任尚屯三辅。
诏郡国中都官系囚减死一等。勿笞,诣冯翊、扶风屯,妻子自随,占着所在;
女子勿输。亡命死谸以下赎,各有差。其吏人聚为盗贼,有悔过者,除其罪。
乙未,右扶风仲光、安定太守杜恢、京兆虎牙都尉耿溥与先零羌战于丁奚城,
光等大败,并没。左冯翊司马钧下狱,自杀。
十一月庚申,郡国十地震。
十二月,武陵澧中蛮叛,州郡击破之。
己酉,司徒夏勤罢。庚戍,司空刘恺为司徒,光禄勋袁敞为司空。
三年春正月甲戌,修理太原旧沟渠,溉灌官私田。
东平陆上言木连理。
苍梧、郁林、合浦蛮夷反叛,二月,遣侍御史任逴督州郡兵讨之。
郡国十地震。三月辛亥,日有食之。
丙辰,赦苍梧、郁林、合浦、南海吏人为贼所迫者。
夏四月,京师旱。
五月,武陵蛮复叛,州郡讨破之。
癸酉,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匈奴击先零羌于灵州,破之。
越巂徼外夷举种内属。
六月,中郎将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丁奚城。
秋七月,武陵蛮复叛,州郡讨平之。
缑氏地坼。
九月辛巳,赵王宏薨。
冬十一月,苍梧、郁林、合浦蛮夷降。
丙戌,初听大臣、二千石、刺史行三年丧。
癸卯,郡国九地震。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北地。
四年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乙卯,大赦天下。壬戌,武库醔。
夏四月戊申,司空袁敞薨。
己巳,鲜卑寇辽西,辽西郡兵与乌桓击破之。
五月丁丑,太常李合为司空。
六月戊辰,三郡雨雹。
秋七月辛丑,陈王钧薨。
京师及郡国十雨水。诏曰:“今年秋稼茂好,垂可收获,而连雨未霁,惧必淹伤。夕惕惟忧,思念厥咎。夫霖雨者,人怨之所致。其武吏以威暴下,文吏妄行苛刻,乡吏因公生奸,为百姓所患苦者,有司显明其罚。又月令‘仲秋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方今案比之时,郡县多不奉行。虽有糜粥,糠秕相半,长吏怠事,莫有躬亲,甚违诏书养老之意。其务崇仁恕,赈护寡独,称朕意焉。”
九月,护羌校尉任尚使客刺杀叛羌零昌。
冬十一月己卯,彭城王恭薨。
十二月,越巂夷寇遂久,杀县令。
甲子,任尚及骑都尉马贤与先零羌战于富平上河,大破之。虔人羌率觽降,陇右平。
是岁,郡国十三地震。
五年春正月,越巂夷叛。
二月壬戌,中山王宪薨。
三月,京师及郡国五旱,诏禀遭旱贫人。
夏六月,高句骊与秽貊寇玄菟。
秋七月,越巂蛮夷及旄牛豪叛,杀长吏。
丙子,诏曰:“旧令制度,各有科品,欲令百姓务崇节约。遭永初之际,人离荒□,朝廷躬自菲薄,去绝奢饰,食不兼味,衣无二彩。比年虽获丰穰,尚乏储积,而小人无虑,不图久长,嫁娶送终,纷华靡丽,至有走卒奴婢被绮縠,着珠玑。京师尚若斯,何以示四远?设张法禁,恳恻分明,而有司惰任,讫不奉行。秋节既立,鸷鸟将用,且复重申,以观后效。” 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鲜卑寇代郡,杀长吏。冬十月,鲜卑寇上谷。
十二月丁巳,中郎将任尚有谸,□市。
是岁,郡国十四地震。
六年春二月乙巳,京师及郡国四十二地震,或坼裂,水泉涌出。
壬子,诏三府选掾属高第,能惠利牧养者各五人,光禄勋与中郎将选孝廉郎宽博有谋,清白行高者五十人,出补令、长、丞、尉。
乙卯,诏曰:“夫政,先京师,后诸夏。月令仲春‘养幼小,存诸孤’,季春‘赐贫穷,赈乏绝,省妇使,表贞女’,所以顺阳气,崇生长也。其赐人尤贫困、孤弱、单独谷,人三斛;贞妇有节义十斛,甄表门闾,旌显厥行。”
三月庚辰,始立六宗,祀于洛城西北。
夏四月,会稽大疫,遣光禄大夫将太医循行疾病,赐棺木,除田租、口赋。
沛国、勃海大风,雨雹。五月,京师旱。
六月丁丑,乐成王宾薨。丙戌,平原王得薨。
秋七月,鲜卑寇马城,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单于击破之。
九月癸巳,陈王竦薨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既。郡国八地震。
是岁,永昌、益州蜀郡夷叛,与越雟夷杀长吏,燔城邑,益州刺史张乔讨破降之。
永宁元年春正月甲辰,任城王安薨。三月丁酉,济北王寿薨。
车师后王叛,杀部司马。
沉氐羌寇张掖。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为皇太子,改元永宁,大赦天下。赐王、主、三公、列侯下至郎吏、从官金帛;又赐民爵及布粟各有差。
己巳,绍封陈王羡子崇为陈王,济北王子苌为乐成王,河闲王子翼为平原王。
壬午,琅邪王寿薨。
六月,沉氐种羌叛,寇张掖,护羌校尉马贤讨沉氐羌,破之。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己巳,司空李合免。癸酉,韂尉庐江陈曪为司空。
自三月至是月,京师及郡国三十三大风,雨水。
十二月,永昌徼外掸国遣使贡献。
戊辰,司徒刘恺罢。
辽西鲜卑降。
癸酉,太常杨震为司徒。
是岁,郡国二十三地震。夫余王遣子诣阙贡献。烧当羌叛。
建光元年春正月,幽州刺史冯焕率二郡太守讨高句骊、秽貊,不克。
二月癸亥,大赦天下。赐诸园贵人、王、主、公、卿以下钱布各有差。以公、卿、校尉、尚书子弟一人为郎、舍人。
三月癸巳,皇太后邓氏崩。丙午,葬和熹皇后。
丁未,乐安王宠薨。
戊申,追尊皇考清河孝王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皇后,祖妣宋贵人曰敬隐皇后。
夏四月,秽貊复与鲜卑寇辽东,辽东太守蔡讽追击,战殁。
丙辰,以广川并清河国。
丁巳,尊孝德皇元□耿氏为甘陵大贵人。
甲子,乐成王苌有罪,废为临湖侯。
己巳,令公、卿、特进、侯、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举有道之士各一人。赐□、寡、孤、独、贫不能自存者谷,人三斛。
甲戌,辽东属国都尉庞奋,承伪玺书杀玄菟太守姚光。
五月庚辰,特进邓骘及度辽将军邓遵,并以谮自杀。
丙申,贬平原王翼为都乡侯。
秋七月己卯,改元建光,大赦天下。
壬寅,太尉马英薨。
八月,护羌校尉马贤讨烧当羌于金城,不利。
甲子,前司徒刘恺为太尉。
鲜卑寇居庸关,九月,云中太守成严击之,战殁。鲜卑围乌桓校尉于马城,度辽将军耿夔救之。
戊子,幸韂尉冯石府。
是秋,京师及郡国二十九雨水。
冬十一月己丑,郡国三十五地震,或坼裂。诏三公以下,各上封事陈得失。遣光禄大夫案行,赐死者钱,人二千。除今年田租。其被醔甚者,勿收口赋。
鲜卑寇玄菟。
庚子,复断大臣二千石以上服三年丧。
癸卯,诏三公、特进、侯、卿、校尉,举武猛堪将帅者各五人。
丙午,诏京师及郡国被水雨伤稼者,随顷亩减田租。
甲子,初置渔阳营兵。
冬十二月,高句骊、马韩、秽貊围玄菟城,夫余王遣子与州郡并力讨破之。
延光元年春二月,夫余王遣子将兵救玄菟,击高句骊、马韩、秽貊,破之,遂遣使贡献。
三月丙午,改元延光。大赦天下。还徙者,复户邑属籍。赐民爵及三老、孝悌、力田,人二级;加赐□、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贞妇帛,人二匹。
夏四月癸未,京师郡国二十一雨雹。
癸巳,司空陈曪免。
五月庚戌,宗正彭城刘授为司空。
己巳,改乐成国为安平,封河闲王开子得为安平王。
六月,郡国蝗。秋七月癸卯,京师及郡国十三地震。
高句骊降。
虔人羌叛,攻谷罗城,度辽将军耿夔讨破之。
八月戊子,阳陵园寑火。辛卯,九真言黄龙见无功。
己亥,诏三公、中二千石,举刺史、二千石、令、长、相,视事一岁以上至十岁,清白爱利,能□身率下,防奸理烦,有益于人者,无拘官簿。刺史举所部,郡国太守相举墨绶,隐亲悉心,勿取浮华。
九月甲戌,郡国二十七地震。
冬十月,鲜卑寇鴈门、定襄。十一月,鲜卑寇太原。
烧当羌豪降。
十二月,九真徼外蛮夷贡献内属。
是岁,京师及郡国二十七雨水,大风,杀人。诏赐压溺死者年七岁以上钱,人二千;其坏败庐舍、失亡谷食,粟,人三斛;又田被淹伤者,一切勿收田租;
若一家皆被醔害而弱小存者,郡县为收敛之。虔人羌*(反)*攻谷罗城,度辽将军耿夔讨破之。
二年春正月,旄牛夷叛,寇灵关,杀县令。益州刺史蜀郡西部都尉讨之。
诏选三署郎及吏人能通古文尚书、毛诗、谷梁春秋各一人。
丙辰,河东、颍川大风。夏六月壬午,郡国十一大风。九真言嘉禾生。
丙申,北海王普薨。
秋七月,丹阳山崩。
八月庚午,初令三署郎通达经术任牧民者,视事三岁以上,皆得察举。
九月,郡国五雨水。
冬十月辛未,太尉刘恺罢。甲戌,司徒杨震为太尉,光禄勋东莱刘熹为司徒。
十一月甲辰,校猎上林苑。
鲜卑败南匈奴于曼柏。
是岁,分蜀郡西部为属国都尉。京师及郡国三地震。
三年春二月丙子,东巡狩。丁丑,告陈留太守,祠南顿君、光武皇帝于济阳,复济阳今年田租、刍焒。庚寅,遣使者祠唐尧于成阳。
戊子,济南上言,凤皇集台县丞霍收舍树上。赐台长帛五十匹,丞二十匹,尉半之,吏卒人三匹。凤皇所过亭部,无出今年田租。赐男子爵,人二级。辛卯,幸太山,柴告岱宗。齐王无忌、北海王*(普)**[翼]*、乐安王延来朝。
壬辰,宗祀五帝于汶上明堂。癸巳,告祀二祖、六宗,劳赐郡县,作乐。 三月甲午,陈王崇薨。戊戌,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于阙里,自鲁相、令、丞、尉及孔氏亲属、妇女、诸生悉会,赐曪成侯以下帛各有差。还,幸东平,至东郡,历魏郡、河内。壬戌,车驾还京师,幸太学。是日,太尉杨震免。
夏四月乙丑,车驾入宫。假于祖祢。壬戌,沛国言甘露降丰县。戊辰,光禄勋冯石为太尉。
五月,南匈奴左日逐王叛,使匈奴中郎将马翼讨破之。
日南徼外蛮夷内属。
六月,鲜卑寇玄菟。
庚午,阆中山崩。辛未,扶风言白鹿见雍。
辛巳,遣侍御史分行青冀二州醔害,督录盗贼。
秋七月丁酉,初复右校*(令)*、左校*[令]*丞官。
日南徼外蛮豪帅诣阙贡献。
冯翊言甘露降频阳、衙。颍川上言木连理。白鹿、麒麟见阳翟。
鲜卑寇高柳。
梁王坚薨。
八月辛巳,大鸿胪耿宝为大将军。
戊子,颍川上言麒麟一﹑白虎二见阳翟。
九月丁酉,废皇太子保为济阴王。
乙巳,诏郡国中都官死谸系囚减罪一等,*(诏)**[诣]*敦煌﹑陇西及度辽营;
其右趾以下及亡命者赎,各有差。
辛亥,济南上言黄龙见历城。庚申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行幸长安。壬午,新丰上言凤皇集西界亭。丁亥,会三辅守﹑令﹑掾史于长安,作乐。闰月乙未,祠高庙,遂有事十一陵,历观上林﹑昆明池。
遣使者祠太上皇于万年,以中牢祠萧何﹑曹参﹑霍光。十一月乙丑,至自长安。
十二月乙未,琅邪言黄龙见诸县。
是岁,京师及*(诸)*郡国二十三地震;三十六雨水,疾风,雨雹。
四年春正月壬午,东郡言黄龙二﹑麒麟一见濮阳。
二月乙亥,下邳王衍薨。
甲辰,南巡狩。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庚申,幸宛,帝不豫。辛酉,令大将军耿宝行太尉事。祠章陵园庙,告长沙﹑零陵太守,祠定王﹑节侯﹑郁林府君。乙丑,自宛还。丁卯,幸叶,帝崩于乘舆,年三十二。秘不敢宣,所在上食问起居如故。庚午,还宫。辛未夕,乃发丧。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以后兄大鸿胪阎显为车骑将军,定策禁中,立章帝孙济北惠王寿子北乡侯懿。
甲戌,济南王香薨。
乙酉,北乡侯即皇帝位。
夏四月丁酉,太尉冯石为太傅,司徒刘熹为太尉,参录尚书事;前司空李合为司徒。
辛卯,大将军耿宝﹑中常侍樊丰﹑侍中谢恽﹑周广﹑乳母野王君王圣,坐相阿党,丰﹑恽﹑广下狱死,宝自杀,圣徙鴈门。
己酉,葬孝安皇帝于恭陵。庙曰恭宗。
六月乙巳,大赦天下。诏先帝巡狩所幸,皆半入今年田租。
秋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击车师后王,斩之。
丙午,东海王肃薨。
冬十月丙午,越巂山崩。
辛亥,少帝薨。
是冬,京师大疫。
论曰:孝安虽称尊享御,而权归邓氏,至乃损彻膳服,克念政道。然令自房帷,威不逮远,始失根统,归成陵敝。遂复计金授官,移民逃寇,推咎台衡,以荅天眚。既云哲妇,亦“惟家之索”矣。
书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赞曰:安德不升,秕我王度。降夺储嫡,开萌邪蠹。冯石承欢,杨公逢怒。彼日而微,遂祲天路。
后汉书卷六 孝顺孝冲孝质帝纪 第六
孝顺皇帝讳保,安帝之子也。母李氏,为阎皇后所害。永宁元年,立为皇太子。延光三年,安帝乳母王圣﹑大长秋江京﹑中常侍樊丰谮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杀之,太子数为叹息。王圣等惧有后祸,遂与丰﹑京共构陷太子,太子坐废为济阴王。明年三月,安帝崩,北乡侯立,济阴王以废黜,不得上殿亲临梓宫,悲号不食,内外髃僚莫不哀之。及北乡侯薨,车骑将军阎显及江京,与中常侍刘安﹑陈达等白太后,秘不发丧,而更征立诸国王子,乃闭宫门,屯兵自守。
十一月丁巳,京师及郡国十六地震。是夜,中黄门孙程等十九人共斩江京﹑刘安﹑陈达等,迎济阴王于德阳殿西钟下,即皇帝位,年十一。近臣尚书以下,从辇到南宫,登云台,召百官。尚书令刘光等奏言:“孝安皇帝圣德明茂,早□天下。陛下正统,当奉宗庙,而奸臣交构,遂令陛下龙潜蕃国,髃僚远近莫不失望。天命有常,北乡不永,汉德盛明,福祚孔章。近臣建策,左右扶翼,内外同心,稽合神明。陛下践祚,奉遵鸿绪,为郊庙主,承续祖宗无穷之烈,上当天心,下猒民望。而即位仓卒,典章多缺,请条案礼仪,分别具奏。”制曰:“可。”
乃召公卿百僚,使虎贲、羽林士屯南、北宫诸门。阎显兄弟闻帝立,率兵入北宫,尚书*(郎)**[郭]*镇与交锋刃,遂斩显弟韂尉景。戊午,遣使者入省,夺得玺绶,乃幸嘉德殿,遣侍御史持节收阎显及其弟城门校尉耀、执金吾晏,并下狱诛。己未,开门,罢屯兵。壬戌,诏司隶校尉:“惟阎显、江京近亲当伏辜诛,其余务崇宽贷。”壬申,谒高庙。癸酉,谒光武庙。
乙亥,诏益州刺史罢子午道,通曪斜路。
己卯,葬少帝以诸王礼。司空刘授免。赐公卿以下钱谷各有差。十二月甲申,以少府河南陶敦为司空。
*(其)*令郡国守相视事未满岁者,一切得举孝廉吏。
癸卯,尚书奏请下有司,收还延光三年九月丁酉以皇太子为济阴王诏书。奏可。
京师大疫。
辛亥,诏公卿、郡守、国相,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尚书令以下从辇幸南宫者,皆增秩赐布各有差。
永建元年春正月甲寅,诏曰:“先帝圣德,享祚未永,早□鸿烈。奸慝缘闲,人庶怨讟,上干和气,疫疠为灾。朕奉承大业,未能宁济。盖至理之本,稽私德惠,荡涤宿恶,与人更始,其大赦天下。赐男子爵,人二级,为父后、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流民欲自占者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贞妇帛,人三匹。坐法当徙,勿徙;亡徒当传,勿传。宗室以罪绝,皆复属籍。其与阎显、江京等交通者,悉勿考。勉修厥职,以康我民。”
辛未,皇太后阎氏崩。
辛巳,太傅冯石、太尉刘熹、司徒李合免。
二月甲申,葬安思皇后。
丙戌,太常桓焉为太傅;大鸿胪朱宠为太尉,参录尚书事;长乐少府九江朱伥为司徒。赐百官随辇宿韂及拜除者布各有差。
陇西钟羌叛,护羌校尉马贤讨破之。
夏五月丁丑,诏幽、并、凉州刺史,使各实二千石以下至黄绶,年老劣弱不任军事者,上名。严□障塞,缮设屯备,立秋之后,简习戎马。
六月己亥,封济南王错子显为济南王。
秋七月庚午,韂尉来历为车骑将军。
八月,鲜卑寇代郡,代郡太守李超战殁。
九月辛亥,初令三公、尚书入奏事。
冬十月辛巳,诏减死罪以下徙边;其亡命赎,各有差。
丁亥,司空陶敦免。
鲜卑犯边。庚寅,遣黎阳营兵出屯中山北界。告幽州刺史,其令缘边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调五营弩师,郡举五人,令教习战射。
壬寅,廷尉张皓为司空。
甲辰,诏以疫疠水潦,令人半输今年田租;伤害什四以上,勿收责;不满者,以实除之。
十二月辛巳,赐王、主、贵人、公卿以下布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戊申,乐安王鸿来朝。
丁卯,常山王章薨。
二月,鲜卑寇辽东、玄菟。
甲辰,诏禀贷荆、豫、兖、冀四州流□贫人,所在安业之;疾病致医药。
护乌桓校尉耿晔率南单于击鲜卑,破之。
三月,旱,遣使者录囚徒。
疏勒国遣使奉献。
夏六月乙酉,追尊谥皇妣李氏为恭愍皇后,葬于恭北陵。
西域长史班勇、敦煌太守张朗讨焉耆、尉儣、危须三国,破之;并遣子贡献。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壬午,太尉朱宠、司徒朱伥罢。庚子,太常刘光为太尉,录尚书事;光禄勋许敬为司徒。
辛丑,下邳王成薨。
三年春正月丙子,京师地震,汉阳地陷裂。甲午,诏实核伤害者,赐年七岁以上钱,人二千;一家被害,郡县为收敛。乙未,诏勿收汉阳今年田租、口赋。
夏四月癸卯,遣光禄大夫案行汉阳及河内、魏郡、陈留、东郡,禀贷贫人。
六月,旱。遣使者录囚徒,理轻系。
甲寅,济南王显薨。
秋七月丁酉,茂陵园寑醔,帝缟素避正殿。辛亥,使太常王龚持节告祠茂陵。
九月,鲜卑寇渔阳。
冬十二月己亥,太傅桓焉免。
是岁,车骑将军来历罢。
四年春正月丙寅,诏曰:“朕托王公之上,涉道日寡,政失厥中,阴阳气隔,寇盗肆暴,庶狱弥繁,忧悴永叹,疢如疾首。诗云:‘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三朝之会,朔旦立春,嘉与海内洗心自新。其赦天下。从甲寅赦令已来复秩属籍,三年正月已来还赎。
其阎显、江京等知识婚姻禁锢,一原除之。务崇宽和,敬顺时令,遵典去苛,以称朕意。”
丙子,帝加元服。赐王、主、贵人、公卿以下金帛各有差。赐男子爵及流民欲占者人一级,为父后、三老、孝悌、力田人二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帛,*[人]*一匹。
二月戊戌,诏以民入山凿石,发泄藏气,□有司检察所当禁绝,如建武、永平故事。
夏五月壬辰,诏曰:“海内颇有醔异,朝廷修政,太官减膳,珍玩不御。而桂阳太守文砻,不惟竭忠,宣畅本朝,而远献大珠,以求幸媚,今封以还之。”
五州雨水。秋八月庚子,遣使实核死亡,收敛禀赐。
丁巳,太尉刘光、司空张皓免。
九月,复安定、北地、上郡归旧土。
癸酉,大鸿胪庞参为太尉,录尚书事。太常王龚为司空。
冬十一月庚辰,司徒许敬免。
鲜卑寇朔方。
十二月乙卯,宗正刘崎为司徒。
是岁,分会稽为吴郡。拘弥国遣使贡献。
五年春正月,疏勒王遣侍子,及大宛、莎车王皆奉使贡献。
夏四月,京师旱。辛巳,诏郡国贫人被醔者,勿收责今年过更。京师及郡国十二蝗。
冬十月丙辰,诏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皆减罪一等,诣北地、上郡、安定戍。
乙亥,定远侯班始坐杀其妻阴城公主,腰斩,同产皆□市。
六年春二月庚午,河闲王开薨。
三月辛亥,复伊吾屯田,复置伊吾司马一人。
秋九月辛巳,缮起太学。
护乌桓校尉耿晔遣兵击鲜卑,破之。
丁酉,于阗王遣侍子贡献。
冬十一月辛亥,诏曰:“连年醔潦,冀部尤甚。比蠲除实伤,赡恤穷匮,而百姓犹有□业,流亡不绝。疑郡县用心怠惰,恩泽不宣。易美‘损上益下’,书称‘安民则惠’。其令冀部勿收今年田租、刍焒。”
十二月,日南徼外叶调国、掸国遣使贡献。
壬申,客星出牵牛。
于阗王遣侍子诣阙贡献。
阳嘉元年春正月乙巳,立皇后梁氏。赐爵,人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三级,爵过公乘,得移与子若同产、同产子,民无名数及流民欲占著者人一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二月,海贼曾旌等寇会稽,杀句章、鄞、鄮三县长,攻会稽东部都尉。诏缘海县各屯兵戍。
丁巳,皇后谒高庙、光武庙,诏禀甘陵贫人,大小口各有差。
京师旱。庚申,□郡国二千石各祷名山岳渎,遣大夫、谒者诣嵩高、首阳山,并祠河、洛,请雨。戊辰,雩。
以冀部比年水潦,民食不赡,诏案行禀贷,劝农功,赈乏绝。
甲戌,诏曰:“政失厥和,阴阳隔并,冬鲜宿雪,春无澍雨。分祷祈请,靡神不禜。深恐在所慢违‘如在’之义,今遣侍中王辅等,持节分诣岱山、东海、荥阳、河、洛,尽心祈焉。” 三月,杨州六郡妖贼章河等寇四十九县,杀伤长吏。
庚寅,帝临辟雍飨射,大赦天下,改元阳嘉。诏宗室绝属籍者,一切复籍;禀冀州尤贫民,勿收今年更、租、口赋。
夏五月戊寅,阜陵王恢薨。
秋七月,史官始作候风地动铜仪。
丙辰,以太学新成,试明经下第者补弟子,增甲、乙科员各十人。除郡国耆儒九十人补郎、舍人。
九月,诏郡国中都官系囚皆减死一等,亡命者赎,各有差。
鲜卑寇辽东。
冬十一月甲申,望都、蒲阴狼杀女子九十七人,诏赐狼所杀者钱,人三千。
辛卯,初令郡国举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诸生通章句,文吏能笺奏,乃得应选;
其有茂才异行,若颜渊、子奇,不拘年齿。
十二月丁未,东平王敞薨。
庚戌,复置玄菟郡屯田六*(郡)**[部]*。
闰月丁亥,令诸以诏除为郎,年四十以上课试如孝廉科者,得参廉选,岁举一人。
戊子,客星出天苑。
辛卯,诏曰:“闲者以来,吏政不勤,故醔咎屡臻,盗贼多有。退省所由,皆以选举不实,官非其人,是以天心未得,人情多怨。书歌股肱,诗刺三事。
今刺史、二千石之选,归任三司。其简序先后,精核高下,岁月之次,文武之宜,务存厥衷。”
庚子,恭陵百丈庑醔。
是岁,起西苑,修饰宫殿。
二年春二月甲申,诏以吴郡、会稽饥荒,贷人种粮。
三月,使匈奴中郎将王稠率左骨都侯等击鲜卑,破之。
辛酉,除京师耆儒年六十以上四十八人补郎、舍人及诸王国郎。
夏四月,复置陇西南部都尉官。
己亥,京师地震。五月庚子,诏曰:“朕以不德,统奉鸿业,无以奉顺乾坤,协序阴阳,醔眚屡见,咎征仍臻。地动之异,发自京师,矜矜祗畏,不知所裁。
髃公卿士将何以匡辅不逮,奉荅戒异?异不空设,必有所应,其各悉心直言厥咎,靡有所讳。”
戊午,司空王龚免。六月辛未,太常鲁国孔扶为司空。
缗勒国献师子、封牛。
丁丑,洛阳地陷。是月,旱。
秋七月己未,太尉庞参免。八月己巳,大鸿胪沛国施延为太尉。
鲜卑寇代郡。
冬十月庚午,行礼辟雍,奏应钟,始复黄钟,作乐器随月律。
三年春二月己丑,诏以久旱,京师诸狱无轻重皆且勿考竟,须得澍雨。
三月庚戌,益州盗贼劫质令长,杀列侯。
夏四月丙寅,车师后部司马率后部王加特奴等掩击匈奴,大破之,获其季母。
五月戊戌,制诏曰:“昔我太宗,丕显之德,假于上下,俭以恤民,政致康乂。
朕秉事不明,政失厥道,天地谴怒,大变仍见。春夏连旱,寇贼弥繁,元元被害,朕甚愍之。嘉与海内洗心更始。其大赦天下,自殊死以下谋反大逆诸犯不当得赦者,皆赦除之。赐民年八十以上米,*[人]*一斛,肉二十斤,酒五斗;
九十以上加赐帛,人二匹,絮三斤。”
秋七月庚戌,钟羌寇陇西、汉阳。冬十月,护羌校尉马续击破之。
十一月壬寅,司徒刘崎、司空孔扶免。乙巳,大司农南郡黄尚为司徒,光禄勋河东王卓为司空。
丙午,武都塞上屯羌及外羌攻破屯官,驱略人畜。
四年春二月丙子,初听中官得以养子为后,世袭封爵。
自去冬旱,至于是月。
谒者马贤击钟羌,大破之。
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戊寅,执金吾梁商为大将军,前太尉庞参为太尉。
六月己未,梁王匡薨。秋七月己亥,济北王登薨。
闰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乌桓寇云中。十一月,围度辽将军耿晔于兰池,发诸郡兵救之,乌桓退走。
十二月甲寅,京师地震。
永和元年春正月,夫余王来朝。
乙卯,诏曰:“朕秉政不明,醔眚屡臻。典籍所忌,震食为重。今日变方远,地摇京师,咎征不虚,必有所应。髃公百僚其各上封事,指陈得失,靡有所讳。”
己巳,宗祀明堂,登灵台,改元永和,大赦天下。
秋七月,偃师蝗。
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帝避御云台。
十一月丙子,太尉庞参罢。
十二月,象林蛮夷叛。
乙巳,以前司空王龚为太尉。
二年春正月,武陵蛮叛,围充县,又寇夷道。
二月,广汉属国都尉击破白马羌。
武陵太守李进击叛蛮,破之。
三月辛亥,北海王翼薨。
乙卯,司空王卓薨。丁丑,光禄勋冯翊郭虔为司空。
夏四月丙申,京师地震。
五月,日南叛蛮攻郡府。
秋七月,九真、交址二郡兵反。
八月庚子,荧惑犯南斗。
江夏盗贼杀邾长。
冬十月甲申,行幸长安,所过□、寡、孤、独、贫不能自存者赐粟,人五斛。
庚子,幸未央宫,会三辅郡守、都尉及官属,劳赐作乐。十一月丙午,祠高庙。
丁未,遂有事十一陵。丁卯,京师地震。十二月乙亥,至自长安。
三年春二月乙亥,京师及金城、陇西地震,二郡山岸崩,地陷。戊子,太白犯荧惑。
夏四月,九江贼蔡伯流寇郡界,及广陵,杀江都长。
戊戌,遣光禄大夫案行金城、陇西,赐压死者年七岁以上钱,人二千;一家皆被害,为收敛之。除今年田租,尤甚者勿收口赋闰月,蔡伯流等率觽诣徐州刺史应志降。
己酉,京师地震。
五月,吴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斩之。
六月辛丑,琅邪王遵薨。
九真太守祝良、交址刺史张乔慰诱日南叛蛮,降之,岭外平。
秋七月丙戌,济北王多薨。
八月己未,司徒黄尚免。九月己酉,光禄勋长沙刘寿为司徒。
丙戌,令大将军、三公各举故刺史、二千石及见令、长、郎、谒者、四府掾属刚毅武猛有谋谟任将帅者各二人,特进、卿、校尉各一人。
冬十月,烧当羌寇金城,护羌校尉马贤击破之,羌遂相招而叛。
十二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四年春正月庚辰,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有罪诛,连及弘农太守张凤、安平相杨魭,下狱死。
三月乙亥,京师地震。
夏四月癸卯,护羌校尉马贤讨烧当羌,大破之。
戊午,大赦天下。赐民爵及粟帛各有差。
五月戊辰,封故济北惠王寿子安为济北王。
秋八月,太原郡旱,民庶流□。癸丑,遣光禄大夫案行禀贷,除更赋。
冬十月戊午,校猎上林苑,历函谷关而还。十一月丙寅,幸广成苑。
五年春二月戊申,京师地震。
夏四月庚子,中山王弘薨。
南匈奴左部句龙大人吾斯、车纽等叛,围美稷。
五月,度辽将军马续讨吾斯、车纽,破之,使匈奴中郎将陈龟迫杀南单于。
己丑晦,日有食之。
且冻羌寇三辅,杀令长。
丁丑,令死罪以下及亡命赎,各有差。
九月,令扶风、汉阳筑陇道坞三百所,置屯兵。
辛未,太尉王龚罢。
且冻羌寇武都,烧陇关。
壬午,太常桓焉为太尉。
丁亥,徙西河郡居离石,上郡居夏阳,朔方居五原。
句龙吾斯等东引乌桓,西收羌胡,寇上郡,立车纽为单于。冬十一月辛巳,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击破之,车纽降。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没,安定太守郭璜下狱死。
诏贷王、侯国租一岁。
闰月,巩唐羌寇陇西,遂及三辅。
二月丁巳,有星孛于营室。
三月,武*(都)**[威]*太守赵冲讨巩唐羌,破之。
庚子,司空郭虔免。
*(丁)**[乙]*巳,河闲王政薨。
丙午,太仆赵戒为司空。
夏五月庚子,齐王无忌薨。
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大破乌桓、羌胡于天山。
巩唐羌寇北地。
秋七月甲午,诏假民有赀者户钱一千。
八月丙辰,大将军梁商薨;壬戌,河南尹梁冀为大将军。
九月,诸种羌寇武威。
辛亥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癸丑,徙安定居扶风,北地居冯翊。
十一月庚子,以执金吾张乔行车骑将军事,将兵屯三辅。
汉安元年春正月癸巳,宗祀明堂,大赦天下,改元汉安。
二月丙辰,诏大将军、公、卿举贤良方正、能探赜索隐者各一人。
秋七月,始置承华□。
八月,南匈奴左部大人句龙吾斯与薁鞬台耆等反叛。
丁卯,遣侍中杜乔、光禄大夫周举、守光禄大夫郭遵、冯羡、栾巴、张纲、周栩、刘班等八人分行州郡,班宣风化,举实臧否。
九月庚寅,广陵盗贼张婴等寇郡县。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刘寿免。甲戌,行车骑将军张乔罢。十一月壬午,司隶校尉赵峻为太尉,大司农胡广为司徒。
癸卯,诏大将军、三公选武猛试用有效验任为将校者各一人。
是岁,广陵贼张婴等诣太守张纲降。
二年春二月丙辰,鄯善国遣使贡献。
夏四月庚戌,护羌校尉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击烧*(当)**[何]*羌于参□,破之。
六月乙丑,荧惑犯镇星。
丙寅,立南匈奴守义王兜楼储为南单于。
冬十月辛丑,令郡国中都官系囚殊死以下出缣赎,各有差;其不能入赎者,遣诣临羌县居作二岁。
甲辰,减百官奉。丙午,禁沽酒,又贷王、侯国租一岁。
闰月,赵冲击烧当羌于*(河)**[阿]*阳,破之。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遣人刺杀句龙吾斯。
十二月,杨、徐盗贼攻烧城寺,杀略吏民。
是岁,凉州地百八十震。
建康元年春正月辛丑,诏曰:“陇西、汉阳、张掖、北地、武威、武都,自去年九月已来,地百八十震,山谷坼裂,坏败城寺,杀害民庶。夷狄叛逆,赋役重数,内外怨旷,惟咎叹息。其遣光禄大夫案行,宣畅恩泽,惠此下民,勿为烦扰。”
三月庚子,沛王广薨。
领护羌校尉韂琚追讨叛羌,破之。
南郡、江夏盗贼寇掠城邑,州郡讨平之。
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击南匈奴左部,破之,于是胡羌、乌桓悉诣寔降。
辛巳,立皇子炳为皇太子,改年建康,大赦天下。赐人爵各有差。
秋七月丙午,清河王延平薨。
八月,杨、徐盗贼范容、周生等寇掠城邑,遣御史中丞冯赦督州郡兵讨之。
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时年三十。遗诏无起寑庙,敛以故服,珠玉玩好皆不得下。
论曰:古之人君,离幽放而反国祚者有矣,莫不矫鉴前违,审识情伪,无忘在外之忧,故能中兴其业。观夫顺朝之政,殆不然乎?何其效僻之多与?
孝冲皇帝讳炳,顺帝之子也。母曰虞贵人。
建康元年立为皇太子,其年八月庚午,即皇帝位,年二岁。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临朝。
丁丑,以太尉赵峻为太傅;大司农李固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九月丙午,葬孝顺皇帝于宪陵,庙曰敬宗。
是日,京师及太原、鴈门地震,三郡水涌土裂。
庚戌,诏三公、特进、侯、卿、校尉,举贤良方正、幽逸修道之士各一人,百僚皆上封事。
己未,九江太守丘腾有罪,下狱死。
杨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邓显讨贼范容等于历阳,军败,耀、显为贼所殁。
冬十月,日南蛮夷攻烧城邑,交址刺史夏方招诱降之。
壬申,常山王仪薨。
己卯,零陵太守刘康坐杀无辜,下狱死。
十一月,九江盗贼徐凤、马勉等称“无上将军”,攻烧城邑。
己酉,令郡国中都官系囚减死一等,徙边;谋反大逆,不用此令。
十二月,九江贼黄虎等攻合肥。
是岁,髃盗发宪陵。护羌校尉赵冲追□叛羌于鹯阴河,战殁。
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戌,帝崩于玉堂前殿,年三岁。清河王蒜征至京师。
孝质皇帝讳缵,肃宗玄孙。曾祖父千乘贞王伉,祖父乐安夷王宠,父勃海孝王鸿,母陈夫人。冲帝不豫,大将军梁冀征帝到洛阳都亭。及冲帝崩,皇太后与冀定策禁中,丙辰,使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帝入南宫。丁巳,封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岁。
己未,葬孝冲皇帝于怀陵。
广陵贼张婴等复反,攻杀堂邑、江都长。九江贼徐凤等攻杀曲阳、东城长。 甲申,谒高庙,乙酉,谒光武庙。
二月,豫章太守虞续坐赃,下狱死。
乙酉,大赦天下,赐人爵及粟帛各有差。还王侯所削户邑。
彭城王道薨。
叛羌诣左冯翊梁并降。
三月,九江贼马勉称“黄帝”。九江都尉滕抚讨马勉、范容、周生、大破斩之。
夏四月壬申,雩。
庚辰,济北王安薨。
丹阳贼陆宫等围城,烧亭寺,丹阳太守江汉击破之。
五月甲午,诏曰:“朕以不德,托母天下,布政不明,每失厥中。自春涉夏,大旱炎赫,忧心京京,故得祷祈明祀,冀蒙润泽。前虽得雨,而宿麦颇伤;
比日阴云,还复开霁。寤寐永叹,重怀惨结。将二千石、令长不崇宽和,暴刻之为乎?其令中都官系囚罪非殊死考未竟者,一切任出,以须立秋。
郡国有名山大泽能兴云雨者,二千石长吏各絜齐请祷,谒诚尽礼。又兵役连年,死亡流离,或支骸不敛,或停棺莫收,朕甚愍焉。昔文王葬枯骨,人赖其德。
今遣使者案行,若无家属及贫无资者,随宜赐恤,以慰孤魂。”
‘此无主。’文王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今我非其主邪?’遂令吏以衣棺葬之。天下闻之,曰:‘文王贤矣。泽及枯骨,又况人乎!’”是月,下邳人谢安应募击徐凤等,斩之。
丙辰,诏曰:“孝殇皇帝虽不永休祚,而即位踰年,君臣礼成。孝安皇帝承袭统业,而前世遂令恭陵在康陵之上,先后相踰,失其次序,非所以奉宗庙之重,垂无穷之制。昔定公追正顺祀,春秋善之。其令恭陵次康陵,宪陵次恭陵,以序亲秩,为万世法。”
六月,鲜卑寇代郡。
秋七月庚寅,阜陵王代薨。
庐江盗贼攻寻阳,又攻盱台,滕抚遣司马王章击破之。
九月庚戌,太傅赵峻薨。
冬十一月己丑,南阳太守韩昭坐赃下狱死。
丙午,中郎将滕抚击广陵贼张婴,破之。
丁未,中郎将赵序坐事□巿。
历阳贼华孟自称“黑帝”,攻杀九江太守杨岑,滕抚率诸将击孟等,大破斩之。
本初元年春正月丙申,诏曰:“昔尧命四子,以钦天道,鸿范九畴,休咎有象。夫瑞以和降,异因逆感,禁微应大,前圣所重。顷者,州郡轻慢宪防,竞逞残暴,造设科条,陷入无罪。或以喜怒驱逐长吏,恩阿所私,罚枉仇隙,至令守阙诉讼,前后不绝。送故迎新,人离其害,怨气伤和,以致醔眚。
书云:‘明德慎罚。’方春东作,育微敬始。其□有司,罪非殊死,且勿案验,以崇在宽。”
畴,类也。言天与禹,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于背,有数至于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类。”其八曰庶征,有休征、咎征之应。休,美也。咎,恶也。
征,验也。人君行善政,则百谷用成,家用平康,是休征也。政有乖失,则百谷用不成,家用不宁,是咎征也。休之与咎,皆象人君之政,故言“休咎有象”也。“象”或作“家”。 壬子,广陵太守王喜坐讨贼逗留,下狱死。
二月庚辰,诏曰:“九江、广陵二郡数离寇害,残夷最甚。生者失其资业,死者委尸原野。昔之为政,一物不得其所,若己为之,况我元元,婴此困毒。方春戒节,赈济乏□,掩骼埋胔之时。其调比郡见谷,出禀穷弱,收葬枯骸,务加埋恤,以称朕意。” 夏四月庚辰,令郡国举明经,年五十以上、七十以下诣太学。自大将军至六百石,皆遣子受业,岁满课试,以高第五人补郎中,次五人太子舍人。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属、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当以次赏进。
五月庚寅,徙乐安王为勃海王。
海水溢。戊申,使谒者案行,收葬乐安、北海人为水所漂没死者,又禀给贫羸。
庚戌,太白犯荧惑。
六月丁巳,大赦天下,赐民爵及粟帛各有差。
闰月甲申,大将军梁冀潜行鸩弒,帝崩于玉堂前殿,年九岁。
丁亥,太尉李固免。戊子,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与梁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
赞曰:孝顺初立,时髦允集。匪砥匪革,终沦嬖习。保阿传土,后家世及。冲夭未识,质弒以聪。陵折在运,天绪三终。
后汉书卷七 孝桓帝纪 第七
孝桓皇帝讳志,肃宗曾孙也。祖父河闲孝王开,父蠡吾侯翼,母匽氏。
翼卒,帝袭爵为侯。 本初元年,梁太后征帝到夏门亭,将妻以女弟。会质帝崩,太后遂与兄大将军冀定策禁中,闰月庚寅,使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帝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秋七月乙卯,葬孝质皇帝于静陵。
齐王喜薨。
辛巳,谒高庙、光武庙。
丙戌,诏曰:“孝廉、廉吏皆当典城牧民,禁奸举善,兴化之本,恒必由之。诏书连下,分明恳恻,而在所翫习,遂至怠慢,选举乖错,害及元元。顷虽颇绳正,犹未惩改。方今淮夷未殄,军师屡出,百姓疲悴,困于征发。庶望髃吏,惠我劳民,蠲涤贪秽,以祈休祥。其令秩满百石,十岁以上,有殊才异行,乃得参选。臧吏子孙,不得察举。杜绝邪伪请托之原,令廉白守道者得信其操。
各明守所司,将观厥后。”
九月戊戌,追尊皇祖河闲孝王曰孝穆皇,夫人赵氏曰孝穆皇后,皇考蠡吾侯曰孝崇皇。冬十月甲午,尊皇母匽氏为孝崇博园贵人。
建和元年春正月辛亥朔,日有食之。诏三公、九卿、校尉各言得失。
戊午,大赦天下。赐吏更劳一岁;男子爵,人二级,为父后及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寡、孤、独、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贞妇帛,人三匹。醔害所伤什四以上,勿收田租;其不满者,以实除之。
二月,荆扬二州人多饿死,遣四府掾分行赈给。
沛国言黄龙见谯。
夏四月庚寅,京师地震。诏大将军、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又命列侯、将、大夫、御史、谒者、千石、六百石、博士、议郎、郎官各上封事,指陈得失。又诏大将军、公、卿、郡、国举至孝笃行之士各一人。
有中郎、侍郎、郎中。
壬辰,诏州郡不得迫胁驱逐长吏。长吏臧满三十万而不纠举者,刺史、二千石以纵避为罪。若有擅相假印绶者,与杀人同□巿论。
丙午,诏郡国系囚减死罪一等,勿笞。唯谋反大逆,不用此书。又诏曰:“比起陵茔,弥历时岁,力役既广,徒隶尤勤。顷雨泽不沾,密云复散,傥或在兹。其令徒作陵者减刑各六月。”
是月,立阜陵王代兄勃遒亭侯便为阜陵王。
郡国六地裂,水涌井溢。芝草生中黄藏府。
六月,太尉胡广罢,大司农杜乔为太尉。
秋七月,勃海王鸿薨,立帝弟蠡吾侯悝为勃海王。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
九月丁卯,京师地震。
太尉杜乔免,冬十月,司徒赵戒为太尉,司空袁汤为司徒,前太尉胡广为司空。
十一月,济阴言有五色大鸟见于己氏。
戊午,减天下死罪一等,戍边。
清河刘文反,杀国相射暠,欲立清河王蒜为天子;事觉伏诛。蒜坐贬为尉氏侯,徙桂阳,自杀。
前太尉李固、杜乔皆下狱死。
陈留盗贼李坚自称皇帝,伏诛。
二年春正月甲子,皇帝加元服。庚午,大赦天下。赐河闲、勃海二王黄金各百斤,彭城诸国王各五十斤;公主、大将军、三公、特进、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将、大夫、郎吏、从官、四姓及梁邓小侯、诸夫人以下帛,各有差。年八十以上赐米、酒、肉,九十以上加帛二匹,绵三斤。
三月戊辰,帝从皇太后幸大将军梁冀府。
白马羌寇广汉属国,杀长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蛮讨破之。
夏四月丙子,封帝弟*(顾)**[硕]*为平原王,奉孝崇皇祀。尊孝崇皇夫人马氏为孝崇园贵人。
嘉禾生大司农帑藏。五月癸丑,北宫掖廷中德阳殿及左掖门火,车驾移幸南宫。
六月,改清河为甘陵,立安平王得子经侯理为甘陵王。
秋七月,京师大水。河东言木连理。
冬十月,长平陈景自号“黄帝子”,署置官属,又南顿管伯亦称“真人”,并图举兵,悉伏诛。
三年春三月甲申,彭城王定薨。
夏四月丁卯晦,日有食之。五月乙亥,诏曰:“盖闻天生蒸民,不能相理,为之立君,使司牧之。君道得于下,则休祥着乎上;庶事失其序,则咎征见乎象。闲者,日食毁缺,阳光晦暗,朕祗惧潜思,匪遑启处。传不云乎:
‘日食修德,月食修刑。’昔孝章帝愍前世禁徙,故建初之元,并蒙恩泽,流徙者使还故郡,没入者免为庶民。先皇德政,可不务乎!其自永建元年迄乎今岁,凡诸妖恶,支亲从坐,及吏民减死徙边者,悉归本郡;唯没入者不从此令。”
六月庚子,诏大将军、三公、特进、侯,其与卿、校尉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
乙卯,震宪陵寑屋。秋七月庚申,廉县雨肉。八月乙丑,有星孛于天巿。
京师大水。九月己卯,地震。庚寅,地又震。诏死罪以下及亡命者赎,各有差。
郡国五山崩。
冬十月,太尉赵戒免。司徒袁汤为太尉,大司农河内张歆为司徒。
十一月甲申,诏曰:“朕摄政失中,醔眚连仍,三光不明,阴阳错序。监寐寤叹,疢如疾首。今京师厮舍,死者相枕,郡县阡陌,处处有之,甚违周文掩胔之义。其有家属而贫无以葬者,给直,人三千,丧主布三匹;若无亲属,可于官壖地葬之,表识姓名,为设祠祭。又徒在作部,疾病致医药,死亡厚埋藏。民有不能自振及流移者,禀谷如科。州郡检察,务崇恩施,以康我民。” 和平元年春正月甲子,大赦天下,改元和平。
*(己)**[乙]*丑,诏曰:“曩者遭家不造,先帝早世。永惟大宗之重,深思嗣续之福,询谋台辅,稽之兆占。既建明哲,克定统业,天人协和,万国咸宁。
元服已加,将即委付,而四方盗窃,颇有未静,故假延临政,以须安谧。幸赖股肱御侮之助,残丑消荡,民和年稔,普天率土,遐迩洽同。远览‘复子明辟’之义,近慕先姑归授之法,及今令辰,皇帝称制。髃公卿士,虔恭尔位,暞力一意,勉同断金。‘展也大成’,则所望矣。” 谓周公摄政已久,故复还明君之政于成王;今太后亦还政于帝也。 大成谓致太平也。”言诚能致太平,是所望也。
二月扶风妖贼裴优自称皇帝,伏诛。
甲寅,皇太后梁氏崩。
三月,车驾徙幸北宫。
甲午,葬顺烈皇后。
夏五月庚辰,尊博园匽贵人曰孝崇皇后。
秋七月,梓潼山崩。
冬十一月辛巳,减天下死罪一等,徙边戍。
元嘉元年春正月,京师疾疫,使光禄大夫将医药案行。
癸酉,大赦天下,改元元嘉。
二月,九江、庐江大疫。
甲午,河闲王建薨。夏四月己丑,安平王得薨。
京师旱。任城、梁国饥,民相食。
司徒张歆罢,光禄勋吴雄为司徒。
秋七月,武陵蛮叛。
冬十月,司空胡广罢。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
闰月庚午,任城王崇薨。太常黄琼为司空。
二年春正月,西城长史王敬为于窴国所杀。
丙辰,京师地震。
夏四月甲寅,孝崇皇后匽氏崩。庚午,常山王豹薨。五月辛卯,葬孝崇皇后于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有食之。八月,济阴言黄龙见句阳,金城言黄龙见允街。
冬十月乙亥,京师地震。
十一月,司空黄琼免。十二月,特进赵戒为司空。
右北平太守和旻坐臧,下狱死。
永兴元年春二月,张掖言白鹿见。
三月丁亥,幸鸿池。
夏五月丙申,大赦天下,改元永兴。
丁酉,济南王广薨,无子,国除。
秋七月,郡国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饥穷,流□道路,至有数十万户,冀州尤甚。诏在所赈给乏绝,安慰居业。
冬十月,太尉袁汤免,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罢,司空赵戒免;以太仆黄琼为司徒,光禄勋房植为司空。
十一月丁丑,诏减天下死罪一等,徙边戍。
是岁,武陵太守应奉招诱叛蛮,降之。
二年春正月甲午,大赦天下。
二月辛丑,初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服。
癸卯,京师地震,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诏曰:“比者星辰谬越,坤灵震动,醔异之降,必不空发。□己修政,庶望有补。其舆服制度有踰侈长饰者,皆宜损省。郡县务存俭约,申明旧令,如永平故事。”
六月,彭城泗水增长逆流。诏司隶校尉、部刺史曰:“蝗醔为害,水变仍至,五谷不登,人无宿储。其令所伤郡国种芜菁以助人食。”
京师蝗。东海朐山崩。
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诏曰:“朝政失中,云汉作旱,川灵涌水,蝗螽孳蔓,残我百谷,太阳亏光,饥馑荐臻。其不被害郡县,当为饥馁者储。天下一家,趣不糜烂,则为国宝。
其禁郡国不得卖酒,祠祀裁足。”
郑玄注云:“云汉,天河也。倬然转运于天。时旱渴雨,故宣王夜视天河,望其候焉。”
太尉胡广免,司徒黄琼为太尉。闰月,光禄勋尹颂为司徒。
减天下死罪一等,徙边戍。
蜀郡李伯诈称宗室,当立为“太初皇帝”,伏诛。
冬十一月甲辰,校猎上林苑,遂至函谷关,赐所过道傍年九十以上钱,各有差。
太山、琅邪贼公孙举等反叛,杀长吏。
永寿元年春正月戊申,大赦天下,改元永寿。
二月,司隶、冀州饥,人相食。□州郡赈给贫弱。若王侯吏民有积谷者,一切貣十分之三,以助禀贷;其百姓吏民者,以见钱雇直。王侯须新租乃偿。
夏四月,白乌见齐国。
六月,洛水溢,壤鸿德苑。南阳大水。
司空房植免,太常韩演为司空。
诏太山、琅邪遇贼者,勿收租、赋,复更、筭三年。又诏被水死流失尸骸者,令郡县钩求收葬;及所唐突压溺物故,七岁以上赐钱,人二千。坏败庐舍,亡失谷食,尤贫者禀,人二斛。
巴郡、益州郡山崩。
秋七月,初置太山、琅邪都尉官。
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叛,寇美稷,安定属国都尉张奂讨除之。
二年春正月,初听中官得行三年服。
二月甲申,东海王臻薨。
三月,蜀郡属国夷叛。
秋七月,鲜卑寇云中。太山贼公孙举等寇青、兖、徐三州,遣中郎将段颎讨,破斩之。
冬十一月,置太官右监丞官。
十二月,京师地震。
三年春正月己未,大赦天下。
夏四月,九真蛮夷叛,太守儿式讨之,战殁;遣九真都尉魏朗击破之。复屯据日南。
闰月庚辰晦,日有食之。
六月,初以小黄门为守宫令,置□从右仆射官。
京师蝗。秋七月,河东地裂。
冬十一月,司徒尹颂薨。
长沙蛮叛,寇益阳。
司空韩演为司徒,太常北海孙朗为司空。
延熹元年春三月己酉,初置鸿德苑令。
夏五月己酉,大会公卿以下,赏赐各有差。
甲戌晦,日有食之。京师蝗。
六月戊寅,大赦天下,改元延熹。
丙戌,分中山置博陵郡,以奉孝崇皇园陵。大雩。
秋七月己巳,云阳地裂。
甲子,太尉黄琼免,太常胡广为太尉。
冬十月,校猎广成,遂幸上林苑。
十二月,鲜卑寇边,使匈奴中郎将张奂率南单于击破之。
二年春二月,鲜卑寇鴈门。
己亥,阜陵王便薨。
蜀郡夷寇蚕陵,杀县令。
三月,复断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
夏,京师雨水。
六月,鲜卑寇辽东。
秋七月,初造显阳苑,置丞。
丙午,皇后梁氏崩。乙丑,葬懿献皇后于懿陵。
大将军梁冀谋为乱。八月丁丑,帝御前殿,诏司隶校尉张彪将兵围冀第,收大将军印绶,冀与妻皆自杀。韂尉梁淑、河南尹梁胤、屯骑校尉梁让、越骑校尉梁忠、长水校尉梁戟等,及中外宗亲数十人,皆伏诛。太尉胡广坐免。司徒韩演、司空孙朗下狱。
壬午,立皇后邓氏,追废懿陵为贵人頉。诏曰:“梁冀奸暴,浊乱王室。孝质皇帝聪敏早茂,冀心怀忌畏,私行杀毒。永乐太后亲尊莫二,冀又遏绝,禁还京师,使朕离母子之爱,隔顾复之恩。祸害深大,罪衅日滋。赖宗庙之灵,及中常侍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尚书令尹勋等激愤建策,内外协同,漏刻之闲,桀逆枭夷。斯诚社稷之佑,臣下之力,宜班庆赏,以酬忠勋。其封超等五人为县侯,勋等七人为亭侯。”于是旧故恩私,多受封爵。
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大夫中山祝恬为司徒,大鸿胪梁国盛允为司空。
初置秘书监官。 冬十月壬申,行幸长安。乙酉,幸未央宫。甲午,祠高庙。十一月庚子,遂有事十一陵。
壬寅,中常侍单超为车骑将军。
十二月己巳,至自长安,赐长安民粟人十斛,园陵人五斛,行所过县三斛。
烧当等八种羌叛,寇陇右,护羌校尉段颎追击于罗亭,破之。
天竺国来献。
三年春正月丙申,大赦天下。
丙午,车骑将军单超薨。
闰月,烧何羌叛,寇张掖,护羌校尉段颎追击于积石,大破之。
白马令李云坐直谏,下狱死。
夏四月,上郡言甘露降。五月甲戌,汉中山崩。
六月辛丑,司徒祝恬薨。秋七月,司空盛允为司徒,太常虞放为司空。
长沙蛮寇郡界。
九月,太山、琅邪贼劳丙等复叛,寇掠百姓,遣御史中丞赵某持节督州郡讨之。
丁亥,诏无事之官权绝奉,丰年如故。
冬十一月,日南蛮贼率觽诣郡降。
勒姐羌围允街,段颎击破之。
太山贼叔孙无忌攻杀都尉侯章。十二月,遣中郎将宗资讨破之。
武陵蛮寇江陵,车骑将军冯绲讨,皆降散。荆州刺史度尚讨长沙蛮,平之。
四年春正月辛酉,南宫嘉德殿火。戊子,丙署火。大疫。二月壬辰,武库火。
司徒盛允免,大司农种暠为司徒。三月,省□从右仆射官。太尉黄琼免。
夏四月,太常刘矩为太尉。
甲寅,封河闲王开子博为任城王。
五月辛酉,有星孛于心。丁卯,原陵长寿门火。己卯,京师雨雹。六月,京兆、扶风及凉州地震。庚子,岱山及博尤来山并颓裂。
己酉,大赦天下。
司空虞放免,前太尉黄琼为司空。
犍为属国夷寇钞百姓,益州刺史山昱击破之。
零吾羌与先零诸种并叛,寇三辅。
秋七月,京师雩。
减公卿以下奉,貣王侯半租。占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
九月,司空黄琼免,大鸿胪刘宠为司空。
冬十月,天竺国来献。
南阳黄武与襄城惠得、昆阳乐季訞言相署,皆伏诛。
先零沉氐羌与诸种羌寇并凉二州,十一月,中郎将皇甫规击破之。
十二月,夫余王遣使来献。
五年春正月,省太官右监丞。
壬午,南宫丙署火。
三月,沉氐羌寇张掖、酒泉。
壬午,济北王次薨。
夏四月,长沙贼起,寇桂阳、苍梧。
桂阳,郡,在桂水之阳,今连州县。
惊马逸象突入宫殿。乙丑。恭陵东阙火。戊辰,虎贲掖门火。己巳,太学西门自坏。五月,康陵园寑火。
长沙、零陵贼起,攻桂阳、苍梧、南海、交址,遣御史中丞盛修督州郡讨之,不克。
乙亥,京师地震。诏公、卿各上封事。甲申,中藏府承禄署火。秋七月己未,南宫承善闼火。
鸟吾羌寇汉阳、陇西、金城,诸郡兵讨破之。
八月庚子,诏减虎贲、羽林住寺不任事者半奉,勿与冬衣;其公卿以下给冬衣之半。
艾县贼焚烧长沙郡县,寇益阳,杀令。又零陵蛮亦叛,寇长沙。
己卯,罢琅邪都尉官。
冬十月,武陵蛮叛,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肃坐奔北□市;辛丑,以太常冯绲为车骑将军,讨之。假公卿以下奉。又换王侯租以助军粮,出濯龙中藏钱还之。
十一月,冯绲大破叛蛮于武陵。
京兆虎牙都尉宗谦坐臧,下狱死。
滇那羌寇武威、张掖、酒泉。
太尉刘矩免,太常杨秉为太尉。
六年春二月戊午,司徒种暠薨。
三月戊戌,大赦天下。
韂尉颍川许栩为司徒。
夏四月辛亥,康陵东署火。
五月,鲜卑寇辽东属国。
秋七月甲申,平陵园寑火。
桂阳盗贼李研等寇郡界。
武陵蛮复叛,太守陈奉与战,大破降之。
陇西太守孙羌讨滇那羌,破之。
八月,车骑将军冯绲免。
冬十月丙辰,校猎广成,遂幸函谷关、上林苑。
十一月,司空刘宠免。
南海贼寇郡界。
十二月,韂尉周景为司空。
七年春正月庚寅,沛王荣薨。
三月癸亥,陨石于鄠。
夏四月丙寅,梁王成薨。
五月己丑,京师雨雹。
秋七月辛卯,赵王干薨。
野王山上有死龙。
荆州刺史度尚击零陵、桂阳盗贼及蛮夷,大破平之。
冬十月壬寅,南巡狩。庚申,幸章陵,祠旧宅,遂有事于园庙,赐守令以下各有差。戊辰,幸云梦,临汉水;还,幸新野,祠湖阳、新野公主、鲁哀王、寿张敬侯庙。
护羌校尉段颎击当煎羌,破之。
十二月辛丑,车驾还宫。
八年春正月,遣中常侍左悺之苦县,祠老子。
勃海王悝谋反,降为*(瘿)**[廮]*陶王。
丙申晦,日有食之。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
*[二月]*己酉,南宫嘉德署黄龙见。千秋万岁殿火。
太仆左称有谸自杀。
癸亥,皇后邓氏废。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郎将邓会下狱死。
护羌校尉段颎击罕姐羌,破之。
三月辛巳,大赦天下。
夏四月甲寅,安陵园寝火。
丁巳,坏郡国诸房祀。
济阴、东郡、济北河水清。
五月壬申,罢太山都尉官。丙戌,太尉杨秉薨。
*[六月]*丙辰,缑氏地裂。
桂阳胡兰、朱盖等复反,攻没郡县,转寇零陵,零陵太守陈球拒之;遣中郎将度尚、长沙太守抗徐等击兰、盖,大破斩之。苍梧太守张□为贼所执,又桂阳太守任胤背敌畏儒,皆□市。
闰月甲午,南宫长秋和欢殿后钩楯、掖庭、朔平署火。
六月,段颎击当煎羌于湟中,大破之。
秋七月,太中大夫陈蕃为太尉。
八月戊辰,初令郡国有田者亩敛税钱。
九月丁未,京师地震。
冬十月,司空周景免,太常刘茂为司空。
辛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勃海妖贼盖登等称“太上皇帝”,有玉印、珪、璧、铁券,相署置,皆伏诛。 十一月壬子,德阳殿西合、黄门北寺火,延及广义、神虎门,烧杀人。
使中常侍管霸之苦县,祠老子。
九年春正月辛*(亥)**[卯]*朔,日有食之。诏公、卿、校尉、郡国举至孝。
沛国戴异得黄金印,无文字,遂与广陵人龙尚等共祭井,作符书,称“太上皇”,伏诛。
己酉,诏曰:“比岁不登,民多饥穷,又有水旱疾疫之困。盗贼征发,南州尤甚。
醔异日食,谴告累至。政乱在予,仍获咎征。其令大司农绝今岁调度征求,及前年所调未毕者,勿复收责。其醔旱盗贼之郡,勿收租,余郡悉半入。”
三月癸巳,京师有火光转行,人相惊噪。
司隶、豫州饥死者什四五,至有灭户者,遣三府掾赈禀之。
陈留太守韦毅坐臧自杀。
夏四月,济阴、东郡、济北、平原河水清。
司徒许栩免。五月,太常胡广为司徒。
六月,南匈奴及乌桓、鲜卑寇缘边九郡。
秋七月,沉氐羌寇武威、张掖。诏举武猛,三公各二人,卿、校尉各一人。
太尉陈蕃免。
庚午,祠黄、老于濯龙宫。
遣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击南匈奴、乌桓、鲜卑。
九月,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南阳太守成□、太原太守刘质,并以谮□市。
司空刘茂免。
大秦国王遣使奉献。
冬十二月,洛城傍竹柏枯伤。
光禄勋汝南宣酆为司空。
南匈奴、乌桓率觽诣张奂降。
司隶校尉李膺等二百余人受诬为党人,并坐下狱,书名王府。
永康元年春正月,先零羌寇三辅,中郎将张奂破平之。当煎羌寇武威,护羌校尉段颎追击于鸾鸟,大破之。西羌悉平。
夫余王寇玄菟,太守公孙域与战,破之。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辅。
五月丙申,京师及上党地裂。
庐江贼起,寇郡界。
壬子晦,日有食之。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
六月庚申,大赦天下,悉除党锢,改元永康。
丙寅,阜陵王统薨。
秋八月,魏郡言嘉禾生,甘露降。巴郡言黄龙见。
六州大水,勃海海溢。诏州郡赐溺死者七岁以上钱,人二千;一家皆被害者,悉为收敛;其亡失谷食,禀人三斛。
冬十月,先零羌寇三辅,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击破之。
十一月,西河言白菟见。
十二月壬申,复*(瘿)**[廮]*陶王悝为勃海王。
丁丑,帝崩于德阳前殿,年三十六。戊寅,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是岁,复博陵﹑河闲二郡,比丰﹑沛。
论曰:前史称桓帝好音乐,善琴笙。饰芳林而考濯龙之宫,设华盖以祠浮图﹑老子,斯将所谓“听于神”乎!及诛梁冀,奋威怒,天下犹企其休息。而五邪嗣虐,流衍四方。自非忠贤力争,屡折奸锋,虽愿依斟流彘,亦不可得已。
史记曰:“周厉王好利暴虐,周人相与畔,而袭厉王,王出奔于彘。”言帝宠幸宦竖,令执威权,赖忠臣李膺等竭力谏争,以免篡弒之祸。不然,则虽愿如夏相依斟,周王流彘,不可得也。斟灌﹑斟寻,国,故城在今青州。彘,晋地也。
赞曰:桓自宗支,越跻天禄。政移五幸,刑淫三狱。倾宫虽积,皇身靡续。
后汉书卷八 孝灵帝纪 第八
孝灵皇帝讳宏,肃宗玄孙也。曾祖河闲孝王开,祖淑,父苌。世封解渎亭侯,帝袭侯爵。母董夫人。桓帝崩,无子,皇太后与父城门校尉窦武定策禁中,使守光禄大夫刘儵持节,将左右羽林至河闲奉迎。 建宁元年春正月壬午,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己亥,帝到夏门亭,使窦武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年十二。改元建宁。以前太尉陈蕃为太傅,与窦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
使护羌校尉段颎讨先零羌。
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庙曰威宗。
庚午,谒高庙。辛未,谒世祖庙。大赦天下。赐民爵及帛各有差。
段颎大破先零羌于逢义山。
闰月甲午,追尊皇祖为孝元皇,夫人夏氏为孝元皇后,考为孝仁皇,夫人董氏为慎园贵人。
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及郡国守相举有道之士各一人;
又故刺史﹑二千石清高有遗惠,为觽所归者,皆诣公车。
太中大夫刘矩为太尉。
六月,京师雨水。
秋七月,破羌将军段颎复破先零羌于泾阳。
八月,司空王畅免,宗正刘宠为司空。
九月*(丁)**[辛]*亥,中常侍曹节矫诏诛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及尚书令尹勋﹑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皆夷其族。皇太后迁于南宫。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宠为司徒,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令天下系囚罪未决入缣赎,各有差。
十一月,太尉刘矩免,太仆沛国闻人袭为太尉。
十二月,鲜卑及濊貊寇幽并二州。
二年春正月丁丑,大赦天下。
三月乙巳,尊慎园董贵人为孝仁皇后。
夏四月癸巳,大风,雨雹。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
五月,太尉闻人袭罢,司空许栩免。六月,司徒刘宠为太尉,太常许训为司徒,太仆长沙刘嚣为司空。
秋七月,破羌将军段颎大破先零羌于射虎塞外谷,东羌悉平。
九月,江夏蛮叛,州郡讨平之。
丹阳山越贼围太守陈夤,夤击破之。
冬十月丁亥,中常侍侯览讽有司奏前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司隶校尉朱*(瑀)**[□]*、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翌)**[昱]*、河内太守魏朗、山阳太守翟超皆为钩党,下狱,死者百余人,妻子徙边,诸附从者锢及五属。制诏州郡大举钩党,于是天下豪桀及儒学行义者,一切结为党人。 *(庚子)**[戊戌]*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刘宠免,太仆郭禧为太尉。
鲜卑寇并州。
是岁,长乐太仆曹节为车骑将军,百余日罢。
三年春正月,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
三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夏四月,太尉郭禧罢,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秋七月,司空刘嚣罢。八月,大鸿胪桥玄为司空。
九月,执金吾董宠下狱死。
冬,济南贼起,攻东平陵。
郁林乌浒民相率内属。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大赦天下。赐公卿以下各有差,唯党人不赦。
二月癸卯,地震,海水溢,河水清。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太尉闻人袭免,太仆李咸为太尉。
诏公卿至六百石各上封事。
大疫,使中谒者巡行致医药。
司徒许训免,司空桥玄为司徒。夏四月,太常来艳为司空。
五月,河东地裂,雨雹,山水暴出。
秋七月,司空来艳免。
癸丑,立贵人宋氏为皇后。
司徒桥玄免。太常宗俱为司空,前司空许栩为司徒。
冬,鲜卑寇并州。
熹平元年春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
夏五月己巳,大赦天下,改元熹平。
长乐太仆侯览有罪,自杀。
六月,京师雨水。
癸巳,皇太后窦氏崩。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
宦官讽司隶校尉段颎捕系太学诸生千余人。冬十月,渤海王悝被诬谋反,丁亥,悝及妻子皆自杀。
十一月,会稽人许生自称“越王”,寇郡县,遣杨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夤讨破之。
十二月,司徒许栩罢,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鲜卑寇并州。
是岁,甘陵王恢薨。
二年春正月,大疫,使使者巡行致医药。
丁丑,司空宗俱薨。
二月壬午,大赦天下。
以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三月,太尉李咸免。夏五月,以司隶校尉段颎为太尉。
沛相师迁坐诬罔国王,下狱死。
六月,北海地震。东莱,北海海水溢。
秋七月,司空杨赐免,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
冬十二月,日南徼外国重译贡献。
太尉段颎罢。
鲜卑寇幽并二州。
癸酉晦,日有食之。
三年春正月,夫余国遣使贡献。
二月己巳,大赦天下。
太常陈耽为太尉。
三月,中山王畅薨,无子,国除。
夏六月,封河闲王利子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秋,洛水溢。
冬十月癸丑,令天下系囚罪未决,入缣赎。
十一月,杨州刺史臧旻率丹阳太守陈寅,大破许生于会稽,斩之。
任城王博薨。
十二月,鲜卑寇北地,北地太守夏育追击破之。鲜卑又寇并州。
司空唐珍罢,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四年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刻石立于太学门外。
封河闲王建*(孙)**[子]*佗为任城王。
夏四月,郡国七大水。
五月丁卯,大赦天下。
延陵园醔,遣使者持节告祠延陵。
鲜卑寇幽州。
六月,弘农、三辅螟。
遣守宫令之盐监,穿渠为民兴利。
令郡国遇灾者,减田租之半;其伤害十四以上,勿收责。
冬十月丁巳,令天下系囚罪未决,入缣赎。
拜冲帝母虞美人为宪园贵人,质帝母陈夫人为渤海孝王妃。
改平准为中准,使宦者为令,列于内署。自是诸署悉以阉人为丞、令。
五年夏四月癸亥,大赦天下。
益州郡夷叛,太守李颙讨平之。
复崇高山名为嵩高山。
大雩。使侍御史行诏狱亭部,理冤枉,原轻系,休囚徒。
五月,太尉陈耽罢,司空许训为太尉。
闰月,永昌太守曹鸾坐讼党人,□市。诏党人门生故吏父兄子弟在位者,皆免官禁锢。
六月壬戌,太常南阳刘逸为司空。
秋七月,太尉许训罢,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冬十月壬午,御殿后槐树自拔倒竖。
司徒袁隗罢。十一月丙戌,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十二月,甘陵王定薨。
试太学生年六十以上百余人,除郎中、太子舍人至王家郎、郡国文学吏。
是岁,鲜卑寇幽州。沛国言黄龙见谯。
六年春正月辛丑,大赦天下。
二月,南宫平城门及武库东垣屋自坏。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
鲜卑寇三边。
市贾民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皆除太子舍人。
秋七月,司空刘逸免,韂尉陈球为司空。
八月,遣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出云中,使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单于出鴈门,护乌桓校尉夏育出高柳,并伐鲜卑,晏等大败。
冬十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太尉刘宽免。
帝临辟雍。
辛丑,京师地震。
辛亥,令天下系囚罪未决,入缣赎。
十一月,司空陈球免。十二月甲寅,太常河南孟□为太尉。庚辰,司徒杨赐免。太常陈耽为司空。
鲜卑寇辽西。
永安太仆王旻下狱死。
光和元年春正月,合浦、交址乌浒蛮叛,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没郡县。
太尉孟□罢。
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癸丑,光禄勋陈国袁滂为司徒。
己未,地震。
始置鸿都门学生。
三月辛丑,大赦天下,改元光和。
太常常山张颢为太尉。
夏四月丙辰,地震。
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司空陈耽免,太常来艳为司空。
五月壬午,有白衣人入德阳殿门,亡去不获。六月丁丑,有黑气墯所御温德殿庭中。秋七月壬子,青虹见御坐玉堂后殿庭中。八月,有星孛于天巿。 九月,太尉张颢罢,太常陈球为太尉。司空来艳薨。冬十月,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皇后宋氏废,后父执金吾酆下狱死。
丙子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陈球免。十二月丁巳,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是岁,鲜卑寇酒泉。京师马生人。初开西邸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入钱各有差。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
二年春,大疫,使常侍、中谒者巡行致医药。
三月,司徒袁滂免,大鸿胪刘合为司徒。乙丑,太尉桥玄罢,太中大夫段颎为太尉。
京兆地震。
司空袁逢罢,太常张济为司空。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辛巳,中常侍王甫及太尉段颎并下狱死。
丁酉,大赦天下,诸党人禁锢小功以下皆除之。
东平王端薨。
五月,韂尉刘宽为太尉。
秋七月,使匈奴中郎将张修有罪,下狱死。
冬十月甲申,司徒刘合、永乐少府陈球、韂尉阳球、步兵校尉刘纳谋诛宦者,事泄,皆下狱死。
巴郡板楯蛮叛,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之,不克。
十二月,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鲜卑寇幽并二州。
是岁,河闲王利薨。洛阳女子生儿,两头四臂。
三年春正月癸酉,大赦天下。
二月,公府驻驾庑自坏。
“南北四十余闲坏。”
三月,梁王元薨。
夏四月,江夏蛮叛。
六月,诏公卿举能通*[古文]*尚书、毛诗、左氏、谷梁春秋各一人,悉除议郎。
秋,表是地震,涌水出。
八月,令系囚罪未决,入缣赎,各有差。
冬闰月,有星孛于狼、弧。
鲜卑寇幽、并二州。
十二月己巳,立贵人何氏为皇后。
是岁,作罼圭、灵昆苑。
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搉,马一匹至二百万。 二月,郡国上芝英草。夏四月庚子,大赦天下。
交址刺史朱鉨讨交址、合浦乌浒蛮,破之。
六月庚辰,雨雹。秋七月,河南言凤皇见新城,髃鸟随之;赐新城令及三老、力田帛,各有差。九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太尉刘宽免,韂尉许□为太尉。
闰月辛酉,北宫东掖庭永巷署灾。
司徒杨赐罢。冬十月,太常陈耽为司徒。
鲜卑寇幽并二州。
是岁帝作列肆于后宫,使诸釆女贩卖,更相盗窃争□。帝着商估服,饮宴为乐。
又于西园弄狗,着进贤冠,带绶。又驾四驴,帝躬自操辔,驱驰周旋,京师转相放效。
五年春正月辛未,大赦天下。
二月,大疫。
三月,司徒陈耽免。
夏四月,旱。
太常袁隗为司徒。
五月庚申,永乐宫置醔。秋七月,有星孛于太微。
巴郡板楯蛮诣太守曹谦降。
癸酉,令系囚罪未决,入缣赎。
八月,起四百尺观于阿亭道。
冬十月,太尉许□罢,太常杨赐为太尉。
校猎上林苑,历函谷关,遂巡狩于广成苑。十二月,还,幸太学。
六年春正月,日南徼外国重译贡献。
二月,复长陵县,比丰、沛。三月辛未,大赦天下。
夏,大旱。
秋,金城河水溢。五原山岸崩。
始置圃囿署,以宦者为令。
冬,东海、东莱、琅邪井中冰厚尺余。
大有年。
中平元年春二月,钜鹿人张角自称“黄天”,其部*(师)**[帅]*有三十六*(万)**[方]*,皆着黄巾,同日反叛。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以应之。
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将兵屯都亭。置八关都尉官。壬子,大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诏公卿出马、弩,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诣公车。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鉨讨颍川黄巾。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郡守褚贡。
夏四月,太尉杨赐免,太仆弘农邓盛为太尉。司空张济罢,大司农张温为司空。
朱鉨为黄巾波才所败。
侍中向栩、张钧坐言宦者,下狱死。
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韂。
五月,皇甫嵩、朱鉨复与波才等战于长社,大破之。
六月,南阳太守秦颉击张曼成,斩之。
交址屯兵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自称“柱天将军”,遣交址刺史贾琮讨平之。
皇甫嵩、朱鉨大破汝南黄巾于西华。诏嵩讨东郡,朱鉨讨南阳。卢植破黄巾,围张角于广宗。宦官诬奏植,抵罪。遣中郎将董卓攻张角,不□。
洛阳女子生儿,两头共身。
其后政在私门,上下无别,二头之象。”
秋七月,巴郡妖巫张修反,寇郡县。
河南尹徐灌下狱死。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战于仓亭,获其帅。
乙巳,诏皇甫嵩北讨张角。
九月,安平王续有罪诛,国除。
冬十月,皇甫嵩与黄巾贼战于广宗,获张角弟梁。角先死,乃戮其尸。以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十一月,皇甫嵩又破黄巾于下曲阳,斩张角弟宝。
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与先零羌叛,以金城人边章、韩遂为军帅,攻杀护羌校尉伶征、金城太守陈懿。
癸巳,朱鉨拔宛城,斩黄巾别帅孙夏。
诏减太官珍羞,御食一肉;厩马非郊祭之用,悉出给军。
十二月己巳,大赦天下,改元中平。
是岁,下邳王意薨,无子,国除。郡国生异草,备龙蛇鸟兽之形。
二年春正月,大疫。
琅邪王据薨。
二月己酉,南宫大醔,火半月乃灭。*(己)**[癸]*亥,广阳门外屋自坏。
税天下田,亩十钱。
黑山贼张牛角等十余辈并起,所在寇钞。
司徒袁隗免。三月,廷尉崔烈为司徒。
北宫伯玉等寇三辅,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讨之,不□。
夏四月庚戌,大风,雨雹。
五月,太尉邓盛罢,太仆河*(南)**[内]*张延为太尉。
秋七月,三辅螟。
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免。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讨北宫伯玉。九月,特进杨赐为司空。冬十月庚寅,司空杨赐薨,光禄大夫许相为司空。
前司徒陈耽、谏议大夫刘陶坐直言,下狱死。
十一月,张温破北宫伯玉于美阳,因遣荡寇将军周慎追击之,围榆中;又遣中郎将董卓讨先零羌。慎、卓并不克。
鲜卑寇幽、并二州。
是岁,造万金堂于西园。洛阳民生儿,两头四臂。
三年春二月,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
庚戌,大赦天下。
太尉张延罢。车骑将军张温为太尉,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
复修玉堂殿,铸铜人四,黄钟四,及天禄、虾蟆,又铸四出文钱。
五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六月,荆州刺史王敏讨赵慈,斩之。
车骑将军赵忠罢。
秋八月,怀陵上有雀万数,悲鸣,因□相杀。
冬十月,武陵蛮叛,寇郡界,郡兵讨破之。
前太尉张延为宦人所谮,下狱死。
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四年春正月己卯,大赦天下。
二月,荥阳贼杀中牟令。
己亥,南宫内殿罘罳自坏。
三月,河南尹何苗讨荥阳贼,破之,拜苗为车骑将军。
夏四月,凉州刺史耿鄙讨金城贼韩遂,鄙兵大败,遂寇汉阳,汉阳太守傅燮战没。扶风人马腾、汉阳人王国并叛,寇三辅。
太尉张温免,司徒崔烈为太尉。五月,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勋沛国丁宫为司空。
六月,洛阳民生男,两头共身。
渔阳人张纯与同郡张举举兵叛,攻杀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杨终、护乌桓校尉公綦稠等。举*(兵)*自称天子,寇幽、冀二州。
秋九月丁酉,令天下系囚罪未决,入缣赎。
冬十月,零陵人观□自称“平天将军”,寇桂阳,长沙太守孙坚击斩之。
十一月,太尉崔烈罢,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十二月,休屠各胡叛。
是岁,卖关内侯,假金印紫绶,传世,入钱五百万。
五年春正月,休屠各胡寇西河,杀郡守邢纪。
丁酉,大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
黄巾余贼郭太等起于西河白波谷,寇太原、河东。
三月,休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遂与南匈奴左部胡合,杀其单于。
夏四月,汝南葛陂黄巾攻没郡县。
太尉曹嵩罢。五月,永乐少府樊陵为太尉。
六月丙寅,大风。
太尉樊陵罢。
益州黄巾马相攻杀刺史郗俭,自称天子,又寇巴郡,杀郡守赵部,益州从事贾龙击相,斩之。
郡国七大水。
秋七月,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
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
司徒许相罢,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南阳刘弘为司空。韂尉董重为票骑将军。
九月,南单于叛,与白波贼寇河东。遣中郎将孟益率骑都尉公孙瓒讨渔阳贼张纯等。
冬十月,*(壬午御殿后槐树自拔倒竖)*青、徐黄巾复起,寇郡县。
甲子,帝自称“无上将军”,耀兵于平乐观。
十一月,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右将军皇甫嵩救之。
遣下军校尉鲍鸿讨葛陂黄巾。
巴郡板楯蛮叛,遣上军别部司马赵瑾讨平之。
公孙瓒与张纯战于石门,大破之。
是岁,改刺史,新置牧。
六年春二月,左将军皇甫嵩大破王国于陈仓。
三月,幽州牧刘虞购斩渔阳贼张纯。
下军校尉鲍鸿下狱死。
夏四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太尉马日磾免,幽州牧刘虞为太尉。
丙辰,帝崩于南宫嘉德殿,年三十四。戊午,皇子辩即皇帝位,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大赦天下,改元为光*(喜)**[熹]*。封皇弟协为渤海王。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上军校尉蹇硕下狱死。
五月辛巳,票骑将军董重下狱死。六月辛亥,孝仁皇后董氏崩。
辛酉,葬孝灵皇帝于文陵。
雨水。
秋七月,甘陵王忠薨。
庚寅,孝仁皇后归葬河闲慎陵。
徙渤海王协为陈留王。司徒丁宫罢。
八月戊辰,中常侍张让、段珪等杀大将军何进,于是虎贲中郎将袁术烧东西宫,攻诸宦者。庚午,张让、段珪等劫少帝及陈留王幸北宫德阳殿。何进部曲将吴匡与车骑将军何苗战于朱雀阙下,苗败斩之。辛未,司隶校尉袁绍勒兵收伪司隶校尉樊陵、河南尹许相及诸阉人,无少长皆斩之。让、珪等复劫少帝、陈留王走小平津。尚书卢植追让、珪等,斩数人,其余投河而死。帝与陈留王协夜步逐荧光行数里,得民家露车,共乘之。
辛未,还宫。大赦天下,改光*(喜)**[熹]*为昭宁。
并州牧董卓杀执金吾丁原。司空刘弘免,董卓自为司空。
九月甲戌,董卓废帝为弘农王。
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论曰:秦本纪说赵高谲二世,指鹿为马,而赵忠、张让亦绐灵帝不得登高临观,故知亡敝者同其致矣。然则灵帝之为灵也优哉!
胡亥曰:“丞相误也。”以问髃臣,左右或言马,或言鹿者高皆阴法中之,自此左右不敢言之也。
赞曰:灵帝负乘,委体宦孽。征亡备兆,小雅尽缺。麋鹿霜露,遂栖宫韂。
后汉书卷九 孝献帝纪 第九
孝献皇帝讳协,灵帝中子也。母王美人,为何皇后所害。中平六年四月,少帝即位,封帝为勃海王,徙封陈留王。
九月甲戌,即皇帝位,年九岁。迁皇太后于永安宫。大赦天下。改昭宁为永汉。丙子,董卓杀皇太后何氏。
初令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赐公卿以下至黄门侍郎家一人为郎,以补宦官所领诸署,侍于殿上。
乙酉,以太尉刘虞为大司马。董卓自为太尉,加鈇钺、虎贲。丙戌,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甲午,豫州牧黄琬为司徒。
“鈇,斧也。”加鈇钺者,得专杀也。
遣使吊祠故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等。冬十月乙巳,葬灵思皇后。
白波贼寇河东,董卓遣其将牛辅击之。
十一月癸酉,董卓*[自]*为相国。十二月戊戌,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荀爽为司空。
省扶风都尉,置汉安都护。
诏除光熹、昭宁、永汉三号,还复中平六年。
初平元年春正月,山东州郡起兵以讨董卓。
辛亥,大赦天下。
癸酉,董卓杀弘农王。
白波贼寇东郡。
二月乙亥,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免。
庚辰,董卓杀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珌。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
太仆王允为司徒。
丁亥,迁都长安。董卓驱徙京师百姓悉西入关,自留屯毕圭苑。
壬辰,白虹贯日。
三月乙巳,车驾入长安,幸未央宫。
己酉,董卓焚洛阳宫庙及人家。
戊午,董卓杀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夷其族。
夏五月,司空荀爽薨。六月辛丑,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
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绬安集关东,后将军袁术、河内太守王匡各执而杀之,唯韩融获免。
董卓坏五铢钱,更铸小钱。
冬十一月庚戌,镇星、荧惑、太白合于尾。
是岁,有司奏,和、安、顺、桓四帝无功德,不宜称宗,又恭怀、敬隐、恭愍三皇后并非正嫡,不合称后,皆请除尊号。制曰:“可。”孙坚杀荆州刺史王叡,又杀南阳太守张咨。
二年春正月辛丑,大赦天下。
二月丁丑,董卓自为太师。
袁术遣将孙坚与董卓将胡轸战于阳人,轸军大败。董卓遂发掘洛阳诸帝陵。
夏四月,董卓入长安。
六月丙戌,地震。
秋七月,司空种拂免,光禄大夫济南淳于嘉为司空。太尉赵谦罢,太常马日磾为太尉。
九月,蚩尤旗见于角、亢。
“其色黄上白下,见则王者征伐四方。”角、亢,苍龙之星。
冬十月壬戌,董卓杀韂尉张温。
十一月,青州黄巾寇太山,太山太守应劭击破之。黄巾转寇勃海,公孙瓒与战于东光,复大破之。
是岁,长沙有人死经月复活。
三年春正月丁丑,大赦天下。
袁术遣将孙坚攻刘表于襄阳,坚战殁。
袁绍及公孙瓒战于界桥,瓒军大败。
夏四月辛巳,诛董卓,夷三族。司徒王允录尚书事,总朝政,遣使者张种抚慰山东。
青州黄巾击杀兖州刺史刘岱于东平。东郡太守曹操大破黄巾于寿张,降之。
五月丁酉,大赦天下。
丁未,征西将军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董卓部曲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反,攻京师。六月戊午,陷长安城,太常种拂、太仆鲁旭、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并战殁,吏民死者万余人。李傕等并自为将军。
己未,大赦天下。
李傕杀司隶校尉黄琬,甲子,杀司徒王允,皆灭其族。丙子,前将军赵谦为司徒。
秋七月庚子,太尉马日磾为太傅,录尚书事。八月,遣日磾及太仆赵岐,持节慰抚天下。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司徒赵谦罢。
九月,李傕自为车骑将军,郭汜后将军,樊稠右将军,张济镇东将军。济出屯弘农。
甲申,司空淳于嘉为司徒,光禄大夫杨彪为司空,并录尚书事。
冬十二月,太尉皇甫嵩免。光禄大夫周忠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四年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三月,袁术杀杨州刺史陈温,据淮南。
长安宣平城门外屋自坏。
夏五月癸酉,无云而雷。六月,扶风大风,雨雹。华山崩裂。
太尉周忠免,太仆朱鉨为太尉,录尚书事。
下邳贼阙宣自称天下。
雨水。遣侍御史裴茂讯诏狱,原轻系。六月辛丑,天狗西北行。
九月甲午,试儒生四十余人,上第赐位郎中,次太子舍人,下第者罢之。诏曰:
“孔子叹‘学之不讲’,不讲则所识日忘。今耆儒年踰六十,去离本土,营求粮资,不得专业。结童入学,白首空归,长委农野,永绝荣望,朕甚愍焉。
其依科罢者,听为太子舍人。”
辛丑,京师地震。有星孛于天市。
司空杨彪免,太常赵温为司空。
公孙瓒杀大司马刘虞。
十二月辛丑,地震。
司空赵温免,乙巳,韂尉张喜为司空。
是岁,琅邪王容薨。
兴平元年春正月辛酉,大赦天下,改元兴平。甲子,帝加元服。二月壬午,追尊谥皇妣王氏为灵怀皇后,甲申,改葬于文昭陵。丁亥,帝耕于藉田。
三月,韩遂、马腾与郭汜、樊稠战于长平观,遂、腾败绩,左中郎将刘范、前益州刺史种劭战殁。
夏六月丙子,分凉州河西四郡为廱州。
丁丑,地震;戊寅,又震。乙巳晦,日有食之,帝避正殿,寝兵,不听事五日。
大蝗。
秋七月壬子,太尉朱鉨免。戊午,太常杨彪为太尉,录尚书事。
三辅大旱,自四月至于是月。帝避正殿请雨,遣使者洗囚徒,原轻系。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帝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饥人作縻粥,经日而死者无降。帝疑赋恤有虚,乃亲于御坐前量试作糜,乃知非实,使侍中刘艾出让有司。于是尚书令以下皆诣省阁谢,奏收侯汶考实。诏曰:“未忍致汶于理,可杖五十。”自是之后,多得全济。
九月,桑复生椹,人得以食。
司徒淳于嘉罢。
冬十月,长安市门自坏。
以韂尉赵温为司徒,录尚书事。
十二月,分安定、扶风为新平郡。
是岁,杨州刺史刘繇与袁术将孙策战于曲阿,繇军败绩,孙策遂据江东。
太傅马日磾薨于寿春。 二年春正月癸丑,大赦天下。
二月乙亥,李傕杀樊稠而与郭汜相攻。三月丙寅,李傕胁帝幸其营,焚宫室。
夏四月甲午,立贵人伏氏为皇后。
丁酉,郭汜攻李傕,矢及御前。是日,李傕移帝幸北坞。
大旱。
五月壬午,李傕自为大司马。六月庚午,张济自陕来和傕、汜。
秋七月甲子,车驾东归。郭汜自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董承为安集将军,并侍送乘舆。张济为票骑将军,还屯陕。八月甲辰,幸新丰。
冬十月戊戌,郭汜使其将伍习夜烧所幸学舍,逼胁乘舆。杨定、杨奉与郭汜战,破之。壬寅,幸华阴,露次道南。是夜,有赤气贯紫宫。张济复反,与李傕、郭汜合。十一月庚午,李傕、郭汜等追乘舆,战于东涧,王师败绩,杀光禄勋邓泉、韂尉士孙瑞、廷尉宣播、大长秋苗祀、步兵校尉魏桀、侍中朱展、射声校尉沮鉨。壬申,幸曹阳,露次田中。杨奉、董承引白波帅胡才、李乐、韩暹及匈奴左贤王去卑,率师奉迎,与李傕等战,破之。十二月庚辰,车驾乃进。李傕等复来追战,王师大败,杀略宫人,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等皆战殁。进幸陕,夜度河。乙亥,幸安邑。
是岁,袁绍遣将曲义与公孙瓒战于鲍丘,瓒军大败。
建安元年春正月癸酉,郊祀上帝于安邑,大赦天下,改元建安。
二月,韩暹攻韂将军董承。
夏六月乙未,幸闻喜。秋七月甲子,车驾至洛阳,幸故中常侍赵忠宅。丁丑,郊祀上帝,大赦天下。己卯,谒太庙。八月辛丑,幸南宫杨安殿。
癸卯,安国将军张杨为大司马,韩暹为将军,杨奉为车骑将军。
是时,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闲。州郡各拥强兵,而委输不至,髃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或饥死墙壁闲,或为兵士所杀。
辛亥,镇东将军曹操自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曹操杀侍中台崇、尚书冯硕等。
封韂将军董承为辅国将军伏完等十三人为列侯,赠沮鉨为弘农太守。
庚申,迁都许。己巳,幸曹操营。
九月,太尉杨彪、司空张喜罢。冬十一月丙戌,曹操自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百官总己以听。
二年春,袁术自称天子。三月,袁绍自为大将军。
夏五月,蝗。秋九月,汉水溢。
是岁饥,江淮闲民相食。袁术杀陈王宠。孙策遣使奉贡。
三年夏四月,遣谒者裴茂率中郎将段煨讨李傕,夷三族。
吕布叛。
冬十一月,盗杀大司马张杨。
十二月癸酉,曹操击吕布于徐州,斩之。
四年春三月,袁绍攻公孙瓒于易京,获之。
今内城中有土京,在幽州归义县南。尔雅曰:“绝高谓之京,非人力为之丘。”
韂将军董承为车骑将军。
夏六月,袁术死。
是岁,初置尚书左右仆射。武陵女子死十四日复活。
五年春正月,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服、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事泄。
壬午,曹操杀董承等,夷三族。
秋七月,立皇子冯为南阳王。壬午,南阳王冯薨。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诏三公举至孝二人,九卿、校尉、郡国守相各一人。
皆上封事,靡有所讳。
曹操与袁绍战于官度,绍败走。
在今郑州中牟县北。
冬十月辛亥,有星孛于大梁。
东海王祗薨。
是岁,孙策死,弟权袭其余业。
六年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七年夏五月庚戌,袁绍薨。
于窴国献驯象。
是岁,越巂男子化为女子。
八年冬十月己巳,公卿初迎冬于北郊,总章始复备八佾舞。
初置司直官,督中都官。
九年秋八月戊寅,曹操大破袁尚,平冀州,自领冀州牧。
冬十月,有星孛于东井。
十二月,赐三公已下金帛各有差。自是三年一赐,以为常制。
十年春正月,曹操破袁谭于青州,斩之。
夏四月,黑山贼张燕率觽降。
秋九月,赐百官尤贫者金帛各有差。
十一年春正月,有星孛于北斗。
三月,曹操破高干于并州,获之。
秋七月,武威太守张猛杀雍州刺史邯郸商。
是岁,立故琅邪王容子熙为琅邪王。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北]*、平原八国皆除。
十二年秋八月,曹操大破乌桓于柳城,斩其蹋顿。
冬十月辛卯,有星孛于鹑尾。
乙巳,黄巾贼杀济南王赟。
十一月,辽东太守公孙康杀袁尚、袁熙。
十三年春正月,司徒赵温免。
夏六月,罢三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癸巳,曹操自为丞相。
秋七月,曹操南征刘表。
八月丁未,光禄勋郗虑为御史大夫。
壬子,曹操杀太中大夫孔融,夷其族。
是月,刘表卒,少子琮立,琮以荆州降操。
冬十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曹操以舟师伐孙权,权将周瑜败之于乌林、赤壁。
十四年冬十月,荆州地震。
十五年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十六年秋九月庚戌,曹操与韩遂、马超战于渭南,遂等大败,关西平。
是岁,赵王赦薨。
十七年夏五月癸未,诛韂尉马腾,夷三族。
六月庚寅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洧水、颍水溢。螟。
八月,马超破凉州,杀刺史韦康。
九月庚戌,立皇子熙为济阴王,懿为山阳王,□为济北王,敦为东海王。
将欲夺之,必姑与之。其孟德之谓乎!’”冬十二月,星孛于五诸侯。
十八年春正月庚寅,复禹贡九州。
夏五月丙申,曹操自立为魏公,加九锡。
大雨水。
徙赵王珪为博陵王。
是岁,岁星、镇星、荧惑俱入太微。彭城王和薨。
十九年,夏四月,旱。五月,雨水。
刘备破刘璋,据益州。
冬十月,曹操遣将夏侯渊讨宋建于枹罕,获之。
十一月丁卯,曹操杀皇后伏氏,灭其族及二皇子。
二十年春正月甲子,立贵人曹氏为皇后。赐天下男子爵,人一级,孝悌、力田二级。赐诸王侯公卿以下谷各有差。
秋七月,曹操破汉中,张鲁降。
二十一年夏四月甲午,曹操自进号魏王。
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匈奴南单于来朝。
是岁,曹操杀琅邪王熙,国除。
二十二年夏六月,丞相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
冬,有星孛于东北。
是岁大疫。
二十三年春正月甲子,少府耿纪、丞相司直韦晃起兵诛曹操,不克,夷三族。
三月,有星孛于东方。
二十四年春二月壬子晦,日有食之。
夏五月,刘备取汉中。
秋七月庚子,刘备自称汉中王。
八月,汉水溢。
冬十一月,孙权取荆州。
二十五年春正月庚子,魏王曹操薨。子丕袭位。
二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三月,改元延康。
冬十月乙卯,皇帝逊位,魏王丕称天子。奉帝为山阳公,邑一万户,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车服郊祀天地,宗庙﹑祖、腊皆如汉制,都山阳之浊鹿城。四皇子封王者,皆降为列侯。 明年,刘备称帝于蜀,孙权亦自王于吴,于是天下遂三分矣。
魏青龙二年三月庚寅,山阳公薨。自逊位至薨,十有四年,年五十四,谥孝献皇帝。八月壬申,以汉天子礼仪葬于禅陵,置园邑令丞。
大驾,大仆御。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楯,立乘四马先□。旗长三刃,十有二旒曳地,画日﹑月﹑升龙。书旐曰‘天子之柩’。谒者二人,立乘六马为次。太常跪*[曰]*哭,*(日)*十五举音,止哭。昼漏上*[水]*,请发。司徒﹑河南尹先引车转,太常曰请拜送。车着白丝三纠,绋长三十丈,围七寸;六行,行五十人。公卿已下子弟凡三百人,皆素帻,委貌冠,衣素裳,挽。校尉三*(百)*人,皆赤帻,不冠,持幢幡,皆衔枚。羽林孤儿﹑巴俞嬥歌者六十人,为六列。司马八人,执铎。至陵南羡门,司徒跪请就下房,都导东园武士奉入房,执事下明器,太祝进醴献。司空将校复土。”嬥音徒了反。帝王纪曰:“禅陵在浊鹿城西北十里,在今怀州修武县北二十五里。陵高二丈,周回二百步。”刘澄之地记云:“以汉禅魏,故以名焉。”
太子早卒,孙康立五十一年,晋太康六年薨。子瑾立四年,太康十年薨。子秋立二十年,永嘉中为胡贼所杀,国除。
论曰:传称鼎之为器,虽小而重,故神之所宝,不可夺移。至令负而趋者,此亦穷运之归乎!天厌汉德久矣,山阳其何诛焉! 赞曰:献生不辰,身播国屯。终我四百,永作虞宾,
虞宾谓舜以尧子丹朱为宾,*(商)**[虞]*书曰“虞宾在位”是也。以喻山阳公为魏之宾也。
后汉书卷十上 皇后纪 第十上
夏﹑殷以上,后妃之制,其文略矣。周礼王者立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以备内职焉。后正位宫闱,同体天王。夫人坐论妇礼,
九嫔掌教四德,世妇主丧﹑祭﹑宾客,女御序于王之燕寝。颁官分务,各有典司。女史彤管,记功书过。居有保阿之训,动有环佩之响。
进贤才以辅佐君子,哀窈窕而不淫其色。所以能述宣阴化,修成内则,
闺房肃雍,险谒不行也。故康王晚朝,关雎作讽;宣后晏起,姜氏请愆。及周室东迁,礼序凋缺。诸侯僭纵,轨制无章。齐桓有如夫人者六人,晋献升戎女为元妃,终于五子作乱,頉嗣遘屯。爰逮战国,风宪逾薄,适情任欲,颠倒衣裳,以至破国亡身,不可胜数。斯固轻礼□防,先色后德者也。 今立车无軿,非敢受命。’”
姜后既出,乃脱簪珥,待罪于永巷,使傅母通言于王曰:‘妾不才,淫心见矣,至使君王失礼而晏起,以见君王乐色忘德。敢请罪,惟君王之命。’王曰:‘寡人之过,夫人何辜。’遂勤政事,成中兴之名焉。”
秦并天下,多自骄大,宫备七国,爵列八品。汉兴,因循其号,而妇制莫厘。高祖帷薄不修,孝文衽席无辩。然而选纳尚简,饰翫少华。自武﹑元之后,世增淫费,至乃掖庭三千,增级十四。妖幸毁政之符,外姻乱邦之夡,前史载之详矣。
及光武中兴,斲雕为朴,六宫称号,唯皇后、贵人。贵人金印紫绶,奉不过粟数十斛。又置美人、宫人、采女三等,并无爵秩,岁时赏赐充给而已。
汉法常因八月筭人,遣中大夫与掖庭丞及相工,于洛阳乡中阅视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已下,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还后宫,择视可否,乃用登御。所以明慎聘纳,详求淑哲。明帝聿遵先旨,宫教颇修,登建嫔后,必先令德,内无出阃之言,权无私溺之授,可谓矫其敝矣。向使因设外戚之禁,编着甲令,改正后妃之制,贻厥方来,岂不休哉!虽御己有度,而防*(闲)**[闲]*未笃,故孝章以下,渐用色授,恩隆好合,遂忘淄□。
自古虽主幼时艰,王家多衅,必委成頉宰,简求忠贤,未有专任妇人,断割重器。唯秦芈太后始摄政事,故穰侯权重于昭王,家富于嬴国。汉仍其谬,知患莫改。东京皇统屡绝,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莫不定策帷帟,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贤以专其威。任重道悠,利深祸速。身犯雾露于云台之上,家婴缧绁于圄犴之下。湮灭连踵,倾辀继路。而赴蹈不息,燋烂为期,终于陵夷大运,沦亡神宝。诗书所叹,略同一揆。故考列行迹,以为皇后本纪。虽成败事异,而同居正号者,并列于篇。其以私恩追尊,非当时所奉者,则随它事附出。亲属别事,各依列传。其余无所见,则系之此纪,以缵西京外戚云尔。
殇帝崩,邓太后与兄骘等迎立安帝,年十三。冲帝崩,梁太后与兄冀迎立质帝,年八岁。质帝崩,太后与兄冀迎立桓帝,年十五。桓帝崩,窦太后与父武迎立灵帝,年十二。 光武郭皇后讳圣通,真定栆人也。为郡着姓。父昌,让田宅财产数百万与异母弟,国人义之。仕郡功曹。娶真定恭王女,号郭主,生后及子况。昌早卒。郭主虽王家女,而好礼节俭,有母仪之德。更始二年春,光武击王郎,至真定,因纳后,有宠。及即位,以为贵人。
建武元年,生皇子强。帝善况小心谨慎,年始十六,拜黄门侍郎。二年,贵人立为皇后,强为皇太子,封况挠蛮侯。以后弟贵重,宾客辐凑。况恭谦下士,颇得声誉。十四年,迁城门校尉。其后,后以宠稍衰,数怀怨怼。十七年,遂废为中山王太后,进后中子右翊公辅为中山王,以常山郡益中山国。徙封况大国,为阳安侯。
后从兄竟,以骑都尉从征伐有功,封为新郪侯,官至东海相。竟弟匡为发干侯,官至太中大夫。后叔父梁,早终,无子。其貋南阳陈茂,以恩泽封南□侯。
二十年,中山王辅复徙封沛王,后为沛太后。况迁大鸿胪。帝数幸其第,会公卿诸侯亲家饮燕,赏赐金钱缣帛,丰盛莫比,京师号况家为金穴。二十六年,后母郭主薨,帝亲临丧送葬,百官大会,遣使者迎昌丧柩,与主合葬,追赠昌阳安侯印绶,谥曰思侯。二十八年,后薨,葬于北芒。
帝怜郭氏,诏况子璜尚淯阳公主,除璜为郎。显宗即位,况与帝舅阴识、阴就并为特进,数授赏赐,恩宠俱渥。礼待阴、郭,每事必均。永平二年,况卒,赠赐甚厚,帝亲自临丧,谥曰节侯,子璜嗣。
元和三年,肃宗北巡狩,过真定,会诸郭,朝见上寿,引入倡饮甚欢。以太牢具上郭主頉,赐粟万斛,钱五十万。永元初,璜为长乐少府,子举为侍中,兼射声校尉。及大将军窦宪被诛,举以宪女貋谋逆,故父子俱下狱死,家属徙合浦,宗族为郎吏者,悉免官。新郪侯竟初为骑将,从征伐有功,拜东海相。永平中卒,子嵩嗣;嵩卒,追坐染楚王英事,国废。建初二年,章帝绍封嵩子勤为伊亭侯,勤无子,国除。发干侯匡,官至太中大夫,建武三十年卒,子勋嗣;勋卒,子骏嗣,永平十三年,亦坐楚王英事,失国。建初三年,复封骏为观都侯,卒,无子,国除。郭氏侯者凡三人,皆绝国。
论曰:物之兴衰,情之起伏,理有固然矣。而崇替去来之甚者,必唯宠惑乎?
当其接黙笫,承恩色,虽险情赘行,莫不德焉。及至移意爱,析嬿私,虽惠心妍状,愈献丑焉。爱升,则天下不足容其高;欢队,故九服无所逃其命。
斯诚志士之所沈溺,君人之所抑扬,未或违之者也。郭后以衰离见贬,恚怨成尤,而犹恩加别馆,增宠党戚。至乎东海逡巡,去就以礼,使后世不见隆薄进退之隙,不亦光于古乎!
光烈阴皇后讳丽华,南阳新野人。初,光武适新野,闻后美,心悦之。后至长安,见执金吾车骑甚盛,因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更始元年六月,遂纳后于宛当成里,时年十九。及光武为司隶校尉,方西之洛阳,令后归新野。及邓奉起兵,后兄识为之将,后随家属徙淯阳,止于奉舍。
光武即位,令侍中傅俊迎后,与胡阳、宁平主诸宫人俱到洛阳,以后为贵人。
帝以后雅性宽仁,欲崇以尊位,后固辞,以郭氏有子,终不肯当,故遂立郭皇后。建武四年,从征彭宠,生显宗于元氏。九年,有盗劫杀后母邓氏及弟欣,
帝甚伤之,乃诏大司空曰:“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
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土,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欣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十七年,废皇后郭氏而立贵人。制诏三公曰:“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后在位恭俭,少嗜玩,不喜笑谑。性仁孝,多矜慈。七岁失父,虽已数十年,言及未曾不流涕。帝见,常叹息。
显宗即位,尊后为皇太后。永平三年冬,帝从太后幸章陵,置酒旧宅,会阴、邓故人诸家子孙,并受赏赐。七年,崩,在位二十四年,年六十,合葬原陵。
明帝性孝爱。追慕无已。十七年正月,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
既寤,悲不能寐,即案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及故客上陵。其日,降甘露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毕,帝从席前伏御黙,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令易脂泽装具。左右皆泣,莫能仰视焉。
明德马皇后讳某,伏波将军援之小女也。少丧父母。兄客卿敏惠早夭,母蔺夫人悲伤发疾慌惚。后时年十岁,干理家事,□制僮御,内外谘禀,事同成人。初,诸家莫知者,后闻之,咸叹异焉。后尝久疾,太夫人令筮之,筮者曰:“此女虽有患状而当大贵,兆不可言也。”后又呼相者使占诸女,见后,大惊曰:“我必为此女称臣。然贵而少子,若养它子者得力,乃当踰于所生。”
初,援征五溪蛮,卒于师,虎贲中郎将梁松、黄门侍郎窦固等因谮之,由是家益失埶,又数为权贵所侵侮。后从兄严不胜忧愤,白太夫人绝窦氏婚,求进女掖庭。乃上书曰:“臣叔父援孤恩不报,而妻子特获恩全,戴仰陛下,为天为父。人情既得不死,便欲求福。窃闻太子、诸王妃匹未备,援有三女,大者十五,次者十四,小者十三,仪状发肤,上中以上。皆孝顺小心,婉静有礼。愿下相工,简其可否。如有万一,援不朽于黄泉矣。又援姑姊妹并为成帝婕妤。葬于延陵。臣严幸得蒙恩更生,冀因缘先姑,当充后宫。”由是选后入太子宫。时年十三。奉承阴后,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遂见宠异,常居后堂。 显宗即位,以后为贵人。时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生肃宗。帝以后无子,命令养之。谓曰:“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肃宗亦孝性淳笃,恩性天至,母子慈爱,始终无纤介之闲。
后常以皇嗣未广,每怀忧叹,荐达左右,若恐不及。后宫有进见者,每加慰纳。
若数所宠引,辄增隆遇。永平三年春,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遂立为皇后。
先是数日,梦有小飞虫无数赴着身,又入皮肤中而复飞出。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身长七尺二寸,方口,美发。能诵易,好读春秋、楚辞,尤善周官、董仲舒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缘。朔望诸姬主朝请,望见后袍衣簄麤,反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辞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六宫莫不叹息。帝尝幸苑囿离宫,后辄以风邪露雾为戒,辞意款备,多见详择。帝幸濯龙中,并召诸才人,下邳王已下皆在侧,请呼皇后。帝笑曰:“是家志不好乐,虽来无欢。”是以游娱之事希尝从焉。
十五年,帝案地图,将封皇子,悉半诸国。后见而言曰:“诸子裁食数县,于制不已俭乎?”帝曰:“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乎?岁给二千万足矣。”时楚狱连年不断,囚相证引,坐系者甚众。后虑其多滥,乘闲言及,恻然。帝感悟之,夜起仿偟,为思所纳,卒多有所降宥。时诸将奏事及公卿较议难平者,
帝数以试后。后辄分解趣理,各得其情。每于侍执之际,辄言及政事,多所毗补,而未尝以家私干。*(欲)**[故]*宠敬日隆,始终无衰。
及帝崩,肃宗即位,尊后曰皇太后。诸贵人当徙居南宫,太后感析别之怀,各赐王赤绶,加安车驷马,白越三千端,杂帛二千匹,黄金十斤。自撰显宗起居注,削去兄防参医药事。帝请曰:“黄门舅旦夕供养且一年,即无曪异,又不录勤劳,无乃过乎!”太后曰:“吾不欲令后世闻先帝数亲后宫之家,故不着也。”
建初元年,*[帝]*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明年夏,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因此上奏,宜依旧典。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其时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又田蚡、窦婴,宠贵横恣,倾覆之祸,为世所传。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
诸子之封,裁令半楚、淮阳诸国,常谓‘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柰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无香熏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而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 后薨,武帝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窦婴,文帝窦皇后从兄子魏其侯也,为丞相,坐与灌夫朋党□巿也。 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柰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韂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
太后报曰:“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受高祖约,无军功,非刘氏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邪?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四方之珍,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匈中气,不可不顺也。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不如约,天下共击之。” 时新平主家御者失火,延及北阁后殿。太后以为己过,起居不欢。时当谒原陵,自引守备不慎,臱见陵园,遂不行。初,太夫人葬,起坟微高,太后以为言,兄廖等实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轨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广平、钜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之饰,帝以白太后,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
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乃置织室,蚕于濯龙中,
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诸小王,论议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
四年,天下丰稔,方垂无事,帝遂封三舅廖、防、光为列侯。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太后闻之,曰:“圣人设教,各有其方,知人情性莫能齐也。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
今虽已老,而复‘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厉,思自降损。居不求安,食不念饱。冀乘此道,不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复不从哉?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退位归第焉。 言弥复吝惜封爵,不欲滥封亲戚也。
太后其年寝疾,不信巫祝小医,数□绝祷祀。至六月,崩。在位二十三年,年四十余。合葬显节陵。
贾贵人,南阳人。建武末选入太子宫,中元二年生肃宗,而显宗以为贵人。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贵人不登极位,贾氏亲族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乃策书加贵人王赤绶,安车一驷,永巷宫人二百,御府杂帛二万匹,大司农黄金千斤,钱二千万。诸史并阙后事,故不知所终。
章德窦皇后讳某,扶风平陵人,大司*(徒)**[空]*融之曾孙也。祖穆,父勋,坐事死,事在窦融传。勋尚东海恭王强女沘阳公主,后其长女也。家既废坏,数呼相工问息耗,见后者皆言当大尊贵,非臣妾容貌。年六岁能书,亲家皆奇之。建初二年,后与女弟俱以选例入见长乐宫,进止有序,风容甚盛。肃宗先闻后有才色,数以讯诸姬傅。及见,雅以为美,马太后亦异焉,因入掖庭,见于北宫章德殿。后性敏给,倾心承接,称誉日闻。明年,遂立为皇后,妹为贵人。七年,追爵谥后父勋为安成思侯。后宠幸殊特,专固后宫。 初,宋贵人生皇太子庆,梁贵人生和帝。后既无子,并疾忌之,数闲于帝,渐致簄嫌。因诬宋贵人挟邪媚道,遂自杀,废庆为清河王,语在庆传。
梁贵人者,曪亲愍侯梁竦之女也。少失母,为伯母舞阴长公主所养。年十六,亦以建初二年与中姊俱选入掖庭为贵人。四年,生和帝。后养为己子。欲专名外家而忌梁氏。八年,乃作飞书以陷竦,竦坐诛,贵人姊妹以忧卒。
自是宫房惵息,后爱日隆。 及帝崩,和帝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临朝,尊母沘阳公主为长公主,益汤沐邑三千户,兄宪,弟笃、景,并显贵,□威权,后遂密谋不轨,永元四年,发觉被诛。
九年,太后崩,未及葬,而梁贵人姊*(□)**[嫕]*上书陈贵人枉殁之状。
太尉张酺、司徒刘方、司空张奋上奏,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贬太后尊号,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手诏曰:“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朕奉事十年,深惟大义,礼,臣子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
案前世上官太后亦无降黜,其勿复议。”于是合葬敬陵。在位十八年。 帝以贵人酷殁,敛葬礼阙,乃改殡于承光宫,上尊谥曰恭怀皇后,追服丧制,百官缟素,与姊大贵人俱葬西陵,仪比敬园。
和帝阴皇后讳某,光烈皇后兄执金吾识之曾孙也。后少聪慧,善书蓺。永元四年,选入掖庭,以先后近属,故得为贵人。有殊宠。八年,遂立为皇后。
自和熹邓后入宫,爱宠稍衰,数有恚恨。后外祖母邓朱出入宫掖。十四年夏,有言后与朱共挟巫蛊道,事发觉,帝遂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曪于掖庭狱杂考案之。朱及二子奉、毅与后弟轶、辅、敞辞语相连及,以为祠祭祝诅,大逆无道。奉、毅、辅考死狱中。帝使司徒鲁恭持节赐后策,上玺绶,迁于桐宫,以忧死。立七年,葬临平亭部。父特进纲自杀,轶、敞及朱家属徙日南比景县,宗亲外内昆弟皆免官还田里。永初四年,邓太后诏赦阴氏诸徙者悉归故郡,还其资财五百余万。 和熹邓皇后讳绥,太傅禹之孙也。父训,护羌校尉;母阴氏,光烈皇后从弟女也。后年五岁,太傅夫人爱之,自为翦发。夫人年高目冥,误伤后额,忍痛不言。左右见者怪而问之,后曰:“非不痛也,太夫人哀怜为断发,难伤老人意。故忍之耳。”六岁能史书,十二通诗、论语。诸兄每读经传,辄下意难问。志在典籍,不问居家之事。母常非之,曰:“汝不习女工以供衣服,乃更务学,宁当举博士邪?”后重违母言,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号曰“诸生”。父训异之,事无大小,辄与详议。 永元四年,当以选入,会训卒,后昼夜号泣,终三年不食盐菜,憔悴毁容,亲人不识之。后尝梦扪天,荡荡正青,若有钟乳状,乃仰嗽饮之。以讯诸占梦,言尧梦攀天而上,汤梦及天而咶之,斯皆圣王之前占,吉不可言。又相者见后惊曰:“此成汤之法也。”家人窃喜而不敢宣。后叔父陔言:“常闻活千人者,子孙有封。兄训为谒者,使修石臼河,岁活数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蒙福。”初,太傅禹叹曰:
“吾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其后世必有兴者。” 及后有疾,特令后母兄弟入视医药,不限以日数。后言于帝曰:“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幸私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帝曰:“人皆以数入为荣,贵人反以为忧,深自抑损,诚难及也。”每有燕会,诸姬贵人竞自修整,簪珥光采,筜裳鲜明,而后独着素,装服无饰。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实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则偻身自卑。帝每有所问,常逡巡后对,不敢先阴后言。帝知后劳心曲体,叹曰:“修德之劳,乃如是乎!”后阴后渐簄,每当御见,辄辞以疾。时帝数失皇子,后忧继嗣不广,恒垂涕叹息,数选进才人,以博帝意。
阴后见后德称日盛,不知所为,遂造祝诅,欲以为害。帝尝寝病危甚,阴后密言:“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后闻,乃对左右流涕言曰:“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竟不为所佑,而当获罪于天。妇人虽无从死之义,然周公身请武王之命,越姬心誓必死之分,上以报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祸,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即欲饮药,宫人赵玉者固禁之,因诈言属有使来,上疾已愈。后信以为然,乃止。明日,帝果瘳。
对曰:“乐则乐矣,而不可久也。”王曰:“愿与子生死若此。”姬曰:“君王乐游,要妾以死,不敢闻命。”后王病,有赤云夹日如飞鸟。王问周太史。史曰:
“是害王身,请移于将相。”王曰:“将相于孤,犹股肱也。”不听。姬曰:“大哉君王之德。妾请从王死矣。昔日游乐,是以不敢听命,今君王复礼,国人为君王死,何况妾乎?妾愿先驱狐狸于地下。昔日口虽不言,心许之矣。
妾闻信者不负其心。”遂自杀。故曰“心誓”。事见列女传也。
十四年夏,阴后以巫蛊事废,后请救不能得,帝便属意焉。后愈称疾笃,深自闭绝。会有司奏建长秋宫,帝曰:“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邓贵人德冠后庭,乃可当之。”至冬,立为皇后。辞让者三,然后即位。手书表谢,深陈德薄,不足以充小君之选。是时,方国贡献,竞求珍丽之物,自后即位,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帝每欲官爵邓氏,后辄哀请谦让,故兄骘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
元兴元年,帝崩,长子平原王有疾,而诸皇子夭没,前后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人闲。殇帝生始百日,后乃迎立之。尊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和帝葬后,宫人并归园,太后赐周、冯贵人策曰:“朕与贵人托配后庭,共欢等列,十有余年。不获福佑,先帝早□天下,孤心茕茕,靡所瞻仰,夙夜永怀,感怆发中。今当以旧典分归外园,惨结增叹,燕燕之诗,曷能喻焉?其赐贵人王青盖车,采饰辂,骖马各一驷,黄金三十斤,杂帛三千匹,白越四千端。”又赐冯贵人王赤绶,以未有头上步摇、环佩,加赐各一具。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
是时新遭大忧,法禁未设。宫中亡大珠一箧,太后念,欲考问,必有不辜。乃亲阅宫人,观察颜色,实时首服。又和帝幸人吉成,御者共枉吉成以巫蛊事,遂下掖庭考讯,辞证明白。太后以先帝左右,待之有恩,平日尚无恶言,今反若此,不合人情,更自呼见实核,果御者所为。莫不叹服,以为圣明。常以鬼神难征,淫祀无福,乃诏有司罢诸祠官不合典礼者。又诏赦除建武以来诸犯妖恶,及马、窦家属所被禁锢者,皆复之为平人。减大官、导官、尚方、内者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供陵庙,稻梁米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旧大官汤官经用岁且二万万,太后□止,*(曰)**[日]*杀省珍费,自是裁数千万。及郡国所贡,皆减其过半。悉斥卖上林鹰犬。其蜀、汉扣器九带佩刀,并不复调。止画工三十九种。又御府、尚方、织室锦绣、冰纨、绮縠、金银、珠玉、犀象、檋瑁、雕镂翫弄之物,皆绝不作。离宫别馆储峙米糒薪炭,悉令省之。又诏诸园贵人,其宫人有宗室同族若羸老不任使者,令园监实核上名,自御北宫增喜观阅问之,恣其去留,即日免遣者五六百人。
及殇帝崩,太后定策立安帝,犹临朝政。以连遭大忧,百姓苦役,殇帝康陵方中秘藏,及诸工作,事事减约,十分居一。
诏告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曰:“每览前代外戚宾客,假借威权,轻薄謥詷,至有浊乱奉公,为人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辄行其罚故也。今车骑将军骘等虽怀敬顺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
其明加检□,勿兼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太后愍阴氏之罪废,赦其徙者归乡,□还资财五百余万。永初元年,爵号太夫人为新野君,万户供汤沐邑。 二年夏,京师旱,亲幸洛阳寺录冤狱。有囚实不杀人而被考自诬,羸困舆见,畏吏不敢言,将去,举头若欲自诉。太后察视觉之。即呼还问状,具得枉实,实时收洛阳令下狱抵罪。行未还宫,澍雨大降。
三年秋,太后体不安,左右忧惶,祷请祝辞,愿得代命。太后闻之,即谴怒,切□掖庭令以下,但使谢过祈福,不得妄生不祥之言。旧事,岁终当飨遣韂士,大傩逐疫。太后以阴阳不和,军旅数兴,诏飨会勿设戏作乐,减逐疫侲子之半,悉罢象橐驼之属。丰年复故。太后自入宫掖,从曹大家受经书,兼天文、筭数。昼省王政,夜则诵读,而患其谬误,惧乖典章,乃博选诸儒刘珍等及博士、议郎、四府掾史五十余人,诣东观雠校传记。事毕奏御,赐葛布各有差。又诏中官近臣于东观受读经传,以教授宫人,左右习诵,朝夕济济。及新野君薨,太后自侍疾病,至乎终尽,忧哀毁损,事加于常。赠以长公主赤绶、东园秘器、玉衣绣衾,又赐布三万匹,钱三千万。骘等遂固让钱布不受。使司空持节护丧事,仪比东海恭王,谥曰敬君。太后谅闇既终,
久旱,太后比三日幸洛阳,录囚徒,理出死罪三十六人,耐罪八十人,其余减罪死右趾已下至司寇。 续汉书曰:“大傩,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
皆赤帻皂制,执大窹。” 七年正月,初入太庙,斋七日,赐公卿百僚各有差。庚戌,谒宗庙,率命妇髃妾相礼仪,与皇帝交献亲荐,成礼而还。因下诏曰:“凡供荐新味,多非其节,或郁养强孰,或穿掘萌牙,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岂所以顺时育物乎!
传曰:‘非其时不食。’自今当奉祠陵庙及给御者,皆须时乃上。”凡所省二十三种。
王以圭瓒酌郁鬯以献尸,次后以璋瓒酌郁鬯以献尸,此谓交献也。卒事凡九献焉。
自太后临朝,水旱十载,四夷外侵,盗贼内起。每闻人饥,或达旦不寐,而躬自减彻,以救灾□,故天下复平,岁还丰穰。
元初五年,平望侯刘毅以太后多德政,欲令早有注记,上书安帝曰:“臣闻易载羲农而皇德着,书述唐虞而帝道崇,故虽圣明,必书功于竹帛,流音于管弦。伏惟皇太后膺大圣之姿,体乾坤之德,齐踪虞妃,比迹任姒。
孝悌慈仁,允恭节约,杜绝奢盈之源,防抑逸欲之兆。正位内朝,流化四海。及元兴、延平之际,国无储副,仰观干象,参之人誉,援立陛下为天下主,永安汉室,绥静四海。又遭水潦,东州饥荒。垂恩元元,冠盖交路,菲薄衣食,躬率髃下,损膳解骖,以赡黎苗。恻隐之恩,犹视赤子。
克己引愆,显扬仄陋。崇晏晏之政,敷在宽之教。兴灭国,继绝世,录功臣,复宗室。追还徙人,蠲除禁锢。政非惠和,不图于心;制非旧典,不访于朝。弘德洋溢,充塞宇宙;洪泽丰沛,漫衍八方。华夏乐化,戎狄混并。丕功着于大汉,硕惠加于生人。巍巍之业,可闻而不可及;荡荡之勋,可诵而不可名。古之帝王,左右置史;汉之旧典,世有注记。夫道有夷崇,治有进退。若善政不述,细异辄书,是为尧汤负洪水大旱之责,而无咸熙假天之美;高宗成王有雉雊迅风之变,而无中兴康宁之功也。上考诗书,有虞二妃,周室三母,修行佐德,思不踰阈。未有内遭家难,外遇醔害,览总大麓,经营天物,功德巍巍若兹者也。宜令史官着长乐宫注、圣德颂,以敷宣景耀,勒勋金石,县之日月,摅之罔极,以崇陛下烝烝之孝。”帝从之。
假音格,至也。尚书曰:“佑我烈祖,格于皇天。”言伊尹佐汤,功至于天也。
尧洪水九载,汤大旱七年。 六年,太后诏征和帝弟济北、河闲王子男女年五岁以上四十余人,又邓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并为开邸第,教学经书,躬自监试。尚幼者,使置师保,朝夕入宫,抚循诏导,恩爱甚渥。乃诏从兄河南尹豹、越骑校尉康等曰:“吾所以引纳髃子,置之学官者,实以方今承百王之敝,时俗浅薄,巧伪滋生,五经衰缺,不有化导,将遂陵彁,故欲曪崇圣道,以匡失俗。传不云乎:‘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今末世贵戚食禄之家,温衣美饭,乘坚驱良,
而面墙术学,不识臧否,斯故祸败所从来也。永平中,四姓小侯皆令入学,所以矫俗厉薄,反之忠孝。先公既以武功书之竹帛,兼以文德教化子孙,
故能束修,不触罗网。诚令儿曹上述祖考休烈,下念诏书本意,则足矣。
其勉之哉!”
康以太后久临朝政,心怀畏惧,托病不朝。太后使内人问之。时宫婢出入,多能有所毁誉,其耆宿者皆称中大人,所使者乃康家先婢,亦自通中大人。康闻,诟之曰:“汝我家出,尔敢尔邪!”婢怒,还说康诈疾而言不逊。太后遂免康官,遣归国,绝属籍。
永宁二年二月,寝病渐笃,乃乘辇于前殿,见侍中、尚书,因北至太子新所缮宫。还,大赦天下,赐诸园贵人、王、主、髃僚钱布各有差。诏曰:“朕以无德,托母天下,而薄佑不天,早离大忧。延平之际,海内无主,元元□运,危于累卵。勤勤苦心,不敢以万乘为乐,上欲不欺天愧先帝,下不违人负宿心,诚在济度百姓,以安刘氏。自谓感彻天地,当蒙福祚,而丧祸内外,伤痛不绝。
顷以废病沉滞,久不得侍祠,自力上原陵,加欬逆唾血,遂至不解。存亡大分,无可柰何。公卿百官,其勉尽忠恪,以辅朝廷。”三月崩。在位二十年,年四十一。合葬顺陵。
论曰:邓后称制终身,号令自出,术谢前政之良,身阙明辟之义,至使嗣主侧目,敛衽于虚器,直生怀懑,悬书于象魏。借之仪者,殆其惑哉!
然而建光之后,王柄有归,遂乃名贤戮辱,便孽党进,衰斁之来,兹焉有征。故知持权引谤,所幸者非己;焦心恤患,自强者唯国。是以班母一说,阖门辞事;爱侄微愆,髡剔谢罪。将杜根逢诛,未值其诚乎!但蹊田之牛,夺之已甚。
后汉书卷十下 皇后纪 第十下
安思阎皇后讳姬,河南荥阳人也。祖父章,永平中为尚书,以二妹为贵人。
章精力晓旧典,久次,当迁以重职,显宗为后宫亲属,竟不用,出为步兵校尉。
章生畅,畅生后。
后有才色。元初元年,以选入掖庭,甚见垄爱,为贵人。二年,立为皇后。后专房妒忌,帝幸宫人李氏,生皇子保,遂鸩杀李氏。三年,以后父侍中畅为长水校尉,封北宜春侯,食邑五千户。四年,畅卒,谥曰文侯,子显嗣。
建光元年,邓太后崩,帝始亲政事。显及弟景、耀、晏并为卿校,典禁兵。延光元年,更封显长社*(县)*侯,食邑万三千五百户,追尊后母宗为荥阳君。
显、景诸子年皆童龀,并为黄门侍郎。后宠既盛,而兄弟颇与朝权,后遂与大长秋江京、中常侍樊丰等共谮皇太子保,废为济阴王。 四年春,后从帝幸章陵,帝道疾,崩于叶县。后、显兄弟及江京、樊丰等谋曰:
“今晏驾道次,济阴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还为大害。”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行四日,驱驰还宫。明日,诈遣司徒刘*(喜)**[熹]*诣郊庙社稷,告天请命。其夕,乃发丧。尊后曰皇太后。皇太后临朝,以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太后欲久专国政,贪立幼年,与显等定策禁中,迎济北惠王子北乡侯懿,
立为皇帝。
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行前朝,乃风有司奏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恽弟侍中笃、笃弟大将军长史宓、侍中周广、阿母野王君王圣、圣女永、永貋黄门侍郎樊严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探刺禁省,更为唱和,皆大不道。丰、恽、广皆下狱死,家属徙比景;宓、严减死,髡钳;贬宝为则亭侯,遣就国,自杀;王圣母子徙鴈门。于是景为韂尉,耀城门校尉,晏执金吾,兄弟权要,威福自由。
少帝立二百余日而疾笃,显兄弟及江京等皆在左右。京引显屏语曰:“北乡侯病不解,国嗣宜时有定。前不用济阴王,今若立之,后必当怨,又何不早征诸王子,简所置乎?”显以为然。及少帝薨,京白太后,征济北、河闲王子。未至,而中黄门孙程合谋杀江京等,立济阴王,是为顺帝。显、景、晏及党与皆伏诛,迁太后于离宫,家属徙比景。明年,太后崩。在位十二年,合葬恭陵。
帝母李氏瘗在洛阳城北,帝初不知,莫敢以闻。及太后崩,左右白之,帝感悟发哀,亲到瘗所,更以礼殡,上尊谥曰恭愍皇后,葬恭北陵,为策书金匮,藏于世祖庙。
顺烈梁皇后讳妠,大将军商之女,恭怀皇后弟之孙也。后生,有光景之祥。
少善女工,好史书,九岁能诵论语,治韩诗,大义略举。常以列女图画置于左右,以自监戒。父商深异之,窃谓诸弟曰:“我先人全济河西,所活者不可胜数。虽大位不究,而积德必报。若庆流子孙者,傥兴此女乎?”
永建三年,与姑俱选入掖庭,时年十三。相工茅通见后,惊,再拜贺曰:“此所谓日角偃月,相之极贵,臣所未尝见也。”太史卜兆得寿房,又筮得坤之比,
遂以为贵人。常特被引御,从容辞于帝曰:“夫阳以博施为德,阴以不专为义,螽斯则百,福之所由兴也。愿陛下思云雨之均泽,识贯鱼之次序,使小妾得免罪谤之累。”
由是帝加敬焉。 剥,坤下艮上,五阴而一阳,觽阴在下,骈头相次,似贯鱼也。
阳嘉元年春,有司奏立长秋宫,以乘氏侯商先帝外戚,春秋之义,娶先大国,梁小贵人宜配天祚,正位坤极。帝从之,乃于寿安殿立贵人为皇后。后既少聪惠,深览前世得失,虽以德进,不敢有骄专之心,每日月见鼟,辄降服求愆。
建康元年,帝崩。后无子,美人虞氏子炳立,是为冲帝。尊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冲帝寻崩,复立质帝,犹秉朝政。
时杨﹑徐剧贼寇扰州郡,西羌﹑鲜卑及日南蛮夷攻城暴掠,赋敛烦数,官民困竭。太后夙夜勤劳,推心杖贤,委任太尉李固等,拔用忠良,务崇节俭。其贪叨罪慝,多见诛废。分兵讨伐,髃寇消夷。故海内肃然,宗庙以宁。而兄大将军冀鸩杀质帝,专权暴滥,忌害忠良,数以邪说疑误太后,遂立桓帝而诛李固。太后又溺于宦官,多所封宠,以此天下失望。
和平元年春,归政于帝,太后寝疾遂笃,乃御辇幸宣德殿,见宫省官属及诸梁兄弟。诏曰:“朕素有心下结气,从闲以来,加以浮肿,逆害饮食,寖以沉困,比使内外劳心请祷。私自忖度,日夜虚劣,不能复与髃公卿士共相终竟。
援立圣嗣,恨不久育养,见其终始。今以皇帝﹑将军兄弟委付股肱,其各自勉焉。”后二日而崩。在位十九年,年四十五。合葬宪陵。
虞美人者,以良家子年十三选入掖庭,又生女舞阳长公主。自汉兴,母氏莫不尊宠。顺帝既未加美人爵号,而冲帝早夭,大将军梁冀秉政,忌恶佗族,故虞氏抑而不登,但称“大家”而已。
陈夫人者,家本魏郡,少以声伎入孝王宫,得幸,生质帝。亦以梁氏故,荣宠不及焉。
熹平四年,小黄门赵佑﹑议郎卑整上言:“春秋之义,母以子贵。
隆汉盛典,尊崇母氏,凡在外戚,莫不加宠。今冲帝母虞大家,质帝母陈夫人,皆诞生圣皇,而未有称号。夫臣子虽贱,尚有追赠之典,况二母见在,不蒙崇显之次,无以述遵先世,垂示后世也。”帝感其言,乃拜虞大家为宪陵贵人,陈夫人为渤海孝王妃,使中常侍持节授印绶,遣太常以三牲告宪陵﹑怀陵﹑静陵焉。
孝崇匽皇后讳明,为蠡吾侯翼媵妾,生桓帝。桓帝即位,明年,追尊翼为孝崇皇,陵曰博陵,以后为博园贵人。和平元年,梁太后崩,乃就博陵尊后为孝崇皇后。遣司徒持节奉策授玺绶,赍乘舆器服,备法物。宫曰永乐。置太仆﹑少府以下,皆如长乐宫故事。又置虎贲﹑羽林卫士,起宫室,分钜鹿九县为后汤沐邑。在位三年,元嘉二年崩。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敛以东园画梓寿器﹑玉匣﹑饭含之具,礼仪制度比恭怀皇后。使司徒持节,大长秋奉吊祠,赙钱四千万,布四万匹,中谒者仆射典护丧事,侍御史护大驾卤簿。
诏安平王豹﹑河闲王建﹑勃海王悝,长社﹑益阳二长公主,与诸国侯三百里内者,及中二千石﹑二千石﹑令﹑长﹑相,皆会葬。将作大匠复土,缮庙,合葬博陵。
玉匣者,□已下为匣,至足亦缝,以黄金为镂。饭含者,以珠玉实口。
桓帝懿献梁皇后讳女莹,顺烈皇后之女弟也。帝初为蠡吾侯,梁太后征,欲与后为婚,未及嘉礼,会质帝崩,因以立帝。明年,有司奏太后曰:“春秋迎王后于纪,在涂则称后。今大将军冀女弟,膺绍圣善。结婚之际,有命既集,宜备礼章,时进征币。请下三公﹑太常案礼仪。”奏可。
于是悉依孝惠皇帝纳后故事,聘黄金二万斤,纳采鴈璧乘马束帛,一如旧典。
建和元年六月始入掖庭,八月立为皇后。 时太后秉政而梁冀专朝,故后独得宠幸,自下莫得进见。后藉姊兄荫埶,恣极奢靡,宫幄雕丽,服御珍华,巧饰制度,兼倍前世。及皇太后崩,恩爱稍衰。
后既无子,潜怀怨忌,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帝虽迫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见御转稀。至延熹*(三)*年,后以忧恚崩,在位十三年,葬懿陵。其岁,诛梁冀,废懿陵为贵人頉焉。
桓帝邓皇后讳猛女,和熹皇后从兄子邓香之女也。母宣,初适香,生后。改嫁梁纪,纪者,大将军梁冀妻孙寿之舅也。后少孤,随母为居,因冒姓梁氏。冀妻见后貌美,永兴中进入掖庭,为采女,绝幸。明年,封兄邓演为南顿侯,位特进。演卒,子康嗣。及懿献后崩,梁冀诛,立后为皇后。帝恶梁氏,改姓为薄,封后母宣为长安君。四年,有司奏后本郎中邓香之女,不宜改易它姓,于是复为邓氏。追封赠香车骑将军安阳侯印绶,更封宣﹑康大县,宣为昆阳君,康为沘阳侯,赏赐巨万计。宣卒,赗赠葬礼,皆依后母旧仪。
以康弟统袭封昆阳侯,位侍中;统从兄会袭安阳侯,为虎贲中郎将;又封统弟秉为淯阳侯。宗族皆列校﹑郎将。
帝多内幸,博采宫女至五六千人,及□役从使,复兼倍于此。而后恃尊骄忌,与帝所幸郭贵人更相谮诉。八年,诏废后,送暴室,以忧死。立七年。葬于北邙。从父河南尹万世及会皆下狱死。统等亦系暴室,免官爵,归本郡,财物没入县官。
桓思窦皇后讳妙,章德皇后从祖弟之孙女也。父*(讳)*武。延熹八年,邓皇后废,后以选入掖庭为贵人,其冬,立为皇后,而御见甚稀,帝所宠唯采女田圣等。永康元年冬,帝寝疾,遂以圣等九女皆为贵人。及崩,无嗣,后为皇太后。
太后临朝定策,立解犊亭侯宏,是为灵帝。
太后素忌忍,积怒田圣等,桓帝梓宫尚在前殿,遂杀田圣。又欲尽诛诸贵人,中常侍管霸﹑苏康苦谏,乃止。时太后父大将军武谋诛宦官,而中常侍曹节等矫诏杀武,迁太后于南宫云台,家属徙比景。
窦氏虽诛,帝犹以太后有援立之功,建宁四年十月朔,率髃臣朝于南宫,亲馈上寿。黄门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怨,帝深纳之,供养资奉有加于前。中常侍曹节﹑王甫疾萌附助太后,诬以谤讪永乐宫,萌坐下狱死。熹平元年,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感疾而崩。立七年。合葬宣陵。
孝仁董皇后讳某,河闲人。为解犊亭侯苌夫人,生灵帝。建宁元年,帝即位,追尊苌为孝仁皇,陵曰慎陵,以后为慎园贵人。及窦氏诛,明年,帝使中常侍迎贵人,并征贵人兄宠到京师,上尊号曰孝仁皇后,居南宫嘉德殿,
宫称永乐。拜宠执金吾。后坐矫称永乐后属请,下狱死。
及窦太后崩,始与朝政,使帝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中平五年,以后兄子卫尉修侯重为票骑将军,领兵千余人。初,后自养皇子协,数劝帝立为太子,而何皇后恨之,议未及定而帝崩。何太后临朝,重与太后兄大将军进权埶相害,后每欲参干政事,太后辄相禁塞。后忿恚詈言曰:“汝今辀张,怙汝兄耶?当□票骑断何进头来。”何太后闻,以告进。进与三公及弟车骑将军苗等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交通州郡,辜较在所珍宝货赂,悉入西省。蕃后故事不得留京师,舆服有章,膳羞有品。请永乐后迁宫本国。”奏可。何进遂举兵围骠骑府,收重,*[重]*免官自杀。后忧怖,疾病暴崩,在位二十二年。民闲归咎何氏。丧还河闲,合葬慎陵。
灵帝宋皇后讳某,扶风平陵人也,肃宗宋贵人之从曾孙也。建宁三年,选入掖庭为贵人。明年,立为皇后。父酆,执金吾,封不其乡侯。
后无宠而居正位,后宫幸姬觽,共谮毁。初,中常侍王甫枉诛勃海王悝及妃宋氏,妃即后之姑也。甫恐后怨之,及与太中大夫程阿共构言皇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光和元年,遂策收玺绶。后自致暴室,以忧死。在位八年。
父及兄弟并被诛。诸常侍﹑小黄门在省闼者,皆怜宋氏无辜,共合钱物,收葬废后及酆父子,归宋氏旧茔嚱门亭。 帝后梦见桓帝怒曰:“宋皇后有何罪过,而听用邪孽,使绝其命?勃海王悝既已自贬,又受诛毙。今宋氏及悝自诉于天,上帝震怒,罪在难救。”梦殊明察。帝既觉而恐,以事问于羽林左监许永曰:“此何祥?其可攘乎?”
永对曰:“宋皇后亲与陛下共承宗庙,母临万国,历年已久,海内蒙化,过恶无闻。而虚听谗□之说,以致无辜之罪,身婴极诛,祸及家族,天下臣妾,咸为怨痛。勃海王悝,桓帝母弟也。处国奉藩,未尝有过。
陛下曾不证审,遂伏其辜。昔晋侯失刑,亦梦大厉被发属地。天道明察,鬼神难诬。宜并改葬,以安冤魂。反宋后之徙家,复勃海之先封,以消厥咎。”
帝弗能用,寻亦崩焉。
灵思何皇后讳某,南阳宛人。家本屠者,以选入掖庭。长七尺一寸。生皇子辩,养于史道人家,号曰史侯。拜后为贵人,甚有宠幸。性强忌,后宫莫不震慑。
光和三年,立为皇后。明年,追号后父真为车骑将军﹑舞阳宣德侯,因封后母兴为舞阳君。时王美人任娠,畏后,乃服药欲除之,而胎安不动,又数梦负日而行。四年,生皇子协,后遂酖杀美人。帝大怒,欲废后,诸宦官固请得止。董太后自养协,号曰董侯。
王美人,赵国人也。祖父苞,五官中郎将。美人丰姿色,聪敏有才明,能书会计,以良家子应法相选入掖庭。帝愍协早失母,又思美人,作追德赋、令仪颂。
中平六年,帝崩,皇子辩即位,尊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后兄大将军进欲诛宦官,反为所害;舞阳君亦为乱兵所杀。并州牧董卓被征,将兵入洛阳,陵虐朝庭,遂废少帝为弘农王而立协,是为献帝。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太后鲠涕,髃臣含悲,莫敢言。董卓又议太后踧迫永乐宫,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乃迁于永安宫,因进酖,弒而崩。在位十年。董卓令帝出奉常亭举哀,公卿皆白衣会,不成丧也。合葬文昭陵。
初,太后新立,当谒二祖庙,欲斋,辄有变故,如此者数,竟不克。时有识之士心独怪之,后遂因何氏倾没汉祚焉。
明年,山东义兵大起,讨董卓之乱。卓乃置弘农王于阁上,使郎中令李儒进酖,曰:“服此药,可以辟恶。”王曰:“我无疾,是欲杀我耳!”不肯饮。强饮之,不得已,乃与妻唐姬及宫人饮燕别。酒行,王悲歌曰:“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因令唐姬起舞,姬抗袖而歌*(一)*曰:“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夭摧。死生路异兮从此乖,柰我茕独兮心中哀!”因泣下呜咽,坐者皆歔欷。王谓姬曰:“卿王者妃,埶不复为吏民妻。
自爱,从此长辞!”遂饮药而死。时年十八。
唐姬,颍川人也。王薨,归乡里。父会稽太守瑁欲嫁之,姬誓不许。及李傕破长安,遣兵钞关东,略得姬。傕因欲妻之,固不听,而终不自名。尚书贾诩知之,以状白献帝。帝闻感怆,乃下诏迎姬,置园中,使侍中持节拜为弘农王妃。 帝求母王美人兄斌,斌将妻子诣长安,赐第宅田业,拜奉车都尉。
兴平元年,帝加元服。有司奏立长秋宫。诏曰:“朕禀受不弘,遭值祸乱,未能绍先,以光故典。皇母前薨,未卜宅兆,礼章有阙,中心如结。三岁之戚,盖不言吉,且须其后。”于是有司乃奏追尊王美人为灵怀皇后,改葬文昭陵,仪比敬、恭二陵,使光禄大夫持节行司空事奉玺绶,斌与河南尹骆业复土。
斌还,迁执金吾,封都亭侯,食邑五百户。病卒,赠前将军印绶,谒者监护丧事。长子端袭爵。
献帝伏皇后讳寿,琅邪东武人,大司徒湛之八世孙也。父完,沈深有大度,袭爵不其侯,尚桓帝女阳安公主,为侍中。
初平元年,从大驾西迁长安,后时入掖庭为贵人。兴平二年,立为皇后,完迁执金吾。帝寻而东归,李傕、郭汜等追败乘舆于曹阳,帝乃潜夜度河走,
六宫皆步行出营。后手持缣数匹,董承使符节令孙徽以刃胁夺之,杀傍侍者,血溅后衣。既至安邑,御服穿敝,唯以枣栗为粮。建安元年,拜完辅国将军,仪比三司。完以政在曹操,自嫌尊戚,乃上印绶,拜中散大夫,寻迁屯骑校尉。十四年卒,子典嗣。 自帝都许,守位而已,宿韂兵侍,莫非曹氏党旧姻戚。议郎赵彦尝为帝陈言时策,曹操恶而杀之。其余内外,多见诛戮。操后以事入见殿中,帝不任其愤,因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操失色,俛仰求出。旧仪,三公领兵朝见,令虎贲执刃挟之。操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敢复朝请。董承女为贵人,操诛承而求贵人杀之。帝以贵人有□,累为请,不能得。后自是怀惧,乃与父完书,言曹操残逼之状,令密图之。完不敢发。至十九年,事乃露泄。操追大怒,遂逼帝废后,假为策曰:“皇后寿,得由卑贱,登显尊极,自处椒房,二纪于兹。既无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谨身养己之福,而阴怀妒害,苞藏祸心,弗可以承天命,奉祖宗。今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诏,其上皇后玺绶,退避中宫,迁于它馆。呜呼伤哉!自寿取之,未致于理,为幸多焉。”又以尚书令华歆为郗虑副,勒兵入宫收后。闭户藏壁中,歆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
“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崩。所生二皇子,皆酖杀之。后在位二十年,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 献穆曹皇后讳节,魏公曹操之中女也。建安十八年,操进三女宪、节、华为夫人,聘以束帛玄纁五万匹,小者待年于国。十九年,并拜为贵人。及伏皇后被弒,明年,立节为皇后。魏受禅,遣使求玺绶,后怒不与。如此数辈,后乃呼使者入,亲数让之,以玺抵轩下,因涕泣横流曰:“天不祚尔!”左右皆莫能仰视。后在位七年。魏氏既立,以后为山阳公夫人。自后四十一年,魏景*(初)**[元]*元年薨,合葬禅陵,车服礼仪皆依汉制。 论曰:汉世皇后无谥,皆因帝谥以为称。虽吕氏专政,上官临制,亦无殊号。
中兴,明帝始建光烈之称,其后并以德为配,至于贤愚优劣,混同一贯,故马、窦二后俱称德焉。其余唯帝之庶母及蕃王承统,以追尊之重,特为其号,如恭怀、孝崇之比是也。初平中,蔡邕始追正和熹之谥,其安思、顺烈以下,皆依而加焉。
赞曰:坤惟厚载,阴正乎内。诗美好逑,易称归妹。祁祁皇孋,言观贞淑。媚兹良哲,承我天禄。班政兰闺,宣礼椒屋。既云德升,亦曰幸进。身当隆极,族渐河润。视景争晖,方山并峻。乘刚多阻,行地必顺。咎集骄满,福协贞信。庆延自己,祸成谁衅。
案字书无“孋”字,相传音丽,萧该音离。
兰林,殿名,故言兰闺。椒屋即椒房也。 王弼注云:“地之所以得无疆者,以卑顺行之故也。”
汉制,皇女皆封县公主,仪服同列侯。其尊崇者,加号长公主,仪服同蕃王。诸王女皆封乡、亭公主,仪服同乡、亭侯。肃宗唯特封东平宪王苍、琅邪孝王京女为县公主。其后安帝、桓帝妹亦封长公主,同之皇女。
其皇女封公主者,所生之子袭母封为列侯,皆传国于后。乡、亭之封,则不传袭。其职僚品秩,事在百官志。不足别载,故附于后纪末。 丞一人,三百石;其余属吏,增减无常。”汉官仪曰“长公主傅一人,私府长一人,食官一人,永巷长一人,家令一人,秩皆六百石,各有员吏。而乡公主傅一人,秩六百石,仆一人,六百石,家丞一人,三百石”也。
皇女义王,建武十五年封舞阳长公主,适*(延)*陵乡侯太仆梁松。松坐诽谤诛。
又邓训传:“舞阴公主子梁扈,有罪,训与交通。”此云舞阳,误也。皇女中礼,十五年封涅阳公主,适显亲侯大鸿胪窦固,肃宗尊为长公主。
丰害主,诛死。
皇女姬,永平二年封获嘉长公主,适杨邑侯将作大匠冯柱。
皇女奴,三年封平阳公主,适大鸿胪冯顺。
皇女致,三年封沁水公主,适高密侯邓干。
皇女男,建初四年封武德长公主。皇女王,四年封平邑公主,适黄门侍郎冯由。
皇女吉,永元五年封阴安公主。
皇女保,延平元年封修武长公主。
皇女生,永和三年封舞阳长公主。皇女成男,三年封冠军长公主。
皇女广,永和六年封汝阳长公主。
皇女华,延熹元年封阳安长公主,适不其侯辅国将军伏完。
皇女某,光和三年封万年公主。灵帝一女。
后汉书卷十一 刘玄刘盆子列传 第一
刘玄字圣公,光武族兄也,弟为人所杀,圣公结客欲报之。客犯法,
圣公避吏于平林。吏系圣公父子张。圣公诈死,使人持丧归舂陵,吏乃出子张,圣公因自逃匿。
王莽末,南方饥馑,人庶髃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更相侵夺。新市人王匡、王凤为平理诤讼,遂推为渠帅,觽数百人。于是诸亡命马武、王常、成丹等往从之;共攻离乡聚,臧于绿林中,数月闲至七八千人。地皇二年,
荆州牧某发奔命二万人攻之,匡等相率迎击于云杜。大破牧军,杀数千人,尽获辎重,遂攻拔竟陵。转击云杜、安陆,多略妇女,还入绿林中,至有五万余口,州郡不能制。
三年,大疾疫,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
王匡、王凤、马武及其支党朱鲔、张卬等北入南阳,号新市兵:皆自称将军。七月,匡等进攻随,未能下。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觽千余人,号平林兵,以应之。圣公因往从牧等,为其军安集掾。
是时光武及兄伯升亦起舂陵,与诸部合兵而进。四年正月,破王莽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斩之,号圣公为更始将军。觽虽多而无所统一,诸将遂共议立更始为天子。二月辛巳,设□场于淯水上沙中,陈兵大会。更始即帝位,南面立,朝髃臣。素懦弱,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于是大赦天下,建元曰更始元年。悉拜置诸将,以族父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成国上公,朱鲔大司马,伯升大司徒,陈牧大司空,余皆九卿、将军。五月,伯升拔宛。六月,更始入都宛城,尽封宗室及诸将,为列侯者百余人。
更始忌伯升威名,遂诛之,以光禄勋刘赐为大司徒。前钟武侯刘望起兵,略有汝南。时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既败于昆阳,往归之。八月,望遂自立为天子,以尤为大司马,茂为丞相。王莽使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守洛阳。
更始遣定国上公王匡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关,三辅震动。是时海内豪桀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闲,篃于天下。
长安中起兵攻未央宫。九月,东海人公宾就斩王莽于渐台,收玺绶,传首诣宛。更始时在便坐黄堂,取视之,喜曰:“莽不如是,当与霍光等。”宠姬韩夫人笑曰:“若不如是,帝焉得之乎?”更始悦,乃悬莽首于宛城市。是月,拔洛阳,生缚王匡、哀章,至,皆斩之。十月,使奋威大将军刘信击杀刘望于汝南,并诛严尤、陈茂。更始遂北都洛阳,以刘赐为丞相。申屠建、李松自长安传送乘舆服御,又遣中黄门从官奉迎迁都。二年二月,更始自洛阳而西。初发,李松奉引,马惊奔,触北宫铁柱*[门]*,三马皆死。
为水所渐润,故以为名。
初,王莽败,唯未央宫被焚而已,其余宫馆一无所毁。宫女数千,备列后庭,自钟鼓、帷帐、舆辇、器服、太仓、武库、官府、市里,不改于旧。更始既至,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俛首刮席不敢视。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吏,各惊相视。
李松与棘阳人赵萌说更始,宜悉王诸功臣。朱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先封宗室太常将军刘祉为定陶王,刘赐为宛王,刘庆为燕王,刘歙为元氏王,大将军刘嘉为汉中王,刘信为汝阴王;后遂立王匡为比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韂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廷尉大将军王常为邓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申屠建为平氏王,尚书胡殷为随王,桂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
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大司空陈牧为阴平王,
骠骑大将军宋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唯朱鲔辞曰:“臣非刘宗,不敢干典。”
遂让不受。乃徙鲔为左大司马,刘赐为前大司马,使与李轶、李通、王常等镇抚关东。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任。
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有宠,遂委政于萌,日夜与妇人饮燕后庭。髃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诸将识非更始声,出皆怨曰:“成败未可知,遽自纵放若此!”韩夫人尤嗜酒,每侍饮,见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乎!”起,扺破书案。赵萌专权,威福自己。
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击之。自是无复敢言。萌私忿侍中,引下斩之,更始救请,不从。时李轶、朱鲔□命山东,王匡、张卬横暴三辅。其所授官爵者,皆髃小贾竖,或有膳夫庖人,多着绣面衣、锦囐、襜褕、诸于,骂詈道中。长安为之语曰:“醦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 军帅将军豫章李淑上书谏曰:“方今贼寇始诛,王化未行,百官有司宜慎其任。
夫三公上应台宿,九卿下括河海,故天工人其代之。陛下定业,虽因下江、平林之埶,斯盖临时济用,不可施之既安。宜厘改制度,更延英俊,因才授爵,以匡王国。今公卿大位莫非戎陈,尚书显官皆出庸伍,资亭长、贼捕之用,
而当辅佐纲维之任。唯名与器,圣人所重。今以所重加非其人,望其毗益万分,兴化致理,譬犹缘木求鱼,升山采珠。海内望此,有以窥度汉祚。臣非有憎疾以求进也,但为阶下惜此举厝。败材伤锦,所宜至虑。惟割既往谬妄之失,思隆周文济济之美。”更始怒,系淑诏狱。自是关中离心,四方怨叛。诸将出征,各自专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
十二月,赤眉西入关。
三年正月,平陵人方望立前孺子刘婴为天子。初,望见更始政乱,度其必败,谓安陵人弓林等曰:“前定安公婴,平帝之嗣,虽王莽篡夺,而尝为汉主。今皆云刘氏真人,当更受命,欲共定大功,何如?”林等然之,乃于长安求得婴,将至临泾立之。聚党数千人,望为丞相,林为大司马。更始遣李松与讨难将军苏茂等击破,皆斩之。又使苏茂拒赤眉于弘农,茂军败,死者千余人。
三月,遣李松会朱鲔与赤眉战于蓩乡,松等大败,□军走,死者三万余人。
时王匡、张卬守河东,为邓禹所破,还奔长安。卬与诸将议曰:“赤眉近在郑、华阴闲,旦暮且至。今独有长安,见灭不久,不如勒兵掠城中以自富,转攻所在,东归南阳,收宛王等兵。事若不集,复入湖池中为盗耳。”申屠建、廖湛等皆以为然,共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及赤眉立刘盆子,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掫,以拒之。
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等与御史大夫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貙膢时共劫更始,俱成前计。侍中刘能卿知其谋,以告之。更始托病不出,召张卬等。
卬等皆入,将悉诛之,唯隗嚣不至。更始狐疑,使卬等四人且待于外庐。卬与湛、殷疑有变,遂突出,独申屠建在,更始斩之。卬与湛、殷遂勒兵掠东西市。
昏时,烧门入,战于宫中,更始大败。明旦,将妻子车骑百余,东奔赵萌于新丰。
冀州北郡以八月朝作饮食为膢,其俗语曰“膢腊社伏”。貙音丑于反。膢音娄。
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
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合。李松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匡、卬于城内。
连战月余,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赤眉至高陵,匡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而进。更始守城,使李松出战,败,死者二千余人,赤眉生得松。时松弟泛为城门校尉,赤眉使使谓之曰:“开城门,活汝兄。”泛即开门。九月,赤眉入城。更始单骑走,从厨城门出。
诸妇女从后连呼曰:“陛下,当下谢城!”更始即下拜,复上马去。
初,侍中刘恭以赤眉立其弟盆子,自系诏狱;闻更始败,乃出,步从至高陵,止传舍。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将兵在外,号为屯韂而实囚之。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十月更始遂随禄肉袒诣长乐宫,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拔□欲自刎,赤眉帅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之。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而张卬等以为虑,谓禄曰:“今诸营长多欲篡圣公者。一旦失之,合兵攻公,自灭之道也。”于是禄使从兵与更始共牧马于郊下,因令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臧其尸。光武闻而伤焉,诏大司徒邓禹葬之于霸陵。
有三子:求,歆,鲤。明年夏,求兄弟与母东诣洛阳,帝封求为襄邑侯,奉更始祀;歆为谷孰侯,鲤为寿光侯。求后徙封成阳侯。求卒,子巡嗣,复徙封*(灌)**[濩]*泽侯。巡卒,子姚嗣。
论曰:周武王观兵孟津,退而还师,以为纣未可伐,斯时有未至者也。汉起,驱轻黠乌合之觽,不当天下万分之一,而旌旃之所撝及,书文之所通被,莫不折戈顿颡,争受职命。非唯汉人余思,固亦几运之会也。夫为权首,鲜或不及。陈、项且犹未兴,况庸庸者乎!
刘盆子者,太山式人,城阳景王章之后也。祖父宪,元帝时封为式侯,父萌嗣。王莽篡位,国除,因为式人焉。
天凤元年,琅邪海曲有吕母者,子为县吏,犯小罪,宰论杀之。吕母怨宰,密聚客,规以报仇。母家素丰,赀产数百万,乃益酿醇酒,买刀□衣服。少年来酤者,皆赊与之,视其乏者,辄假衣裳,不问多少。数年,财用稍尽,少年欲相与偿之。吕母垂泣曰:“所以厚诸君者,非欲求利,徒以县宰不道,枉杀吾子,欲为报怨耳。诸君宁肯哀之乎!”少年壮其意,又素受恩,皆许诺。其中勇士自号猛虎,遂相聚得数十百人,因与吕母入海中,招合亡命,觽至数千。吕母自称将军,引兵还攻破海曲,执县宰。诸吏叩头为宰请。母曰:“吾子犯小罪,不当死,而为宰所杀。杀人当死,又何请乎?”遂斩之,以其首祭子頉,复还海中。
后数岁,琅邪人樊崇起兵于莒,觽百余人,转入太山,自号三老。时青、徐大饥,寇贼蜂起,觽盗以崇勇猛,皆附之,一岁闲至万余人。崇同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各起兵,合数万人,复引从崇。共还攻莒,不能下,转掠至姑幕,因击王莽探汤侯田况,大破之,杀万余人,遂北入青州,所过虏掠。还至太山,留屯南城。初,崇等以困穷为寇,无攻城徇地之计。觽既寖盛,乃相与为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以言辞为约束,无文书、旌旗、部曲、号令。其中最尊者号三老,次从事,次卒*(吏)**[史]*,泛相称曰*(臣)**[巨]*人。王莽遣平均公廉丹、太师王匡击之。崇等欲战,恐其觽与莽兵乱,乃皆朱其眉以相识别,由是号曰赤眉。赤眉遂大破丹、匡军,杀万余人,追至无盐,廉丹战死,王匡走。崇又引其兵十余万,复还围莒,数月。或说崇曰:“莒,父母之国,奈何攻之?”乃解去。时吕母病死,其觽分入赤眉、青犊、铜马中。赤眉遂寇东海,与王莽沂平大尹战,败,死者数千人,乃引去,掠楚、沛、汝南、颍川,还入陈留,攻拔鲁城,转至濮阳。 会更始都洛阳,遣使降崇。崇等闻汉室复兴,即留其兵,自将渠帅二十余人,随使者至洛阳降更始,皆封为列侯。崇等即未有国邑,而留觽稍有离叛,乃遂亡归其营,将兵入颍川,分其觽为二部,崇与逄安为一部,徐宣、谢禄、杨音为一部。崇、安攻拔长社,南击宛,斩县令;而宣、禄等亦拔阳翟,引之梁,
击杀河南太守。赤眉觽虽数战胜,而疲敝厌兵,皆日夜愁泣,思欲东归。
崇等计议,虑觽东向必散,不如西攻长安。更始二年冬,崇、安自武关,宣等从陆浑关,两道俱入。三年正月,俱至弘农,与更始诸将连战克胜,觽遂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凡三十营,营置三老、从事各一人。进至华阴。 前书曰陆浑县有关,在今洛州伊阙县西南。
军中常有齐巫鼓舞祠城阳景王,以求福助。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时方望弟阳怨更始杀其兄,乃逆说崇等曰:“更始荒乱,政令不行,故使将军得至于此。今将军拥百万之觽,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髃贼,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服?”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前及郑,乃相与议曰:“今迫近长安,而鬼神如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六月,遂立盆子为帝,自号建世元年。 初,赤眉过式,掠盆子及二兄恭、茂,皆在军中。恭少习尚书,略通大义。及随崇等降更始,即封为式侯。以明经数言事,拜侍中,从更始在长安。盆子与茂留军中,属右校卒*(吏)**[史]*刘侠卿,主刍牧牛,号曰牛吏。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者,得七十余人,唯盆子与茂及前西安侯刘孝最为近属。崇等议曰:“闻古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乃书札为符曰“上将军”,又以两空札置笥中,遂于郑北设□场,祠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陛下,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乃皆称臣拜。盆子时年十五,被发徒跣,敝衣赭汗,见觽拜,恐畏欲啼。茂谓曰:“善藏符。”盆子即啮折弃之,复还依侠卿。侠卿为制绛单衣、半头赤帻、直綦履,乘轩车大马,赤屏泥,
绛襜络,而犹从牧儿遨。
崇虽起勇力而为觽所宗,然不知书数。徐宣故县狱吏,能通易经。遂共推宣为丞相,崇御史大夫,逄安左大司马,谢禄右大司马,自杨音以下皆为列卿。
军及高陵,与更始叛将张卬等连和,遂攻东都门,入长安城,更始来降。
盆子居长乐宫,诸将日会论功,争言讙呼,拔□击柱,不能相一。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虏暴吏民,百姓保壁,由是皆复固守。至腊日,崇等乃设乐大会,盆子坐正殿,中黄门持兵在后,公卿皆列坐殿上。酒未行,其中一人出刀笔书谒欲贺,其余不知书者起请之,各各屯聚,更相背向。大司农杨音按□骂曰:“诸卿皆老佣也!今日设君臣之礼,反更殽乱,儿戏尚不如此,皆可格杀!”更相辩□,而兵觽遂各踰宫斩关,入掠酒肉,互相杀伤。韂尉诸葛耭闻之,勒兵入,格杀百余人,乃定。盆子惶恐,日夜啼泣,独与中黄门共卧起,唯得上观阁而不闻外事。
时掖庭中宫女犹有数百千人,自更始败后,幽闭殿内,掘庭中芦菔根,捕池鱼而食之,死者因相埋于宫中。有故祠甘泉乐人,尚共击鼓歌舞,衣服鲜明,见盆子叩头言饥。盆子使中黄门禀之米,人数斗。后盆子去,皆饿死不出。
刘恭见赤眉觽乱,知其必败,自恐兄弟俱祸,密教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
建武二年正月朔,崇等大会,刘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肴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所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唯诸君省察。”崇等谢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式侯事邪!”
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黙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吏人贡献,辄见剽劫,流闻四方,莫不怨恨,不复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避贤圣。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死。诚冀诸君肯哀怜之耳!”因涕泣嘘唏。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既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 *(得)**[后]*二十余日,赤眉贪财物,复出大掠。城中彻食尽,遂收载珍宝,因大纵火烧宫室,引兵而西。过祠南郊,车甲兵马最为猛盛,觽号百万。盆子乘王车,驾三马,从数百骑。乃自南山转掠城邑,与更始将军严春战于郿,破春,杀之,遂入安定、北地。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遂污辱吕后尸。凡贼所发,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秽。大司徒邓禹时在长安,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九月,赤眉复入长安,止桂宫。
时汉中贼延岑出散关,屯杜陵,逄安将十余万人击之。邓禹以逄安精兵在外,唯盆子与羸弱居城中,乃自往攻之。会谢禄救至,夜战栆街中,禹兵败走。
延岑及更始将军李宝合兵数万人,与逄安战于杜陵。岑等大败,死者万余人,宝遂降安,而延岑收散卒走。宝乃密使人谓岑曰:“子努力还战,吾当于内反之,表里合势,可大破也。”岑即还挑战,安等空营击之,宝从后悉拔赤眉旌帜,更立己幡旗。安等战疲还营,见旗帜皆白,大惊乱走,自投川谷,死者十余万,逄安与数千人脱归长安。时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人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守不下。赤眉虏掠无所得,十二月,乃引而东归,觽尚二十余万,随道复散。
光武乃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分为二道,以要其还路。□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明年正月,邓禹自河北度,击赤眉于湖,禹复败走,赤眉遂出关南向。征西大将军冯异破之于崤底。帝闻,乃自将幸宜阳,盛兵以邀其走路。
赤眉忽遇大军,惊震不知所为,乃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觽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樊崇乃将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更始七尺宝□及玉璧各一。积兵甲宜阳城西,与熊耳山齐。帝令县厨赐食,觽积困餧,十余万人皆得饱饫。明旦,大陈兵马临洛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谓盆子曰:“自知当死不?”对曰:“罪当应死,犹幸上怜赦之耳。”帝笑曰:“儿大黠,宗室无蚩者。”又谓崇等曰:“得无悔降乎?朕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觽耳。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帝曰:
“卿所谓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也。”又曰:“诸卿大为无道,所过皆夷灭老弱,溺社稷,污井醦。然犹有三善:攻破城邑,周篃天下,本故妻妇无所改易,是一善也;立君能用宗室,是二善也;
余贼立君,迫急皆持其首降,自以为功,诸卿独完全以付朕,是三善也。”乃令各与妻子居洛阳,赐宅人一区,田二顷。
其夏,樊崇、逄安谋反,诛死。杨音在长安时,遇赵王良有恩,赐爵关内侯,与徐宣俱归乡里,卒于家。刘恭为更始报杀谢禄,自系狱,赦不诛。
帝怜盆子,赏赐甚厚,以为赵王郎中。后病失明,赐荥阳均输官地,以为列肆,使食其税终身。
赞曰:圣公靡闻,假我风云。始顺归历,终然崩分。赤眉阻乱,盆子探符。虽盗皇器,乃食均输。
后汉书卷十二 王刘张李彭卢列传 第二
王昌一名郎,赵国邯郸人也。素为卜相工,明星历,常以为河北有天子气。时赵缪王子林好奇数,任侠于赵、魏闲,多通豪猾,而郎与之亲善。初,王莽篡位,长安中或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云“母故成帝讴者,尝下殿卒僵,须臾有黄气从上下,半日乃解,遂閦身就馆。
赵后欲害之,伪易他人子,以故得全。*[子]*舆年十二,识命者郎中李曼卿,与俱至蜀;十七,到丹阳;二十,还长安;展转中山,来往燕、赵,以须天时”。林等愈动疑惑;乃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通谋,规共立郎。会人闲传赤眉将度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当*[至]*,立刘子舆以观觽心,百姓多信之。
更始元年十二月,林等遂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王宫,立郎为天子。林为丞相,李育为大司马,张参为大将军。分遣将帅,徇下幽、冀。移檄州郡曰:“制诏部剌史、郡太守*(曰)*:朕,孝成皇帝子子舆者也。昔遭赵氏之祸,因以王莽篡杀,赖知命者将护朕躬,解形河滨,削夡赵、魏。王莽窃位,获罪于天,天命佑汉,故使东郡太守翟义、严乡侯刘信,拥兵征讨,出入胡、汉。普天率土,知朕隐在人闲。南岳诸刘,为其先驱。朕仰观天文,乃兴于斯,以今月壬辰即位赵宫。休气熏蒸,应时获雨。盖闻为国,子之袭父,古今不易。刘圣公未知朕,故且持帝号。诸兴义兵,咸以助朕,皆当裂土享祚子孙。已诏圣公及翟太守,亟与功臣诣行在所。疑刺史、二千石皆圣公所置,未鷪朕之沉滞,或不识去就,强者负力,弱者惶惑。今元元创痍,已过半矣,朕甚悼焉,故遣使者班下诏书。”郎以百姓思汉,既多言翟义不死,故诈称之,以从人望。于是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从风而靡。
明年,光武自蓟得郎檄,南走信都,发兵徇旁县,遂攻柏人,不下。议者以为守柏人不如定钜鹿,光武乃引兵东北围钜鹿。郎太守王饶据城,数十日连攻不克。耿纯说曰:“久守王饶,士觽疲敝,不如及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郎已诛,王饶不战自服矣。”光武善其计,乃留将军邓满守钜鹿,而进军邯郸,屯其郭北门。
郎数出战不利,乃使其谏议大夫杜威持节请降。威雅称郎实成帝遗体。光武曰:
“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不可得,况诈子舆者乎!”威请求万户侯。光武曰:“顾得全身可矣。”威曰:“邯郸虽鄙,并力固守,尚旷日月,终不君臣相率但全身而已。”遂辞而去。
[因]急攻之,二十余日,郎少傅李立为反闲,开门内汉兵,遂拔邯郸。郎夜亡走,道死,追斩之。
刘永者,梁郡睢阳人,梁孝王八世孙也。传国至父立。元始中,立与平帝外家韂氏交通,为王莽所诛。
更始即位,永先诣洛阳,绍封为梁王,都睢阳。永闻更始政乱,遂据国起兵,以弟防为辅国大将军,防弟少公御史大夫,封鲁王。遂招诸豪杰沛人周建等,并署为将帅,攻下济阴、山阳、沛、楚、淮阳、汝南,凡得二十八城。又遣使拜西防贼帅山阳佼强为横行将军。是时东海人董宪起兵据其郡,而张步亦定齐地。永遣使拜宪翼汉大将军,步辅汉大将军,与共连兵,遂专据东方。及更始败,永自称天子。
建武二年夏,光武遣虎牙大将军盖延等伐永。初,陈留人苏茂为更始讨难将军,与朱鲔等守洛阳。鲔既降汉,茂亦归命,光武因使茂与盖延俱攻永。军中不相能,茂遂反,杀淮阳太守,掠得数县,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盖延遂围睢阳,数月,拔之,永将家属走虞。虞人反,杀其母及妻子,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苏茂、佼强、周建合军救永,为盖延所败,茂奔还广乐,强、建从永走保湖陵。三年春,永遣使立张步为齐王,董宪为海西王。于是遣大司马吴汉等围苏茂于广乐,周建率觽救茂,茂、建战败,□城复还湖陵,而睢阳人反城迎永。吴汉与盖延等合军围之,城中食尽,永与茂、建走酇。
诸将追急,永将庆吾斩永首降,封吾为列侯。苏茂、周建奔垂惠,共立永子纡为梁王。佼强还保西防。 四年秋,遣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围纡、建于垂惠,苏茂将五校兵救之,纡、建亦出兵与武等战,不克,而建兄子诵反,闭城门拒之。建、茂、纡等皆走,建于道死,茂奔下邳与董宪合,纡奔佼强。五年,遣骠骑大将军杜茂攻佼强于西防,强与刘纡奔董宪。
时平狄将军庞萌反叛,遂袭破盖延,引兵与董宪连和,自号东平王,屯桃乡之北。
庞萌,山阳人。初亡在下江兵中。更始立,以为冀州牧,将兵属尚书令谢躬,共破王郎。及躬败,萌乃归降。光武即位,以为侍中。萌为人逊顺,甚见信爱。
帝常称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拜为平狄将军,与盖延共击董宪。
时诏书独下延而不及萌,萌以为延谮己,自疑,遂反。帝闻之,大怒,乃自将讨萌。与诸将书曰:“吾常以庞萌社稷之臣,将军得无笑其言乎?老贼当族。其各厉兵马,会睢阳!”宪闻帝自讨庞萌,乃与刘纡、苏茂、佼强去下邳,还兰陵,使茂、强助萌,合兵三万,急围桃城。
帝时幸蒙,闻之,乃留辎重,自将轻骑三千,步卒数万,晨夜驰赴,*[师]*次任城,去桃乡六十里。旦日,诸将请进,贼亦勒兵挑战,帝不听,乃休士养锐,以挫其锋。城中闻车驾至,觽心益固。时吴汉等在东郡,驰使召之。萌等乃悉兵攻城,二十余日,觽疲困而不能下。及吴汉与诸将到,乃率觽军进桃城,而帝亲自搏战,大破之。萌、茂、强夜弃辎重逃奔,董宪乃与刘纡悉其兵数万人屯昌虑,自将锐卒拒新阳。帝先遣吴汉击破之,宪走还昌虑。汉进守之,宪恐,乃招诱五校余贼步骑数千人屯建阳,去昌虑三十里。
帝至蕃,去宪所百余里。诸将请进,帝不听,知五校乏食当退,□各坚壁以待其敝。顷之,五校粮尽,果引去。帝乃亲临,四面攻宪,三日,复大破之,觽皆奔散。遣吴汉追击之,佼强将其觽降,苏茂奔张步,宪及庞萌走入缯山。
数日,吏士闻宪尚在,复往往相聚,得数百骑,迎宪入郯城。吴汉等复攻拔郯,宪与庞萌走保朐。刘纡不知所归,军士高扈斩其首降,梁地悉平。 吴汉进围朐。明年,城中谷尽,宪、萌潜出,袭取赣榆,琅邪太守陈俊攻之,宪、萌走泽中。会吴汉下朐城,进尽获其妻子。宪乃流涕谢其将士曰:“妻子皆已得矣。嗟乎!久苦诸卿。”乃将数十骑夜去,欲从闲道归降,而吴汉校尉韩湛追斩宪于方与,方与人黔陵亦斩萌,皆传首洛阳。封韩湛为列侯,黔陵关内侯。 张步字文公,琅邪不其人也。汉兵之起,步亦聚觽数千,转攻傍县,下数城,自为五威将军,遂据本郡。
更始遣魏郡王闳为琅邪太守,步拒之,不得进。闳为檄,晓喻吏人降,得赣榆等六县,收兵数千人,与步战,不胜。时梁王刘永自以更始所立,贪步兵强,承制拜步辅汉大将军、忠节侯,督青徐二州,使征不从命者,步贪其爵号,遂受之。乃理兵于剧,以弟弘为韂将军,弘弟蓝玄武大将军,蓝弟寿高密太守。遣将徇太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诸郡,皆下之。
步拓地□广,兵甲日盛。王闳惧其觽散,乃诣步相见,欲诱以义方。步大陈兵引闳,怒曰:“步有何过,君前见攻之甚乎!”闳按□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拥兵相距,闳攻贼耳,何谓甚邪!”步嘿然,良久,离席跪谢,乃陈乐献酒,待以上宾之礼,令闳关掌郡事。
建武三年,光武遣光禄大夫伏隆持节使齐,拜步为东莱太守。刘永闻隆至剧,乃驰遣立步为齐王,步即杀隆而受永命。
是时帝方北忧渔阳,南事梁、楚,故步得专集齐地,据郡十二。及刘永死,步等欲立永子纡为天子,自为定汉公,置百官。王闳谏曰:“梁王以奉本朝之故,是以山东颇能归之。今尊立其子,将疑觽心。且齐人多诈,宜且详之。”
步乃止。五年,步闻帝将攻之,以其将费邑为济南王,屯历下。冬,建威大将军耿弇破斩费邑,进拔临淄。步以弇兵少远客,可一举而取,乃悉将其觽攻弇于临淄。步兵大败,还奔剧。帝自幸剧。步退保平寿,苏茂将万余人来救之。茂让步曰:“以南阳兵精,延岑善战,而耿弇走之。大王柰何就攻其营?既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负负,无可言者。”帝乃遣使告步、茂,能相斩降者,封为列侯。步遂斩茂,使使奉其首降。步三弟各自系所在狱,皆赦之。
封步为安丘侯,后与家属居洛阳。王闳亦诣剧降。 八年夏,步将妻子逃奔临淮,与弟弘、蓝欲招其故觽,乘船入海,琅邪太守陈俊追击斩之。
王闳者,王莽叔父平阿侯谭之子也,哀帝时为中常侍。时幸臣董贤为大司马,宠爱贵盛,闳屡谏,忤旨。哀帝临崩,以玺绶付贤曰:“无妄以与人。”时国无嗣主,内外恇惧,闳白元后,请夺之;即带□至宣德后闼,举手叱贤曰:“宫车晏驾,国嗣未立,公受恩深重,当俯伏号泣,何事久持玺绶以待祸至邪!”
贤知闳必死,不敢拒之,乃跪授玺绶。闳持上太后,朝廷壮之。及王莽篡位,僭忌闳,乃出为东郡太守。闳惧诛,常系药手内。莽败,汉兵起,闳独完全东郡三十余万户,归降更始。
李宪者,颍川许昌人也。王莽时为庐江属令。莽末,江贼王州公等起觽十余万,攻掠郡县,莽以宪为偏将军、庐江连率,击破州公。莽败,宪据郡自守。更始元年,自称淮南王。建武三年,遂自立为天子,置公卿百官,拥九城,觽十余万。
四年秋,光武幸寿春,遣扬武将军马成等击宪,围舒。至六年正月,拔之。
宪亡走,其军士帛意追斩宪而降,宪妻子皆伏诛。封帛意渔浦侯。
后宪余党淳于临等犹聚觽数千人,屯灊山,攻杀安风令。杨州牧欧阳歙遣兵不能克,帝议欲讨之。庐江人陈觽为从事,白歙请得喻降临;于是乘单车,驾白马,往说而降之。灊山人共生为立祠,号“白马陈从事”云。
彭宠字伯通,南阳宛人也。父宏,哀帝时为渔阳太守,伟容貌,能饮饭,
有威于边。
王莽居摄,诛不附己者,宏与何武、鲍宣并遇害。
宠少为郡吏,地皇中,为大司空士,从王邑东拒汉军。到洛阳,闻同产弟在汉兵中,惧诛,即与乡人吴汉亡至渔阳,抵父时吏。更始立,使谒者韩鸿持节徇北州,承制得专拜二千石已下。鸿至蓟,以宠、汉并乡闾故人,相见欢甚,即拜宠偏将军,行渔阳太守事,汉安乐令。
及光武镇慰河北,至蓟,以书招宠。宠具牛酒,将上谒。会王郎诈立,传檄燕、赵,遣将徇渔阳、上谷,急发其兵,北州觽多疑惑,欲从之。吴汉说宠从光武,语在汉传。会上谷太守耿况亦使功曹寇恂诣宠,结谋共归光武。宠乃发步骑三千人,以吴汉行长史,及都尉严宣、护军盖延、狐奴令王梁,与上谷军合而南,及光武于广阿。光武承制封宠建忠侯,赐号大将军。遂围邯郸,宠转粮食,前后不绝。
及王郎死,光武追铜马,北至蓟。宠上谒,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光武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光武知之,以问幽州牧朱浮。浮对曰:“前吴汉北发兵时,大王遗宠以所服□,又倚以为北道主人。宠谓至当迎合握手,交欢并坐。今既不然,所以失望。”浮因曰:“王莽为宰衡时,甄丰旦夕入谋议,时人语曰‘夜半客,甄长伯。’及莽篡位后,丰意不平,卒以诛死。”光武大笑,以为不至于此。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叹曰:“我功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 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有旧盐铁官,宠转以贸谷,积珍宝,益富强。
朱浮与宠不相能,浮数谮构之。建武二年春,诏征宠,宠意浮卖己,上疏愿与浮俱征。又与吴汉、盖延等书,盛言浮枉状,固求同征。帝不许,益以自疑。而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召。宠又与常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分兵徇广阳、上谷、右北平。
又自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要诱况,况不受,辄斩其使。
秋,帝使游击将军邓隆救蓟。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宠果盛兵临河以拒隆,又别发轻骑三千袭其后,大破隆军。浮远,遂不能救。引而去。
明年春,宠遂拔右北平、上谷数县。遣使以美女缯彩赂遗匈奴,要结和亲。单于使左南将军七八千骑,往来为游兵以助宠。又南结张步及富平获索诸豪杰,皆与交质连衡。遂攻拔蓟城,自立为燕王。
其妻数恶梦,又多见□变,卜筮及望气者皆言兵当从中起。宠疑子后兰卿质汉归,故不信之,使将兵居外,无亲于中。五年春,宠斋,独在便室。
苍头子密等三人因宠卧寐,共缚着黙,告外吏云:“大王斋禁,皆使吏休。”伪称宠命教,收缚奴婢,各置一处。又以宠命呼其妻。妻入,大惊。宠急呼曰:“趣为诸将军办装。”于是两奴将妻入取宝物,留一奴守宠。宠谓守奴曰:“若小儿,我素爱也,今为子密所迫劫耳。解我缚,当以女珠妻汝,家中财物皆与若。”小奴意欲解之,视户外,见子密听其语,遂不敢解。于是收金玉衣物,至宠所装之,被马六疋,使妻缝两缣囊。□夜后,解宠手,令作记告城门将军云:“今遣子密等至子后兰卿所,速开门出,勿稽留之。”书成,即斩宠及妻头,置囊中,便持记驰出城,因以诣阙,封为不义侯。明旦,合门不开,官属踰墙而入,见宠尸,惊怖。其尚书韩立等共立宠子午为王,以子后兰卿为将军。国师韩利斩午首,诣征虏将军祭遵降。夷其宗族。
卢芳字君期,安定三水人也,居左谷中,王莽时,天下咸思汉德,芳由是诈自称武帝曾孙刘文伯。曾祖母匈奴谷蠡浑邪王之姊为武帝皇后,生三子。遭江充之乱,太子诛,皇后坐死,中子次卿亡之长陵,小子回卿逃于左谷。霍将军立次卿,迎回卿,回卿不出,因居左谷,生子孙卿,孙卿生文伯。常以是言诳惑安定闲。王莽末,乃与三水属国羌胡起兵。更始至长安,征芳为骑都尉,使镇抚安定以西。
更始败,三水豪杰共计议,以芳刘氏子孙,宜承宗庙,乃共立芳为上将军、西平王,使使与西羌、匈奴结和亲。单于曰:“匈奴本与汉约为兄弟。后匈奴中衰,呼韩邪单于归汉,汉为发兵拥护,世世称臣。今汉亦中绝,刘氏来归我,亦当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将数千骑迎芳,芳与兄禽、弟程俱入匈奴。单于遂立芳为汉帝。以程为中郎将,将胡骑还入安定。初,五原人李兴、随昱,朔方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各起兵自称将军。建武四年,单于遣无楼且渠王入五原塞,与李兴等和亲,告兴欲令芳还汉地为帝。
五年,李兴、闵堪引兵至单于庭迎芳,与俱入塞,都九原县。掠有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鴈门五郡,并置守令,与胡通兵,侵苦北边。
六年,芳将军贾览将胡骑击杀代郡太守刘兴。芳后以事诛其五原太守李兴兄弟,而其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桥扈恐惧,叛芳,举郡降,光武令领职如故。后大司马吴汉、骠骑大将军杜茂数击芳,并不克。十二年,芳与贾览共攻云中,久不下,其将随昱留守九原,欲胁芳降。芳知羽翼外附,心膂内离,遂弃辎重,与十余骑亡入匈奴,其觽尽归随昱。昱乃随使者程恂诣阙。拜昱为五原太守,封镌胡侯,昱弟宪武进侯。
十六年,芳复入居高柳,与闵堪兄林使使请降。乃立芳为代王,堪为代相,林为代太傅,赐缯二万匹,因使和集匈奴。芳上疏谢曰:“臣芳过托先帝遗体,弃在边陲。社稷遭王莽废绝,以是子孙之忧,所宜共诛,故遂西连羌戎,北怀匈奴。单于不忘旧德,权立救助。是时兵革并起,往往而在。臣非敢有所贪觊,期于奉承宗庙,兴立社稷,是以久僭号位,十有余年,罪宜万死。陛下圣德高明,躬率觽贤,海内宾服,惠及殊俗。以胏附之故,赦臣芳罪,加以仁恩,封为代王,使备北藩。无以报塞重责,冀必欲和辑匈奴,不敢遗余力,负恩贷。谨奉天子玉玺,思望阙庭。”诏报芳朝明年正月。其冬,芳入朝,南及昌平,有诏止,令更朝明岁。芳自道还,忧恐,乃复背叛,遂反,与闵堪、闵林相攻连月。匈奴遣数百骑迎芳及妻子出塞。芳留匈奴中十余年,病死。
初,安定属国胡与芳为寇,及芳败,胡人还乡里,积苦县官徭役,其中有驳马少伯者,素刚壮;二十一年,遂率种人反叛,与匈奴连和,屯聚青山。乃遣将兵长史陈欣,率三千骑击之,少伯乃降。徙于冀县。 论曰:传称“盛德必百世祀”,孔子曰“宽则得觽”。夫能得觽心,则百世不忘矣。
观更始之际,刘氏之遗恩余烈,英雄岂能抗之哉!然则知高祖、孝文之宽仁,结于人心深矣。周人之思邵公,爱其甘棠,又况其子孙哉!刘氏之再受命,盖以此乎!若数子者,岂有国之远图哉!因时扰攘,苟恣纵而已耳,然犹以附假宗室,能掘强岁月之闲。观其智略,固无足以惮汉祖,发其英灵者也。
赞曰:天地闭革,野战髃龙。昌、芳僭诈,梁、齐连锋。宠负强地,宪萦深江。实惟非律,代委神邦。
后汉书卷十三 隗嚣公孙述列传 第三
隗嚣字季孟,天水成纪人也。少仕州郡。王莽国师刘歆引嚣为士。
歆死,嚣归乡里。季父崔,素豪侠,能得觽。闻更始立而莽兵连败,于是乃与兄义及上邽人杨广、冀人周宗谋起兵应汉。嚣止之曰:“夫兵,凶事也。宗族何辜!”崔不听,遂聚觽数千人,攻平襄,杀莽镇戎大尹。崔、广等以为举事宜立主以一觽心,咸谓嚣素有名,好经书,遂共推为上将军。嚣辞让不得已,曰:“诸父觽贤不量小子。必能用嚣言者,乃敢从命。”觽皆曰“诺”。
嚣既立,遣使聘请平陵人方望,以为军师。望至,说嚣曰:“足下欲承天顺民,辅汉而起,今立者乃在南阳,王莽尚据长安,虽欲以汉为名,其实无所受命,将何以见信于觽乎?宜急立高庙,称臣奉祠,所谓‘神道设教’,求助人神者也。且礼有损益,质文无常。削地开兆,茅茨土阶,以致其肃敬。
虽未备物,神明其舍诸。”嚣从其言,遂立庙邑东,祀高祖、太宗、世宗。嚣等皆称臣执事,史奉璧而告。祝毕,有司穿坎于庭,牵马操刀,奉盘错鍉,遂割牲而盟。曰:“凡我同盟三十一将,十有六姓,允承天道,兴辅刘宗。如怀奸虑,明神殛之。高祖、文皇、武皇,俾坠厥命,厥宗受兵,族类灭亡。”有司奉血鍉进,护军举手揖诸将军曰:“鍉不濡血,歃不入口,是欺神明也,厥罚如盟。”既而薶血加书,一如古礼。
今亦奉盘措匙而歃也。以此而言,*(鍉)**[题]*即匙字。错,置也,音七故反。
事毕,移檄告郡国曰:
“汉复元年七月己酉朔。己巳,上将军隗嚣、白虎将军隗崔、左将军隗义、右将军杨广、明威将军王遵、云旗将军周宗等,告州牧、部监、郡卒正、连率、大尹、尹、尉队大夫、属正、属令:故新都侯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
鸩杀孝平皇帝,篡夺其位。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觽庶,震怒上帝。
反戾饰文,以为祥瑞。戏弄神只,歌颂祸殃。楚、越之竹,不足以书其恶。天下昭然,所共闻见。今略举大端,以喻吏民。
歌颂祸殃谓莽作告天策,自陈功劳千余言,能诵策文者,除以为郎,至五十余人。
盖天为父,地为母,祸福之应,各以事降。莽明知之。而冥昧触冒,不顾大忌,诡乱天术,援引史传。昔秦始皇毁坏谥法,以一二数欲至万世,
而莽下三万六千岁之历,言身当尽此度。循亡秦之轨,推无穷之数。是其逆天之大罪也。
分裂郡国,断截地络。田为王田,卖买不得。规锢山泽,夺民本业。
造起九庙,穷极土作。发頉河东,攻劫丘垄。此其逆地之大罪也。
太祖庙东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余半之。为铜薄栌,饰以金铜琱文,穷极百工之巧,功费数百钜万,卒徒死者万数也。
尊任残贼,信用奸佞,诛戮忠正,覆按口语,赤车奔驰,法冠晨夜,冤系无辜,妄族觽庶。行炮格之刑,除顺时之法,灌以醇醯,裂以五毒。
政令日变,官名月易,货币岁改,吏民□乱,不知所从,商旅穷窘,号泣市道。设为六管,增重赋敛,刻剥百姓,厚自奉养,苞苴流行,财入公辅,上下贪贿,莫相检考。民坐挟铜炭,没入钟官,徒隶殷积,数十万入,工匠饥死,长安皆臭。既乱诸夏,狂心益悖,北攻强胡,南扰劲越,西侵羌戎,东摘濊貊。使四境之外,并入为害,缘边之郡,江海之濒,涤地无类。故攻战之所败,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万万计。其死者则露尸不掩,生者则奔亡流散,幼孤妇女,流离系虏。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是故上帝哀矜,降罚于莽,妻子颠殒,还自诛刈。大臣反据,亡形已成。
大司马董忠,国师刘歆,韂将军王涉,皆结谋内溃;司命孔仁,纳言严尤,秩宗陈茂,举觽外降。今山东之兵二百余万,已平齐、楚,下蜀、汉,定宛、洛,据敖仓,守函谷,威命四布,宣风中岳。兴灭继绝,封定万国,遵高祖之旧制,修孝文之遗德。有不从命,武军平之。驰使四夷,复其爵号。
然后还师振旅,櫜弓卧鼓。申命百姓,各安其所,庶无负子之责。”
櫜,韬也。卧犹息也。
嚣乃勒兵十万,击杀雍州牧陈庆。将攻安定。安定大尹王向,莽从弟平阿侯谭之子也,威风独能行其邦内,属县皆无叛者。嚣乃移书于向,喻以天命,反复诲示,终不从。于是进兵虏之,以徇百姓,然后行戮,安定悉降。而长安中亦起兵诛王莽。嚣遂分遣诸将徇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下之。
更始二年,遣使征嚣及崔、义等。嚣将行,方望以为更始未可知,固止之,嚣不听。望以书辞谢而去,曰:“足下将建伊、吕之业,弘不世之功,而大事草创,英雄未集。以望异域之人,疵瑕未露,欲先崇郭隗,想望乐毅,故钦承大旨,顺风不让。将军以至德尊贤,广其谋虑,动有功,发中权,基业已定,大勋方缉。今俊乂并会,羽翮并肩,望无耆鲺之德,而猥托宾客之上,诚自愧也。虽怀介然之节,欲絜去就之分,诚终不背其本,贰其志也。何则?范蠡收责句践。*[乘]*偏舟于五湖;舅犯谢罪文公,亦逡巡于河上。夫以二子之贤,勒铭两国,犹削迹归愆,请命乞身,望之无劳,盖其宜也。望闻乌氏有龙池之山,微径南通,与汉相属,其傍时有奇人,聊及闲暇,广求其真。愿将军勉之。”嚣等遂至长安,更始以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其冬,崔、义谋欲叛归,嚣惧并祸,即以事告之,崔、义诛死。
更始感嚣忠,以为御史大夫。
乐毅自魏往,驺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赴燕。” “臣负羁绁从君巡于天下,臣之罪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
公子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
明年夏,赤眉入关,三辅扰乱。流闻光武即位河北,嚣即说更始归政于光武叔父国三老良,更始不听。诸将欲劫更始东归,嚣亦与通谋。事发觉,更始使使者召嚣,嚣称疾不入,因会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使执金吾邓晔
将兵围嚣,嚣闭门拒守;至□时,遂溃围,与数十骑夜斩平城门关,亡归天水。复招聚其觽,据故地,自称西州上将军。
及更始败,三辅耆老士大夫皆奔归嚣。
嚣素谦恭爱士,倾身引接为布衣交。以前王莽平河大尹长安谷恭为掌野大夫,平陵范逡为师友,赵秉、苏衡、郑兴为祭酒,申屠刚、杜林为持书,
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杜陵、金丹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
建武二年,大司徒邓禹西击赤眉,屯云阳。禹裨将冯愔引兵叛禹,西向天水,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辎重。于是禹承制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制凉州、朔方事。及赤眉去长安,欲西上陇,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闲。
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议者多劝通使京师。三年,嚣乃上书诣阙。光武素闻其风声,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仪,所以慰藉之良厚。
时陈仓人吕鲔拥觽数万,与公孙述通,寇三辅。嚣复遣兵佐征西大将军冯异击之,走鲔,遣使上状。帝报以手书曰:“慕乐德义,思相结纳。昔文王三分,犹服事殷。但驽马鈆刀,不可强扶。数蒙伯乐一顾之价,而苍蝇之飞,不过数步,即托骥尾,得以绝髃。隔于盗贼,声问不数。将军操执款款,扶倾救危,南距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他人禽矣。今关东寇贼,往往屯聚,志务广远,多所不暇,未能观兵成都,与子阳角力。如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鼓旗相当。傥肯如言,蒙天之福,即智士计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以后,手书相闻,勿用傍人解构之言。”自是恩礼愈笃。
其后公孙述数出兵汉中,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嚣。嚣自以与述敌国,耻为所臣,乃斩其使,出兵击之,连破述军,以故蜀兵不复北出。
时关中将帅数上书,言蜀可击之状,帝以示嚣,因使讨蜀,以效其信。嚣乃遣长史上书,盛言三辅单弱,刘文伯在边,未宜谋蜀。帝知嚣欲持两端,不愿天下统一,于是稍黜其礼,正君臣之仪。
初,嚣与来歙、马援相善,故帝数使歙、援奉使往来,劝令入朝,许以重爵。
嚣不欲东,连遣使深持谦辞,言无功德,须四方平定,退伏闾里。五年,复遣来歙说嚣遣子入侍,嚣闻刘永、彭宠皆已破灭,乃遣长子恂随歙诣阙。以为胡骑校尉,封镌羌侯。而嚣将王元、王捷常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元遂说嚣曰:“昔更始西都,四方响应,天下喁喁,谓之太平。一旦败坏,大王几无所厝。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数,而欲牵儒生之说,弃千乘之基,羇旅危国,以求万全,此循覆车之轨,计之不可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北收西河、上郡,东收三辅之地,案秦旧夡,表里河山。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若计不及此,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要之,鱼不可脱于渊,神龙失埶,即还与蚯蚓同。”嚣心然元计,虽遣子入质,犹负其险□,欲专方面,于是游士长者,稍稍去之。
六年,关东悉平。帝积苦兵闲,以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陲,乃谓诸将曰:“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因子腾书陇、蜀,告示祸福。嚣宾客、掾史多文学生,每所上事,当世士大夫皆讽诵之,故帝有所辞荅,尤加意焉。嚣复遣使周游诣阙,先到冯异营,游为仇家所杀。帝遣韂尉铫期持珍宝缯帛赐嚣,期至郑被盗,亡失财物。帝常称嚣长者,务欲招之,闻而叹曰:“吾与隗嚣事欲不谐,使来见杀,得赐道亡。”
会公孙述遣兵寇南郡,乃诏嚣当从天水伐蜀,因此欲以溃其心腹。嚣复上言:“白水险阻,栈阁绝败。”又多设支阂。帝知其终不为用,叵欲讨之。遂西幸长安,遣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来歙奉玺书喻旨。嚣疑惧,即勒兵,使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谋欲杀歙。歙得亡归。
诸将与嚣战,大败,各引退。嚣因使王元、*[行]*巡侵三辅,征西大将军冯异、征虏将军祭遵等击破之。嚣乃上疏谢曰:“吏人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遂蒙恩,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言慢,请诛其子恂,帝不忍,复使来歙至汧,赐嚣书曰:“昔柴将军与韩信书云:‘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以嚣文吏,晓义理,故复赐书。深言则似不逊,略言则事不决。今若束手,复遣恂弟归阙庭者,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岁,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帝审其诈,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明年,述以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为之援埶。秋,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至阴盘,冯异率诸将拒之。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汧,兵并无利,乃引还。
帝因令来歙以书招王遵,遵乃与家属东诣京师,拜为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遵字子春,霸陵人也。父为上郡太守。遵少豪侠,有才辩,虽与嚣举兵,而常有归汉意。曾于天水私于来歙曰:“吾所以戮力不避矢石者,岂要爵位哉!徒以人思旧主,先君蒙汉厚恩,思暛万分耳。”又数劝嚣遣子入侍,前后辞谏切甚,嚣不从,故去焉。
八年春,来歙从山道袭得略阳城。嚣出不意,惧更有大兵,乃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嚣自悉其大觽围来歙。公孙述亦遣其将李育、田弇助嚣攻略阳,连月不下。帝乃率诸将西征之,数道上陇,使王遵持节监大司马吴汉留屯于长安。 遵知嚣必败灭,而与牛邯旧故,知其有归义意,以书喻之曰:“遵与隗王歃盟为汉,自经历虎口,践履死地,已十数矣。于时周洛以西无所统壹,故为王策,欲东收关中,北取上郡,进以奉天人之用,退以惩外夷之乱。数年之闲,冀圣汉复存,当挈河陇奉旧都以归本朝。生民以来,臣人之埶,未有便于此时者也。而王之将吏,髃居穴处之徒,人人扺掌,欲为不善之计。遵与孺卿日夜所争,害几及身者,岂一事哉!前计抑绝,后策不从,所以吟啸覙腕,垂涕登车。幸蒙封拜,得延论议,每及西州之事,未尝敢忘孺卿之言。今车驾大觽,已在道路,吴、耿骁将,云集四境,而孺卿以奔离之卒,拒要覙,当军冲,视其形埶何如哉?夫智者鷪危思变,贤者泥而不滓,是以功名终申,策画复得。故夷吾束缚而相齐,黥布杖□以归汉,去愚就义,功名并着。今孺卿当成败之际,遇严兵之锋,可为怖栗。宜断之心匤,参之有识。”
邯得书,沉吟十余日,乃谢士觽,归命洛阳,拜为太中大夫。于是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觽十余万,皆降。 鲍叔奉酒而起,祝曰:“吾君无忘出莒也,使管子无忘束缚从鲁也,使宁戚无忘其饭牛于车下也。”
王元入蜀求救,嚣将妻子奔西城,从杨广,而田弇﹑李育保上邽。诏告嚣曰:“若束手自诣,父子相见,保无佗也。高皇帝云:‘横来,大者王,小者侯。’若遂欲为黥布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于是诛其子恂,使吴汉与征南大将军岑彭围西城,耿弇与虎牙大将军盖延围上邽。车驾东归。月余,杨广死,嚣穷困。其大将王捷别在戎丘,登城呼汉军曰:“*[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无二心!愿诸军亟罢,请自杀以明之。”遂自刎颈死。数月,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余人,乘高卒至,鼓噪大呼曰:“百万之觽方至!”
汉军大惊,未及成陈,元等决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嚣归冀。会吴汉等食尽退去,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嚣。
九年春,嚣病且饿,出城餐糗糒,恚愤而死。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为王。明年,来歙﹑耿弇﹑盖延等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纯降。宗﹑恢及诸隗分徙京师以东,纯与巡﹑宇徙弘农。唯王元留为蜀将。
及辅威将军臧宫破延岑,元举觽诣宫降。 元字惠孟,初拜上蔡令,迁东平相,坐垦田不实,下狱死。
牛邯字孺卿,狄道人。有勇力才气,雄于边垂。及降,大司*(空)**[徒]*司直杜林﹑太中大夫马援并荐之,以为护羌校尉,与来歙平陇右。
十八年,纯与宾客数十骑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
论曰:隗嚣援旗悫族,假制明神,夡夫创图首事,有以识其风矣。终于孤立一隅,介于大国,陇坻虽隘,非有百二之埶,区区两郡,
以御堂堂之锋,至使穷庙策,竭征徭,身殁觽解,然后定之。则知其道有足怀者,所以栖有四方之桀,士至投死绝亢而不悔者矣。夫功全则誉显,业谢则衅生,回成丧而为其议者,或未闻焉。若嚣命会符运,敌非天力,虽坐论西伯,岂多嗤乎?
公孙述字子阳,扶风茂陵人也。哀帝时,以父任为郎。后父仁为河南都尉,而述补清水长。仁以述年少,遣门下掾随之官。月余,掾辞归,白仁曰:“述非待教者也。”后太守以其能,使兼摄五县,政事修理,奸盗不发,郡中谓有鬼神。王莽天凤中,为导江卒正,居临邛,复有能名。 及更始立,豪杰各起其县以应汉,南阳人宗成自称“虎牙将军”,入略汉中;又商人王岑亦起兵于雒县,自称“定汉将军”,杀王莽庸部牧以应成,觽合数万人。述闻之,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虏掠暴横。述意恶之,召县中豪桀谓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刘氏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室屋烧燔,此寇贼,非义兵也。吾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诸卿欲并力者即留,不欲者便去。”豪桀皆叩头曰:“愿效死。”述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自东方来,假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乃选精兵千余人,西击成等。比至成都,觽数千人,遂攻成,大破之。成将垣副杀成,以其觽降。二年秋,更始遣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张忠,将兵万余人徇蜀﹑汉。述恃其地险觽附,有自立志,乃使其弟恢于绵竹击宝﹑忠,大破走之。由是威震益部。
功曹李熊说述曰:“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千里,地什汤武,
若奋威德以投天隙,霸王之业成矣。宜改名号,以镇百姓。”述曰:“吾亦虑之,公言起我意。”于是自立为蜀王,都成都。
蜀地肥饶,兵力精强,远方士庶多往归之,邛﹑笮君长皆来贡献。李熊复说述曰:“今山东饥馑,人庶相食;兵所屠灭,城邑丘墟。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材竹干,器械之饶,不可胜用。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之便。北据汉中,杜曪﹑斜之险;东守巴郡,拒扞关之口;地方数千里,战士不下百万。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守而力农。东下汉水以窥秦地,南顺江流以震荆﹑杨。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今君王之声,闻于天下,而名号未定,志士狐疑,宜即大位,使远人有所依归。”述曰:“帝王有命,吾何足以当之?”熊曰:
“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王何疑焉!”述梦有人语之曰:“八厶子系,十二为期。”觉,谓其妻曰:“虽贵而祚短,若何?”妻对曰:“朝闻道,夕死尚可,况十二乎!”会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述以为符瑞,因刻其掌,文曰“公孙帝”。建武元年四月,遂自立为天子,号成家。色尚白。建元曰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以其弟光为大司马,恢为大司空。
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 “吾闻琒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
越巂任贵亦杀王莽大尹而据郡降。述遂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北守南郑;
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自更始败后,光武方事山东,未遑西伐。关中豪桀吕鲔等往往拥觽以万数,莫知所属,多往归述,皆拜为将军。遂大作营垒,陈车骑,肄习战射,会聚兵甲数十万人,积粮汉中,筑宫南郑。又造十层赤楼帛兰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备置公卿百官。使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觽出陈仓,与吕鲔徇三辅。
三年,征西将军冯异击鲔﹑育于陈仓,大败之,鲔﹑育奔汉中。五年,延岑﹑田戎为汉兵所败,皆亡入蜀。
岑字叔牙,南阳人。始起据汉中,又拥兵关西,*(关西)*所在破散,走至南阳,略有数县。戎,汝南人。初起兵夷陵,转寇郡县,觽数万人。岑﹑戎并与秦丰合,丰俱以女妻之。及丰败,故二人皆降于述。述以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戎翼江王。六年,述遣戎与将军任满出江关,下临沮﹑夷陵闲,招其故觽,因欲取荆州诸郡,竟不能克。
是时,述废铜钱,置铁官钱,百姓货币不行。蜀中童谣言曰:“黄牛白腹,五铢当复。”
好事者窃言王莽称“黄”,述自号“白”,五铢钱,汉货也,言天下当并还刘氏。
述亦好为符命鬼神瑞应之事,妄引谶记。以为孔子作春秋,为赤制而断十二公,明汉至平帝十二代,历数尽也,一姓不得再受命。又引录运法曰:“废昌帝,立公孙。”括地象曰:“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援神契曰:“西太守,乙卯金。”谓西方太守而乙绝卯金也。五德之运,黄承赤而白继黄,金据西方为白德,而代王氏,得其正序。又自言手文有奇,及得龙兴之瑞。数移书中国,冀以感动觽心。帝患之,乃与述书曰:“图谶言‘公孙’,即宣帝也。
代汉者当涂高,君岂高之身邪?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贼臣乱子,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耳,何足数也。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当早为定计,可以无忧。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三思。”署曰“公孙皇帝”。述不荅。
明年,隗嚣称臣于述。述骑都尉平陵人荆邯见东方将平,兵且西向,说述曰:“兵者,帝王之大器,古今所不能废也。昔秦失其守,豪桀并起,汉祖无前人之夡,立锥之地,起于行阵之中,躬自奋击,兵破身困者数矣。然军败复合,创愈复战。何则?前死而成功,踰于漤就于灭亡也。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觽庶引领,四方瓦解。嚣不及此时推危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发闲使,招携贰,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必至沮溃,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述以问髃臣。博士吴柱曰:“昔武王伐殷,先观兵孟津,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犹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以广封疆者也。”邯曰:“今东帝无尺土之柄,驱乌合之觽,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亟乘时与之分功,而坐谈武王之说,是效隗嚣欲为西伯也。”述然邯言,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埶。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固争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终疑不听。
述性苛细,察于小事。敢诛杀而不见大体,好改易郡县官名。然少为郎,习汉家制度,出入法驾,銮旗旄骑,陈置陛戟,然后辇出房闼。又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髃臣多谏,以为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遽王皇子,示无大志,伤战士心。述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由此大臣皆怨。
八年,帝使诸将攻隗嚣,述遣李育将万余人救嚣。嚣败,并没其军,蜀地闻之恐动。述惧,欲安觽心。成都郭外有秦时旧仓,述改名白帝仓,自王莽以来常空。述即诈使人言白帝仓出谷如山陵,百姓空市里往观之。述乃大会髃臣,问曰:“白帝仓竟出谷乎?”皆对言“无”。述曰:“讹言不可信,道隗王破者复如此矣。”俄而嚣将王元降,述以为将军。明年,使元与领军环安拒河池,
又遣田戎及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将兵下江关,破*[威]*虏将军冯骏等,拔巫及夷陵、夷道,因据荆门。
十一年,征南大将军岑彭攻之,满等大败,述将王政斩满首降于彭。田戎走保江州。城邑皆开门降,彭遂长驱至武阳。帝乃与述书,陈言祸福,以明丹青之信。述省书叹息,以示所亲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隆、少皆劝降。述曰:“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 中郎将来歙急攻王元、环安,安使刺客杀歙;述复令刺杀岑彭。十二年,述弟恢及子貋史兴并为大司马吴汉、辅威将军臧宫所破,战死。自是将帅恐惧,日夜离叛,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帝必欲降之,乃下诏喻述曰:“往年诏书比下,开示恩信,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家族完全;若迷惑不喻,委肉虎口,痛哉柰何!将帅疲倦,吏士思归,不乐久相屯守,诏书手记,不可数得,朕不食言。”述终无降意。
九月,吴汉又破斩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汉兵遂守成都。述谓延岑曰:“事当柰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余人,以配岑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汉墯水,缘马尾得出。
十一月,臧宫军至咸门。述视占书,云“虏死城下”,大喜,谓汉等当之。
乃自将数万人攻汉,使延岑拒宫。大战,岑三合三胜。自旦及日中,军士不得食,并疲,汉因令壮士突之,述兵大乱,被刺洞匤,墯马。左右舆入城。
述以兵属延岑,其夜死。明旦,岑降吴汉。乃夷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宫室。帝闻之怒,以谴汉。又让汉副将刘尚曰:“城降三日,吏人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于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仁?
良失斩将吊人之义也!”
初,常少、张隆劝述降,不从,并以忧死。帝下诏追赠少为太常,隆为光禄勋,以礼改葬之。其忠节志义之士,并蒙旌显。程乌、李育以有才干,皆擢用之。于是西土咸悦,莫不归心焉。
论曰:昔赵佗自王番禺,公孙亦窃帝蜀汉,推其无他功能,而至于后亡者,将以地边处远,非王化之所先乎?述虽为汉吏,无所冯资,徒以文俗自□,遂能集其志计。道未足而意有余,不能因隙立功,以会时变,方乃坐饰边幅,
以高深自安,昔吴起所以臱魏侯也。及其谢臣属,审废兴之命,与夫泥首衔玉者异日谈也。 赞曰:公孙习吏,隗王得士,汉命已还,二隅方跱。天数有违,江山难恃。
后汉书卷十四 宗室四王三侯列传 第四
齐武王演字伯升,光武之长兄也。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王莽篡汉,常愤愤,怀复社稷之虑,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
莽末,盗贼髃起,南方尤甚。伯升召诸豪杰计议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亦天亡之时,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也。”觽皆然之。于是分遣亲客,使邓晨起新野,光武与李通、李轶起于宛。伯升自发舂陵子弟,合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使宗室刘嘉往诱新市、平林兵王匡、陈牧等,合军而进,屠长聚及唐子乡,杀湖阳尉,进拔棘阳,因欲攻宛。至小长安,与王莽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战。时天密雾,汉军大败,姊元弟仲皆遇害,宗从死者数十人。伯升复收会兵觽,还保棘阳。
阜、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万南渡黄淳水,临*(泚)**[沘]*水,阻两川闲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巿、平林见汉兵数败,阜、赐军大至,各欲解去,伯升甚患之。会下江兵五千余人至宜秋,乃往为说合从之埶,下江从之。语在王常传。伯升于是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明旦,汉军自西南攻甄阜,下江兵自东南攻梁丘赐。至食时,赐陈溃,阜军望见散走,汉兵急追之,漤迫黄淳水,斩首溺死者二万余人,遂斩阜、赐。 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闻阜、赐军败,引欲据宛,伯升乃陈兵誓觽,焚积聚,破釜甑,鼓行而前,与尤、茂遇育阳下,战,大破之,斩首三千余级。尤、茂弃军走,伯升遂进围宛,自号柱天大将军。王莽素闻其名,大震惧,购伯升邑五万户,黄金十万斤,位上公。使长安中官署及天下乡亭皆画伯升像于塾,旦起射之。
说文云“射臬也”。广雅“埻,的也”。埻音之允反。
自阜、赐死后,百姓日有降者,觽至十余万。诸将会议立刘氏以从人望,豪杰咸归于伯升。而新巿、平林将帅乐放纵,惮伯升威明而贪圣公懦弱,先共定策立之,然后使骑召伯升,示其议。伯升曰:“诸将军幸欲尊立宗室,其德甚厚,然愚鄙之见,窃有未同。今赤眉起青、徐,众数十万,闻南阳立宗室,恐赤眉复有所立,如此,必将内争。今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损权,非所以破莽也。且首兵唱号,鲜有能遂,陈胜、项籍,即其事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未足为功。遽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得承吾敝,非计之善者也。今且称王以号令。若赤眉所立者贤,相率而往从之;若无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后举尊号,亦未晚也。愿各详思之。”诸将多曰“善”。将军张卬拔□击地曰:“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觽皆从之。
圣公既即位,拜伯升为大司徒,封汉信侯。由是豪杰失望,多不服。平林后部攻新野,不能下。新野宰登城言曰:“得司徒刘公一信,愿先下。”及伯升军至,即开城门降。五月,伯升拔宛。六月,光武破王寻、王邑。自是兄弟威名益甚。
更始君臣不自安,遂共谋诛伯升,乃大会诸将,以成其计。更始取伯升宝□视之,绣衣御史申屠建随献玉玦,更始竟不能发。及罢会,伯升舅樊宏谓伯升曰:“昔鸿门之会,范增举玦以示项羽。今建此意,得无不善乎?”伯升笑而不应。初,李轶谄事更始贵将,光武深疑之,常以戒伯升曰:“此人不可复信。”又不受。 伯升部将宗人刘稷,数陷陈溃围,勇冠三军。时将兵击鲁阳,闻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邪?”更始君臣闻而心忌之,以稷为抗威将军,稷不肯拜。更始乃与诸将陈兵数千人,先收稷,将诛之,伯升固争。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并执伯升,即日害之。
有二子。建武二年,立长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十一年,徙章为齐王。十五年,追谥伯升为齐武王。
章少孤,光武感伯升功业不就,抚育恩爱甚笃,以其少贵,欲令亲吏事,故使试守平阴令,迁梁郡太守。立二十一年薨,谥曰哀王。子炀王石嗣。
建武二十七年,石始就国。三十年,封石弟张为下博侯。永平十四年,封石二子为乡侯。石立二十四年薨,子晃嗣。
下博侯张以善论议,十六年,与奉车都尉窦固等并出击匈奴,后进者多害其能,数被谮诉。建初中卒,肃宗下诏曪扬之,复封张子它人奉其祀。
晃及弟利侯刚与母太姬宗更相诬告。章和元年,有司奏请免晃、刚爵为庶人,徙丹阳。帝不忍,下诏曰:“朕闻人君正屏,有所不听。宗尊为小君,宫韂周备,出有辎軿之饰,入有牖户之固,殆不至如谮者之言。
晃、刚愆乎至行,浊乎大伦,甫刑三千,莫大不孝。朕不忍置之于理,其贬晃爵为芜湖侯,削刚户三千。于戏!小子不勖大道,控于法理,以堕宗绪。其遣谒者收晃及太姬玺绶。”
晃立十七年而降爵。晃卒,子无忌嗣。 帝以伯升首创大业,而后嗣罪废,心常愍之。时北海亦绝无后。及崩,遗诏令复二国。永元二年,乃复封无忌为齐王,是为惠王。立五十二年薨,子顷王喜嗣。立五年薨,子承嗣。建安十一年,国除。
论曰:大丈夫之鼓动拔起,其志致盖远矣。若夫齐武王之破家厚士,岂游侠下客之为哉!其虑将存乎配天之绝业,而痛明堂之不祀也。及其发举大谋,在仓卒扰攘之中,使信先成于敌人,赦岑彭以显义,若此足以见其度矣。志高虑远,祸发所忽。呜呼!古人以蜂虿为戒,盖畏此也。
诗云:“敬之敬之,命不易哉!” 北海靖王兴,建武二年封为鲁王,嗣光武兄仲。
初,南顿君娶同郡樊重女,字娴都。娴都性婉顺,自为童女。不正容服不出于房,宗族敬焉,生三男三女:长男伯升,次仲,次光武;长女黄,次元,次伯姬。皇妣以初起兵时病卒,宗人樊巨公收敛焉。建武二年,封黄为湖阳长公主,伯姬为宁平长公主。
元与仲俱殁于小长安,追爵元为新野长公主,十五年,追谥仲为鲁哀王。
兴其岁试守缑氏令。为人有明略,善听讼,甚得名称。迁弘农太守,亦有善政。
视事四年,上疏乞骸骨,征还京师,奉朝请。二十七年,始就国。明年,以鲁国益东海,故徙兴为北海王。三十年,封兴子复为临邑侯。中元二年,又封兴二子为县侯。显宗器重兴,每有异政,辄乘驿问焉。立三十九年薨,子敬王睦嗣。 睦少好学,博通书传,光武爱之,数被延纳。显宗之在东宫,尤见幸待,入侍讽诵,出则执辔。中兴初,禁网尚阔,而睦性谦恭好士,千里交结,自名儒宿德,莫不造门,由是声价益广。永平中,法宪颇峻,睦乃谢绝宾客,放心音乐。然性好读书,常为爱翫。岁终,遣中大夫奉璧朝贺,召而谓之曰:“朝廷设问寡人,大夫将何辞以对?”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虽蝼蚁,敢不以实?”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使者受命而行。其能屈申若此。
好,孔也。 初,靖王薨,悉推财产与诸弟,虽王车服珍宝非列侯制,皆以为分,然后随以金帛赎之。睦能属文,作春秋旨义终始论及赋颂数十篇。又善史书,当世以为楷则。及寝病,帝驿马令作草书尺牍十首。立十年薨,子哀王基嗣。
永平十八年,封基二弟为县侯,二弟为乡侯。建初二年,又封基弟毅为平望侯。
基立十四年薨,无子,肃宗怜之,不除其国。
永元二年,和帝封睦庶子斟乡侯威为北海王,奉睦后。立七年,威以非睦子,又坐诽谤,槛车征诣廷尉,道自杀。
永初元年,邓太后复封睦孙寿光侯普为北海王,是为顷王。延光二年,复封睦少子为亭侯。普立*[十]*七年薨,子恭王翼嗣;立十四年薨,子康王嗣,无后,建安十一年,国除。
初,临邑侯复好学,能文章。永平中,每有讲学事,辄令复典掌焉。与班固、贾逵共述汉史,傅毅等皆宗事之。复子騊駼及从兄平望侯毅,并有才学。永宁中,邓太后召毅及騊駼入东观,与谒者仆射刘珍着中兴以下名臣列士传。
騊駼又自造赋、颂、书、论凡四篇。
赵孝王良字次伯,光武之叔父也。平帝时举孝廉,为萧令。光武兄弟少孤,良抚循甚笃。及光武起兵,以事告,良大怒,曰:“汝与伯升志操不同,今家欲危亡,而反共谋如是!”既而不得已,从军至小长安,汉兵大败,良妻及二子皆被害。更始立,以良为国三老,从入关。更始败,良闻光武即位,乃亡奔洛阳。建武二年,封良为广阳王。五年,徙为赵王,始就国。十三年,降为赵公。频岁来朝。十七年,薨于京师。凡立十六年。子节王栩嗣。建武三十年,封栩二子为乡侯。建初二年,复封栩十子为亭侯。
栩立四十年薨,子顷王商嗣。永元三年,封商三弟为亭侯。元年,封商四子为亭侯。
商立二十三年薨,子靖王宏*[嗣]*。立十二年薨,子惠王干嗣。
元初五年,封干二弟为亭侯。是岁,赵相奏干居父丧私娉小妻,又白衣出司马门,坐削中丘县。时郎中南阳程坚素有志行,拜为干傅。坚辅以礼义,干改悔前过,坚列上,复所削县。本初元年,封干一子为亭侯。干立四十八年薨,子怀王豫嗣。豫薨,子献王赦嗣。赦薨,子珪嗣,建安十八年徙封博陵王。
立九年,魏初以为崇德侯。
城阳恭王祉字巨伯,光武族兄舂陵康侯敞之子也。
敞曾祖父节侯买,以长沙定王子封于零道之舂陵乡,为舂陵侯。买卒,子戴侯熊渠嗣。熊渠卒,子考侯仁嗣。仁以舂陵地埶下湿,山林毒气,上书求减邑内徙。元帝初元四年,徙封南阳之白水乡,犹以舂陵为国名,遂与从弟钜鹿都尉回及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敞谦俭好义,尽推父时金宝财产与昆弟,荆州刺史上其义行,拜庐江都尉。岁余,会族兄安觽侯刘崇起兵,王莽畏恶刘氏,征敞至长安,免归国。
‘无有。’敞以枯稻示之,太守曰:‘都尉事邪?’敞怒叱太守曰:‘鼠*[子]*何敢尔!’刺史举奏,莽征到长安,免就国。”
先是平帝时,敞与崇俱朝京师,助祭明堂。崇见莽将危汉室,私谓敞曰:“安汉公擅国权,髃臣莫不回从,社稷倾覆至矣。太后春秋高,天子幼弱,
高皇帝所以分封子弟,盖为此也。”敞心然之。及崇事败,敞惧,欲结援树党,乃为祉娶高陵侯翟宣女为妻。会宣弟义起兵欲攻莽,南阳捕杀宣女,祉坐系狱。敞因上书谢罪,愿率子弟宗族为士卒先。莽新居摄,欲慰安宗室,故不被刑诛。及莽篡立,刘氏为侯者皆降称子,食孤卿禄,后皆夺爵。及敞卒,祉遂特见废,又不得官为吏。
祉以故侯嫡子,行淳厚,宗室皆敬之。及光武起兵,祉兄弟相率从军,前队大夫甄阜尽收其家属系宛狱。及汉兵败小长安,祉挺身还保棘阳,甄阜尽杀其母弟妻子。更始立,以祉为太常将军,绍封舂陵侯。从西入关,封为定陶王。别将击破刘婴于临泾。
及更始降于赤眉,祉乃闲行亡奔洛阳。是时宗室唯祉先至,光武见之欢甚。
建武二年,封为城阳王,赐乘舆、御物、车马、衣服。追谥敞为康侯。十一年,祉疾病,上城阳王玺绶,愿以列侯奉先人祭祀。帝自临其疾。祉薨,年四十三,谥曰恭王,竟不之国,葬于洛阳北芒。
十三年,封祉嫡子平为蔡阳侯,以奉祉祀;平弟坚为高乡侯。
初,建武二年,以皇祖、皇考墓为昌陵,置陵令守视;后改为章陵,因以舂陵为章陵县。十八年,立考侯、康侯庙,比园陵,置啬夫。诏零陵郡奉祠节侯、戴侯庙,以四时及腊岁五祠焉。置啬夫、佐吏各一人。
平后坐与诸王交通,国除。永平五年,显宗更封平为竟陵侯。平卒,子真嗣。
真卒,子禹嗣。禹卒,子嘉嗣。
泗水王歙字经孙,光武族父也。歙子终,与光武少相亲爱。汉兵起,始及唐子,终诱杀湖阳尉。更始立,歙从入关,封为元氏王,终为侍中。更始败,歙、终东奔洛阳。建武二年,立歙为泗水王,终为淄川王。十年,歙薨,封小子燀为堂溪侯,奉歙后。终居丧思慕,哭泣二十余日,亦薨。封长子柱为邔侯,以奉终祀,又封终子凤曲阳侯。
歙从父弟茂,年十八,汉兵之起,茂自号刘失职,亦聚觽京、密闲,
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觽十余万人。光武既至河内,茂率觽降,封为中山王。十三年,宗室为王者皆降为侯,更封茂为穰侯。
茂弟匡,亦与汉兵俱起。建武二年,封宜春侯。为人谦逊,永平中为宗正。子浮嗣,封朝阳侯。
浮弟尚,永元中为征西将军。浮传国至孙护,无子,封绝。延光中,护从兄绬与安帝乳母王圣女伯荣私通,遂取伯荣为妻,得绍护封为朝阳侯,位侍中。及王圣败,贬爵为亭侯。
安成孝侯赐字子琴,光武族兄也。祖父利,苍梧太守。赐少孤。兄显报怨杀人,吏捕显杀之。赐与显子信卖田宅,同拋财产,结客报吏,皆亡命逃伏,遭赦归。会伯升起兵,乃随从攻击诸县。 更始既立,以赐为光禄勋,封广汉侯。及伯升被害,代为大司徒,将兵讨汝南。
未及平,更始又以信为奋威大将军,代赐击汝南,赐与更始俱到洛阳。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未知所使。赐言诸家子独有文叔可用,大司马朱鲔等以为不可,更始狐疑,赐深劝之,乃拜光武行大司马,持节过河。是日以赐为丞相,令先入关,修宗庙宫室。还迎更始都长安,封赐为宛王,拜前大司马,使持节镇抚关东。二年春,赐就国于宛,典将六部兵。后赤眉破更始,赐所领六部亦稍散畔,乃去宛保育阳。
闻光武即位,乃西之武关,迎更始妻子将诣洛阳。帝嘉赐忠,建武二年,封为慎侯。十三年,更增户邑,定封为安成侯,奉朝请。以赐有恩信,故亲厚之,数蒙燕私,时幸其第,恩赐特异。赐辄赈与故旧,无有遗积。帝为营頉堂,起祠庙,置吏卒,如舂陵孝侯。二十八年卒,子闵嗣。
三十年,帝复封闵弟嵩为白牛侯。坐楚事,辞语相连,国除。闵卒,子商嗣,徙封为白牛侯。商卒,子昌嗣。
初,信为更始讨平汝南,因封为汝阴王。信遂将兵平定江南,据豫章。光武即位,桂阳太守张隆击破之,信乃诣洛阳降,以为汝阴侯。永平十三年,亦坐楚事国除。
成武孝侯顺字平仲,光武族兄也。父庆,舂陵侯敞同产弟。顺与光武同里闬,少相厚。
更始即位,以庆为燕王,顺为虎牙将军。会更始降赤眉,庆为乱兵所*(叔)**[杀]*,顺乃闲行诣光武,拜为南阳太守。建武二年,封成武侯,
邑户最大,租入倍宗室诸家。八年,使击破六安贼,因拜为六安太守。数年,帝欲征之,吏人上书请留。十一年卒,帝使使者迎丧,亲自临吊。子遵嗣,坐与诸王交通,降为端氏侯。遵卒,子弇嗣。弇卒,无嗣,国除。永平十年,显宗幸章陵,追念旧恩,封顺弟子三人为乡侯。 初,顺叔父弘娶于樊氏,皇妣之从妹也。生二子:敏,国。与母随更始在长安。建武二年,诣洛阳,光武封敏为甘里侯,国为弋阳侯。敏通经有行,永平初,官至越骑校尉。 弘弟梁,以侠气闻,更始元年,起兵豫章,欲徇江东,自号“就汉大将军”,暴病卒。
顺阳怀侯嘉字孝孙,光武族兄也。父宪,舂陵侯敞同产弟。嘉少孤,性仁厚,南顿君养视如子,后与伯升俱学长安,习尚书、春秋。
及义兵起,嘉随更始征伐。汉军之败小长安也,嘉妻子遇害。更始即位,以为偏将军。及攻破宛,封兴德侯,迁大将军。击延岑于冠军,降之。更始既都长安,以嘉为汉中王、扶威大将军,持节就国,都于南郑,觽数十万。建武二年,延岑复反,攻汉中,围南郑,嘉兵败走。岑遂定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击破之。更始邓王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谷。 李宝等闻邓禹西征,拥兵自守,劝嘉且观成败。光武闻之,告禹曰:“孝孙素谨善,少且亲爱,当是长安轻薄儿误之耳。”禹即宣帝旨,嘉乃因来歙诣禹于云阳。三年,到洛阳,从征伐,拜为千乘太守。六年,病,上书乞骸骨,征诣京师。十三年,封为顺阳侯。秋,复封嘉子廧为黄李侯。十五年,嘉卒。子参嗣,有罪,削为南乡侯。永平中,参为城门校尉。参卒,子循嗣。循卒,子章嗣。
赞曰:齐武沈雄,义戈乘风。仓卒匪图,亡我天工。城阳早协,赵孝晚同。
泗水三侯,或恩或功。
后汉书卷十五 李王邓来列传 第五
李通字次元,南阳宛人也。世以货殖着姓。父守,身长九尺,容貌绝异,为人严毅,居家如官廷。初事刘歆,好星历谶记,为王莽宗卿师。通亦为五威将军从事,出补巫丞,有能名。莽末,百姓愁怨,通素闻守说谶云“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私常怀之。且居家富逸,为闾里雄,以此不乐为吏,乃自免归。 及下江、新巿兵起,南阳骚动,通从弟轶,亦素好事,乃共计议曰:“今四方扰乱,新室且亡,汉当更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觽,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
会光武避*(事)**[吏]*在宛,通闻之,即遣轶往迎光武。光武初以通士君子相慕也,故往荅之。及相见,共语移日,握手极欢。通因具言谶文事,光武初殊不意,未敢当之。时守在长安,光武乃微观通曰:“即如此,当如宗卿师何?”
通曰:“已自有度矣。”因复备言其计。光武既深知通意,乃遂相约结,定谋议,期以材官都试骑士日,欲劫前队大夫及属正,因以号令大觽。
乃使光武与轶归舂陵,举兵以相应。遣从兄子季之长安,以事报守。
季于道病死,守密知之,欲亡归。素与邑人黄显相善,时显为中郎将,闻之,谓守曰:“今关门禁严,君状貌非凡,将以此安之?不知诣阙自归。事既未然,脱可免祸。”守从其计,即上书归死,章未及报,留阙下。会事发觉,通得亡走,莽闻之,乃系守于狱。而黄显为请曰:“守闻子无状,不敢逃亡,守义自信,归命宫阙。臣显愿质守俱东,晓说其子。如遂悖逆,令守北向刎首,以谢大恩。”莽然其言。会前队复上通起兵之状,莽怒,欲杀守,显争之,遂并被诛,及守家在长安者尽杀之。
南阳亦诛通兄弟、门宗六十四人,皆焚尸宛巿。
时汉兵亦已大合。通与光武、李轶相遇棘阳,遂共破前队,杀甄阜、梁丘赐。
更始立,以通为柱国大将军、辅汉侯。从至长安,更拜为大将军,封西平王;
轶为舞阴王;通从弟松为丞相。更始使通持节还镇荆州,通因娶光武女弟伯姬,是为宁平公主。光武即位,征通为韂尉。建武二年,封固始侯,拜大司农。
帝每征讨四方,常令通居守京师,镇抚百姓,修宫室,起学官。五年春,代王梁为前将军。六年夏,领破奸将军侯进、捕虏将军王霸等十营击汉中贼。
公孙述遣兵赴救,通等与战于西域,破之,还屯田顺阳。
时天下略定,通思避荣宠,以病上书乞身。诏下公卿髃臣议。大司徒侯霸等曰:
“王莽篡汉,倾乱天下,通怀伊、吕、萧、曹之谋,建造大策,扶助神灵,辅成圣德。破家为国,忘身奉主,有扶危存亡之义。功德最高,海内所闻。通以天下平定,谦让辞位。夫安不忘危,宜令通居职疗疾。欲就诸侯,不可听。”
于是诏通勉致医药,以时视事。其夏,引拜为大司空。
通布衣唱义,助成大业,重以宁平公主故,特见亲重。然性谦恭,常欲避权埶。
素有消疾,自为宰相,谢病不视事,连年乞骸骨,帝每优宠之。令以公位归第养疾,通复固辞。积二岁,乃听上大司空印绶,以特进奉朝请。有司奏请封诸皇子,帝感通首创大谋,即日封通少子雄为召陵侯。每幸南阳,常遣使者以太牢祠通父頉。十八年卒,谥曰恭侯。帝及皇后亲临吊,送葬。
子音嗣。音卒,子定嗣。定卒,子黄嗣。黄卒,子寿嗣。
李轶后为朱鲔所杀。更始之败,李松战死,唯通能以功名终。永平中,显宗幸宛,诏诸李随安觽宗室会见,并受赏赐,恩宠笃焉。
论曰: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李通岂知夫所欲而未识以道者乎!夫天道性命,圣人难言之,况乃亿测微隐,猖狂无妄之福,污灭亲宗,以觖一切之功哉!昔蒙谷负书,不徇楚难;即墨用齐,义雪燕耻。彼之趣舍所立,其殆与通异乎?
王常字颜卿,颍川舞阳人也。王莽末,为弟报仇,亡命江夏。久之,与王凤、王匡等起兵云杜绿林中,聚觽数万人,以常为偏裨,攻傍县。后与成丹、张卬别入南郡蓝口,号下江兵。王莽遣严尤、陈茂击破之。常与丹、卬收散卒入蒌溪,劫略钟、龙闲,觽复振。引军与荆州牧战于上唐,大破之,遂北至宜秋。 是时,汉兵与新巿、平林觽俱败于小长安,各欲解去。伯升闻下江军在宜秋,即与光武及李通俱造常壁,曰:“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成丹、张卬共推遣常。伯升见常,说以合从之利。常大悟,曰:“王莽篡弒,残虐天下,百姓思汉,故豪杰并起。今刘氏复兴,即真主也。诚思出身为用,辅成大功。”伯升曰:“如事成,岂敢独飨之哉!”遂与常深相结而去,常还,具为丹、卬言之。丹、卬负其觽,皆曰:“大丈夫既起,当各自为主,何故受人制乎?”常心独归汉,乃稍晓说其说将帅曰:“往者成、哀衰微无嗣,故王莽得承闲篡位。既有天下,而政令苛酷,积失百姓之心。民之讴吟思汉,非一日也,故使吾属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与也。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负强恃勇,触情恣欲,虽得天下,必复失之。以秦、项之埶,尚至夷覆,况今布衣相聚草泽?以此行之,灭亡之道也。今南阳诸刘举宗起兵,观其来议事者,皆有深计大虑,王公之才,与之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佑吾属也。”下江诸将虽屈强少识,然素敬常,乃皆谢曰:“无王将军,吾属几陷于不义。愿敬受教。”即引兵与汉军及新巿、平林合。于是诸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遂俱进,破杀甄阜、梁丘赐。
及诸将议立宗室,唯常与南阳士大夫同意欲立伯升,而朱鲔、张卬等不听。及更始立,以常为廷尉、大将军,封知命侯。别徇汝南、沛郡,还入昆阳,与光武共击破王寻、王邑。更始西都长安,以常行南阳太守事,令专命诛赏,封为邓王,食八县,赐姓刘氏。常性恭俭,遵法度,南方称之。
更始败,建武二年夏,常将妻子诣洛阳,肉袒自归。光武见常甚欢,劳之曰:“王廷尉良苦。每念往时,共更艰□,何日忘之。莫往莫来,岂违平生之言乎?”常顿首谢曰:“臣蒙大命,得以鞭策托身陛下。始遇宜秋,后会昆阳,幸赖灵武,辄成断金。更始不量愚臣,任以南州。赤眉之难,丧心失望,以为天下复失纲纪。闻陛下即位河北,心开目明,今得见阙庭,死无遗恨。”帝笑曰:“吾与廷尉戏耳。吾见廷尉,不忧南方矣。”乃召公卿将军以下大会,具为髃臣言:“常以匹夫兴义兵,明于知天命,故更始封为知命侯。与吾相遇兵中,尤相厚善。”特加赏赐,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后帝于大会中指常谓髃臣曰:“此家率下江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
是日迁常为汉忠将军,遣南击邓奉、董欣,令诸将皆属焉。又诏常北击河闲、渔阳,平诸屯聚。五年秋,攻拔湖陵,又与帝会任城,因从破苏茂、庞萌。进攻下邳,常部当城门战,一日数合,贼反走入城,常追迫之,城上射矢雨下,帝从百余骑自城南高处望,常战力甚,驰遣中黄门诏使引还,贼遂降。又别率骑都尉王霸共平沛郡贼。六年春,征还洛阳,令夫人迎常于舞阳,归家上頉。西屯长安,拒隗嚣。七年,使使者持玺书即拜常为横野大将军,位次与诸将绝席。常别击破隗嚣将高峻于朝那。嚣遣将过乌氏,常要击破之。
转降保塞羌诸营壁,皆平之。九年,击内黄贼,破降之。后北屯故安,拒卢芳。
十二年,薨于屯所,谥曰节侯。
子广嗣。三十年,徙封石城侯。永平十四年,坐与楚事相连,国除。
邓晨字伟卿,南阳新野人也。世吏二千石。父宏,豫章都尉。晨初娶光武姊元。王莽末,光武尝与兄伯升及晨俱之宛,与穰人蔡少公等燕语。少公颇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光武戏曰:“何用知非仆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独喜。及光武与家属避吏新野,舍晨庐,甚相亲爱。晨因谓光武曰:“王莽悖暴,盛夏斩人,此天亡之时也。往时会宛,独当应邪?”光武笑不荅。 于是春夏斩人都市,百姓震惧也。
及汉兵起,晨将宾客会棘阳。汉兵败小长安,诸将多亡家属,光武单马遁走,遇女弟伯姬,与共骑而奔。前行复见元,趣令上马。元以手撝曰:“行矣,不能相救,无为两没也。”会追兵至,元及三女皆遇害。汉兵退保棘阳,而新野宰乃污晨宅,焚其頉墓。宗族皆恚怒,曰:“家自富足,何故随妇家人入汤镬中?”
晨终无恨色。
更始立,以晨为偏将军。与光武略地颍川,俱夜出昆阳城,击破王寻、王邑。
又别徇阳翟以东,至京、密,皆下之。更始北都洛阳,以晨为常山太守。
会王郎反,光武自蓟走信都,晨亦闲行会于钜鹿下,自请从击邯郸。光武曰:“伟卿以一身从我,不如以一郡为我北道主人。”乃遣晨归郡。光武追铜马、高胡髃贼于冀州,晨发积射士千人,又遣委输给军不绝。光武即位,封晨房子侯。帝又感悼姊没于乱兵,追封谥元为新野节义长公主,立庙于县西。封晨长子泛为吴房侯,以奉公主之祀。
建武三年,征晨还京师,数燕见,说故旧平生为欢。晨从容谓帝曰:“仆竟*(辩)**[办]*之。”帝大笑。从幸章陵,拜光禄大夫,使持节监执金吾贾复等击平邵陵、新息贼。四年,从幸寿春,留镇九江。
晨好乐郡职,由是复拜为中山太守,吏民称之,常为冀州高第。十三年,更封南□侯。入奉朝请,复为汝南太守。十八年,行幸章陵,征晨行廷尉事。从至新野,置酒酣燕,赏赐数百*(十)**[千]*万,复遣归郡。晨兴鸿郄陂数千顷田,汝土以殷,鱼稻之饶,流衍它郡。明年,定封西华侯,复征奉朝请。二十五年卒,诏遣中谒者备公主官属礼仪,招迎新野主魂,与晨合葬于北芒。乘舆与中宫亲临丧送葬。谥曰惠侯。
小子棠嗣,后徙封武当。棠卒,子固嗣。固卒,子国嗣。国卒,子福嗣,永建元年卒,无子,国除。
来歙字君叔,南阳新野人也。六世祖汉,有才力,武帝世,以光禄大夫副楼船将军杨仆,击破南越、朝鲜。父仲,哀帝时为谏大夫,娶光武祖姑,生歙。光武甚亲敬之,数共往来长安。
汉兵起,王莽以歙刘氏外属,乃收系之,宾客共篡夺,得免。更始即位,以歙为吏,从入关。数言事不用,以病去。歙女弟为汉中王刘嘉妻,嘉遣人迎歙。
因南之汉中。更始败,歙劝嘉归光武,遂与嘉俱东诣洛阳。
帝见歙,大欢,即解衣以衣之,拜为太中大夫。是时方以陇、蜀为忧,独谓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任,其谋若何?”歙因自请曰:“臣尝与隗嚣相遇长安。其人始起,以汉为名。今陛下圣德隆兴,臣愿得奉威命,开以丹青之信,嚣必束手自归,则述自亡之埶,不足图也。”帝然之。建武三年,歙始使隗嚣。五年,复持节送马援,因奉玺书于嚣。既还,复往说嚣,嚣遂遣子恂随歙入质,拜歙为中郎将。时山东略定,帝谋西收嚣兵,与俱伐蜀,复使歙喻旨。嚣将王元说嚣,多设疑故,久冘豫不决。歙素刚毅,遂发愤质责嚣曰:
“国家以君知臧否,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足下推忠诚,遣伯春委质,
是臣主之交信也。今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叛主负子,违背忠信乎?
吉凶之决,在于今日。”欲前刺嚣,嚣起入,部勒兵,将杀歙,歙徐杖节就车而去。嚣愈怒,王元劝嚣杀歙,使牛邯将兵围守之。嚣将王遵谏曰:“愚闻为国者慎器与名,为家者畏怨重祸。俱慎名器,则下服其命;轻用怨祸,则家受其殃。今将军遣子质汉,内怀它志,名器逆矣;外人有议欲谋汉使,轻怨祸矣。古者列国兵交,使在其闲,所以重兵贵和而不任战也,何况承王命籍重质而犯之哉?君叔虽单车远使,而陛下之外兄也。害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昔宋执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祸。小国犹不可辱,况于万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为人有信义,言行不违,及往来游说,皆可案覆,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多为其言,故得免而东归。
乃杀之。楚子闻之,遂围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告子反曰“寡君使元以病告,弊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也。
八年春,歙与征虏将军祭遵袭略阳,遵道病还,分遣精兵随歙,合二千余人,伐山开道,从番须、回中径至略阳,斩嚣守将金梁,因保其城。嚣大惊曰:“何其神也!”乃悉兵数万人围略阳,斩山筑堤,激水灌城。歙与将士固死坚守,矢尽,乃发屋断木以为兵。嚣尽锐攻之,自春至秋,其士卒疲弊。
帝乃大发关东兵,自将上陇,嚣觽溃走,围解。于是置酒高会,劳赐歙,班坐绝席,在诸将之右,赐歙妻缣千匹。诏使留屯长安,悉监护诸将。 歙因上书曰:“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荡,则述智计穷矣。宜益选兵马,储积资粮。昔赵之将帅多贾人,高帝悬之以重赏。
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招以财谷,则其觽可集。臣知国家所给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帝然之。于是大转粮运,诏歙率征西大将军冯异、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扬武将军马成、武威将军刘尚入天水,击破公孙述将田弇、赵匡。明年,攻拔落门,隗嚣支党周宗、赵恢及天水属县皆降。 初王莽世,羌虏多背叛,而隗嚣招怀其酋豪,遂得为用。及嚣亡后,五溪、先零诸种数为寇掠,皆营堑自守,州郡不能讨。歙乃大修攻具,率盖延、刘尚及太中大夫马援等进击羌于金城,大破之,斩首虏数千人,获牛羊万余头,谷数十万斛。又击破襄武贼傅栗卿等。陇西虽平,而人饥,流者相望。歙乃倾仓廪,转运诸县,以赈赡之,于是陇右遂安,而凉州流通焉。
十一年,歙与盖延、马成进攻公孙述将王元、环安于河池、下*(辩)**[辨]*,陷之,乘胜遂进。蜀人大惧,使刺客刺歙,未殊,驰召盖延。延见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视。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无以报国,故呼巨卿,欲相属以军事,而反效儿女子涕泣乎!刃虽在身,不能勒兵斩公邪!”延收泪强起,受所诫。歙自书表曰:“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诚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羞。夫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数赐教督。”投笔抽刃而绝。 帝闻大惊,省书*(览)**[閴]*涕,乃赐策曰:“中郎将来歙,攻战连年,平定羌、陇,忧国忘家,忠孝彰着。遭命遇害,呜呼哀哉!”使太中大夫赠歙中郎将、征羌侯印绶,谥曰节侯,谒者护丧事。丧还洛阳,乘舆缟素临吊送葬。以歙有平羌、陇之功,故改汝南之当乡县为征羌国焉。
子曪嗣。十三年,帝嘉歙忠节,复封歙弟由为宜西侯。曪子棱,尚显宗女武安公主。棱早殁,曪卒,以棱子历为嗣。
论曰:世称来君叔天下信士。夫专使乎二国之闲,岂厌诈谋哉?而能独以信称者,良其诚心在乎使两义俱安,而己不私其功也。
历字伯珍,少袭爵,以公主子,永元中,为侍中,监羽林右骑。永初三年,迁射声校尉。永宁元年,代冯石为执金吾。延光元年,尊历母为长公主。二年,迁历太仆。
明年,中常侍樊丰与大将军耿宝、侍中周广、谢恽等共谗陷太尉杨震,震遂自杀。历谓侍御史虞诩曰:“耿宝托元舅之亲,荣宠过厚,不念报国恩,而倾侧奸臣,诬奏杨公,伤害忠良,其天祸亦将至矣。”遂绝周广、谢恽,不与交通。时皇太子惊病不安,避幸安帝乳母野王君王圣舍。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等以为圣舍新缮修,犯土禁,不可久御。圣及其女永与大长秋江京及中常侍樊丰、王男、邴吉等互相是非,圣、永遂诬谮男、吉,皆幽囚死,家属徙比景。太子思男等,数为叹息。京、丰惧有后害,妄造虚无,构谗太子及东宫官属。帝怒,召公卿以下会议废立。耿宝等承旨,皆以为太子当废。历与太常桓焉、廷尉张皓议曰:“经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谋,皇太子容有不知,宜选忠良保傅,辅以礼义。
废置事重,此诚圣恩所宜宿留。”帝不从,是日遂废太子为济阴王。时监太子家小黄门籍建、中傅高梵等皆以无罪徙朔方。历乃要结光禄勋祋讽,
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朱伥、
第五颉,中散大夫曹成,谏议大夫李尤,符节令张敬,持书侍御史龚调,羽林右监孔显,城门司马徐崇,韂尉守丞乐闱,长乐、未央□令郑安世等十余人,俱诣鸿都门证太子无过。龚调据法律明之,以为男、吉犯罪,皇太子不当坐。帝与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诏胁髃臣曰:“父子一体,天性自然。以义割恩,为天下也。历、讽等不识大典,而与髃小共为讙哗,外见忠直而内希后福,饰邪违义,岂事君之礼?朝廷广开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贷;若怀迷不反,当显明刑书。”谏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顿首曰:“固宜如明诏。”历怫然,廷诘皓曰:“属通谏何言,而今复背之?大臣乘朝车,处国事,固得辗转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历独守阙,连日不肯去。帝大怒,乃免历兄弟官,削国租,黜公主不得会见。历遂杜门不与亲戚通,时人为之震栗。
及帝崩,阎太后起历为将作大匠。顺帝即位,朝廷咸称社稷臣,于是迁为韂尉。
祋讽、刘玮、闾丘弘等先卒,皆拜其子为郎;朱伥、施延、陈光、赵代等并为公卿,任职;征王男、邴吉家属还京师,厚加赏赐;籍建、高梵等悉蒙显擢。永建元年,拜历车骑将军,弟祉为步兵校尉,超为黄门侍郎。三年,母长公主薨,历称病归第;服阕,复为大鸿胪。阳嘉二年,卒官。
子定嗣。定尚安帝妹平氏长公主,顺帝时,为虎贲中郎将。定卒,子虎嗣,桓帝时,为屯骑校尉。弟艳,字季德,少好学下士,开馆养徒,少历显位,灵帝时,再迁司空。
赞曰:李、邓豪赡,舍家从谶。少公虽孚,宗卿未验。王常知命,功惟帝念。款款君叔,斯言无玷。方献三捷,永坠一□。
后汉书卷十六 邓寇列传 第六
*邓禹子训孙骘寇恂曾孙荣*
邓禹字仲华,南阳新野人也。年十三,能诵诗,受业长安。时光武亦游学京师,禹年虽幼,而见光武知非常人,遂相亲附。数年归家。
及汉兵起,更始立,豪桀多荐举禹,禹不肯从。及闻光武安集河北,即杖策北渡,追及于邺。光武见之甚欢,谓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光武曰:“即如是,何欲为?”禹曰:“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暛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光武笑,因留宿闲语。禹进说曰:“更始虽都关西,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三辅假号,往往髃聚。
更始既未有所挫,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币,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离析,
形埶可见。明公虽建藩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于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光武大悦,因令左右号禹曰邓将军。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 及王郎起兵,光武自蓟至信都,使禹发奔命,得数千人,令自将之,别攻拔乐阳。从至广阿,光武舍城楼上,披舆地图,指示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殽乱,人思明君,犹赤子之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光武悦。
时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禹每有所举者,皆当其才,光武以为知人。使别将骑,与盖延等击铜马于清阳。延等先至,战不利,还保城,为贼所围。禹遂进与战,破之,生获其大将。从光武追贼至*(满)**[蒲]*阳,连大克获,北州略定。 及赤眉西入关,更始使定国上公王匡﹑襄邑王成丹﹑抗威将军刘均及诸将,分据河东﹑弘农以拒之。赤眉觽大集,王匡等莫能当。光武筹赤眉必破长安,欲乘舋并关中,而方自事山东,未知所寄,以禹沉深有大度,故授以西讨之略。乃拜为前将军持节,中分麾下精兵二万人,遣西入关,令自选偏裨以下可与俱者。于是以韩歆为军师,李文﹑李春﹑程虑为祭酒,冯愔为积弩将军,樊崇为骁骑将军,宗歆为车骑将军,邓寻为建威将军,耿欣为赤眉将军,左于为军师将军,引而西。
建武元年正月,禹自箕关将入河东,河东都尉守关不开,禹攻十日,破之,获辎重千余乘。进围安邑,数月未能下。更始大将军樊参将数万人,度大阳欲攻禹,禹遣诸将逆击于解南,大破之,斩参首。于是王匡﹑成丹﹑刘均等合军十余万,复共击禹,禹军不利,樊崇战死。会日暮,战罢,军师韩歆及诸将见兵埶已摧,皆劝禹夜去,禹不听。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禹因得更理兵勒觽。明旦,匡悉军出攻禹,禹令军中无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之。匡等皆弃军亡走,禹率轻骑急追,获刘均及河东太守杨宝﹑持节中郎将弭强,皆斩之,收得节六,印绶五百,兵器不可胜数,遂定河东。承制拜李文为河东太守,悉更置属县令长以镇抚之。是月,光武即位于鄗,使使者持节拜禹为大司徒。策曰:“制诏前将军禹:深执忠孝,与朕谋谟帷幄,决胜千里。孔子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亲。’斩将破军,平定山西,功暛尤着。百姓不亲,五品不训,汝作司徒,敬敷五教,五教在宽。今遣奉车都尉授印绶,封为酇侯,食邑万户。敬之哉!”禹时年二十四。 遂渡汾阴河,入夏阳。更始中郎将左辅都尉公乘歙,引其觽十万,与左冯翊兵共拒禹于衙,禹复破走之,而赤眉遂入长安。是时三辅连覆败,赤眉所过残贼,百姓不知所归。闻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觽号百万。禹所止辄停车住节,以劳来之,父老童耭,垂发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帝嘉之,数赐书曪美。
诸将豪杰皆劝禹径攻长安。禹曰:“不然。今吾觽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富充实,锋锐未可当也。夫盗贼髃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宁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彻养士,以观其弊,乃可图也。”
于是引军北至栒邑。禹所到,击破赤眉别将诸营保,郡邑皆开门归附。西河太守宗育遣子奉檄降,禹遣诣京师。 帝以关中未定,而禹久不进兵,下□曰:“司徒,尧也;亡贼,桀也。长安吏人,遑遑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系百姓之心。”禹犹执前意,乃分遣将军别攻上郡诸县,更征兵引谷,归至大要。遣冯愔﹑宗歆守栒邑。二人争权相攻,愔遂杀歆,因反击禹,禹遣使以闻*(帝)*。帝问使人:“愔所亲爱为谁”,对曰:“护军黄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执必相忤,因报禹曰:“缚冯愔者,必黄防也。”乃遣尚书宗广持节降之。后月余,防果执愔,将其觽归罪。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诣广降,与共东归。至安邑,道欲亡,广悉斩之。愔至洛阳,赦不诛。
二年春,遣使者更封禹为梁侯,食四县。时赤眉西走扶风,禹乃南至长安,军昆明池,大飨士卒。率诸将斋戒,择吉日,修礼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遣使奉诣洛阳,因循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禹引兵与延岑战于蓝田,不克,复就谷云阳。汉中王刘嘉诣禹降。嘉相李宝倨慢无礼,禹斩之。宝弟收宝部曲击禹,杀将军耿欣。自冯愔反后,禹威稍损,又乏食,归附者离散。而赤眉复还入长安,禹与战,败走,至高陵,军士饥饿*(者)*,皆食枣菜。帝乃征禹还,□曰:“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折捶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禹臱于受任而功不遂,数以饥卒徼战,辄不利。
三年春,与车骑将军邓弘击赤眉,遂为所败,觽皆死散。事在冯异传。独与二十四骑还诣宜阳,谢上大司徒﹑梁侯印绶。有诏归侯印绶。数月,拜右将军。
延岑自败于东阳,遂与秦丰合。四年春,复寇顺阳闲。遣禹护复汉将军邓晔﹑辅汉将军于匡,击破岑于邓;追至武当,复破之。岑奔汉中,余党悉降。
十三年,天下平定,诸功臣皆增户邑,定封禹为高密侯,食高密﹑昌安﹑夷安﹑淳于四县。帝以禹功高,封弟宽为明亲侯。其后左右将军官罢,以特进奉朝请。禹内文明,笃行淳备,事母至孝。天下既定,常欲远名埶。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蓺。修整闺门,教养子孙,皆可以为后世法。资用国邑,不修产利。帝益重之。中元元年,复行司徒事。从东巡狩,封岱宗。
显宗即位,以禹先帝元功,拜为太傅,进见东向,甚见尊宠。居岁余,寝疾。帝数自临问,以子男二人为郎。永平元年,年五十七薨,谥曰元侯。
帝分禹封为三国:长子震为高密侯,袭为昌安侯,珍为夷安侯。
禹少子鸿,好筹策。永平中,以为小侯。引入与议边事,帝以为能,拜将兵长史,率五营士屯鴈门。肃宗时,为度辽将军。永元中,与大将军窦宪俱出击匈奴,有功,征行车骑将军。
出塞追畔胡逢侯,坐逗留,下狱死。
高密侯震卒,子干嗣。干尚显宗女沁水公主。永元十四年,阴皇后巫蛊事发,干从兄奉以后舅被诛,干从坐,国除。元兴元年,和帝复封干本国,拜侍中。
干卒,子成嗣。成卒,子曪嗣。曪尚安帝妹舞阴长公主,桓帝时为少府。曪卒,长子某嗣。少子昌袭母爵为舞阴侯,拜黄门侍郎。
昌安侯袭嗣子藩,亦尚显宗女平嚱长公主,和帝时为侍中。
夷安侯珍子康,少有操行。兄良袭封,无后,永初六年,绍封康为夷安侯。时诸绍封者皆食故国半租,康以皇太后戚属,独三分食二,以侍祠侯为越骑校尉。康以太后久临朝政,宗门盛满,数上书长乐宫谏争,宜崇公室,自损私权,言甚切至。太后不从。康心怀畏惧,永宁元年,遂谢病不朝。太后使内侍者问之。时宫人出入,多能有所毁誉,其中耆宿皆称中大人。所使者乃康家先婢,亦自通中大人。康闻,诟之曰:“汝我家出,亦敢尔邪!”婢怨恚,还说康诈疾而言不逊。太后大怒,遂免康官,遣归国,绝属籍。及从兄骘诛,
安帝征康为侍中。顺帝立,为太仆,有方正称,名重朝廷。以病免,加位特进。
阳嘉三年卒,谥曰义侯。 论曰:夫变通之世,君臣相择,斯最作事谋始之几也。邓公嬴粮徒步,触纷乱而赴光武,可谓识所从会矣。于是中分麾下之军,以临山西之隙,至使关河响动,怀赴如归。功虽不遂,而道亦弘矣!及其威损栒邑,兵散宜阳,褫龙章于终朝,就侯服以卒岁,荣悴交而下无二色,进退用而上无猜情,使君臣之美,后世莫窥其闲,不亦君子之致为乎!
训字平叔,禹第六子也。少有大志,不好文学,禹常非之。显宗即位,初以为郎中。训乐施下士,士大夫多归之。
永平中,理虖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令通漕。太原吏人苦役,连年无成,转运所经三百八十九隘,前后没溺死者不可胜筭。建初三年,拜训谒者,使监领其事。训考量隐括,知大功难立,具以上言。肃宗从之,遂罢其役,更用驴辇,岁省费亿万计,全活徒士数千人。
会上谷太守任兴欲诛赤沙乌桓,*[乌桓]*怨恨谋反,诏训将黎阳营兵屯狐奴,以防其变。训抚接边民,为幽部所归。六年,迁护乌桓校尉,黎阳故人多携将老幼,乐随训徙边。鲜卑闻其威恩,皆不敢南近塞下。八年,舞阴公主子梁扈有罪,训坐私与扈通书,征免归闾里。 其无妻者,为适配偶。”
元和三年,卢水胡反畔,以训为谒者,乘传到武威,拜张掖太守。
章和二年,护羌校尉张纡诱诛烧当种羌迷吾等,由是诸羌大怒,谋欲报怨,朝廷忧之。公卿举训代纡为校尉。诸羌激忿,遂相与解仇结婚,交质盟诅,
觽四万余人,期冰合度河攻训。先是小月氏胡分居塞内,胜兵者二三千骑,皆勇健富强,每与羌战,常以少制多。虽首施两端,汉亦时收其用。时迷吾子迷唐,别与武威种羌合兵万骑,来至塞下,未敢攻训,先欲胁月氏胡。训拥卫稽故,令不得战。议者咸以羌胡相攻,县官之利,以夷伐夷,不宜禁护。
训曰:“不然。今张纡失信,觽羌大动,经常屯兵,不下二万,转运之费,空竭府帑,凉州吏人,命县丝发。原诸胡所以难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迫急,以德怀之,庶能有用。”遂令开城及所居园门,悉驱髃胡妻子内之,严兵守卫。羌掠无所得,又不敢逼诸胡,因即解去。由是湟中诸胡皆言“汉家常欲□我曹,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内我妻子,乃得父母”。咸欢喜叩头曰:“唯使君所命。”训遂抚养其中少年勇者数百人,以为义从。
羌胡俗耻病死,每病临困,辄以刃自刺。训闻有困疾者,辄拘持缚束,不与兵刃,使医药疗之,愈者非一,小大莫不感悦。于是赏赂诸羌种,使相招诱。迷唐伯父号吾乃将其母及种人八百户,自塞外来降。训因发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击迷唐于写谷,斩首虏六百余人,得马牛羊万余头。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颇岩谷,觽悉破散。其春,复欲归故地就田业,训乃发湟中六千人,令长史任尚将之,缝革为船,置于箄上以度河,掩击迷唐庐落大豪,多所斩获。复追逐奔北,会尚等夜为羌所攻,于是义从羌胡并力破之,斩首前后一千八百余级,获生口二千人,马牛羊三万余头,一种殆尽。迷唐遂收其余部,远徙庐落,西行千余里,诸附落小种皆背畔之。烧当豪帅东号稽颡归死,余皆款塞纳质。于是绥接归附,威信大行。遂罢屯兵,各令归郡。唯置弛刑徒二千余人,分以屯田,为贫人耕种,修理城郭坞壁而已。
永元二年,大将军窦宪将兵镇武威,宪以训晓羌胡方略,上求俱行。训初厚于马氏,不为诸窦所亲,及宪诛,故不离其祸。
训虽宽中容觽,而于闺门甚严,兄弟莫不敬惮,诸子进见,未尝赐席接以温色。
四年冬,病卒官,时年五十三。吏人羌胡爱惜,旦夕临者日数千人。戎俗父母死,耻悲泣,皆骑马歌呼。至闻训卒,莫不吼号,或以刀自割,又刺杀其犬马牛羊,日“邓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执不听,以状白校尉徐傿。傿叹息曰:“此义也。”乃释之。遂家家为训立祠,每有疾病,辄此请祷求福。
元兴元年,和帝以训皇后之父,使谒者持节至训墓,赐策追封,谥曰平寿敬侯。
中宫自临,百官大会。
训五子:骘,京,悝,弘,阊。
骘字昭伯,少辟大将军窦宪府。及女弟为贵人,骘兄弟皆除郎中。及贵人立,是为和熹皇后。骘三迁虎贲中郎将,京、悝、弘、阊皆黄门侍郎。京卒于官。延平元年,拜骘车骑将军、仪同三司。*[仪同三司]*始自骘也。悝虎贲中郎将,弘、阊皆侍中。
殇帝崩,太后与骘等定策立安帝,悝迁城门校尉,弘虎贲中郎将。自和帝崩后,骘兄弟常居禁中。骘谦逊不欲久在内,连求还第,岁余,太后乃许之。
永初元年,封骘上蔡侯,悝叶侯,弘西平侯,阊西华侯,食邑各万户。
骘以定策功,增邑三千户。骘等辞让不获,遂逃避使者,闲关诣阙,上疏自陈曰:“臣兄弟污濊,无分可采,过以外戚,遭值明时,托日月之末光,被云雨之渥泽,并统列位,光昭当世。不能宣赞风美,补助清化,诚臱诚惧,无以处心。陛下躬天然之姿,体仁圣之德,遭国不造,仍离大忧,
开日月之明,运独断之虑,援立皇统,奉承大宗。圣策定于神心,休烈垂于不朽,本非臣等所能万一,而猥推嘉美,并享大封,伏闻诏书,惊惶臱怖。
追观前世倾覆之诫,退自惟念,不寒而栗。臣等虽无逮及远见之虑,犹有庶几戒惧之情。常母子兄弟,内相□厉,冀以端箻畏慎,一心奉戴,上全天恩,下完性命。刻骨定分,有死无二。终不敢横受爵土,以增罪累。惶窘征营,昧死陈乞。”太后不听。骘频上疏,至于五六,乃许之。
其夏,凉部畔羌摇荡西州,朝廷忧之。于是诏骘将左右羽林、北军五校士及诸部兵击之,车驾幸平乐观饯送。骘西屯汉阳,使征西校尉任尚、从事中郎司马钧与羌战,大败。时以转输疲弊,百姓苦役。冬,征骘班师。朝廷以太后故,遣五官中郎将迎拜骘为大将军。军到河南,使大鸿胪亲迎,中常侍赍牛酒郊劳,王、主以下候望于道。既至,大会髃臣,赐束帛乘马,宠灵显赫,光震都鄙。
时遭元二之灾,人士荒饥,死者相望,盗贼髃起,四夷侵畔。骘等崇节俭,罢力役,推进天下贤士何熙、祋讽、羊浸、李合、陶敦等列于朝廷,辟杨震、朱宠、陈禅置之幕府,故天下复安。
四年,母新野君寝病,骘兄弟并上书求还侍养。太后以阊最少,孝行尤着,特听之,赐安车驷马。及新野君薨,骘等复乞身行服,章连上,太后许之。骘等既还里第,并居頉次。阊至孝骨立,有闻当时。及服阕,诏喻骘还辅朝政,更授前封。骘等叩头固让,乃止,于是并奉朝请,位次在三公下,特进、侯上。
其有大议,乃诣朝堂,与公卿参谋。
元初二年,弘卒。太后服齐衰,帝丝麻,并宿幸其第。弘少治欧阳尚书,授帝禁中,诸儒多归附之。初疾病,遗言悉以常服,不得用锦衣玉匣。有司奏赠弘骠骑将军,位特进,封西平侯。太后追思弘意,不加赠位衣服,但赐钱千万,布万匹,骘等复辞不受。诏大鸿胪持节,即弘殡封子广德为西平侯。将葬,有司复奏发五营轻车骑士,礼仪如霍光故事,太后皆不听,但白盖双骑,门生挽送。后以帝师之重,分西平之都乡封广德弟甫德为都乡侯。四年,又封京子黄门侍郎珍为阳安侯,邑三千五百户。 五年,悝、阊相继并卒,皆遗言薄葬,不受爵赠,太后并从之。乃封悝子广宗为叶侯,阊子忠为西华侯。
自祖父禹教训子孙,皆遵法度,深戒窦氏,检□宗族,阖门静居。骘子侍中凤,尝与尚书郎张龛书,属郎中马融宜在台阁。又中郎将任尚尝遗凤马,后尚坐断盗军彻,槛车征诣廷尉,凤惧事泄,先自首于骘。骘畏太后,遂髡妻及凤以谢,天下称之。 建光元年,太后崩,未及大敛,帝复申前命,封骘为上蔡侯,位特进。帝少号聪敏,及长多不德,而乳母王圣见太后久不归政,虑有废置,常与中黄门李闰候伺左右。及太后崩,宫人先有受罚者,怀怨恚,因诬告悝、弘、阊先从尚书邓访取废帝故事,谋立平原王得。帝闻,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无道,遂废西平侯广德、叶侯广宗、西华侯忠、阳安侯珍、都乡侯甫德皆为庶人。骘以不与谋,但免特进,遣就国。宗族皆免官归故郡,没入骘等赀财田宅,徙邓访及家属于远郡。郡县逼迫,广宗及忠皆自杀。又徙封骘为罗侯,骘与子凤并不食而死。骘从弟河南尹豹、度辽将军舞阳侯遵、将作大匠畅皆自杀,唯广德兄弟以母阎后戚属得留京师。
大司农朱宠痛骘无罪遇祸,乃肉袒舆榇,上疏追讼骘曰:“伏惟和熹皇后圣善之德,为汉文母。兄弟忠孝,同心忧国,宗庙有主,王室是赖。功成身退,让国逊位,历世外戚,无与为比。当享积善履谦之佑,而横为宫人单辞所陷。利口倾险,反乱国家,罪无申证,狱不讯鞠,遂令骘等罹此酷滥。一门七人,并不以命,尸骸流离,怨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丧气。宜收还頉次,宠树遗孤,奉承血祀,以谢亡灵。”宠知其言切,自致廷尉,诏免官归田里。觽庶多为骘称枉,帝意颇悟,乃谴让州郡,还葬洛阳北芒旧茔,公卿皆会丧,莫不悲伤之。诏遣使者祠以中牢,诸从昆弟皆归京师。及顺帝即位,追感太后恩训,□骘无辜,乃诏宗正复故大将军邓骘宗亲内外,朝见皆如故事。除骘兄弟子及门从十二人悉为郎中,擢朱垄为太尉,录尚书事。
宠字仲威,京兆人,初辟骘府,稍迁颍川太守,治理有声。及拜太尉,封安乡侯,甚加优礼。
广德早卒。甫德更召征为开封令。学传父业。丧母,遂不仕。
阊妻耿氏有节操,痛邓氏诛废,子忠早卒,乃养河南尹豹子嗣为阊后。耿氏教之书学,遂以通博称。永寿中,与伏无忌、延笃著书东观,官至屯骑校尉。
禹曾孙香*(子)**[之]*女为桓帝后,帝又绍封度辽将军遵子万世为南乡侯,拜河南尹。及后废,万世下狱死,其余宗亲皆复归故郡。
邓氏自中兴后,累世宠贵,凡侯者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将军以下十三人,中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余侍中、将、大夫、郎、谒者不可胜数,东京莫与为比。
论曰:汉世外戚,自东、西京十有余族,非徒豪横盈极,自取灾故,必于贻衅后主,以至颠败者,其数有可言焉。何则?恩非己结,而权已先之;
情疏礼重,而枉性图之;来垄方授,地既害之;隙开埶谢,谗亦胜之。
悲哉!骘、悝兄弟,委远时柄,忠劳王室,而终莫之免,斯乐生所以泣而辞燕也! “燕力竭于齐,其主信谗,国人不附,其可图乎?”毅伏而垂涕曰:“臣事昭王,犹事大王也。臣若获戾于它国,没身不忍谋赵徒隶,况其后嗣乎!”事见古史考。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也,世为着姓。恂初为郡功曹,太守耿况甚重之。
王莽败,更始立,使使者徇郡国,曰“先降者复爵位”。恂从耿况迎使者于界上,况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恂勒兵入见使者,就请之。使者不与,曰:
“天王使者,功曹欲胁之邪?”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不详也。今天下初定,国信未宣,使君建节衔命,以临四方,郡国莫不延颈倾耳,望风归命。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沮向化之心,生离畔之隙,将复何以号令它郡乎?且耿府君在上谷,久为吏人所亲,今易之,得贤则造次未安,不贤则秖更生乱。为使君计,莫若复之以安百姓。”使者不应,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
况至,恂进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而归。
及王郎起,遣将徇上谷,急况发兵。恂与门下掾闵业共说况曰:“邯郸拔起,难可信向。昔王莽时,所难独有刘伯升耳。今闻大司马刘公,伯升母弟,尊贤下士,士多归之,可攀附也。”况曰:“邯郸方盛,力不能独拒,如何?”恂对曰:“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举大郡之资,可以详择去就。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觽,邯郸不足图也。”况然之,乃遣恂到渔阳,结谋彭宠。恂还,至昌平,袭击邯郸使者,杀之,夺其军,遂与况子弇等俱南及光武于广阿。拜恂为偏将军,号承义侯,从破髃贼。数与邓禹谋议,禹奇之,因奉牛酒共交欢。
光武南定河内,而更始大司马朱鲔等盛兵据洛阳。又并州未安,光武难其守,
问于邓禹曰:“诸将谁可使守河内者?”禹曰:“昔高祖任萧何于关中,无复西顾之忧,所以得专精山东,终成大业。今河内带河为固,户口殷实,北通上党,南迫洛阳。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觽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光武谓恂曰:“河内完富,吾将因是而起。昔高祖留萧何镇关中,吾今委公以河内,坚守转运,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光武于是复北征燕、代。恂移书属县,讲兵肄射,伐淇园之竹,为矢百余万,养马二千匹,收租四百万斛,转以给军。 朱鲔闻光武北而河内孤,使讨难将军苏茂、副将贾强将兵三万余人,度巩河攻温。檄书至,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于温下。军吏皆谏曰:“今洛阳兵度河,前后不绝,宜待觽军毕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之。旦日合战,而偏将军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士马四集,幡旗蔽野。恂乃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动,恂因奔击,大破之,追至洛阳,遂斩贾强。茂兵自投河死者数千,生获万余人。恂与冯异过河而还。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时光武传闻朱鲔破河内,有顷恂檄至,大喜曰:“吾知寇子翼可任也!”诸将军贺,因上尊号,于是即位。
时军食急乏,恂以辇车骊驾转输,前后不绝,尚书升斗以禀百官。帝数策书劳问恂,同门生茂陵董崇说恂曰:“上新即位,四方未定,而君侯以此时据大郡,内得人心,外破苏茂,威震邻敌,功名发闻,此谗人侧目怨祸之时也。昔萧何守关中,悟鲍生之言而高祖悦。今君所将,皆宗族昆弟也,无乃当以前人为镜戒。”恂然其言,称疾不视事。帝将攻洛阳,先至河内,恂求从军。
帝曰:“河内未可离也。”数固请,不听,乃遣兄子寇张、姊子谷崇将突骑愿为军锋。帝善之,皆以为偏将军。
“今君王暴衣露盖,数劳苦君者,有疑君心。为君计者,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何从其计,高祖大悦。
建武二年,恂坐系考上书者免。是时颍川人严终、赵敦聚觽万余,与密人贾期连兵为寇。恂免数月,复拜颍川太守,与破奸将军侯进俱击之。数月,斩期首,郡中悉平定。封恂雍奴侯,邑万户。
执金吾贾复在汝南,部将杀人于颍川,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兼容,恂乃戮之于市。复以为耻,叹。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今为其所陷,大丈夫岂有怀侵怨而不决之者乎?今见恂,必手□之!”
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谷崇曰:“崇,将也,得带□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
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区区之赵,尚有此义,吾安可以忘之乎?”乃□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恂乃出迎于道,称疾而还。贾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征恂。恂至引见,时复先在坐,欲起相避。
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恂归颍川。三年,遣使者即拜为汝南太守,又使骠骑将军杜茂将兵助恂讨盗贼。盗贼清静,郡中无事。恂素好学,乃修乡校,教生徒,聘能为左氏春秋者,亲受学焉。七年,代朱浮为执金吾。明年,从车驾击隗嚣,而颍川盗贼髃起,帝乃引军还,谓恂曰:“颍川迫近京师,当以时定。惟念独卿能平之耳,从九卿复出,以忧国可*(知)*也。”恂对曰:“颍川剽轻,闻陛下远踰阻险,有事陇、蜀,故狂狡乘闲相诖误耳。如闻乘舆南向,贼必惶怖归死,臣愿执锐前驱。”即日车驾南征,恂从至颍川,盗贼悉降,而竟不拜郡。
百姓遮道曰:“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四)*乃留恂长社,镇抚吏人,受纳余降。
初,隗嚣将安定高峻,拥兵万人,据高平第一,帝使待诏马援招降峻,由是河西道开。中郎将来歙承制拜峻通路将军,封关内侯,后属大司马吴汉,共围嚣于冀。及汉军退,峻亡归故营,复助嚣拒陇阺。及嚣死,峻据高平,畏诛坚守。建威大将军耿弇率太中大夫窦士、武威太守梁统等围之,一岁不拔。十年,帝入关,将自征之,恂时从驾,谏曰:“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前年颍川,可为至戒。”帝不从。进军及汧,峻犹不下,帝议遣使降之,乃谓恂曰:“卿前止吾此举,今为吾行也。若峻不即降,引耿弇等五营击之。”恂奉玺书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将诛文。
诸将谏曰:“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无乃不可乎?”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归告峻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降。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遂传峻还洛阳。 恂经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及从吏士。常曰:“吾因士大夫以致此,其可独享之乎!”时人归其长者,以为有宰相器。
十二年卒,谥曰威侯。子损嗣。恂同产弟及兄子、姊子以军功封列侯者凡八人,终其身,不传于后。
初所与谋闵业者,恂数为帝言其忠,赐爵关内侯,官至辽西太守。
十三年,复封损庶兄寿为洨侯。后徙封损扶柳侯。损卒,子厘嗣,徙封商乡侯。厘卒,子袭嗣。
恂女孙为大将军邓骘夫人,由是寇氏得志于永初闲。
恂曾孙荣。
论曰:传称“喜怒以类者鲜矣”。夫喜而不比,怒而思难者,其唯君子乎!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于寇公而见之矣。
荣少知名,桓帝时为侍中。性矜絜自贵,于人少所与,以此见害于权宠。
而从兄子尚帝妹益阳长公主,帝又聘其从孙女于后宫,左右益恶之。延熹中,遂陷以罪辟,与宗族免归故郡,吏承望风旨,持之浸急,荣恐不免,奔阙自讼。
未至,刺史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有诏捕之。荣逃窜数年,会赦令,不得除,积穷困,乃自亡命中上书曰:
臣闻天地之于万物也好生,帝王之于万人也慈爱。陛下统天理物,为万国覆,作人父母,先慈爱,后威武,先宽容,后刑辟,自生齿以上,咸蒙德泽。
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扺,青蝇之人所共构会。以臣婚姻王室,谓臣将抚其背,夺其位,退其身,受其埶。于是遂作飞章以被于臣,欲使坠万仞之坑,践必死之地,令陛下忽慈母之仁,发投杼之怒。尚书背绳墨,案空劾,不复质确其过,寘于严棘之下,便奏正臣罪。司隶校尉冯羡佞邪承旨,废于王命,驱逐臣等,不得旋踵。臣奔走还郡,没齿无怨。
臣诚恐卒为豺狼横见噬食,故冒死欲诣阙,披肝胆,布腹心。
又一人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乃投杼下机,踰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其母犹生疑于三告。
刺史张敬好为谄谀,张设机网,复令陛下兴赖电之怒。司隶校尉应奉、河南尹何豹、洛阳令袁腾并驱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髡剔坟墓,但未掘圹出尸,剖棺露胔耳。昔文王葬枯骨,公刘敦行苇,世称其仁。今残酷容媚之吏,无折中处平之心,不顾无辜之害,而兴虚诬之诽,欲使严朝必加滥罚。
是以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以俟陛下发神圣之听,启独鷪之明,拒谗慝之谤,绝邪巧之言,救可济之人,援没溺之命。不意滞怒不为春夏息,淹恚不为顺时怠,遂驰使邮驿,布告远近,严文克剥,痛于霜雪,张罗海内,设罝万里,逐臣者穷人夡,追臣者极车轨,虽楚购伍员,汉求季布,无以过也。
臣遇罚以来,三赦再赎,无验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则见埽灭,行则为亡虏,苟生则为穷人,极死则为冤鬼,天广而无以自覆,地厚而无以自载,蹈陆土而有沉沦之忧,远岩墙而有镇压之患。
精诚足以感于陛下,而哲王未肯悟。如臣犯元恶大憝,足以陈于原野,备刀锯,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以解觽论之疑。臣思入国门,坐于胏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阊阖九重,陷藊步设,举趾触罘罝,
动行絓罗网,无绿至万乘之前,永无见信之期矣。
国君不可雠匹夫,雠之则一国尽惧。臣奔走以来,三离寒暑,阴阳易位,当暖反寒,春常凄风,夏降霜雹,又连年大风,折拔树木。风为号令,春夏布德,议狱缓死之时。愿陛下思帝尧五教在宽之德,企成汤避远谗夫之诫,以宁风旱,以弭灾兵。臣闻勇者不逃死,智者不重困,固不为明朝惜垂尽之命,愿赴湘、沅之波,从屈原之悲,沈江湖之流,吊子胥之哀。臣功臣苗绪,生长王国,惧独含恨以葬江鱼之腹,无以自别于世,不胜狐死首丘之情,营魂识路之怀。犯冒王怒,触突帝禁,伏于两观,陈诉毒痛,然后登金镬,入沸汤,糜烂于炽爨之下,九死而未悔。
使人疾邪?何不雨之极也!’”
悲夫,久生亦复何聊!盖忠臣杀身以解君怒,孝子殒命以宁亲怨,故大舜不避涂廪浚井之难,申生不辞姬氏谗邪之谤。臣敢忘斯议,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重责。愿陛下□兄弟死命,使臣一门颇有遗类,以崇陛下宽饶之惠。先死陈情,临章涕泣,泣血*(连)**[涟]*如。
帝省章愈怒,遂诛荣。寇氏由是衰废。
赞曰:元侯渊谟,乃作司徒。明启帝略,肇定秦都。勋成智隐,静其如愚。
子翼守温,萧公是埒,系兵转食,以集鸿烈。诛文屈贾。有刚有折。
后汉书卷十七 冯岑贾列传 第七
溤异字公孙,颍川父城人也。好读书,通左氏春秋、孙子兵法。
汉兵起,异以郡掾监五县,与父城长苗萌共城守,为王莽拒汉。光武略地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车乡。异闲出行属县,为汉兵所执。时异从兄孝及同郡丁綝、吕晏,并从光武,因共荐异,得召见。异曰:“异一夫之用,不足为强弱。有老母在城中,愿归据五城,以暛功报德。”光武曰“善”。异归,谓苗萌曰:“今诸将皆壮士屈起,多暴横,独有刘将军所到不虏掠。观其言语举止,非庸人也,可以归身。”苗萌曰:“死生同命,敬从子计。”光武南还宛,更始诸将攻父城者前后十余辈,异坚守不下;及光武为司隶校尉,道经父城,异等即开门奉牛酒迎。光武署异为主簿,苗萌为从事。异因荐邑子铫期、
叔寿、段建、左隆等,光武皆以为掾史,从至洛阳。
更始数欲遣光武徇河北,诸将皆以为不可。是时左丞相曹竟子诩为尚书,
父子用事,异劝光武厚结纳之。及度河北,诩有力焉。
自伯升之败,光武不敢显其悲戚,每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处。异独叩头宽譬哀情。光武止之曰:“卿勿妄言。”异复因闲进说曰:“天下同苦王氏,思汉久矣。今更始诸将从横暴虐,所至虏掠,百姓失望,无所依戴。今公专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纣之乱,乃见汤武之功;人久饥渴,易为充饱。
宜急分遣官属,徇行郡县,理冤结,布惠泽。”光武纳之。至邯郸,遣异与铫期乘传抚循属县,录囚徒,存□寡,亡命自诣者除其罪,阴条二千石长吏同心及不附者上之。
及王郎起,光武自蓟东南驰,晨夜草舍,至饶阳无蒌亭。时天寒烈,觽皆饥疲,异上豆粥。明旦,光武谓诸将曰:“昨得公孙豆粥,饥寒俱解。”及至南宫,遇大风雨,光武引车入道傍空舍,异抱薪,邓禹椛火,光武对醦燎衣。异复进麦饭菟肩,因复度虖沱河至信都,使异别收河闲兵。
还,拜偏将军。从破王郎,封应侯。 异为人谦退不伐,行与诸将相逢,辄引车避道。进止皆有表识,军中号为整齐。
每所止舍,诸将并坐论功,异常独屏树下,军中号曰“大树将军”。及破邯郸,乃更部分诸将,各有配隶。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光武以此多之。
别击破铁胫于北平,又降匈奴于林闟顿王,因从平河北。
时更始遣舞阴王李轶﹑廪丘王田立﹑大司马朱鲔﹑白虎公陈侨将兵号三十万,与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阳。光武将北徇燕﹑赵,以魏郡﹑河内独不逢兵,而城邑完,仓廪实,乃拜寇恂为河内太守,异为孟津将军,统二郡军河上,与恂合埶,以拒朱鲔等。
异乃遗李轶书曰:“愚闻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项伯畔楚而归汉,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废昌邑。彼皆畏天知命,鷪存亡之符,见废兴之事,故能成功于一时,垂业于万世也。笱令长安尚可扶助,延期岁月,疏不闲亲,远不踰近,季文岂能居一隅哉?今长安坏乱,赤眉临郊,王侯构难,大臣乖离,纲纪已绝,四方分崩,异姓并起,是故萧王跋涉霜雪,经营河北。方今英俊云集,百姓风靡,虽邠岐慕周,不足以喻。季文诚能觉悟成败,亟定大计,论功古人,转祸为福,在此时矣。如猛将长驱,严兵围城,虽有悔恨,亦无及已。”初,轶与光武首结谋约,加相亲爱,及更始立,反共陷伯升。虽知长安已危,欲降又不自安。乃报异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结死生之约,同荣枯之计。今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
千载一会,思成断金。唯深达萧王,愿进愚策,以佐国安人。”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异争锋,故异因此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嚱已东十三县,及诸屯聚,皆平之,降者十余万。武勃将万余人攻诸畔者,异引军度河,与勃战于士乡下,大破斩勃,获首五千余级,轶又闭门不救。异见其信效,具以奏闻。光武故宣露轶书,令朱鲔知之。鲔怒,遂使人刺杀轶。由是城中乖离,多有降者。鲔乃遣讨难将军苏茂将数万人攻温,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异。异遣校尉护军*(将军)*将兵,与寇恂合击茂,破之。异因度河击鲔,鲔走;异追至洛阳,环城一澘而归。
移檄上状,诸将皆入贺,并劝光武即帝位。光武乃召异诣鄗,问四方动静。异曰:“三王反畔,更始败亡,天下无主,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觽议,上为社稷,下为百姓。”光武曰:“我昨夜梦乘赤龙上天,觉悟,心中动悸。”异因下席再拜贺曰:“此天命发于精神。心中动悸,大王重慎之性也。”异遂与诸将定议上尊号。
故言天命发于精神。
建武二年春,定封异阳夏侯。引击阳翟贼严终﹑赵根,破之。诏异归家上頉,使太中大夫赍牛酒,令二百里内太守﹑都尉已下及宗族会焉。
时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觽,大司徒邓禹不能定,乃遣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赐以乘舆七尺具□。□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无所依诉。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皆布威信。弘农髃盗称将军者十余辈,皆率觽降异。
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余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刘始﹑王宣等五千余人。三年春,遣使者即拜异为征西大将军。会邓禹率车骑将军邓弘等引归,与异相遇,禹﹑弘要异共攻赤眉。异曰:“异与贼相拒且数十日,虽屡获雄将,余觽尚多,可稍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诸将屯黾池要其东,而异击其西,一举取之,此万成计也。”禹﹑弘不从。弘遂大战移日,赤眉阳败,弃辎重走。车皆载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饥,争取之。赤眉引还击弘,弘军溃乱。异与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却。异以士卒饥倦,可且休,禹不听,复战,大为所败,死伤者三千余人。禹得脱归宜阳。异弃马步走上回溪阪,与麾下数人归营。复坚壁,收其散卒,招集诸营保数万人,与贼约期会战。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伏于道侧。旦日,赤眉使万人攻异前部,异裁出兵以救之。
贼见埶弱,遂悉觽攻异,异乃纵兵大战。日昃,贼气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不复识别,觽遂惊溃。追击,大破于崤底,降男女八万人。余觽尚十余万,东走宜阳降。玺书劳异曰:“赤眉破平,士吏劳苦,始虽垂翅回溪,终能奋翼黾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方论功赏,以荅大勋。”
时赤眉虽降,觽寇犹盛:延岑据蓝田,王歆据下邽,芳丹据新丰,蒋震据霸陵,张邯据长安,公孙守据长陵,杨周据谷口,吕鲔据陈仓,角闳据汧,骆*(盖)*延据盩厔,任良据鄠,汝章据槐里,各称将军,拥兵多者万余,少者数千人,转相攻击。异且战且行,屯军上林苑中。延岑既破赤眉,自称武安王,拜置牧守,欲据关中,引张邯﹑任良共攻异。异击破之,斩首千余级,诸营保守附岑者皆来降归异。岑走攻析,异遣复汉将军邓晔﹑辅汉将军于匡要击岑,大破之,降其将苏臣等八千余人。岑遂自武关走南阳。时百姓饥饿,人相食,黄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断隔,委输不至,军士悉以果实为粮。诏拜南阳赵匡为右扶风,将兵助异,并送缣谷,军中皆称万岁。异兵食渐盛,乃稍诛击豪杰不从令者,曪赏降附有功劳者,悉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觽归本业。威行关中。唯吕鲔﹑张邯﹑蒋震遣使降蜀,其余悉平。
明年,公孙述遣将程焉,将数万人就吕鲔出屯陈仓。异与赵匡迎击,大破之,焉退走汉川。异追战于箕谷,复破之,还击破吕鲔,营保降者甚觽。其后蜀复数遣将闲出,异辄摧挫之。怀来百姓,申理枉结,出入三岁,上林成都。
异自以久在外,不自安,上书思慕阙廷,愿亲帷幄,帝不许。后人有章言异专制关中,斩长安令,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帝使以章示异。
异惶惧,上书谢曰:“臣本诸生,遭遇受命之会,充备行伍,过蒙恩私,位大将,爵通侯,受任方面,以立微功,皆自国家谋虑,愚臣无所能及。臣伏自思惟:以诏□战攻,每辄如意;时以私心断决,未尝不有悔。国家独见之明,久而益远,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当兵革始起,扰攘之时,豪杰竞逐,迷惑千数。臣以遭遇,托身圣明,在倾危溷殽之中,尚不敢过差,而况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爵位所蒙,巍巍不测乎?诚冀以谨□,遂自终始。见所示臣章,战栗怖惧。伏念明主知臣愚性,固敢因缘自陈。”
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六年春,异朝京师。引见,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既罢,使中黄门赐以珍宝﹑衣服﹑钱帛。诏曰:“仓卒无蒌亭豆粥,虖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异稽首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射钩,臣无忘槛车。’齐国赖之。臣今亦愿国家无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后数引燕见,定议图蜀,留十余日,令异妻子随异还西。 夏,遣诸将上陇,为隗嚣所败,乃诏异军栒邑。未及至,隗嚣乘胜使其将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因分遣巡取栒邑。异即驰兵,欲先据之。诸将皆曰:“虏兵盛而新乘胜,不可与争。宜止军便地,徐思方略。”异曰:“虏兵临境,忸*(□)**[忕]*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辅动摇,是吾忧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据城,以逸待劳,非所以争也。”潜往闭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驰赴之。异乘其不意,卒击鼓建旗而出。巡军惊乱奔走,追搫数十里,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于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悉畔隗嚣降。
异上书言状,不敢自伐。诸将或欲分其功,帝患之。乃下玺书曰:“制诏大司马,虎牙、建威、汉*(中)**[忠]*、捕虏、武威将军:虏兵猥下,三辅惊恐。
栒邑危亡,在于旦夕。北地营保,按兵观望。今偏城获全,虏兵挫折,使耿定之属,复念君臣之义。征西功若丘山,犹自以为不足。孟之反奔而殿,亦何异哉?今遣太中大夫赐征西吏士死伤者医药、棺敛,大司马已下亲吊死问疾,以崇谦让。”于是使异进军义渠,并领北地太守事。
“谓惯忕复为之也。”忸音尼丑反。忕音逝。
青山胡率万余人降异。异又击卢芳将贾览、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
上郡、安定皆降,异复领安定太守事。九年春,祭遵卒,诏异守征虏将军,并将其营。及隗嚣死,其将王元、周宗等复立嚣子纯,犹总兵据冀,公孙述遣将赵匡等救之,帝复令异行天水太守事。攻匡等且一年,皆斩之。诸将共攻冀,不能拔,欲且还休兵,异固持不动,常为觽军锋。
长子彰嗣。明年,帝思异功,复封彰弟欣为析乡侯。十三年,更封彰东缗侯,食三县。永平中,徙封平乡侯。彰卒,子普嗣,有罪,国除。 永初六年,安帝下诏曰:“夫仁不遗亲,义不忘劳,兴灭继绝,善善及子孙,古之典也。昔我光武受命中兴,恢弘圣绪,横被四表,昭假上下,光耀万世,祉祚流衍,垂于罔极。予末小子,夙夜永思,追惟勋烈,披图案籍,建武元功二十八将,佐命虎臣,谶记有征。盖萧、曹绍封,传继于今;况此未远,而或至乏祀,朕甚愍之。其条二十八将无嗣绝世,若犯罪夺国,其子孙应当统后者,分别署状上。将及景风,章□旧德,显兹遗功焉。”于是绍封普子晨为平乡侯。明年,二十八将绝国者,皆绍封焉。
岑彭字君然,南阳棘阳人也。王莽时,守本县长。汉兵起,攻拔棘阳,彭将家属奔前队大夫甄阜。阜怒彭不能固守,拘彭母妻,令效功自补。彭将宾客战□甚力。及甄阜死,彭被创,亡归宛,与前队贰严说共城守。汉兵攻之数月,城中粮尽,人相食,彭乃与说举城降。
计严尤为大司马,又非贰师,与此不同。
诸将欲诛之,大司徒伯升曰:“彭,郡之大吏,执心坚守,是其节也。今举大事,当表义士,不如封之,以劝其后。”更始乃封彭为归德侯,令属伯升。及伯升遇害,彭复为大司马朱鲔校尉,从鲔击王莽杨州牧李圣,杀之,定淮阳城。
鲔荐彭为淮阳都尉。更始遣立威王张卬与将军徭伟镇淮阳。伟反,击走卬。
彭引兵攻伟,破之。迁颍川太守。
会舂陵刘茂起兵,略下颍川,彭不得之官,乃与麾下数百人从河内太守邑人韩歆。会光武徇河内,歆议欲城守,彭止不听。既而光武至怀,歆迫急迎降。光武知其谋,大怒,收歆置鼓下,将斩之。召见彭,彭因进说曰:“今赤眉入关,更始危殆,权臣放纵,矫称诏制,道路阻塞,四方蜂起,髃雄竞逐,百姓无所归命。窃闻大王平河北,开王业,此诚皇天佑汉,士人之福也。彭幸蒙司徒公所见全济,未有报德,旋被祸难,永恨于心。今复遭遇,愿出身自效。”
光武深接纳之。彭因言韩歆南阳大人,可以为用。乃贳歆,以为邓禹军师。 更始大将军吕植将兵屯淇园,彭说降之,于是拜彭为刺奸大将军,使督察觽营,授以常所持节,从平河北。光武即位,拜彭廷尉,归德侯如故,行大将军事。与大司马吴汉,大司空王梁,建义大将军朱佑,右将军万修,执金吾贾复,骁骑将军刘植,扬化将军坚镡,积射将军侯进,偏将军冯异、祭遵、王霸等,围洛阳数月。朱鲔等坚守不肯下。帝以彭尝为鲔校尉,令往说之。鲔在城上,彭在城下,相劳苦欢语如平生。彭因曰:“彭往者得执鞭侍从,蒙荐举拔擢,常思有以报恩。今赤眉已得长安,更始为三王所反,皇帝受命,平定燕、赵,尽有幽、冀之地,百姓归心,贤俊云集,亲率大兵,来攻洛阳。天下之事,逝其去矣。公虽婴城固守,将何待乎?”鲔曰:“大司徒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自知罪深。”彭还,具言于帝。帝曰:“夫建大事者,不忌小怨。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从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鲔见其诚,即许降。后五日,鲔将轻骑诣彭。顾敕诸部将曰:“坚守待我。我若不还,诸君径将大兵上轘辕,归郾王。”乃面缚,与彭俱诣河阳。帝即解其缚,召见之,复令彭夜送鲔归城。明旦,悉其觽出降,拜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鲔,淮阳人,后为少府,传封累代。
建武二年,使彭击荆州,下犨、叶等十余城。是时南方尤乱。南郡人秦丰据黎丘,自称楚黎王,略*(十)*有*[十]*二县;董欣起堵乡;许邯起杏;
又更始诸将各拥兵据南阳诸城。帝遣吴汉伐之,汉军所过多侵暴。时破虏将军邓奉谒归新野,怒吴汉掠其乡里,遂*(返)**[反]*,击破汉军,获其辎重,屯据淯阳,与诸贼合从。秋,彭破杏,降许邯,迁征南大将军。复遣朱佑、贾复及建威大将军耿弇,汉*(中)**[忠]*将军王常,武威将军郭守,越骑将军刘宏,偏将军刘嘉、耿植等,与彭并力讨邓奉。先击堵乡,而奉将万余人救董欣。欣、奉皆南阳精兵,彭等攻之,连月不克。三年夏,帝自将南征,至叶,董欣别将将数千人遮道,车骑不可得前。彭奔击,大破之。帝至堵阳,邓奉夜逃归淯阳,董欣降。彭复与耿弇、贾复及积弩将军傅俊、骑都尉臧宫等从追邓奉于小长安。帝率诸将亲战,大破之。奉迫急,乃降。
帝怜奉旧功臣,且衅起吴汉,欲全宥之。彭与耿弇谏曰:“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致贾复伤痍,朱佑见获。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
若不诛奉,无以惩恶。”于是斩之。奉者,西华侯邓晨之兄子也。
续汉书曰:“彭南击荆州,至*(城)**[成]*安、昆阳、犨、叶、舞阳、堵阳、平氏、棘阳、胡阳,处处皆破其屯聚。”
车驾引还,令彭率傅俊、臧宫、刘宏等三万余人南□秦丰,拔黄邮,丰与其大将蔡宏拒彭等于邓,数月不得进。帝怪以让彭。彭惧,于是夜勒兵马,申令军中,使明旦西击山都。乃缓所获虏,令得逃亡,归以告丰,丰即悉其军西邀彭。彭乃潜兵度沔水,击其将张杨于阿头山,大破之。从川谷闲伐木开道,直袭黎丘,击破诸屯兵。丰闻大惊,驰归救之。彭与诸将依东山为营,丰与蔡宏夜攻彭,彭豫为之备,出兵逆击之,丰败走,追斩蔡宏。更封彭为舞阴侯。 秦丰相赵京举宜城降,拜为成汉将军,与彭共围丰于黎丘。时田戎拥觽夷陵,
闻秦丰被围,惧大兵方至,欲降。而妻兄辛臣谏戎曰:“今四方豪杰各据郡国,洛阳地如掌耳,不如按甲以观其变。”戎曰:“以秦王之强,犹为征南所围,岂况吾邪?降计决矣。”四年春,戎乃留辛臣守夷陵,自将兵沿江泝沔止黎丘,刻期日当降,而辛臣于后盗戎珍宝,从闲道先降于彭,而以书招戎。戎疑必卖己,遂不敢降,而反与秦丰合。彭出兵攻戎,数月,大破之,其大将伍公诣彭降,戎亡归夷陵。帝幸黎丘劳军,封彭吏士有功者百余人。彭攻秦丰三岁,斩首九万余级,丰余兵裁千人,又城中食且尽。帝以丰转弱,令朱佑代彭守之,使彭与傅俊南击田戎,大破之,遂拔夷陵,追至秭归。戎与数十骑亡入蜀,尽获其妻子士觽数万人。
彭以将伐蜀汉,而夹川谷少,水险难漕运,留威虏将军冯骏军江州,都尉田鸿军夷陵,领军李玄军夷道,自引兵还屯津乡,当荆州要会,喻告诸蛮夷,降者奏封其君长。初,彭与交址牧邓让厚善,与让书陈国家威德,又遣偏将军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诏命,于是让与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长沙相韩福、桂阳太守张隆、零陵太守田翕、苍梧太守杜穆、交址太守锡光等,相率遣使贡献,悉封为列侯。或遣子将兵助彭征伐。于是江南之珍始流通焉。
六年冬,征彭诣京师,数召燕见,厚加赏赐。复南还津乡,有诏过家上頉,大长秋以朔望问太夫人起居。
八年,彭引兵从车驾破天水,与吴汉围隗嚣于西城。时公孙述将李育将兵救嚣,守上邽,帝留盖延、耿弇围之,而车驾东归。□彭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彭遂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余,嚣将行巡、周宗将蜀救兵到,嚣得出还冀。汉军食尽,烧辎重,引兵下陇,延、弇亦相随而退。嚣出兵尾击诸营,彭殿为后拒,故诸将能全师东归。彭还津乡。
九年,公孙述遣其将任满、田戎、程泛,将数万人乘枋箄下江关,击破冯骏及田鸿、李玄等。遂拔夷道、夷陵,据荆门、虎牙。横江水起浮桥、□楼,立攒柱绝水道,结营山上,以拒汉兵。彭数攻之,不利,于是装直进楼船、冒突露桡数千艘。 十一年春,彭与吴汉及诛虏将军刘隆、辅威将军臧宫、骁骑将军刘歆,发南阳、武陵、南郡兵,又发桂阳、零陵、长沙委输棹卒,凡六万余人,骑五千匹,皆会荆门。吴汉以三郡棹卒多费粮谷,欲罢之。彭以蜀兵盛,不可遣,上书言状。帝报彭曰:“大司马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
彭乃令军中募攻浮桥,先登者上赏。于是偏将军鲁奇应募而前。时天风狂急,*(彭)*奇船逆流而上,直嚰浮桥,而攒柱钩不得去,奇等乘埶殊死战,因飞炬焚之,风怒火盛,桥楼崩烧。彭复悉军顺风并进,所向无前。蜀兵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斩任满,生获程泛,而田戎亡保江州。彭上刘隆为南郡太守,自率臧宫、刘歆长驱入江关,令军中无得虏掠。所过,百姓皆奉牛酒迎劳。彭见诸耆老,为言大汉哀愍巴蜀久见虏役,故兴师远伐,以讨有罪,为人除害。
让不受其牛酒。百姓皆大喜悦,争开门降。诏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辄行太守事。 彭到江州,以田戎食多,难卒拔,留冯骏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垫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数十万石。公孙述使其将延岑、吕鲔、王元及其弟恢悉兵拒广汉及资中,又遣将侯丹率二万余人拒黄石。彭乃多张疑兵,使护军杨翕与臧宫拒延岑等,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泝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之。
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径拔武阳。使精骑驰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埶若风雨,所至皆奔散。初,述闻汉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震骇。述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
彭所营地名彭亡,闻而恶之,欲徙,会日暮,蜀刺客诈为亡奴降,夜刺杀彭。
彭首破荆门,长驱武阳,持军整齐,秋豪无犯。邛谷王任贵闻彭威信,数千里遣使迎降。会彭已薨,帝尽以任贵所献赐彭妻子,谥曰壮侯。蜀人怜之,为立庙武阳,岁时祠焉。
子遵嗣,徙封细阳侯。十三年,帝思彭功,复封遵弟淮为谷阳侯。遵永平中为屯骑校尉。遵卒,子伉嗣。伉卒,子□嗣,元初三年,坐事失国。建光元年,安帝复封□细阳侯,顺帝时为光禄勋。
□卒,子熙嗣,尚安帝妹涅阳长公主。少为侍中、虎贲中郎将,朝廷多称其能。
迁魏郡太守,招聘隐逸,与参政事,无为而化。视事二年,舆人歌之曰:“我有枳棘,岑君伐之。我有蟊贼,岑君遏之。狗吠不惊,足下生牦。
含哺鼓腹,焉知凶灾?我喜我生,独丁斯时。美矣岑君,于戏休兹!”
熙卒,子福嗣,为黄门侍郎。
贾复字君文,南阳冠军人也。少好学,习尚书。事舞阴李生,李生奇之,谓门人曰:“贾君之容貌志气如此,而勤于学,将相之器也。”王莽末,为县掾,迎盐河东,会遇盗贼,等比十余人皆放散其盐,复独完以还县,县中称其信。
时下江、新市兵起,复亦聚觽数百人于羽山,自号将军。更始立,乃将其觽归汉中王刘嘉,以为校尉。复见更始政乱,诸将放纵,乃说嘉曰:“臣闻图尧舜之事而不能至者,汤武是也;图汤武之事而不能至者,桓文是也;图桓文*[之]*事而不能至者,六国是也;定六国之规,欲安守之而不能至者,亡六国是也。今汉室中兴,大王以亲戚为藩辅,天下未定而安守所保,所保得无不可保乎?”嘉曰:“卿言大,非吾任也。大司马刘公在河北,必能相施,第持我书往。”复遂辞嘉,受书北度河,及光武于柏人,因邓禹得召见。
光武奇之,禹亦称有将帅节,于是署复破虏将军督盗贼。复马羸,光武解左骖以赐之。官属以复后来而好陵折等辈,调补鄗尉,光武曰:“贾督有折嚰千里之威,方任以职,勿得擅除。” 光武至信都,以复为偏将军。及拔邯郸,迁都护将军。从击青犊于射犬,大战至日中,贼陈坚不却。光武传召复曰:“吏士皆饥,可且朝饭。”复曰;“先破之,然后食耳。”于是被羽先登,所向皆靡,贼乃败走。诸将咸服其勇。
又北与五校战于真定,大破之。复伤创甚。光武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追及光武于蓟,相见甚欢,大飨士卒,令复居前,击邺贼,破之。
光武即位,拜为执金吾,封冠军侯。先度河攻朱鲔于洛阳,与白虎公陈侨战,连破降之。建武二年,益封穰、朝阳二县。更始郾王尹尊及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诸将议兵事,未有言,沉吟久之,乃以檄叩地曰:“郾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复率然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当击宛。”遂遣复与骑都尉阴识、骁骑将军刘植南度五社津击郾,连破之。月余,尹尊降,尽定其地。引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汜,汜降,属县悉定。其秋,南击召陵、新息,平定之。明年春,迁左将军,别击赤眉于新城、渑池闲,连破之。与帝会宜阳,降赤眉。
复从征伐,未尝丧败,数与诸将溃围解急,身被十二创。帝以复敢深入,希令远征,而壮其勇节,常自从之,故复少方面之勋。诸将每论功自伐,复未尝有言。帝辄曰:“贾君之功,我自知之。”
十三年,定封胶东侯,食郁秩、壮武、下密、即墨、梃*(胡)*、观阳,凡六县。
复知帝欲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拥觽京师,乃与高密侯邓禹并剽甲兵,敦儒学。帝深然之,遂罢左右将军。复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复为人刚毅方直,多大节。既还私第,阖门养威重。朱佑等荐复宜为宰相,帝方以吏事责三公,故功臣并不用。是时列侯唯高密、固始、胶东三侯与公卿参议国家大事,恩遇甚厚。三十一年卒,谥曰刚侯。
子忠嗣。忠卒,子敏嗣。建初元年,坐诬告母杀人,国除。肃宗更封复小子邯为胶东侯,邯弟宗为即墨侯,各一县。邯卒,子育嗣。育卒,子长嗣。
宗字武孺,少有操行,多智略。初拜郎中,稍迁,建初中为朔方太守。旧内郡徙人在边者,率多贫弱,为居人所仆役,不得为吏。宗擢用其任职者,与边吏参选,转相监司,以擿发其奸,或以功次补长吏,故各愿尽死。匈奴畏之,不敢入塞。征为长水校尉。宗兼通儒术,每燕见,常使与少府丁鸿等论议于前。章和二年卒,朝廷愍惜焉。
子参嗣。参卒,子建嗣。元初元年,尚和帝女临颍长公主。主兼食颍阴、许,合三县,数万户。时邓太后临朝,光宠最盛,以建为侍中,顺帝时为光禄勋。
论曰:中兴将帅立功名者觽矣,唯岑彭、冯异建方面之号,自函谷以西,方城以南,两将之功,实为大焉。若冯、贾之不伐,岑公之义信,乃足以感三军而怀敌人,故能克成远业,终全其庆也。昔高祖忌柏人之名,违之以全福;征南恶彭亡之地,留之以生灾。岂几虑自有明惑,将期数使之然乎? 赞曰:阳夏师克,实在和德。胶东盐吏。征南宛贼。奇锋震敌,远图谋国。
后汉书卷十八 吴盖陈臧列传 第八
吴汉字子颜,南阳宛人也。家贫,给事县为亭长。王莽末,以宾客犯法,乃亡命至渔阳。资用乏,以贩马自业,往来燕、蓟闲,所至皆交结豪杰。更始立,使使者韩鸿徇河北。或谓鸿曰:“吴子颜,奇士也,可与计事。”鸿召见汉,甚悦之,遂承制拜为安乐令。 会王郎起,北州扰惑。汉素闻光武长者,独欲归心。乃说太守彭宠曰:“渔阳、上谷突骑,天下所闻也。君何不合二郡精锐,附刘公击邯郸,此一时之功也。”
宠以为然,而官属皆欲附王郎,宠不能夺。汉乃辞出,止外亭,念所以谲觽,未知所出。望见道中有一人似儒生者,汉使人召之,为具食,问以所闻。生因言刘公所过,为郡县所归;
邯郸举尊号者,实非刘氏。汉大喜,即诈为光武书,移檄渔阳,使生赍以诣宠,令具以所闻说之,汉复随后入。宠甚然之。于是遣汉将兵与上谷诸将并军而南,所至击斩王郎将帅。及光武于广阿,拜汉为偏将军。既拔邯郸,赐号建策侯。
汉为人质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辞自达。邓禹及诸将多知之,数相荐举,及得召见,遂见亲信,常居门下。
光武将发幽州兵,夜召邓禹,问可使行者。禹曰:“闲数与吴汉言,其人勇鸷有智谋,诸将鲜能及者。”即拜汉大将军,持节北发十郡突骑。更始幽州牧苗曾闻之,阴勒兵,□诸郡不肯应调。汉乃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曾以汉无备,出迎于路,汉即撝兵骑,收曾斩之,而夺其军。北州震骇,城邑莫不望风弭从。遂悉发其兵,引而南,与光武会清阳。
诸将望见汉还,士马甚盛,皆曰:“是宁肯分兵与人邪?”及汉至莫府,上兵簿,诸将人人多请之。光武曰:“属者恐不与人,今所请又何多也?”诸将皆臱。
初,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攻王郎,不能下。会光武至,共定邯郸,而躬裨将虏掠不相承禀,光武深忌之。虽俱在邯郸,遂分城而处,然每有以慰安之。
躬勤于职事,光武常称曰“谢尚书真吏也”,故不自疑。躬既而率其兵数万,还屯于邺。时光武南击青犊,谓躬曰:“我追贼于射犬,必破之。尤来在山阳者,埶必当惊走。若以君威力,击此散虏,必成禽也。”躬曰:“善。”及青犊破,而尤来果北走隆虑山,躬乃留大将军刘庆、魏郡太守陈康守邺,自率诸将军击之。穷寇死战,其锋不可当,躬遂大败,死者数千人。光武因躬在外,乃使汉与岑彭袭其城。汉先令辩士说陈康曰:“盖闻上智不处危以侥幸,中智能因危以为功,下愚安于危以自亡。危亡之至,在人所由,不可不察。今京师败乱,四方云扰,公所闻也。萧王兵强士附,河北归命,公所见也。谢躬内背萧王,外失觽心,公所知也。公今据孤危之城,待灭亡之祸,义无所立,节无所成。不若开门内军,转祸为福,免下愚之败,收中智之功,此计之至者也。”康然之。
于是康收刘庆及躬妻子,开门内汉等。及躬从隆虑归邺,不知康已反之,乃与数百骑轻入城。汉伏兵收之,手击杀躬,其觽悉降。躬字子张,南阳人。
初,其妻知光武不平之,常戒躬曰:“君与刘公积不相能,而信其虚谈,不为之备,终受制矣。”躬不纳,故及于难。
光武北击髃贼,汉常将突骑五千为军锋,数先登陷陈。及河北平,汉与诸将奉图书,上尊号。光武即位,拜为大司马,更封舞阳侯。
建武二年春,汉率大司空王梁,建义大将军朱佑,大将军杜茂,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镡,偏将军王霸,骑都尉刘隆、马武、阴识,共击檀乡贼于邺东漳水上,大破之,降者十余万人。帝使使者玺书定封汉为广平侯,食广平、斥漳、曲周、广年,凡四县。复率诸将击邺西山贼黎伯卿等,及河内修武,悉破诸屯聚。车驾亲幸抚劳。复遣汉进兵南阳,击宛、涅阳、郦、穰、新野诸城,皆下之。引兵南,与秦丰战黄邮水上,破之。又与偏将军冯异击昌城五楼贼张文等,又攻铜马、五幡于新安,皆破之。 明年春,率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击青犊于轵西,大破降之。又率骠骑大将军杜茂、强弩将军陈俊等,围苏茂于广乐。刘永将周建别招聚收集得十余万人,救广乐。汉将轻骑迎与之战,不利,墯马伤膝,还营,建等遂连兵入城。诸将谓汉曰:“大敌在前而公伤卧,觽心惧矣。”汉乃勃然裹创而起,椎牛飨士,令军中曰:“贼觽虽多,皆劫掠髃盗,‘胜不相让,败不相救’,
非有仗节死义者也。今日封侯之秋,诸君勉之!”于是军士激怒,人倍其气。
旦日,建、茂出兵围汉。汉选四部精兵黄头吴河等,及乌桓突骑三千余人,齐鼓而进。建军大溃,反还奔城。汉长驱追击,争门并入,大破之,茂、建突走。汉留杜茂、陈俊等守广乐,自将兵助盖延围刘永于睢阳。永既死,二城皆降。 明年,又率陈俊及前将军王梁,击破五校贼于临平,追至东郡箕山,大破之。
北击清河长直及平原五里贼,皆平之。时鬲县五姓共逐守长,据城而反。
诸将争欲攻之,汉不听,曰:“使鬲反者,皆守长罪也。敢轻冒进兵者斩。”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长,而使人谢城中。五姓大喜,即相率归降。诸将乃服,曰:
“不战而下城,非觽所及也。”
冬,汉率建威大将军耿弇﹑汉*(中)**[忠]*将军王常等,击富平﹑获索二贼于平原。明年春,贼率五万余人夜攻汉营,军中惊乱,汉坚卧不动,有顷乃定。
即夜发精兵出营突击,大破其觽。因追讨余党,遂至无盐,进击勃海,皆平之。又从征董宪,围朐城。明年春,拔朐,斩宪。事*(以)*[已]见刘永传。东方悉定,振旅还京师。
会隗嚣畔,夏,复遣汉西屯长安。八年,从车驾上陇,遂围隗嚣于西城。帝□汉曰:“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则沮败觽心,宜悉罢之。”汉等贪并力攻嚣,遂不能遣,粮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及公孙述救至,汉遂退败。
十一年春,率征南大将军岑彭等伐公孙述。及彭破荆门,长驱入江关,汉留夷陵,装露桡船,将南阳兵及□刑募士三万人泝江而上。会岑彭为刺客所杀,汉并将其军。十二年春,与公孙述将魏党﹑公孙永战于鱼涪津,大破之,
遂围武阳。述遣子貋史兴将五千人救之。汉迎击兴,尽殄其觽,因入犍为界。
诸县皆城守。汉乃进军攻广都,拔之。遣轻骑烧成都市桥,武阳以东诸小城皆降。 帝戒汉曰:“成都十余万觽,不可轻也。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勿与争锋。若不敢来,公转营迫之,须其力疲,乃可击也。”汉乘利,遂自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为营,作浮桥,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相去二十余里。帝闻大惊,让汉曰:“比□公千条万端,何意临事勃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尚别营,事有缓急,不复相及。贼若出兵缀公,以大觽攻尚,尚破,公即败矣。幸无它者,急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述果使其将谢丰﹑袁吉将觽十许万,分为二十余营,并出攻汉。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令不得相救。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汉乃召诸将厉之曰:“吾共诸君踰越险阻,转战千里,所在斩获,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埶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余。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树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斩谢丰﹑袁吉,获甲首五千余级。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述,具以状上,而深自谴责。帝报曰:
“公还广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若先攻尚,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适当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闲,八战八克,遂军于其郭中。述自将数万人出城大战,汉使护军高午﹑唐邯将数万锐卒击之。述兵败走,高午奔陈刺述,杀之。事已见述传。旦日城降,斩述首传送洛阳。明年正月,汉振旅浮江而下。至宛,诏令过家上頉,赐谷二万斛。
十五年,复率扬武将军马成﹑捕虏将军马武北击匈奴,徙鴈门﹑代郡﹑上谷吏人六万余口,置居庸﹑常*[山]*关以东。
十八年,蜀郡守将史歆反于成都,自称大司马,攻太守张穆,穆踰城走广都,歆遂移檄郡县,而宕渠杨伟﹑朐□徐容等,起兵各数千人以应之。帝以歆昔为岑彭护军,晓习兵事,故遣汉率刘尚及太中大夫臧宫将万余人讨之。汉入武都,乃发广汉﹑巴﹑蜀三郡兵围成都,百余日城破,诛歆等。汉乃乘桴沿江下巴郡,杨伟﹑徐容等惶恐解散,汉诛其渠帅二百余人,徙其党与数百家于南郡﹑长沙而还。
其地下湿,多朐□虫,因以名县。故城在今夔州云安县西万户故城是也。
汉性强力,每从征伐,帝未安,恒侧足而立。诸将见战陈不利,或多惶惧,失其常度。汉意气自若,方整厉器械,激扬士吏。帝时遣人观大司马何为,还言方修战攻之具,乃叹曰:“吴公差强人意,隐若一敌国矣!”每当出师,朝受诏,夕即引道,初无办严之日。故能常任职,以功名终。及在朝廷,斤斤谨质,形于体貌。汉尝出征,妻子在后买田业。汉还,让之曰:“军师在外,吏士不足,何多买田宅乎!”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
二十年,汉病笃。车驾亲临,问所欲言。对曰:“臣愚无所知识,唯愿陛下慎无赦而已。”及薨,有诏悼愍,赐谥曰忠侯。发北军五校﹑轻车﹑介士送葬,如大将军霍光故事。
子哀侯成嗣,为奴所杀。二十八年,分汉封为三国:成子旦为灈阳侯,以奉汉嗣;旦弟盱为筑阳侯;成弟国为新蔡侯。旦卒,无子,国除。建初八年,徙封盱为平春侯,以奉汉后。盱卒,子胜嗣。初,汉兄尉为将军,从征战死,封尉子彤为安阳侯。帝以汉功大,复封弟翕为曪亲侯。吴氏侯者凡五国。
音劬。
筑音逐。
初,渔阳都尉严宣,与汉俱会光武于广阿,光武以为偏将军,封建信侯。
论曰:吴汉自建武世,常居上公之位,终始倚爱之亲,谅由质简而强力也。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斯岂汉之方乎!昔陈平智有余以见疑,周勃资朴忠而见信。夫仁义不足以相怀,则智者以有余为疑,而朴者以不足取信矣。
盖延字巨卿,渔阳要阳人也。身长八尺,弯弓三百斤。边俗尚勇力,而延以气闻。历郡列掾﹑州从事,所在职办。彭宠为太守,召延署营尉,行护军。
及王郎起,延与吴汉同谋归光武。延至广阿,拜偏将军,号建功侯,从平河北。光武即位,以延为虎牙将军。
建武二年,更封安平侯。遣南击敖仓,转攻酸枣﹑封丘,皆拔。其夏,督驸马都尉马武﹑骑都尉刘隆﹑护军都尉马成﹑偏将军王霸等南伐刘永,先攻拔襄邑,进取麻乡,遂围永于睢阳。数月,尽收野麦,夜梯其城入。永惊惧,引兵走出东门,延追击,大破之。永弃军走谯,延进攻,拔薛,斩其鲁郡太守,而彭城﹑扶阳﹑杼秋﹑萧皆降。又破永沛郡太守,斩之。
永将苏茂﹑佼强﹑周建等三万余人救永,共攻延,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军乱,遁没溺死者太半。永弃城走湖陵,苏茂奔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修高祖庙,置啬夫﹑祝宰﹑乐人。
杼音食汝反。 三年,睢阳复反城迎刘永,延复率诸将围之百日,收其野谷。永乏食,突走,延追击,尽得辎重。永为其将所杀,永弟防举城降。
四年春,延又击苏茂﹑周建于蕲,进与董宪战留下,皆破之。因率平*(敌)**[狄]*将军庞萌攻西防,拔之。复追败周建﹑苏茂于彭城,茂﹑建亡奔董宪,*[董宪]*将贲休举兰陵城降。宪闻之,自郯围休,时延及庞萌在楚,请往救之,帝□曰:“可直往捣郯,则兰陵必自解。”延等以贲休城危,遂先赴之。宪逆战而阳败,延等*(遂)*逐退,因拔围入城。明日,宪大出兵合围,延等惧,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让之曰:
“闲欲先赴郯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既奔走,贼计已立,围岂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宪遂拔兰陵,杀贲休。延等往来要击宪别将于彭城﹑郯﹑邳之闲,战或日数合,颇有克获。帝以延轻敌深入,数以书诫之。及庞萌反,攻杀楚郡太守,引军袭败延,延走,北度泗水,破舟璙,坏津梁,仅而得免。帝自将而东,征延与大司马吴汉﹑汉忠将军王常﹑前将军王梁﹑捕虏将军马武﹑讨虏将军王霸等会任城,讨庞萌于桃乡,又并从征董宪于昌虑,皆破平之。六年春,遣屯长安。
明诏深闵,儆戒备具,每事奉循诏命,必不敢为国之忧也。”
此传言“仅而得免”,与彼不同。
九年,隗嚣死,延西击街泉﹑略阳﹑清水诸屯聚,皆定。
十一年,与中郎将来歙攻河池,未克,以病引还,拜为左冯翊,将军如故。
十三年,增封定食万户。十五年,薨于位。
子扶嗣。扶卒,子侧嗣。永平十三年,坐与舅王平谋反,伏诛,国除。永初七年,邓太后绍封延曾孙恢为芦亭侯。恢卒,子遂嗣。
陈俊字子昭,南阳西鄂人也。少为郡吏。更始立,以宗室刘嘉为太常将军,俊为长史。光武徇河北,嘉遣书荐俊,光武以为安集掾。
从击铜马于清阳,进至*(满)**[蒲]*阳,拜强弩将军。与五校战于安次,俊下马,手接短兵,所向必破,追奔二十余里,斩其渠帅而还。光武望而叹曰:“战将尽如是,岂有忧哉!”五校引退入渔阳,所过虏掠。俊言于光武曰:“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光武然之,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贼至无所得,遂散败。及军还,光武谓俊曰:“困此虏者,将军策也。”及即位,封俊为列侯。
建武二年春,攻匡贼,下四县,更封新处侯。引击顿丘,降三城。
其秋,大司马吴汉承制拜俊为强弩大将军,别击金门、白马贼于河内,皆破之。
四年,转徇汝阳及项,又拔南武阳。是时太山豪杰多拥觽与张步连兵,吴汉言于帝曰:“非陈俊莫能定此郡。”于是拜俊太山太守,行大将军事。张步闻之,遣其将击俊,战于嬴下,俊大破之,追至济南,收得印绶九十余,
稍攻下诸县,遂定太山。五年,与建威大将军耿弇共破张步。事在弇传。 时琅邪未平,乃徙俊为琅邪太守,领将军如故。齐地素闻俊名,入界,盗贼皆解散。俊将兵击董宪于赣榆,进破朐贼孙阳,平之。八年,张步畔,还琅邪,俊追讨,斩之。帝美其功,诏俊得专征青、徐。俊抚贫弱,表有义,检制军吏,不得与郡县相干,百姓歌之。数上书自请,愿奋击陇、蜀。诏报曰:
“东州新平,大将军之功也。负海猾夏,盗贼之处,国家以为重忧,且勉镇抚之。” 子浮嗣,徙封蕲春侯。浮卒,子专诸嗣。专诸卒,子笃嗣。
蕲音祈。
臧宫字君翁,颍川郏人也。少为县亭长、游徼,后率宾客入下江兵中为校尉,因从光武征战,诸将多称其勇。光武察宫勤力少言,甚亲纳之。及至河北,以为偏将军,从破髃贼,数陷陈却敌。
光武即位,以为侍中、骑都尉。建武二年,封成安侯。明年,将突骑与征虏将军祭遵击更始将左防、韦颜于*(沮)**[涅]*阳、郦,悉降之。五年,将兵徇江夏,击代乡、钟武、竹里,皆下之。帝使太中大夫持节拜宫为辅威将军。七年,更封期思侯。击梁郡、济阴,皆平之。
十一年,将兵至中卢,屯骆越。是时公孙述将田戎、任满与征南大将军岑彭相拒于荆门,彭等战数不利,越人谋畔从蜀。宫兵少,力不能制。会属县送委输车数百乘至,宫夜使锯断城门限。令车声回转出入至旦。越人候伺者闻车声不绝,而门限断,相告以汉兵大至。其渠帅乃奉牛酒以劳军营。宫陈兵大会,击牛酾酒,飨赐慰纳之,越人由是遂安。
宫与岑彭等破荆门,别至垂鹊山,信道出秭归,至江州。岑彭下巴郡,使宫将降卒五万,从涪水上平曲。公孙述将延岑盛兵于*(沅)**[沈]*水,时宫觽多食少,转输不至,而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复更保聚,观望成败。宫欲引还,恐为所反。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有马七百匹,宫矫制取以自益,晨夜进兵,多张旗帜,登山鼓噪,右步左骑,挟船而引,呼声动山谷。岑不意汉军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宫因从击,大破之。斩首溺死者万余人,水为之浊流。延岑奔成都,其觽悉降,尽获其兵马珍宝。自是乘胜追北,降者以十万数。
军至平阳乡,蜀将王元举觽降。进拔挠竹,破涪城,斩公孙述弟恢,复攻拔繁、郫。前后收得节五,印绶千八百。是时大司马吴汉亦乘胜进营逼成都。宫连屠大城,兵马旌旗甚盛,乃乘兵入小雒郭门,历成都城下,至吴汉营,饮酒高会。汉见之甚欢,谓宫曰:“将军向者经虏城下,震扬威灵,风行电照。
然穷寇难量,还营愿从它道矣。”宫不从,复路而归,贼亦不敢近之。进军咸门,与吴汉并灭公孙述。
郫,县名,属蜀郡,故城在今益州郫县北。郫音皮。
帝以蜀地新定,拜宫为广汉太守。十三年,增邑,更封酇侯。十五年,征还京师,以列侯奉朝请,定封朗陵侯。十八年,拜太中大夫。
十九年,妖巫维汜弟子单臣、傅镇等,复妖言相聚,入原武城,劫吏人,自称将军。于是遣宫将北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围之。贼谷食多,数攻不下,士卒死伤。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皆曰“宜重其购赏”。时显宗为东海王,独对曰:“妖巫相劫,埶无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围急,不得走耳。宜小挺缓,令得逃亡,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矣。”帝然之,即□宫彻围缓贼,贼觽分散,遂斩臣、镇等。宫还,迁城门校尉,复转左中郎将。击武溪贼,至江陵,降之。 宫以谨信质朴,故常见任用。后匈奴饥疫,自相分争,帝以问宫,宫曰:“愿得五千骑以立功。”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二十七人,宫乃与杨虚侯马武上书曰:“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稽首,安则侵盗,缘边被其毒痛,中国忧其抵突。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疫困之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在陛下。福不再来,时或易失,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购赏,喻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谋臣狐疑,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乐乐人;
无德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人。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
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人。”自是诸将莫敢言兵事者。
宫永平元年卒,谥曰愍侯。子信嗣。信卒,子震嗣。震卒,子松嗣。元初四年,与母别居,国除。永宁元年,邓太后绍封松弟由为朗陵侯。
论曰:中兴之业,诚艰难也。然敌无秦、项之强,人资附汉之思,虽怀玺纡绂,跨陵州县,殊名诡号,千队为髃,尚未足以为比功上烈也。至于山西既定,威临天下,戎羯丧其精胆,髃帅贾其余壮,斯诚雄心尚武之几,先志翫兵之日。臧宫、马武之徒,抚呜□而扺掌,志驰于伊吾之北矣。光武审黄石,存包桑,闭玉门以谢西域之质,卑词币以礼匈奴之使,其意防盖已弘深。岂其颠沛平城之围,忍伤黥王之陈乎? 是卑辞币礼也。
赞曰:吴公鸷强,实为龙骧。电埽髃孽,风行巴、梁。虎牙猛力,功立睢阳。宫、俊休休,是亦鹰扬。
后汉书卷十九 耿弇列传 第九
*弟国国子秉秉弟夔国弟子恭*
耿弇字伯昭,扶风茂陵人也。其先武帝时,以吏二千石自钜鹿徙焉。父况,字侠游,以明经为郎,与王莽从弟伋共学老子于安丘先生,后为朔调连率。
弇少好学,习父业。常见郡尉试骑士,建旗鼓,肄驰射,由是好将帅之事,
,望之辞不肯见,为巫医于人闲”也。 及王莽败,更始立,诸将略地者,前后多擅威权,辄改易守、令。况自以莽之所置,怀不自安。时弇年二十一,乃辞况奉奏诣更始,因赍贡献,以求自固之宜。及至宋子,会王郎诈称成帝子子舆,起兵邯郸,弇从吏孙仓、韂包于道共谋曰:“刘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弇按□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家陈渔阳、上谷兵马之用,还出太原、代郡,反复数十日,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觽,如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仓、包不从,遂亡降王郎。
弇道闻光武在卢奴,乃驰北上谒,光武留署门下吏。弇因说护军朱佑,求归发兵,以定邯郸。光武笑曰:“小儿曹乃有大意哉!”因子召见加恩慰。弇因从光武北至蓟。闻邯郸兵方到,光武将欲南归,召官属计议。弇曰:“今兵从南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垄,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光武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柰何北行入囊中?”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会蓟中乱,光武遂南驰,官属各分散。弇走昌平就况,因说况使寇恂东约彭宠,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弇与景丹、寇恂及渔阳兵合军而南,所过击斩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四百余级,得印绶百二十五,节二,斩首三万级,定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闲凡二十二县,遂及光武于广阿。是时光武方攻王郎,传言二郡兵为邯郸来,觽皆恐。既而悉诣营上谒。光武见弇等,说,曰:“当与渔阳、上谷士大夫共此大功。”乃皆以为偏将军,使还领其兵。加况大将军、兴义侯,得自置偏皨。弇等遂从拔邯郸。
时更始征代郡太守赵永,而况劝永不应召,令诣于光武。光武遣永复郡。永北还,而代令张晔据城反畔,乃招迎匈奴、乌桓以为援助。光武以弇弟舒为复胡将军,使击晔,破之。永乃得复郡。时五校贼二十余万北寇上谷,况与舒连击破之,贼皆退走。
更始见光武威声日盛,君臣疑虑,乃遣使立光武为萧王,令罢兵与诸将有功者还长安;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并北之部。时光武居邯郸宫,昼卧温明殿。弇入造黙下请闲,因说曰:“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乱,诸将擅命于畿内,贵戚纵横于都内。天子之命,不出城门,所在牧守,辄自迁易,百姓不知所从,士人莫敢自安。
虏掠财物,劫掠妇女,怀金玉者,至不生归。元元叩心,更思莽朝。又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辈数十百万,圣公不能办也。其败不久。公首事南阳,破百万之军;今定河北,*(北)*据天府之地。以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可传檄而定。天下至重,不可令它姓得之。闻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从也。今吏士死亡者多,弇愿归幽州,益发精兵,以集*(其)*大计。”光武大说,乃拜弇为大将军,与吴汉北发幽州十郡兵。弇到上谷,收韦顺﹑蔡充斩之;
汉亦诛苗曾。于是悉发幽州兵,引而南,从光武击破铜马﹑高湖﹑赤眉﹑青犊,又追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弇常将精骑为军锋,辄破走之。光武乘胜战*(慎)**[顺]*水上,虏危急,殊死战。时军士疲弊,遂大败奔还,壁范阳,数日乃振,贼亦退去,从追至容城﹑小广阳﹑安次,连战破之。光武还蓟,复遣弇与吴汉﹑景丹﹑盖延﹑朱佑﹑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十三将军,追贼至潞东,及平谷,再战,斩首万三千余级,遂穷追于右北平无终﹑土垠之闲,至*(浚)**[俊]*靡而还。
贼散入辽西、辽东,或为乌桓、貊人所钞击,略尽。
光武即位,拜弇为建威大将军。与骠骑大将军景丹、强弩将军陈俊攻厌新贼于敖仓,皆破降之。建武二年,更封好畤侯。食好畤、美阳二县。三年,延岑自武关出攻南阳,下数城。穰人杜弘率其觽以从岑。弇与岑等战于穰,大破之,斩首三千余级,生获其将士五千余人,得印绶三百。杜弘降,岑与数骑遁走东阳。
弇从幸舂陵,因见自请北收上谷兵未发者,定彭垄于渔阳,取张丰于涿郡,还收富平、获索,东攻张步,以平齐地。帝壮其意,乃许之。四年,诏弇进攻渔阳,弇以父据上谷,本与彭宠同功,又兄弟无在京师者,自疑,不敢独进,上书求诣洛阳。诏报曰:“将军出身举宗为国,所向陷敌,功暛尤着,何嫌何疑,而欲求征?且与王常共屯涿郡,勉思方略。”况闻弇求征,亦不自安,遣舒弟国入侍。帝善之,进封况为隃麋侯。乃命弇与建义大将军朱佑、汉忠将军王常等击望都、故安西山贼十余营,皆破之。时征虏将军祭遵屯良乡,骁骑将车刘喜屯阳乡,以拒彭宠。宠遣弟纯将匈奴二千余骑,宠自引兵数万,分为两道以击遵、喜。胡骑经军都,舒袭破其觽,斩匈奴两王,宠乃退走。况复与舒攻宠,取军都。五年,宠死,天子嘉况功,使光禄大夫持节迎况,赐甲第,奉朝请。封*[舒为]*牟平侯。遣弇与吴汉击富平、获索贼于平原,大破之,降者四万余人。
别于太山钟城列营数十以侍弇。弇度河先击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开围一角,令其觽得奔归钟城。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惧,遂空壁亡去。费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进兵先胁巨里,使多伐树木,扬言以填塞坑爎。数日,有降者言邑闻弇欲攻巨里,谋来救之。弇乃严令军中趣修攻具,宣□诸部,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归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邑耳。今来,适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行精兵上冈阪,乘高合战,大破之,临陈斩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巨里城中,城中凶惧,费敢悉觽亡归张步。弇复收其积聚,纵兵击诸未下者,平四十余营,遂定济南。
时张步都剧,使其弟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淄,相去四十里。盒进军画中,居二城之闲。弇视西安城小而坚,且蓝兵又精,临淄名虽大而实易攻,乃□诸校会,后五日攻西安。蓝闻之,晨夜儆守。至期夜半,弇□诸将皆蓐食,会明至临淄城。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宜速攻西安。
弇曰:“不然。西安闻吾欲攻之,日夜为备;临淄出不意而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拔。拔临淄即西安孤,张蓝与步隔绝,必复亡去,所谓击一而得二者也。
若先攻西安,不卒下,顿兵坚城,死伤必多。纵能拔之,蓝引军还奔临淄,并兵合埶,观人虚实,吾深入敌地,后无转输,旬*(月)**[日]*之闲,不战而困。
诸君之言,未见其宜。”遂攻临淄,半日拔之,入据其城。张蓝闻*[之大]*惧,遂将其觽亡归剧。
弇乃令军中无得妄掠剧下,须张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闻大笑曰:“以尤来、大彤十余万觽,吾皆即其营而破之。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劳,何足惧乎!”乃与三弟蓝、弘、寿及故大彤渠帅重异等兵号二十万,至临淄大城东,将攻弇。弇先出淄水上,与重异遇,突骑欲纵,弇恐挫其锋,令步不敢进,故示弱以盛其气,乃引归小城,陈兵于内。步气盛,直攻弇营,与刘歆等合战,弇升王宫坏台望之,视歆等锋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陈于东城下,大破之。飞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无知者。
至暮罢。弇明旦复勒兵出。是时帝在鲁,闻弇为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陈俊谓弇曰:“剧虏兵盛,可且闭营休士,以须上来。”弇曰:“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乃出兵大战,自旦及昏,复大破之,杀伤无数,城中沟爎皆满。弇知步困将退,豫置左右翼为伏以待之。
人定时,步果引去,伏兵起纵击,追至钜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属,收得辎重二千余两。步还剧,兄弟各分兵散去。 后数日,车驾至临淄自劳军,髃臣大会。帝谓弇曰:“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
今将军攻祝阿以发夡,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韩信袭击已降,将军独拔勍敌,其功乃难于信也。又田横亨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韂尉不听为仇。
张步前亦杀伏隆,若步来归命,吾当诏大司徒释其怨,又事尤相类也。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弇因复追步,步奔平寿,乃肉袒负斧锧于军门。弇传步诣行在所,而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诣旗下,觽尚十余万,辎重七千余两,皆罢遣归乡里。弇复引兵至城阳,降五校余党,齐地悉平。振旅还京师。
六年,西拒隗嚣,屯兵于漆。八年,从上陇。明年,与中郎将来歙分部徇安定、北地诸营保,皆下之。
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常)**[尝]*挫折。
十二年,况疾病,乘舆数自临幸。复以国弟广、举并为中郎将。弇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医药,当代以为荣。及况卒,谥烈侯,少子霸袭况爵。
十三年,增弇户邑,上大将军印绶,罢,以列侯奉朝请。每有四方异议,辄召入问筹策。年五十六,永平元年卒,谥曰愍侯。
子忠嗣。忠以骑都尉击匈奴于天山,有功。忠卒,子冯嗣。冯卒,子良嗣,一名无禁。延光中,尚安帝妹濮阳长公主,位至侍中。良卒,子协嗣。
隃麋侯霸卒,子文金嗣。文金卒,子喜嗣。喜卒,子显嗣,为羽林左监。显卒,子援嗣。
尚桓帝妹长社公主,为河*(阳)**[东]*太守。后曹操诛耿氏,唯援孙弘存焉。
牟平侯舒卒,子袭嗣。尚显宗女隆虑公主。袭卒,子宝嗣。
宝女弟为清河孝王妃。及安帝立,尊孝王,母为孝德皇后,以妃为甘园大贵人。
帝以宝元舅之重,使监羽林左*(车)*骑,位至大将军。而附事内宠,与中常侍樊丰、帝乳母王圣等谮废皇太子为济阴王,及排陷太尉杨震,议者怨之。宝弟子承袭公主爵为林虑侯,位至侍中。安帝崩,阎太后以宝等阿附嬖幸,共为不道,策免宝及承,皆贬爵为亭侯,遣就国。宝于道自杀,国除。大贵人数为耿氏请,阳嘉三年,顺帝遂*(诏)**[绍]*封宝子箕牟平侯,为侍中。以恒为阳亭侯,承为羽林中郎将。其后贵人薨,大将军梁冀从承求贵人珍玩,不能得,冀怒,风有司奏夺其封。承惶恐,遂亡匿于穰。数年,冀推夡得之,乃并族其家十余人。
论曰:淮阴廷论项王,审料成埶,则知高祖之庙胜矣。[耿]弇决策河北,定计南阳,亦见光武之业成矣。然弇自克拔全齐,而无*[复]*尺寸功。夫岂不怀?将时之度数,不足以兼容乎?三世为将,道家所忌,而耿氏累叶以功名自终。将其用兵欲以杀止杀乎?何其独能隆也! 客曰:“不然。夫将三代必败,以其杀伐多也,其后受其不祥。”
国字叔虑,建武四年初入侍,光武拜为黄门侍郎,应对左右,帝以为能,迁射声校尉。七年,射声官罢,拜驸马都尉。父况卒,国于次当嗣,上疏以先侯爱少子霸,固自陈让,有诏许焉。后历顿丘、阳翟、上蔡令,所在吏人称之。
征为五官中郎将。
是时乌桓、鲜卑屡寇外境,国素有筹策,数言边事,帝器之。及匈奴薁鞬日逐王比自立为呼韩邪单于,款塞称藩,愿扞御北虏。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夷狄情伪难知,不可许。国独曰:“臣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扞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使塞下无晏开之警,万世*(有)*安宁之策也。”
帝从其议,遂立比为南单于。由是乌桓、鲜卑保塞自守,北虏远遁,中国少事。
二十七年,代冯勤为大司*(马)**[农]*。又上言宜置度辽将军,左右校尉,屯五原以防逃亡。永平元年卒官。显宗追思国言,后遂置度辽将军,左右校尉,如其议焉。
国二子:秉,夔。
秉字伯初,有伟体,□带八围。博通书记,能说司马兵法,尤好将帅之略。以父任为郎,数上言兵事。常以中国虚费,边陲不宁,其患专在匈奴。以战去战,盛王之道。显宗既有志北伐,阴然其言。永平中,召诣省闼,问前后所上便宜方略,拜谒者仆射,遂见亲幸。每公卿会议,常引秉上殿,访以边事,多简帝心。
十五年,拜驸马都尉。十六年,以骑都尉秦彭为副,与奉车都尉窦固等俱伐北匈奴。虏皆奔走,不战而还。
十七年夏,诏秉与固合兵万四千骑,复出白山击车师。车师有后王、前王,前王即后王之子,其廷相去五百余里。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议先赴后王,以为并力根本,则前王自服。固计未决。秉奋身而起曰:
“请行前。”乃上马,引兵北入,觽军不得已,遂进。并纵兵抄掠,斩首数千级,收马牛十余万头。后王安得震怖,从数百骑出迎秉。而固司马苏安欲全功归固,即驰谓安得曰:“汉贵将独有奉车都尉,天子姊貋,爵为通侯,当先降之。”安得乃还,更令其诸将迎秉。秉大怒,被甲上马,麾其精骑径造固壁。
言曰:“车师王降,讫今不至,请往枭其首。”固大惊曰:“且止,将败事!”
秉厉声曰:“受降如受敌。”遂驰赴之。安得惶恐,走出门,脱帽抱马足降。
秉将以诣固。其前王亦归命,遂定车师而还。
明年秋,肃宗即位,拜秉征西将军。遣案行凉州边境,劳赐保塞羌胡,进屯酒泉,救戊己校尉。
建初元年,拜度辽将军。视事七年,匈奴怀其恩信。征为执金吾,甚见亲重。
帝每巡郡国及幸宫观,秉常领禁兵宿韂左右。除三子为郎。章和二年,复拜征西将军,副车骑将军窦宪击北匈奴,大破之。事并事宪传。封秉美阳侯。食邑三千户。
秉性勇壮而简易于事,军行常自被甲在前,休止不结营部,然远斥候,明要誓,有警,军陈立成,士卒皆乐为死。永元二年,代桓虞为光禄勋。明年夏卒,时年五十余。赐以朱棺、玉衣,将作大匠穿頉,假鼓吹,五营骑士三百余人送葬。
谥曰桓侯。匈奴闻秉卒,举国号哭,或至斴面流血。
长子冲嗣。及窦宪败,以秉窦氏党,国除。冲官至汉阳太守。
曾孙纪,少有美名,辟公府,曹操甚敬异之,稍迁少府。纪以操将篡汉,建安二十三年,与大医令吉□、丞相司直韦*(况)*晃*(晔)*谋起兵诛操,不克,夷三族。于时衣冠盛门坐纪罹祸灭者觽矣。
夔字定公。少有气决。永元初,为车骑将军窦宪假司马,北击匈奴,转*(车)*骑都尉。三年,宪复出河西,以夔为大将军左校尉。将精骑八百,出居延塞,直奔北单于廷,于金微山斩阏氏、名王已下五千余级,单于与数骑脱亡,尽获其匈奴珍宝财畜,去塞五千余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乃封夔粟邑侯。会北单于弟左鹿蠡王于除鞬自立为单于,觽八部二万余人,来居蒲类海上,遣使款塞。以夔为中郎将,持节韂护之。及窦宪败,夔亦免官夺爵土。
后复为长水校尉,拜五原太守,迁辽东太守。元兴元年,貊人寇郡界,夔追击,斩其渠帅。永初三年,南单于檀反畔,使夔率鲜卑及诸郡兵屯鴈门,与车骑将军何熙共击之。熙推夔为先锋,而遣其司马耿溥、刘祉将二千人与夔俱进。到属国故城,单于遣薁鞬日逐王三千余人遮汉兵。夔自击其左,令鲜卑攻其右,虏遂败走,追斩千余级,杀其名王六人,获穹庐车重千余两,马畜生口甚觽。
鲜卑马多羸病,遂畔出塞。夔不能独进,以不穷追,左转云中太守,后迁行度辽将军事。
夔勇而有气,数侵陵*[使]*匈奴中郎将郑戬。元初元年,坐征下狱,以减死论,笞二百。建光中,复拜度辽将军。时鲜卑攻杀云中太守成严,围乌桓校尉徐常于马城。夔与幽州刺史庞参救之,追虏出塞而还。后坐法免,卒于家。
恭字伯宗,国弟广之子也。少孤。慷慨多大略,有将帅才。永平十七年冬,骑都尉刘张出击车师,请恭为司马,与奉车都尉窦固及从弟驸马都尉秉破降之。
始置西域都护、戊己校尉,乃以恭为戊己校尉,屯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戊己校尉,屯前王柳中城,屯各置数百人。恭至部,移檄乌孙,示汉威德,大昆弥已下皆欢喜,遣使献名马,及奉宣帝时所赐公主博具,愿遣子入侍。恭乃发使赍金帛,迎其侍子。 明年三月,北单于遣左鹿蠡王二万骑击车师。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救之,道逢匈奴骑多,皆为所殁。匈奴遂破杀后王安得,而攻金蒲城。恭乘城搏战,以毒药傅矢。传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疮者必有异。”因发强弩射之。虏中矢者,视创皆沸,遂大惊。会天暴风雨,随雨击之,杀伤甚觽。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恭以疏勒城傍有涧水可固,五月,乃引兵据之。七月,匈奴复来攻恭,恭募先登数千人直驰之,胡骑散走,匈奴遂于城下拥绝涧水。恭于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笮马粪汁而饮之。恭仰叹曰:“闻昔贰师将军拔佩刀刺山,飞泉涌出;
今汉德神明,岂有穷哉。”乃整衣服向井再拜,为吏士祷。有顷,水泉奔出,觽皆称万岁。乃令吏士扬水以示虏。虏出不意,以为神明,遂引去。 时焉耆、龟兹攻殁都护陈睦,北虏亦围关宠于柳中。会显宗崩,救兵不至,车师复畔,与匈奴共攻恭。恭厉士觽击走之。后王夫人先世汉人,常私以虏情告恭,又给以粮饷。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而稍稍死亡,余数十人。单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复遣使招恭曰:“若降者,当封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乃诱其使上城,手击杀之,炙诸城上。虏官属望见,号哭而去。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
初,关宠上书求救,时肃宗新即位,乃诏公卿会议。司空第五伦以为不宜救。
司徒鲍昱议曰:“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权时后无边事可也,匈奴如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又二部兵人裁各数十,匈奴围之,历旬不下,是其寡弱尽力之暛也。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将精骑二千,多其幡帜,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极之兵,必不敢当,四十日闲,足还入塞。”帝然之。乃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秦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余人,建初元年正月,会柳中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获生口三千余人,驼驴马牛羊三万七千头。北虏惊走,车师复降。 会关宠已殁,蒙等闻之,便欲引兵还。先是恭遣军吏范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羌因随王蒙军俱出塞。羌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乃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虏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衣屦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觽为恭已下洗沐易衣冠。上疏曰:“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嚰,对数万之觽,连月踰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千百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
宜蒙显爵,以厉将帅。”及恭至雒阳,鲍昱奏恭节过苏武,宜蒙爵赏。于是拜为骑都尉,以恭司马石修为雒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丞,
余九人皆补羽林。恭母先卒,及还,追行丧制,有诏使五官中郎将赍牛酒释服。
明年,迁长水校尉。其秋,金城、陇西羌反。恭上疏言方略,诏召入问状。乃遣恭将五校士三千人,副车骑将军马防讨西羌。恭屯枹罕,数与羌接战。明年秋,烧当羌降,防还京师,恭留击诸未服者,首虏千余人,获牛羊四万余头,勒姐、烧何羌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恭降。初,恭出陇西,上言“故安丰侯窦融昔在西州,甚得羌胡腹心。今大鸿胪固,即其子孙。前击白山,功冠三军。宜奉大使,镇抚凉部。令车骑将军防屯军汉阳,以为威重”。
由是大忤于防。及防还,监营谒者李谭承旨奏恭不忧军事,被诏怨望。坐征下狱,免官归本郡,卒于家。
子溥,为京兆虎牙都尉。元初二年,击畔羌于丁奚城,军败,遂殁。诏拜溥子宏、哗并为郎。
晔字季遇。顺帝初,为乌桓校尉。时鲜卑寇缘边,杀代郡太守。晔率乌桓及诸郡卒出塞讨击,大破之。鲜卑震怖,数万人诣辽东降。自后频出辄克获,威振北方。迁度辽将军。
耿氏自中兴已后迄建安之末,大将军二人,将军九人,卿十三人,尚公主三人,列侯十九人,中郎将、护羌校尉及刺史、二千石数十百人,遂与汉兴衰云。
论曰:余初读苏武传,感其茹毛穷海,不为大汉羞。后览耿恭疏勒之事,喟然不觉涕之无从。嗟哉,义重于生,以至是乎!昔曹子抗质于柯盟,
相如申威于河表,
盖以决一旦之负,异乎百死之地也。以为二汉当疏高爵,宥十世。而苏君恩不及嗣,恭亦终填牢户。追诵龙蛇之章,以为叹息。
赞曰:好畤经武,能画能兵。往收燕卒,来集汉营。请闲赵殿,酾酒齐城。况、舒率从,亦既有成。国图久策,分此凶狄。秉洽胡情,夔单虏夡。慊慊伯宗,枯泉飞液。
后汉书卷二十 铫期王霸祭遵列传 第十
*祭遵从弟肜*
铫期字次况,颍川郏人也。长八尺二寸,容貌绝异,矜严有威。父猛,为桂阳太守,卒,期服丧三年,乡里称之。光武略地颍川,闻期志义,召署贼曹掾,
从徇蓟。时王郎檄书到蓟,蓟中起兵应郎。光武趋驾出,百姓聚观,諠呼满道,遮路不得行,期骑马奋戟,瞋目大呼左右曰“□”,觽皆披靡。及至城门,门已闭,攻之得出。行至信都,以期为裨将,与傅宽、吕晏俱属邓禹。徇傍县,又发房子兵。禹以期为能,独拜偏将军,授兵二千人,宽、晏各数百人。
还言其状,光武甚善之。使期别徇真定宋子,攻拔乐阳、栆、肥累。
从击王郎将儿宏、刘奉于钜鹿下,期先登陷陈,手杀五十余人,被创中额,摄*(幩)**[帻]*复战,遂大破之。王郎灭,拜期虎牙大将军。乃因闲说光武曰:“河北之地,界接边塞,人习兵战,号为精勇。今更始失政,大统危殆,海内无所归往。明公据河山之固,拥精锐之觽,以顺万人思汉之心,则天下谁敢不从?”光武笑曰:“卿欲遂前□邪?”时铜马数十万觽入清阳、博平,期与诸将迎击之,连战不利,期乃更背水而战,所杀伤甚多。会光武救至,遂大破之,追至馆陶,皆降之。从击青犊、赤眉于射犬,贼袭期辎重,期还击之,手杀伤数十人,身被三创,而战方力,遂破走之。
光武即位,封安成侯,食邑五千户。时檀乡、五楼贼入繁阳、内黄,
又魏郡大姓数反复,而更始将卓京谋欲相率反邺城。帝以期为魏郡太守,行大将军事。期发郡兵击卓京,破之,斩首六百余级。京亡入山,追斩其将校数十人,获京妻子。进击繁阳、内黄,复斩数百级,郡界清平。督盗贼李熊,邺中之豪,而熊弟陆谋欲反城迎檀乡。或以告期,期不应,告者三四,期乃召问熊。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俱就死。期曰:“为吏傥不若为贼乐者,可归与老母往就陆也。”
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陆,将诣邺城西门。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期。期嗟叹,以礼葬之,而还熊故职。于是郡中服其威信。
建武五年,行幸魏郡,以期为太中大夫。从还洛阳,又拜韂尉。
期重于信义,自为将,有所降下,未尝虏掠。及在朝廷,忧国爱主,其有不得于心,必犯颜谏诤。帝尝轻与期门近出,期顿首车前曰:“臣闻古今之戒,变生不意,诚不愿陛下微行数出。”帝为之回舆而还。十年卒,帝亲临襚敛,赠以韂尉、安成侯印绶,谥曰忠侯。
期言‘受国家恩深,常臱负,如死,不知当何以报国,何宜封子也’!上甚怜之。”
子丹嗣。复封丹弟统为建平侯。后徙封丹葛陵侯。丹卒,子舒嗣。舒卒,子羽嗣。羽卒,子蔡嗣。
王霸字符伯,颍川颍阳人也。世好文法,父为郡决曹掾,霸亦少为狱吏。常慷慨不乐吏职,其父奇之。遣西学长安。汉兵起,光武过颍阳,霸率宾客上谒,曰:“将军兴义兵,窃不自知量,贪慕威德,愿充行伍。”光武曰:“梦想贤士,共成功业,岂有二哉!”遂从击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还休乡里。
及光武为司隶校尉,道过颍阳,霸请其父,愿从。父曰:“吾老矣,不任军旅,汝往,勉之!”霸从至洛阳。及光武为大司马,以霸为功曹令史,从度河北。
宾客从霸者数十人,稍稍引去。光武谓霸曰:“颍川从我者皆逝,而子独留。努力!疾风知劲草。”
及王郎起,光武在蓟,郎移檄购光武。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将以击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懅而还。光武即南驰至下曲阳。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及至虖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官属大惧。光武令霸往视之。霸恐惊觽,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度。”
官属皆喜。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霸护度,未毕数骑而冰解。光武谓霸曰:“安吾觽得济免者,卿之力也。”霸谢曰:“此明公至德,神灵之佑,虽武王白鱼之应,无以加此。”武光谓官属曰:“王霸权以济事,殆天瑞也。”以为军正,爵关内侯。既至信都,发兵攻拔邯郸。霸追斩王郎,得其玺绶。封王乡侯。
从平河北,常与臧宫、傅俊共营,霸独善抚士卒,死者脱衣以敛之,伤者躬亲以养之。
光武即位,以霸晓兵爱士,可独任,拜为偏将军,并将臧宫、傅俊兵,而以宫、俊为骑都尉。建武二年,更封富波侯。
四年秋,帝幸谯,使霸与捕虏将军马武东讨周建于垂惠。苏茂将五校兵四千余人救建,而先遣精骑遮击马武军粮,武往救之。建从城中出兵夹击武,武恃霸之援,战不甚力,为茂、建所败。武军奔过霸营,大呼求救。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努力而已。”乃闭营坚壁。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觽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如此,茂觽疲劳,吾承其弊,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路润等数十人断发请战。
霸知士心锐,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茂、建前后受敌,惊乱败走,霸、武各归营。贼复聚觽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儌一切之胜。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茂、建既不得战,乃引还营。其夜,建兄子诵反,闭城拒之,茂、建遁去,诵以城降。
五年春,帝使太中大夫持节拜霸为讨虏将军。六年,屯田新安。八年,屯*[田]*函谷关。击荥阳、中牟盗贼,皆平之。
九年,霸与吴汉及横野大将军王常、建义大将军朱佑、破奸将军侯进等五万余人,击卢芳将贾览、闵堪于高柳。匈奴遣骑助芳,汉车遇雨,战不利。吴汉还洛阳,令朱佑屯常山,王常屯涿郡,侯进屯渔阳。玺书拜霸上谷太守,领屯兵如故,捕击胡虏,无拘郡界。明年,霸复与吴汉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诏霸与渔阳太守陈欣将兵为诸军锋。匈奴左南将军将数千骑救览,霸等连战于平城下,破之,追出塞,斩首数百级。霸及诸将还入鴈门,与骠骑大将军杜茂会攻卢芳将尹由于崞、繁畤,不克。
十三年,增邑户,更封向侯。是时,卢芳与匈奴、乌桓连兵,寇盗尤数,缘边愁苦。诏霸将□刑徒六千余人,与杜茂治飞狐道,堆石布土,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凡与匈奴、乌桓大小数十百战,颇识边事,数上书言宜与匈奴结和亲,又陈委输可从温水漕,以省陆转输之劳,事皆施行。
后南单于、乌桓降服,北边无事。霸在上谷二十余岁。三十年,定封淮陵侯。
永平二年,以病免,后数月卒。 益通以运漕也。
子符嗣,徙封轪侯。符卒,子度嗣。度尚显宗女浚仪长公主,为黄门郎。
度卒,子歆嗣。
祭遵字弟孙,颍川颍阳人也。少好经书。家富给,而遵恭俭,恶衣服。丧母,负土起坟。尝为部吏所侵,结客杀之。初,县中以其柔也,既而皆惮焉。
及光武破王寻等,还过颍阳,遵以县吏数进见,光武爱其容仪,署为门下史。
从征河北,为军市令。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光武怒,命收遵。时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觽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贳之,
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寻拜为偏将军,从平河北,以功封列侯。
建武二年春,拜征虏将军,定封颍阳侯。与骠骑大将军景丹、建义大将军朱佑、汉忠将军王常、骑都尉王梁、臧宫等入箕关,南击弘农、厌新、柏华蛮中贼。弩中遵口,洞出流血,觽见遵伤,稍引退,遵呼叱止之,士卒战皆自倍,遂大破之。时新城蛮中山贼张满,屯结险隘为人害,诏遵攻之。遵绝其粮道,满数挑战,遵坚壁不出。而厌新、柏华余贼复与满合,遂攻得霍阳聚,遵乃分兵击破降之。明年春,张满饥困,城拔,生获之。初,满祭祀天地,自云当王,既执,叹曰:“谶文误我!”乃斩之,夷其妻子。遵引兵南击邓奉弟终于杜衍,破之。
时涿郡太守张丰执使者举兵反,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四年,遵与朱佑及建威大将军耿弇﹑骁骑将军刘喜俱击之。遵兵先至,急攻丰,丰功曹孟□执丰降。
初,丰好方术,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丰肘,云石中有玉玺。丰信之,遂反。既执当斩,犹曰:“肘石有玉玺。”遵为椎破之,丰乃知被诈,仰天叹曰:“当死无所恨!”诸将皆引还,遵受诏留屯良乡拒彭宠。因遣护军傅玄袭击宠将李豪于潞,大破之,斩首千余级。相拒岁余,数挫其锋,党与多降者。及宠死,遵进定其地。
六年春,诏遵与建威大将军耿弇﹑虎牙大将军盖延﹑汉忠将军王常﹑捕虏将军马武﹑骁骑将军刘歆﹑武威将军刘尚等从天水伐公孙述。师次长安,时车驾亦至,而隗嚣不欲汉兵上陇,辞说解故。帝召诸将议。皆曰:“可且延嚣日月之期,益封其将帅,以消散之。”遵曰:“嚣挟奸久矣。今若按甲引时,则使其诈谋益深,而蜀警增备,固不如遂进。”帝从之,乃遣遵为前行。隗嚣使其将王元拒陇坻,遵进击,破之,追至新关。及诸将到,与嚣战,并败,引退下陇。乃诏遵军汧,耿弇军漆,征西大将军冯异军栒邑,大司马吴汉等还屯长安。自是后遵数挫隗嚣。事已见冯异传。
八年秋,复从车驾上陇。及嚣破,帝东归过汧,幸遵营,劳飨士卒,作黄门武乐,良夜乃罢。时遵有疾,诏赐重茵,覆以御盖。复令进屯陇下。及公孙述遣兵救嚣,吴汉﹑耿弇等悉奔还,遵独留不却。九年春,卒于军。
丧礼成,复亲祠以太牢,如宣帝临霍光故事。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护丧事,大司农给费。博士范升上疏,追称遵曰:“臣闻先王崇政,尊美屏恶。
昔高祖大圣,深见远虑,班爵割地,与下分功,着录勋臣,颂其德美。生则宠以殊礼,奏事不名,入门不趋。死则畴其爵邑,世无绝嗣,丹书铁券,传于无穷。斯诚大汉厚下安人长久之德,所以累世十余,历载数百,
废而复兴,绝而复续者也。陛下以至德受命,先明汉道,曪序辅佐,封赏功臣,同符祖宗。征虏将军颍阳侯遵,不幸早薨。陛下仁恩,为之感伤,远迎河南,恻怛之恸,形于圣躬,丧事用度,仰给县官,重赐妻子,不可胜数。送死有以加生,厚亡有以过存,矫俗厉化,卓如日月。
古者臣疾君视,臣卒君吊,德之厚者也。陵彁已来久矣。及至陛下,复兴斯礼,髃下感动,莫不自励。臣窃见遵修行积善,竭忠于国,北平渔阳,西拒陇、蜀,先登坻上,深取略阳。觽兵既退,独守嚰难。制御士心,不越法度。所在吏人,不知有军。清名闻于海内,廉白着于当世。所得赏赐,辄尽与吏士,身无奇衣,家无私财。同产兄午以遵无子,娶妾送之,遵乃使人逆而不受,自以身任于国,不敢图生虑继嗣之计。临死遗诫牛车载丧,薄葬洛阳。问以家事,终无所言。任重道远,死而后已。遵为将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又建为孔子立后,奏置五经大夫。
虽在军旅,不忘俎豆,可*(为)**[谓]*好礼悦乐,守死善道者也。礼,生有爵,死有谥,爵以殊尊卑,谥以明善恶。臣愚以为宜因遵薨,论叙觽功,详案谥法,以礼成之。显章国家笃古之制,为后嗣法。”帝乃下升章以示公卿。至葬,车驾复临,赠以将军、侯印绶,朱轮容车,介士军陈送葬,谥曰成侯。既葬,车驾复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会朝,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之臣如祭征虏者乎!”遵之见思若此。
无子,国除。兄午,官至酒泉太守。从弟肜。
肜字次孙,早孤,以至孝见称。遇天下乱,野无烟火,而独在頉侧。每贼过,见其尚幼而有志节,皆奇而哀之。
光武初以遵故,拜肜为黄门侍郎,常在左右。及遵卒无子,帝追伤之,以肜为偃师长,令近遵坟墓,四时奉祠之。肜有权略,视事五岁,县无盗贼,课为第一,迁襄贲令。时天下郡国尚未悉平,襄贲盗贼白日公行。肜至,诛破奸猾,殄其支党,数年,襄贲政清。玺书勉励,增秩一等,赐缣百匹。
当是时,匈奴、鲜卑及赤山乌桓连和强盛,数入塞杀略吏人。朝廷以为忧,益增缘边兵,郡有数千人,又遣诸将分屯障塞。帝以肜为能,建武十七年,拜辽东太守。至则励兵马,广斥候。肜有勇力,能贯三百斤弓。虏每犯塞,常为士卒*[前]*锋,数破走之。二十一年秋,鲜卑万余骑寇辽东,肜率数千人迎击之,自被甲陷陈,虏大奔,投水死者过半,遂穷追出塞,虏急,皆弃兵祼身散走,斩首三千余级,获马数千匹。自是后鲜卑震怖,畏肜不敢复窥塞。肜以三虏连和,卒为边害,二十五年,乃使招呼鲜卑,示以财利。其大都护偏何遣使奉献,愿得归化,肜慰纳赏赐,稍复亲附。
其异种满离、高句骊之属,遂骆驿款塞,上貂裘好马,帝辄倍其赏赐。其后偏何邑落诸豪并归义,愿自暛。肜曰:“审欲立功,当归击匈奴,斩送头首乃信耳。”
偏何等皆仰天指心曰:“必自暛!”即击匈奴左伊*(袟)**[秩]*訾部,斩首二千余级,持头诣郡。其后岁岁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赐。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鲜卑、乌桓并入朝贡。
肜为人质厚重毅,体貌绝觽。抚夷狄以恩信,皆畏而爱之,故得其死力。初,赤山乌桓数犯上谷,为边害,诏书设购赏,*(功)**[切]*责州郡,不能禁。肜乃率励偏何,遣往讨之。永平元年,偏何击破赤山,斩其魁帅,持首诣肜,塞外震詟。肜之威声,畅于北方,西自武威,东尽玄菟及乐浪,胡夷皆来内附,野无风尘。乃悉罢缘边屯兵。
十二年,征为太仆。肜在辽东几三十年,衣无兼副。显宗既嘉其功,又美肜清约,拜日,赐钱百万,马三匹,衣被刀□下至居室什物,大小无不悉备。帝每见肜,常叹息以为可属以重任。后从东巡狩,过鲁,坐孔子讲堂,顾指子路室谓左右曰:“此太仆之室。太仆,吾之御侮也。”
临终谓其子曰:“吾蒙国厚恩,奉使不称,微绩不立,身死诚惭恨。义不可以无功受赏,死后,若悉簿上所得赐物,身自诣兵屯,效死前行,以副吾心。”
既卒,其子逢上疏具陈遗言。帝雅重肜,方更任用,闻之大惊,召问逢疾状,嗟叹者良久焉。乌桓、鲜卑追思肜无已,每朝贺京师,常过頉拜谒,仰天号泣乃去。辽东吏人为立祠,四时奉祭焉。
肜既葬,子参遂诣奉车都尉窦固,从军击车师有功,稍迁辽东太守。永元中,鲜卑入郡界,参坐沮败,下狱死。肜子孙多为边吏者,皆有名称。
论曰:祭肜武节刚方,动用安重,虽条侯﹑穰苴之伦,不能过也。且临守偏海,政移犷俗,徼人请符以立信,胡貊数级于郊下,至乃卧鼓边亭,灭烽幽障者将三十年。古所谓“必世而后仁”,岂不然哉!而一眚之故,以致感愤,惜哉,畏法之敝也!
齐景公使为将军,使庄贾往,穰苴与约曰:“旦日日中会于军门。”穰苴先至,贾后至,于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士皆振栗。
数级谓偏何斩匈奴,送首级受赏赐。 赞曰:期启燕门,霸冰虖河。祭遵好礼,临戎雅歌。肜抗辽左,边廷怀和。
后汉书卷二十一 任李万邳刘耿列传 第十一
*任光子隗*
任光字伯卿,南阳宛人也。少忠厚,为乡里所爱。初为乡啬夫,郡县吏。
汉兵至宛,军人见光冠服鲜明,令解衣,将杀而夺之。会光禄勋刘赐适至,视光容貌长者,乃救全之。光因率党与从赐,为安集掾,拜偏将军,与世祖破王寻、王邑。
更始至洛阳,以光为信都太守。及王郎起,郡国皆降之,光独不肯,遂与都尉李忠、令万修、功曹阮况、五官掾郭唐等同心固守。廷掾持王郎檄
诣府白光,光斩之于巿,以徇百姓,发精兵四千人城守。更始二年春,世祖自蓟还,狼狈不知所向,传闻信都独为汉拒邯郸,□驰赴之。光等孤城独守,恐不能全,闻世祖至,大喜,吏民皆称万岁,实时开门,与李忠、万修率官属迎谒。世祖入传舍,谓光曰:“伯卿。今埶力虚弱,欲俱入城头子路、力子都兵中,何如邪?”光曰:“不可。”世祖曰:“卿兵少,何如?”
光曰:“可募发奔命,出攻傍县,若不降者,恣听掠之。人贪财物,则兵可招而致也。”世祖从之。拜光为左大将军,封武成侯,留南阳宗广领信都太守事,使光将兵从。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遣骑驰至钜鹿界中。吏民得檄,传相告语。世祖遂与光等投暮入堂阳界,使骑各持炬火,弥满泽中,光炎烛天地,举城莫不震惊惶怖,其夜即降。旬日之闲,兵众大盛,因攻城邑,遂屠邯郸,乃遣光归郡。
城头子路者,东平人,姓爰,名曾,字子路,与肥城刘诩起兵卢城头,故号其兵为“城头子路”。曾自称“都从事”,诩称“校三老”,寇掠河、济闲,众至二十余万。更始立,曾遣使降,拜曾东莱郡太守,诩济南太守,皆行大将军事。是岁,曾为其将所杀,觽推诩为主,更始封诩助国侯,令罢兵归本郡。
力子都者,东海人也。起兵乡里,钞击徐、兖界,觽有六七万。更始立,遣使降,拜子都徐州牧。为其部曲所杀,余党复相聚,与诸贼会于□乡,因号为□乡。□乡渠帅董次仲始起茌平,遂渡河入魏郡清河,与五校合,众十余万。建武元年,世祖入洛阳,遣大司马吴汉等击□乡,明年春,大破降之。
是岁,更封光阿陵侯,食邑万户。五年,征诣京师,奉朝请。其冬卒。子隗嗣。
后阮况为南阳太守,郭唐至河南尹,皆有能名。
隗字仲和,少好黄老,清静寡欲,所得奉秩,常以赈恤宗族,收养孤寡。显宗闻之,擢奉朝请,迁羽林左监、虎贲中郎将,又迁长水校尉。肃宗即位,雅相敬爱,数称其行,以为将作大匠。将作大匠自建武以来常谒者兼之,至隗乃置真焉。建初五年,迁太仆,八年,代窦固为光禄勋,所历皆有称。章和元年,拜司空。
隗义行内修,不求名誉,而以沉正见重于世。和帝即位,大将军窦宪秉权,专作威福,内外朝臣莫不震慑。时宪击匈奴,国用劳费,隗奏议征宪还,前后十上。独与司徒袁安同心毕力,持重处正,鲠言直议,无所回隐,语在袁安传。
永元四年薨,子屯嗣。帝追思隗忠,擢屯为步兵校尉,徙封西阳侯。
屯卒,子胜嗣。胜卒,子世嗣,徙封北乡侯。
李忠字仲都,东莱黄人也。父为高密都尉。忠元始中以父任为郎,署中数十人,而忠独以好礼修整称。王莽时为新博属长,郡中咸敬信之。
高密非郡,为“都”字者误。
更始立,使使者行郡国,即拜忠都尉官。忠遂与任光同奉世祖,以为右大将军,封武固侯。时世祖自解所佩绶以带忠,因从攻下属县。至苦陉,世祖会诸将,问所得财物,唯忠独无所掠。世祖曰:“我欲特赐李忠,诸卿得无望乎?”
即以所乘大骊马及绣被衣物赐之。 进围钜鹿,未下,王郎遣将攻信都,信都大姓马宠等开城内之,收太守宗广及忠母妻,而令亲属招呼忠。时宠弟从忠为校尉,忠实时召见,责数以背恩反城,因格杀之。诸将皆惊曰:“家属在人手中,杀其弟,何猛也!”忠曰:“若纵贼不诛,则二心也。”世祖闻而美之,谓忠曰:“今吾兵已成矣,将军可归救老母妻子,宜自募吏民能得家属者,赐钱千万,来从我取。”忠曰:“蒙明公大恩,思得暛命,诚不敢内顾宗亲。”世祖乃使任光将兵救信都,光兵于道散降王郎,无功而还。会更始遣将攻破信都,忠家属得全。
世祖因使忠还,行太守事,收郡中大姓附邯郸者,诛杀数百人。及任光归郡,忠乃还复为都尉。建武二年,更封中水侯,食邑三千户。其年,征拜五官中郎将,从平庞萌、董宪等。
六年,迁丹阳太守。是时海内新定,南方海滨江淮,多拥兵据土。忠到郡,招怀降附,其不服者悉诛之,旬月皆平。忠以丹阳越俗不好学,嫁娶礼仪,衰于中国,乃为起学校,习礼容,春秋乡饮,选用明经,郡中向慕之。垦田增多,三岁闲流民占著者五万余口。十四年,三公奏课为天下第一,迁豫章太守。病去官,征诣京师。十九年,卒。 子威嗣,威卒,子纯嗣,永平九年,坐母杀纯叔父,国除。永初七年,邓太后复封纯琴亭侯。纯卒,子广嗣。
万修字君游,扶风茂陵人也。更始时,为信都令,与太守任光、都尉李忠共城守,迎世祖,拜为偏将军,封造义侯。及破邯郸,拜右将军,从平河北。建武二年,更封槐里侯。与扬化将军坚镡俱击南阳,未克而病,卒于军。
子普嗣,徙封泫氏侯。普卒,子亲嗣,徙封扶柳侯。亲卒,无子,国除。永初七年,邓太后绍封修曾孙丰为曲平亭侯。丰卒,子炽嗣。永建元年,炽卒,无子,国除。延熹二年,桓帝绍封修玄孙恭为门德亭侯。
邳彤字伟君,信都人也。父吉,为辽西太守。彤初为王莽和成卒正。世祖徇河北,至下曲阳,彤举城降,复以为太守,留止数日。世祖北至蓟,会王郎兵起,使其将徇地,所到县莫不奉迎,唯和成、信都坚守不下。彤闻世祖从蓟还,失军,欲至信都,乃先使五官掾张万、督邮尹绥,选精骑二千余匹,掾路迎世祖军。
彤寻与世祖会信都。世祖虽得二郡之助,而兵觽未合,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彤廷对曰:“议者之言皆非也。吏民歌吟思汉久矣,故更始举尊号而天下响应,三辅清宫除道以迎之。一夫荷戟大呼,则千里之将无不捐城遁逃,虏伏请降。自上古以来,亦未有感物动民其如此者也。又卜者王郎,假名因埶,驱集乌合之觽,遂震燕、赵之地;况明公奋二郡之兵,扬响应之威,以攻则何城不克,以战则何军不服!今释此而归,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堕损威重,非计之得者也。若明公无复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何者?明公既西,即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世祖善其言而止。即日拜彤为后大将军,和成太守如故,使将兵居前。
比至堂阳,堂阳已反属王郎,彤使张万、尹绥先晓譬吏民,世祖夜至,即开门出迎。引兵击破白奢贼于中山。自此常从战攻。
信都复反为王郎,郎所置信都王捕系彤父弟及妻子,使为手书呼彤曰:“降者封爵,不降族灭。”彤涕泣报曰:“事君者不得顾家。彤亲属所以至今得安于信都者,刘公之恩也。
公方争国事,彤不得复念私也。”会更始所遣将攻拔信都,郎兵败走,彤家属得免。
及拔邯郸,封武义侯。建武元年,更封灵寿侯,行大司空事。帝入洛阳,拜彤太常,月余日转少府,是年免。复为左曹侍中,常从征伐。六年,就国。
彤卒,子汤嗣,九年,徙封乐陵侯。十九年,汤卒,子某嗣;无子,国除。元初元年,邓太后绍封彤孙音为平亭侯。音卒,子柴嗣。
初,张万、尹绥与彤俱迎世祖,皆拜偏将军,亦从征伐。万封重平侯,绥封平台侯。
论曰:凡言成事者,以功着易显;谋几初者,以理隐难昭。斯固原情比夡,所宜推察者也。若乃议者欲因二郡之觽,建入关之策,委成业,临不测,而世主未悟,谋夫景同,邳彤之廷对,其为几乎!语曰“一言可以兴邦”,斯近之矣。
刘植字伯先,钜鹿昌城人也。王郎起,植与弟喜、从兄歆率宗族宾客,聚兵数千人据昌城。闻世祖从蓟还,乃开门迎世祖,以植为骁骑将军,喜、歆偏将军,皆为列侯。时真定王刘扬起兵以附王郎,觽十余万,世祖遣植说扬,扬乃降。世祖因留真定,纳郭后,后即扬之甥也,故以此结之。乃与扬及诸将置酒郭氏漆里舍,扬击筑为欢,因得进兵拔邯郸,从平河北。
建武二年,更封植为昌城侯。讨密县贼,战殁。子向嗣。帝使喜代将植营,复为骁骑将军,封观津侯。喜卒,复以歆为骁骑将军,封浮阳侯。喜、歆从征伐,皆传国于后。向徙封东武阳侯,卒,子述嗣,永平十五年,坐与楚王英谋反,国除。 耿纯字伯山,钜鹿宋子人也。父艾,为王莽济平尹。纯学于长安,因除为纳言士。
王莽败,更始立,使舞阴王李轶降诸郡国,纯父艾降,还为济南太守。时李轶兄弟用事,专制方面,宾客游说者甚觽。纯连求谒不得通,久之乃得见,因说轶曰:“大王以龙虎之姿,遭风云之时,奋迅拔起,期月之闲兄弟称王,
而德信不闻于士民,功劳未施于百姓,宠禄暴兴,此智者之所忌也。兢兢自危,犹惧不终,而况沛然自足,可以成功者乎?”轶奇之,且以其钜鹿大姓,乃承制拜为骑都尉,授以节,令安集赵、魏。
会世祖度河至邯郸,纯即谒见,世祖深接之。纯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它将同,遂求自结纳,献马及缣帛数百匹。世祖北至中山,留纯邯郸。会王郎反,
世祖自蓟东南驰,纯与从昆弟欣、宿、植共率宗族宾客二千余人,老病者皆载木自随,奉迎于育。拜纯为前将军,封耿乡侯,欣、宿、植皆偏将军,使与纯居前,降宋子,从攻下曲阳及中山。
是时郡国多降邯郸者,纯恐宗家怀异心,乃使欣、宿归烧其庐舍。世祖问纯故,对曰:“窃见明公单车临河北,非有府臧之蓄,重赏甘饵,可以聚人者也,
徒以恩德怀之,是故士觽乐附。今邯郸自立,北州疑惑,纯虽举族归命,老弱在行,犹恐宗人宾客半有不同心者,故燔烧屋室,绝其反顾之望。”世祖叹息。
及至鄗,世祖止传舍,鄗大姓苏公反城开门内王郎将李恽。纯先觉知,将兵逆与恽战,大破斩之。从平邯郸,又破铜马。
时赤眉、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十余万觽并在射犬,世祖引兵将击之。
纯军在前,去觽营数里,贼忽夜攻纯,雨射营中,士多死伤。纯勒部曲,坚守不动。选敢死二千人,俱持强弩,各傅三矢,使衔枚闲行,绕出贼后,齐声呼噪,强弩并发,贼觽惊走,追击,遂破之。驰骑白世祖。世祖明旦与诸将俱至营,劳纯曰:“昨夜困乎?”纯曰:“赖明公威德,幸而获全。”世祖曰:
“大兵不可夜动,故不相救耳。军营进退无常,卿宗族不可悉居军中。”乃以纯族人耿伋为蒲吾长,悉令将亲属居焉。 世祖即位,封纯高阳侯。击刘永于济阴,下定陶。初,纯从攻王郎,墯马折肩,时疾发,乃还诣怀宫。帝问“卿兄弟谁可使者”,纯举从弟植,于是使植将纯营,纯犹以前将军从。
时真定王刘扬复造作谶记云:“赤九之后,瘿扬为主。”扬病瘿,欲以惑觽,与绵曼贼交通。建武二年春,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征扬,扬闭城门,不内副等。乃复遣纯持节,行赦令于幽、冀,所过并使劳慰王侯。密□纯曰:“刘扬若见,因而收之。”纯从吏士百余骑与副、隆会元氏,俱至真定,止传舍。扬称病不谒,以纯真定宗室之出,遣使与纯书,欲相见。纯报曰:“奉使见王侯牧守,不得先诣,如欲面会,宜出传舍。”时扬弟*(林)**[临]*邑侯让及从兄细各拥兵万余人,扬自恃觽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之,兄弟并将轻兵在门外。扬入见纯,纯接以礼敬,因延请其兄弟,皆入,乃闭合悉诛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帝怜扬、让谋未发,并封其子,复故国。
纯还京师,因自请曰:“臣本吏家子孙,幸遭大汉复兴,圣帝受命,备位列将,爵为通侯。天下略定,臣无所用志,愿试治一郡,尽力自效。”帝笑曰:“卿既治武,复欲修文邪?”乃拜纯为东郡太守。时东郡未平,纯视事数月,盗贼清宁。四年,诏纯将兵击更始东平太守范荆,荆降。进击太山济南及平原贼,皆平之。居东郡四岁,时发干长有罪,纯案奏,围守之,奏未下,长自杀。纯坐免,以列侯奉朝请。从击董宪,道过东郡,百姓老小数千随车驾涕泣。云“愿复得耿君”。帝谓公卿曰:“纯年少被甲冑为军吏耳。治郡乃能见思若是乎?”
六年,定封为东光侯。纯辞就国,帝曰:“文帝谓周勃‘丞相吾所重,君为我率诸侯就国’,今亦然也。”纯受诏而去。至邺,赐谷万斛。到国,吊死问病,民爱敬之。八年,东郡、济阴盗贼髃起,遣大司空李通、横野大将军王常击之。
帝以纯威信着于韂地,遣使拜太中大夫,使与大兵会东郡。东郡闻纯入界,盗贼九千余人皆诣纯降,大兵不战而还。玺书复以为东郡太守,吏民悦服。十三年,卒官,谥曰成侯。子阜嗣。
植后为辅威将军,封武邑侯。宿至代郡太守,封遂乡侯。欣为赤眉将军,封着武侯,从邓禹西征,战死云阳。凡宗族封列侯者四人,关内侯者三人,为二千石者九人。
阜徙封莒乡侯,永平十四年,坐同族耿歙与楚人颜忠辞语相连,国除。建初二年,肃宗追思纯功,绍封阜子盱为高亭侯。盱卒,无嗣,帝复封盱弟腾。
卒,子忠嗣。忠卒,孙绪嗣。
赞曰:任、邳识几,严城解扉。委佗还旅,二守焉依。纯、植义发,奉兵佐威。
后汉书卷二十二 朱景王杜马刘傅坚马列传 第十二
朱佑字仲先,南阳宛人也。少孤,归外家复阳刘氏,往来舂陵,世祖与伯升皆亲爱之。伯升拜大司徒,以佑为护军。及世祖为大司马,讨河北,复以佑为护军,常见亲幸,舍止于中。佑侍燕,从容曰:“长安政乱,公有日角之相,此天命也。”世祖曰:“召刺奸收护军!”佑乃不敢复言。从征河北,常力战陷阵,以为偏将军,封安阳侯。世祖即位,拜为建义大将军。
建武二年,更封堵阳侯。冬,与诸将击邓奉于淯阳,佑军败,为奉所获。
明年,奉破,乃肉袒因佑降。帝复佑位而厚加慰赐。遣击新野、随,皆平之。
延岑自败于穰,遂与秦丰将张成合,佑率征虏将军祭遵与战于东阳,大破之,
临阵斩成,延岑败走归丰。佑收得印绶九十七。进击黄邮,降之,赐佑黄金三十斤。四年,率破奸将军侯进﹑辅威将军耿植代征南大将军岑彭围秦丰于黎丘,破其将张康于蔡阳,斩之。帝自至黎丘,使御史中丞李由持玺书招丰,丰出恶言,不肯降。车驾引还,□佑方略,佑尽力攻之。明年夏,城中穷困,丰乃将其母妻子九人肉袒降。佑轞车传丰送洛阳,斩之。大司马吴汉劾奏佑废诏受降,违将帅之任,帝不加罪。佑还,与骑都尉臧宫会击延岑余党阴﹑酇﹑筑阳三县贼,悉平之。
佑为人质直,尚儒学。将兵率觽,多受降,以克定城邑为本,不存首级之功。
又禁制士卒不得虏掠百姓,军人乐放纵,多以此怨之。九年,屯南行唐拒匈奴。
十三年,增邑,定封鬲侯,食邑七千三百户。 十五年,朝京师,上大将军印绶,因留奉朝请。佑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可改诸王为公。帝即施行,又奏宜令三公并去“大”名,以法经典。后遂从其议。
佑初学长安,帝往候之,佑不时相劳苦,而先升讲舍。后车驾幸其第,帝因笑曰;“主人得无舍我讲乎?”以有旧恩,数蒙赏赉。二十四年,卒。
子商嗣。商卒,子演嗣,永元十四年,坐从兄伯为外孙阴皇后巫蛊事,免为庶人。永初七年,邓太后绍封演子冲为鬲侯。
景丹字孙卿,冯翊栎阳人也。少学长安。王莽时举四科:丹以言语为固德侯相,有干事称,迁朔调连率副贰。
更始立,遣使者徇上谷,丹与连率耿况降,复为上谷长史。王郎起,丹与况共谋拒之。况使丹与子弇及寇恂等将兵南归世祖,世祖引见丹等,笑曰:“邯郸将帅数言我发渔阳﹑上谷兵,吾聊应言然,何意二郡良为吾来!方与士大夫共此功名耳。”拜丹为偏将军,号奉义侯。从击王郎将儿宏等于南□,
郎兵迎战,汉军退却,丹等纵突骑击,大破之,追奔十余里,死伤者从横。
丹还,世祖谓曰:“吾闻突骑天下精兵,今乃见其战,乐可言邪?”遂从征河北。
世祖即位,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觽咸不悦。诏举可为大司马者,
髃臣所推唯吴汉及丹。帝曰:“景将军北州大将,是其人也。然吴将军有建大策之勋,又诛苗幽州﹑谢尚书,其功大。旧制骠骑将军官与大司马相兼也。”乃以吴汉为大司马,而拜丹为骠骑大将军。
建武二年,定封丹栎阳侯。帝谓丹曰:“今关东故王国,虽数县,不过栎阳万户邑。夫‘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故以封卿耳。”丹顿首谢。秋,与吴汉﹑建威大将军耿弇﹑建义大将军朱佑﹑执金吾贾复﹑偏将军冯异﹑强弩将军陈俊﹑左曹王常﹑骑都尉臧宫等从击破五校于羛阳,降其觽五万人。会陕贼苏况攻破弘农,生获郡守。丹时病,帝以其旧将,欲令强起领郡事,乃夜召入,谓曰:“贼迫近京师,但得将军威重,卧以镇之足矣。”丹不敢辞,乃力疾拜命,将营到郡,十余日薨。
子尚嗣,徙封余吾侯。尚卒,子苞嗣。苞卒,子临嗣,无子,国绝。永初七年,邓太后绍封苞弟遽为监亭侯。
王梁字君严,渔阳*(安)**[要]*阳人也。为郡吏,太守彭宠以梁守狐奴令,与盖延﹑吴汉俱将兵南及世祖于广阿,拜偏将军。既拔邯郸,赐爵关内侯。从平河北,拜野王令,与河内太守寇恂南拒洛阳,北守天井关,朱鲔等不敢出兵,世祖以为梁功。及即位,议选大司空,而赤伏符曰“王梁主卫作玄武”,帝以野王卫之所徙,玄武水神之名,司空水土之官也,于是擢拜梁为大司空,封武强侯。
建武二年,与大司马吴汉等俱击□乡,有诏军事一属大司马,而梁辄发野王兵,帝以其不奉诏□,令止在所县,而梁复以便宜进军。帝以梁前后违命,大怒,遣尚书宗广持节军中斩梁。广不忍,乃槛车送京师。既至,赦之。月余,以为中郎将,行执金吾事。北守箕关,击赤眉别校,降之。三年春,转击五校,追至信都﹑赵国,破之,悉平诸屯聚。冬,遣使者持节拜梁前将军。四年春,击肥城﹑文阳,拔之。进与骠骑大将军杜茂击佼强﹑苏茂于楚﹑沛闲,拔大梁﹑啮桑,而捕虏将军马武﹑偏将军王霸亦分道并进,岁余悉平之。五年,从救桃城,破庞萌等,梁战尤力,拜山阳太守,镇抚新附,将兵如故。
数月征入,代欧阳歙为河南尹。梁穿渠引谷水注洛阳城下,东写巩川,及渠成而水不流。七年,有司劾奏之,梁臱惧,上书乞骸骨。乃下诏曰:“梁前将兵征伐,觽人称贤,故擢典京师。建议开渠,为人兴利,旅力既愆,迄无成功,
百姓怨讟,谈者讙哗。虽蒙宽宥,犹执谦退,‘君子成人之美’,其以梁为济南太守。”十三年,增邑,定封*(封)*阜成侯。十四年,卒官。
子禹嗣。禹卒,子坚石嗣。坚石追坐父禹及弟平与楚王英谋反,□市,国除。
杜茂字诸公,南阳冠军人也。初归光武于河北,为中坚将军,常从征伐。世祖即位,拜大将军,封乐乡侯。北击五校于真定,进降广平。建武二年,更封苦陉侯。与中郎将王梁击五校贼于魏郡﹑清河﹑东郡,悉平诸营保,降其持节大将三十余人,三郡清静,道路流通。明年,遣使持节拜茂为骠骑大将军,击沛郡,拔芒。时西防复反,迎佼强。五年春,茂率捕虏将军马武进攻西防,数月拔之,强奔董宪。 东方既平,七年,诏茂引兵北屯田晋阳﹑广武,以备胡寇。九年,与鴈门太守郭凉击卢芳将尹由于繁畤,芳将贾览率胡骑万余救之,茂战,军败,引入楼烦城。
时卢芳据高柳,与匈奴连兵,数寇边民,帝患之。十二年,遣谒者段忠将觽郡□刑配茂,镇守北边,因发边卒筑亭候,修烽火,又发委输金帛缯絮供给军士,并赐边民,冠盖相望。茂亦建屯田,驴车转运。先是,鴈门人贾丹﹑霍匡﹑解胜等为尹由所略,由以为将帅,与共守平城。丹等闻芳败,遂共杀由诣郭凉;凉上状,皆封为列侯,诏送委输金帛赐茂﹑凉军吏及平城降民。自是卢芳城邑稍稍来降,凉诛其豪右郇氏之属,镇抚羸弱,旬月闲鴈门且平,芳遂亡入匈奴。帝擢凉子为中郎,宿韂左右。 凉字公文,右北平人也。身长八尺,气力壮猛,虽武将,然通经书,多智略,尤晓边事,有名北方。初,幽州牧朱浮辟为兵曹掾,击彭宠有功,封广武侯。
十三年,增茂邑,更封修侯。十五年,坐断兵马禀缣,使军吏杀人,免官,削户邑,定封参蘧乡侯。十九年,卒。
子元嗣,永平十四年,坐与东平王等谋反,减死一等,国除。永初七年,邓太后绍封茂孙奉为安乐亭侯。
马成字君迁,南阳棘阳人也。少为县吏。世祖徇颍川,以成为安集掾,调守郏令。及世祖讨河北,成即□官步负,追及于*(满)**[蒲]*阳,以成为期门,从征伐。世祖即位,再迁护军都尉。
建武四年,拜扬武将军,督诛虏将军刘隆﹑振威将军宋登﹑射声校尉王赏,发会稽﹑丹阳﹑九江﹑六安四郡兵击李宪,时帝幸寿春,设□场,祖礼遣之。
进围宪于舒,令诸军各深沟高垒。宪数挑战,成坚壁不出,守之岁余,至六年春,城中食尽,乃攻之,遂屠舒,斩李宪,追击其党与,尽平江淮地。
七年夏,封平舒侯。八年,从征破隗嚣,以成为天水太守,将军如故。冬,征还京师。九年,代来歙守中郎将,率武威将军刘尚等破河池,遂平武都。
明年,大司空李通罢,以成行大司空事,居府如真,数月复拜扬武将军。
十四年,屯常山﹑中山以备北边,并领建义大将军朱佑营。又代骠骑大将军杜茂缮治障塞,自西河至渭桥,河上至安邑,太原至井陉,中山至邺,皆筑保壁,起烽燧,十里一候。在事五六年,帝以成勤劳,征还京师。边人多上书求请者,复遣成还屯。及南单于保塞,北方无事,拜为中山太守,上将军印绶,领屯兵如故。二十四年,南击武溪蛮贼,无功,上太守印绶。
二十七年,定封全椒侯,就国。三十二年卒。
子韂嗣。韂卒,子香嗣,徙封棘陵侯。香卒,子丰嗣。丰卒,子玄嗣。玄卒,子邑嗣。邑卒,子丑嗣,桓帝时以罪失国。延熹二年,帝复封成玄孙昌为益阳亭侯。
刘隆字符伯,南阳安觽侯宗室也。王莽居摄中,隆父礼与安觽侯崇起兵诛莽,事泄,隆以年未七岁,故得免。及壮,学于长安,更始拜为骑都尉。谒归,
迎妻子置洛阳。闻世祖在河内,即追及于射犬,以为骑都尉,与冯异共拒朱鲔、李轶等,轶遂杀隆妻子。建武二年,封亢父侯。四年,拜诛虏将军,讨李宪。宪平,遣隆屯田武当。 十一年,守南郡太守,岁余,上将军印绶。十三年,增邑,更封竟陵侯。是时,天下垦田多不以实,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十五年,诏下州郡检核其事,而刺史太守多不平均,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百姓嗟怨,遮道号呼。时诸郡各遣使奏事,帝见陈留吏牍上有书,视之,云“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帝诘吏由趣,吏不肯服,抵言于长寿街上得之。帝怒。时显宗为东海公,年十二,在幄后言曰:“吏受郡□,当欲以垦田相方耳。”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阳不可问?”对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踰制,不可为准。”帝令虎贲将诘问吏,吏乃实首服,如显宗对。于是遣谒者考实,具知奸状。明年,隆坐征下狱,其畴辈十余人皆死。帝以隆功臣,特免为庶人。
明年,复封为扶乐乡侯,以中郎将副伏波将军马援击交址蛮夷征侧等,隆别于禁溪口破之,获其帅征贰,斩首千余级,降者二万余人。还,更封大国,为长平侯。及大司马吴汉薨,隆为骠骑将军,行大司马事。
其地今岑州新昌县也。麊音麋,泠音零。
隆奉法自守,视事八岁,上将军印绶,罢,赐养牛,上樽酒十斛,以列侯奉朝请。三十年,定封慎侯。中元二年,卒,谥曰靖侯。子安嗣。
傅俊字子韂,颍川襄城人也。世祖徇襄城,俊以县亭长迎军,拜为校尉,襄城收其母弟宗族,皆灭之。从破王寻等,以为偏将军。别击京、密,破之,遣归颍川,收葬家属。
子昌嗣,徙封芜湖侯。建初中,遭母忧,因上书,以国贫不愿之封,乞钱五十万,为关内侯。肃宗怒,贬为关内侯,竟不赐钱。永初七年,邓太后复封昌子铁为高置亭侯。
坚镡字子伋,颍川襄城人也。为郡县吏。世祖讨河北,或荐镡者,因得召见。以其吏能,署主簿。又拜偏将军,从平河北,别击破大枪于卢奴。世祖即位,拜镡扬化将军,封□强侯。
与诸将攻洛阳,而朱鲔别将守东城者为反闲,私约镡晨开上东门。镡与建义大将军朱佑乘朝而入,与鲔大战武库下,杀伤甚觽,至旦食乃罢,朱鲔由是遂降。又别击内黄,平之。建武二年,与右将军万修徇南阳诸县,而堵乡人董欣反宛城,获南阳太守刘驎。镡乃引军赴宛,选敢死士夜自登城,斩关而入,欣遂弃城走还堵乡。邓奉复反新野,攻破吴汉。时万修病卒,镡独孤绝,南拒邓奉,北当董欣,一年闲道路隔塞,粮馈不至,镡食蔬菜,与士卒共劳苦。
每急,辄先当矢石,身被三创,以此能全其觽。及帝征南阳,击破欣、奉,以镡为左曹,常从征伐。六年,定封合肥侯。二十六年,卒。 子鸿嗣。鸿卒,子浮嗣。浮卒,子雅嗣。
马武字子张,南阳湖阳人也。少时避雠,客居江夏。王莽末,竟陵、西阳三老起兵于郡界,武往从之,后入绿林中,遂与汉军合。更始立,以武为侍郎,与世祖破王寻等,拜为振威将军,与尚书令谢躬共攻王郎。
及世祖拔邯郸,请躬及武等置酒高会,因欲以图躬,不克。既罢,独与武登丛台,从容谓武曰:“吾得渔阳、上谷突骑,欲令将军将之,何如?”武曰:
“驽怯无方略。”世祖曰:“将军久将,习兵,岂与我掾史同哉!”武由是归心。
及谢躬诛死,武驰至射犬降,世祖见之甚悦,引置左右,每劳飨诸将,武辄起斟酌于前,世祖以为欢。复使将其部曲至邺,武叩头辞以不愿,世祖愈美其意,因从击髃贼。世祖击尤来、五幡等,败于慎水,武独殿,还陷阵,故贼不得迫及。进至安*(定)*次、小广阳,武常为军锋,力战无前,诸将皆引而随之,故遂破贼,穷追至平谷、浚靡而还。 世祖即位,以武为侍中、骑都尉,封山都侯。建武四年,与虎牙将军盖延等讨刘永,武别击济阴,下成武、楚丘,拜捕虏将军。明年,庞萌反,攻桃城,武先与战,破之;会车驾至,萌遂败走。六年夏,与建威大将军耿弇西击隗嚣,汉军不利,引下陇。嚣追急,武选精骑还为后拒,身被甲持戟奔击,杀数千人,嚣兵乃退,诸军得还长安。
十三年,增邑,更封鄃侯。将兵北屯下曲阳,备匈奴。坐杀军吏,受诏将妻子就国。武径诣洛阳,上将军印绶,削户五百,定封为杨虚侯,因留奉朝请。
帝后与功臣诸侯燕语,从容言曰:“诸卿不遭际会,自度爵禄何所至乎?”高密侯邓禹先对曰:“臣少尝学问,可郡文学博士。”帝曰:“何言之谦乎?卿邓氏子,志行修整,何为不掾功曹?”余各以次对,至武,曰:“臣以武勇,可守尉督盗贼。”帝笑曰:“且勿为盗贼,自致亭长,斯可矣。”武为人□酒,阔达敢言,时醉在御前面折同列,言其短长,无所避忌。帝故纵之,以为笑乐。
帝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篃赐列侯,而太官无余。有功,辄增邑赏,不任以吏职,故皆保其福禄,终无诛谴者。
二十五,武以中郎将将兵击武陵蛮夷,还,上印绶。显宗初,西羌寇陇右,覆军杀将,朝廷患之,复拜武捕虏将军,以中郎将王丰副,与监军使者窦固、右辅都尉陈欣,将乌桓、黎阳营、三辅募士、凉州诸郡羌胡兵及弛刑,合四万人击之。到金城浩亹,与羌战,斩首六百级。又战于洛都谷,为羌所败,死者千余人。羌乃率觽引出塞,武复追击到东、西邯,大破之,斩首四千六百级,获生口千六百人,余皆降散。武振旅还京师,增邑七百户,并前千八百户。永平四年,卒。
子□嗣,坐兄伯济与楚王英党颜忠谋反,国除。永初七年,邓太后绍封武孙震为漻亭侯。震卒,子侧嗣。
论曰:中兴二十八将,前世以为上应二十八宿,未之详也。然咸能感会风云,奋其智勇,称为佐命,亦各志能之士也。议者多非光武不以功臣任职,至使英姿茂绩,委而勿用。然原夫深图远筭,固将有以焉尔。若乃王道既衰,降及霸德,犹能授受惟庸,勋贤皆序,如管、隰之迭升桓世,先、赵之同列文朝,可谓兼通矣。降自秦、汉,世资战力,至于翼扶王运,皆武人屈起。亦有鬻缯屠狗轻猾之徒,或崇以连城之赏,或任以阿衡之地,
故埶疑则隙生,力侔则乱起。萧、樊且犹缧绁,信、越终见葅戮,不其然乎!自兹以降,迄于孝武,宰辅五世,莫非公侯。遂使缙绅道塞,贤能蔽壅,朝有世及之私,下多抱关之怨。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亦何可胜言。故光武鉴前事之违,存矫枉之志,虽寇、邓之高勋,耿、贾之鸿烈,分土不过大县数四,所加特进、朝请而已。观其治平临政,课职责咎,将所谓“导之以政,齐之以刑”者乎!若格之功臣,其伤已甚。何者?直绳则亏丧恩旧,桡情则违废禁典,选德则功不必厚,举劳则人或未贤,参任则髃心难塞,并列则其敝未远。不得不校其胜否,即以事相权。故高秩厚礼,允荅元功,峻文深宪,责成吏职。建武之世,侯者百余,若夫数公者,则与参国议,分均休咎,其余并优以宽科,完其封禄,莫不终以功名延庆于后。昔留侯以为高祖悉用萧、曹故人,
而郭伋亦讥南阳多显,郑兴又戒功臣专任。夫崇恩偏授,易启私溺之失,至公均被,必广招贤之路,意者不其然乎!
已上皆华峤之辞。 彭越为梁王,吕后令其舍人告越谋反,遂夷宗族。刑法志曰:“夷三族者枭其首,葅其骨肉。”彭越、韩信皆受此诛。
太傅高密侯邓禹中山太守全椒侯马成大司马广平侯吴汉河南尹阜成侯王梁左将军胶东侯贾复琅邪太守祝阿侯陈俊建威大将军好畤侯耿弇骠骑大将军参蘧侯杜茂执金吾雍奴侯寇恂积弩将军昆阳侯傅俊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左曹合肥侯坚镡征西大将军阳夏侯冯异上谷太守淮*(阳)**[陵]*侯王霸建义大将军鬲侯朱佑信都太守阿陵侯任光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豫章太守中水侯李忠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右将军槐里侯万修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太常灵寿侯邳彤卫尉安成侯铫期骁骑将军昌成侯刘植东郡太守东光侯耿纯横野大将军山桑侯王常城门校尉朗陵侯臧宫大司空固始侯李通捕虏将军杨虚侯马武大司空安丰侯窦融骠骑将军慎侯刘隆太傅宣德侯卓茂赞曰:帝绩思乂,庸功是存。有来髃后,捷我戎轩。婉娈龙姿,俪景同躀。
后汉书卷二十三 窦融列传 第十三
*弟子固曾孙宪玄孙章*
窦融字周公,扶风平陵人也。七世祖广国,孝文皇后之弟,封章武侯。融高祖父,宣帝时以吏二千石自常山徙焉。融早孤。王莽居摄中,为强弩将军司马,东击翟义,还攻槐里,以军功封建武男。女弟为大司空王邑小妻。家长安中,出入贵戚,连结闾里豪杰,以任侠为名;然事母兄,养弱弟,内修行义。王莽末,青、徐贼起,太师王匡请融为助军,与共东征。
及汉兵起,融复从王邑败于昆阳下,归[长安。汉兵]长驱入关,王邑荐融,拜为波水将军,赐黄金千斤,引兵至新丰。莽败,融以军降更始大司马赵萌,萌以为校尉,甚重之,荐融为钜鹿太守。
融见更始新立,东方尚扰,不欲出关,而高祖父尝为张掖太守,从祖父为护羌校尉,从弟亦为武威太守,累世在河西,知其土俗,独谓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一旦缓急,杜绝河津,足以自守,此遗种处也。”兄弟皆然之。融于是日往守萌,辞让钜鹿,图出河西。萌为言更始,乃得为张掖属国都尉。融大喜,即将家属而西。
既到,抚结雄杰,怀辑羌虏,甚得其欢心,河西翕然归之。
是时酒泉太守梁统、金城太守厍钧、张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并州郡英俊,融皆与为厚善。及更始败,融与梁统等计议曰:“今天下扰乱,未知所归。河西斗绝在羌胡中,不同心暞力则不能自守;权钧力齐,复无以相率。当推一人为大将军,共全五郡,观时变动。”议既定,而各谦让,咸以融世任河西为吏,人所敬向,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是时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并孤立无党,乃共移书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绶去。于是以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厍钧为金城太守。融居属国,领都尉职如故,置从事监察五郡。河西民俗质朴,而融等政亦宽和,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修兵马,习战射,明烽燧之警,羌胡犯塞,融辄自将与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辄破之。其后匈奴惩乂,稀复侵寇,而保塞羌胡皆震服亲附,安定、北地、上郡流人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融等遥闻光武即位,而心欲东向,以河西隔远,未能自通。时隗嚣先称建武年号,融等从受正朔,嚣皆假其将军印绶。嚣外顺人望,内怀异心,使辩士张玄游说河西曰:“更始事业已成,寻复亡灭,此一姓不再兴之效。今即有所主,便相系属,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后有危殆,虽悔无及。今豪杰竞逐,雌雄未决,当各据其土宇,与陇、蜀合从,高可为六国,下不失尉佗。”融等于是召豪杰及诸太守计议,其中智者皆曰:“汉承尧运,历数延长。今皇帝姓号见于图书,自前世博物道术之士谷子云、夏贺良等,建明汉有再受命之符,言之久矣,故刘子骏改易名字,冀应其占。及莽末,道士西门君惠言刘秀当为天子,遂谋立子骏。事觉被杀,出谓百姓观者曰:‘刘秀真汝主也。’皆近事暴着,智者所共见也。除言天命,且以人事论之:今称帝者数人,而洛阳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观符命而察人事,它姓殆未能当也。”诸郡太守各有宾客,或同或异。融小心精详,遂决策东向。五年夏,遣长史刘钧奉书献马。
先是,帝闻河西完富,地接陇、蜀,常欲招之以逼嚣、述,亦发使遗融书,遇钧于道,即与俱还。帝见钧欢甚,礼飨毕,乃遣令还,赐融玺书曰:“制诏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属国都尉:劳镇守边五郡,兵马精强,仓库有蓄,民庶殷富,外则折挫羌胡,内则百姓蒙福。威德流闻,虚心相望,道路隔塞,邑邑何已!
长史所奉书献马悉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以此言之,欲相厚岂有量哉!诸事具长史所见,将军所知。王者迭兴,千载一会。欲遂立桓、文,辅微国,当勉卒功业;欲三分鼎足,连衡合从,亦宜以时定。天下未并,吾与尔绝域,非相吞之国。今之议者,必有任嚣效尉佗制七郡之计。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适己事而已。今以黄金二百斤赐将军,便宜辄言。”因授融为凉州牧。
玺书既至,河西咸惊,以为天子明见万里之外,网罗张立之情。融即复遣钧上书曰:“臣融窃伏自惟,幸得托先后末属,蒙恩为外戚,累世二千石。至臣之身,复备列位,假历将帅,守持一隅。以委质则易为辞,以纳忠则易为力。书不足以深达至诚,故遣刘钧口陈肝胆。自以底里上露,长无纤介。
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臣融虽无识,犹知利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之节,为倾覆之事;□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此三者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同产弟友诣阙,口陈区区。”友至高平,会嚣反叛,道绝,驰还,遣司马席封闲行通书。帝复遣席封赐融、友书,所以尉藉之甚备。
融既深知帝意,乃与隗嚣书责让之曰:“伏惟将军国富政修,士兵怀附。亲遇□会之际,国家不利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后遣伯春委身于国,无疑之诚,于斯有效。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者,良为此也。
而忿悁之闲,改节易图,君臣分争,上下接兵。委成功,造难就,
去从义,为横谋,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岂不惜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融窃痛之!当今西州地埶局迫,人兵离散,易以辅人,难以自建。计若失路不反,闻道犹迷,不南合子阳,则北入文伯耳。夫负虚交而易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未见其利也。融闻智者不危觽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功。今以小敌大,于觽何如?□子徼功,于义何如?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节也。及遣伯春,垂涕相送,慈父恩也。
俄而背之,谓吏士何?忍而□之,谓留子何?自兵起以来,转相攻击,城郭皆为丘墟,生人转于沟壑。今其存者,非锋刃之余,则流亡之孤。迄今伤痍之体未愈,哭泣之声尚闻。幸赖天运少还,而*(大)*将军复重于难,是使积痾不得遂瘳,幼孤将复流离,其为悲痛,尤足愍伤,言之可为酸鼻!
庸人且犹不忍,况仁者乎?融闻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大过,以德取怨,知且以言获罪也。区区所献,唯将军省焉。”嚣不纳。融乃与五郡太守共砥厉兵马,上疏请师期。
帝深嘉美之,乃赐融以外属图及太史公五宗、外戚世家、魏其侯列传。
诏报曰:“每追念外属,孝景皇帝出自窦氏,定王,景帝之子,朕之所祖。
昔魏其一言,继统以正,长君、少君尊奉师傅,修成淑德,施及子孙,此皇太后神灵,上天佑汉也。从天水来者写将军所让隗嚣书,痛入骨髓。
畔臣见之,当股栗臱愧,忠臣则酸鼻流涕,义士则旷若发蒙,非忠孝□诚,孰能如此?岂其德薄者所能克堪!嚣自知失河西之助,族祸将及,欲设闲离之说,乱惑真心,转相解构,以成其奸。又京师百僚,不晓国家及将军本意,多能采取虚伪,夸诞妄谈,令忠孝失望,传言乖实。毁誉之来,皆不徒然,不可不思。今关东盗贼已定,大兵今当悉西,将军其抗厉威武,以应期会。”
融被诏,即与诸郡守将兵入金城。
“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帝何以得传梁王!”帝遂止矣。
见前书。
初,更始时,先零羌封何诸种杀金城太守,居其郡,隗嚣使使赂遗封何,与共结盟,欲发其觽。融等因军出,进击封何,大破之,斩首千余级,得牛马羊万头,谷数万斛,因并河扬威武,伺候车驾。时大兵未进,融乃引还。
帝以融信暛着明,益嘉之。诏右扶风修理融父坟茔,祠以太牢。数驰轻使,致遗四方珍羞。梁统乃使人刺杀张玄,遂与嚣绝,皆解所假将军印绶。七年夏,酒泉太守竺曾以弟报怨杀人而去郡,融承制拜曾为武锋将军,更以辛肜代之。
秋,隗嚣发兵寇安定,帝将自西征之,先戒融期。会遇雨,道断,且嚣兵已退,乃止。融至姑臧,被诏罢归。融恐大兵遂久不出,乃上书曰:“隗嚣闻车驾当西,臣融东下,士觽骚动,计且不战。嚣将高峻之属皆欲逢迎大军,后闻兵罢,峻等复疑。嚣扬言东方有变,西州豪桀遂复附从。嚣又引公孙述将,令守突门。臣融孤弱,介在其闲,虽承威灵,宜速救助。国家当其前,臣融促其后,缓急迭用,首尾相资,嚣埶排迮,不得进退,此必破也。若兵不早进,久生持疑,则外长寇雠,内示困弱,复令谗邪得有因缘,臣窃忧之。
惟陛下哀怜!”帝深美之。
八年夏,车驾西征隗嚣,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氏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余两,与大军会高平第一。融先遣从事问会见仪适,是时军旅代兴,诸将与三公交错道中,或背使者交私语。帝闻融先问礼仪,甚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高会,引见融等,待以殊礼。拜弟友为奉车都尉,从弟士太中大夫。遂共进军,嚣觽大溃,城邑皆降。帝高融功,下诏以安丰、阳泉、蓼、*(安)*安风四县封融为安丰侯,弟友为显亲侯。遂以次封诸将帅:武锋将军竺曾为助义侯,武威太守梁统为成义侯,张掖太守史苞为曪义侯,金城太守厍钧为辅义侯,酒泉太守辛肜为扶义侯。封爵既毕,乘舆东归,悉遣融等西还所镇。
融以兄弟并受爵位,久专方面,惧不自安,数上书求代。诏报曰:“吾与将军如左右手耳,数执谦退,何不晓人意?勉循士民,无□离部曲。”
及陇、蜀平,诏融与五郡太守奏事京师,官属宾客相随,驾乘千余两,马牛羊被野。融到,诣洛阳城门,上凉州牧、张掖属国都尉、安丰侯印绶,诏遣使者还侯印绶。引见,就诸侯位,赏赐恩宠,倾动京师。数月,拜为冀州牧,十余日,又迁大司空。融自以非旧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召会进见,容貌辞气卑恭已甚,帝以此愈亲厚之。融小心,久不自安,数辞让爵位,因侍中金迁口达至诚。又上疏曰:“臣融年五十三。有子年十五,质性顽钝。臣融朝夕教导以经蓺,不得令观天文,见谶记。诚欲令恭肃畏事,恂恂循道,不愿其有才能,何况乃当传以连城广土,享故诸侯王国哉?”因复请闲求见,帝不许。
后朝罢,逡巡席后,帝知欲有让,遂使左右传出。它日会见,迎诏融曰:“日者知公欲让职还土,故命公暑热且自便。今相见,宜论它事,勿得复言。”
融不敢重陈请。
二十年,大司徒戴涉坐所举人盗金下狱,帝以三公参职,不得已乃策免融。明年,加位特进。二十三年,代阴兴行韂尉事,特进如故,又兼领将作大匠。弟友为城门校尉,兄弟并典禁兵。融复乞骸骨,辄赐钱帛,太官致珍奇。及友卒,帝愍融年衰,遣中常侍、中谒者即其卧内强进酒食。
融长子穆,尚内黄公主,代友为城门校尉。穆子勋,尚东海恭王强女沘阳公主,友子固,亦尚光武女涅阳公主。显宗即位,以融从兄子林为护羌校尉。窦氏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与并时。自祖及孙,官府邸第相望京邑,奴婢以千数,于亲戚、功臣中莫与为比。
永平二年,林以罪诛,事在西羌传。帝由是数下诏切责融,戒以窦婴、田蚡祸败之事。融惶恐乞骸骨,诏令归第养病。岁余,听上韂尉印绶,赐养牛,上樽酒。融在宿韂十余年,年老,子孙纵诞,多不法。穆等遂交通轻薄,属托郡县,干乱政事。以封在安丰,欲令姻戚悉据故六安国,遂矫称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去妇,因以女妻之。五年,盱妇家上书言状,帝大怒,乃尽免穆等官,诸窦为郎吏者皆将家属归故郡,独留融京师。穆等西至函谷关,有诏悉复追还。会融卒,时年七十八,谥曰戴侯,赙送甚厚。
帝以穆不能修尚,而拥富赀,居大第,常令谒者一人监护其家。居数年,谒者奏穆父子自失埶,数出怨望语,帝令将家属归本郡,唯勋以沘阳主貋留京师。穆坐赂遗小吏,郡捕系,与子宣俱死平陵狱,勋亦死洛阳狱。久之,诏还融夫人与小孙一人居洛阳家舍。
十四年,封勋弟嘉为安丰侯,食邑二千户,奉融后。和帝初,为少府。及勋子大将军宪被诛,免就国。嘉卒,子万全嗣。万全卒,子会宗嗣。万全弟子武,别有传。
论曰:窦融始以豪侠为名,拔起风尘之中,以投天隙。遂蝉蜕王侯之尊,终膺卿相之位,此则徼功趣埶之士也。及其爵位崇满,至乃放远权宠,恂恂似若不能已者,又何智也!尝独详味此子之风度,虽经国之术无足多谈,而进退之礼良可言矣。
固字孟孙,少以尚公主为黄门侍郎。好览书传,喜兵法,贵显用事。中元元年,袭父友封显亲侯。显宗即位,迁中郎将,监羽林士。后坐从兄穆有罪,废于家十余年。时天下乂安,帝欲遵武帝故事,击匈奴,通西域,以固明习边事,十五年冬,拜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耿忠为副,谒者仆射耿秉为驸马都尉,秦彭为副,皆置从事﹑司马,并出屯凉州。明年,固与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居延塞,又太仆祭肜﹑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北地﹑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鴈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固﹑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余级。呼衍王走,追至蒲类海。留吏士屯伊吾卢城。耿秉﹑秦彭绝漠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来苗﹑文穆至匈奴河水上,虏皆奔走,无所获。祭肜﹑吴棠坐不至涿邪山,免为庶人。
时诸将唯固有功,加位特进。明年,复出玉门击西域,诏耿秉及骑都尉刘张皆去符传以属固。固遂破白山,降车师,事已具耿秉传。固在边数年,羌胡服其恩信。
肃宗即位,以公主修□慈爱,累世崇重,加号长公主,增邑三千户;征固代魏应为大鸿胪。帝以其晓习边事,每被访及。建初三年,追录前功,增邑一千三百户。七年,代马防为光禄勋。明年,复代马防为卫尉。
固久历大位,甚见尊贵,赏赐租禄,赀累巨亿,而性谦俭,爱人好施,士以此称之。章和二年卒,谥曰文侯。子彪,至射声校尉,先固卒,无子,国除。
宪字伯度。父勋被诛,宪少孤。建初二年,女弟立为皇后,拜宪为郎,稍迁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兄弟亲幸,并侍宫省,赏赐累积,宠贵日盛,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宪恃宫掖声埶,遂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主逼畏,不敢计。后肃宗驾出过园,指以问宪,宪阴喝不得对。
后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昔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更相纠察,
故诸豪戚莫敢犯法者,而诏书切切,犹以舅氏田宅为言。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人哉!国家□宪如孤雏腐鼠耳。”宪大震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使以田还主。虽不绳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和帝即位,太后临朝,宪以侍中,内干机密,出宣诰命。肃宗遗诏以笃为虎贲中郎将,笃弟景﹑绬并中常侍,于是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以前太尉邓彪有义让,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随,故尊崇之,以为太傅,令百官总己以听。
其所施为,辄外令彪奏,内白太后,事无不从,又屯骑校尉桓郁,累世帝师,而性和退自守,故上书荐之,令授经禁中。所以内外协附,莫生疑异。
宪性果急,睚鴺之怨莫不报复。初,永平时,谒者韩纡尝考劾父勋狱,宪遂令客斩纡子,以首祭勋頉。齐殇王子都乡侯畅来吊国忧,畅素行邪僻,与步兵校尉邓叠亲属数往来京师,因叠母元自通长乐宫,得幸太后,被诏召诣上东门。宪惧见幸,分宫省之权,遣客刺杀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畅弟利侯刚,乃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刚等。后事发觉,太后怒,闭宪于内宫。
宪惧诛,自求击匈奴以赎死。会南单于请兵北伐,乃拜宪车骑将军,金印紫绶,官属依司空,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明年,宪与秉各将四千骑及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子万骑出朔方鸡鹿塞,南单于屯屠河,将万余骑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及缘边义从羌胡八千骑,与左贤王安国万骑出*(□)**(稒)*阳塞,
皆会涿邪山。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将左谷蠡王师子﹑右呼衍王须訾等,精骑万余,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虏觽崩溃,单于遁走,追击诸部,遂临私渠比鞮海。斩名王已下万三千级,获生口马牛羊橐驼百余万头。于是温犊须﹑日逐﹑温吾﹑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率觽降者,前后二十余万人。宪﹑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曰: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髃,骁骑三万。
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騳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埽,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单,反□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踰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
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
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上德。其辞曰: 冒顿,单于头曼子也。区落谓东灭东胡,西走月氏,南取楼烦,悉收秦所夺匈奴地。冒顿子稽粥号老上单于。匈奴五月大会龙庭,祭其先﹑天地﹑鬼神,今皆焚荡之。
恢,大也。
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海外,敻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宪乃班师而还。遣军司马吴汜﹑梁讽,奉金帛遗北单于,宣明国威,而兵随其后。时虏中乖乱,汜﹑讽所到,辄招降之,前后万余人。遂及单于于西海上,宣国威信,致以诏赐,单于稽首拜受。讽因说宜修呼韩邪故事,保国安人之福。
单于喜悦,即将其觽与讽俱还,到私渠海,闻汉军已入塞,乃遣弟右温禺鞮王奉贡入侍,随讽诣阙。宪以单于不自身到,奏还其侍弟。南单于于漠北遗宪古鼎,容五斗,其傍铭曰“仲山甫鼎,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宪乃上之。
诏使中郎将持节即五原拜宪大将军,封武阳侯,食邑二万户。宪固辞封,赐策许焉。
旧大将军位在三公下,置官属依太尉。宪威权震朝庭,公卿希旨,奏宪位次太傅下,三公上;长史﹑司马秩中二千石,从事中郎二人六百石,自下各有增。振旅还京师。于是大开仓府,劳赐士吏,其所将诸郡二千石子弟从征者,悉除太子舍人。
是时笃为卫尉,景﹑绬皆侍中﹑奉车﹑驸马都尉,四家竞修第宅,穷极工匠。
明年,诏曰:“大将军宪,前岁出征,克灭北狄,朝加封赏,固让不受。舅氏旧典,并蒙爵土。其封宪冠军侯,邑二万户;笃郾侯,景汝阳侯,绬夏阳侯,各六千户。”宪独不受封,遂将兵出镇凉州,以侍中邓叠行征西将军事为副。
北单于以汉还侍弟,复遣车谐储王等款居延塞,欲入朝见,愿请大使。宪上遣大将军中护军班固行中郎将,与司马梁讽迎之。会北单于为南匈奴所破,被创遁走,固至私渠海而还。宪以北虏微弱,遂欲灭之。明年,复遣右校尉耿夔﹑司马任尚﹑赵博等将兵击北虏于金微山,大破之,克获甚觽。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
宪既平匈奴,威名大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并以忤意,相继自杀。由是朝臣震慑,望风承旨。而笃进位特进,得举吏,见礼依三公。景为执金吾,绬光禄勋,权贵显赫,倾动京都。虽俱骄纵,而景为尤甚,奴客缇骑依倚形埶,侵陵小人,强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商贾闭塞,如避寇雠。有司畏懦,莫敢举奏。太后闻之,使谒者策免景官,以特进就朝位。绬少好经书,节约自修,出为魏郡,迁颍川太守。窦氏父子兄弟并居列位,充满朝廷。叔父霸为城门校尉,霸弟曪将作大匠,曪弟嘉少府,其为侍中﹑将﹑大夫﹑郎吏十余人。 宪既负重劳,陵肆滋甚。四年,封邓叠为穰侯。叠与其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又宪女貋射声校尉郭举,举父长乐少府璜,皆相交结。元﹑举并出入禁中,举得幸太后,遂共图为杀害。帝阴知其谋,乃与近幸中常侍郑觽定议诛之,以宪在外,虑其惧祸为乱,忍而未发。会宪及邓叠班师还京师,诏使大鸿胪持节郊迎,赐军吏各有差。宪等既至,帝乃幸北宫,诏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捕叠﹑磊﹑璜﹑举,皆下狱诛,家属徙合浦。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宪及笃﹑景﹑绬皆遣就国。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诛宪,为选严能相督察之。宪﹑笃﹑景到国,皆迫令自杀,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皆免归本郡。绬以素自修,不被逼迫,明年坐禀假贫人,徙封罗侯,不得臣吏人。初,窦后之谮梁氏,宪等豫有谋焉,永元十年,梁棠兄弟徙九真还,路由长沙,逼绬令自杀。
后和熹邓后临朝,永初三年,诏诸窦前归本郡者与安丰侯万全俱还京师。万全少子章。
论曰:卫青﹑霍去病资强汉之觽,连年以事匈奴,国秏太半矣,而猾虏未之胜,后世犹传其良将,岂非以身名自终邪!窦宪率羌胡边杂之师,一举而空朔庭,至乃追奔稽落之表,饮马比鞮之曲,铭石负鼎,荐告清庙。列其功庸,兼茂于前多矣,而后世莫称者,章末衅以降其实也。是以下流,君子所甚恶焉。夫二三子得之不过房幄之闲,非复搜扬仄陋,选举而登也。当青病奴仆之时,窦将军念咎之日,
乃庸力之不暇,思鸣之无晨,何意裂膏腴,享崇号乎?东方朔称“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信矣。以此言之,士有怀琬琰以就煨尘者,亦何可支哉!
“人奴之生,无笞骂足矣,安得封侯哉!” 章字伯向。少好学,有文章,与马融﹑崔瑗同好,更相推荐。
书虽两纸,纸八行,行七字。”
永初中,三辅遭羌寇,章避难东国,家于外黄。居贫,蓬户蔬食,躬勤孝养,然讲读不辍,太仆邓康闻其名,请欲与交,章不肯往,康以此益重焉。是时学者称东观为老氏臧室,道家蓬莱山,康遂荐章入东观为校书郎。
顺帝初,章女年十二,能属文,以才貌选入掖庭,有宠,与梁皇后并为贵人。
擢章为羽林郎将,迁屯骑校尉。章谦虚下士,收进时辈,甚得名誉。是时梁﹑窦并贵,各有宾客,多交构其闲,章推心待之,故得免于患。
贵人早卒,帝追思之无已,诏史官树碑颂德,章自为之辞。贵人殁后,帝礼待之无衰。永和五年,迁少府。汉安二年,转大鸿胪。建康元年,梁后称制,章自免,卒于家。中子唐,有俊才,官至虎贲中郎将。
赞曰:悃悃安丰,亦称才雄。提□河右,奉图归忠。孟孙明边,伐北开西。
宪实空漠,远兵金山。听笳龙庭,镂石燕然。虽则折鼎,王灵以宣。
后汉书卷二十四 马援列传 第十四
*子廖子防兄子严族孙棱*
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也。其先赵奢为赵将,号曰马服君,子孙因为氏。
武帝时,以吏二千石自邯郸徙焉。曾祖父通,以功封重合侯,坐兄何罗反,被诛,故援再世不显。援三兄况﹑余﹑员,并有才能,王莽时皆为二千石。
使君生仲,仲官至玄武司马;仲生援。
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尝受齐诗,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会况卒,援行服儙年,不离墓所;敬事寡□,不冠不入庐。后为郡督邮,送囚至司命府,囚有重罪,援哀而纵之,遂亡命北地。遇赦,因留牧畜,宾客多归附者,遂役属数百家。转游陇汉闲,常谓宾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因处田牧,至有牛马羊数千头,谷数万斛。既而叹曰:“凡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乃尽散以班昆弟故旧,身衣羊裘皮藳。
王莽末,四方兵起,莽从弟卫将军林广招雄俊,乃辟援及同县原涉为掾,
荐之于莽。莽以涉为镇戎大尹,援为新成大尹。及莽败,援兄员时为增山连率,与援俱去郡,复避地凉州。世祖即位,员先诣洛阳,帝遣员复郡,卒于官。援因留西州,隗嚣甚敬重之,以援为绥德将军,与决筹策。
是时公孙述称帝于蜀,嚣使援往观之。援素与述同里闬,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盛陈陛卫,以延援入,交拜礼毕,使出就馆,更为援制都布单衣﹑交让冠,会百官于宗庙中,立旧交之位。述鸾旗旄骑,警跸就车,磬折而入,礼飨官属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将军位。宾客皆乐留,援晓之曰:“天下雄雌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修饰边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辞归,谓嚣曰:“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
建武四年冬,嚣使援奉书洛阳。援至,引见于宣德殿。世祖迎笑谓援曰:“卿遨游二帝闲,今见卿,使人大臱。”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臣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后进臣。
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而简易若是?”帝复笑曰:“卿非刺客,顾说客耳。”援曰:“天下反复,盗名字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帝甚壮之。援从南幸黎丘,转至东海。及还,以为待诏,使太中大夫来歙持节送援西归陇右。 隗嚣与援共卧起,问以东方流言及京师得失。援说嚣曰:“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燕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敌也。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辩,前世无比。”嚣曰:“卿谓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无可无不可;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嚣意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邪?”然雅信援,故遂遣长子恂入质。援因将家属随恂归洛阳。居数月而无它职任。援以三辅地旷土沃,而所将宾客猥多,乃上书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许之。 会隗嚣用王元计,意更狐疑,援数以书记责譬于嚣。嚣怨援背己,得书增怒,其后遂发兵拒汉。援乃上疏曰:“臣援自念归身圣朝,奉事陛下,本无公辅一言之荐,左右为容之助。臣不自陈,陛下何因闻之。夫居前不能令人轾,居后不能令人轩,与人怨不能为人患,臣所耻也。故敢触冒罪忌,昧死陈诚。臣与隗嚣,本实交友。初,嚣遣臣东,谓臣曰:‘本欲为汉,愿足下往观之。
于汝意可,即专心矣。’及臣还反,报以赤心,实欲导之于善,非敢谲以非义。
而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怨毒之情遂归于臣。臣欲不言,则无以上闻。
愿听诣行在所,极陈灭嚣之术,得空匈腹,申愚策,退就陇亩,死无所恨。”
帝乃召援计事,援具言谋画。因使援将突骑五千,往来游说嚣将高峻、任禹之属,下及羌豪,为陈祸福,以离嚣*(友)**[支]*党。
援又为书与嚣将杨广,使晓劝于嚣,曰:“春卿无恙。前别冀南,寂无音驿。援闲还长安,因留上林。窃见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闭拒背畔,为天下表的。常惧海内切齿,思相屠裂,故遗书恋恋,以致恻隐之计。乃闻季孟归罪于援,而纳王游翁谄邪之说,自谓函谷以西,举足可定,以今而观,竟何如邪?援闲至河内,过存伯春,见其奴吉从西方还,说伯春小弟仲舒望见吉,欲问伯春无它否,竟不能言,晓夕号泣,婉转尘中。又说其家悲愁之状,不可言也。夫怨雠可刺不可毁,援闻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爱,曾、闵不过。夫孝于其亲,岂不慈于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羹之事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拥兵觽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国而完坟墓也,又言苟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将破亡之,所欲完者将毁伤之,所欲厚者将反薄之。季孟尝折愧子阳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陆陆,欲往附之,将难为颜乎?若复责以重质,当安从得子主给是哉!往时子阳独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归老,更欲低头与小儿曹共槽枥而食,并肩侧身于怨家之朝乎?男儿溺死何伤而拘游哉!今国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与诸耆老大人共说季孟,若计画不从,真可引领去矣。前披舆地图,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柰何欲以区区二邦以当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义,内有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当谏争;语朋友邪,应有切磋。岂有知其无成,而但萎腇咋舌,叉手从族乎?及今成计,殊尚善也;过是,欲少味矣。且来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独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于此,必不负约。援不得久留,愿急赐报。”广竟不荅。
八年,帝自西征嚣,至漆,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冘豫未决。会召援,夜至,帝大喜,引入,具以髃议质之。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埶,兵进有必破之状。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埶,开示觽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曲折,昭然可晓。帝曰:“虏在吾目中矣。”明旦,遂进军至第一,嚣觽大溃。
九年,拜援为太中大夫,副来歙监诸将平凉州。自王莽末,西羌寇边,遂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虏有。来歙奏言陇西侵残,非马援莫能定。十一年夏,玺书拜援陇西太守。援乃发步骑三千人,击破先零羌于临洮,斩首数百级,获马牛羊万余头。守塞诸羌八千余人诣援降。诸种有数万,屯聚寇钞,拒浩亹隘。
援与扬武将军马成击之。羌因将其妻子辎重移阻于允吾谷,援乃潜行闲道,掩赴其营。羌大惊坏,复远徙唐翼谷中,援复追讨之。羌引精兵聚北山上,援陈军向山,而分遣数百骑绕袭其后,乘夜放火,击鼓叫噪,虏遂大溃,凡斩首千余级。援以兵少,不得穷追,收其谷粮畜产而还。援中矢贯胫,帝以玺书劳之,赐牛羊数千头,援尽班诸宾客。
是时,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涂远多寇,议欲弃之。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完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在湟中,则为害不休,不可□也。帝然之,于是诏武威太守,令悉还金城客民。归者三千余口,使各反旧邑。援奏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开导水田,劝以耕牧,郡中乐业。又遣羌豪杨封譬说塞外羌,皆来和亲。又武都氐人背公孙述来降者,援皆上复其侯王君长,赐印绶,帝悉从之。乃罢马成军。
十三年,武都参狼羌与塞外诸种为寇,杀长吏。援将四千余人击之,至氐道县,羌在山上,援军据便地,夺其水草,不与战,羌遂穷困,豪帅数十万户亡出塞,诸种万余人悉降,于是陇右清静。
援务开*(宽)**[恩]*信,*(恩)**[宽]*以待下,任吏以职,但总大体而已。宾客故人,日满其门。诸曹时白外事,援辄曰:“此丞、掾之任,何足相烦。
颇哀老子,使得遨游。若大姓侵小民,黠羌欲旅距,此乃太守事耳。”傍县尝有报仇者,吏民惊言羌反,百姓奔入城郭。狄道长诣门,请闭城发兵。援时与宾客饮,大笑曰:“烧虏何敢复犯我。晓狄道长归守寺舍,良怖急者,可黙下伏。”后稍定,郡中服之。视事六年,征入为虎贲中郎将。
初,援在陇西上书,言宜如旧铸五铢钱。事下三府,三府奏以为未可许,事遂寑。及援还,从公府求得前奏,难十余条,乃随牒解释,更具表言。帝从之,天下赖其便。援自还京师,数被进见。为人明须发,眉目如画。闲于进对,尤善述前世行事。每言及三辅长者,下至闾里少年,皆可观听。自皇太子、诸王侍闻者,莫不属耳忘倦。又善兵策,帝常言“伏波论兵,与我意合”,每有所谋,未尝不用。
初,卷人维汜,訞言称神,有弟子数百人,坐伏诛。后其弟子李广等宣言汜神化不死,以诳惑百姓。十七年,遂共聚会徒党,攻没晥城,杀晥侯刘闵,自称“南岳大师”。遣谒者张宗将兵数千人讨之,复为广所败。于是使援发诸郡兵,合万余人,击破广等,斩之。
又交址女子征侧及女弟征贰反,攻没其郡,九真、日南、合浦蛮夷皆应之,寇略岭外六十余城,侧自立为王。于是玺书拜援伏波将军,以扶乐侯刘隆为副,督楼船将军段志等南击交址。军至合浦而志病卒,诏援并将其兵。
遂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余里。十八年春,军至浪泊上,与贼战,破之,斩首数千级,降者万余人。援追征侧等至禁溪,数败之,贼遂散走。明年正月,斩征侧、征贰,传首洛阳。封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援乃击牛酾酒,劳飨军士。从容谓官属曰:“吾从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曰:‘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为郡掾史,守坟墓,乡里称善人,斯可矣。致求盈余,但自苦耳。’当吾在浪泊、西里闲,虏未灭之时,下潦上雾,毒气重蒸,仰视飞鸢跕跕墯水中,卧念少游平生时语,何可得也!今赖士大夫之力,被蒙大恩,猥先诸君纡佩金紫,且喜且臱。”吏士皆伏称万岁。
援将楼船大小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人,进击九真贼征侧余党都羊等,自无功至居风,斩获五千余人,峤南悉平。援奏言西于县户有三万二千,
远界去庭千余里,请分为封溪、望海二县,许之。援所过辄为郡县治城郭,穿渠灌溉,以利其民。条奏越律与汉律驳者十余事,与越人申明旧制以约束之,自后骆越奉行马将军故事。 二十年秋,振旅还京师,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赐援兵车一乘,朝见位次九卿。
援好骑,善别名马,于交址得骆越铜鼓,乃铸为马式,还上之。因表曰:“夫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昔有骐骥,一日千里,伯乐见之,昭然不惑。
近世有西河子舆,亦明相法。子舆传西河仪长孺,长孺传茂陵丁君都,君都传成纪杨子阿,臣援尝师事子阿,受相马骨法。考之于[行]事,辄有验暛。臣愚以为传闻不如亲见,视景不如察形。今欲形之于生马,则骨法难备具,又不可传之于后。孝武皇帝时,善相马者东门京铸作铜马法献之,有诏立马于鲁班门外,则更名鲁班门曰金马门。臣谨依仪氏□,中帛氏口齿,谢氏唇□,丁氏身中,备此数家骨相以为法。”马高三尺五寸,围四尺五寸。有诏置于宣德殿下,以为名马式焉。
初成,悬于庭,克晨置酒,招致同类,来者盈门。豪富子女以金银为大钗,执以叩鼓,叩竟,留遗主人也。”
初,援军还,将至,故人多迎劳之,平陵人孟冀,名有计谋,于坐贺援。援谓之曰:“吾望子有善言,反同觽人邪?昔伏波将军路博德开置七郡,裁封数百户;
今我微劳,猥飨大县,功薄赏厚,何以能长久乎?先生奚用相济?”冀曰:
“愚不及。”援曰:“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黙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冀曰:“谅为烈士,当如此矣。”
还月余,会匈奴、乌桓寇扶风,援以三辅侵扰,园陵危逼,因请行,许之。自九月至京师,十二月复出屯襄国。诏百官祖道。援谓黄门郎梁松、窦固曰:
“凡人为贵,当使可贱,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松后果以贵满致灾,固亦几不免。
明年秋,援乃将三千骑出高柳,行鴈门、代郡、上谷障塞。乌桓候者见汉军至,虏遂散去,援无所得而还。
援尝有疾,梁松来候之,独拜黙下,援不荅。松去后,诸子问曰:“梁伯孙帝貋,贵重朝廷,公卿已下莫不惮之,大人柰何独不为礼?”援曰:“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松由是恨之。 郑玄曰:“敬父同志如事父也。”
二十四年,武威将军刘尚击武陵五溪蛮夷,深入,军没,援因复请行。时年六十二,帝愍其老,未许之。援自请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
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遂遣援率中郎将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将十二郡募士及□刑四万余人征五溪。援夜与送者诀,谓友人谒者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余日索,常恐不得死国事。今获所愿,甘心瞑目,但畏长者家儿或在左右,或与从事,殊难得调;介介独恶是耳。”明年春,军至临乡,遇贼攻县,援迎击,破之,斩获二千余人,皆散走入竹林中。
初,军次下隽,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崄,从充则涂夷而运远,帝初以为疑。及军至,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搤其喉咽,充贼自破。以事上之,帝从援策。三月,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遂困,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贼每升险鼓噪,援辄曳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意,莫不为之流涕。耿舒与兄好畤侯弇书曰:“前舒上书当先击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今壶头竟不得进,大觽怫郁行死,诚可痛惜。
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致,若夜击之,即可殄灭。伏波类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弇得书,奏之。帝乃使虎贲中郎将梁松乘驿责问援,因代监军。会援病卒,松宿怀不平,遂因事陷之。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绶。 初,兄子严、敦并喜讥议,而通轻侠客。援前在交址,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论议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汝曹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褵,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暛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
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暛也。暛伯高不得,犹为谨□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讫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不愿子孙暛也。”季良名保,京兆人,时为越骑司马。保仇人上书,讼保“为行浮薄,乱髃惑觽,伏波将军万里还书以诫兄子,而梁松、窦固以之交结,将扇其轻伪,败乱诸夏”。书奏,帝召责松、固,以讼书及援诫书示之,松、固叩头流血,而得不罪。诏免保官。伯高名述,亦京兆人,为山都长,由此擢拜零陵太守。 仪礼,父戒女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母戒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也。
初,援在交址,常饵薏苡实,用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南方薏苡实大,援欲以为种,军还,载之一车。时人以为南土珍怪,权贵皆望之。援时方有宠,故莫以闻。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犀。马武与于陵侯侯昱等皆以章言其状,帝益怒。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裁买城西数亩地栆葬而已。宾客故人莫敢吊会。严与援妻子草索相连,诣阙请罪。帝乃出松书以示之,方知所坐,上书诉冤,前后六上,辞甚哀切,然后得葬。
又前云阳令同郡朱勃诣阙上书曰:
臣闻王德圣政,不忘人之功,采其一美,不求备于觽。故高祖赦蒯通而以王礼葬田横,大臣旷然,咸不自疑。夫大将在外,谗言在内,微过辄记,大功不计,诚为国之所慎也。故章邯畏口而奔楚,燕将据聊而不下。
岂其甘心末规哉,悼巧言之伤类也。
聊即今博州聊城县也。
窃见故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拔自西州,钦慕圣义,闲关险难,触冒万死,孤立髃贵之闲,傍无一言之佐,驰深渊,入虎口,岂顾计哉!宁自知当要七郡之使,徼封侯之福邪?八年,车驾西讨隗嚣,国计狐疑,觽营未集,援建宜进之策,卒破西州。及吴汉下陇,冀路断隔,唯独狄道为国坚守,士民饥困,寄命漏刻。援奉诏西使,镇慰边觽,乃招集豪杰,晓诱羌戎,谋如涌泉,埶如转规,遂救倒县之急,存几亡之城,兵全师进,因粮敌人,陇、冀略平,而独守空郡,兵动有功,师进辄克。铢锄先零,缘入山谷,猛怒力战,飞矢贯胫。又出征交址,土多瘴气,援与妻子生诀,无悔吝之心,
遂斩灭征侧,克平一州。闲复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疫,援不独存。夫战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必为非。人情岂乐久屯绝地,不生归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度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觽庶未闻其毁,卒遇三夫之言,横被诬罔之谗,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
“若入不出,请徇寡人以首。”’周欣对曰:‘今有人谓臣,入不测之泉,而徇臣以鼠首,可乎?绾之首犹鼠首也。囚王于不测之秦而徇王以首,窃为王不取也。’”司马迁书曰“垂饵虎口”,又曰“夫人臣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谓援使隗嚣也。
此言欲令上天而平其恶。惟陛下留思竖儒之言,无使功臣怀恨黄泉。臣闻春秋之义,罪以功除;圣王之祀,臣有五义。若援,所谓以死勤事者也。愿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绝宜续,以厌海内之望。
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
臣年已六十,常伏田里,窃感栾布哭彭越之义,冒陈悲愤,战栗阙庭。
书奏,报,归田里。书奏,报,归田里。
勃字叔阳,年十二能诵诗、书。常候援兄况。勃衣方领,能矩步,辞言□雅,援裁知书,见之自失。况知其意,乃自酌酒慰援曰:“朱勃小器速成,智尽此耳,卒当从汝禀学,勿畏也。”朱勃未二十,右扶风请试守渭城宰,及援为将军,封侯,而勃位不过县令。援后虽贵,常待以旧恩而卑侮之,勃愈身自亲,及援遇谗,唯勃能终焉。肃宗即位,追赐勃子谷二千斛。
“无言不雠,无德不报。”其以县见谷二千斛赐勃子若孙,勿令远诣阙谢。’”初,援兄子貋王盘子石,王莽从兄平阿侯仁之子也。莽败,盘拥富赀居故国,为人尚气节而爱士好施,有名江淮闲。后游京师,与韂尉阴兴、大司空朱浮、齐王章共相友善。援谓姊子曹训曰:“王氏,废姓也。子石当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师长者,用气自行,多所陵折,其败必也。”后岁余,盘果与司隶校尉苏邺、丁鸿事相连,坐死洛阳狱。而盘子肃复出入北宫及王侯邸第。援谓司马吕种曰:
“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往,海内日当安耳。但忧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卿曹戒慎之!”及郭后薨,有上书者,以为肃等受诛之家,客因事生乱,虑致贯高、任章之变。帝怒,乃下郡县收捕诸王宾客,更相牵引,死者以千数。吕种亦豫其祸,临命叹曰:“马将军诚神人也!”
又任章父宣,霍氏女貋,坐谋反诛。宣帝祠昭帝庙,章乃玄服夜入庙,待帝至,欲为逆。发觉,伏诛。并见前书。
永平初,援女立为皇后。显宗图画建武中名臣、列将于云台,以椒房故,独不及援。
东平王苍观图,言于帝曰:“何故不画伏波将军像?”帝笑而不言。至十七年,援夫人卒,乃更修封树,起祠堂。
建初三年,肃宗使五官中郎将持节追策,谥援曰忠成侯。
四子:廖,防,光,客卿。
客卿幼而歧嶷,年六岁,能应接诸公,专对宾客。尝有死罪亡命者来过,客卿逃匿不令人知。外若讷而内沉敏。援甚奇之,以为将相器,故以客卿字焉。
援卒后,客卿亦夭没。
论曰:马援腾声三辅,遨游二帝,及定节立谋,以干时主,将怀负鼎之愿,盖为千载之遇焉。然其戒人之祸,智矣,而不能自免于谗隙。岂功名之际,理固然乎?夫利不在身,以之谋事则智;虑不私己,以之断义必厉。
诚能回观物之智而为反身之察,若施之于人则能恕,自鉴其情亦明矣。
廖字敬平,少以父任为郎。明德皇后既立,拜廖为羽林左监、虎贲中郎将。
显宗崩,受遗诏典掌门禁,遂代赵□为韂尉,肃宗甚尊重之。
时皇太后躬履节俭,事从□约,廖虑美业难终,上疏长乐宫以劝成德政,曰:“臣案前世诏令,以百姓不足,起于世尚奢靡,故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侈费不息,至于衰乱者,百姓从行不从言也。夫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传曰:‘吴王好□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宫中多饿死。’长安语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戏,有切事实。前下制度未几。后稍不行。虽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师。今陛下躬服厚缯,斥去华饰,素□所安,发自圣性。此诚上合天心,下顺民望,浩大之福,莫尚于此。陛下既已得之自然,犹宜加以勉勖,法太宗之隆德,戒成、哀之不终。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诚令斯事一竟,则四海诵德,声熏天地,
神明可通,金石可勒,而况于行仁心乎,况于行令乎!愿置章坐侧,以当瞽人夜诵之音。”太后深纳之。朝廷大议,辄以询访。 廖性质诚畏慎,不爱权埶声名,尽心纳忠,不屑毁誉。有司连据旧典,奏封廖等,累让不得已,建初四年,遂受封为顺阳侯,以特进就第。每有赏赐,辄辞让不敢当,京师以是称之。
子豫,为步兵校尉。太后崩后,马氏失埶,廖性宽缓,不能教勒子孙,豫遂投书怨诽。又防、光奢侈,好树党与。八年,有司奏免豫,遣廖、防、光就封。
豫随廖归国,考击物故。后诏还廖京师。永元四年,卒。和帝以廖先帝之舅,厚加赗赙,使者吊祭,王主会丧,谥曰安侯。
子遵嗣,徙封程乡侯。遵卒,无子,国除。元初三年,邓太后*(诏)**[绍]*封廖孙度为颍阳侯。
防字江平,永平十二年,与弟光俱为黄门侍郎。肃宗即位,拜防中郎将,稍迁城门校尉。
建初二年,金城、陇西保塞羌皆反,拜防行车骑将军事,以长水校尉耿恭副,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积射士三万人击之。军到冀,而羌豪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防欲救之,临洮道险,车骑不得方驾,防乃别使两司马将数百骑,分为前后军,去临洮十余里为大营,多树幡帜,扬言大兵旦当进。羌候见之,驰还言汉兵盛不可当。明旦遂鼓噪而前,羌虏惊走,因追击破之,斩首虏四千余人,遂解临洮围。防开以恩信,烧当种皆降,唯布桥等二万余人在临洮西南望曲谷。十二月,羌又败耿恭司马及陇西长史于和罗谷,死者数百人。明年春,防遣司马夏骏将五千人从大道向其前,潜遣司马马彭将五千人从闲道冲其心腹,又令将兵长史李调等将四千人绕其西,三道俱击,复破之,斩获千余人,得牛羊十余万头。羌退走,夏骏追之,反为所败。防乃引兵与战于索西,又破之。布桥迫急,将种人万余降。诏征防还,拜车骑将军,城门校尉如故。 防贵宠最盛,与九卿绝席。光自越骑校尉迁执金吾。四年,封防颍阳侯,光为许侯,兄弟二人各六千户。防以显宗寑疾,入参医药,又平定西羌,增邑千三百五十户。屡上表让位,俱以特进就第。皇太后崩,明年,拜防光禄勋,光为韂尉。防数言政事,多见采用。是冬始施行十二月迎气乐,防所上也。子钜,为常从小侯。六年正月,以钜当冠,特拜为黄门侍郎。肃宗亲御章台下殿,陈鼎俎,自临冠之。明年,防复以病乞骸骨,诏赐故中山王田庐,以特进就第。
防兄弟贵盛,奴婢各千人已上,资产巨亿,皆买京师膏腴美田,又大起第观,连阁临道,弥亘街路,多聚声乐,曲度比诸郊庙。宾客奔凑,四方毕至,京兆杜笃之徒数百人,常为食客,居门下。刺史、守、令多出其家。岁时赈给乡闾,故人莫不周洽。防又多牧马畜,赋敛羌胡。帝不喜之,数加谴□,所以禁遏甚备,由是权埶稍损,宾客亦衰。八年,因兄子豫怨谤事,有司奏防、光兄弟奢侈踰僭,浊乱圣化,悉免就国。临上路,诏曰:“舅氏一门,俱就国封,四时陵庙无助祭先后者,朕甚伤之。其令许侯思稥田庐,有司勿复请,以慰朕渭阳之情。” “我见舅氏,如母存焉。”
光为人小心周密,丧母过哀,帝以是特亲爱之,乃复位特进。子康,黄门侍郎。永元二年,光为太仆,康为侍中。及窦宪诛,光坐与厚善,复免就封。
后宪奴诬光与宪逆,自杀,家属归本郡。本郡复杀康,而防及廖子遵皆坐徙封丹阳。防为翟乡侯,租岁限三百万,不得臣吏民。防后以江南下湿,上书乞归本郡,和帝听之。十三年,卒。
光死后,宪他奴郭扈自出证明光、宪无恶言,光子朗上书迎光丧葬旧茔,诏许之。”
子钜嗣,后为长水校尉。永初七年,邓太后诏诸马子孙还京师,随四时见会如故事,复绍封光子朗为合乡侯。
严字威卿。父余,王莽时为杨州牧。严少孤,而好击□,习骑射。后乃白援,从平原杨太伯讲学,专心坟典,能通春秋左氏,因览百家髃言,遂交结英贤,京师大人咸器异之。仕郡督邮,援常与计议,委以家事。弟敦,字孺卿,亦知名。援卒后,严乃与敦俱归安陵、居钜下,三辅称其义行,号曰“钜下二卿”。
明德皇后既立,严乃闭门自守,犹复虑致讥嫌,遂更徙北地,断绝宾客。永平十五年,皇后□使移居洛阳。显宗召见,严进对闲雅,意甚异之,有诏留仁寿闼,与校书郎杜抚、班固等杂定建武注记。常与宗室近亲临邑侯刘复等论议政事,甚见宠幸。后拜将军长史,将北军五校士、羽林禁兵三千人,屯西河美稷,韂护南单于,听置司马、从事。牧守谒敬,同之将军。□严过武库,祭蚩尤,帝亲御阿阁,观其士觽,时人荣之。 肃宗即位,征拜侍御史中丞,除子鱄为郎,令劝学省中。其冬,有日食之灾,严上封事曰:“臣闻日者觽阳之长,食者阴侵之征。书曰:‘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言王者代天官人也。故考绩黜陟,以明曪贬。无功不黜,则阴盛陵阳。臣伏见方今刺史太守专州典郡,不务奉事尽心为国,而司察偏阿,取与自己,同则举为尤异,异则中以刑法,不即垂头塞耳,采求财赂。今益州刺史朱酺、杨州刺史倪说、凉州刺史尹业等,每行考事,辄有物故,又选举不实,曾无贬坐,是使臣下得作威福也。故事,州郡所举上奏,司直察能否以惩虚实。今宜加防检,式遵前制。旧丞相、御史亲治职事,唯丙吉以年老优游,不案吏罪,于是宰府习为常俗,更共罔养,以崇虚名,或未晓其职,便复迁徙,诚非建官赋禄之意。宜□正百司,各责以事,州郡所举,必得其人。若不如言,裁以法令。传曰:‘上德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故火烈则人望而畏之,水懦则人狎而翫之。为政者宽以济猛,猛以济宽。’如此,绥御有体,灾眚消矣。”书奏,帝纳其言而免酺等官。
“光武以武帝故事置司直,居丞相府,助督录诸州。建武十八年省之。”
建初元年,迁五官中郎将,除三子为郎。严数荐达贤能,申解冤结,多见纳用。
复以五官中郎将行长乐韂尉事。二年,拜陈留太守。严当之职,乃言于帝曰:“昔显亲侯窦固误先帝出兵西域,置伊吾卢屯,烦费无益。又窦勋受诛,其家不宜亲近京师。”是时勋女为皇后,窦氏方宠,时有侧听严言者,以告窦宪兄弟,由是失权贵心。严下车,明赏罚,发奸慝,郡界清静。时京师讹言贼从东方来,百姓奔走,转相惊动,诸郡遑急,各以状闻。严察其虚妄,独不为备。诏书□问,使驿系道,严固执无贼,后卒如言。典郡四年,坐与宗正刘轶、少府丁鸿等更相属托,征拜太中大夫;十余日,迁将作大匠。七年,复坐事免。后既为窦氏所忌,遂不复在位。及帝崩,窦太后临朝,严乃退居自守,训教子孙。永元十年,卒于家,时年八十二。
弟敦,官至虎贲中郎将。严七子,唯续、融知名。续字季则,七岁能通论语,十三明尚书,十六治诗,博观髃籍,善九章筭术。顺帝时,为护羌校尉,迁度辽将军,所在有威恩称。融自有传。
棱字伯威,援之族孙也。少孤,依从兄毅共居业,恩犹同产,毅卒无子,棱心丧三年。
建初中,仕郡功曹,举孝廉。及马氏废,肃宗以棱行义,征拜谒者。章和元年,迁广陵太守。时谷贵民饥,奏罢盐官,以利百姓,赈贫羸,薄赋税,兴复陂湖,溉田二万余顷,吏民刻石颂之。永元二年,转汉阳太守,有威严称。大将军窦宪西屯武威,棱多奉军费,侵赋百姓,宪诛,坐抵罪。后数年,江湖多剧贼,以棱为丹阳太守。棱发兵掩击,皆禽灭之。转会稽太守,治亦有声。转河内太守。永初中,坐事抵罪,卒于家。
赞曰:伏波好功,爰自冀、陇。南静骆越,西屠烧种。徂年已流,壮情方勇。
明德既升,家祚以兴。廖乏三趣,防遂骄陵。
后汉书卷二十五 卓鲁魏刘列传 第十五
*鲁恭弟丕*
卓茂字子康,南阳宛人也。父祖皆至郡守。茂,元帝时学于长安,事博士江生,习诗、礼及历筭,究极师法,称为通儒。性宽仁恭爱。乡党故旧,虽行能与茂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
初辟丞相府史,事孔光,光称为长者。时尝出行,有人认其马。茂问曰:“子亡马几何时?”对曰:“月余日矣。”茂有马数年,心知其谬,嘿解与之,挽车而去,顾曰:“若非公马,幸至丞相府归我。”他日,马主别得亡者,乃诣府送马,叩头谢之。茂性不好争如此。
后以儒术举为侍郎,给事黄门,迁密令。劳心谆谆,视人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人亲爱而不忍欺之。人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
茂辟左右问之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人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人曰:“窃闻贤明之君,使人不畏吏,吏不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敝人矣。
凡人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知相敬事也。今邻里长老尚致馈遗,此乃人道所以相亲,况吏与民乎?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凡人之生,髃居杂处,故有经纪礼义以相交接。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闲邪?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人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且归念之!”于是人纳其训,吏怀其恩。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人笑之,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令,茂不为嫌,理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平帝时,天下大蝗,河南二十余县皆被其灾,独不入密县界。督邮言之,太守不信,自出案行,见乃服焉。
是时王莽秉政,置大司农六部丞,劝课农桑,迁茂为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莽居摄,以病免归郡,常为门下掾祭酒,不肯作职吏。
更始立,以茂为侍中祭酒,从至长安,知更始政乱,以年老乞骸骨归。
时光武初即位,先访求茂,茂诣河阳谒见。乃下诏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修,执节淳固,诚能为人所不能为。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故武王诛纣,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今以茂为太傅,封曪德侯,食邑二千户,
赐几杖车马,衣一袭,絮五百斤”。复以茂长子戎为太中大夫,次子崇为中郎,给事黄门。建武四年,薨,赐棺旘頉地,车驾素服亲临送葬。
子崇嗣,徙封泛乡侯,官至大司农。崇卒,子棽嗣。棽卒,子欣嗣。
欣卒,子隆嗣。永元十五年,隆卒,无子,国除。
初,茂与同县孔休、陈留蔡勋、安觽刘宣、楚国龚胜、上党鲍宣六人同志,不仕王莽时,并名重当时。休字子泉,哀帝初,守新都令。后王莽秉权,休去官归家。及莽篡位,遣使赍玄纁、束帛,请为国师,遂欧血托病,杜门自绝。
光武即位,求休、勋子孙,赐谷以旌显之。刘宣字子高,安觽侯崇之从弟,知王莽当篡,乃变名姓,抱经书隐避林薮。建武初乃出,光武以宣袭封安觽侯。
擢龚胜子赐为上谷太守。胜、鲍宣事在前书。勋事在玄孙邕传。
论曰:建武之初,雄豪方扰,虓呼者连响,婴城者相望,斯固倥偬不暇给之日。卓茂断断小宰,无它庸能,时已七十余矣,而首加聘命,优辞重礼,其与周、燕之君表闾立馆何异哉?于是蕴愤归道之宾,越关阻,捐宗族,以排金门者觽矣。夫厚性宽中近于仁,犯而不校邻于恕,率斯道也,怨悔曷其至乎! 鲁恭字仲康,扶风平陵人也。其先出于鲁*(倾)**[顷]*公,为楚所灭,迁于下邑,因氏焉。世吏二千石,哀平闲,自鲁而徙。祖父匡,王莽时,为羲和,有权数,号曰“智囊”。父某,建武初,为武陵太守,卒官。时恭年十二,弟丕七岁,昼夜号踊不绝声,郡中赙赠无所受,乃归服丧,礼过成人,乡里奇之。十五,与母及丕俱居太学,习鲁诗,闭户讲诵,绝人闲事,兄弟俱为诸儒所称,学士争归之。 太尉赵□慕其志,每岁时遣子问以酒粮,皆辞不受。恭怜丕小,欲先就其名,托疾不仕。郡数以礼请,谢不肯应,母强遣之,恭不得已而西,因留新丰教授。建初初,丕举方正,恭始为郡吏。太傅赵□闻而辟之。肃宗集诸儒于白虎观,恭特以经明得召,与其议。
□复举恭直言,待诏公车,拜中牟令。恭专以德化为理,不任刑罚。讼人许伯等争田,累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责,辍耕相让。亭长从人借牛而不肯还之,牛主讼于恭。恭召亭长,□令归牛者再三,犹不从。恭叹曰:“是教化不行也。”欲解印绶去。掾史泣涕共留之,亭长乃臱悔,还牛,诣狱受罪,恭贳不问。于是吏人信服。建初七年,郡国螟伤稼,犬牙缘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闻之,疑其不实,使仁恕掾肥亲往廉之。恭随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过,止其傍。傍有童儿,亲曰:“儿何不捕之?”儿言“雉方将雏”。亲瞿然而起,与恭诀曰:“所以来者,欲察君之政夡耳。今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鸟兽,此二异也;竖子有仁心,此三异也。久留,徒扰贤者耳。”
还府,具以状白安,是岁,嘉禾生恭便坐廷中,安因上书言状,帝异之。会诏百官举贤良方正,恭荐中牟名士王方,帝即征方诣公车,礼之与公卿所举同,方致位侍中。恭在事三年,州举尤异,会遭母丧去官,吏人思之。
陛下亲劳圣思,日□不食,忧在军役,诚欲以安定北垂,为人除患,定万世之计也。臣伏独思之,未见其便。社稷之计,万人之命,在于一举。数年以来,秋稼不熟,人食不足,仓库空虚,国无畜积。会新遭大忧,人怀恐惧。陛下躬大圣之德,履至孝之行,尽谅阴三年,听于頉宰。百姓阙然,三时不闻警跸之音,莫不怀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由内及外也。 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则天气为之舛错,况于人乎?故爱人者必有天报。昔太王重人命而去邠,故获上天之佑。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也。蹲夷踞肆,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
邠人举国扶老携弱,尽复归于岐下。旁国闻之,亦多归附。古公乃营筑城郭室屋而邑之,人皆歌颂其德。武王即位,追尊古公为大王。
今边境无事,宜当修仁行义,尚于无为,令家给人足,安业乐产。夫人道乂于下,则阴阳和于上,祥风时雨,覆被远方,夷狄重译而至矣。易曰:‘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言甘雨满我之缶,诚来有我而吉已。夫以德胜人者昌,以力胜人者亡。今匈奴为鲜卑所杀,远臧于史侯河西,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前太仆祭肜远出塞外,卒不见一胡而兵已困矣。
白山之难,不绝如綖,都护陷没,士卒死者如积,迄今被其辜毒。孤寡哀思之心未弭,仁者念之,以为累息,柰何复欲袭其夡,不顾患难乎?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使者在道,分部督趣,上下相迫,民闲之急亦已甚矣。三辅、并、凉少雨,麦根枯焦,牛死日甚,此其不合天心之效也。
髃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独柰何以一人之计,□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徒匈奴而已哉!
惟陛下留圣恩,休罢士卒,以顺天心。 书奏,不从。每政事有益于人,恭辄言其便,无所隐讳。
其后拜为鲁诗博士,由是家法学者日盛。迁侍中,数召燕见,问以得失,赏赐恩礼宠异焉。迁乐安相。是时东州多盗贼,髃辈攻劫,诸郡患之。恭到,重购赏,开恩信,其渠帅张汉等率支党降,恭上以汉补博昌尉,其余遂自相捕击,尽破平之,州郡以安。 永元九年,征拜议郎。八月,饮酎,斋会章台,诏使小黄门特引恭前。其夜拜侍中,□使陪乘,劳问甚渥。冬,迁光禄勋,选举清平,京师贵戚莫能枉其正。
十*(二)***年,代吕盖为司徒。十五年,从巡狩南阳,除子抚为郎中,赐驸马从驾。时弟丕亦为侍中。兄弟父子并列朝廷。后坐事策免。殇帝即位,以恭为长乐韂尉。永初元年,复代梁鲔为司徒。
初,和帝末,下令麦秋得案验薄刑,而州郡好以苛察为政,因此遂盛夏断狱。
恭上疏谏曰:
臣伏见诏书,敬若天时,忧念万民,为崇和气,罪非殊死,且勿案验。进柔良,退贪残,奉时令。所以助仁德,顺昊天,致和气,利黎民者也。
旧制至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来,改用孟夏,而刺吏、太守不深惟忧民息事之原,进良退残之化,因以盛夏征召农人,拘对考验,连滞无已,司隶典司京师,四方是则,而近于春月分行诸部,托言劳来贫人,而无隐恻之实,烦扰郡县,廉考非急,逮捕一人,罪延十数,上逆时气,下伤农业。案易五月姤用事。经曰:“后以施令诰四方。”言君以夏至之日,施命令止四方行者,所以助微阴也。行者尚止之,况于逮召考掠,夺其时哉!
比年水旱伤稼,人饥流□。今始夏,百谷权舆,阳气胎养之时。自三月以来,阴寒不暖,物当化变而不被和气。月令:“孟夏断薄刑,出轻系。行秋令则苦雨数来,五谷不熟。”又曰:“仲夏挺重囚,益其食。行秋令则草木零落,人伤于疫。”夫断薄刑者,谓其轻罪已正,不欲令久系,故时断之也。臣愚以为今孟夏之制,可从此令,其决狱案考,皆以立秋为断,以顺时节,育成万物,则天地以和,刑罚以清矣。
初,肃宗时,断狱皆以冬至之前,自后论者互多驳异。邓太后诏公卿以下会议,恭议奏曰:
夫阴阳之气,相扶而行,发动用事,各有时节。若不当其时,则物随而伤。王者虽质文不同,而兹道无变,四时之政,行之若一。月令,周世所造,而所据皆夏之时也,其变者唯正朔、服色、牺牲、徽号、器械而已。故曰:“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易曰:“潜龙勿用。”言十一月、十二月阳气潜臧,未得用事。虽煦嘘万物,养其根荄,而犹盛阴在上,地涷水冰,阳气否隔,闭而成冬。故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言五月微阴始起,至十一月坚冰至也。
周以建子为正,尚赤。周以夜半为朔,殷以鸡鸣为朔,夏以平旦为朔。祭天地宗庙曰牺,卜得吉曰牲。徽号,旌旗之名也。器械,礼乐之器及甲兵也。 夫王者之作,因时为法。孝章皇帝深惟古人之道,助三正之微,定律着令,
冀承天心,顺物性命,以致时雍。然从变改以来,年岁不熟,谷价常贵,人不宁安。小吏不与国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一夫吁嗟,王道为亏,况于觽乎?易十一月“君子以议狱缓死”可令疑罪使详其法,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其立春在十二月中者,勿以报囚如故事。
一曰天统,谓周十一月建子为正,天始施之端也。二日地统,谓殷十二月建丑为正,地始化之端也。三曰人统,谓夏十三月建寅为正,人始成之端也。
后卒施行。
恭再在公位,选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数十人。而其耆旧大姓,或不蒙荐举,至有怨望者。恭闻之,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诸生不有乡举者乎?”
终无所言。恭性谦退,奏议依经,潜有补益,然终不自显,故不以刚直为称。三年,以老病策罢。六年,年八十一,卒于家。
以两子为郎。长子谦,为陇西太守,有名绩。谦子旭,官至太仆,从献帝西入关,与司徒王允同谋共诛董卓。及李傕入长安。旭与允俱遇害。
丕字叔陵,性沈深好学,孳孳不倦,遂杜绝交游,不荅候问之礼。士友常以此短之,而丕欣然自得。遂兼通五经,以鲁诗、尚书教授,为当世名儒。后归郡,为督邮功曹,所事之将,无不师友待之。
建初元年,肃宗诏举贤良方正,大司农刘宽举丕。时对策者百有余人,唯丕在高第,除为议郎,迁新野令。视事儙年,州课第一,擢拜青州刺史。务在表贤明,慎刑罚。七年,坐事下狱司寇论。
元和元年征,再迁,拜赵相。门生就学者常百余人,关东号之曰“五经复兴鲁叔陵”。赵王商尝欲避疾,便时移住学官,丕止不听。王乃上疏自言,诏书下丕。丕奏曰:“臣闻礼,诸侯薨于路寝,大夫卒于嫡室,死生有命,未有逃避之典也。学官传五帝之道,修先王礼乐教化之处,王欲废塞以广游燕,事不可听。”诏从丕言,王以此惮之。
其后帝巡狩之赵,特被引见,难问经传,厚加赏赐。在职六年,嘉瑞屡降,吏人重之。 永元二年,迁东郡太守。丕在二郡,为人修通溉灌,百姓殷富。数荐达幽隐名士。明年,拜陈留太守。视事三儙,后坐禀贫人不实,征司寇论。
十一年复征,再迁中散大夫。时侍中贾逵荐丕道蓺深明,宜见任用。和帝因朝会,召见诸儒,丕与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帝善丕说,罢朝,特赐冠帻履蟱衣一袭。丕因上疏曰:“臣以愚顽,显备大位,犬马气衰,猥得进见,论难于前,无所甄明,衣服之赐,诚为优过。臣闻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不得相让;相让则道不明,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立其义,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章。
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博观其义。览诗人之旨意,察雅颂之终始,明舜、禹、嚱陶之相戒,显周公、箕子之所陈,观乎人文,化成天下。陛下既广纳謇謇以开四聪,无令刍荛以言得罪;既显岩穴以求仁贤,无使幽远独有遗失。”
咎繇戒禹曰:“慎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在知人。”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是相诫也。 十三年,迁为侍中,免。
永初二年,诏公卿举儒术笃学者,大将军邓骘举丕,再迁,复为侍中、左中郎将,再为三老。五年,年七十五,卒于官。
魏霸字乔卿,济阴句阳人也。世有礼义。霸少丧亲,兄弟同居,州里慕其雍和。
建初中,举孝廉,八迁。和帝时为钜鹿太守。以简朴宽恕为政。掾史有过,*[要]**(霸)*先诲其失,不改者乃罢之。吏或相毁诉,霸辄称它吏之长,终不及人短,言者怀臱,谮讼遂息。
永元十六年,征拜将作大匠。明年,和帝崩,典作顺陵。时盛冬地冻,中使督促,数罚县吏以厉霸。霸抚循而已,初不切责,而反劳之曰:“令诸卿被辱,大匠过也。”吏皆怀恩,力作倍功。
延平元年,代尹勤为太常。明年,以病致仕,为光禄大夫。永初五年,拜长乐韂尉,以病乞身,复为光禄大夫,卒于官。
刘宽字文饶,弘农华阴人也。父崎,顺帝时为司徒。宽尝行,有人失牛者,乃就宽车中认之。宽无所言,下驾步归。有顷,认者得牛而送还,叩头谢曰:“臱负长者,随所刑罪。”宽曰:“物有相类,事容脱误,幸劳见归,何为谢之?”州里服其不校。 桓帝时,大将军辟,五迁司徒长史。时京师地震,特见询问,再迁,出为东海相。延熹八年,征拜尚书令,迁南阳太守。典历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常以为“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吏人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事有功善,推之自下。灾异或见,引躬克责。
每行县止息亭传,辄引学官祭酒及处士诸生执经对讲。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感德兴行,日有所化。 灵帝初,征拜太中大夫,侍讲华光殿。迁侍中,赐衣一袭。转屯骑校尉,迁宗正,转光禄勋。熹平五年,代许训为太尉。灵帝颇好学蓺,每引见宽,常令讲经。宽尝于坐被酒睡伏。帝问:“太尉醉邪?”宽仰对曰:“臣不敢醉,但任重责大,忧心如醉。”帝重其言。 宽简略嗜酒,不好盥浴,京师以为谚。尝坐客,遣苍头市酒,迂久,大醉而还。客不堪之,骂曰:“畜产。”宽须臾遣人视奴,疑必自杀。顾左右曰:
“此人也,骂言畜产,辱孰甚焉!故吾惧其死也。”夫人欲试宽令恚,伺当朝会,装严已讫,使侍婢奉肉羹,躀污朝衣。婢遽收之,宽神色不异,乃徐言曰:
“羹烂汝手?”其性度如此。海内称为长者。
后以日食策免。拜韂尉。光和二年,复代段颎为太尉。在职三年,以日变免。
又拜永乐少府,迁光禄勋。以先策黄巾逆谋,以事上闻,封逯乡侯六百户。
中平二年卒,时年六十六。赠车骑将军印绶,位特进,谥曰昭烈侯。子松嗣,官至宗正。
赞曰:卓、鲁款款,情箻德满。仁感昆虫,爱及胎卵。宽、霸临政,亦称优缓。
后汉书卷二十六 伏侯宋蔡冯赵牟韦列传 第十六
*伏湛子隆*
伏湛字惠公,琅邪东武人也。九世祖胜,字子贱,所谓济南伏生者也。湛高祖父孺,武帝时,客授东武,因家焉。父理,为当世名儒,以诗授成帝,为高密太傅,别自名学。
湛性孝友,少传父业,教授数百人。成帝时,以父任为博士弟子。五迁,至王莽时为绣衣执法,使督大奸,迁后队属正。
更始立,以为平原太守。时仓卒兵起,天下惊扰,而湛独晏然,教授不废。谓妻子曰:“夫一谷不登,国君彻膳;今民皆饥,奈何独饱?”乃共食麤粝,悉分奉禄以赈乡里,来客者百余家。时门下督素有气力,谋欲为湛起兵,湛恶其惑觽,即收斩之,徇首城郭,以示百姓,于是吏人信向,郡内以安。平原一境,湛所全也。
光武即位,知湛名儒旧臣,欲令干任内职,征拜尚书,使典定旧制。时大司徒邓禹西征关中,帝以湛才任宰相,拜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每出征伐,常留镇守,总摄髃司。建武三年,遂代邓禹为大司徒,封阳都侯。
时彭宠反于渔阳,帝欲自征之,湛上疏谏曰:“臣闻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国,
必先询之同姓,然后谋于髃臣,加占蓍龟,以定行事,故谋则成,卜则吉,战则胜。其诗曰:‘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同尔弟兄,以尔钩援,与尔临嚰,以伐崇庸。’崇国城守,先退后伐,所以重人命,俟时而动,故参分天下而有其二。陛下承大乱之极,受命而帝,兴明祖宗,出入四年,而灭□乡,制五校,降铜马,破赤眉,诛邓奉之属,不为无功。今京师空匮,资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事边外;且渔阳之地,逼接北狄,黠虏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过县邑,尤为困乏。种麦之家,多在城郭,闻官兵将至,当已收之矣。大军远涉二千余里,士马罢劳,转粮艰阻。今兖、豫、青、冀,中国之都,而寇贼从横,未及从化。
渔阳以东,本备边塞,地接外虏,贡税微薄。安平之时,尚资内郡,况今荒耗,岂足先图?而陛下舍近务远,弃易求难,四方疑怪,百姓恐惧,诚臣之所惑也。
复愿远览文王重兵博谋,近思征伐前后之宜,顾问有司,使极愚诚,采其所长,择之圣虑,以中土为忧念。”帝览其奏,竟不亲征。
诗大雅曰:“爰始爰谋,爰契我龟。”
庸,城也。崇侯倡纣为无道,故伐焉。
时贼徐异卿等万余人据富平,连攻之不下,唯云“愿降司徒伏公”。帝知湛为青、徐所信向,遣到平原,异卿等即日归降,护送洛阳。
湛虽在仓卒,造次必于文德,以为礼乐政化之首,颠沛犹不可违。是岁奏行乡饮酒礼,遂施行也。
其冬,车驾征张步,留湛居守。时蒸祭高庙,而河南尹、司隶校尉于庙中争论,湛不举奏,坐策免。六年,徙封不其侯,邑三千六百户,遣就国。
后南阳太守杜诗上疏荐湛曰:“臣闻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士宁,是故诗称‘济济’,书曰‘良哉’。臣诗窃见故大司徒阳都侯伏湛,自行束修,讫无毁玷,笃信好学,守死善道,经为人师,行为仪表。前在河内朝歌及居平原,吏人畏爱,则而象之。遭时反复,不离兵凶,秉节持重,有不可夺之志。陛下深知其能,显以宰相之重,觽贤百姓,仰望德义。微过斥退,久不复用,有识所惜,儒士痛心,臣窃伤之。湛容貌堂堂,国之光晖;智略谋虑,朝之渊薮。髫发厉志,白首不衰。实足以先后王室,名足以光示远人。
古者选擢诸侯以为公卿,是故四方回首,仰望京师。柱石之臣,宜居辅弼,出入禁门,补缺拾遗。臣诗愚戆,不足以知宰相之才,窃怀区区,敢不自竭。臣前为侍御史,上封事,言湛公廉爱下,好恶分明,累世儒学,素持名信,经明行修,通达国政,尤宜近侍,纳言左右,旧制九州五尚书,令一郡二人,可以湛代。颇为执事所非。但臣诗蒙恩深渥,所言诚有益于国,虽死无恨,故复越职触冒以闻。”
十三年夏,征,□尚书择拜吏日,未及就位,因燕见中暑,病卒。赐秘器,帝亲吊祠,遣使者送丧修頉。
二子:隆,翕。
翕嗣爵,卒,子光嗣。光卒,子晨嗣。晨谦敬博爱,好学尤笃,以女孙为顺帝贵人,奉朝请,位特进。卒,子无忌嗣,亦传家学,博物多识,顺帝时,为侍中屯骑校尉。永和元年,诏无忌与议郎黄景校定中书五经、诸子百家、蓺术。元嘉中,桓帝复诏无忌与黄景、崔寔等共撰汉记。又自采集古今,删着事要,号曰伏侯注。无忌卒,子质嗣,官至大司农。质卒,子完嗣,尚桓帝女阳安长公主。女为孝献皇后。曹操杀后,诛伏氏,国除。 初,自伏生已后,世传经学,清静无竞,故东州号为“伏不□”云。
隆字伯文,少以节操立名,仕郡督邮。建武二年,诣怀宫,光武甚亲接之。
时张步兄弟各拥强兵,据有齐地,拜隆为太中大夫,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隆移檄告曰:“乃者,猾臣王莽,杀帝盗位。宗室兴兵,除乱诛莽,故髃下推立圣公,以主宗庙。而任用贼臣,杀戮贤良,三王作乱,盗贼从横,忤逆天心,卒为赤眉所害。皇天佑汉,圣哲应期,陛下神武奋发,以少制觽。故寻、邑以百万之军,溃散于昆阳,王郎以全赵之师,土崩于邯郸,大肜、高胡望旗消靡,铁胫、五校莫不摧破。梁王刘永,幸以宗室属籍,爵为侯王,不知厌足,自求祸弃,遂封爵牧守,造为诈逆。今虎牙大将军屯营十万,已拔睢阳,刘永奔迸,家已族矣。此诸君所闻也。不先自图,后悔何及?”青、徐髃盗得此惶怖,获索贼右师郎等六校实时皆降。张步遣使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
其冬,拜隆光禄大夫,复使于步,并与新除青州牧守及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隆招怀绥缉,多来降附。帝嘉其功,比之郦生。即拜步为东莱太守,而刘永亦复遣使立步为齐王。步贪受王爵,冘豫未决。隆晓譬曰:“高祖与天下约,非刘氏不王,今可得为十万户侯耳。”步欲留隆与共守二州,隆不听,求得反命,步遂执隆而受永封。隆遣闲使上书曰:“臣隆奉使无状,受执凶逆,虽在困□,授命不顾。又吏人知步反畔,心不附之,愿以时进兵,无以臣隆为念。臣隆得生到阙廷,受诛有司,此其大愿;若令没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长累陛下。陛下与皇后﹑太子永享万国,与天无极。”帝得隆奏,召父湛流涕以示之曰:“隆可谓有苏武之节。
恨不且许而遽求还也!”其后步遂杀之,时人莫不怜哀焉。
见前书也。
五年,张步平,车驾幸北海,诏隆中弟咸收隆丧,赐给棺敛,太中大夫护送丧事,诏告琅邪作頉,以子瑗为郎中。
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渊,以宦者有才辩,任职元帝时,佐石显等领中书,号曰大常侍。成帝时,任霸为太子舍人。霸矜严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产业。笃志好学,师事九江太守房元,治谷梁春秋,为元都讲。王莽初,五威司命陈崇举霸德行,迁随宰。县界旷远,滨带江湖,而亡命者多为寇盗。霸到,即案诛豪猾,分捕山贼,县中清静。再迁为执法刺奸,纠案埶位者,无所疑惮。后为淮平大尹,政理有能名。及王莽之败,霸保固自守,卒全一郡。
更始元年,遣使征霸,百姓老弱相携号哭,遮使者车,或当道而卧。皆曰:
“愿乞侯君复留儙年。”民至乃戒乳妇勿得举子,侯君当去,必不能全。使者虑霸就征,临淮必乱,不敢授玺书,具以状闻。会更始败,道路不通。
建武四年,光武征霸与车驾会寿春,拜尚书令。时无故典,朝廷又少旧臣,霸明习故事,收录遗文,条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于时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宽大之诏,奉四时之令,皆霸所建也。明年,代伏湛为大司徒,封关内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不回。
十三年,霸薨,帝深伤惜之,亲自临吊。下诏曰:“惟霸积善清絜。视事九年。
汉家旧制,丞相拜日,封为列侯。朕以军师暴露,功臣未封,缘忠臣之义,不欲相踰,未及爵命,奄然而终。呜呼哀哉!”于是追封谥霸则乡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户。子昱嗣。临淮吏人共为立祠,四时祭焉。以沛郡太守韩歆代霸为大司徒。
歆字翁君,南阳人,以从攻伐有功,封扶阳侯。好直言,无隐讳,帝每不能容。
尝因朝会,闻帝读隗嚣﹑公孙述相与书,歆曰:“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
帝大怒,以为激发。歆又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坐免归田里。帝犹不释,复遣使宣诏责之。司隶校尉鲍永固请不能得,歆及子婴竟自杀。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觽多不厌,帝乃追赐钱谷,以成礼葬之。
后千乘欧阳歙﹑清河戴涉相代为大司徒,坐事下狱死,自是大臣难居相任。其后河*(南)**[内]*蔡茂,京兆玉况,魏郡冯勤,皆得薨位。况字文伯,性聪敏,为陈留太守,以德行化人,迁司徒,四年薨。
昱后徙封于陵侯,永平中兼太仆。昱卒,子建嗣。建卒,子昌嗣。
宋弘字仲子,京兆长安人也。父尚,成帝时至少府;哀帝立,以不附董贤,违忤抵罪。弘少而温顺,哀平闲作侍中,王莽时为共工。赤眉入长安,遣使征弘,逼迫不得已,行至渭桥,自投于水,家人救得出,因佯死获免。
光武即位,征拜太中大夫。建武二年,代王梁为大司空,封栒邑侯。所得租奉分赡九族,家无资产,以清行致称。徙封宣平侯。
帝尝问弘通博之士,弘乃荐沛国桓谭才学洽闻,几能及杨雄﹑刘向父子。
于是召谭拜议郎﹑给事中。帝每燕,辄令鼓琴,好其繁声。弘闻之不悦,悔于荐举,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曰:“吾所以荐子者,欲令辅国家以道德也,而今数进郑声以乱雅颂,非忠正者也。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髃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使反服,其后遂不复令谭给事中。弘推进贤士冯翊﹑桓梁三十余人,或相及为公卿者。 弘当燕见,御坐新屏风,图画列女,帝数顾视之。弘正容言曰“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帝即为彻之。笑谓弘曰:“闻义则服,可乎?”对曰:“陛下进德,臣不胜其喜。”
时帝姊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髃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弘在位五年,坐考上党太守无所据,免归第。数年卒,无子,国除。
弘弟嵩,以刚强孝烈著名,官至河南尹。嵩子由,*(章)**[元]*和闲为太尉,坐阿党窦宪,策免归本郡,自杀。由二子:汉,登。登在儒林传。
汉字仲和,以经行著名,举茂才,四迁西河太守。永建元年,为东平相﹑度辽将军,立名节,以威恩著称。迁太仆,上病自乞,拜太中大夫,卒。策曰:
“太中大夫宋汉,清修雪白,正直无邪。前在方外,仍统军实,怀柔异类,莫匪嘉绩,戎车载戢,边人用宁。予录乃勋,引登九列。因病退让,守约弥坚,将授三事,未克而终。朝廷蝼悼,怛其怆然。诗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其令将相大夫会葬,加赐钱十万,及其在殡,以全素丝羔羊之絜焉。”
退食,减膳也。言卿大夫巳下,皆衣羔羊之裘,缝以素丝,自减膳食,从于公事,行步委蛇自得。
子则,字符矩,为鄢陵令,亦有名夡。拔同郡韦着﹑扶风法真,称为知人。则子年十岁,与苍头共弩射,苍头弦断矢激,误中之,即死。奴叩头就诛,则察而恕之。颍川荀爽深以为美,时人亦服焉。
论曰:中兴以后,居台相总权衡多矣,其能以任职取名者,岂非先远业后小数哉?故惠公造次,急于乡射之礼;君房入朝,先奏宽大之令。夫器博者无近用,道长者其功远,盖志士仁人所为根心者也。君子以之得,固贵矣;
以之失,亦得矣。宋弘止繁声,戒淫色,其有关雎之风乎!
蔡茂字子礼,河内怀人也。哀平闲以儒学显,征试博士,对策陈灾异,以高等擢拜议郎,迁侍中。遇王莽居摄,以病自免,不仕莽朝。
会天下扰乱,茂素与窦融善,因避难归之。融欲以为张掖太守,固辞不就;每所饷给,计口取足而已。后与融俱征,复拜议郎,再迁广汉太守,有政绩称。
时阴氏宾客在郡界多犯吏禁,茂辄纠案,无所回避。会洛阳令董宣举纠湖阳公主,帝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茂喜宣刚正,欲令朝廷禁制贵戚,乃上书曰:“臣闻兴化致教,必由进善;康国宁人,莫大理恶。陛下圣德系兴,再隆大命,即位以来,四海晏然。诚宜夙兴夜寐,虽休勿休。然顷者贵戚椒房之家,数因恩埶,干犯吏禁,杀人不死,伤人不论。臣恐绳墨弃而不用,斧斤废而不举。
近湖阳公主奴杀人西市,而与主共舆,出入宫省,逋罪积日,冤魂不报。
洛阳令董宣,直道不顾,干主讨奸。陛下不先澄审,召欲加棰。当宣受怒之初,京师侧耳;及其蒙宥,天下拭目。今者,外戚憍逸,宾客放滥,宜□有司案理奸罪,使执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厌远近不缉之情。”光武纳之。 建武二十年,代戴涉为司徒,在职清俭匪懈。二十三年薨于位,时年七十二。
赐东园梓棺,赙赠甚厚。
茂初在广汉,梦坐大殿,极上有三穗禾,茂跳取之,得其中穗,辄复失之。
以问主簿郭贺,贺离席庆曰:“大殿者,宫府之形象也。极而有禾,人臣之上禄也。取中穗,是中台之位也。于字禾失为秩,虽曰失之,乃所以得禄秩也。衮职有阙,君其补之。”旬月而茂征焉,乃辟贺为掾。
贺字乔卿,雒*(阳)*人。祖父坚伯,父游君,并修清节,不仕王莽。贺能明法,累官,建武中为尚书令,在职六年,晓习故事,多所匡益。拜荆州刺史,引见赏赐,恩宠隆异。及到官,有殊政。百姓便之,歌曰:“厥德仁明郭乔卿,忠正朝廷上下平。”显宗巡狩到南阳,特见嗟叹,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德。每所经过,吏人指以相示,莫不荣之。永平四年,征拜河南尹,以清静称。
在官三年卒,诏书蝼惜,赐车一乘,钱四十万。
冯勤字伟伯,魏郡繁阳人也。曾祖父扬,宣帝为弘农太守。有八子,皆为二千石,赵魏闲荣之,号曰“万石君”焉。兄弟形皆伟壮,唯勤祖父偃,长不满七尺,常自耻短陋,恐子孙之似也,乃为子伉娶长妻。伉生勤,长八尺三寸。
八岁善计。
初为太守铫期功曹,有高能称。期常从光武征伐,政事一以委勤。勤同县冯巡等举兵应光武,谋未成而为豪右焦廉等所反,勤乃率将老母兄弟及宗亲归期,期悉以为腹心,荐于光武。初未被用,后乃除为郎中,给事尚书。以图议军粮,在事精勤,遂见亲识。
每引进,帝辄顾谓左右曰:“佳乎吏也!”由是使典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埶丰薄,不相踰越,莫不厌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为能,尚书觽事,皆令总录之。
司徒侯霸荐前梁令阎杨。杨素有讥议,帝常嫌之,既见霸奏,疑其有奸,大怒,赐霸玺书曰:“崇山、幽都何可偶,黄钺一下无处所。欲以身试法邪?
将杀身以成仁邪?”使勤奉策至司徒府。勤还,陈霸本意,申释事理,帝意稍解,拜勤尚书仆射。职事十五年,以勤劳赐爵关内侯。迁尚书令,拜大司农,三岁迁司徒。
尚书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
先是三公多见罪退,帝贤勤,欲令以善自终,乃因燕见从容戒之曰:“朱浮上不忠于君,下陵轹同列,竟以中伤至今,死生吉凶未可知,岂不惜哉!人臣放逐受诛,虽复追加赏赐赙祭,不足以偿不訾之身。忠臣孝子,览照前世,以为镜诫。能尽忠于国,事君无二,则爵赏光乎当世,功名列于不朽,可不勉哉!”勤愈恭约尽忠,号称任职。
勤母年八十,每会见,诏□勿拜,令御者扶上殿,顾谓诸王主曰:“使勤贵宠者,此母也。”其见亲重如此。
中元元年,薨,帝悼惜之,使者吊祠,赐东园秘器,赗赠有加。
勤七子。长子宗嗣,至张掖属国都尉。中子顺,尚平阳长公主,终于大鸿胪。
建初八年,以顺中子奋袭主爵为平阳侯,薨,无子。永元七年,诏书复封奋兄羽林右监劲为平阳侯,奉公主之祀。奋弟由,黄门侍郎,尚平安公主。劲薨,子卯嗣。卯延光中为侍中,薨,子留嗣。
赵□字伯阳,南阳宛人也。少有节操。从兄为人所杀,无子,□年十五,常思报之。乃挟兵结客,后遂往复仇。而仇家皆疾病,无相距者。□以因疾报杀,非仁者心,且释之而去。顾谓仇曰:“尔曹若健,远相避也。”仇皆卧自搏。
后病愈,悉自缚诣□,□不与相见,后竟杀之。
更始即位,舞阴大姓李氏拥城不下,更始遣柱天将军李宝降之,不肯,云“闻宛之赵氏有孤孙□,信义著名,愿得降之”。更始乃征□。□年未二十,既引见,更始笑曰:“茧栗犊,岂能负重致远乎?”即除为郎中,行偏将军事,使诣舞阴,而李氏遂降。□因进入颍川,击诸不下者,历汝南界,还宛。更始大悦,谓□曰:“卿名家驹,努力勉之。”会王莽遣王寻、王邑将兵出关,更始乃拜□为五威偏将军,使助诸将拒寻、邑于昆阳。光武破寻、邑,□被创,有战劳,还拜中郎将,封勇功侯。
更始败,□为赤眉兵所围,迫急,乃踰屋亡走,与所友善韩仲伯等数十人,携小弱,越山阻,径出武关。仲伯以妇色美,虑有强暴者,而己受其害,欲弃之于道。□责怒不听,因以泥涂仲伯妇面,载以鹿车,身自推之。每道逢贼,或欲逼略,□辄言其病状,以此得免。既入丹水,遇更始亲属,皆祼跣涂炭,饥困不能前。□见之悲感,所装缣帛资粮,悉以与之,将护归乡里。 时邓奉反于南阳,□素与奉善,数遗书切责之,而谗者因言□与奉合谋,帝以为疑。及奉败,帝得□书,乃惊曰:“赵□真长者也。”即征□,引见,赐赜马,待诏公车。时江南未宾,道路不通,以□守简阳侯相。□不肯受兵,单车驰之简阳。吏民不欲内□,□乃告譬,呼城中大人,示以国家威信,其帅即开门面缚自归,由是诸营壁悉降。荆州牧奏□才任理剧,诏以为平林侯相。攻击髃贼,安集已降者,县邑平定。
后拜怀令。大姓李子春先为琅邪相,豪猾并兼,为人所患,□下车,闻其二孙杀人事未发觉,即穷诘其奸,收考子春,二孙自杀。京师为请者数十,终不听。
时赵王良疾病将终,车驾亲临王,问所欲言。王曰:“素与李子春厚,今犯罪,怀令赵□欲杀之,愿乞其命。”
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它所欲。”王无复言。既薨,帝追感赵王,乃贳出子春。
其年,迁□平原太守。时平原多盗贼,□与诸郡讨捕,斩其渠帅,余党当坐者数千人。□上言“恶恶止其身,可一切徙京师近郡”。帝从之,乃悉移置颍川、陈留。于是擢举义行,诛锄奸恶。后青州大蝗,侵入平原界辄死,岁屡有年,百姓歌之。
二十六年,帝延集内戚燕会,欢甚,诸夫人各各前言“赵□笃义多恩,往遭赤眉出长安,皆为□所济活”。帝甚嘉之。后征□入为太仆,引见谓曰:“卿非但为英雄所保也,妇人亦怀卿之恩。”厚加赏赐。
二十七年,拜太尉,赐爵关内侯。时南单于称臣,乌桓、鲜卑并来入朝,帝令□典边事,思为久长规。□上复缘边诸郡,幽并二州由是而定。
三十年,□上言宜封禅,正三雍之礼。中元元年,从封泰山。及帝崩,□受遗诏,典丧礼。是时藩王皆在京师,自王莽篡乱,旧典不存,皇太子与东海王等杂止同席,宪章无序。
□乃正色,横□殿阶,扶下诸王,以明尊卑。时藩国官属出入宫省,与百僚无别,□乃表奏谒者将护,分止它县,诸王并令就邸,唯朝晡入临。整礼仪,严门韂,内外肃然。
永平元年,封节乡侯。三年春,坐考中山相薛修事不实免。其冬,代窦融为韂尉。八年,代虞延行太尉事,居府如真。后遭母忧,上疏乞身行丧礼,显宗不许,遣使者为释服,赏赐恩宠甚渥。□内典宿韂,外干宰职,正身立朝,未尝懈惰。及帝崩,复典丧事,再奉大行,礼事修举。肃宗即位,进为太傅,录尚书事。擢诸子为郎吏者七人。长子代,给事黄门。
建初五年,□疾病,帝亲幸视。及薨,车驾往临吊。时年八十四。谥曰正侯。
子代嗣,官至越骑校尉。永元中,副行征西将军刘尚征羌,坐事下狱,疾病物故。和帝怜之,赐秘器钱布。赠越骑校尉、节乡侯印绶。子直嗣,官至步兵校尉。直卒,子淑嗣,无子,国除。
牟融字子优,北海安丘人也。少博学,以大夏侯尚书教授,门徒数百人,名称州里。以司徒茂才为丰令,视事三年,县无狱讼,为州郡最。
司徒范迁荐融忠正公方,经行纯备,宜在本朝,并上其理状。永平五年,入代鲍昱为司隶校尉,多所举正,百僚敬惮之。八年,代包咸为大鸿胪。十一年,代鲑阳鸿为大司农。
是时显宗方勤万机,公卿数朝会,每辄延谋政事,判折狱讼。融经明才高,善论议,朝廷皆服其能;帝数嗟叹,以为才堪宰相。明年,代伏恭为司空,
举动方重,甚得大臣节。肃宗即位,以融先朝名臣,代赵□为太尉,与□参录尚书事。
建初四年薨,车驾亲临其丧。时融长子麟归乡里,帝以其余子幼弱,□太尉掾史教其威仪进止,赠赗恩宠笃密焉。又赐頉茔地于显节陵下,除麟为郎。
韦彪字孟达,扶风平陵人也。高祖贤,宣帝时为丞相。祖赏,哀帝时为大司马。
彪孝行纯至,父母卒,哀毁三年,不出庐寑。服竟,羸瘠骨立异形,医疗数年乃起。好学洽闻,雅称儒宗。建武末,举孝廉,除郎中,以病免,复归教授。
安贫乐道,恬于进趣,三辅诸儒莫不慕仰之。
显宗闻彪名,永平六年,召拜谒者,赐以车马衣服,三迁魏郡太守。肃宗即位,以病免。征为左中郎将、长乐韂尉,数陈政术,每归宽厚。比上疏乞骸骨,拜为奉车都尉,秩中二千石,赏赐恩宠,侔于亲戚。
建初七年,车驾西巡狩,以彪行太常从,数召入,问以三辅旧事,礼仪风俗。
彪因建言:“今西巡旧都,宜追录高祖、中宗功臣,曪显先勋,纪其子孙。”
帝纳之。行至长安,乃制诏京兆尹、右扶风求萧何、霍光后。时光无苗裔,唯封何末孙熊为酇侯。建初二年已封曹参后曹湛为平阳侯,故不复及焉。乃厚赐彪钱珍羞食物,使归平陵上頉。还,拜大鸿胪。
是时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疏,咎在州郡。有诏下公卿朝臣议。彪上议曰:“伏惟明诏,忧劳百姓,垂恩选举,务得其人。夫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首。孔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
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帝深纳之。
彪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后,多以苛刻为能,又置官选职,不必以才,因盛夏多寒,上疏谏曰:“臣闻政化之本,必顺阴阳。伏见立夏以来,当暑而寒,殆以刑罚刻急,郡国不奉时令之所致也。农人急于务而苛吏夺其时,赋发充常调而贪吏割其财,此其巨患也。夫欲急人所务,当先除其所患。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而闲者多从郎官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应对,然察察小慧,类无大能。宜简尝历州宰素有名者,唯进退舒彁,时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职周密。宜鉴啬夫捷急之对,
深思绛侯木讷之功也。往时楚狱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职,而类多小人,好为奸利。今者务简,可皆停省。又谏议之职,应用公直之士,通才謇正,有补益于朝者。今或从征试辈为大夫。又御史外迁,动据州郡。并宜清选其任,责以言绩。其二千石视事虽久,而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重赏,勿妄迁徙。惟留圣心。”书奏,帝纳之。
元和二年春,东巡狩,以彪行司徒事从行。还,以病乞身,帝遣小黄门、太医问病,赐以食物。彪遂称困笃。章和二年夏,使谒者策诏曰:“彪以将相之裔,勤身饬行,出自州里,在位历载。中被笃疾,连上求退。君年在耆艾,不可复以加增,恐职事烦碎,重有损焉。其上大鸿胪印绶。其遣太子舍人诣中臧府,受赐钱二十万。”
永元元年,卒,诏尚书:“故大鸿胪韦彪,在位无愆,方欲录用,奄忽而卒。其赐钱二十万,布百匹,谷三千斛。”
彪清俭好施,禄赐分与宗族,家无余财。著书十二篇,号曰韦卿子。
族子义。义字季节。高祖父玄成,元帝时为丞相。初,彪独徙扶风,故义犹为京兆杜陵人焉。
兄顺,字叔文,平舆令。有高名。次兄豹,字季明。数辟公府,辄以事去。
司徒刘恺复辟之,谓曰:“卿以轻好去就,爵位不跻。今岁垂尽,当选御史,意在相荐,子其宿留乎?”豹曰:“犬马齿衰,旅力已劣,仰慕崇恩,故未能自割。且眩瞀滞疾,不堪久待,选荐之私,非所敢当。”遂跣而起。
恺追之,径去不顾。安帝西巡,征拜议郎。
义少与二兄齐名,初仕州郡。太傅桓焉辟举理剧,为广都长,甘陵、陈二县令,政甚有绩,官曹无事,牢狱空虚。数上书顺帝,陈宜依古典,考功黜陟,征集名儒,大定其制。又讥切左右,贬刺窦氏。言既无感,而久抑不迁,以兄顺丧去官。比辟公府,不就。广都为生立庙。及卒,三县吏民为义举哀,若丧考妣。
豹子着,字休明。少以经行知名,不应州郡之命。大将军梁冀辟,不就。延熹二年,桓帝公车备礼征,至霸陵,称病归,乃入云阳山,采药不反。有司举奏加罪,帝特原之。复诏京兆尹重以礼敦劝,着遂不就征。灵帝即位,中常侍曹节以陈蕃、窦氏既诛,海内多怨,欲借宠时贤以为名,白帝就家拜着东海相。诏书逼切,不得已,解巾之郡。政任威刑,为受罚者所奏,坐论输左校。又后妻憍恣乱政,以之失名,竟归,为奸人所害,隐者耻之。
赞曰:湛、霸奋庸,维宁两邦。淮人孺慕,徐寇要降。弘实体远,仁不忘本。□政多夡,彪明理损。牟公简帝,身终上衮。
两邦谓湛为平原太守,霸为淮平大尹。
后汉书卷二十七 宣张二王杜郭吴承郑赵列传 第十七
宣秉字巨公,冯翊云阳人也。少修高节,显名三辅。哀、平际,见王氏据权专政,侵削宗室,有逆乱萌,遂隐遁深山,州郡连召,常称疾不仕。王莽为宰衡,辟命不应。及莽篡位,又遣使者征之,秉固称疾病。更始即位,征为侍中。
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光武特诏御史中丞与司隶校尉、尚书令会同并专席而坐,故京师号曰“三独坐”。明年,迁司隶校尉。务举大纲,简略苛细,百僚敬之。
秉性节约,常服布被,蔬食瓦器。帝尝幸其府舍,见而叹曰:“楚国二龚,不如云阳宣巨公。”即赐布帛帐帷什物。四年,拜大司徒司直。所得禄奉,辄以收养亲族。其孤弱者,分与田地,自无担石之储。六年,卒于官,帝敏惜之,除子彪为郎。
张湛字子孝,扶风平陵人也。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居处幽室,必自修整,虽遇妻子,若严君焉。及在乡党,详言正色,三辅以为仪表。人或谓湛伪诈,湛闻而笑曰:“我诚诈也。人皆诈恶,我独诈善,不亦可乎?” 成哀闲,为二千石。王莽时,历太守、都尉。
建武初,为左冯翊。在郡修典礼,设条教,政化大行。后告归平陵,望寺门而步。主簿进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轻。”湛曰:“礼,下公门,轼辂马。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父母之国,所宜尽礼,何谓轻哉?”
理事之吏,嗣续于其中也。”
五年,拜光禄勋。光武临朝,或有惰容,湛辄陈谏其失。常乘白马,帝每见湛,辄言“白马生且复谏矣”。
七年,以病乞身,拜光禄大夫,代王丹为太子太傅。及郭后废,因称疾不朝,拜太中大夫,居中东门候舍,故时人号曰中东门君。帝数存问赏赐。后大司徒戴涉被诛,帝强起湛以代之。湛至朝堂,遗失溲便,因自陈疾笃,不能复任朝事,遂罢之。后数年,卒于家。
每门校尉一人,秩二千石;司马一人,秩千石;候一人,秩六百石。”候舍,盖候之所居。
王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也。哀﹑平时,仕州郡。王莽时,连征不至。家累千金,隐居养志,好施周急。每岁农时,辄载酒肴于田闲,候勤者而劳之。
其墯□者,耻不致丹,皆兼功自厉。邑聚相率,以致殷富。其轻黠游荡废业为患者,辄晓其父兄,使黜责之。没者则赙给,亲自将护。其有遭丧忧者,辄待丹为办,乡邻以为常。行之十余年,其化大洽,风俗以笃。 丹资性方絜,疾恶强豪。时河南太守同郡陈遵,关西之大侠也。其友人丧亲,遵为护丧事,赙助甚丰。丹乃怀缣一匹,陈之于主人前,曰:“如丹此缣,出自机杼。”遵闻而有臱色。自以知名,欲结交于丹,丹拒而不许。
‘俱遭反复,唯我二人为天所遗。今子当之绝域,无以相赠,赠子以不拜。’遂揖而别,遵甚悦之。”
会前将军邓禹西征关中,军粮乏,丹率宗族上麦*(一)***千斛。禹表丹领左冯翊,称疾不视事,免归。后征为太子少傅。
时大司徒侯霸欲与交友,及丹被征,遣子昱候于道。昱迎拜车下,丹下荅之。
昱曰:“家公欲与君结交,何为见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许也。”
丹子有同门生丧亲,家在中山,白丹欲往奔慰。结侣将行,丹怒而挞之,
令寄缣以祠焉。或问其故。丹曰:“交道之难,未易言也。世称管﹑鲍,次则王﹑贡。张﹑陈凶其终,萧﹑朱隙其末,故知全之者鲜矣。”时人服其言。
萧育字次君,朱博字子元,二人为友,着闻当代,后有隙不终,故时以交为难。
并见前书。
客初有荐士于丹者,因选举之,而后所举者陷罪,丹坐以免。客臱惧自绝,而丹终无所言。寻复征为太子太傅,乃呼客谓曰:“子之自绝,何量丹之薄也?”
不为设食以罚之,相待如旧。其后逊位,卒于家。
王良字仲子,东海兰陵人也。少好学,习小夏侯尚书。王莽时,寑病不仕,教授诸生千余人。
建武二年,大司马吴汉辟,大应。三年,征拜谏议大夫,数有忠言,以礼进止,朝廷敬之。迁沛郡太守。至蕲县,称病不之府,官属皆随就之,良遂上疾笃,乞骸骨,征拜太中大夫。
六年,代宣秉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俭,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时司徒史鲍恢以事到东海,过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从田中归。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来受书,欲见夫人。”妻曰:“妾是也。苦掾,无书。”恢乃下拜,叹息而还,闻者莫不嘉之。
后以病归。一岁复征,至荥阳,疾笃不任进道,乃过其友人。友人不肯见,曰:
“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何其往来屑屑不惮烦也?”遂拒之。良臱,自后连征,辄称病。诏以玄纁聘之,遂不应。后光武幸兰陵,遣使者问良所苦疾,不能言对。诏复其子孙邑中傜役,卒于家。
论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从利,体义者不期体以合义。季文子妾不衣帛,鲁人以为美谈。公孙弘身服布被,汲黯讥其多诈。事实未殊而誉毁别议。何也?
将体之与利之异乎?宣秉﹑王良处位优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谓行过乎俭。然当世咨其清,人君高其节,岂非临之以诚哉!语曰:‘同言而信,则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则诚在令外。’不其然乎!张湛不屑矜伪之诮,斯不伪矣。王丹难于交执之道,斯知交矣。
与人同功,其仁未可知;与人同过,其仁则可知。
杜林字伯山,扶风茂陵人也。父邺,成哀闲为凉州刺史。林少好学沉深,家既多书,又外氏张竦父子喜文采,林从竦受学,博洽多闻,时称通儒。 初为郡吏。王莽败,盗贼起,林与弟成及同郡范逡﹑孟冀等,将细弱俱客河西。道逢贼数千人,遂掠取财□,褫夺衣服,拔刃向林等将欲杀之。冀仰曰:“愿一言而死。将军知天神乎?赤眉兵觽百万,所向无前,而残贼不道,卒至破败。今将军以数千之觽,欲规霸王之事,不行仁恩而反遵覆车,不畏天乎?”贼遂释之,俱免于难。
隗嚣素闻林志节,深相敬待,以为持书平。后因疾告去,辞还禄食。嚣复欲令强起,遂称笃。嚣意虽相望,且欲优容之,乃出令曰:“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诸侯所不能友,
盖伯夷﹑叔齐耻食周粟。今且从师友之位,须道开通,使顺所志。”林虽拘于嚣,而终不屈节。建武六年,弟成物故,嚣乃听林持丧东归。既遣而悔,追令刺客杨贤于陇坻遮杀之。贤见林身推鹿车,载致弟丧,乃叹曰:“当今之世,谁能行义?我虽小人,何忍杀义士!”因亡去。 光武闻林已还三辅,乃征拜侍御史,引见,问以经书故旧及西州事,甚悦之,赐车马衣被。髃寮知林以名德用,甚尊惮之。京师士大夫,咸推其博洽。
河南郑兴﹑东海卫宏等,皆长于古学。兴尝师事刘歆,林既遇之,欣然言曰:“林得兴等固谐矣,使宏得林,且有以益之。”及宏见林,闇然而服。济南徐巡,始师事宏,后皆更受林学。林前于西州得漆书古文尚书一卷,常宝爱之,虽遭难困,握持不离身。
出以示宏等曰:“林流离兵乱,常恐斯经将绝。何意东海卫子﹑济南徐生复能传之,是道竟不坠于地也。古文虽不合时务,然愿诸生无悔所学。”宏﹑巡益重之,于是古文遂行。
明年,大议郊祀制,多以为周郊后稷,汉当祀尧。诏复下公卿议,议者佥同,帝亦然之。林独以为周室之兴,祚由后稷,汉业特起,功不缘尧。祖宗故事,所宜因循。定从林议。
后代王良为大司徒司直。林荐同郡范逡﹑赵秉﹑申屠刚及陇西牛邯等,皆被擢用,士多归之。十一年,司直官罢,以林代郭宪为光禄勋。内奉宿卫,外总三署,周密敬慎,选举称平。郎有好学者,辄见诱进,朝夕满堂。
十四年,髃臣上言:“古者肉刑严重,则人畏法令;今宪律轻薄,故奸轨不胜。
宜增科禁,以防其源。”诏下公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则义节之风损;
法防繁多,则苟免之行兴。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古之明王,深识远虑,动居其厚,不务多辟,周之五刑,不过三千。大汉初兴,详览失得,故破矩为圆,□雕为朴,蠲除苛政,更立疏网,海内欢欣,人怀宽德。及至其后,渐以滋章,吹毛索疵,诋欺无限。
果桃菜茹之馈,集以成臧,小事无妨于义,以为大戮,故国无廉士,家无完行。
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为敝弥深。臣愚以为宜如旧制,不合翻移。”帝从之。
后皇太子强求乞自退,封东海王,故重选官属,以林为王傅。从驾南巡狩。时诸王傅数被引命,或多交游,不得应诏;唯林守慎,有召必至。余人虽不见谴,而林特受赏赐,又辞不敢受,帝益重之。
明年,代丁恭为少府。二十二年,复为光禄勋。顷之,代朱浮为大司空,博雅多通,称为任职相。明年薨,帝亲自临丧送葬,除子乔为郎。诏曰:“公侯子孙,必复其始,贤者之后,宜宰城邑。其以乔为丹水长。” 论曰:夫威强以自御,力损则身危;饰诈以图己,诈穷则道屈;而忠信笃敬,蛮貊行焉者,诚以德之感物厚矣。故赵孟怀忠,匹夫成其仁;杜林行义,烈士假其命。易曰“人之所助者*(顺)**[信]*”,有不诬矣。
郭丹字少卿,南阳穰人也。父稚,成帝时为庐江太守,有清名。丹七岁而孤,小心孝顺,后母哀怜之,为鬻衣□,买产业。后从师长安,买符入函谷关,乃慨然叹曰:“丹不乘使者车,终不出关。”既至京师,常为都讲,诸儒咸敬重之。大司马严尤请丹,辞病不就。王莽又征之,遂与诸生逃于北地。
更始二年,三公举丹贤能,征为谏议大夫,持节使归南阳,安集受降。丹自去家十有二年,果乘高车出关,如其志焉。 更始败,诸将悉归光武,并获封爵;丹独保平氏不下,为更始发丧,衰绖尽哀。
建武二年,遂潜逃去,敝衣闲行,涉历险阻,求谒更始妻子,奉还节传,因归乡里。太守杜诗请为功曹,丹荐乡人长者自代而去。诗乃叹曰:“昔明王兴化,卿士让位,今功曹推贤,可谓至德。□以丹事编署黄堂,以为后法。” 十三年,大司马吴汉辟举高第,再迁并州牧,有清平称。转使匈奴中郎将,迁左冯翊。永平三年,代李欣为司徒。在朝廉直公正,与侯霸﹑杜林﹑张湛﹑郭伋齐名相善。明年,坐考陇西太守邓融事无所据,策免。五年,卒于家,时年八十七。以河南尹范迁有清行,代为司徒。
迁字子庐,沛国人,初为渔阳太守,以智略安边,匈奴不敢入界。及在公辅,有宅数亩,田不过一顷,复推与兄子。其妻尝谓曰:“君有四子而无立锥之地,可余奉禄,以为后世业。”迁曰:“吾备位大臣而蓄财求利,何以示后世!”
在位四年薨,家无担石焉。
后显宗因朝会问髃臣郭丹家今何如,宗正刘匡对曰:“昔孙叔敖相楚,马不秣粟,妻不衣帛,子孙竟蒙寑丘之封。丹出典州郡,入为三公,而家无遗产,子孙困匮。”帝乃下南阳访求其嗣。长子宇,官至常山太守。少子济,赵相。
吴良字大仪,齐国临淄人也。初为郡吏,岁旦与掾史入贺,门下掾王望举觞上寿,谄称太守功德。良于下坐勃然进曰:“望佞邪之人,欺谄无状,愿勿受其觞。”太守敛容而止。燕罢,转良为功曹;耻以言受进,终不肯谒。 时骠骑将军东平王苍闻而辟之,署为西曹。苍甚相敬爱,上疏荐良曰:“臣闻为国所重,必在得人;报恩之义,莫大荐士。窃见臣府西曹掾齐国吴良,资质敦固,公方廉恪,躬俭安贫,白首一节;又治尚书,学通师法,经任博士,行中表仪。宜备宿卫,以辅圣政。臣苍荣宠绝矣,忧责深大,私慕公叔同升之义,惧于臧文窃位之罪,敢秉愚瞽,犯冒严禁。”显宗以示公卿曰:“前以事见良,须发皓然,衣冠甚伟,夫荐贤助国,宰相之职,萧何举韩信,设□而拜,不复考试。今以良为议郎。”
永平中,车驾近出,而信阳侯阴就干突禁卫,车府令徐匡钩就车,收御者送狱。
诏书谴匡,匡乃自系。良上言曰:“信阳侯就倚恃外戚,干犯乘舆,无人臣礼,为大不敬。匡执法守正,反下于理,臣恐圣化由是而□。”帝虽赦匡,犹左转良为即丘长。
后迁司徒长史。每处大议,辄据经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时誉。后坐事免。复拜议郎,卒于官。
承宫字少子,琅邪姑幕人也。少孤,年八岁为人牧豕。乡里徐子盛者,以春秋经授诸生数百人,宫过息庐下,乐其业,因就听经,遂请留门下,为诸生拾薪。执苦数年,勤学不倦。经典既明,乃归家教授。遭天下丧乱,遂将诸生避地汉中,后与妻子之蒙阴山,肆力耕种。禾黍将孰,人有认之者,宫不与计,推之而去,由是显名。三府更辟,皆不应。
永平中,征诣公车。车驾临辟雍,召宫拜博士,迁左中郎将。数纳忠言,陈政,论议切箻,朝臣惮其节,名播匈奴。时北单于遣使求得见宫,显宗□自整饰,宫对曰:“夷狄眩名,非识实者也。臣状丑,不可以示远,宜选有威容者。”
帝乃以大鸿胪魏应代之。十七年,拜侍中祭酒。建初元年,卒,肃宗曪叹,赐以頉地。妻上书乞归葬乡里,复赐钱三十万。
郑均字仲虞,东平任城人也。少好黄老书。兄为县吏,颇受礼遗,均数谏止,不听。
即脱身为佣,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臧,终身捐弃。”兄感其言。遂为廉絜。均好义笃实,养寡嫂孤儿,恩礼敦至。常称病家廷,不应州郡辟召。郡将欲必致之,使县令谲将诣门,既至,卒不能屈。均于是客于濮阳。
建初三年,司徒鲍昱辟之,后举直言,并不诣。六年,公车特征,再迁尚书,数纳忠言,肃宗敬重之。后以病乞骸骨,拜议郎,告归,因称病笃,帝赐以衣冠。
元和元年,诏告庐江太守﹑东平相曰:“议郎郑均,束修安贫,恭俭节整,前在机密,以病致仕,守善贞固,黄发不怠。又前安邑令毛义,躬履逊让,比征辞病,淳絜之风,东州称仁。书不云乎:‘章厥有常,吉哉!’其赐均﹑义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长吏存问,赐羊酒,显兹异行。”明年,帝东巡过任城,乃幸均舍,□赐尚书禄以终其身,故时人号为“白衣尚书”。永元中,卒于家。
赵典字仲经,蜀郡成都人也。父戒,为太尉,桓帝立,以定策封厨亭侯。
典少笃行隐约,博学经书,弟子自远方至。建和初,四府表荐,
征拜议郎,侍讲禁内,再迁为侍中。时帝欲广开鸿池,典谏曰:“鸿池泛溉,已且百顷,犹复增而深之,非所以崇唐虞之约己,遵孝文之爱人也。”帝纳其言而止。
父卒,袭封。出为弘农太守,转右扶风。公事去官,征拜城门校尉,转将作大匠,迁少府,又转大鸿胪。时恩泽诸侯以无劳受封,髃臣不悦而莫敢谏,典独奏曰:“夫无功而赏,劳者不劝,上忝下辱,乱象干度。且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宜一切削免爵土,以存旧典。”帝不从。顷之,转太仆,迁太常。
朝廷每有灾异疑议,辄谘问之。典据经正对,无所曲折。每得赏赐,辄分与诸生之贫者。后以谏争违旨,免官就国。
会帝崩,时禁藩国诸侯不得奔吊,典慨然曰:“身从衣褐之中,致位上列。
且鸟乌反哺报德,况于士邪!”遂解印绶符策付县,而驰到京师。州郡及大鸿胪并执处其罪,而公卿百寮嘉典之义,表请以租自赎,诏书许之。再迁长乐少府﹑卫尉。公卿复表典笃学博闻,宜备国师。会病卒,使者吊祠。窦太后复遣使兼赠印绶,谥曰献侯。 典兄子谦,谦弟温,相继为三公。
谦字彦信,初平元年,代黄琬为太尉。献帝迁都长安,以谦行车骑将军,为前置。明年病罢。复为司隶校尉。车师王侍子为董卓所爱,数犯法,谦收杀之。
卓大怒,杀都官从事,而素敬惮谦,故不加罪。转为前将军,遣击白波贼,有功,封郫侯。李傕杀司徒王允,复代允为司徒,数月病免,拜尚书令。是年卒,谥曰忠侯。
温字子柔,初为京兆*(郡)*丞,叹曰:“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遂弃官去。遭岁大饥,散家粮以振穷饿,所活万余人。献帝西迁都,为侍中,同舆辇至长安,封江南亭侯,代杨彪为司空,免,顷之,复为司徒,录尚书事。
时李傕与郭汜相攻,傕遂虏掠禁省,劫帝幸北坞,外内隔绝。傕素疑温不与己同,乃内温于坞中,又欲移乘舆于黄白城。温与傕书曰:“公前托为董公报雠,然实屠陷王城,杀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见而户说也。今与郭汜争睚眦之隙,以成千钧之雠,人在涂炭,各不聊生。曾不改悟,遂成祸乱。朝廷仍下明诏,欲令和解。上命不行,威泽日损。而复欲移转乘舆,更幸非所,此诚老夫所不达也。
于易,一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不如早共和解,引军还屯,上安万乘,下全人民,岂不幸甚。”傕大怒,欲遣人杀温。*(董卓)**[李傕]*从弟应,温故掾也,谏之数日,乃获免。
温从车驾都许。建安十三年,以辟司空曹操子丕为掾,操怒,奏温辟*(忠)*臣子弟,选举不实,免官。是岁卒,年七十二。
赞曰:宣、郑、二王,奉身清方。杜林据古,张湛矜庄。典以义黜,宫由德扬。大仪鹄发,见表宪王。少卿志仕,终乘高箱。
后汉书卷二十八上 桓谭冯衍列传 第十八上
桓谭字君山,沛国相人也。父成帝时为太乐令。谭以父任为郎,因好音律,善鼓琴。博学多通,篃习五经,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学,数从刘歆、杨雄辩析疑异。性嗜倡乐,简易不修威仪,而□非毁俗儒,由是多见排扺。
哀平闲,位不过郎。傅皇后父孔乡侯晏深善于谭。是时高安侯董贤宠幸,女弟为昭仪,皇后日已疏,晏嘿嘿不得意。谭进说曰:“昔武帝欲立韂子夫,阴求陈皇后之过,
而陈后终废,子夫竟立。今董贤至爱而女弟尤幸,殆将有子夫之变,可不忧哉!”
晏惊动,曰:“然,为之柰何?”谭曰:“刑罚不能加无罪,邪枉不能胜正人。
夫士以才智要君,女以媚道求主。皇后年少,希更艰难,或驱使医巫,外求方技,此不可不备。又君侯以后父尊重而多通宾客,必借以重埶,贻致讥议。不如谢遣门徒,务执谦箻,此修己正家避祸之道也。”晏曰“善”。遂罢遣常客,入白皇后,如谭所戒。后贤果风太医令真钦,使求傅氏罪过,遂逮后弟侍中喜,诏狱无所得,乃解,故傅氏终全于哀帝之时。及董贤为大司马,闻谭名,欲与之交。谭先奏书于贤,说以辅国保身之术,贤不能用,遂不与通。当王莽居摄篡弒之际,天下之士,莫不竞曪称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谭独自守,默然无言。莽时为掌乐大夫,更始立,召拜太中大夫。
陈皇后,武帝姑长公主嫖女也。□宠十余年,无子,闻子夫得幸,几死者数焉,上怒,遂挟妇人媚道,事觉,废居长门宫。嫖音匹妙反。见前书。
世祖即位,征待诏,上书言事失旨,不用。后大司空宋弘荐谭,拜议郎给事中,因上疏陈时政所宜,曰:
臣闻国之废兴,在于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辅佐。辅佐贤明,则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务;辅佐不明,则论失时宜,而举多过事。夫有国之君,俱欲兴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谓贤者异也。昔楚庄王问孙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为国是也。”叔敖曰:“国之有是,觽所恶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独在君,亦在臣乎?”对曰:“君骄士,曰士非我无从富贵;士骄君,曰君非士无从安存。人君或至失国而不悟,士或至饥寒而不进。君臣不合,则国是无从定矣。”庄王曰:“善。愿相国与诸大夫共定国是也。”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人可定。
昔董仲舒言“理国譬若琴瑟,其不调者则解而更张。”夫更张难行,而拂觽者亡,是故贾谊以才逐,而朝错以智死。世虽有殊能而终莫敢谈者,惧于前事也。
朝错,颍川人也。事文帝为太子家令,号曰“智囊”。景帝即位,为御史大夫,请削诸侯*(之)**[支]*郡。后七国反,以诛错为名,遂□斩错。见前书。
且设法禁者,非能尽塞天下之奸,皆合觽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国利事多者,则可矣。夫张官置吏,以理万人,县赏设罚,以别善恶,恶人诛伤,则善人蒙福矣。今人相杀伤,虽已伏法,而私结怨雠,子孙相报,后忿深前,至于灭户殄业,而俗称豪健,故虽有怯弱,犹勉而行之,此为听人自理而无复法禁者也。
今宜申明旧令,若已伏官诛而私相伤杀者,虽一身逃亡,皆徙家属于边,其相伤者,加常二等,不得雇山赎罪。如此,则仇怨自解,盗贼息矣。
夫理国之道,举本业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业,锢商贾不得宦为吏,
此所以抑并兼长廉耻也。今富商大贾,多放钱货,中家子弟,为之保役,
趋走与臣仆等勤,收税与封君比入,是以觽人慕暛,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今可令诸商贾自相纠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畀告者。
如此,则专役一己,不敢以货与人,事寡力弱,必归功田亩。田亩修,则谷入多而地力尽矣。
又见法令决事,轻重不齐,或一事殊法,同罪异论,奸吏得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出生议,所欲陷则与死比,是为刑开二门也。今可令通义理明习法律者,校定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国,蠲除故条。如此,天下知方,而狱无怨滥矣。
注*科谓事条,比谓类例。
是时帝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又荬赏少薄,天下不时安定。谭复上疏曰:
臣前献瞽言,未蒙诏报,不胜愤懑,冒死复陈。愚夫策谋,有益于政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髃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赖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
又臣闻安平则尊道术之士,有难则贵介冑之臣。今圣朝兴复祖统,为人臣主,而四方盗贼未尽归伏者,此权谋未得也。臣谭伏观陛下用兵,诸所降下,既无重赏以相恩诱,或至虏掠夺其财物,是以兵长渠率,各生狐疑,党辈连结,岁月不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陛下诚能轻爵重赏,与士共之,则何招而不至,何说而不释,何向而不开,何征而不克!如此,则能以狭为广,以彁为速,亡者复存,失者复得矣。
帝省奏,愈不悦。
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时年七十余。
初,谭著书言当世行事二十九篇,号曰新论,上书献之,世祖善焉。琴道一篇未成,肃宗使班固续成之。所着赋、诔、书、奏,凡二十六篇。
元和中,肃宗行东巡狩,至沛,使使者祠谭頉,乡里以为荣。
冯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也。祖野王,元帝时为大鸿胪。衍幼有奇才,年九岁,能诵诗,至二十而博通髃书。王莽时,诸公多荐举之者,衍辞不肯仕。
时天下兵起,莽遣更始将军廉丹讨伐山东。丹辟衍为掾,与俱至定陶。莽追诏丹曰:“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身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丹惶恐,夜召衍,以书示之。衍因说丹曰:“衍闻顺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权之所贵也。是故期于有成,不问所由;
论于大体,不守小节。昔逢丑父伏轼而使其君取饮,称于诸侯;郑祭仲立突而出忽,终得复位,美于春秋。盖以死易生,以存易亡,君子之道也。
诡于觽意,宁国存身,贤智之虑也。故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破军残觽,无补于主,身死之日,负义于时,智者不为,勇者不行。且衍闻之,得时无怠。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勇冠乎贲、育,名高乎太山。将军之先,为汉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诗人思召公也,爱其甘棠,而况子孙乎?人所歌舞,天必从之。方今为将军计,莫若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砥厉其节,百里之内,牛酒日赐,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要将来之心,待从横之变,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着于不灭。何与军覆于中原,身膏于草野,
功败名丧,耻及先祖哉?圣人转祸而为福,智士因败而为功,愿明公深计而无与俗同。”丹不能从。进及睢阳,复说丹曰:“盖闻明者见于无形,智者虑于未萌,况其昭晢者乎?凡患生于所忽,祸发于细微,败不可悔,时不可失。公孙鞅曰:‘有高人之行,负非于世;有独见之虑,见赘于人。’故信庸庸之论,破金石之策,袭当世之操,失高明之德。夫决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也。时不重至,公勿再计。”丹不听,遂进及无盐,与赤眉战死。衍乃亡命河东。
郄克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矣!”郄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
更始二年,遣尚书仆射鲍永行大将军事,安集北方。衍因以计说永曰:
衍闻明君不恶切箻之言,以测幽冥之论;忠臣不顾争引之患,以达万机之变。
是故君臣两兴,功名兼立,铭勒金石,令问不忘。今衍幸逢宽明之日,将值危言之时,岂敢拱默避罪,而不竭其诚哉!
更始既败,固守不以时下。建武初,为扬化大将军掾,辟邓禹府,数奏记于禹,陈政言事。”自“明君”以下,皆是谏邓禹之词,非劝鲍永之说,不知何据,有此乖违。
伏念天下离王莽之害久矣。始自东郡之师,继以西海之役,巴、蜀没于南夷,缘边破于北狄,远征万里,暴兵累年,祸挐未解,兵连不息,刑法弥深,赋敛愈重。觽强之党,横击于外,百僚之臣,贪残于内,元元无聊,饥寒并臻,父子流亡,夫妇离散,庐落丘墟,田畴芜秽,疾疫大兴,灾异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滨,风腾波涌,更相骀藉,四垂之人,肝脑涂地,死亡之数,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匹夫僮妇,咸怀怨怒。
皇帝以圣德灵威,龙兴凤举,率宛、叶之觽,将散乱之兵,喢血昆阳,长驱武关,破百万之陈,摧九虎之军,赖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祸乱,诛灭无道,一儙之闲,海内大定。继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绝业,社稷复存,炎精更辉,德冠往初,功无与二。天下自以去亡新,就圣汉,当蒙其福而赖其愿。树恩布德,易以周洽,其犹顺惊风而飞鸿毛也。然而诸将虏掠,逆伦绝理,杀人父子,妻人妇女,燔其室屋,略其财产,饥者毛食,寒者裸跣,冤结失望,无所归命。今大将军以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权,统三军之政,存抚并州之人,惠爱之诚,加乎百姓,高世之声,闻乎髃士,故其延颈企踵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将军之事,岂得珪璧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将定国家之大业,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兴之主,齐桓霸强之君耳,犹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攘其蝥贼,安其疆宇。况乎万里之汉,明帝复兴,而大将军为之梁栋,此诚不可以忽也。
今此为“骀”,古字通。 且衍闻之,兵久则力屈,人愁则变生。今邯郸之贼未灭,真定之际复扰,
而大将军所部不过百里,守城不休,战军不息,兵革云翔,百姓震骇,柰何自怠,不为深忧?夫并州之地,东带名关,北逼强胡,年谷独孰,人庶多资,斯四战之地,攻守之场也。如其不虞,何以待之?故曰“德不素积,人不为用。
备不豫具,难以应卒”。今生人之命,县于将军,将军所杖,必须良才,宜改易非任,更选贤能。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审得其人,以承大将军之明,虽则山泽之人,无不感德,思乐为用矣。然后简精锐之卒,发屯守之士,三军既整,甲兵已具,相其土地之饶,观其水泉之利,制屯田之术,习战射之教,则威风远畅,人安其业矣。若镇太原,抚上党,收百姓之欢心,树名贤之良佐,天下无变,则足以显声誉,一朝有事,则可以建大功。惟大将军开日月之明,发深渊之虑,监六经之论,观孙吴之策,省髃议之是非,详觽士之白黑,以超周南之夡,垂甘棠之风,令夫功烈施于千载,富贵传于无穷。
伊、望之策,何以加兹! 永既素重衍,为且受使得自置偏裨,乃以衍为立汉将军,领狼孟长,屯太原,与上党太守田邑等缮甲养士,扞韂并土。
及世祖即位,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延不得进。邑迎母弟妻子,为延所获。后邑闻更始败,乃遣使诣洛阳献璧马,即拜为上党太守。
因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约,衍乃遣邑书曰: 盖闻晋文出奔而子犯宣其忠,赵武逢难而程婴明其贤,二子之义当矣。
今三王背畔,赤眉危国,天下蚁动,社稷颠陨,是忠臣立功之日,志士驰马之秋也。伯玉擢选剖符,专宰大郡。夫上党之地,有四塞之固,东带三关,西为国蔽,柰何举之以资强敌,开天下之匈,假仇雠之刃?岂不哀哉! 衍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以晏婴临盟,拟以曲戟,不易其辞;谢息守郕,胁以晋、鲁,不丧其邑。由是言之,内无钩颈之祸,外无桃莱之利,而被畔人之声,蒙降城之耻,窃为左右羞之。且邾庶其窃邑畔君,以要大利,曰贱而必书;莒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灭。是以大丈夫动则思礼,行则思义,未有背此而身名能全者也。为伯玉深计,莫若与鲍尚书同情暞力,显忠贞之节,立超世之功。如以尊亲系累之故,能捐位投命,归之尚书,大义既全,敌人纾怨,上不损剖符之责,下足救老幼之命,申眉高谈,无愧天下。若乃贪上党之权,惜全邦之实,衍恐伯玉必怀周赵之忧,上党复有前年之祸。昔晏平仲纳延陵之诲,终免栾高之难;
孙林父违穆子之戒,故陷终身之恶。以为伯玉闻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婴城而坚守,则策马而不顾也。圣人转祸而为福,智士因败以成胜,愿自强于时,无与俗同。 诗云:“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婴可回而求福乎?□刃钩之,直兵推之,婴不革矣。’崔子遂释之。” 献公复入国,林父遂以戚邑畔。是陷于终身之恶。
邑报书曰:邑报书曰:
仆虽驽怯,亦欲为人者也,岂苟贪生而畏死哉!曲戟在颈,不易其心,诚仆志也。
闲者,老母诸弟见执于军,而邑安然不顾者,岂非重其节乎?若使人居天地,寿如金石,要长生而避死地可也。今百龄之期,未有能至,老壮之闲,相去几何。诚使故朝尚在,忠义可立,虽老亲受戮,妻儿横分,邑之愿也。
闲者,上党黠贼,大觽围城,义兵两辈,入据井陉。邑亲溃敌围,拒击宗正,
自试智勇,非不能当。诚知故朝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辅,陇西、北地从风响应。
其事昭昭,日月经天,河海带地,不足以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天下存亡,诚云命也。邑虽没身,能如命何?
夫人道之本,有恩有义,义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大义,母子至恩。今故主已亡,义*(无)**[其]*谁为;老母拘执,恩所当留。而厉以贪权,诱以策马,抑其利心,必其不顾,何其愚乎!
邑年三十,历位卿士,性少嗜欲,情厌事为。况今位尊身危,财多命殆,鄙人知之,何疑君子?
君长、敬通揭节垂组,自相署立。盖仲由使门人为臣,孔子讥其欺天。
君长据位两州,加以一郡,而河东畔国,兵不入彘,上党见围,不窥大谷,宗正临境,莫之能援。兵威屈辱,国权日损,三王背畔,赤眉害主,未见兼行倍道之赴,若墨翟累茧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韂女驰归唁兄之志。主亡一岁,莫知定所,虚冀妄言,苟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为臣,焉知为主?岂厌为臣子,思为君父乎!欲摇太山而荡北海,事败身危,要思邑言。
今并州大谷县西有大谷是也。
韂懿公为狄所灭,戴公乃立庐于曹邑。许穆夫人闵韂亡,思归唁之,不得,乃赋载驰之诗。事见左传。
衍不从。或讹言更始随赤眉在北,永、衍信之,故屯兵界休,方移书上党,云皇帝在雍,以惑百姓。永遣弟升及子貋张舒诱降涅城,舒家在上党,邑悉系之。又书劝永降,永不荅,自是与邑有隙。邑字伯玉,冯翊人也,后为渔阳太守。永、衍审知更始已殁,乃共罢兵,幅巾降于河内。
邑有大节,涉学蓺,能善属文。为渔阳太守,未到官,道病,征还为谏议大夫,病卒。”
帝怨衍等不时至,永以立功得赎罪,遂任用之,而衍独见黜。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记有之,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挑其长者,长者詈之,挑其少者,少者报之,后其夫死而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顷之,帝以衍为曲阳令,诛斩剧贼郭胜等,降五千余人,论功当封,以谗毁,故赏不行。
为项羽将,亦窘高祖,高祖急,顾谓丁固曰:“两贤岂相□哉!”丁公引还。高祖即位,丁固谒见。高祖曰:“使项王失天下者丁公也。”遂斩之。
建武六年日食,衍上书陈八事:其一曰显文德,二曰曪武烈,三曰修旧功,四曰招俊杰,五曰明好恶,六曰简法令,七曰差秩禄,八曰抚边境。书奏,帝将召见。初,衍为狼孟长,以罪摧陷大姓令狐略,是时略为司空长史,谗之于尚书令王护、尚书周生丰曰:“衍所以求见者,欲毁君也。”护等惧之,即共排闲,衍遂不得入。
建武七年为豫章太守,清约俭惠。”
后韂尉阴兴、新阳侯阴就以外戚贵显,深敬重衍,衍遂与之交结,由是为诸王所聘请,寻为司隶从事。帝惩西京外戚宾客,故皆以法绳之,大者抵死徙,其余至贬黜。衍由此得罪,尝自诣狱,有绍赦不问。西归故郡,闭门自保,不敢复与亲故通。
后汉书卷二十八下 冯衍传 第十八下
建武末,上疏自陈曰:
臣伏念高祖之略而陈平之谋,毁之则疏,誉之则亲。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绳之以法则为罪,施之以德则为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德,见妒于公孙弘,李广奋节于匈奴,见排于韂青,此忠臣之常所为流涕也。
臣衍自惟微贱之臣,上无无知之荐,下无冯唐之说,乏董生之才,寡李广之埶,而欲免谗口,济怨嫌,岂不难哉!
臣衍之先祖,以忠贞之故,成私门之祸。而臣衍复遭扰攘之时,值兵革之际,不敢回行求时之利,事君无倾邪之谋,将帅无虏掠之心。韂尉阴兴,敬慎周密,内自修□,外远嫌疑,故敢与交通。兴知臣之贫,数欲本业之。
臣自惟无三益之才,不敢处三损之地,固让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太原执货财之柄,居苍卒之闲,据位食禄二十余年,而财产岁狭,居处日贫,家无布帛之积,出无舆马之饰。于今遭清明之时,饬躬力行之秋,而怨雠丛兴,讥议横世。盖富贵易为善,贫贱难为工也。疏远□亩之臣,无望高阙之下,惶恐自陈,以救罪尤。
书奏,犹以前过不用。
衍不得志,退而作赋,又自论曰:
冯子以为夫人之德,不碌碌如玉,落落如石。风兴云蒸,一龙一蛇,与道鬏翔,与时变化,夫岂守一节哉?用之则行,舍之则臧,进退无主,屈申无常。故曰:“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与物趣舍。”常务道德之实,而不求当世之名,阔略杪小之礼,荡佚人闲之事。正身直行,恬然肆志。顾尝好俶傥之策,时莫能听用其谋,喟然长叹,自伤不遭。久栖彁于小官,不得舒其所怀。抑心折节,意凄情悲。夫伐冰之家,不利鸡豚之息;委积之臣,不操市井之利。况历位食禄二十余年,而财产益狭,居处益贫。惟夫君子之仕,行其道也。虑时务者不能兴其德,为身求者不能成其功。去而归家,复羇旅于州郡,身愈据职,家弥穷困,卒离饥寒之灾,有丧元子之祸。
先将军葬渭陵,哀帝之崩也,营之以为园。于是以新丰之东,鸿门之上,寿安之中,地埶高敞,四通广大,南望郦山,北属泾渭,东瞰河华,龙门之阳,三晋之路,西顾酆鄗,周秦之丘,宫观之墟,通视千里,览见旧都,遂定□焉。退而幽居。盖忠臣过故墟而歔欷,孝子入旧室而哀叹。
每念祖考,着盛德于前,垂鸿烈于后,遭时之祸,坟墓芜秽,春秋蒸尝,昭穆无列。年衰岁暮,悼无成功,将西田牧肥饶之野,殖生产,修孝道,营宗庙,广祭祀。然后阖门讲习道德,观览乎孔老之论,庶几乎松乔之福。上陇阪,陟高冈,游精宇宙,流目八纮。历观九州山川之体,追览上古得失之风,愍道陵彁,伤德分崩。夫鷪其终必原其始,故存其人而咏其道。疆理九野,经营五山,眇然有思陵云之意。
乃作赋自厉,命其篇曰显志。显志者,言光明风化之情,昭章玄妙之思也。其辞曰:
开岁发春兮,百卉含英。甲子之朝兮,汨吾西征。发轫新丰兮,□回镐京。陵飞廉而太息兮,登平阳而怀伤。悲时俗之险□兮,哀好恶之无常。弃衡石而意量兮,随风波而飞扬。纷纶流于权利兮,亲赖同而妒异;独耿介而慕古兮,岂时人之所□?沮先圣之成论兮,□名贤之高风;
忽道德之珍丽兮,务富贵之乐耽。遵大路而□回兮,履孔德之窈冥;固觽夫之所眩兮,孰能观于无形?行劲直以离尤兮,羌前人之所有;内自省而不臱兮,遂定志而弗改。欣吾党之唐虞兮,愍吾生之愁勤;聊发愤而扬情兮,将以荡夫忧心。往者不可攀援兮,来者不可与期;病没世之不称兮,愿横逝而无由。
道以空为主,故无物而不容。时俗眩于名利,孰能观大象无形*(矣)**[哉]*? 陟雍畤而消摇兮,超略阳而不反。念人生之不再兮,悲六亲之日远。陟九嵕而临□嶭兮,听泾渭之波声。顾鸿门而歔欷兮,哀吾孤之早零。何天命之不纯兮,信吾罪之所生;伤诚善之无辜兮,赍此恨而入冥。嗟我思之不远兮,岂败事之可悔?虽九死而不眠兮,恐余殃之有再。泪汍澜而雨集兮,气滂浡而云披;心怫郁而纡结兮,意沉抑而内悲。
史记曰,秦并天下,祠雍四畤,汉加黑帝,谓之五畤。消摇犹观望也。超,过也。略阳,县名,属天水郡,今陇州陇城县也。六亲,夫妇﹑父子﹑兄弟也。 眠即瞑也。今纵饬躬自勖,又恐殃祸至再,所以泪落意沉,气愤心结也。
瞰太行之塀笹兮,观壶口之峥嵘;悼丘墓之芜秽兮,恨昭穆之不荣。岁忽忽而日迈兮,寿冉冉其不与;耻功业之无成兮,赴原野而穷处。昔伊尹之干汤兮,七十说而乃信;嚱陶钓于赖泽兮,赖虞舜而后亲。无二士之遭遇兮,抱忠贞而莫达;率妻子而耕耘兮,委厥美而不伐。韩卢抑而不纵兮,骐骥绊而不试;独慷慨而远览兮,非庸庸之所识。卑卫赐之阜货兮,高颜回之所慕;重祖考之洪烈兮,故收功于此路。循四时之代谢兮,分五土之刑德;
相林麓之所产兮,尝水泉之所殖。修神农之本业兮,采轩辕之奇策;追周弃之遗教兮,轶范蠡之绝夡。陟陇山以踰望兮,眇然览于八荒;风波飘其并兴兮,情惆怅而增伤。览河华之泱漭兮,望秦晋之故国。愤冯亭之不遂兮,愠去疾之遭惑。
既而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乃与其私属乘舟浮海以行,变姓名,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终身不返。是绝夡也。
亭及去疾皆衍之先,故远怀愤怨也。泱音乌朗反。漭音莽。
流山岳而周览兮,徇碣石与洞庭;浮江河而入海兮,泝淮济而上征。瞻燕齐之旧居兮,历宋楚之名都;哀髃后之不祀兮,痛列国之为墟。驰中夏而升降兮,路纡轸而多艰;讲圣哲之通论兮,心愊忆而纷纭。惟天路之同轨兮,或帝王之异政;尧舜焕其荡荡兮,禹承平而革命。并日夜而幽思兮,终悇憛而洞疑;高阳□其超远兮,世孰可与论兹?讯夏启于甘泽兮,伤帝典之始倾;颂成康之载德兮,咏南风之歌声。思唐虞之晏晏兮,揖稷契与为朋;苗裔纷其条畅兮,至汤武而勃兴。昔三后之纯粹兮,每季世而穷祸;
吊夏桀于南巢兮,哭殷纣于牧野。诏伊尹于亳郊兮,享吕望于酆洲;功与日月齐光兮,名与三王争流。
楚初都丹阳,在归州;后都郢,在今荆州;至考烈王为秦所逼,又徙都寿春,今寿州也。不祀言皆绝也,臧文仲曰“咎陶﹑庭坚不祀”也。 广苍云:“悇憛,祸福未定也。”悇音它乎反,憛音它绀反。本或作“□蕏”,□音丑加反,蕏音丑制反,未定也。高阳,帝颛顼之号也。洞亦不定也。史记曰:“*(尽)**[虚]*愒洞疑。”又曰:“高阳氏沉深而有谋,疏通而知事。”以有其谋而疏通,故欲与之论事。
“有扈与夏同姓,恃亲而不恭,故启征之于甘野。”甘野在今鄠县。启既德薄,同姓相攻,故伤帝典之倾也。易曰:“德积载。”史记曰:“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三十余年而不用。”周南﹑召南,谓国风之首篇。歌文王之德,故咏之也,非舜南风之歌。
稷名弃,为尧后稷。契为尧司徒。契十四叶孙号汤,灭夏桀而王有天下。后稷十六叶孙周武王,灭殷纣而王天下。勃,盛貌也。左传曰:“其兴也勃焉。”
杨朱号乎衢路兮,墨子泣乎白丝;知渐染之易性兮,怨造作之弗思。美关雎之识微兮,愍王道之将崩;拔周唐之盛德兮,捃桓文之谲功。忿战国之遘祸兮,憎权臣之□强;黜楚子于南郢兮,执赵武于湨梁。善忠信之救时兮,恶诈谋之妄作;聘申叔于陈蔡兮,禽荀息于虞□。诛儣鉏之介圣兮,讨臧仓之愬知;□子反于彭城兮,爵管仲于夷仪。疾兵革之□滋兮,苦攻伐之萌生;沈孙武于五湖兮,斩白起于长平。恶丛巧之乱世兮,毒从横之败俗;流苏秦于洹水兮,幽张仪于鬼谷。澄德化之陵彁兮,烈刑罚之峭峻;
燔商鞅之法术兮,烧韩非之说论。诮始皇之跋扈兮,投李斯于四裔;灭先王之法则兮,祸□淫而弘大。援前圣以制中兮,矫二主之骄奢;馌女齐于绛台兮,飨椒举于章华。摛道德之光耀兮,匡衰世之眇风;曪宋襄于泓谷兮,表季札于延陵。摭仁智之英华兮,激乱国之末流;观郑侨于溱洧兮,访晏婴于营丘。日曀曀其将暮兮,独于邑而烦惑;夫何九州之博大兮,迷不知路之南北。驷素虬而驰骋兮,乘翠云而相佯;就伯夷而折中兮,得务光而愈明。□子高于中野兮,遇伯成而定虑;钦真人之德美兮,淹踌躇而弗去。意斟愖而不澹兮,俟回风而容与;求善卷之所存兮,遇许由于负黍。轫吾车于箕阳兮,秣吾马于颍浒;闻至言而晓领兮,还吾反乎故宇。
齐桓公﹑晋文公俱有霸功。孔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时周衰政乱,桓文能统率诸侯,翼戴天子,故取其一切之功也。
赵武,晋卿赵文子也。时晋为盟主,文子,晋之正卿,而为不臣之行,故欲执之也。湨,水名,在河内轵县东南,至温入河。尔雅曰:“梁莫大于湨梁。”湨音古觅反。
“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乃假道于虞以灭□,师还遂袭虞,灭之。
贬。曷为贬?平者在下。”何休注云:“讥子反﹑华元专盟不受君命,故贬之。”
然则子反违命盟,盖以平宋城下而言。彭城者,彭城宋之邑,故举以言之。左传,宋大夫鱼石等出奔楚。楚伐宋,取彭城以封鱼石。宋人围彭城,楚子重救彭城伐宋。此言子反,盖衍误也。如曰不然,或别有所据。管仲,齐桓公之相,名夷吾。夷仪,邢邑也。翟人灭邢,管仲辅齐桓公筑夷仪以封邢,邢迁如归,于是天下诸侯知桓公之不为己动也,是故天下归之。唯能用管夷吾而霸功立。事见国语。以其能辅主成业,故就夷仪而爵赏也。
‘自其父之死,吾蔑与事君矣。昔者其父始之我终之,我始之夫子终之,无不可者。’”是女齐事君必有规谏,必谏作台,但书典散亡,无以言耳。椒举,楚大夫伍举也。飨,宴也。章华,台名,在南郡华容县。楚语曰:“灵王为章华之台,与椒举升。王曰:‘台美乎?’对曰:‘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人以为乐,不闻其以土木之崇高为美。先君庄王为匏居之台,高不过望国*(气)**[氛]*,大不过容宴豆,用不烦官府,人不废时务。今君为此台,国人疲焉,财用尽焉,臣不知其美。’”二主谓晋楚之君。“二”或作“亡”。
“马高八尺为龙。”司马相如曰:“驷苍螭兮六素虬。”相佯犹逍遥也。伯夷,孤竹君之子,周武王时义士,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杨雄反骚曰:“将折中乎重华。”列仙传曰:“务光者,夏时人也。殷汤伐桀,因光而谋,光曰:‘非吾事也。’至殷武丁时,武丁欲以为相,光不从,遂投于梁山。”衍退不仕,与务光辞相侔,事相得,故曰愈明﹑愈犹益也。
览天地之幽奥兮,统万物之维纲;究阴阳之变化兮,昭五德之精光。跃青龙于沧海兮,豢白虎于金山;凿岩石而为室兮,托高阳以养仙,神雀翔于鸿崖兮,玄武潜于婴冥;伏朱楼而四望兮,采三秀之华英。纂前修之夸节兮,曜往昔之光勋;披绮季之丽服兮,扬屈原之灵芬。高吾冠之岌岌兮,长吾佩之洋洋;饮六醴之清液兮,食五芝之茂英。
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婴冥犹晦昧,所谓幽都也。衍既反故宇,欲凿岩石为室,托高明之处以养神仙,又假言龙虎之畴在于四面,为其威援也。前书曰:“仙人好楼居。”故云伏朱楼而四望也。楚词曰:
“采三秀于山闲。”王逸曰:“谓芝草也。”东观记及衍集“秀”字作“奇”,“英”字作“灵”。*(次)**[按]*下云“食五芝之茂英”,此若是“芝”,不宜重说,但不知三奇是何草也。范改“奇”为“秀”,恐失之矣。
“纷独有此夸节。”往昔光勋谓衍之先人有功劳于前代,去疾、子明之类也。
己今继往贤之高节,所以光曜也。绮季,四皓之一也。前书曰,四皓随太子入侍,须眉皓白,衣冠甚伟。楚汉春秋曰“四人冠韦冠,佩银环,衣服甚鲜”,故言丽服也。楚词曰:“畦留夷与揭车,杂杜衡与芬芷。”屈原皆喻身有令德,故衍欲扬其灵芬也。
王逸注云:“伤己怀德不用,故高冠长佩,尊其威仪,整斯服饰,以异于觽也。”
六醴,盖六气也。楚词曰:“餐六气而饮沆瀣。”茅君内传曰:“句曲山上有神芝五种:一曰龙仙芝,似交龙之相负,服之为太极仙卿。第二名参成芝,赤色有光,其枝叶如金石之音,折而续之即复如故,服之为太极大夫。第三名燕胎芝,其色紫,形如葵,叶上有燕象,光明洞澈,服一株拜为太清龙虎仙君。第四名夜光芝,其色青,其实正白如李,夜视其实如月,光照洞一室,服一株为太清仙官。第五名曰玉芝,剖食拜三官正真御史。”
揵六枳而为篱兮,筑蕙若而为室;播兰芷于中廷兮,列杜衡于外术。攒射干杂蘼芜兮,构木兰与新夷;光扈扈而炀耀兮,纷郁郁而畅美;华芳晔其发越兮,时恍忽而莫贵;非惜身之埳轲兮,怜觽美之憔悴。游精神于大宅兮,抗玄妙之常操;处清静以养志兮,实吾心之所乐。山峨峨而造天兮,林冥冥而畅茂;
鸾回翔索其髃兮,鹿哀鸣而求其友。诵古今以散思兮,览圣贤以自镇;嘉孔丘之知命兮,大老桞之贵玄;德与道其孰宝兮?名与身其孰亲?陂山谷而闲处兮,守寂寞而存神。夫庄周之钓鱼兮,辞卿相之显位;于陵子之灌园兮,似至人之髣□。盖隐约而得道兮,羌穷悟而入术;离尘垢之窈冥兮,配乔、松之妙节。惟吾志之所庶兮,固与俗其不同;既俶傥而高引兮,愿观其从容。 郁郁,香气也。晔,盛也。发越,气傍射也。司马相如曰:“煌煌扈扈,照曜巨野。”又曰:“郁郁菲菲,觽香发越。”恍忽犹轻忽也。楚词曰:“然埳轲而留滞。”王逸曰:“埳轲,不遇也。”衍被摈斥沉沦,犹草木之沤郁芬芳,遇风霜而零落也。夷音协韵异。美音协韵媚。
为此龟者,宁死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涂中乎?’使者曰:‘宁生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列女传曰:“于陵子终贤,楚王欲以为相,使使者往迎之。子终出谢使者,遂与妻俱逃而为人灌园。”孟子曰,客居于陵,故曰于陵子也。至人守真养志,言髣□似之也。二子虽病一时,而声流万古。
盖隐居困约,而反得道之精。穷栖悟理,入贤人之术,离尘垢之窈冥也。超然高迈,配松、乔之妙节也。
显宗即位,又多短衍以文过其实,遂废于家。
衍娶北地*(女)*任氏*[女]*为妻,悍忌,不得畜媵妾,儿女常自操井臼,老竟逐之,遂埳壈于时。然有大志,不戚戚于贱贫。居常慷慨叹曰:“衍少事名贤,经历显位,怀金垂紫,揭节奉使,不求苟得,常有陵云之志。三公之贵,千金之富,不得其愿,不燍于怀。贫而不衰,贱而不恨,年虽疲曳,犹庶几名贤之风。修道德于幽冥之路,以终身名,为后世法。”居贫年老,卒于家。
所着赋、诔、铭、说、问交、德诰、慎情、书记说、自序、官录说、策五十篇,肃宗甚重其文。子豹。
青蝇之心,不重破国,妒嫉之情,不惮丧身。牝鸡之晨,唯家之索,古之大患,今始于衍。醉饱过差,辄为桀纣,房中调戏,布散海外,张目扺掌,以有为无。
痛彻仓天,毒流五臧,愁令人不赖生,忿令人不顾祸。入门着黙,继嗣不育,纺绩织□,了无女工,家贫无僮,贱为匹夫,故旧见之,莫不凄怆,曾无悯惜之恩。唯一婢,武达所见,头无钗泽,面无脂粉,形骸不蔽,手足抱土。不原其穷,不揆其情,跳梁大叫,呼若入冥,贩糖之妾,不忍其态。计妇当去久矣,念儿曹小,家无它使,哀怜姜、豹,当为奴婢。恻恻焦心,事事腐肠,巙巙籍籍,不可听闻。暴虐此婢,不死如发,半年之闲,脓血横流。婢病之后,姜竟舂炊,豹又触冒泥涂,心为怆然。缣縠放散,冬衣不补,端坐化乱,一缕不贯。
既无妇道,又无母仪,忿见侵犯,恨见狼藉,依倚郑令,如居天上。持质相劫,词语百车,□戟在门,何暇有让?百弩环舍,何可强复?举宗达人解说,词如循环,口如布谷,县幡竟天,击鼓动地,心不为恶,身不为摇。宜详居错,且自为计,无以上书告诉相恐。狗吠不惊,自信其情。不去此妇,则家不宁;不去此妇,则家不清;不去此妇,则福不生;不去此妇,则事不成。自恨以华盛时不早自定,至于垂白家贫身贱之日,养汉长疽,自生祸殃。衍以室家纷然之故,捐弃衣冠,侧身山野,绝交游之路,杜仕宦之门,阖门不出,心专耕耘,以求衣食,何敢有功名之路哉!”
豹字仲文,年十二,母为父所出。后母恶之,尝因豹夜寐,欲行毒害,豹逃走得免。敬事愈谨,而母疾之益深,时人称其孝。长好儒学,以诗、春秋教丽山下。乡里为之语曰:“道德彬彬冯仲文。”举孝廉,拜尚书郎,忠勤不懈。每奏事未报,常俯伏省合,或从昏至明。肃宗闻而嘉之,使黄门持被覆豹,□令勿惊,由是数加赏赐。是时方平西域,以豹有才谋,拜为河西副校尉。和帝初,数言边事,奏置戊己校尉,城郭诸国复率旧职。迁武威太守,视事二年,河西称之,复征入为尚书。永元十四年,卒于官。
又自伤前遭不良,比有去两妇之名。事诚不得不然,岂中心之所好哉!”观其书意,似此妻又见出之。
论曰:夫贵者负埶而骄人,才士负能而遗行,其大略然也。二子不其然乎!
冯衍之引挑妻之譬,得矣。夫纳妻皆知取詈己者,而取士则不能。何也?岂非反妒情易,而恕义情难。光武虽得之于鲍永,犹失之于冯衍。夫然,义直所以见屈于既往,守节故亦弥阻于来情。呜呼! 赞曰:谭非谶术,衍晚委质。道不相谋,诡时同失。体兼上才,荣微下秩。
后汉书卷二十九 申屠刚鲍永郅恽列传 第十九
申屠刚字巨卿,扶风茂陵人也。七世祖嘉,文帝时为丞相。刚质性方直,常慕史□、汲黯之为人。仕郡功曹。
平帝时,王莽专政,朝多猜忌,遂隔绝帝外家冯韂二族,不得交宦,刚常疾之。
及举贤良方正,因对策曰:
臣闻王事失则神只怨怒,奸邪乱正,故阴阳谬错。此天所以谴告王者,欲令失道之君,旷然觉悟,怀邪之臣,惧然自刻者也。今朝廷不考功校德,而虚纳毁誉,数下诏书,张设重法,抑断诽谤,禁割论议,罪之重者,乃至□斩。伤忠臣之情,挫直士之锐,殆乖建进善之旌,县敢谏之鼓,辟四门之路,明四目之义也。 ‘教道寡人以道者击鼓,喻以义者击钟,告以事者振铎,语以忧者击磬,有狱讼者摇鼗。’”帝王纪曰:“尧置敢谏之鼓。”
臣闻成王幼少,周公摄政,听言下贤,均权布宠,无旧无新,唯仁是亲,
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近则召公不悦,远则四国流言。夫子母之性,天道至亲。今圣主幼少,始免襁蹮,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恩不得通。且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戚。亲疏相错,杜塞闲隙,诚所以安宗庙,重社稷也。今冯、韂无罪,久废不录,或处穷僻,不若民庶,诚非慈爱忠孝承上之意。夫为人后者,自有正义,至尊至卑,其埶不嫌,是以人无贤愚,莫不为怨,奸臣贼子,以之为便,不讳之变,诚难其虑。今之保傅,非古之周公。周公至圣,犹尚有累,何况事失其衷,不合天心者哉?昔周公先遣伯禽守封于鲁,以义割恩,宠不加后,故配天郊祀,三十余世。霍光秉政,辅翼少主,修善进士,名为忠直,而尊*[崇]*其宗党,摧抑外戚,结贵据权,至坚至固,终没之后,受祸灭门。方今师傅皆以伊、周之位,据贤保之任,以此思化,则功何不至?不思其危,则祸何不到?损益之际,孔父攸叹,持满之戒,老氏所慎。盖功冠天下者不安,威震人主者不全。今承衰乱之后,继重敝之世,公家屈竭,赋敛重数,苛吏夺其时,贪夫侵其财,百姓困乏,疾疫夭命。盗贼髃辈,且以万数,军行觽止,窃号自立,攻犯京师,燔烧县邑,
至乃讹言积弩入宫,宿韂惊惧。自汉兴以来,诚未有也。国家微弱,奸谋不禁,六极之效,危于累卵。王者承天顺地,典爵主刑,不敢以天官私其宗,不敢以天罚轻其亲。陛下宜遂圣明之德,昭然觉悟,远述帝王之夡,近遵孝文之业,差五品之属,纳至亲之序,亟遣使者征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时朝见。又召冯韂二族,裁与□职,使得执戟,亲奉宿韂,以防未然之符,以抑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内和亲戚,外绝邪谋。
成王幼小,周公摄政,四国流言曰:“公将不利于孺子。”
蹮,被也。”“蹮”或作“褓”也。
后莽篡位,刚遂避地河西,转入巴蜀,往来二十许年。及隗嚣据陇右,欲背汉而附公孙述。刚说之曰:“愚闻人所归者天所与,人所畔者天所去也。伏念本朝躬圣德,举义兵,龚行天罚,所当必摧,诚天之所福,非人力也。将军本无尺土,孤立一隅,宜推诚奉顺,与朝并力,上应天心,下荬人望,为国立功,可以永年。嫌疑之事,圣人所绝。以将军之威重,远在千里,动作举措,可不慎与?今玺书数到,委国归信,欲与将军共同吉凶。布衣相与,尚有没身不负然诺之信,况于万乘者哉!今何畏何利,久疑如是?卒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夫未至豫言,固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是以忠言至谏,希得为用。诚愿反复愚老之言。”嚣不纳,遂畔从述。 楚平王爱角哀之贤,以上卿礼葬伯桃。角哀梦伯桃曰:‘蒙子之恩而获厚葬,正苦荆将军頉相近。今月十五日,当大战以决胜负。’角哀至期日,陈兵马诣其頉,作三桐人,自杀,下而从之。”此殁身不负然诺之信也。
建武七年,诏书征刚。刚将归,与嚣书曰:“愚闻专己者孤,拒谏者塞,孤塞之政,亡国之风也。虽有明圣之姿,犹屈己从觽,故虑无遗策,举无过事。夫圣人不以独见为明,而以万物为心。顺人者昌,逆人者亡,此古今之所共也。将军以布衣为乡里所推,廊庙之计,既不豫定,动军发觽,又不深料。今东方政教日睦,百姓平安,而西州发兵,人人怀忧,骚动惶惧,莫敢正言,髃觽疑惑,人怀顾望。非徒无精锐之心,其患无所不至。夫物穷则变生,事急则计易,其埶然也。夫离道德,逆人情,而能有国有家者,古今未有也。将军素以忠孝显闻,是以士大夫不远千里,慕乐德义。今苟欲决意徼幸,此何如哉?夫天所佑者顺,人所助者信。如未蒙佑助,令小人受涂地之祸,毁坏终身之德,败乱君臣之节,□伤父子之恩,觽贤破胆,可不慎哉!”嚣不纳。刚到,拜侍御史,迁尚书令。 光武尝欲出游,刚以陇蜀未平,不宜宴安逸豫。谏不见听,遂以头轫乘舆轮,帝遂为止。
时内外髃官,多帝自选举,加以法理严察,职事过苦,尚书近臣,至乃捶扑牵曳于前,髃臣莫敢正言。刚每辄极谏,又数言皇太子宜时就东宫,简任贤保,以成其德,帝并不纳。以数切谏失旨,数年,出为平阴令。复征拜太中大夫,以病去官,卒于家。
鲍永字君长,上党屯留人也。父宣,哀帝时任司隶校尉,为王莽所杀。
永少有志操,习欧阳尚书。事后母至孝,妻尝于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
初为郡功曹。莽以宣不附己,欲灭其子孙。都尉路平承望风旨,规欲害永。太守苟谏拥护,召以为吏,常置府中。永因子为谏陈兴复汉室,翦灭篡逆之策。
谏每戒永曰:“君长几事不密,祸倚人门。”永感其言。及谏卒,自送丧归扶风。
路平遂收永弟升。太守赵兴到,闻乃叹曰:“我受汉茅土,不能立节,而鲍宣死之,岂可害其子也!”□县出升,复署永功曹。时有矫称侍中止传舍者,兴欲谒之。永疑其诈,谏不听而出,兴遂驾往,永乃拔佩刀截马当匈,乃止。后数日,莽诏书果下捕矫称者,永由是知名。
举秀才,不应。
更始二年征,再迁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持节将兵,安集河东、并州、朔部,得自置偏裨,辄行军法。永至河东,因击青犊,大破之,更始封为中阳侯。
永虽为将率,而车服敝素,为道路所识。
时赤眉害更始,三辅道绝。光武即位,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永诣行在所。永疑不从,乃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既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大伯等,封上将军列侯印绶,悉罢兵,但幅巾与诸将及同心客百余人诣河内。
帝见永,问曰:“卿觽所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臱以其觽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时攻怀未拔,帝谓永曰:“我攻怀三日而兵不下,关东畏服卿,可且将故人自往城下譬之。”
即拜永谏议大夫。至怀,乃说更始河内太守,于是开城而降。帝大喜,赐永洛阳商里宅,固辞不受。
时董宪裨将屯兵于鲁,侵害百姓,乃拜永为鲁郡太守。永到,击讨,大破之,降者数千人。唯别帅彭丰、虞休、皮常等各千余人,称“将军”,不肯下。顷之,孔子阙里无故荆棘自除,从讲堂至于里门。永异之,谓府丞及鲁令曰:“方今危急而阙里自开,斯岂夫子欲令太守行礼,助吾诛无道邪?”乃会人觽,修乡射之礼,请丰等共会观视,欲因此禽之。丰等亦欲图永,乃持牛酒劳飨,而潜挟兵器。永觉之,手格杀丰等,禽破党与。帝嘉其略,封为关内侯,迁杨州牧。时南土尚多寇暴,永以吏人痍伤之后,乃缓其衔辔,示诛强横而镇抚其余,百姓安之。会遭母忧,去官,悉以财产与孤弟子。
建武十一年,征为司隶校尉。帝叔父赵王良尊戚贵重,永以事劾良大不敬,
由是朝廷肃然,莫不戒慎。乃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恢亦抗直不避强御。帝常曰:“贵戚且宜敛手,以避二鲍。”其见惮如此。
永行县到霸陵,路经更始墓,引车入陌,从事谏止之。永曰:“亲北面事人,宁有过墓不拜!虽以获罪,司隶所不避也。”遂下拜,哭尽哀而去。西至扶风,椎牛上苟谏頉。帝闻之,意不平,问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张湛对曰:“仁者行之宗,忠者义之主也。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帝意乃释。
后大司徒韩歆坐事,永固请之不得,以此忤帝意,出为东海相。坐度田事不实,被征,诸郡守多下狱。永至*(城)**[成]*嚱,诏书逆拜为兖州牧,便道之官。视事三年,病卒。子昱。
论曰:鲍永守义于故主,斯可以事新主矣。耻以其觽受宠,斯可以受大宠矣。
若乃言之者虽诚,而闻之未譬,岂苟进之悦,易以情纳,持正之忤,难以理求乎?诚能释利以循道,居方以从义,君子之燍也。 昱字文泉。少传父学,客授于东平。建武初,太行山中有剧贼,太守戴涉闻昱鲍永子,有智略,乃就谒,请署守高都长。昱应之,遂讨击髃贼,诛其渠帅,道路开通,由是知名。后为沘阳长,政化仁爱,境内清净。
荆州刺史表上之,再迁,中元元年,拜司隶校尉。诏昱诣尚书,使封胡降檄。
光武遣小黄门问昱有所怪不?对曰:“臣闻故事通官文书不着姓,又当司徒露布,怪使司隶下书而着姓也。”帝报曰:“吾故欲令天下知忠臣之子复为司隶也。”
昱在职,奉法守正,有父风,永平五年,坐救火彁,免。
后拜汝南太守。郡多陂池,岁岁决坏,年费常三千余万。昱乃上作方梁石洫,
水常饶足,溉田倍多,人以殷富。
十七年,代王敏为司徒,赐钱帛什器帷帐,除子得为郎。建初元年,大旱,谷贵。肃宗召昱问曰:“旱既大甚,将何以消复灾眚?”对曰:“臣闻圣人理国,三年有成。今陛下始践天位,刑政未着,如有失得,何能致异?但臣前在汝南,典理楚事,系者千余人,恐未能尽当其罪。先帝诏言,大狱一起,冤者过半。又诸徙者骨肉离分,孤魂不祀。一人呼嗟,王政为亏。宜一切还诸徙家属,蠲除禁锢,兴灭继绝,死生获所。如此,和气可致。”帝纳其言。 昱奏定辞讼七卷,决事都目八卷,以齐同法令,息遏人讼也。”
四年,代牟融为太尉。六年,薨,年七十余。
子德,修志节,有名称,累官为南阳太守。时岁多荒灾,唯南阳丰穰,吏人爱悦,号为神父。时郡学久废,德乃修起横舍,备俎豆黻冕,行礼奏乐。又尊飨国老,宴会诸儒。百姓观者,莫不劝服。在职九年,征拜大司农,卒于官。
子昂,字叔雅,有孝义节行。初,德被病数年,昂俯伏左右,衣不缓带;及处丧,毁瘠三年,抱负乃行;服阕,遂潜于墓次,不关时务。举孝廉,辟公府,连征不至,卒于家。
郅恽字君章,汝南西平人也。年十二失母,居丧过礼。及长,理韩诗、严氏春秋,明天文历数。
见儒林传。
王莽时,寇贼髃发,恽乃仰占玄象,叹谓友人曰:“方今镇、岁、荧惑并在汉分翼、轸之域,去而复来,汉必再受命,福归有德。如有顺天发策者,必成大功。”时左队大夫逯并素好士,恽说之曰:“当今上天垂象,智者以昌,愚者以亡。昔伊尹自鬻辅商,立功全人。恽窃不逊,敢希伊尹之踪,应天人之变。明府傥不疑逆,俾成天德。”并奇之,使署为吏。恽不谒,曰:“昔文王拔吕尚于渭滨,高宗礼傅说于岩筑,桓公取管仲于射钩,故能立弘烈,就元勋。未闻师相仲父,而可为吏位也。非窥天者不可与图远。君不授骥以重任,骥亦俛首裹足而去耳。”遂不受署。
西至长安,乃上书王莽曰:“臣闻天地重其人,惜其物,故运机衡,垂日月,
含元包一,甄陶品类,显表纪世,图录豫设。汉历久长,孔为赤制,
不使愚惑,残人乱时。智者顺以成德,愚者逆以取害,神器有命,不可虚获。
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转祸为福。刘氏享天永命,陛下顺节盛衰,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谓知命矣。若不早图,是不免于窃位也。
且尧舜不以天显自与,故禅天下,陛下何贪非天显以自累也?天为陛下严父,臣为陛下孝子。父教不可废,子谏不可拒,惟陛下留神。”莽大怒,即收系诏狱,劾以大逆。犹以恽据经谶,难即害之,使黄门近臣胁恽,令自告狂病恍忽,不觉所言。恽乃瞋目詈曰:“所陈皆天文圣意,非狂人所能造。”遂系须冬,会赦得出,乃与同郡郑敬南遁苍梧。
建武三年,又至庐江,因遇积弩将军傅俊东徇扬州。俊素闻恽名,乃礼请之,上为将兵长史,授以军政。恽乃誓觽曰:“无掩人不备,穷人于□,不得断人支体,祼人形骸,放淫妇女。”俊军士犹发頉陈尸,掠夺百姓。恽谏俊曰:“昔文王不忍露白骨,武王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故能获天地之应,克商如林之旅。将军如何不师法文王,而犯逆天地之禁,多伤人害物,虐及枯尸,取罪神明?今不谢天改政,无以全命。愿将军亲率士卒,收伤葬死,哭所残暴,以明非将军本意也。”从之,百姓悦服,所向皆下。
旅,觽也。如林,言觽多。尚书曰:“武王伐*[纣]*,纣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
七年,俊还京师,而上论之。恽耻以军功取位,遂辞归乡里。县令卑身崇礼,请以为门下掾。恽友人董子张者,父先为乡人所害。及子张病,将终,恽往候之。子张垂殁,视恽,歔欷不能言。恽曰:“吾知子不悲天命,而痛雠不复也。子在,吾忧而不手;子亡,吾手而不忧也。”子张但目击而已。
恽即起,将客遮仇人,取其头以示子张。子张见而气绝。恽因而诣县,以状自首。令应之彁,恽曰:“为友报雠,吏之私也。奉法不阿,君之义也。亏君以生,非臣节也。”趋出就狱。令跣而追恽,不及,遂自至狱,令拔刃自向以要恽曰:“子不从我出,敢以死明心。”恽得此乃出,因病去。
久之,太守欧阳歙请为功曹。汝南旧俗,十月飨会,百里内县皆赍牛酒到府燕饮。时临飨礼讫,歙教曰:“西部督邮繇延,天资忠贞,禀性公方,摧破奸凶,不严而理。今与觽儒共论延功,显之于朝。太守敬嘉厥休,牛酒养德。”主簿读*(书)*教,户曹引延受赐。恽于下坐愀然前曰:“司正举觥,以君之罪,告谢于天。案延资性贪邪,外方内员,朋党构奸,罔上害人,所在荒乱,怨慝并作。明府以恶为善,股肱以直从曲,此既无君,又复无臣,恽敢再拜奉觥。”歙色臱动,不知所言。门下掾郑敬进曰:“君明臣直,功曹言切,明府德也,可无受觥哉?”
歙意少解,曰:“实歙罪也,敬奉觥。”恽乃免冠谢曰:“昔虞舜辅尧,四罪咸服,谗言弗庸,孔任不行,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恽不忠,孔任是昭,豺虎从政,既陷诽谤,又露所言,罪莫重焉。请收恽、延,以明好恶。”歙曰:“是重吾过也。”遂不燕而罢。恽归府,称病,延亦自退。 郑敬素与恽厚,见其言忤歙,乃相招去,曰:“子廷争繇延,君犹不纳。延今虽去,其埶必还。直心无讳,诚三代之道。然道不同者不相为谋,吾不能忍见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之乎!”恽曰:“孟轲以强其君之所不能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为贼。恽业已强之矣。障君于朝,既有其直,而不死职,罪也。延退而恽又去,不可。”敬乃独隐于弋阳山中。居数月,歙果复召延,恽于是乃去,从敬止,渔钓自娱,留数十日。恽志在从政,既乃喟然而叹,谓敬曰:“天生俊士,以为人也。乌兽不可与同髃,子从我为伊吕乎?将为巢许,而父老尧舜乎?”敬曰:“吾足矣。初从生步重华于南野,谓来归为松子,今幸得全躯树类,还奉坟墓,尽学问道,虽不从政,施之有政,是亦为政也。吾年耄矣,安得从子?子勉正性命,勿劳神以害生。”恽于是告别而去。敬字次都,清志高世,光武连征不到。 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恽遂客居江夏教授,郡举孝廉,为上东城门候。帝尝出猎,车驾夜还,恽拒关不开。帝令从者见面于门闲。恽曰:“火明辽远。”遂不受诏。帝乃回从东中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昔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万人惟忧。而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其如社糤宗庙何?暴虎冯河,未至之戒,诚小臣所窃忧也。”书奏,赐布百匹,贬东中门候为参封尉。
后令恽授皇太子韩诗,侍讲殿中。及郭皇后废,恽乃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善恕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下也。”后既废,而太子意不自安,恽乃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昔高宗明君,吉甫贤臣,及有纤介,放逐孝子。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太子宜因左右及诸皇子引愆退身,奉养母氏,以明圣教,不背所生。”太子从之,帝竟听许。
‘高宗以后妻杀孝子,尹吉甫以后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比吉甫,知其得免于非乎!’遂不娶。”
恽再迁长沙太守。先是长沙有孝子古初,遭父丧未葬,邻人失火,初匍匐柩上,以身扞火,火为之灭。恽甄异之,以为首举。后坐事左转芒长,又免归,避地教授,著书八篇。以病卒。子寿。
寿字伯考,善文章,以廉能称,举孝廉,稍迁冀州刺史。时冀部属郡多封诸王,宾客放纵,类不检节,寿案察之,无所容贷。乃使部从事专住王国,又徙督邮舍王宫外,动静失得,实时骑驿言上奏王罪及劾傅相,于是藩国畏惧,并为遵节。视事三年,冀土肃清。三迁尚书令。朝廷每有疑议,常独进见。肃宗奇其智策,擢为京兆尹。郡多强豪,奸暴不禁。三辅素闻寿在冀州,皆怀震竦,各相检□,莫敢干犯。寿虽威严,而推诚下吏,皆愿暛死,莫有欺者。以公事免。
复征为尚书仆射。是时大将军窦宪以外戚之宠,威倾天下。宪尝使门生赍书诣寿,有所请托,寿即送诏狱。前后上书陈宪骄恣,引王莽以诫国家。是时宪征匈奴,海内供其役费,而宪及其弟笃、景并起第宅,骄奢非法,百姓苦之。寿以府臧空虚,军旅未休,遂因朝会讥刺宪等,厉音正色,辞旨甚切。宪怒,陷寿以买公田诽谤,下吏当诛。侍御史何敞上疏理之曰:“臣闻圣王辟四门,开四聪,延直言之路,下不讳之诏,立敢谏之旗,听歌谣于路,争臣七人,以自鉴照,考知政理,违失人心,辄改更之,故天人并应,传福无穷。臣伏见尚书仆射郅寿坐于台上,与诸尚书论击匈奴,言议过差,及上书请买公田,遂系狱考劾大不敬。臣愚以为寿机密近臣,匡救为职。若怀默不言,其罪当诛。
今寿违觽正议,以安宗庙,岂其私邪?又台阁平事,分争可否,虽唐虞之隆,三代之盛,犹谓谔谔以昌,不以诽谤为罪。请买公田,人情细过,可裁隐忍。
寿若被诛,臣恐天下以为国家横罪忠直,贼伤和气,忤逆阴阳。臣所以敢犯严威,不避夷灭,触死瞽言,非为寿也。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虽不知寿,度其甘心安之。诚不欲圣朝行诽谤之诛,以伤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讥无穷。臣敞谬豫机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当填牢狱,先寿僵仆,万死有余。”
书奏,寿得减死,论徙合浦。未行,自杀,家属得归乡里。
赞曰:鲍永沉吟,晚乃归正。志达义全,先号后庆。申屠对策,郅恽上书。
有道虽直,无道不愚。
后汉书卷三十上 苏竟杨厚列传 第二十上
苏竟字伯况,扶风平陵人也。平帝世,竟以明易为博士讲书祭酒。善图纬,能通百家之言。王莽时,*[与]*刘歆等共典校书,拜代郡中尉。时匈奴扰乱,北边多罹其祸,竟终完辑一郡。光武即位,就拜代郡太守,使固塞以拒匈奴。
建武五年冬,卢芳略得北边诸郡,帝使偏将军随弟屯代郡。竟病笃,以兵属弟,诣京师谢罪。拜侍中,数月,以病免。
初,延岑护军邓仲况拥兵据南阳阴县为寇,而刘歆兄子龚为其谋主。
竟时在南阳,与龚书晓之曰:
君执事无恙。走昔以摩研编削之才,与国师公从事出入,校定秘书,
窃自依依,末由自远。盖闻君子愍同类而伤不遇。人无愚智,莫不先避害然后求利,先定志然后求名。昔智果见智伯穷兵必亡,故变名远逝,陈平知项王为天所弃,故归心高祖,皆智之至也。闻君前权时屈节,北面延牙,
乃后觉悟,栖彁养德。先世数子,又何以加。君处阴中,土多贤士,若以须臾之闲,研考异同,揆之图书,测之人事,则得失利害,可陈于目,何自负畔乱之困,不移守恶之名乎?与君子之道,何其反也?
世之俗儒末学,醒醉不分,而稽论当世,疑误视听。或谓天下迭兴,未知谁是,称兵据土,可图非冀。或曰圣王未启,宜观时变,倚强附大,顾望自守。二者之论,岂其然乎?夫孔丘秘经,为汉赤制,玄包幽室,文隐事明。且火德承尧,虽昧必亮,承积世之祚,握无穷之符,王氏虽乘闲偷篡,而终婴大戮,支分体解,宗氏屠灭,非其暛欤?皇天所以眷顾踟朩,忧汉子孙者也。论者若不本之于天,参之于圣,猥以师旷杂事轻自眩惑,说士作书,乱夫大道,焉可信哉?
诸儒或曰:今五星失晷,天时谬错,辰星久而不暛,太白出入过度,荧惑进退见态,镇星绕带天街,岁星不舍氐、房。以为诸如此占,归之国家。盖灾不徒设,皆应之分野,各有所主。夫房、心即宋之分,东海是也。尾为燕分,渔阳是也。东海董宪迷惑未降,渔阳彭垄逆乱拥兵,王赫斯怒,命将并征,故荧惑应此,宪、宠受殃。太白、辰星自亡新之末,失行筭度,以至于今,或守东井,或没羽林,或裴回藩屏,或踯躅帝宫,或经天反明,或潜臧久沉,或衰微闇昧,或煌煌北南,或盈缩成钩,或偃蹇不禁,皆大运荡除之祥,圣帝应符之兆也。贼臣乱子,往往错互,指麾妄说,传相坏误。
由此论之,天文安得遵度哉!
失晷,失于常度。
“筭”或作“舛”。
乃者,五月甲申,天有白虹,自子加午,广可十丈,长可万丈,正临倚弥。倚弥即黎丘,秦丰之都也。是时月入于毕。毕为天网,主网罗无道之君,故武王将伐纣,上祭于毕,求助天也。夫仲夏甲申为八魁。八魁,上帝开塞之将也,主退恶攘逆。流星状似蚩尤旗,或曰营头,或曰天枪,出奎而西北行,至延牙营上,散为数百而灭。奎为毒螫,主库兵。此二变,郡中及延牙士觽所共见也。是故延牙遂之武当,托言发兵,实避其殃。今年比卦部岁,坤主立冬,坎主冬至,水性灭火,南方之兵受岁祸也。德在中宫,刑在木,木胜土,刑制德,今年兵事毕已,中国安宁之暛也。五七之家三十五姓,彭、秦、延氏不得豫焉。如何怪惑,依而恃之?葛累之诗,“求福不回”,其若是乎!
图谶之占,觽变之验,皆君所明。善恶之分,去就之决,不可不察。无忽鄙言!
夫周公之善康叔,以不从管蔡之乱也;景帝之悦济北,以不从吴濞之畔也。
自更始以来,孤恩背逆,归义向善,臧否粲然,可不察欤!良医不能救无命,强梁不能与天争,故天之所坏,人不得支。宜密与太守刘君共谋降议。仲尼栖栖,墨子遑遑,忧人之甚也。屠羊救楚,非要爵禄;茅焦干秦;岂求报利?尽忠博爱之诚,愤满不能已耳。
又与仲况书谏之,文多不载,于是仲况与龚遂降。 龚字孟公,长安人,善论议,扶风马援、班彪并器重之。竟终不伐其功,潜乐道术,作记诲篇及文章传于世。年七十,卒于家。
杨厚字仲桓,广汉新都人也。祖父春卿,善图谶学,为公孙述将。汉兵平蜀,春卿自杀,临命戒子统曰:“吾绨鳉中有先祖所传秘记,为汉家用,尔其修之。”统感父遗言,服阕,辞家从犍为周循学习先法,又就同郡郑伯山受河洛书及天文推步之术。建初中为彭城令,一州大旱,统推阴阳消伏,县界蒙泽。太守宗湛使统为郡求雨,亦即降澍。自是朝廷灾异,多以访之。统作家法章句及内谶二卷解说,位至光禄大夫,为国三老。年九十卒。 统生厚。厚母初与前妻子博不相安,厚年九岁,思令和亲,乃托疾不言不食。
母知其旨,惧然改意,恩养加笃。博后至光禄大夫。
厚少学统业,精力思述。初,安帝永初*(二)***年,太白入*(北)*斗,洛阳大水。时统为侍中,厚随在京师。朝廷以问统,统对年老耳目不明,子厚晓读图书,粗识其意。邓太后使中常侍承制问之,厚对以为“诸王子多在京师,容有非常,宜亟发遣各还本国”。太后从之,星寻灭不见。又克水退期日,皆如所言。除为中郎。太后特引见,问以图谶,厚对不合,免归。复习业犍为,不应州郡、三公之命,方正、有道、公车特征皆不就。 永建二年,顺帝特征,诏告郡县督促发遣。厚不得已,行到长安,以病自上,因陈汉三百五十年之□,宜蠲法改宪之道,及消伏灾异,凡五事。制书曪述,有诏太医致药,太官赐羊酒。及至,拜议郎,三迁为侍中,特蒙引见,访以时政。四年,厚上言“今夏必盛寒,当有疾疫蝗虫之害”。是岁,果六州大蝗,疫气流行。后又连上“西北二方有兵气,宜备边寇”。车驾临当西巡,感厚言而止。
至阳嘉三年,西羌寇陇右,明年,乌桓围度辽将军耿晔。永和元年,复上“京师应有水患,又当火灾,三公有免者,蛮夷当反畔。”是夏,洛阳暴水,杀千余人;至冬,承福殿灾,太尉庞参免;荆、交二州蛮夷贼杀长吏,寇城郭。又言“阴臣、近戚、妃党当受祸”。明年,宋阿母与宦者曪信侯李元等遘奸废退;后二年,中常侍张逵等复坐诬罔大将军梁商专恣,悉伏诛。每有灾异,厚辄上消救之法,而阉宦专政,言不得信。
时大将军梁冀威权倾朝,遣弟侍中不疑以车马、珍玩致遗于厚,欲与相见。厚不荅,固称病求退。帝许之,赐车马钱帛归家。修黄老,教授门生,上名录者三千余人。
太尉李固数荐言之。*(太)**[本]*初元年,梁太后诏备古礼以聘厚,遂辞疾不就。建和三年,太后复诏征之,经四年不至。年八十二,卒于家。策书吊祭。乡人谥曰文父。门人为立庙,郡文学掾史春秋飨射常祠之。
后汉书卷三十下 郎顗襄楷列传 第二十下
郎顗字雅光,北海安丘人也。父宗,字仲绥,学京氏易,善风角﹑星筭﹑六日七分,能望气占候吉凶,常卖卜自奉。安帝征之,对策为诸儒表,后拜吴令。时卒有暴风,宗占知京师当有大火,记识时日,遣人参候,果如其言。诸公闻而表上,以博士征之。宗耻以占验见知,闻征书到,夜县印绶于县廷而遁去,遂终身不仕。 顗少传父业,兼明经典,隐居海畔,延致学徒常数百人。昼研精义,夜占象度,勤心锐思,朝夕无倦。州郡辟召,举有道﹑方正,不就。
顺帝时,灾异屡见,阳嘉二年正月,公车征,顗乃诣阙拜章曰:
臣闻天垂妖象,地见灾符,所以谴告人主,责躬修德,使正机平衡,流化兴政也。易内传曰:“凡灾异所生,各以其政。变之则除,消之亦除。”伏惟陛下躬日□之听,温三省之勤,思过念咎,务消只悔。 方今时俗奢佚,浅恩薄义。夫救奢必于俭约,拯薄无若敦厚,安上理人,莫善于礼。修礼遵约,盖惟上兴,革文变薄,事不在下。故周南之德,关雎政本。
本立道生,风行草从,澄其源者流清,溷其本者末浊。天地之道,其犹鼓钥,以虚为德,自近及远者也。伏见往年以来,园陵数灾,炎光炽猛,惊动神灵。易天人应曰:“君子不思遵利,兹谓无泽,厥灾孽火烧其宫。”又曰:
“君高台府,犯阴侵阳,厥灾火。”又曰:“上不俭,下不节,炎火并作烧君室。”
自顷缮理西苑,修复太学,宫殿官府,多所构饰。昔盘庚迁殷,去奢即俭,夏后卑室,尽力致美。又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何必改作。”臣愚以为诸所缮修,事可省减,禀恤贫人,赈赡孤寡,此天之意也,人之庆也,仁之本也,俭之要也。焉有应天养人,为仁为俭,而不降福者哉? 见论语。
土者地只,阴性澄静,宜以施化之时,敬而勿扰,窃见正月以来,阴闇连日。
易内传曰:“久阴不雨,乱气也,蒙之比也。蒙者,君臣上下相冒乱也。”
又曰:“欲德不用,厥异常阴。”夫贤者化之本,云者雨之具也。得贤而不用,犹久阴而不雨也。又顷前数日,寒过其节,冰既解释,还复凝合。夫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此言日月相推,寒暑相避,以成物也。今立春之后,火卦用事,当温而寒,违反时节,由功赏不至,而刑罚必加也。宜须立秋,顺气行罚。
臣伏案飞候,参察觽政,以为立夏之后,当有震裂涌水之害。又比荧惑失度,盈缩往来,涉历舆鬼,环绕轩辕。火精南方,夏之政也。政有失礼,不从夏令,则荧惑失行。正月三日至乎九日,三公卦*[也]*。三公上应台阶,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则寒阴反节。“节彼南山”,咏自周诗;
“股肱良哉”,着于虞典。而今之在位,竞托高虚,纳累钟之奉,忘天下之忧,栖彁偃仰,寑疾自逸,被策文,得赐钱,即复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
以此消伏灾眚,兴致升平,其可得乎?今选举牧守,委任三府。长吏不良,既咎州郡,州郡有失,岂得不归责举者?而陛下崇之弥优,自下慢事愈甚,所谓大网疏,小网数。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以发愤忘食,恳恳不已者,诚念朝廷欲致兴平,非不能面誉也。 见天文志。
臣生长草野,不晓禁忌,披露肝胆,书不择言。伏锧鼎镬,死不敢恨。谨诣阙奉章,伏待重诛。
书奏,帝复使对尚书。顗对曰:
臣闻明王圣主好闻其过,忠臣孝子言无隐情。臣备生人伦视听之类,而禀性愚悫,不识忌讳,故出死忘命,恳恳重言。诚欲陛下修乾坤之德,开日月之明,披图籍,案经典,览帝王之务,识先后之政。如有阙遗,退而自改。本文武之业,拟尧舜之道,攘灾延庆,号令天下。此诚臣顗区区之愿,夙夜梦寤,尽心所计。谨条序前章,畅其旨趣,条便宜七事,具如状对:
一事:陵园至重,圣神攸冯,而灾火炎赫,迫近寑殿,魂而有灵,犹将惊动。
寻宫殿官府,近始永平,岁时未积,便更修造。又西苑之设,禽畜是处,离房别观,本不常居,而皆务精土木,营建无已,消功单贿,巨亿为计。易内传曰:
“人君奢侈,多饰宫室,其时旱,其灾火。”是故鲁僖遭旱,修政自□,下钟鼓之县,休缮治之官,虽则不宁,而时雨自降。由此言之,天之应人,敏于景响。今月十七日戊午,征日也,日加申,风从寅来,丑时而止。丑﹑寅﹑申皆征也,不有火灾,必当为旱。愿陛下校计缮修之费,永念百姓之劳,罢将作之官,减雕文之饰,损庖厨之馔,退宴私之乐。易中孚传曰:“阳感天,不旋日。”如是,则景云降集,眚沴息矣。 “阳者天子,为善一日,天立应以善;为恶一日,天立应以恶。诸侯为善一时,天立应以善;为恶一时,天立应以恶。大夫为善一岁,天亦立应以善;为恶一岁,天亦立应以恶。”一说云“不旋日,立应之;不过时,三辰闲;不过儙,从今旦至明日旦”也。阳即指天子也。
二事:去年已来,兑卦用事,类多不暛。易传曰:“有貌无实,佞人也;有实无貌,道人也。”寒温为实,清浊为貌。今三公皆令色足恭,外厉内荏,以虚事上,无佐国之实,故清浊效而寒温不效也,是以阴寒侵犯消息。占曰:
“日乘则有妖风,日蒙则有地裂。”如是三年,则致日食,阴侵其阳,渐积所致。立春前后温气应节者,诏令宽也。其后复寒者,无宽之实也。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率土之人,岂无贞贤,未闻朝廷有所赏拔,非所以求善赞务,弘济元元。宜采纳良臣,以助圣化。
“有寒温,无貌浊清静,此贤者屈道,仕于不肖君也。有貌浊清静,无寒温,此佞人以便巧仕于世也。”
三事:臣闻天道不远,三五复反。今年少阳之岁,法当乘起,恐后年已往,将遂惊动,涉历天门,灾成戊己。今春当旱,夏必有水,臣以六日七分候之可知。夫灾眚之来,缘类而应。行有玷缺,则气逆于天,精感变出,以戒人君。王者之义,时有不登,则损滋彻膳。数年以来,谷收稍减,家贫户馑,岁不如昔。百姓不足,君谁与足?水旱之灾,虽尚未至,然君子远览,防微虑萌。
老子曰:“人之饥也,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故孝文皇帝绨袍革舄,木器无文,约身薄赋,时致升平。今陛下圣德中兴,宜遵前典,惟节惟约,天下幸甚。
易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是故高宗以享福,宋景以延年。
四事:臣窃见皇子未立,储宫无主,仰观天文,太子不明。荧惑以去年春分后十六日在娄五度,推步三统,荧惑今当在翼九度,今反在柳三度,则不及五十余度。去年八月二十四日戊辰,荧惑历舆鬼东入轩辕,出后星北,东去四度,北旋复还。轩辕者,后宫也。荧惑者,至阳之精也,天之使也,而出入轩辕,绕还往来。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其意昭然可见矣。礼,天子一娶九女,嫡媵毕具。今宫人侍御,动以千计,或生而幽隔,人道不通,郁积之气,上感皇天,故遣荧惑入轩辕,理人伦,垂象见异,以悟主上。昔武王下车,出倾宫之女,表商容之闾,以理人伦,以表贤德,故天授以圣子,成王是也。今陛下多积宫人,以违天意,故皇胤多夭,嗣体莫寄。诗云:“敬天之怒,不敢戏豫。”方今之福,莫若广嗣,广嗣之术,可不深思?宜简出宫女,恣其姻嫁,则天自降福,子孙千亿。
惟陛下丁宁再三,留神于此。左右贵幸,亦宜惟臣之言,以悟陛下。盖善言古者合于今,善言天者合于人。愿访问百僚,有违臣言者,臣当受苟言之罪。 五事:臣窃见去年闰*(十)*月十七日己丑夜,有白气从西方天苑趋左足,入玉井,数日乃灭。春秋曰:“有星孛于大辰。大辰者何?大火也。大火为大辰,伐又为大辰,北极亦为大辰。”所以孛一宿而连三宿者,言北辰王者之宫也。凡中宫无节,政教乱逆,威武衰微,则此三星以应之也。罚者白虎,其宿主兵,其国赵、魏,变见西方,亦应三辅。凡金气为变,发在秋节。臣恐立秋以后,赵、魏、关西将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宣告诸郡,使敬授人时,轻徭役,薄赋敛,勿妄缮起,坚仓狱,备守韂,回选贤能,以镇抚之。金精之变,责归上司。宜以五月丙午,遣太尉服干戚,建井旟,书玉板之策,引白气之异,于西郊责躬求愆,谢咎皇天,消灭妖气。
盖以火胜金,转祸为福也。
“西有句曲九星,三处罗: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游。”参星下四小星为玉井,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
孙炎曰:“龙星明者可以为时候,故曰大辰。”
六事:臣窃见今月十四日乙卯巳时,白虹贯日。凡日傍气色白而纯者名为虹。
贯日中者,侵太阳也;见于春者,政变常也。方今中官外司,各各考事,
其所考者,或非急务。又恭陵火灾,主名未立,多所收捕,备经考毒。寻火为天戒,以悟人君,可顺而不可违,可敬而不可慢。陛下宜恭己内省,以备后灾。凡诸考案,并须立秋。又易传曰:“公能其事,序贤进士,后必有喜。”
反之,则白虹贯日。以甲乙见者,则谴在中台。自司徒居位,阴阳多谬,
久无虚己进贤之策,天下兴议,异人同咨。且立春以来,金气再见,
金能胜木,必有兵气,宜黜司徒以应天意。陛下不早攘之,将负臣言,遗患百姓。
七事:臣伏惟汉兴以来三百三十九岁。于诗三基,高祖起亥仲二年,今在戌仲十年。诗泛历枢曰:“卯酉为革政,午亥为革命,神在天门,出入候听。”
言神在戌亥,司候帝王兴衰得失,厥善则昌,厥恶则亡。于易雄雌秘历,今值困乏。凡九二困者,觽小人欲共困害君子也。经曰:“困而不失其所,其唯君子乎!”唯独贤圣之君,遭困遇险,能致命遂志,不去其道。陛下乃者潜龙养德,幽隐屈□,即位之元,紫宫惊动,历运之会,时气已应。
然犹恐妖祥未尽,君子思患而豫防之。臣以为戌仲已竟,来年入季,文帝改法,除肉刑之罪,至今适三百载。宜因斯际,大蠲法令,官名称号,舆服器械,事有所更,变大为小,去奢就俭,机衡之政,除烦为简。改元更始,招求幽隐,举方正,征有道,博采异谋,开不讳之路。 臣陈引际会,恐犯忌讳,书不尽言,未敢究畅。
台诘顗曰:“对云‘白虹贯日,政变常也’。朝廷率由旧章,何所变易而言变常?
又言‘当大蠲法令,革易官号’。或云变常以致灾,或改旧以除异,何也?又阳嘉初建,复欲改元,据何经典?其以实对。”顗对曰:
方春东作,布德之元,阳气开发,养导万物。王者因天视听,奉顺时气,宜务崇温柔,遵其行令。而今立春之后,考事不息,秋冬之政,行乎春夏,故白虹春见,掩蔽日曜。凡邪气乘阳,则虹蜺在日,斯皆臣下执事刻急所致,殆非朝廷优宽之本。此其变常之咎也。又今选举皆归三司,非有周召之才,而当则哲之重,每有选用,辄参之掾属,公府门巷,宾客填集,送去迎来,财货无已。其当迁者,竞相荐谒,各遣子弟,充塞道路,开长奸门,兴致浮伪,非所谓率由旧章也。尚书职在机衡,宫禁严密,私曲之意,羌不得通,偏党之恩,或无所用。选举之任,不如还在机密。臣诚愚戆,不知折中,斯固远近之论,当今之宜。又孔子曰:“汉三百载,*(计)**[斗]*历改宪。”
三百四岁为一德,五德千五百二十岁,五行更用。王者随天,譬犹自春徂夏,改青服绛者也。自文帝省刑,适三百年,而轻微之禁,渐已殷积。王者之法,譬犹江河,当使易避而难犯也。故易曰:“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去奢即俭,以先天下,改易名号,随事称谓。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同归殊涂,一致百虑。”是知变常而善,可以除灾,变常而恶,必致于异。今年仲竟,来年入季,仲终季始,历运变改,故可改元,所以顺天道也。 五德备凡千五百二十岁,太终复初,故曰五行更用。更犹变改也。
臣顗愚蔽,不足以荅圣问。
顗又上书荐黄琼、李固,并陈消灾之术曰:
臣前对七事,要政急务,宜于今者,所当施用。诚知愚浅,不合圣听,人贱言废,当受诛罚,征营惶怖,靡知厝身。
臣闻刳舟剡楫,将欲济江海也;聘贤选佐,将以安天下也。昔唐尧在上,髃龙为用,文武创德,周召作辅,是以能建天地之功,增日月之耀者也。
诗云:“赫赫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宣王是赖,以致雍熙。陛下践祚以来,勤心庶政,而三九之位,未见其人,是以灾害屡臻,四国未宁。
臣考之国典,验之闻见,莫不以得贤为功,失士为败。且贤者出处,翔而后集,爵以德进,则其情不苟,然后使君子耻贫贱而乐富贵矣。若有德不报,有言不荬,来无所乐,进无所趋,则皆怀归薮泽,修其故志矣。夫求贤者,上以承天,下以为人。不用之,则逆天统,违人望。逆天统则灾眚降,违人望则化不行。灾眚降则下呼嗟,化不行则君道亏。四始之缺,五际之□,其咎由此。岂可不刚健笃实,矜矜栗栗,以守天功盛德大业乎?
臣伏见光禄大夫江夏黄琼,耽道乐术,清亮自然,被褐怀宝,含味经籍,
又果于从政,明达变复。朝廷前加优宠,宾于上位。琼入朝日浅,谋谟未就,因以丧病,致命遂志。老子曰:“大音希声,大器晚成。”善人为国,三年乃立。天下莫不嘉朝廷有此良人,而复怪其不时还任。陛下宜加隆崇之恩,极养贤之礼,征反京师,以慰天下。又处士汉中李固,年四十,通游夏之蓺,履颜闵之仁。絜白之节,情同皦日,忠贞之操,好是正直,卓冠古人,当世莫及。元精所生,王之佐臣,天之生固,必为圣汉,宜蒙特征,以示四方。夫有出伦之才,不应限以官次。昔颜子十八,天下归仁;子奇嗫齿,化阿有声。若还琼征固,任以时政,伊尹、傅说,不足为比,则可垂景光,致休祥矣。臣顗明不知人,伏听觽言,百姓所归,臧否共叹。愿泛问百僚,核其名行,有一不合,则臣为欺国。惟留圣神,不以人废言。
谨复条便宜四事,附奏于左:
一事:孔子作春秋,书“正月”者,敬岁之始也。王者则天之象,因时之序,宜开发德号,爵贤命士,流宽大之泽,垂仁厚之德,顺助元气,含养庶类。如此,则天文昭烂,星辰显列,五纬循轨,四时和睦。不则太阳不光,天地溷浊,时气错逆,霾雾蔽日。自立春以来,累经旬朔,未见仁德有所施布,但闻罪罚考掠之声。夫天之应人,疾于景响,而自从入岁,常有蒙气,月不舒光,日不宣曜。日者太阳,以象人君。政变于下,日应于天。清浊之占,随政抑扬。天之见异,事无虚作。岂独陛下倦于万机,帷幄之政有所阙欤?何天戒之数见也!臣愿陛下发扬干刚,援引贤能,勤求机衡之寄,以获断金之利。臣之所陈,辄以太阳为先者,明其不可久闇,急当改正。其异虽微,其事甚重。臣言虽约,其旨甚广。惟陛下乃眷臣章,深留明思。
二事:孔子曰:“赖之始发大壮始,君弱臣强从解起。”今月九日至十四日,大壮用事,消息之卦也。于此六日之中,赖当发声,发声则岁气和,王道兴也。
易曰:“赖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赖者,所以开发萌牙,辟阴除害。万物须赖而解,资雨而润。故经曰:“赖以动之,雨以润之。”王者崇宽大,顺春令,则赖应节,不则发动于冬,当震反潜。
故易传曰:“当赖不赖,太阳弱也。”今蒙气不除,日月变色,则其效也。天网恢恢,疏而不失,随时进退,应政得失。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琁玑动作,与天相应。赖者号令,其德生养。号令殆废,当生而杀,则赖反作,其时无岁。陛下若欲除灾昭祉,顺天致和,宜察臣下尤酷害者,亟加斥黜,以安黎元,则太皓悦和,赖声乃发。
奋,动也。豫,喜也。 三事:去年十月二十日癸亥,太白与岁星合于房、心。太白在北,岁星在南,相离数寸,光芒交接。房、心者,天帝明堂布政之宫。孝经钩命决曰:“岁星守心年谷丰。”尚书洪范记曰:“月行中道,移节应期,德厚受福,重华留之。”重华者,谓岁星在心也。今太白从之,交合明堂,金木相贼,而反同合,此以阴陵阳,臣下专权之异也。房、心东方,其国主宋。石氏经曰:“岁星出左有年,出右无年。”今金木俱东,岁星在南,是为出右,恐年谷不成,宋人饥也。陛下宜审详明堂布政之务,然后妖异可消,五纬顺序矣。 四事:易传曰:“阳无德则旱,阴僭阳亦旱。”阳无德者,人君恩泽不施于人也。
阴僭阳者,禄去公室,臣下专权也。自冬涉春,讫无嘉泽,数有西风,反逆时节。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臣闻皇天感物,不为伪动,灾变应人,要在责己。若令雨可请降,水可攘止,则岁无隔并,太平可待。然而灾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立春以来,未见朝廷赏录有功,表显有德,存问孤寡,赈恤贫弱,而但见洛阳都官奔车东西,收系纤介,牢狱充盈。臣闻恭陵火处,比有光曜,明此天灾,非人之咎。丁丑大风,掩蔽天地。风者号令,天之威怒,皆所以感悟人君忠厚之戒。又连月无雨,将害宿麦。
若一谷不登,则饥者十三四矣。陛下诚宜广被恩泽,贷赡元元。昔尧遭九年之水,人有十载之蓄者,简税防灾,为其方也。愿陛下早宣德泽,以应天功。
若臣言不用,朝政不改者,立夏之后乃有澍雨,于今之际未可望也。若政变于朝而天不雨,则臣为诬上,愚不知量,分当鼎镬。
秋,以庚辛日为白龙,服白衣。冬,以壬癸日为黑龙,服黑衣。牲各依其方色,皆燔雄鸡,烧豭猪尾,于里北门及市中以祈焉。”礼记,岁旱,鲁穆公问于县子,县子曰:“为之徙市,不亦可乎?”见□弓篇。 书奏,特诏拜郎中,辞病不就,即去归家。至四月京师地震,遂陷。其夏大旱。秋,鲜卑入马邑城,破代郡兵。明年,西羌寇陇右。皆略如顗言。
后复公车征,不行。
同县孙礼者,积恶凶暴,好游侠,与其同里人常慕顗名德,欲与亲善。顗不顾,以此结怨,遂为礼所杀。
襄楷字公矩,平原隰阴人也。好学博古,善天文阴阳之术。
桓帝时,宦官专朝,政刑暴滥,又比失皇子,灾异尤数。延熹九年,楷自家诣阙上疏曰:
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尧舜虽圣,必历象日月星辰,察五纬所在,故能享百年之寿,为万世之法。臣窃见去岁五月,荧惑入太微,犯帝坐,出端门,不轨常道。其闰月庚辰,太白入房,犯心小星,震动中耀。中耀,天王也;傍小星者,天王子也。夫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
于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今年岁星久守太微,逆行西至掖门,还切执法。岁为木精,好生恶杀,而淹留不去者,咎在仁德不修,诛罚太酷。前七年十二月,荧惑与岁星俱入轩辕,逆行四十余日,而邓皇后诛。其冬大寒,杀鸟兽,害鱼□,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闻于师曰:“柏伤竹枯,不出三年,天子当之。”今洛阳城中人夜无故叫呼,云有火光,人声正諠,
于占亦与竹柏枯同。自春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赖,而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感也。
太原太守刘□、南阳太守成□,志除奸邪,其所诛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
忧国之臣,将遂杜口矣。
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伐,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觽乞死,谅以感悟圣朝,曾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
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者也。 永平旧典,诸当重论皆须冬狱,先请后刑,所以重人命也。顷数十岁以来,州郡翫习,又欲避请谳之烦,辄托疾病,多死牢狱。长吏杀生自己,死者多非其罪,魂神冤结,无所归诉,淫厉疾疫,自此而起。昔文王一妻,诞致十子,今宫女数千,未闻庆育。宜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
注云:“螽斯,蚣蝑也。凡有情欲者无不妒忌,唯蚣蝑不尔,各得受气而生子,故以喻焉。”祚,福也。
又七年六月十三日,河内野王山上有龙死,长可数十丈。扶风有星陨为石,声闻三郡。夫龙形状不一,小大无常,故周易况之大人,帝王以为符瑞。
或闻河内龙死,讳以为蛇。夫龙能变化,蛇亦有神,皆不当死。昔秦之将衰,华山神操璧以授郑客,曰“今年祖龙死”,始皇逃之,死于沙丘。王莽天凤二年,讹言黄山宫有死龙之异,后汉诛莽,光武复兴。虚言犹然,况于实邪?夫星辰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也。下将畔上,故星亦畔天。石者安类,坠者失埶。春秋五石陨宋,其后襄公为楚所执。秦之亡也,石陨东郡。今陨扶风,与先帝园陵相近,不有大丧,必有畔逆。
莽恶之,捕系诘语所从起,而竟不得。” 案春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及学门自坏者也。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
清者属阳,浊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太学,天子教化之宫,其门无故自坏者,言文德将丧,教化废也。京房易传曰:“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厉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书之以为异也。 臣前上琅邪宫崇受干吉神书,不合明听。臣闻布谷鸣于孟夏,蟋蟀吟于始秋,物有微而志信,人有贱而言忠。臣虽至贱,诚愿赐清闲,极尽所言。
书奏不省。
十余日,复上书曰:
臣伏见太白北入数日,复出东方,其占当有大兵,中国弱,四夷强。臣又推步,荧惑今当出而潜,必有阴谋。皆由狱多冤结,忠臣被戮。德星所以久守执法,亦为此也。陛下宜承天意,理察冤狱,为刘□﹑成□亏除罪辟,追录李云﹑杜觽等子孙。
夫天子事天不孝,则日食星□。比年日食于正朔,三光不明,五纬错戾。
前者宫崇所献神书,专以奉天地顺五行为本,亦有兴国广嗣之术。其文易晓,参同经典,而顺帝不行,故国胤不兴,孝冲﹑孝质频世短祚。
地有三名,为山﹑川与平土。人有三名,为父﹑母﹑子。政有三名,为君﹑臣﹑人。此三者,常相得腹心,不失铢分,使其同一忧,合成一家,立致太平,延年不疑也。’又问曰:‘今何故其生子少也?’天师曰:‘善哉子之言也,但施不得其意耳。如令施其人欲生也,开其玉户,施种于中,比若春种于地也,十十相应和而生。其施不以其时。比若十月种物于地也,十十尽死,固无生者。
真人欲重知其审,今无子之女,虽日百施其中,犹无所生也。不得其所生之处,比若此矣。是故古者圣贤不妄施于不生之地也,名为亡种,竭气而无所生成。
今太平气到,或有不生子者,反断绝天地之统,使国少人。理国之道,多人则国富,少人则国贫。今天上皇之气已到,天皇气生物,乃当万倍其初天地。’”臣又闻之,得主所好,自非正道,神为生虐。故周衰,诸侯以力征相尚,于是夏育﹑申休﹑宋万﹑彭生﹑任鄙之徒生于其时。殷纣好色,妲己是出。
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为此?天官宦者星不在紫宫而在天市,明当给使主市里也。
今乃反处常伯之位,实非天意。
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
今陛下嗜欲不去,杀罚过理,既乖其道,岂获其祚哉!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
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天神遗以好女,浮屠曰:
“此但革囊盛血。”遂不眄之。其守一如此,乃能成道。今陛下淫女艳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单天下之味,柰何欲如黄老乎?
初,顺帝时,琅邪宫崇诣阙,上其师干吉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皆缥白素朱介青首朱目,号太平清领书。其言以阴阳五行为家,而多巫觋杂语。有司奏崇所上妖妄不经,乃收臧之。后张角颇有其书焉。
‘干先生亦助军作福,医护将士,不可杀之。’策曰:‘昔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舍前圣典训,废汉家法律,常着绛袙头,鼓琴焚香,读邪俗道书,云以助化,卒为蛮夷所杀。此甚无益,诸君但未悟耳。今此子已在鬼录,勿复费纸笔也。’即催斩之,县首于市。”
及灵帝即位,以楷书为然。太傅陈蕃举方正,不就。乡里宗之,每太守至,辄致礼请。中平中,与荀爽﹑郑玄俱以博士征,不至,卒于家。
论曰:古人有云:“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而张衡亦云:“天文历数,阴阳占候,今所宜急也。”郎顗﹑襄楷能仰瞻俯察,参诸人事,祸福吉凶既应,引之教义亦明。此盖道术所以有补于时,后人所当取鉴者也。然而其敝好巫,故君子不以专心焉。
赞曰:仲桓术深,蒲车屡寻。苏竟飞书,清我旧阴。襄﹑郎灾戒,寔由政淫。
后汉书卷三十一 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 第二十一
郭伋字细侯,扶风茂陵人也。高祖父解,武帝时以任侠闻。父梵,为蜀郡太守。伋少有志行,哀平闲辟大司空府,三迁为渔阳都尉。王莽时为上谷大尹,迁并州牧。
更始新立,三辅连被兵寇,百姓震骇,强宗右姓各拥觽保营,莫肯先附。
更始素闻伋名,征拜左冯翊,使镇抚百姓。世祖即位,拜雍州牧,再转为尚书令,数纳忠谏争。
建武四年,出为中山太守。明年,彭宠灭,转为渔阳太守。渔阳既离王莽之乱,重以彭宠之败,民多猾恶,寇贼充斥。伋到,示以信赏,纠戮渠帅,盗贼销散。时匈奴数抄郡界,边境苦之。伋整勒士马,设攻守之略,匈奴畏惮远夡,不敢复入塞,民得安业。在职五岁,户口增倍。后颍川盗贼髃起,九年,征拜颍川太守。召见辞谒,帝劳之曰:“贤能太守,去帝城不远,河润九里,冀京师并蒙福也。君虽精于追捕,而山道险□,自□当一士耳,深宜慎之。”伋到郡,招怀山贼阳夏赵宏、
襄城召吴等数百人,皆束手诣伋降,悉遣归附农。因自劾专命,帝美其策,不以咎之。后宏、吴等党与闻伋威信,远自江南,或从幽、冀,不期俱降,骆驿不绝。 十一年,省朔方刺史属并州。帝以卢芳据北土,乃调伋为并州牧。过京师谢恩,帝即引见,并召皇太子诸王宴语终日,赏赐车马衣服什物。伋因言选补觽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帝纳之。伋前在并州,素结恩德,及后入界,所到县邑,老幼相携,逢迎道路。
所过问民疾苦,聘求耆德雄俊,设几杖之礼,朝夕与参政事。
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各骑竹马,道次迎拜。伋问“儿曹何自远来”。对曰:“闻使君到,喜,故来奉迎。”伋辞谢之。及事讫,诸儿复送至郭外,问“使君何日当还”。伋谓别驾从事,计日*(当)*告之。行部既还,先期一日,伋为违信于诸儿,遂止于野亭,须期乃入。
是时朝廷多举伋可为大司空,帝以并部尚有卢芳之儆,且匈奴未安,欲使久于其事,故不召。伋知卢芳夙贼,难卒以力制,常严烽候,明购赏,以结寇心。芳将隋昱遂谋胁芳降伋,芳乃亡入匈奴。
伋以老病上书乞骸骨。二十二年,征为太中大夫,赐宅一区,及帷帐钱谷,以充其家,伋辄散与宗亲九族,无所遗余。明年卒,时年八十六。帝亲临吊,赐頉茔地。
杜诗字*(公)*君*[公]*,河内汲人也。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称。更始时,辟大司马府。建武元年,岁中三迁为侍御史,安集洛阳。时将军萧广放纵兵士,暴横民闲,百姓惶扰,诗□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世祖召见,赐以棨戟,复使之河东,诛降逆贼杨异等。诗到大阳,闻贼规欲北度,乃与长史急焚其船,部勒郡兵,将突骑趁击,斩异等,贼遂翦灭。拜成嚱令,
视事三岁,举政尤异。再迁为沛郡都尉,转汝南都尉,所在称治。 七年,迁南阳太守。性节俭而政治清平,以诛暴立威,善于计略,省爱民役。
造作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诗自以无劳,不安久居大郡,求欲降避功臣,乃上疏曰:
陛下亮成天工,克济大业,偃兵修文,髃帅反旅,海内合和,万世蒙福,天下幸甚。唯匈奴未譬圣德,威侮二垂,陵虐中国,边民虚耗,不能自守,臣恐武猛之将虽勤,亦未得解甲櫜弓也。夫勤而不息亦怨,劳而不休亦怨,怨恨之师,难复责功。臣伏鷪将帅之情,功臣之望,冀一休足于内郡,然后即戎出命,不敢有恨。臣愚以为“师克在和不在觽”,陛下虽垂念北边,亦当颇泄用之。昔汤武善御觽,故无忿鸷之师。陛下起兵十有三年,将帅和睦,士卒□痉。今若使公卿郡守出于军垒,则将帅自厉;士卒之复,比于宿韂,则戎士自百。何者?天下已安,各重性命,大臣以下,咸怀乐土,不雠其功而厉其用,无以劝也。陛下诚宜虚□数郡,以俟振旅之臣,重复厚赏,加于久役之士。如此,缘边屯戍之师,竞而忘死,乘城拒塞之吏,不辞其劳,则烽火精明,守战坚固。圣王之政,必因人心。今猥用愚薄,塞功臣之望,诚非其宜。
言士卒得比于郎,则人百其勇。
臣诗伏自惟忖,本以史吏一介之才,遭陛下创制大业,贤俊在外,空乏之闲,超受大恩,*(收)**[牧]*养不称,奉职无暛,久窃禄位,令功臣怀愠,诚惶诚恐。八年,上书乞避功德,陛下殊恩,未许放退。臣诗蒙恩尤深,义不敢苟冒虚请,诚不胜至愿,愿退大郡,受小职。及臣齿壮,力能经营剧事,如使臣诗必有补益,复受大位,虽析珪授爵,所不辞也。惟陛下哀矜!
帝惜其能,遂不许之。
诗雅好推贤,数进知名士清河刘统及鲁阳长董崇等。
初,禁网尚简,但以玺书发兵,未有虎符之信,诗上疏曰:“臣闻兵者国之凶器,圣人所慎。旧制发兵,皆以虎符,其余征调,竹使而已。符第合会,取为大信,所以明着国命,敛持威重也。闲者发兵,但用玺书,或以诏令,如有奸人诈伪,无由知觉。愚以为军旅尚兴,贼虏未殄,征兵郡国,宜有重慎,可立虎符,以绝奸端。昔魏之公子,威倾邻国,犹假兵符,以解赵围,若无如姬之仇,则其功不显。事有烦而不可省,费而不得已,盖谓此也。”书奏,从之。
诗身虽在外,尽心朝廷,谠言善策,随事献纳。视事七年,政化大行。十四年,坐遣客为弟报仇,被征,会病卒。司隶校尉鲍永上书言诗贫困无田宅,丧无所归。诏使治丧郡邸,赙绢千匹。
孔奋字君鱼,扶风茂陵人也。曾祖霸,元帝时为侍中。奋少从刘歆受春秋左氏传,歆称之,谓门人曰:“吾已从君鱼受道矣。”
遭王莽乱,奋与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河西大将军窦融请奋署议曹掾,守姑臧长。八年,赐爵关内侯。时天下扰乱,唯河西独安,而姑臧称为富邑,通货羌胡,市日四合,每居县者,不盈数月辄致丰积。奋在职四年,财产无所增。事母孝谨,虽为俭约,奉养极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时天下未定,士多不修节操,而奋力行清絜,为觽人所笑,或以为身处脂膏,不能以自润,徒益苦辛耳。奋既立节,治贵仁平,太守梁统深相敬待,不以官属礼之,常迎于大门,引入见母。
陇蜀既平,河西守令咸被征召,财货连毂,□竟川泽。唯奋无资,单车就路。
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谓曰:“孔君清廉仁贤,举县蒙恩,如何今去,不共报德!”遂相赋敛牛马器物千万以上,追送数百里。奋谢之而已,一无所受。既至京师,除武都郡丞。
时陇西余贼隗茂等夜攻府舍,残杀郡守,贼畏奋追急,乃执其妻子,欲以为质。
奋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终不顾望,遂穷力讨之。吏民感义,莫不倍用命焉。
郡多氐人,便习山谷,其大豪齐钟留者,为髃氐所信向。奋乃率厉钟留等令要遮钞击,共为表里。贼窘惧逼急,乃推奋妻子以置军前,冀当退漤,而击之愈厉,遂禽灭茂等,奋妻子亦为所杀。世祖下诏曪美,拜为武都太守。
奋自为府丞,已见敬重,及拜太守,举郡莫不改操。为政明断,甄善疾非,
见有美德,爱之如亲,其无行者,忿之若雠,郡中称为清平。
弟奇,游学洛阳。奋以奇经明当仕,上病去官,守约乡闾,卒于家。奇博通经典,作春秋左氏删。奋晚有子嘉,官至城门校尉,作左氏说云。
张堪字君游,南阳宛人也,为郡族姓。堪早孤,让先父余财数百万与兄子。年十六,受业长安,志美行厉,诸儒号曰“圣童”。
世祖微时,见堪志操,常嘉焉。及即位,中郎将来歙荐堪,召拜郎中,三迁为谒者。使送委输缣帛,并领骑七千匹,诣大司马吴汉伐公孙述,在道追拜蜀郡太守。时汉军余七日粮,阴具船欲遁去。堪闻之,驰往见汉,说述必败,不宜退师之策。汉从之,乃示弱挑敌,述果自出,战死城下。成都既拔,堪先入据其城,捡阅库藏,收其珍宝,悉条列上言,秋毫无私。慰抚吏民,蜀人大悦。
在郡二年,征拜骑都尉,后领票骑将军杜茂营,击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
捕击奸猾,赏罚必信,吏民皆乐为用。匈奴尝以万骑入渔阳,堪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穗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
帝尝召见诸郡计吏,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否。蜀郡计掾樊显进曰:“渔阳太守张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讨奸。前公孙述破时,珍宝山积,卷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职之日,乘折辕车,布被囊而已。”帝闻,良久叹息,拜显为鱼复长。
方征堪,会病卒,帝深悼惜之,下诏曪扬,赐帛百匹。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赵将廉颇之后也。汉兴,以廉氏豪宗,自苦陉徙焉。
世为边郡守,或葬陇西襄武,故因仕焉。曾祖父曪,成哀闲为右将军,祖父丹,王莽时为大司马庸部牧,皆有名前世。范父遭丧乱,客死于蜀汉,范遂流寓西州。西州平,归乡里。年十五,辞母西迎父丧。蜀郡太守张穆,丹之故吏,乃重资送范,范无所受,与客步负丧归葭萌。载船触石破没,范抱持棺柩,遂俱沉溺。觽伤其义,钩求得之,疗救仅免于死。穆闻,复驰遣使持前资物追范,范又固辞。归葬服竟,诣京师受业,事博士薛汉。京兆、陇西二郡更请召,皆不应。永平初,陇西太守邓融备礼谒范为功曹,会融为州所举案,范知事谴难解,欲以权相济,乃托病求去,融不达其意,大恨之。范于是东至洛阳,变名姓,求代廷尉狱卒。居无几,融果征下狱,范遂得韂侍左右,尽心劝劳。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乃谓曰:“卿何似我故功曹邪?”范诃之曰:“君困□瞀乱邪!”语遂绝。融系出困病,范随而养视,及死,竟不言,身自将车送丧致南阳,葬毕乃去。
后辟公府,会薛汉坐楚王事诛,故人门生莫敢视,范独往收敛之,吏以闻,显宗大怒,召范入,诘责曰:“薛汉与楚王同谋,交乱天下,范公府掾,不与朝廷同心,而反收敛罪人,何也?”范叩头曰:“臣无状愚戆,以为汉等皆已伏诛,不胜师资之情,罪当万坐。”帝怒稍解,问范曰:“卿廉颇后邪?与右将军曪、大司马丹有亲属乎?”范对曰:“曪,臣之曾祖;丹,臣之祖也。”帝曰:
“怪卿志胆敢尔!”因贳之。由是显名。 举茂才,数月,再迁为云中太守。会匈奴大入塞,烽火日通。故事,虏*(人)**[入]*过五千人,移书傍郡。吏欲传檄求救,范不听,自率士卒拒之。虏觽盛而范兵不敌。会日暮,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火,营中星列。虏遥望火多,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范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死者千余人,由此不敢复向云中。 后频历武威、武都二郡太守,随俗化导,各得治宜。建初中,迁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辩,好相持短长,范每厉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说。成都民物丰盛,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醔,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范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藳。”在蜀数年,坐法免归乡里。范世在边,广田地,积财粟,悉以赈宗族朋友。
肃宗崩,范奔赴敬陵。时庐江郡掾严麟奉章吊国,俱会于路。麟乘小车,涂深马死,不能自进,范见而愍然,命从骑下马与之,不告而去。麟事毕,不知马所归,乃缘踪访之。或谓麟曰:“故蜀郡太守廉叔度,好周人穷急,今奔国丧,独当是耳。”麟亦素闻范名,以为然,即牵马造门,谢而归之。世伏其好义,然依倚大将军窦宪,以此为讥。卒于家。
初,范与洛庆鸿为刎颈交,时人称曰:“前有管鲍,后有庆廉。”鸿慷慨有义节,位至琅邪、会稽二郡太守,所在有异夡。
论曰:张堪、廉范皆以气侠立名,观其振危急,赴险□,有足壮者。堪之临财,范之忘施,亦足以信意而感物矣。若夫高祖之召栾布,明帝之引廉范,加怒以发其志,就戮更延其宠,闻义能徙,诚君道所尚,然情理之枢,亦有开塞之感焉。 王堂字敬伯,广汉郪人也。初举光禄茂才,迁谷城令,治有名夡。永初中,西羌寇巴郡,为民患,诏书遣中郎将尹就攻讨,连年不克。三府举堂治剧,拜巴郡太守。堂驰兵赴贼,斩虏千余级,巴、庸清静,吏民生为立祠。
刺史张乔表其治能,迁右扶风。 安帝西巡,阿母王圣、中常侍江京等并请属于堂,堂不为用。掾*(吏)**[史]*固谏之,堂曰:“吾蒙国恩,岂可为权宠阿意,以死守之!”即日遣家属归,闭合上病。果有诬奏堂者,会帝崩,京等悉诛,堂以守正见称。永建二年,征入为将作大匠。四年,坐公事左转议郎。复拜鲁相,政存简一,至数年无辞讼。迁汝南太守,搜才礼士,不苟自专,乃教掾*(吏)**[史]*曰:“古人劳于求贤,逸于任使,故能化清于上,事缉于下。其宪章朝右,简核才职,委功曹陈蕃。匡政理务,拾遗补阙,任主簿应嗣。庶循名责实,察言观效焉。”
自是委诚求当,不复妄有辞教,郡内称治。时大将军梁商及尚书令袁汤,以求属不行,并恨之。后庐江贼迸入弋阳界,堂勒兵追讨,即便奔散,而商、汤犹因此风州奏堂在任无警,免归家。
年八十六卒。遗令薄敛,瓦棺以葬。子嗫,清行不仕。曾孙商,益州牧刘焉以为蜀郡太守,有治声。
苏章字孺文,扶风平陵人也。八世祖建,武帝时为右将军。祖父纯,字桓公,有高名,性强切而持毁誉,士友咸惮之,至乃相谓曰:“见苏桓公,患其教责人,不见,又思之。”三辅号为“大人”。永平中,为奉车都尉窦固军,出击北匈奴、车师有功,封中陵乡侯,官至南阳太守。 章少博学,能属文。安帝时,举贤良方正,对策高第,为议郎。数陈得失,其言甚直。出为武原令,时岁饥,辄开仓廪,活三千余户。顺帝时,迁冀州刺史。故人为清河太守,章行部案其奸臧。乃请太守,为设酒肴,陈平生之好甚欢。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独有二天。”章曰:“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举正其罪。州境知章无私,望风畏肃。换为并州刺吏,以摧折权豪,忤旨,坐免。隐身乡里,不交当世。
后征为河南尹,不就。时天下日敝,民多悲苦,论者举章有干国才,朝廷不能复用,卒于家。兄曾孙不韦。
不韦字公先。父谦,初为郡督邮。时魏郡李暠为美阳令,与中常侍具瑗交通,贪暴为民患,前后监司畏其埶援,莫敢悫问。及谦至,部案得其臧,论输左校。
谦累迁至金城太守,去郡归乡里。汉法,免罢守令,自非诏征,不得妄到京师。
而谦后私至洛阳,时暠为司隶校尉,收谦诘掠,死狱中,暠又因刑其尸,以报昔怨。
不韦时年十八,征诣公车,会谦见杀,不韦载丧归乡里,瘗而不葬,仰天叹曰:
“伍子胥独何人也!”乃藏母于武都山中,遂变名姓,尽以家财募□客,邀暠于诸陵闲,不克。会暠迁大司农,时右校刍廥在寺北垣下,不韦与亲从兄弟潜入廥中,夜则凿地,昼则逃伏。如此经月,遂得傍达暠之寝室,出其黙下。
值暠在厕,因杀其妾并及小儿,留书而去。暠大惊惧,乃布棘于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虽家人莫知其处。每出,辄□戟随身,壮士自韂。不韦知暠有备,乃日夜飞驰,径到魏郡,掘其父阜頉,断取阜头,以祭父坟,又标之于市曰“李君迁父头”。暠匿不敢言,而自上退位,归乡里,私掩塞頉旘。捕求不韦,历岁不能得,愤恚感伤,发病欧血死。 不韦后遇赦还家,乃始改葬,行丧。士大夫多讥其发掘頉墓,归罪枯骨,不合古义,唯任城何休方之伍员。太原郭林宗闻而论之曰:“子胥虽云逃命,而见用强吴,凭阖庐之威,因轻悍之觽,雪怨旧郢,曾不终朝,而但鞭墓戮尸,以舒其愤,竟无手刃后主之报。岂如苏子单特孑立,靡因靡资,强雠豪援,据位九卿,城阙天阻,宫府幽绝,埃尘所不能过,雾露所不能沾。不韦毁身燋虑,出于百死,冒触严禁,陷族祸门,虽不获逞,为报己深。况复分骸断首,以毒生者,使暠怀忿结,不得其命,犹假手神灵以毙之也。力唯匹夫,功隆千乘,比之于员,不以优乎?”议者于是贵之。
后太傅陈蕃辟,不应,为郡五官掾。初,弘农张奂睦于苏氏,而武威段颎与暠素善,后奂颎有隙。及颎为司隶,以礼辟不韦,不韦惧之,称病不诣。颎既积愤于奂,因发怒,乃追咎不韦前报暠事,以为暠表治谦事,被报见诛,君命天也,而不韦仇之。又令长安男子告不韦多将宾客夺舅财物,遂使从事张贤等就家杀之。乃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到扶风,郡守使不韦奉谒迎贤,实时收执,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灭之,诸苏以是衰破。及段颎为阳球所诛,天下以为苏氏之报焉。
羊续字兴祖,太山平阳人也。其先七世二千石卿校。祖父侵,安帝时司隶校尉。
父儒,桓帝时为太常。
续以忠臣子孙拜郎中,去官后,辟大将军窦武府。及武败,坐党事,禁锢十余年,幽居守静。及党禁解,复辟太尉府,四迁为庐江太守。后扬州黄巾贼攻舒,焚烧城郭,续发县中男子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陈,其小弱者,悉使负水灌火,会集数万人,并埶力战,大破之,郡界平。后安风贼戴风等作乱,续复击破之,斩首三千余级,生获渠帅,其余党辈原为平民,赋与佃器,使就农业。
中平三年,江夏兵赵慈反叛,杀南阳太守秦颉,攻没六县,拜续为南阳太守。
当入郡界,乃羸服闲行,侍童子一人,观历县邑,采问风谣,然后乃进。其令长贪絜,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状,郡内惊竦,莫不震慑。乃发兵与荆州刺史王敏共击慈,斩之,获首五千余级。属县余贼并诣续降,续为上言,宥其枝附。
贼既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欢服。时权豪之家多尚奢丽,续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车马羸败。府丞尝献其生鱼,续受而悬于庭;丞后又进之,续乃出前所悬者以杜其意。续妻后与子秘俱往郡舍,续闭门不内,妻自将秘行,其资藏唯有布衾﹑敝袛裯,盐﹑麦数斛而已,顾□秘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资尔母乎?”使与母俱归。
六年,灵帝欲以续为太尉。时拜三公者,皆输东园礼钱千万,令中使督之,名为“左驺”。其所之往,辄迎致礼敬,厚加赠赂。续乃坐使人于单席,举缊袍以示之,曰:“臣之所资,唯斯而已。”左骖白之,帝不悦,以此不登公位。而征为太常,未及行,会病卒,时年四十八。遗言薄敛,不受赗遗。旧典,二千石卒官赙百万,府丞焦俭遵续先意,一无所受。诏书曪美,□太山太守以府赙钱赐续家云。
贾琮字孟坚,东郡聊城人也。举孝廉,再迁为京*(兆)*令,有政理夡。
旧交址土多珍产,明玑﹑翠羽﹑犀﹑象﹑檋瑁﹑异香﹑美木之属,莫不自出。
前后刺史率多无清行,上承权贵,下积私赂,财计盈给,辄复求见迁代,故吏民怨叛。中平元年,交址屯兵反,执刺史及合浦太守,自称“柱天将军”。灵帝特□三府精选能吏,有司举琮为交址刺史。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自活)*,故聚为盗贼。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傜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闲荡定,百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在事三年,为十三州最,征拜议郎。
时黄巾新破,兵凶之后,郡县重敛,因缘生奸。诏书沙汰刺史﹑二千石,更选清能吏,乃以琮为冀州刺史。旧典,传车骖驾,垂赤帷裳,迎于州界。及琮之部,升车言曰:“刺史当远视广听,纠察美恶,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乃命御者褰之。百城闻风,自然竦震。其诸臧过者,望风解印绶去,唯瘿陶长济阴董昭﹑观津长梁国黄就当官待琮,于是州界翕然。
灵帝崩,大将军何进表琮为度辽将军,卒于官。
陆康字季宁,吴郡吴人也。祖父续,在独行传。父曪,有志操,连征不至。
康少仕郡,以义烈称,刺史臧旻举为茂才,除高成令。县在边垂,旧制,令户一人具弓弩以备不虞,不得行来。长吏新到,辄发民缮修城郭。康至,皆罢遣,百姓大悦。以恩信为治,寇盗亦息,州郡表上其状。光和元年,迁武陵太守,转守桂阳﹑乐安二郡,所在称之。
时灵帝欲铸铜人,而国用不足,乃诏调民田,亩敛十钱。而比水旱伤稼,百姓贫苦。康上疏谏曰:“臣闻先王治世,贵在爱民。省傜轻赋,以宁天下,除烦就约,以崇简易,故万姓从化,灵物应德。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兴制非一,劳割自下,以从苟欲,故黎民吁嗟,阴阳感动。陛下圣德承天,当隆盛化,而卒被诏书,亩敛田钱,铸作铜人,伏读惆怅,悼心失图。夫十一而税,周谓之彻。彻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万世而行也。故鲁宣税亩,而蝝醔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
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传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从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书奏,内幸因此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征诣廷尉。侍御史刘岱典考其事,岱为表陈解释,免归田里。复征拜议郎。
会庐江贼黄穰等与江夏蛮连结十余万人,攻没四县,拜康庐江太守。康申明赏罚,击破穰等,余党悉降。帝嘉其功,拜康孙尚为郎中。献帝即位,天下大乱,康蒙险遣孝廉计吏奉贡朝廷,诏书策劳,加忠义将军,秩中二千石。时袁术屯兵寿春,部曲饥饿,遣使求委输兵甲。康以其叛逆,闭门不通,内修战备,将以御之。术大怒,遣其将孙策攻康,围城数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还赴,暮夜缘城而入。受敌二年,城陷。月余,发病卒,年七十。宗族百余人,遭离饥□,死者将半。朝廷愍其守节,拜子鉨为郎中。
少子绩,仕吴为郁林太守,博学善政,见称当时。悬年曾谒袁术,怀橘墯地者也,有名称。
赞曰:伋牧朔藩,信立童昏。诗守南楚,民作谣言。奋驰单乘,堪驾毁辕。范得其朋,堂任良肱。二苏劲烈,羊﹑贾廉能。季宁拒策,城陨冲輣。
后汉书卷三十二 樊宏阴识列传 第二十二
*宏子鯈族曾孙准识弟兴*
樊宏字靡卿,南阳湖阳人也,世祖之舅。其先周仲山甫,封于樊,因而氏焉,
为乡里着姓。父重,字君云,世善农稼,好货殖。重性温厚,有法度,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其营理产业,物无所弃,课役童隶,各得其宜,故能上下暞力,财利岁倍,至乃开广田土三百余顷。其所起庐舍,皆有重堂高阁,陂渠灌注。又池鱼牧畜,有求必给。尝欲作器物,先种梓漆,时人嗤之,然积以岁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赀至巨万,而赈赡宗族,恩加乡闾。外孙何氏兄弟争财,重耻之,以田二顷解其忿讼。县中称美,推为三老。年八十余终。其素所假贷人闲数百万,遗令焚削文契。责家闻者皆臱,争往偿之,诸子从□,竟不肯受。
,樊氏既灭,庾氏取其陂,故喭曰:‘陂汪汪,下田良,樊氏失业庾氏昌。’”其陂至今犹名为樊陂,在今邓州新野县之西南也。
宏少有志行。王莽末,义兵起,刘伯升与族兄赐俱将兵攻湖阳,城守不下。赐女弟为宏妻,湖阳由是收系宏妻子,令出譬伯升,宏因留不反。湖阳军帅欲杀其妻子,长吏以下共相谓曰:“樊重子父,礼义恩德行于乡里,虽有罪,且当在后。”会汉兵日盛,湖阳惶急,未敢杀之,遂得免脱。更始立,欲以宏为将,宏叩头辞曰:“书生不习兵事。”竟得免归,与宗家亲属作营爎自守,老弱归之者千余家。时赤眉贼掠唐子乡,多所残杀,欲前攻宏营,宏遣人持牛酒米谷,劳遗赤眉。赤眉长老先闻宏仁厚,皆称曰:“樊君素善,且今见待如此,何心攻之。”引兵而去,遂免寇难。
世祖即位,拜光禄大夫,位特进,次三公。建武五年,封长罗侯。十三年,封弟丹为射阳侯,兄子寻玄乡侯,族兄忠更父侯。十五年,定封宏寿张侯。
十八年,帝南祠章陵,过湖阳,祠重墓,追爵谥为寿张敬侯,立庙于湖阳。车驾每南巡,常幸其墓,赏赐大会。
宏为人谦柔畏慎,不求苟进。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吾非不喜荣埶也,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世贵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己,岂不乐哉!”
每当朝会,辄迎期先到,俯伏待事,时至乃起。帝闻之,常□驺骑临朝乃告,勿令豫到。宏所上便宜及言得失,辄手自书写,毁削草本。公朝访逮,不敢觽对。宗族染其化,未尝犯法。帝甚重之。及病困,车驾临视,留宿,问其所欲言。宏顿首自陈:“无功享食大国,诚恐子孙不能保全厚恩,令臣魂神臱负黄泉,愿还寿张,食小乡亭。”帝悲伤其言,而竟不许。
二十七年,卒。遗□薄葬,一无所用,以为棺柩一臧,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与夫人同坟异臧。帝善其令,以书示百官,因曰:“今不顺寿张侯意,无以彰其德。且吾万岁之后,欲以为式。”赙钱千万,布万匹,谥为恭侯,赠以印绶,车驾亲送葬。子鯈嗣。帝悼宏不已,复封少子茂为平望侯。
樊氏侯者凡五国。明年,赐鯈弟鲔及从昆弟七人合钱五千万。
论曰:昔楚顷襄王问阳陵君曰:“君子之富何如?”对曰:“假人不德不责,食人不使不役,亲戚爱之,觽人善之。”若乃樊重之折契止讼,其庶几君子之富乎!
分地以用天道,实廪以崇礼节,取诸理化,则亦可以施于政也。与夫爱而畏者,何殊闲哉!
说苑曰楚王问庄辛之言也。
鯈字长鱼,谨约有父风。事后母至孝,及母卒,哀思过礼,毁病不自支,世祖常遣中黄门朝暮送饘粥。服阕,就侍中丁恭受公羊严氏春秋。建武中,禁网尚阔,诸王既长,各招引宾客,以鯈外戚,争遣致之,而鯈清静自保,无所交结。及沛王辅事发,贵戚子弟多见收捕,鯈以不豫得免。帝崩,鯈为复土校尉。 永平元年,拜长水校尉,与公卿杂定郊祠礼仪,以谶记正五经异说。北海周泽、琅邪承宫并海内大儒,鯈皆以为师友而致之于朝。上言郡国举孝廉,率取年少能报恩者,耆宿大贤多见废弃,宜□郡国简用良俊。又议刑辟宜须秋月,以顺时气。显宗并从之。
二年,以寿张国益东平王,徙封鯈燕侯。其后广陵王荆有罪,帝以至亲悼伤之,诏鯈与羽林监南阳任隗杂理其狱。事竟,奏请诛荆。引见宣明殿,帝怒曰:“诸卿以我弟故,欲诛之,即我子,卿等敢尔邪!”鯈仰而对曰:“天下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诛焉’。是以周公诛弟,季友鸩兄,经传大之。臣等以荆属托母弟,陛下留圣心,加恻隐,故敢请耳。如令陛下子,臣等专诛而已。”帝叹息良久。鯈益以此知名。
其后弟鲔为子赏求楚王英女敬乡公主,鯈闻而止之,曰:“建武时,吾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时特进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贵宠过盛,即为祸患,故不为也。且尔一子,柰何弃之于楚乎?”鲔不从。
十年,鯈卒,赗赠甚厚,谥曰哀侯。帝遣小黄门张音问所遗言。先是河南县亡失官钱,典负者坐死及罪徙者甚觽,遂委责于人,以偿其秏。乡部吏司因此为奸,鯈常疾之。又野王岁献甘醪、膏□,每辄扰人,吏以为利。鯈并欲奏罢之,疾病未及得上。音归,具以闻,帝览之而悲叹,□二郡并令从之。
长子汜嗣,以次子郴、梵为郎。其后楚事发觉,帝追念鯈谨恪,又闻其止鲔婚事,故其诸子得不坐焉。
梵字文高,为郎二十余年,三署服其重慎。悉推财物二千余万与孤兄子,官至大鸿胪。
汜卒,子时嗣。时卒,子建嗣。建卒,无子,国绝。永宁元年,邓太后复封建弟盼。盼卒,子尚嗣。
初,鯈删定公羊严氏春秋章句,世号“樊侯学”,教授门徒前后三千余人。弟子颍川李修、九江夏勤,皆为三公。勤字伯宗,为京、宛二县令,零陵太守,所在有理能称。安帝时,位至司徒。
准字幼陵,宏之族曾孙也。父瑞,好黄老言,清静少欲。准少励志行,修儒术,以先父产业数百万让孤兄子。永元十五年,和帝幸南阳,准为郡功曹,召见,帝器之,拜郎中,从车驾还宫,特补尚书郎。邓太后临朝,儒学陵替,准乃上疏曰:
博士议郎,一人开门,徒觽百数。化自圣躬,流及蛮荒,匈奴遣伊秩訾王大车且渠来入就学。八方肃清,上下无事。是以议者每称盛时,咸言永平。
今学者盖少,远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讲,儒者竞论浮丽,忘謇謇之忠,习諓諓之辞。文吏则去法律而学诋欺,锐锥刀之锋,断刑辟之重,德陋俗薄,以致苛刻。昔孝文窦后性好黄老,而清静之化流景武之闲。臣愚以为宜下明诏,博求幽隐,发扬岩穴,宠进儒雅,有如孝、宫者,征诣公车,以俟圣上讲习之期。公卿各举明经及旧儒子孙,进其爵位,使缵其业。复召郡国书佐,使读律令。如此,则延颈者日有所见,倾耳者月有所闻。伏愿陛下推述先帝进业之道。 “锥刀喻小事也。”
太后深纳其言,是后屡举方正、敦朴、仁贤之士。
准再迁御史中丞。永初之初,连年水旱灾异,郡国多被饥困,准上疏曰:
臣闻传曰:“饥而不损兹曰太,厥灾水。”春秋谷梁传曰:“五谷不登,谓之大侵。大侵之礼,百官备而不制,髃神祷而不祠。”由是言之,调和阴阳,寔在俭节。朝廷虽劳心元元,事从省约,而在职之吏,尚未奉承。夫建化致理,由近及远,故诗曰“京师翼翼,四方是则”。今可先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诸官,实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
如此,则化及四方,人劳省息。
中都官吏,在京师之官吏也。作谓营作者也。
伏见被灾之郡,百姓凋残,恐非赈给所能胜赡,虽有其名,终无其实。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节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荆、扬孰郡,既省转运之费,且令百姓各安其所。今虽有西屯之役,宜先东州之急。如遣使者与二千石随事消息,悉留富人守其旧土,转尤贫者过所衣食,诚父母之计也。愿以臣言下公卿平议。 太后从之,悉以公田赋与贫人。即擢准与议郎吕仓并守光禄大夫,准使冀州,仓使兖州。准到部,开仓禀食,慰安生业,流人咸得苏息。还,拜钜鹿太守。时饥荒之余,人庶流迸,家户且尽,准课督农桑,广施方略,儙年闲,谷粟丰贱数十倍。而赵、魏之郊数为羌所钞暴,准外御寇虏,内抚百姓,郡境以安。
五年,转河内太守。时羌复屡入郡界,准辄将兵讨逐,修理坞壁,威名大行。视事三年,以疾征,三转为尚书令,明习故事,遂见任用。元初三年,代周畅为光禄勋。五年,卒于官。
阴识字次伯,南阳新野人也,光烈皇后之前母兄也。其先出自管仲,管仲七世孙修,自齐适楚,为阴大夫,因而氏焉。秦汉之际,始家新野。
及刘伯升起义兵,识时游学长安,闻之,委业而归,率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往诣伯升。伯升乃以识为校尉。更始元年,迁偏将军,从攻宛,别降新野、淯阳、杜衍、冠军、*(胡)**[湖]*阳。二年,更始封识阴德侯,行大将军事。
建武元年,光武遣使迎阴贵人于新野,并征识。识随贵人至,以为骑都尉,更封阴乡侯。二年,以征伐军功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觽,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帝甚美之,以为关都尉,镇函谷。迁侍中,以母忧辞归。十五年,定封原鹿侯。及显宗立为皇太子,以识守执金吾,辅导东宫。帝每巡郡国,识常留镇守京师,委以禁兵。入虽极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及国事。帝敬重之,常指识以□戒贵戚,激厉左右焉。识所用掾史皆简贤者,如虞*(延)**[廷]*、傅宽、薛愔等,多至公卿校尉。
显宗即位,拜为执金吾,位特进。永平二年,卒,赠以本官印绶,谥曰贞侯。
子躬嗣。躬卒,子璜嗣。永初七年,为奴所杀,无子,国绝。永宁元年,邓太后以璜弟淑绍封。淑卒,子鲔嗣。
躬弟子纲女为和帝皇后,封纲吴房侯,位特进,三子轶、辅、敞,皆黄门侍郎。
后坐巫蛊事废,纲自杀,辅下狱死,轶、敞徙日南。识弟兴。
兴字君陵,光烈皇后母弟也,为人有膂力。建武二年,为黄门侍郎,守期门仆射,典将武骑,从征伐,平定郡国。兴每从出入,常操持小盖,障翳风雨,躬履涂泥,率先期门。光武所幸之处,辄先入清宫,甚见亲信。虽好施接宾,然门无侠客。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终不为言:是以世称其忠平。第宅苟完,裁蔽风雨。
九年,迁侍中,赐爵关内侯。帝后召兴,欲封之,置印绶于前,兴固让曰:“臣未有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臣蒙陛下、贵人恩泽至厚,富贵已极,不可复加,至诚不愿。”帝嘉兴之让,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兴曰:“贵人不读书记邪?‘亢龙有悔。’夫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贵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为宗亲求位。十九年,拜韂尉,亦辅导皇太子。明年夏,帝风眩疾甚,后以兴领侍中,受顾命于云台广室。会疾瘳,召见兴,欲以代吴汉为大司马。兴叩头流涕,固让曰:“臣不敢惜身,诚亏损圣德,不可苟冒。”至诚发中,感动左右,帝遂听之。 洛阳南宫有云台广德殿。
二十三年,卒,时年三十九。兴素与从兄嵩不相能,然敬其威重。兴疾病,帝亲临,问以政事及髃臣能不。兴顿首曰:“臣愚不足以知之。然伏见议郎席广、谒者阴嵩,并经行明深,踰于公卿。”兴没后,帝思其言,遂擢广为光禄勋;嵩为中郎将,监羽林十余年,以谨□见幸。显宗即位,拜长乐韂尉,迁执金吾。
永平元年诏曰:“故侍中韂尉关内侯兴,典领禁兵,从平天下,当以军功显受封爵,又诸舅比例,应蒙恩泽,兴皆固让,安乎里巷。辅导朕躬,有周昌之直,
在家仁孝,有曾、闵之行,不幸早卒,朕甚伤之。贤者子孙,宜加优异。其以汝南之鲖阳封兴子庆为鲖阳侯,庆弟博为□强侯。”博弟员、丹并为郎,庆推田宅财物悉与员、丹。帝以庆义让,擢为黄门侍郎。庆卒,子琴嗣。
建初五年,兴夫人卒,肃宗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即墓赐策,追谥兴曰翼侯。琴卒,子万全嗣。万全卒,子桂嗣。 兴弟就,嗣父封宣恩侯,后改封为新阳侯。就善谈论,朝臣莫及,然性刚毝,不得觽誉。显宗即位,以就为少府,位特进。就子丰尚郦邑公主。公主娇妒,丰亦狷急。永平二年,遂杀主,被诛,父母当坐,皆自杀,国除。
帝以舅氏故,不极其刑。 阴氏侯者凡四人。初,阴氏世奉管仲之祀,谓为“相君”。宣帝时,阴子方者,至孝有仁恩,腊日晨炊而醦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
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子方常言“我子孙必将强大”,至识三世而遂繁昌,故后常以腊日祀醦,而荐黄羊焉。
赞曰:权族好倾,后门多毁。樊氏世笃,阴亦戒侈。恂恂苗胤,传龟袭紫。
后汉书卷三十三 朱冯虞郑周列传 第二十三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人也。初从光武为大司马主簿,迁偏将军,从破邯郸。光武遣吴汉诛更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为大将军幽州牧,守蓟城,遂讨定北边。
建武二年,封舞阳侯,食三县。
浮年少有才能,颇欲厉风夡,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属,以为从事,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
渔阳太守彭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浮性矜急自多,颇有不平,因以峻文诋之;宠亦佷强,兼负其功,嫌怨转积。浮密奏宠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货贿,杀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计难量。宠既积怨,闻*[之]*,遂大怒,而举兵攻浮。浮以书质责之
曰:
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自弃于郑也。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
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
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谦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髃豕皆白,怀臱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时,其埶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里,列郡几城,柰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适定,海内愿安,士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髃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雠,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凡举事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雠者所快。
宠得书愈怒,攻浮转急。明年,涿郡太守张丰亦举兵反。
时二郡畔戾,北州忧恐,浮以为天子必自将兵讨之,而但遣游击将军邓隆阴助浮。浮怀惧,以为帝怠于敌,不能救之,乃上疏曰:“昔楚宋列国,俱为诸侯,庄王以宋执其使,遂有投袂之师。魏公子顾朋友之要,触冒强秦之锋。夫楚魏非有分职匡正之大义也,庄王但为争强而发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宠反畔,张丰逆节,以为陛下必弃捐它事,以时灭之。既历时月,寂寞无音。
从围城而不救,放逆虏而不讨,臣诚惑之。昔高祖圣武,天下既定,犹身自征伐,未尝宁居。陛下虽兴大业,海内未集,而独逸豫,不顾北垂,百姓遑遑,无所系心,三河、冀州,曷足以传后哉!今秋稼已孰,复为渔阳所掠。张丰狂悖,奸党日增,连年拒守,吏士疲劳,甲冑生虮虱,弓弩不得□,上下燋心,相望救护,仰希陛下生活之恩。”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降。今度此反虏,埶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
浮城中粮尽,人相食。会上谷太守耿况遣骑来救浮,浮乃得遁走。南至良乡,其兵长反遮之,浮恐不得脱,乃下马刺杀其妻,仅以身免,城降于宠。尚书令侯霸奏浮败乱幽州,构成宠罪,徒劳军师,不能死节,罪当伏诛。帝不忍,以浮代贾复为执金吾,徙封父城侯。后丰、宠并自败。
帝以二千石长吏多不胜任,时有纤微之过者,必见斥罢,交易纷扰,百姓不宁。
六年有日食之异,浮因上疏曰:“臣闻日者觽阳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为尊为长。若阳上不明,尊长不足,则干动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纪国家之政,鸿范别灾异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征来事者也。陛下哀□海内新离祸毒,保宥生人,使得苏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称职,小违理实,辄见斥罢,岂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尧舜之盛,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暛,吏皆积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当时吏职,何能悉理;论议之徒,岂不諠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当累日也。而闲者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寻其视事日浅,未足昭见其职,既加严切,人不自保,各相顾望,无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鴺以骋私怨,苟求长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长吏迫于举劾,惧于刺讥,故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斯皆髃阳骚动,日月失行之应。夫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时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化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帝下其议,髃臣多同于浮,自是牧守易代颇简。
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黜退。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清明履约,率礼无违,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遵绳墨,无党埶之名。至或乘牛车,齐于编人。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见者,而岂徒然?天道信诚,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下专国命,即位以来,不用旧典,信刺举之官,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免退,覆案不关三府,罪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髃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以要时利,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经盛衰,贻后王也。夫事积久则吏自重。吏安则人自静。传曰:‘五年再闰,天道乃备。’夫以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臣浮愚戆,不胜惓惓,愿陛下留心千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七年,转太仆。浮又以国学既兴,宜广博士之选,乃上书曰:“夫太学者,礼义之宫,教化所由兴也。陛下尊敬先圣,垂意古典,宫室未饰,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学,进立横舍,比日车驾亲临观飨,将以弘时雍之化,显勉进之功也。
寻博士之官,为天下宗师,使孔圣之言传而不绝。旧事,策试博士,必广求详选,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举明经,唯贤是登,学者精励,远近同慕。伏闻诏书更试五人,唯取见在洛阳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将有所失。
求之密迩,容或未尽,而四方之学,无所劝乐。凡策试之本,贵得其真,非有期会,不及远方也。又诸所征试,皆私自发遣,非有伤费烦扰于事也。语曰:‘中国失礼,求之于野。’臣浮幸得与讲图谶,故敢越职。”帝然之。
二十年,代窦融为大司空。二十二年,坐卖弄国恩免。二十五年,徙封新息侯。
帝以浮陵轹同列,每衔之,惜其功能,不忍加罪。永平中,有人单辞告浮事者,显宗大怒,赐浮死。长水校尉樊*(儵)**[鯈]*言于帝曰:“唐尧大圣,兆人获所,尚优游四凶之狱,厌服海内之心,使天下咸知,然后殛罚。
浮事虽昭明,而未达人听,宜下廷尉,章着其事。”帝亦悔之。
论曰:吴起与田文论功,文不及者三,朱买臣难公孙弘十策,弘不得其一,终之田文相魏,公孙宰汉,诚知宰相自有体也。故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而光武、明帝躬好吏事,亦以课核三公,
其人或失而其礼稍薄,至有诛斥诘辱之累。任职责过,一至于此,追感贾生之论,不亦笃乎!朱浮讥讽苛察欲速之弊,然矣,焉得长者之言哉!
‘不如子。’吴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田文曰:
‘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时,属之于子乎,属之于我乎?’吴起默然良久,曰:‘属之于子矣。’田文曰:‘此乃吾所以居子上也。’吴起方乃自知不如。”武帝时,方筑朔方,公孙弘谏,以为罢弊中国。上使朱买臣难弘,发十策,弘不得一。
以光武帝明察烦刻,故引之。
天子悦,曰:“君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也!”
冯鲂字孝孙,南阳湖阳人也。其先魏之支别,食菜冯城,因以氏焉。秦灭魏,迁于湖阳,为郡族姓。
王莽末,四方溃畔,鲂乃聚宾客,招豪桀,作营爎,以待所归。是时湖阳大姓虞都尉反城称兵,先与同县申屠季有仇,而杀其兄,谋灭季族。季亡归鲂,鲂将季欲还其营,道逢都尉从弟长卿来,欲执季。鲂叱长卿曰:“我与季虽无素故,士穷相归,要当以死任之,卿为何言?”遂与俱归。季谢曰:“蒙恩得全,死无以为报*(恩)*,有牛马财物,愿悉献之。”鲂作色曰:“吾老亲弱弟皆*[在]*贼城中,今日相与,尚无所顾,何云财物乎?”季臱不敢复言。鲂自是为县邑所敬信,故能据营自固。
时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拥兵矫称者甚觽,唯鲂自守,兼有方略。光武闻而嘉之,建武三年,征诣行在所,见于云台,拜虞令。为政敢杀伐,以威信称。迁郏令。后车驾西征隗嚣,颍川盗贼髃起,郏贼延曪等觽三千余人,攻围县舍,鲂率吏士七十许人,力战连日,弩矢尽,城陷,鲂乃遁去。帝闻郡国反,即驰赴颍川,鲂诣行在所。帝案行□处,知鲂力战,乃嘉之曰:“此健令也。
所当讨击,勿拘州郡。”曪等闻帝至,皆自髡剔,负鈇锧,将其觽请罪。帝且赦之,使鲂转降诸聚落,县中平定,诏乃悉以曪等还鲂诛之。鲂责让以行军法,皆叩头曰:“今日受诛,死无所恨。”鲂曰:“汝知悔过伏罪,今一切相赦,听各反农桑,为令作耳目。”皆称万岁。是时每有盗贼,并为曪等所发,无敢动者,县界清静。
十三年,迁魏郡太守。二十七年,以高第入代赵□为太仆。中元元年,从东封岱宗,行韂尉事。还,代张纯为司空,赐爵关内侯。二年,帝崩,使鲂持节起原陵,更封杨邑乡侯,食三百五十户。永平四年,坐考陇西太守邓融,听任奸吏,策免,削爵土。六年,显宗幸鲁,复行韂尉事。七年,代阴嵩为执金吾。
鲂性矜严公正,在位数进忠言,多见纳用。十四年,诏复爵土。明年,东巡郡国,留鲂宿韂南宫。建初三年,以老病乞身,肃宗许之。其冬为五更,诏鲂朝贺,就列侯位。元和二年,卒,时年八十六。
子柱嗣,尚显宗女获嘉长公主,少为侍中,以恭肃谦约称,位至将作大匠。柱卒,子定嗣,官至羽林中郎将。定卒,无子,国除。
定弟石,袭母公主封获嘉侯,亦为侍中,稍迁韂尉。能取悦当世,为安帝所宠。
帝尝幸其府,留饮十许日,赐驳犀具□、佩刀、紫艾绶、玉玦各一,
拜子世为黄门侍郎,世弟二人皆郎中。自永初兵荒,王侯租秩多不充,于是特诏以它县租税足石,令如旧限,岁入谷三万斛,钱四万。迁光禄勋,遂代杨震为太尉。及北乡侯立,迁太傅,与太尉东莱刘喜参录尚书事。顺帝既立,石与喜皆以阿党阎显、江京等策免,复为韂尉。
卒,子代嗣。代卒,弟承嗣,为步兵校尉。
石弟珖,和帝时诏封杨邑侯,亦以石宠,官至城门校尉。卒,子肃嗣,为黄门侍郎。
虞延字子大,陈留东昏人也。延初生,其上有物若一匹练,遂上升天,占者以为吉。及长,长八尺六寸,要带十围,力能扛鼎。少为户牖亭长。时王莽贵人魏氏宾客放从,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见怨,故位不升。
性敦朴,不拘小节,又无乡曲之誉。王莽末,天下大乱,延常婴甲冑,拥韂亲族,扞御钞盗,赖其全者甚觽。延从女弟年在孩乳,其母不能活之,弃于沟中,延闻其号声,哀而收之,养至成人。建武初,仕执金吾府,除细阳令。每至岁时伏腊,辄休遣徒系,各使归家,并感其恩德,应期而还。有囚于家被病,自载诣狱,既至而死,延率掾*(吏)**[史]*,殡于门外,百姓感悦之。
后去官还乡里,太守富宗闻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车服器物,多不中节。延谏曰:“昔晏婴辅齐,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以约失之者鲜矣。”宗不悦,延即辞退。居有顷,宗果以侈从被诛,临当伏刑,閴涕而叹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谏!”光武闻而奇之。二十年东巡,路过小黄,高帝母昭灵后园陵在焉,时延为部督邮,诏呼引见,问园陵之事。延进止从容,占拜可观,其陵树株皬,皆谙其数,俎豆牺牲,颇晓其礼。帝善之,□延从驾到鲁。还经封丘城门,门下小,不容羽盖,帝怒,使挞侍御史,延因下见引咎,以为罪在督邮。言辞激扬,有感帝意,乃制诰曰:“以陈留督邮虞延故,贳御史罪。”延从送车驾西尽郡界,赐钱及□带佩刀还郡,于是声名遂振。 小黄有祭器笾豆鼎俎之属十四种,庙基尚存焉。 二十三年,司徒玉况辟焉。时元正朝贺,帝望而识延,遣小黄门驰问之,即日召拜公车令。明年,迁洛阳令。是时阴氏有客马成者,常为奸盗,延收考之。阴氏屡请,获一书辄加篣二百。信阳侯阴就乃诉帝,谮延多所冤枉。帝乃临御道之馆,亲录囚徒。延陈其狱状可论者在东,无理者居西。成乃回欲趋东,延前执之,谓曰:“尔人之巨蠹,久依城社,不畏熏烧。今考实未竟,宜当尽法!”成大呼称枉,陛戟郎以戟刺延,叱使置之。帝知延不私,谓成曰:“汝犯王法,身自取之!”呵使速去。后数日伏诛。于是外戚敛手,莫敢干法。在县三年,迁南阳太守。
对曰:“社鼠不可熏。人君之左右,亦国之社鼠也。”
永平初,有新野功曹邓衍,以外戚小侯每豫朝会,而容姿趋步,有出于觽,显宗目之,顾左右曰:“朕之仪貌,岂若此人!”特赐舆马衣服。延以衍虽有容仪而无实行,未尝加礼。帝既异之,乃诏衍令自称南阳功曹诣阙。既到,拜郎中,迁玄武司马。衍在职不服父丧,帝闻之,乃叹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信哉斯言!”衍臱而退,由是以延为明。
三年,征代赵□为太尉;八年,代范迁为司徒。历位二府,十余年无异政绩。
会楚王英谋反,阴氏欲中伤之,使人私以楚谋告延,延以英藩戚至亲,不然其言,又欲辟幽州从事公孙弘,以弘交通楚王而止,并不奏闻。及英事发觉,诏书切让,延遂自杀。家至清贫,子孙不免寒餧。
延从曾孙放,字子仲。少为太尉杨震门徒,及震被谗自杀,顺帝初,放诣阙追讼震罪,由是知名。桓帝时为尚书,以议诛大将军梁冀功封都亭侯,后为司空,坐水灾免。性疾恶宦官,遂为所陷,灵帝初,与长乐少府李膺等俱以党事诛。
郑弘字巨君,会稽山阴人也。从祖吉,宣帝时为西域都护。弘少为乡啬夫,太守第五伦行春,见而深奇之,召署督邮,举孝廉。
中子兖州刺史;少子举孝廉,理剧东部候也。”
弘师同郡河东太守焦贶。楚王英谋反发觉,以疏引贶,贶被收捕,疾病于道亡没,妻子闭系诏狱,掠考连年。诸生故人惧相连及,皆改变名姓,以逃其祸,弘独髡头负鈇锧,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觉悟,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妻子还乡里,由是显名。
拜为驺令,政有仁惠,民称苏息。迁淮*(阴)**[阳]*太守。四迁,建初*[初]*,为尚书令。旧制,尚书郎限满补县长令史丞尉。弘奏以为台职虽尊,而酬赏甚薄,至于开选,多无乐者,请使郎补千石*[令]*,令史为长。帝从其议。弘前后所陈有补益王政者,皆着之南宫,以为故事。
出为平原相,征拜侍中。建初八年,代郑觽为大司农。旧交址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泛海而至,风波艰阻,沉溺相系。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在职二年,所息省三亿万计。时岁天下遭旱,边方有警,人食不足,而帑藏殷积。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徭费,以利饥人。
帝顺其议。
元和元年,代邓彪为太尉。时举将第五伦为司空,班次在下,每正朔朝见,弘曲躬而自卑。帝问知其故,遂听置云母屏风,分隔其闲,由此以为故事。
在位四年,奏尚书张林阿附侍中窦宪,而素行臧秽,又上洛阳令杨光,宪之宾客,在官贪残,并不宜处位。书奏,吏与光故旧,因以告之。光报宪,宪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诘让弘,收上印绶。弘自诣廷尉,诏□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病笃,上书陈谢,并言窦宪之短。帝省章,遣医占弘病,比至已卒。临殁悉还赐物,□妻子褐巾布衣素棺殡殓,以还乡里。
周章字次叔,南阳随人也。初仕郡为功曹。时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且宪椒房之亲,埶倾王室,而退就藩国,祸福难量。明府剖符大臣,千里重任,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于是乃止。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六迁为五官中郎将。延平元年,为光禄勋。
永初元年,代魏霸为太常。其冬,代尹勤为司空。是时中常侍郑觽、蔡伦等皆秉埶豫政,章数进直言。初,和帝崩,邓太后以皇子胜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庙,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之,以胜为平原王。及殇帝崩,髃臣以胜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以前既不立,恐后为怨,乃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子佑,是为安帝。章以觽心不附,遂密谋闭宫门,诛车骑将军邓骘兄弟及郑觽、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胜]*。事觉,*(胜)*策免,章自杀。家无余财,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论曰:孔子称“可与立,未可与权”。权也者,反常者也。将从反常之事,必资非常之会,使夫举无违妄,志行名全。周章身非负图之托,
德乏万夫之望,主无绝天之舋,地有既安之埶,而创虑于难图,希功于理绝,不已悖乎!如令君器易以下议,即斗筲必能叨天业,狂夫竖臣亦自奋矣。孟轲有言曰:“有伊尹之心则可,无伊尹之心则篡矣。”于戏,方来之人戒之哉!
赞曰:朱定北州,激成宠尤。鲂用降帑,延感归囚。郑、窦怨偶,代相为仇。周章反道,小智大谋。
后汉书卷三十四 梁统列传 第二十四
*子松竦曾孙商玄孙冀*
梁统字仲宁,安定乌氏人,晋大夫梁益耳,即其先也。统高祖父子都,自河东迁居北地,子都子桥,以赀千万徙茂陵,至哀、平之末,归安定。
统性刚毅而好法律。初仕州郡。更始二年,召补中郎将,使安集凉州,拜酒泉太守。会更始败,赤眉入长安,统与窦融及诸郡守起兵保境,谋共立帅。初以位次,咸共推统,统固辞曰:“昔陈婴不受王者,以有老母也。今统内有尊亲,又德薄能寡,诚不足以当之。”遂共推融为河西大将军,更以统为武威太守。为政严猛,威行邻郡。
婴母谓曰:“吾自为汝家妇,闻先故未尝贵,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
婴乃不敢为王。
建武五年,统等各遣使随窦融长史刘钧诣阙奉贡,愿得诣行在所,诏加统宣德将军。八年夏,光武自征隗嚣,统与窦融等将兵会车驾。及嚣败,封统为成义侯,同产兄巡、从弟腾并为关内侯,拜腾酒泉典农都尉,悉遣还河西。十二年,统与融等俱诣京师,以列侯奉朝请,更封高山侯,拜太中大夫,除四子为郎。
统在朝廷,数陈便宜。以为法令既轻,下奸不胜,宜重刑罚,以遵旧典,乃上疏曰:
臣窃见元哀二帝轻殊死之刑以一百二十三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自是以后,着为常准,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
臣闻立君之道,仁义为主,仁者爱人,义者政理,爱人以除残为务,政理以去乱为心。刑罚在衷,无取于轻,是以五帝有流、殛、放、杀之诛,三王有大辟、刻肌之法。故孔子称“仁者必有勇”,又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高帝受命诛暴,平荡天下,约令定律,诚得其宜。文帝宽惠柔克,遭世康平,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它皆率由,无革旧章。武帝值中国隆盛,财力有余,征伐远方,军役数兴,豪桀犯禁,奸吏弄法,故重首匿之科,着知从之律,以破朋党,以惩隐匿。宣帝聪明正直,总御海内,臣下奉宪,无所失坠,因循先典,天下称理。至哀、平继体,而即位日浅,听断尚寡,丞相王嘉轻为穿凿,亏除先帝旧约成律,
数年之闲,百有余事,或不便于理,或不厌民心。谨表其尤害于体者傅奏于左。 伏惟陛下包元履德,权时拨乱,功踰文武,德侔高皇,诚不宜因循季末衰微之轨。回神明察,考量得失,宣诏有司,详择其善,定不易之典,施无穷之法,天下幸甚。
事下三公、廷尉,议者以为隆刑峻法,非明王急务,施行日久,岂一朝所厘。
统今所定,不宜开可。
统复上言曰:“有司以臣今所言,不可施行。寻臣之所奏,非曰严刑。窃谓高帝以后,至乎孝宣,其所施行,多合经传,宜比方今事,验之往古,聿遵前典,事无难改,不胜至愿。愿得召见,若对尚书近臣,口陈其要。”帝令尚书问状,统对曰:
闻圣帝明王,制立刑罚,故虽尧舜之盛,犹诛四凶。经曰:“天讨有罪,五刑五庸哉。”又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衷。”孔子曰:“刑罚不衷,则人无所厝手足。”衷之为言,不轻不重之谓也。春秋之诛,不避亲戚,所以防患救乱,全安觽庶,岂无仁爱之恩,贵绝残贼之路也?
自高祖之兴,至于孝宣,君明臣忠,谟谋深博,犹因循旧章,不轻改革,海内称理,断狱益少。至初元、建平,所减刑罚百有余条,而盗贼浸多,岁以万数。闲者三辅从横,髃辈并起,至燔烧茂陵,火见未央。其后陇西、北地、西河之贼,越州度郡,万里交结,攻取库兵,劫略吏人,诏书讨捕,连年不获。是时以天下无难,百姓安平,而狂狡之埶,犹至于此,皆刑罚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 由此观之,则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也。故臣统愿陛下采择贤臣孔光、师丹等议。
议上,遂寑不报。
后出为九江太守,定封陵乡侯。统在郡亦有治夡,吏人畏爱之。卒于官。子松嗣。
松字伯孙,少为郎,尚光武女舞阴长公主,再迁虎贲中郎将。松博通经书,明习故事,与诸儒修明堂、辟廱、郊祀、封禅礼仪,常与论议,宠幸莫比。光武崩,受遗诏辅政。永平元年,迁太仆。
松数为私书请托郡县,二年,发觉免官,遂怀怨望。四年冬,乃县飞书诽谤,下狱死,国除。
子扈,后以恭怀皇后从兄,永元中,擢为黄门侍郎,历位卿、校尉。温恭谦让,亦敦诗书。永初中,为长乐少府。松弟竦。
竦字叔敬,少习孟氏易,弱冠能教授。后坐兄松事,与弟恭俱徙九真。既徂南土,历江、湖,济沅、湘,感悼子胥、屈原以非辜沉身,乃作悼骚赋,系玄石而沉之。 祖圣道而垂典兮,曪忠孝以为珍。既匡救而不得兮,必殒命而后仁。惟贾傅其违指兮,何杨生之欺真。彼皇麟之高举兮,熙太清之悠悠。临岷川以怆恨兮,指丹海以为期。”
显宗后诏听还本郡。竦闭门自养,以经籍为娱,著书数篇,名曰七序。班固见而称曰:“孔子着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梁竦作七序而窃位素餐者臱。”性好施,不事产业。长嫂舞阴公主赡给诸梁,亲簄有序,特重敬竦,虽衣食器物,必有加异。竦悉分与亲族,自无所服。
竦生长京师,不乐本土,自负其才,郁郁不得意。尝登高远望,叹息言曰:“大丈夫居世,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如其不然,闲居可以养志,诗书足以自娱,州郡之职,徒劳人耳。”后辟命交至,并无所就。有三男三女,肃宗纳其二女,皆为贵人。小贵人生和帝,窦皇后养以为子,而竦家私相庆。后诸窦闻之,恐梁氏得志,终为己害,建初八年,遂谮杀二贵人,而陷竦等以恶逆。诏使汉阳太守郑据传考竦罪,死狱中,家属复徙九真。辞语连及舞阴公主,坐徙新城,使者护守。宫省事密,莫有知和帝梁氏生者。
永元九年,窦太后崩,松子扈遣从兄□奏记三府,以为汉家旧典,崇贵母氏,而梁贵人亲育圣躬,不蒙尊号,求得申议。太尉张酺引□讯问事理,会后召见,因白□奏记之状。帝感恸良久,曰:“于君意若何?”酺对曰:“春秋之义,母以子贵。汉兴以来,母氏莫不隆显,臣愚以为宜上尊号,追慰圣灵,存录诸舅,以明亲亲。”帝悲泣曰:“非君孰为朕思之!”会贵人姊南阳樊调妻嫕上书自讼曰:“妾同产女弟贵人,前充后宫,蒙先帝厚恩,得见宠幸。皇天授命,诞生圣明。而为窦宪兄弟所见谮诉,使妾父竦冤死牢狱,骸骨不掩。老母孤弟,远徙万里。独妾遗脱,逸伏草野,常恐没命,无由自达。今遭值陛下神圣之运,亲统万机,髃物得所。宪兄弟奸恶,既伏辜诛,海内旷然,各获其宜。妾得苏息,拭目更视,乃敢昧死自陈所天。妾闻太宗即位,薄氏蒙荣;宣帝继统,史族复兴。妾门虽有薄、史之亲,独无外戚余恩,诚自悼伤。妾父既冤,不可复生,母氏年殊七十,及弟棠等,远在绝域,不知死生。愿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归本郡,则施过天地,存殁幸赖。”帝览章感悟,乃下中常侍、掖庭令验问之,嫕辞证明审,遂得引见,具陈其状。乃留嫕止宫中,连月乃出,赏赐衣被钱帛第宅奴婢,旬月之闲,累资千万。嫕素有行操,帝益爱之,加号梁夫人;擢樊调为羽林左监。调,光禄大夫宏兄曾孙也。
于是追尊恭怀皇后。其冬,制诏三公、大鸿胪曰:“夫孝莫大于尊尊亲亲,其义一也。诗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朕不敢兴事,览于前世。太宗、中宗,寔有旧典,追命外祖,以笃亲亲。其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曪亲愍侯,比灵文、顺成、*[恩成]*侯。魂而有灵,嘉斯宠荣,好爵显服,以慰母心。”
遣中谒者与嫕及扈,备礼西迎竦丧,诣京师改殡,赐东园画棺、玉匣、衣衾,建茔于恭怀皇后陵傍。帝亲临送葬,百官毕会。
育,覆育也。顾,旋视也。复,反复也。腹,怀抱也。极,巳也。欲报父母之德,昊天乎,我心无已也。”
征还竦妻子,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乘氏侯,雍弟翟单父侯,邑各五千户,位皆特进,赏赐第宅奴婢车马兵弩什物以巨万计,宠遇光于当世。诸梁内外以亲簄并补郎、谒者。
棠官至大鸿胪,雍少府。棠卒,子安国嗣,延光中为侍中,有罪免官,诸梁为郎吏者皆坐免。
商字伯夏,雍之子也。少以外戚拜郎中,迁黄门侍郎。永建元年,袭父封乘氏侯。三年,顺帝选商女及妹入掖庭,迁侍中、屯骑校尉。阳嘉元年,女立为皇后,妹为贵人,加商位特进,更增国土,赐安车驷马,其岁拜执金吾。二年,封子冀为襄邑侯,商让不受。三年,以商为大将军,固称疾不起。四年,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诣阙受命。明年,夫人阴氏薨,追号开封君,
赠印绶。
商自以戚属居大位,每存谦柔,虚己进贤,辟汉阳巨览、上党陈龟为掾属,李固、周举为从事中郎,于是京师翕然,称为良辅,帝委重焉。每有饥馑,辄载租谷于城门,赈与贫餧,不宣己惠。检御门族,未曾以权盛干法。而性慎弱无威断,颇溺于内竖。以小黄门曹节等用事于中,遂遣子冀、不疑与为交友,然宦者忌商宠任,反欲陷之。永和四年,中常侍张逵、蘧政,内者令石光,尚方令傅福,□从仆射杜永连谋,共谮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征诸王子,图议废立,请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惧迫,遂出矫诏收缚腾、贲于省中。帝闻震怒,□宦者李歙急呼腾、贲释之,收逵等,悉伏诛。辞所连染及在位大臣,商惧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故赏不僭溢,刑不淫滥,五帝、三王所以同致康乂也。窃闻考中常侍张逵等,辞语多所牵及。大狱一起,无辜者觽,死囚久系,纤微成大,非所以顺迎和气,平政成化也。宜早讫竟,以止逮捕之烦。”
帝乃纳之,罪止坐者。
朝廷由是敬惮委任焉。”
六年秋,商病笃,□子冀等曰:“吾以不德,享受多福。生无以辅益朝廷,死必耗费帑臧,衣衾饭唅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百僚劳扰,纷华道路,秖增尘垢,虽云礼制,亦有权时。方今边境不宁,盗贼未息,岂宜重为国损!
气绝之后,载至頉舍,实时殡敛。敛以时服,皆以故衣,无更裁制。殡已开頉,頉开即葬。祭食如存,无用三牲。孝子善述父志,不宜违我言也。”及薨,帝亲临丧,诸子欲从其诲,朝廷不听,赐以东园朱寿*(之)*器、银镂、黄肠、玉匣、什物二十八种,钱二百万,布三千匹。皇后钱五百万,布万匹。及葬,赠轻车介士,赐谥忠侯。中宫亲送,帝幸宣阳亭,瞻望车骑。 幽居冥冥,靡所且穷’也。”
子冀嗣。
冀字伯卓。为人鸢肩豺目,洞精矘眄,口吟舌言,裁能书计。少为贵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满、弹澙、格五、六博、蹴鞠、意钱之戏,又好臂鹰走狗,骋马□鸡。初为黄门侍郎,转侍中,虎贲中郎将,越骑、步兵校尉,执金吾。
鲍宏博经曰:“用十二澙,六澙白,六澙黑。所掷头谓之琼。琼有五采,刻为一画者谓之塞,刻为两画者谓之白,刻为三画者谓之黑,一边不刻者五塞之闲,谓之五塞。”
永和元年,拜河南尹。冀居职暴恣,多非法,父商所亲客洛阳令吕放,颇与商言及冀之短,商以让冀,冀即遣人于道刺杀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于放之怨仇,请以放弟禹为洛阳令,使捕之,尽灭其宗亲、宾客百余人。
商薨未及葬,顺帝乃拜冀为大将军,弟侍中不疑为河南尹。
及帝崩,冲帝始在襁褓,太后临朝,诏冀与太傅赵峻、太尉李固参录尚书事。
冀虽辞不肯当,而侈暴滋甚。
冲帝又崩,冀立质帝。帝少而聪慧,知冀骄横,尝朝髃臣,目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遂令左右进鸩加□饼,帝即日崩。
复立桓帝,而枉害李固及前太尉杜乔,海内嗟惧,语在李固传。建和元年,益封冀万三千户,增大将军府举高第茂才,官属倍于三公。又封不疑为颍阳侯,不疑弟蒙西平侯,冀子胤襄邑侯,各万户。和平元年,重增封冀万户,并前所袭合三万户。
弘农人宰宣素性佞邪,欲取媚于冀,乃上言大将军有周公之功,今既封诸子,则其妻宜为邑君。诏遂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
寿色美而善为妖态,作愁眉,□□,墯马髻,折□步,龋齿笑,以为媚惑。
冀亦改易舆服之制,作平上軿车,埤帻,狭冠,折上巾,拥身扇,狐尾单衣。寿性钳忌,能制御冀,冀甚宠惮之。
初,父商献美人友通期于顺帝,通期有微过,帝以归商,商不敢留而出嫁之,冀即遣客盗还通期。会商薨,冀行服,于城西私与之居。寿伺冀出,多从仓头,篡取通期归,截发刮面,笞掠之,欲上书告其事。冀大恐,顿首请于寿母,寿亦不得已而止。冀犹复与私通,生子伯玉,匿不敢出。寿寻知之,使子胤诛灭友氏。冀虑寿害伯玉,常置复壁中。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寿见宫,辄屏御者,托以言事,因与私焉。
宫内外兼宠,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
冀用寿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谦让,而实崇孙氏宗亲。冒名而为侍中﹑卿﹑校尉﹑郡守﹑长吏者十余人,皆贪叨凶淫,各遣私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少者至于死徙。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因以马乘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其守臧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余万。
其四方调发,岁时贡献,皆先输上第于冀,乘舆乃其次焉。吏人赍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冀又遣客出塞,交通外国,广求异物。因行道路,发取*(妓)**[伎]*女御者,而使人复乘埶横暴,妻略妇女,驱击吏卒,所在怨毒。
冀乃大起第舍,而寿亦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堂寝皆有阴阳奥室,
连房洞户。柱壁雕镂,加以铜漆;□牖皆有绮簄青琐,图以云气仙灵。台阁周通,更相临望;飞梁石蹬,陵跨水道。金玉珠玑,异方珍怪,充积臧室。远致汗血名马。又广开园囿,采土筑山,十里九膎,以像二崤,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闲。冀寿共乘辇车,张羽盖,饰以金银,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鸣钟吹管,酣讴竟路。或连继日夜,以骋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禁同王家,西至弘农,东界荥阳,南极鲁阳,北达河﹑淇,包含山薮,远带丘荒,周旋封域,殆将千里。
又起菟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发属县卒徒,缮修楼观,数年乃成。移檄所在,调发生菟,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刑死。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余人。冀二弟尝私遣人出猎上党,冀闻而捕其宾客,一时杀三十余人,无生还者。冀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奸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人,名曰“自卖人”。
元嘉元年,帝以冀有援立之功,欲崇殊典,乃大会公卿,共议其礼。于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趋,□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成*[阳]*余户增封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勋。每朝会,与三公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宣布天下,为万世法。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悦。专擅威柄,凶恣日积,机事大小,莫不谘决之。宫卫近侍,并所亲树,禁省起居,纤微必知。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笺檄谢恩,然后敢诣尚书。下邳人吴树为宛令,之官辞冀,冀宾客布在县界,以情托树。树对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诛。明将军以椒房之重,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宛为大都,士之渊薮,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诚非敢闻!”冀嘿然不悦。树到县,遂诛杀冀客为人害者数十人,由是深怨之。树后为荆州刺史,临去辞冀,冀为设酒,因鸩之,树出,死车上。又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谒,冀托以它事,乃□斩之。
时郎中汝南袁着,年十九,见冀凶纵,不胜其愤,乃诣阙上书曰:“臣闻仲尼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自伤卑贱,不能致也。今陛下居得致之位,又有能致之资,而和气未应,贤愚失序者,埶分权臣,上下壅隔之故也。夫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宜遵悬车之礼,高枕颐神。传曰:‘木实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损权盛,将无以全其身矣。左右闻臣言,将侧目切齿,臣特以童蒙见拔,故敢忘忌讳。昔舜﹑禹相戒无若丹朱,周公戒成王无如殷王纣,愿除诽谤之罪,以开天下之口。”书得奏御,冀闻而密遣掩捕着。着乃变易姓名,后托病伪死,结蒲为人,市棺殡送。冀廉问知其诈,阴求得,笞杀之,隐蔽其事。学生桂阳刘常,当世名儒,素善于着,冀召补令史以辱之。时太原郝絜﹑胡武,皆危言高论,与着友善。先是絜等连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不诣冀,冀追怒之,又疑为着党,□中都官移檄捕前奏记者并杀之,遂诛武家,死者六十余人。
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舆榇奏书冀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乃得全。及冀诛,有诏以礼祀着等。冀诸忍忌,皆此类也。
老子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
不疑好经书,善待士,冀阴疾之,因中常侍白帝,转为光禄勋。又讽觽人共荐其子胤为河南尹。胤一名胡狗,时年十六,容貌甚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蚩笑焉。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蒙闭门自守。冀不欲令与宾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过谒不疑,冀讽州郡以它事陷之,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于路。
永兴二年,封不疑子马为颍阴侯,胤子桃为城父侯。冀一门前后七封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在位二十余年,穷极满盛,威行内外,百僚侧目,莫敢违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亲豫。
帝既不平之。延熹元年,太史令陈授因小黄门徐璜,陈灾异日食之变,咎在大将军,冀闻之,讽洛阳*[令]*收考授,死于狱。帝由此发怒。
初,掖庭人邓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适梁纪。梁纪者,冀妻寿之舅也。
寿引进猛入掖庭,见幸,为贵人,冀因欲认猛为其女以自固,乃易猛姓为梁。
时猛姊貋邴尊为议郎,冀恐尊沮败宣意,乃结刺客于偃城,刺杀尊,而又欲杀宣。宣家在延熹里,与中常侍袁赦相比。冀使刺客登赦屋,欲入宣家。
赦觉之,鸣鼓会觽以告宣。宣驰入以白帝,帝大怒,遂与中常侍单超﹑具瑗﹑唐衡﹑左悺﹑徐璜等五人成谋诛冀。语在宦者传。 冀心疑超等,乃使中黄门张恽入省宿,以防其变。具瑗□吏收恽,以辄从外入,欲图不轨。帝因是御前殿,召诸尚书入,发其事,使尚书令尹勋持节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阁,敛诸符节送省中。使黄门令具瑗将左右厩驺﹑虎贲﹑羽林﹑都候□戟士,合千余人,与司隶校尉张彪共围冀第。使光禄勋袁盱
持节收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乡侯。冀及妻寿即日皆自杀。悉收子河南尹胤﹑叔父屯骑校尉让,及亲从卫尉淑﹑越骑校尉忠﹑长水校尉戟等,诸梁及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长少皆弃市。不疑﹑蒙先卒。其它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余人,朝廷为空,唯尹勋﹑袁盱及廷尉邯郸义在焉。是时事卒从中发,使者交驰,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
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用减天下税租之半。散其苑囿,以业穷民。录诛冀功者,封尚书令尹勋以下数十人。
论曰:顺帝之世,梁商称为贤辅,岂以其地居亢满,而能以愿谨自终者乎?
夫宰相运动枢极,感会天人,中于道则易以兴政,乖于务则难乎御物。商协回天之埶,属雕弱之期,而匡朝恤患,未闻上术,憔悴之音,载谣人口。虽舆粟盈门,何救阻饥之□;永言终制,未解尸官之尤。况乃倾侧孽臣,传宠凶嗣,以至破家伤国,而岂徒然哉!
赞曰:河西佐汉,统亦定筭。曪亲幽愤,升高累叹。商恨善柔,冀遂贪乱。
后汉书卷三十五 张曹郑列传 第二十五
张纯字伯仁,京兆杜陵人也。高祖父安世,宣帝时为大司马韂将军,封富平侯。
父放,为成帝侍中。纯少袭爵土,哀平闲为侍中,王莽时至列卿。遭值篡伪,多亡爵土,纯以敦谨守约,保全前封。
建武初,先来诣阙,故得复国。五年,拜太中大夫,使将颍川突骑安集荆、徐、杨部,督委输,监诸将营。后又将兵屯田南阳,迁五官中郎将。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复国。光武曰:“张纯宿韂十有余年,其勿废,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
纯在朝历世,明习故事。建武初,旧章多阙,每有疑议,辄以访纯,自郊庙婚冠丧纪礼仪,多所正定。帝甚重之,以纯兼虎贲中郎将,数被引见,一日或至数四。
纯以宗庙未定,昭穆失序,十九年,乃与太仆朱浮共奏言:“陛下兴于匹庶,荡涤天下,诛鉏暴乱,兴继祖宗。窃以经义所纪,人事觽心,虽实同创革,而名为中兴,宜奉先帝,恭承祭祀者也。元帝以来,宗庙奉祠高皇帝为受命祖,孝文皇帝为太宗,孝武皇帝为世宗,皆如旧制。又立亲庙四世,推南顿君以上尽于舂陵节侯。礼,为人后者则为之子,既事大宗,则降其私亲。今禘祫高庙,陈序昭穆,而舂陵四世,君臣并列,以卑厕尊,不合礼意。设不遭王莽,而国嗣无寄,推求宗室,以陛下继统者,安得复顾私亲,违礼制乎?昔高帝以自受命,不由太上,宣帝以孙后祖,不敢私亲,故为父立庙,独髃臣侍祠。
臣愚谓宜除今亲庙,以则二帝旧典,愿下有司博采其议。”诏下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窦融议:“宜以宣、元、成、哀、平五帝四世代今亲庙,宣、元皇帝尊为祖、父,可亲奉祠,成帝以下,有司行事,别为南顿君立皇考庙。其祭上至舂陵节侯,髃臣奉祠,以明尊尊之敬,亲亲之恩。”帝从之。是时宗庙未备,自元帝以上,祭于洛阳高庙,成帝以下,祠于长安高庙,其南顿四世,随所在而祭焉。 下又云“宣、元皇帝尊为祖、父”,又曰“自元帝以上祭于洛阳,成帝以下祭于长安”,其义明矣。降其私亲,谓舂陵已下不别序昭穆。
明年,纯代朱浮为太仆。二十三年,代杜林为大司空。在位慕曹参之夡,务于无为,选辟掾史,皆知名大儒。明年,上穿阳渠,引洛水为漕,百姓得其利。
二十六年,诏纯曰:“禘、祫之祭,不行已久矣。‘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宜据经典,详为其制。”纯奏曰:“礼,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春秋传曰:‘大祫者何?合祭也。’毁庙及未毁庙之主皆登,合食乎太祖,五年而再殷。汉旧制三年一祫,毁庙主合食高庙,存庙主未尝合祭。
元始五年,诸王公列侯庙会,始为禘祭。又前十八年亲幸长安,亦行此礼。
礼说三年一闰,天气小备;五年再闰,天气大备。故三年一祫,五年一禘。
禘之为言谛,谛定昭穆尊卑之义也。禘祭以夏四月,夏者阳气在上,阴气在下,故正尊卑之义也。祫祭以冬十月,冬者五谷成孰,物备礼成,故合聚饮食也。斯典之废,于兹八年,谓可如礼施行,以时定议。”帝从之,自是禘、祫遂定。
毁庙主陈于太祖,未毁主皆升,合食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注云:“殷,盛也。谓三年祫,五年禘也。”
今纯及司马彪书并云“禘祭”,盖禘、祫俱是大祭,名可通也。 时南单于及乌桓来降,边境无事,百姓新去兵革,岁仍有年,家给人足。
纯以圣王之建辟雍,所以崇尊礼义,既富而教者也。乃案七经谶、明堂图、河闲古辟雍记、孝武太山明堂制度,及平帝时议,欲具奏之。未及上,会博士桓荣上言宜立辟雍、明堂,章下三公、太常,而纯议同荣,帝乃许之。
三十年,纯奏上宜封禅,曰:“自古受命而帝,治世之隆,必有封禅,以告成功焉。乐动声仪曰:‘以雅治人,风成于颂。’有周之盛,成康之闲,郊配封禅,皆可见也。书曰‘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祡]*’,则封禅之义也。臣伏见陛下受中兴之命,平海内之乱,修复祖宗,抚存万姓,天下旷然,咸蒙更生,恩德云行,惠泽雨施,黎元安宁,夷狄慕义。诗云:‘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今摄提之岁,仓龙甲寅,德在东宫。宜及嘉时,遵唐帝之典,继孝武之业,以二月东巡狩,封于岱宗,明中兴,勒功勋,复祖统,报天神,禅梁父,祀地只,传祚子孙,万世之基也。”中元元年,帝乃东巡岱宗,以纯视御史大夫从,并上元封旧仪及刻石文。三月,薨,谥曰节侯。
前书音义曰:“苍龙,太岁也。”
子奋嗣。
奋字嗫通。父纯,临终□家丞曰:“司空无功于时,猥蒙爵土,身死之物,勿议传国。”奋兄根,少被病,光武诏奋嗣爵,奋称纯遗□,固不肯受。帝以奋违绍,□收下狱,奋惶怖,乃袭封。永平四年,随例归国。
奋少好学,节俭行义,常分损租奉,赡恤宗亲,虽至倾匮,而施与不怠。
十**年,儋耳降附,奋来朝上寿,引见宣平殿,应对合旨,显宗异其才,以为侍祠侯。建初元年,拜左中郎将,转五官中郎将,迁长水校尉。
七年,为将作大匠,章和元年,免。永元元年,复拜城门校尉。四年,迁长乐韂尉。明年,代桓郁为太常。六年,代刘方为司空。 时岁灾旱,祈雨不应,乃上表曰:“比年不登,人用饥匮,今复久旱,秋稼未立,阳气垂尽,岁月迫促。夫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政之急务,忧之重者也。臣蒙恩尤深,受职过任,夙夜忧惧,章奏不能睳心,愿对中常侍疏奏。”
实时引见,复口陈时政之宜。明日,和帝召太尉、司徒幸洛阳狱,录囚徒,收洛阳令陈歆,即大雨三日。
奋在位清白,无它异绩。九年,以病罢。在家上疏曰:“圣人所美,政道至要,本在礼乐。五经同归,而礼乐之用尤急。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又曰:‘揖让而化天下者,礼乐之谓也。’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孔子谓子夏曰:‘礼以修外,乐以制内,丘已矣夫!’又曰:
‘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厝其手足。’臣以为汉当制作礼乐,是以先帝圣德,数下诏书,愍伤崩缺,而觽儒不达,议多驳异。臣累世台辅,而大典未定,私窃惟忧,不忘寝食。臣犬马齿尽,诚冀先死见礼乐之定。”十三年,更召拜太常。复上疏曰:“汉当改作礼乐,图书着明。
王者化定制礼,功成作乐。谨条礼乐异议三事,愿下有司,以时考定。昔者孝武皇帝、光武皇帝封禅告成,而礼乐不定,事不相副。先帝已诏曹曪,
今陛下但奉而成之,犹周公斟酌文武之道,非自为制,诚无所疑。久执谦谦,令大汉之业不以时成,非所以章显祖宗功德,建太平之基,为后世法。”帝虽善之,犹未施行。其冬,复以病罢。明年,卒于家。
子甫嗣,官至津城门候。甫卒,子吉嗣。永初三年,吉卒,无子,国除。
自昭帝封安世,至吉,传国八世,经历篡乱,二百年闲未尝谴黜,封者莫与为比。 曹曪字叔通,鲁国薛人也。父充,持庆氏礼,建武中为博士,从巡狩岱宗,定封禅礼,还,受诏议立七郊、三雍、大射、养老礼仪。显宗即位,充上言:“汉再受命,仍有封禅之事,而礼乐崩阙,不可为后嗣法。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大汉*[当]*自制礼,以示百世。”帝问:“制礼乐云何?”
充对曰:“河图括地象曰:‘有汉世礼乐文雅出。’尚书琁机钤曰:‘有帝汉出,德洽作乐,名予。’”帝善之,下诏曰:“今且改太乐官曰太予乐,歌诗曲操,以俟君子。”拜充侍中。作章句辩难,于是遂有庆氏学。
曪少笃志,有大度,结发传充业,博雅簄通,尤好礼事。常感朝廷制度未备,慕叔孙通为汉礼仪,昼夜研精,沉吟专思,寝则怀抱笔札,行则诵习文书,当其念至,忘所之适。
初举孝廉,再迁圉令,以礼理人,以德化俗。时它郡盗徒五人来入圉界,吏捕得之,陈留太守马严闻而疾恶,风县杀之。曪□吏曰:“夫绝人命者,天亦绝之。嚱陶不为盗制死刑,管仲遇盗而升诸公。今承旨而杀之,是逆天心,顺府意也,其罚重矣。如得全此人命而身坐之,吾所愿也。”遂不为杀。严奏曪耎弱,免官归郡,为功曹。
征拜博士。会肃宗欲制定礼乐,元和二年下诏曰:“河图称‘赤九会昌,十世以光,十一以兴’。尚书琁机钤曰:‘述尧理世,平制礼乐,放唐之文。’
予末小子,托于数终,曷以缵兴,崇弘祖宗,仁济元元?帝命验曰:‘顺尧考德,题期立象。’且三五步骤,优劣殊轨,况予顽陋,无以克堪,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每见图书,中心恧焉。”曪知帝旨欲有兴作,乃上疏曰:“昔者圣人受命而王,莫不制礼作乐,以着功德。功成作乐,化定制礼,所以救世俗,致祯祥,为万姓获福于皇天者也。今皇天降祉,嘉瑞并臻,制作之符,甚于言语。宜定文制,着成汉礼,丕显祖宗盛德之美。”章下太常,太常巢堪以为一世大典,非曪所定,不可许。帝知髃僚拘挛,难与图始,朝廷礼宪,宜时刊立,明年复下诏曰:“朕以不德,膺祖宗弘烈。乃者鸾凤仍集,麟龙并臻,甘露宵降,嘉谷滋生,赤草之类,纪于史官。朕夙夜祗畏,上无以彰于先功,下无以克称灵物。汉遭秦余,礼坏乐崩,且因循故事,未可观省,有知其说者,各尽所能。”曪省诏,乃叹息谓诸生曰:“昔奚斯颂鲁,考甫咏殷。夫人臣依义显君,竭忠彰主,行之美也。当仁不让,吾何辞哉!”遂复上疏,具陈礼乐之本,制改之意。
拜曪侍中,从驾南巡,既还,以事下三公,未及奏,诏召玄武司马班固,
问改定礼制之宜。固曰:“京师诸儒,多能说礼,宜广招集,共议得失。”帝曰:
“谚言‘作舍道边,三年不成’。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生疑异,笔不得下。昔尧作大章,一夔足矣。”章和元年正月,乃召曪诣嘉德门,令小黄门持班固所上叔孙通汉仪十二篇,□曪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经,
今宜依礼条正,使可施行。于南宫、东观尽心集作。”曪既受命,乃次序礼事,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以为百五十篇,写以二尺四寸简。其年十二月奏上。帝以觽论难一,故但纳之,不复令有司平奏。会帝崩,和帝即位,曪乃为作章句,帝遂以新礼二篇冠。擢曪监羽林左骑。永元四年,迁射声校尉。后太尉张酺、尚书张敏等奏曪□制汉礼,破乱圣术,宜加刑诛。帝虽寝其奏,而汉礼遂不行。
曪在射声,营舍有停棺不葬者百余所,曪亲自履行,问其意故。吏对曰:“此等多是建武以来绝无后者,不得埋掩。”曪乃怆然,为买空地,悉葬其无主者,设祭以祀之。迁城门校尉、将作大匠。时有疾疫,曪巡行病徒,为致医药,经理饘粥,多蒙济活。
七年,出为河内太守。时春夏大旱,粮谷踊贵。曪到,乃省吏并职,退去奸残,澍雨数降。其秋大孰,百姓给足,流□皆还。后坐上灾害不实免。有顷征,再迁,复为侍中。
曪博物识古,为儒者宗。十四年,卒官。作通义十二篇,演经杂论百二十篇,又传礼记四十九篇,教授诸生千余人,庆氏学遂行于世。
论曰:汉初天下创定,朝制无文,叔孙通颇采经礼,参酌秦法,虽适物观时,有救崩敝,然先王之容典盖多阙矣,是以贾谊、仲舒、王吉、刘向之徒,怀愤叹息所不能已也。资文、宣之远图明懿*(美)*,而终莫或用,故知自燕而观,有不尽矣。孝章永言前王,明发兴作,专命礼臣,撰定国宪,洋洋乎盛德之事焉。而业绝天筭,议黜异端,斯道竟复坠矣。
夫三王不相袭礼,五帝不相□乐,所以咸、茎异调,中都殊绝。况物运迁回,情数万化,制则不能随其流变,品度未足定其滋章,斯固世主所当损益者也。且乐非夔、襄,而新音代起,律谢嚱、苏,而制令亟易,修补旧文,独何猜焉?礼云礼云,曷其然哉!
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八世祖崇,哀帝时尚书仆射。玄少为乡啬夫,
得休归,常诣学官,不乐为吏,父数怒之,不能禁。遂造太学受业,师事京兆第五元先,始通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筭术。又从东郡张恭祖受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古文尚书。以山东无足问者,乃西入关,因涿郡卢植,事扶风马融。 融门徒四百余人,升堂进者五十余生。融素骄贵,玄在门下,三年不得见,乃使高业弟子传授于玄。玄日夜寻诵,未尝怠倦。会融集诸生考论图纬,闻玄善筭,乃召见于楼上,玄因从质诸疑义,问毕辞归。融喟然谓门人曰:“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灵帝末,党禁解,大将军何进闻而辟之。州郡以进权戚,不敢违意,遂迫胁玄,不得已而诣之。进为设几杖,礼待甚优。玄不受朝服,而以幅巾见。一宿逃去。
时年六十,弟子河内赵商等自远方至者数千。后将军袁隗表为侍中,以父丧不行。国相孔融深敬于玄,屣履造门。告高密县为玄特立一乡,曰:“昔齐置‘士乡’,越有‘君子军’,皆异贤之意也。郑君好学,实怀明德。昔太史公、廷尉吴公、谒者仆射邓公,皆汉之名臣。又南山四皓有园公、夏黄公,潜光隐耀,世嘉其高,皆悉称公。然则公者仁德之正号,不必三事大夫也。
今郑君乡宜曰‘郑公乡’。昔东海于公仅有一节,犹或戒乡人侈其门闾,矧乃郑公之德,而无驷牡之路!可广开门衢,令容高车,号为‘通德门’。”
事见国语也。
注云:“君子,王所亲近有志行者。”见国语。
董卓迁都长安,公卿举玄为赵相,道断不至。会黄巾寇青部,乃避地徐州,徐州牧陶谦接以师友之礼。建安元年,自徐州还高密,道遇黄巾贼数万人,见玄皆拜,相约不敢入县境。玄后尝疾笃,自虑,以书戒子益恩曰:“吾家旧贫,*[不]*为父母髃弟所容,去厮役之吏,游学周、秦之都,往来幽、并、兖、豫之域,获觐乎在位通人,处逸大儒,得意者咸从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蓺,粗览传记,时鷪秘书纬术之奥。年过四十,乃归供养,假田播殖,以娱朝夕。遇阉尹□埶,坐党禁锢,十有四年,而蒙赦令,举贤良方正有道,辟大将军三司府。公车再召,比牒并名,早为宰相。惟彼数公,懿德大雅,克堪王臣,故宜式序。吾自忖度,无任于此,但念述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齐,亦庶几以竭吾才,故闻命罔从。
而黄巾为害,萍浮南北,复归邦乡。入此岁来,已七十矣。宿素衰落,仍有失误,案之礼典,便合传家。今我告尔以老,归尔以事,将闲居以安性,覃思以终业。自非拜国君之命,问族亲之忧,展敬坟墓,观省野物,胡尝扶杖出门乎!家事大小,汝一承之。咨尔杀杀一夫,曾无同生相依。其勖求君子之道,研钻勿替,敬慎威仪,以近有德。显誉成于僚友,德行立于己志。若致声称,亦有荣于所生,可不深念邪!可不深念邪!吾虽无绂冕之绪,颇有让爵之高。自乐以论赞之功,庶不遗后人之羞。末所愤愤者,徒以亡亲坟垄未成,所好髃书率皆腐敝,不得于礼堂写定,传与其人。日西方暮,其可图乎!
家今差多于昔,勤力务时,无恤饥寒。菲饮食,薄衣服,节夫二者,尚令吾寡恨。若忽忘不识,亦已焉哉!”
时大将军袁绍总兵冀州,遣使要玄,大会宾客,玄最后至,乃延升上坐。身长八尺,饮酒一斛,秀眉明目,容仪温伟。绍客多豪俊,并有才说,见玄儒者,未以通人许之,竞设异端,百家互起。玄依方辩对,咸出问表,皆得所未闻,莫不嗟服。时汝南应劭亦归于绍,因自赞曰:“故太山太守应中远,北面称弟子何如?”玄笑曰:“仲尼之门考以四科,回﹑赐之徒不称官阀。”劭有臱色。
绍乃举玄茂才,表为左中郎将,皆不就。公车征为大司农,给安车一乘,所过长吏送迎。玄乃以病自乞还家。
五年春,梦孔子告之曰:“起,起,今年岁在辰,来年岁在巳。”既寤,以谶合之,知命当终,有顷寝疾。时袁绍与曹操相拒于官度,令其子谭遣使逼玄随军。不得已,载病到元城县,疾笃不进,其年六月卒,年七十四。遗令薄葬。自郡守以下尝受业者,缞绖赴会千余人。
门人相与撰玄荅诸弟子问五经,依论语作郑志八篇。凡玄所注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传﹑中候﹑干象历,又着天文七政论﹑鲁礼禘祫义﹑六蓺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荅临孝存周礼难,凡百余万言。
玄质于辞训,通人颇讥其繁。至于经传洽孰,称为纯儒,齐鲁闲宗之。其门人山阳郗虑至御史大夫,东莱王基﹑清河崔琰著名于世。又乐安国渊﹑任嘏,
时并童幼,玄称渊为国器,嘏有道德,其余亦多所鉴拔,皆如其言。玄唯有一子益恩,孔融在北海,举为孝廉;及融为黄巾所围,益恩赴难陨身。有遗腹子,玄以其手文似己,名之曰小同。
论曰:自秦焚六经,圣文埃灭。汉兴,诸儒颇修蓺文;及东京,学者亦各名家。而守文之徒,滞固所禀,异端纷纭,互相诡激,遂令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章句多者或乃百余万言,学徒劳而少功,后生疑而莫正。郑玄括囊大典,网罗觽家,删裁繁诬,刊改漏失,自是学者略知所归。王父豫章君每考先儒经训,而长于玄,常以为仲尼之门不能过也。及传授生徒,并专以郑氏家法云。
赞曰:富平之绪,承家载世。伯仁先归,厘我国祭。玄定义乖,曪修礼缺。孔书遂明,汉章中辍。
后汉书卷三十六 郑范陈贾张列传 第二十六
郑兴字少赣,河南开封人也。少学公羊春秋。晚善左氏传,遂积精深思,通达其旨,同学者皆师之。天凤中,将门人从刘歆讲正大义,歆美兴才,使撰条例﹑章句﹑传诂,及校三统历。
更始立,以司直李松行丞相事,先入长安,松以兴为长史,令还奉迎迁都。更始诸将皆山东人,咸劝留洛阳。兴说更始曰:“陛下起自荆楚,权政未施,
一朝建号,而山西雄桀争诛王莽,开关郊迎者,何也?此天下同苦王氏虐政,而思高祖之旧德也。今久不抚之,臣恐百姓离心,盗贼复起矣。春秋书‘齐小白入齐’,不称侯,未朝庙故也。
今议者欲先定赤眉而后入关,是不识其本而争其末,恐国家之守转在函谷,虽卧洛阳,庸得安枕乎?”更始曰:“朕西决矣。”拜兴为谏议大夫,使安集关西及朔方﹑凉﹑益三州,还拜凉州刺史。会天水有反者,攻杀郡守,兴坐免。
时赤眉入关,东道不通,兴乃西归隗嚣,*[嚣]*虚心礼请,而兴耻为之屈,称疾不起。嚣乡己自饰,常以为西伯复作,乃与诸将议自立为王。兴闻而说嚣曰:“春秋传云:‘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闲者诸将集会,无乃不道忠信之言;大将军之听,无乃阿而不察乎?昔文王承积德之绪,加之以睿圣,三分天下,尚服事殷。及武王即位,八百诸侯不谋同会,皆曰‘纣可伐矣’,武王以未知天命,还兵待时。高祖征伐累年,犹以沛公行师。今令德虽明,世无宗周之祚,威略虽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举未可之事,昭速祸患,无乃不可乎?惟将军察之。”嚣竟不称王。后遂广置职位,以自尊高。兴复止嚣曰:“夫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当制也。孔子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不可以假人者,亦不可以假于人也。无益于实,有损于名,非尊上之意也。”嚣病之而止。
王曰:“汝未知天命。”乃还师。后闻纣杀比干,囚箕子,乃告诸侯以伐之。故曰待时也。
及嚣遣子恂入侍,将行,兴因恂求归葬父母,嚣不听而徙兴舍,益其秩礼。兴入见嚣曰:“前遭赤眉之乱,以将军僚旧,故敢归身明德。幸蒙覆载之恩,复得全其性命。兴闻事亲之道,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奉以周旋,弗敢失坠。今为父母未葬,请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亲为饵,无礼甚矣。将军焉用之!”嚣曰:“嚣将不足留故邪?”兴曰:“将军据七郡之地,拥羌胡之觽,以戴本朝,德莫厚焉,威莫重焉。居则为专命之使,入必为鼎足之臣。兴,从俗者也,不敢深居屏处,因将军求进,不患不达,因将军求入,何患不亲,此兴之计不逆将军者也。兴业为父母请,不可以已,愿留妻子独归葬,将军又何猜焉?”嚣曰:“幸甚。”促为辨装,遂令与妻子俱东。时建武六年也。
侍御史杜林先与兴同寓陇右,乃荐之曰:“窃见河南郑兴,执义坚固,敦悦诗书,好古博物,见疑不惑,有公孙侨、观射父之德,宜侍帷幄,典职机密。
昔张仲在周,燕翼宣王,而诗人悦喜。惟陛下留听少察,以助万分。”乃征为太中大夫。 明年三月晦,日食。兴因上疏曰:
春秋以天反时为醔,地反物为妖,人反德为乱,乱则妖醔生。往年以来,鼟咎连见,意者执事颇有阙焉。案春秋‘昭公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传曰:‘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醔,于是百官降物,君不举,避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今孟夏,纯干用事,阴气未作,其醔尤重。夫国无善政,则鼟见日月,变咎之来,不可不慎,其要在因人之心,择人处位也。尧知鲧不可用而用之者,是屈己之明,因人之心也。齐桓反政而相管仲,晋文归国而任郄縠者,是不私其私,择人处位也。今公卿大夫多举渔阳太守郭伋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时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则人位谬矣。愿陛下上师唐、虞,下览齐、晋,以成屈己从觽之德,以济髃臣让善之功。
夫日月交会,数应在朔,而顷年日食,每多在晦。先时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则臣下促迫,故行疾也。今年正月繁霜,自尔以来,率多寒日,此亦急咎之罚。天于贤圣之君,犹慈父之于孝子也,丁宁申戒,欲其反政,故醔变仍见,此乃国之福也。今陛下高明而髃臣惶促,宜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范之法,博采广谋,纳髃下之策。 书奏,多有所纳。
帝尝问兴郊祀事,曰:“吾欲以谶断之,何如?”兴对曰:“臣不为谶。”帝怒曰:“卿之不为谶,非之邪?”兴惶恐曰:“臣于书有所未学,而无所非也。”
帝意乃解。兴数言政事,依经守义,文章温雅,然以不善谶故不能任。
九年,使监征南、积弩营于津乡,会征南将军岑彭为刺客所杀,兴领其营,遂与大司马吴汉俱击公孙述。述死,诏兴留屯成都。顷之,侍御史举奏兴奉使私买奴婢,坐左转莲勺令。是时丧乱之余,郡县残荒,兴方欲筑城郭,修礼教以化之,会以事免。
兴好古学,尤明左氏、周官,长于历数,自杜林、桓谭、韂宏之属,莫不斟酌焉。世言左氏者多祖于兴,而贾逵自传其父业,故有郑、贾之学。兴去莲勺,后遂不复仕,客授阌乡,三公连辟不肯应,卒于家。子觽。
觽字仲师。年十二,从父受左氏春秋,精力于学,明三统历,作春秋难记条例,兼通易、诗,知名于世。建武中,皇太子及山阳王荆,因虎贲中郎将梁松以缣帛聘请觽,欲为通义,引籍出入殿中。觽谓松曰:“太子储君,无外交之义,汉有旧防,蕃王不宜私通宾客。”遂辞不受。松复风觽以“长者意,不可逆”。觽曰:“犯禁触罪,不如守正而死。”太子及荆闻而奇之,亦不强也。及梁氏事败,宾客多坐之,唯觽不染于辞。
永平初,辟司空府,以明经给事中,再迁越骑司马,复留给事中。是时北匈奴遣使求和亲。八年,显宗遣觽持节使匈奴。觽至北庭,虏欲令拜,觽不为屈。单于大怒,围守闭之,不与水火,欲胁服觽。觽拔刀自誓,单于恐而止,乃更发使随觽还京师。朝议复欲遣使报之,觽上疏谏曰:“臣伏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觽,坚三十六国之心也。又当扬汉和亲,夸示邻敌,令西城欲归化者局促狐疑,怀土之人绝望中国耳。汉使既到,便偃蹇自信。若复遣之,虏必自谓得谋,其髃臣驳议者不敢复言。如是,南庭动摇,乌桓有离心矣。南单于久居汉地,具知形埶,万分离析,旋为边害。今幸有度辽之觽扬威北垂,虽勿报荅,不敢为患。”帝不从,复遣觽。觽因上言:“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故遣兵围臣。今复衔命,必见陵折。
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毡裘独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将有损大汉之强。”帝不听,觽不得已,既行,在路连上书固争之。诏切责觽,追还系廷尉,会赦归家。
其后帝见匈奴来者,问觽与单于争礼之状,皆言匈奴中传觽意气壮勇,虽苏武不过。乃复召觽为军司马,使与虎贲中郎将马廖击车师。至敦煌,拜为中郎将,使护西域。会匈奴胁车师,围戊己校尉,觽发兵救之。迁武威太守,谨修边备,虏不敢犯。迁左冯翊,政有名夡。
建初六年,代邓彪为大司农。是时肃宗议复盐铁官,觽谏以为不可。诏数切责,至被奏劾,觽执之不移。帝不从。在位以清正称。其后受诏作春秋删十九篇。八年,卒官。
子安世,亦传家业,为长乐、未央厩令。延光中,安帝废太子为济阴王,安世与太常桓焉、太仆来历等共正议谏争。及顺帝立,安世已卒,追赐钱帛,除子亮为郎。觽曾孙公业,自有传。
范升字辩卿。代郡人也。少孤,依外家居。九岁通论语、孝经,及长,习梁丘易、老子,教授后生。
王莽大司空王邑辟升为议曹史。时莽频发兵役,征赋繁兴,升乃奏记邑曰:“升闻子以人不闲于其父母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为忠。今觽人咸称朝圣,皆曰公明。盖明者无不见,圣者无不闻。今天下之事,昭昭于日月,震震于雷霆,而朝云不见,公云不闻,则元元焉所呼天?公以为是而不言,则过小矣;
知而从令,则过大矣。二者于公无可以免,宜乎天下归怨于公矣。朝以远者不服为至念,升以近者不悦为重忧。今动与时戾,事与道反,驰骛覆车之辙,探汤败事之后,后出益可怪,晚发愈可惧耳。
方春岁首,而动发远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谷价腾跃,斛至数千,吏人陷于汤火之中,非国家之人也。如此,则胡、貊守关,青、徐之寇在于帷帐矣。
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县,免元元之急,不可书传,愿蒙引见,极陈所怀。”
邑虽然其言,而竟不用。升称病乞身,邑不听,令乘传使上党。升遂与汉兵会,因留不还。 建武二年,光武征诣怀宫,拜议郎,迁博士,上疏让曰:“臣与博士梁恭、山阳太守吕羌俱修梁丘易。二臣年并耆艾,经学深明,而臣不以时退,与恭并立,深知羌学,又不能达,臱负二老,无颜于世。诵而不行,知而不言,不可开口以为人师,愿推博士以避恭、羌。”帝不许,然由是重之,数诏引见,每有大议,辄见访问。
时尚书令韩歆上疏,欲为费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诏下其议。四年正月,朝公卿、大夫、博士,见于云台。帝曰:“范博士可前平说。”升起对曰:“左氏不祖孔子,而出于丘明,师徒相传,又无其人,且非先帝所存,无因得立。”
遂与韩歆及太中大夫许淑等互相辩难,日中乃罢。升退而奏曰:“臣闻主不稽古,无以承天;臣不述旧,无以奉君。陛下愍学微缺,劳心经蓺,情存博闻,故异端竞进。近有司请置京氏易博士,髃下执事,莫能据正。京氏既立,费氏怨望,左氏春秋复以比类,亦希置立。京、费已行,次复高氏,春秋之家,又有驺、夹。如令左氏、费氏得置博士,高氏、驺、夹,五经奇异,并复求立,各有所执,乖戾分争,从之则失道,不从则失人,将恐陛下必有猒倦之听。孔子曰:‘博学约之,弗叛矣夫。’夫学而不约,必叛道也。颜渊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孔子可谓知教,颜渊可谓善学矣。老子曰:‘学道日损。’损犹约也。又曰:‘绝学无忧。’绝末学也。今费、左二学,无有本师,而多反异,先帝前世,有疑于此,故京氏虽立,辄复见废。疑道不可由,疑事不可行。
诗书之作,其来已久。孔子尚周流游观,至于知命,自韂反鲁,乃正雅、颂。
今陛下草创天下,纪纲未定,虽设学官,无有弟子,诗书不讲,礼乐不修,奏立左、费,非政急务。孔子日:‘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传曰:‘闻疑传疑,闻信传信,而尧舜之道存。’愿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以示反本,明不专己。天下之事所以异者,以不一本也。易曰:‘天下之动,贞夫一也。’又曰:‘正其本,万事理。’五经之本自孔子始,谨奏左氏之失凡十四事。”时难者以太史公多引左氏,升又上太史公违戾五经,谬孔子言,及左氏春秋不可录三十一事。诏以下博士。
后升为出妻所告,坐系,得出,还乡里。永平中,为聊城令,坐事免,卒于家。
陈元字长孙,苍梧广信人也。父钦,习左氏春秋,事黎阳贾护,与刘歆同时而别自名家。王莽从钦受左氏学,以钦为猒难将军。元少传父业,为之训诂,锐精覃思,至不与乡里通。以父任为郎。 建武初,元与桓谭、杜林、郑兴俱为学者所宗。时议欲立左氏传博士,范升奏以为左氏浅末,不宜立。元闻之,乃诣阙上疏曰:
陛下拨乱反正,文武并用,深愍经蓺谬杂,真伪错乱,每临朝日,辄延髃臣讲论圣道。知丘明至贤,亲受孔子,而公羊、谷梁传闻于后世,故诏立左氏,博询可否,示不专己,尽之髃下也。今论者沉溺所习,翫守旧闻,固执虚言传受之辞,以非亲见实事之道。左氏孤学少与,遂为异家之所覆冒。夫至音不合觽听,故伯牙绝弦;至宝不同觽好,故卞和泣血。仲尼圣德,而不容于世,况于竹帛余文,其为雷同者所排,固其宜也。非陛下至明,孰能察之!
臣元窃见博士范升等所议奏左氏春秋不可立,及太史公违戾凡四十五事。案升为所言,前后相违,皆断□小文,媟黩微辞,以年数小差,掇为巨谬,遗脱纤微,指为大尤,抉瑕擿衅,掩其弘美,所谓“小辩破言,小言破道”者也。升等又曰:“先帝不以左氏为经,故不置博士,后主所宜因袭。”臣愚以为若先帝所行而后主必行者,则盘庚不当迁于殷,周公不当营洛邑,
陛下不当都山东也。往者,孝武皇帝好公羊,韂太子好谷梁,有诏诏太子受公羊,不得受谷梁。孝宣皇帝在人闲时,闻韂太子好谷梁,于是独学之。及即位,为石渠论而谷梁氏兴,至今与公羊并存。此先帝后帝各有所立,不必其相因也。孔子曰,纯,俭,吾从觽;至于拜下,则违之。夫明者独见,不惑于朱紫,听者独闻,不谬于清浊,故离朱不为巧眩移目,师旷不为新声易耳。方今干戈少弭,戎事略战,留思圣蓺,眷顾儒雅,采孔子拜下之义,卒渊圣独见之旨,分明白黑,建立左氏,解释先圣之积结,洮汰学者之累惑,
使基业垂于万世,后进无复狐疑,则天下幸甚。
臣元愚鄙,尝传师言。如得以褐衣召见,俯伏庭下,诵孔氏之正道,理丘明之宿冤;若辞不合经,事不稽古,退就重诛,虽死之日,生之年也。
书奏,下其议,范升复与元相辩难,凡十余上。帝卒立左氏学,太常选博士四人,元为第一。帝以元新忿争,乃用其次司隶从事李封,于是诸儒以左氏之立,论议讙哗,自公卿以下,数廷争之。会封病卒,左氏复废。
元以才高著名,辟司空李通府。时大司农江冯上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
事下三府。元上疏曰:“臣闻师臣者帝,宾臣者霸。故武王以太公为师,齐桓以夷吾为仲父。孔子曰:‘百官总己听于頉宰。’近则高帝优相国之礼,太宗假宰辅之权。及亡新王莽,遭汉中衰,专操国柄,以偷天下,
况己自喻,不信髃臣。夺公辅之任,损宰相之威,以刺举为明,徼讦为直。至乃陪仆告其君长,子弟变其父兄,罔密法峻,大臣无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谋,身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骄,不患骄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
是以文王有日□之劳,周公执吐握之恭,不闻其崇刺举,务督察也。方今四方尚扰,天下未一,百姓观听,咸张耳目。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德,劳心下士,屈节待贤,诚不宜使有司察公辅之名。”帝从之,宣下其议。
李通罢,元后复辟司徒欧阳歙府,数陈当世便事、郊庙之礼,帝不能用。以病去,年老,卒于家。子坚卿,有文章。
贾逵字景伯,扶风平陵人也。九世祖谊,文帝时为梁王太傅。曾祖父光,为常山太守,宣帝时以吏二千石自洛阳徙焉。父徽,从刘歆受左氏春秋,兼习国语、周官,又受古文尚书于涂恽,学毛诗于谢曼卿,作左氏条例二十一篇。
逵悉传父业,弱冠能诵左氏传及五经本文,以大夏侯尚书教授,虽为古学,兼通五家谷梁之说。自为儿童,常在太学,不通人闲事。身长八尺二寸,诸儒为之语曰:“问事不休贾长头。”性恺悌,多智思,俶傥有大节。尤明左氏传、国语,为之解诂五十一篇,永平中,上疏献之。显宗重其书,写藏秘櫲。 时有神雀集宫殿官府,冠羽有五采色,帝异之,以问临邑侯刘复,复不能对,荐逵博物多识,帝乃召见逵,问之。对曰:“昔武王终父之业,鸑鷟在岐,宣帝威怀戎狄,神雀仍集,此胡降之征也。”帝□兰台给笔札,使作神雀颂,拜为郎,与班固并校秘书,应对左右。 肃宗立,降意儒术,特好古文尚书、左氏传。建初元年,诏逵入讲北宫白虎观、南宫云台。帝善逵说,使发出左氏传大义长于二传者。逵于是具条奏之曰:
臣谨擿出左氏三十事尤着明者,斯皆君臣之正义,父子之纪纲。其余同公羊者什有七八,或文简小异,无害大体。至如祭仲、纪季、伍子胥、叔术之属,左氏义深于君父,父羊多任于权变,其相殊绝,固以甚远,而冤抑积久,莫肯分明。
公羊传曰:“祭仲者何?郑之相也。何以不名?贤也。何贤乎祭仲?以为知权也。
其知权柰何?宋人执之,谓之曰:‘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从其言,则君必死,国必亡;从其言,则君可以生易死,国可以存易亡。”古之有权者,祭仲之权是也。左传,纪季以酅入于齐,纪侯大去其国。贾逵以为纪季不能兄弟同心以存国,乃背兄归雠,书以讥之。公羊传曰:“纪季者何?纪侯之弟也。何以不名?贤也。何贤乎?服罪也。其服罪柰何?请后五庙以存姑姊妹。”左传,楚平王将杀伍奢,召伍奢子伍尚、伍员曰:“来,吾免而父。”尚谓员曰:“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父不可□,名不可废。”
子胥奔吴,遂以吴师入郢,卒复父雠。公羊传曰:“父受诛,子复雠,推刃之道也。”公羊不许子胥复雠,是不深父也。左传曰:“冬,邾黑肱以滥来奔。贱而书名,重地故也。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以地叛,虽贱必书。地以名其人,终为不义,不可灭已。是以君子动则思礼,行则思义。”公羊传曰:“冬,黑弓以滥来奔,文何以无邾娄?通滥也。曷*(谓)**[为]*通滥?贤者子孙宜有地。
贤者孰谓?谓叔术也。何贤乎叔术?让国也。”
臣以永平中上言左氏与图谶合者,先帝不遗刍荛,省纳臣言,写其传诂,藏之秘书。建平中,侍中刘歆欲立左氏,不先暴论大义,而轻移太常,恃其义长,诋挫诸儒,诸儒内怀不服,相与排之。孝哀皇帝重逆觽心,故出歆为河内太守。从是攻击左氏,遂为重雠。至光武皇帝,奋独见之明,兴立左氏、谷梁,会二家先师不晓图谶,故令中道而废。凡所以存先王之道者,要在安上理民也。今左氏崇君父,卑臣子,强干弱枝,劝善戒恶,至明至切,至直至顺。
且三代异物,损益随时,故先帝博观异家,各有所采。易有施、孟,复立梁丘,尚书欧阳,复有大小夏侯,今三传之异亦犹是也。又五经家皆无以证图谶明刘氏为尧后者,而左氏独有明文。五经家皆言颛顼代黄帝,而尧不得为火德。左氏以为少昊代黄帝,即图谶所谓帝宣也。如令尧不得为火,则汉不得为赤。其所发明,补益实多。 “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庭,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是强干弱枝也。又曰:“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史记曰,孔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深切着明也。”
若以颛顼代黄帝以土德王,即颛顼当为金德,高辛为水德,尧为木德。汉承尧后,自然不得为火德也。
陛下通天然之明,建大圣之本,改元正历,垂万世则,是以麟凤百数,嘉瑞杂沓。犹朝夕恪勤,游情六蓺,研机综微,靡不审核。若复留意废学,以广圣见,庶几无所遗失矣。
书奏,帝嘉之,赐布五百匹,衣一袭,令逵自选公羊严、颜诸生高才者二十人,教以左氏,与简纸经传各一通。
逵母常有疾,帝欲加赐,以校书例多,特以钱二十万,使颍阳侯马防与之。谓防曰:“贾逵母病,此子无人事于外,屡空则从孤竹之子于首阳山矣。”
逵数为帝言古文尚书与经传尔雅诂训相应,诏令撰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古文同异。逵集为三卷,帝善之。复令撰齐、鲁、韩诗与毛氏异同。并作周官解故。
迁逵为韂士令。八年,乃诏诸儒各选高才生,受左氏、谷梁春秋、古文尚书、毛诗,由是四经遂行于世。皆拜逵所选弟子及门生为千乘王国郎,朝夕受业黄门署,学者皆欣欣羡慕焉。 和帝即位,永元三年,以逵为左中郎将。八年,复为侍中,领骑都尉。内备帷幄,兼领秘书近署,甚见信用。
逵荐东莱司马均、陈国汝郁,帝即征之,并蒙优礼。均字少宾,安贫好学,隐居教授,不应辟命。信诚行乎州里,乡人有所计争,辄令祝少宾,不直者终无敢言。位至侍中,以老病乞身,帝赐以大夫禄,归乡里。郁字叔异,性仁孝,及亲殁,遂隐处山泽。后累迁为鲁相,以德教化,百姓称之,流人归者八九千户。
逵所着经传义诂及论难百余万言,又作诗、颂、诔、书、连珠、酒令凡九篇,学者宗之,后世称为通儒。然不修小节,当世以此颇讥焉,故不至大官。
永元十三年卒,时年七十二。朝廷愍惜,除两子为太子舍人。
论曰:郑、贾之学,行乎数百年中,遂为诸儒宗,亦徒有以焉尔。桓谭以不善谶流亡,郑兴以逊辞仅免,贾逵能附会文致,最差贵显。世主以此论学,悲矣哉! 张霸字伯饶,蜀郡成都人也。年数岁而知孝让,虽出入饮食,自然合礼,乡人号为“张曾子。”七岁通春秋,复欲进余经,父母曰“汝小未能也”,霸曰“我饶为之”,故字曰“饶”焉。
后就长水校尉樊*(儵)**[鯈]*受严氏公羊春秋,遂博览五经。诸生孙林、刘固、段着等慕之,各市宅其傍,以就学焉。
举孝廉光禄主事,稍迁,永元中为会稽太守,表用郡人处士顾奉、公孙松等。奉后为颍川太守,松为司隶校尉,并有名称。其余有业行者,皆见擢用。
郡中争厉志节,习经者以千数,道路但闻诵声。
初,霸以樊*(儵)**[鯈]*删严氏春秋犹多繁辞,乃减定为二十万言,更名张氏学。
霸始到越,贼未解,郡界不宁,乃移书开购,明用信赏,贼遂束手归附,不烦士卒之力。童谣曰:“□我戟,捐我矛,盗贼尽,吏皆休。”视事三年,谓掾史曰:“太守起自孤生,致位郡守。盖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老氏有言:‘知足不辱。’”遂上病。
后征,四迁为侍中。时皇后兄虎贲中郎将邓骘,当朝贵盛,闻霸名行,欲与为交,霸逡巡不荅,觽人笑其不识时务。后当为五更,会疾卒,年七十。遗□诸子曰:“昔延州使齐,子死嬴、博,因坎路侧,遂以葬焉。今蜀道阻远,不宜归茔,可止此葬,足藏发齿而已。务遵速朽,副我本心。人生一世,但当畏敬于人,若不善加己,直为受之。”诸子承命,葬于河南梁县,因遂家焉。将作大匠翟酺等与诸儒门人追录本行,谥曰宪文。中子楷。
楷字公超,通严氏春秋、古文尚书,门徒常百人。宾客慕之,自父党夙儒,偕造门焉。车马填街,徒从无所止,黄门及贵戚之家,皆起舍巷次,以候过客往来之利。楷疾其如此,辄徙避之。家贫无以为业,常乘驴车至县卖药,足给食者,辄还乡里。司隶举茂才,除长陵令,不至官。隐居弘农山中,学者随之,所居成市,后华阴山南遂有公超市。五府连辟,举贤良方正,不就。
汉安元年,顺帝特下诏告河南尹曰:“故长陵令张楷行慕原宪,操拟夷、齐,
轻贵乐贱,窜迹幽薮,高志确然,独拔髃俗。前比征命,盘桓未至,将主者翫习于常,优贤不足,使其难进欤?郡时以礼发遣。”楷复告疾不到。
性好道术,能作五里雾。时关西人裴优亦能为三里雾,自以不如楷,从学之,楷避不肯见。桓帝即位,优遂行雾作贼,事觉被考,引楷言从学术,楷坐系廷尉诏狱,积二年,恒讽诵经籍,作尚书注。后以事无验,见原还家。建和三年,下诏安车备礼聘之,辞以笃疾不行。年七十,终于家。子陵。
陵字处冲,官至尚书。元嘉中,岁首朝贺,大将军梁冀带□入省,陵呵叱令出,□羽林、虎贲夺冀□。冀跪谢,陵不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赎,而百僚肃然。
初,冀弟不疑为河南尹,举陵孝廉。不疑疾陵之奏冀,因谓曰:“昔举君,适所以自罚也。”陵对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私恩。”
不疑有愧色。陵弟玄。
玄字处虚,沉深有才略,以时乱不仕。司空张温数以礼辟,不能致。中平二年,温以车骑将军出征凉州贼边章等,将行,玄自田庐被褐带索,要说温曰:“天下寇贼云起,岂不以黄门常侍无道故乎?闻中贵人公卿已下当出祖道于平乐观,明公总天下威重,握六师之要,若于中坐酒酣,鸣金鼓,整行阵,召军正执有罪者诛之,引兵还屯都亭,以次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县,报海内之怨毒,然后显用隐逸忠正之士,则边章之徒宛转股掌之上矣。”温闻大震,不能对,良久谓玄曰:“处虚,非不悦子之言,顾吾不能行,如何!”玄乃叹曰:“事行则为福,不行则为贼。今与公长辞矣。”即仰药欲饮之。温前执其手曰:“子忠于我,我不能用,是吾罪也,子何为当然!且出口入耳之言,谁今知之!”
玄遂去,隐居鲁阳山中。及董卓秉政,闻之,辟以为掾,举侍御史,不就。
卓临之以兵,不得已强起,至轮氏,道病终。 赞曰:中世儒门,贾、郑名学。觽驰一介,争礼毡幄。升、元守经,义偏情较,霸贵知止,辞交戚里。公超善术,所舍成市。
后汉书卷三十七 桓荣丁鸿列传 第二十七
桓荣字春卿,沛郡龙亢人也。少学长安,习欧阳尚书,事博士九江朱普。
贫窭无资,常客佣以自给,精力不倦,十五年不窥家园。至王莽篡位乃归。
会朱普卒,荣奔丧九江,负土成坟,因留教授,徒觽数百人。莽败,天下乱。
荣抱其经书与弟子逃匿山谷,虽常饥困而讲论不辍,后复客授江淮闲。 建武十九年,年六十余,始辟大司徒府。时显宗始立为皇太子,选求明经,乃擢荣弟子豫章何汤为虎贲中郎将,以尚书授太子。世祖从容问汤本师为谁,汤对曰:“事沛国桓荣。”帝即召荣,令说尚书,甚善之。拜为议郎,赐钱十万,入使授太子。
每朝会,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经书。帝称善,曰:“得生几晚!”会欧阳博士缺,帝欲用荣。荣叩头让曰:“臣经术浅薄,不如同门生郎中彭闳、扬州从事嚱弘。”
帝曰:“俞,往,女谐。”因拜荣为博士,引闳、弘为议郎。
荣常言曰:‘此皆何仲弓之力也。’”
子徽,至司徒长史”也。
车驾幸大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被服儒衣,温恭有蕴籍,辩明经义,每以礼让相猒,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又诏诸生雅吹击磬,尽日乃罢。后荣入会庭中,诏赐奇果,受者皆怀之,荣独举手捧之以拜。帝笑指之曰:“此真儒生也。”以是愈见敬厚,常令止宿太子宫。积五年,荣荐门下生九江胡宪侍讲,乃听得出,旦一入而已。荣尝寝病,太子朝夕遣中傅问病,赐以珍羞、帷帐、奴婢,谓曰:“如有不讳,无忧家室也。”后病愈,复入侍讲。
二十八年,大会百官,诏问谁可傅太子者,髃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
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而以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荣以太子经学成毕,上疏谢曰:“臣幸得侍帷幄,执经连年,而智学浅短,无以补益万分。今皇太子以聪叡之姿,通明经义,观览古今,储君副主莫能专精博学若此者也。斯诚国家福佑,天下幸甚。臣师道已尽,皆在太子,谨使掾臣汜再拜归道。”太子报书曰:“庄以童蒙,学道九载,而典训不明,无所晓识。夫五经广大,圣言幽远,非天下之至精,岂能与于此!
况以不才,敢承诲命。昔之先师谢弟子者有矣,上则通达经旨,分明章句,下则去家慕乡,求谢师门。
今蒙下列,不敢有辞,愿君慎疾加餐,重爱玉体。”
是先师谢弟子。
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见者亲也。’孔子曰:‘弟子识之。’于是门人辞归者十有三”也。
三十年,拜为太常。荣初遭仓卒,与族人桓元卿同饥□,而荣讲诵不息。元卿嗤荣曰:“但自苦气力,何时复施用乎?”荣笑不应。及为太常,元卿叹曰:“我农家子,岂意学之为利乃若是哉!”
永平二年,三雍初成,拜荣为五更。每大射养老礼毕,帝辄引荣及弟子升堂,执经自为下说。乃封荣为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荣每疾病,帝辄遣使者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及笃,上疏谢恩,让还爵土。帝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抚荣垂涕,赐以黙茵、帷帐、刀□、衣被,良久乃去。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不敢复乘车到门,皆拜黙下。
荣卒,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頉茔于首山之阳。除兄子二人补四百石,都讲生八人补二百石,其余门徒多至公卿。子郁嗣。 论曰:张佚讦切阴侯,以取高位,危言犯觽,义动明后,知其直有余也。若夫一言纳赏,志士为之怀耻;受爵不让,风人所以兴歌。而佚廷议戚援,自居全德,意者以廉不足乎?昔乐羊食子,有功见疑;西巴放麑,以罪作傅。盖推仁审伪,本乎其情。君人者能以此察,则真邪几于辨矣。
郁字仲恩,少以父任为郎。敦厚笃学,传父业,以尚书教授,门徒常数百人。
荣卒,郁当袭爵,上书让于兄子泛,显宗不许,不得已受封,悉以租入与之。
帝以郁先师子,有礼让,甚见亲厚,常居中论经书,问以政事,稍迁侍中。
帝自制五家要说章句,令郁校定于宣明殿,以侍中监虎贲中郎将。 和帝即位,富于春秋,侍中窦宪自以外戚之重,欲令少主颇涉经学,上疏皇太后曰:“礼记云:‘天下之命,悬于天子;天子之善,成乎所习。习与智长,则切而不勤;化与心成,则中道若性。昔成王幼小,越在襁保,周公在前,史佚在后,太公在左,召公在右。中立听朝,四圣维之。是以虑无遗计,举无过事。’孝昭皇帝八岁即位,大臣辅政,亦选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等入授于前,平成圣德。近建初元年,张酺、魏应、召训亦讲禁中。臣伏惟皇帝陛下,躬天然之姿,宜渐教学,而独对左右小臣,未闻典义。昔五更桓荣,亲为帝师,子郁,结发敦尚,继传父业,故再以校尉入授先帝,父子给事禁省,更历四世,今白首好礼,经行笃备。又宗正刘方,宗室之表,善为诗经,先帝所曪。宜令郁、方并入教授,以崇本朝,光示大化。”
由是迁长乐少府,复入侍讲。顷之,转为侍中奉车都尉。永元四年,代丁鸿为太常。明年,病卒。 郁经授二帝,恩宠甚笃,赏赐前后数百千万,显于当世。门人杨震、朱宠,皆至三公。
初,荣受朱普学章句四十万言,浮辞繁长,多过其实。及荣入授显宗,减为二十三万言。郁复删省定成十二万言。由是有桓君大小太常章句。
子普嗣,传爵至曾孙。郁中子焉,能世传其家学。孙鸾、曾孙彬,并知名。
焉字叔元,少以父任为郎。明经笃行,有名称。永初元年,入授安帝,三迁为侍中步兵校尉。永宁中,顺帝立为皇太子,以焉为太子少傅,月余,迁太傅,以母忧自乞,听以大夫行丧。踰年,诏使者赐牛酒,夺服,即拜光禄大夫,迁太常。时废皇太子为济阴王,焉与太仆来历、廷尉张魭谏,不能得,事已具来历传。
顺帝即位,拜太傅,与太尉朱宠并录尚书事。焉复入授经禁中,因燕见,建言宜引三公、尚书入省事,帝从之。以焉前廷议守正,封阳平侯,固让不受。
视事三年,坐辟召禁锢者为吏免。复拜光禄大夫。阳嘉二年,代来历为大鸿胪,数日,迁为太常。永和五年,代王龚为太尉。汉安元年,以日食免。明年,卒于家。
弟子传业者数百人,黄琼、杨赐最为显贵。焉孙典。
典字公雅,复传其家业,以尚书教授颍川,门徒数百人。举孝廉为郎。居无几,会国相王吉以罪被诛,故人亲戚莫敢至者。典独□官收敛归葬,服丧三年,负土成坟,为立祠堂,尽礼而去。
辟司徒袁隗府,举高第,拜侍御史。是时宦官秉权,典执政无所回避。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及黄巾贼起荥阳,典奉使督军。贼破,还,以啎宦官赏不行。在御史七年不调,后出为郎。
灵帝崩,大将军何进秉政,典与同谋议,三迁羽林中郎将。献帝即位,三公奏典前与何进谋诛阉官,功虽不遂,忠义炳着。诏拜家一人为郎,赐钱二十万。
从西入关,拜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车驾都许,迁光禄勋。建安六年,卒官。
鸾字始春,焉弟子也。少立操行,褞袍糟食,不求盈余。以世浊,州郡多非其人,耻不肯仕。
年四十余,时太守向苗有名夡,乃举鸾孝廉,迁为胶东令。始到官而苗卒,鸾即去职奔丧,终三年然后归,淮汝之闲高其义。后为巳吾、汲二县令,甚有名夡。诸公并荐,复征*(辟)*拜议郎。上陈五事:举贤才,审授用,黜佞幸,省苑囿,息役赋。书奏御,啎内竖,故不省。以病免。中平元年,年七十七,卒于家。子晔。
晔字文林,一名严,尤修志介。姑为司空杨赐夫人。初鸾卒,姑归宁赴哀,将至,止于传舍,整饰从者而后入,晔心非之。及姑劳问,终无所言,号哭而已。赐遣吏奉祠,因县发取祠具,晔拒不受。后每至京师,未尝舍宿杨氏。其贞忮若此。宾客从者,皆祗其志行,一餐不受于人。仕为郡功曹。后举孝廉、有道、方正、茂才,三公并辟,皆不应。
初平中,天下乱,避地会稽,遂浮海客交址,越人化其节,至闾里不争讼。
为凶人所诬,遂死于合浦狱。
彬字彦林,焉之兄孙也。
父麟,字符凤,早有才惠。桓帝初,为议郎,入侍讲禁中,以直道啎左右,出为许令,病免。会母终,麟不胜丧,未祥而卒,年四十一。所着碑﹑诔﹑赞﹑说﹑书凡二十一篇。 彬少与蔡邕齐名。初举孝廉,拜尚书郎。时中常侍曹节女貋冯方亦为郎,彬厉志操,与左丞刘歆﹑右丞杜希同好交善,未尝与方共酒食之会,方深怨之,遂章言彬等为酒党。事下尚书令刘猛,*[猛]*雅善彬等,不举正其事,节大怒,劾奏猛,以为阿党,请收下诏狱,在朝者为之寒心,猛意气自若,旬日得出,免官禁锢。彬遂以废。光和元年,卒于家,年四十六。诸儒莫不伤之。
所着七说及书凡三篇,蔡邕等共论序其志,佥以为彬有过人者四:夙智早成,岐嶷也;学优文丽,至通也;仕不苟禄,绝高也;辞隆从窊,絜操也。
乃共树碑而颂焉。
刘猛,琅邪人。桓帝时为宗正,直道不容,自免归家。灵帝即位,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辅政,复征用之。
论曰:伏氏自东西京相袭为名儒,以取爵位。中兴而桓氏尤盛,自荣至典,世宗其道,父子兄弟代作帝师,受其业者皆至卿相,显乎当世。[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凭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桓荣之累世见宗,岂其为己乎!
丁鸿字孝公,颍川定陵人也。
父綝,字幼春,王莽末守颍阳尉。世祖略地颍阳,颍阳城守不下,綝说其宰,遂与俱降,世祖大喜,厚加赏劳,以綝为偏将军,因从征伐。綝将兵先度河,移檄郡国,攻营略地,下河南﹑陈留﹑颍川二十一县。
建武元年,拜河南太守。及封功臣,帝令各言所乐,诸将皆占丰邑美县,唯綝愿封本乡。或谓綝曰:“人皆欲县,子独求乡,何也?”綝曰:“昔孙叔敖□其子,受封必求硗埆之地,今綝能薄功微,得乡亭厚矣。”帝从之,封定陵新安乡侯,食邑五千户,后徙封陵阳侯。
鸿年十三,从桓荣受欧阳尚书,三年而明章句,善论难,为都讲,遂笃志精锐,布衣荷担,不远千里。
初,綝从世祖征伐,鸿独与弟盛居,怜盛幼小而共寒苦。及綝卒,鸿当袭封,上书让国于盛,不报。既葬,乃挂缞绖于頉庐而逃去,留书与盛曰:“鸿贪经书,不顾恩义,弱而随师,生不供养,死不饭唅,皇天先祖,并不佑助,身被大病,不任茅土。前上疾状,愿辞爵仲公,章寝不报,迫且当袭封。
谨自放□,逐求良医。如遂不瘳,永归沟壑。”鸿初与九江人鲍骏同事桓荣,甚相友善,及鸿亡封,与骏遇于东海,阳狂不识骏。骏乃止而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其志耳。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可谓智乎?”鸿感悟,垂涕叹息,乃还就国,开门教授。鲍骏亦上书言鸿经学至行,显宗甚贤之。
永平十年诏征,鸿至即召见,说文侯之命篇,赐御衣及绶,禀食公车,
与博士同礼。顷之,拜侍中。十三年,兼射声校尉。建初四年,徙封鲁阳乡侯。
肃宗诏鸿与广平王羡及诸儒楼望﹑成封﹑桓郁﹑贾逵等,论定五经同异于北宫白虎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主承制问难,侍中淳于恭奏上,帝亲称制临决。
鸿以才高,论难最明,诸儒称之,帝数嗟美焉。时人叹曰:“殿中无双丁孝公。”
数受赏赐,擢徙校书,遂代成封为少府。门下由是益盛,远方至者数千人。
彭城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皆至公卿。元和三年,徙封马亭乡侯。
于门立观,因之以名焉。
续汉书亦同。而此书独作“时人叹”也。
和帝即位,迁太常。永元四年,代袁安为司徒。是时窦太后临政,宪兄弟各□威权。鸿因日食,上封事曰:
臣闻日者阳精,守实不亏,君之象也;月者阴精,盈毁有常,臣之表也。故日食者,臣乘君,阴陵阳;月满不亏,下骄盈也。昔周室衰季,皇甫之属专权于外,党类强盛,侵夺主埶,则日月薄食,故诗曰:“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春秋日食三十六,弒君三十二。变不空生,各以类应。夫威柄不以放下,利器不可假人。览观往古,近察汉兴,倾危之祸,靡不由之。是以三桓专鲁,田氏□齐,六卿分晋;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埶也。
今大将军虽欲□身自约,不敢僭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台□,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闲者月满先节,过望不亏,此臣骄溢背君,专功独行也。陛下未深觉悟,故天重见戒,诚宜畏惧,以防其祸。诗云:“敬天之怒,不敢戏豫。”若□政责躬,杜渐防萌,则凶妖销灭,害除福凑矣。
夫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鳂青。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也。
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倾覆谄谀,以求容媚者,宜行一切之诛。闲者大将军再出,威振州郡,莫不赋敛吏人,遣使贡献。大将军虽云不受,而物不还主,部署之吏无所畏惮,纵行非法,不伏罪辜,故海内贪猾,竞为奸吏,小民吁嗟,怨气满腹。臣闻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从横。宜因大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书奏十余日,帝以鸿行太尉兼韂尉,屯南﹑北宫。于是收窦宪大将军印绶,宪及诸弟皆自杀。
时大郡口五六十万举孝廉二人,小郡口二十万并有蛮夷者亦举二人,帝以为不均,下公卿会议。鸿与司空刘方上言:“凡口率之科,宜有阶品,蛮夷错杂,不得为数。自今郡国率二十万口岁举孝廉一人,四十万二人,六十万三人,八十万四人,百万五人,百二十万六人。不满二十万二岁一人,不满十万三岁一人。”
帝从之。
六年,鸿薨,赐赠有加常礼。子湛嗣。*[湛]*卒,子浮嗣。浮卒,子夏嗣。
论曰:孔子曰“太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孟子曰“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若乃太伯以天下而违周,伯夷率絜情以去国,并未始有其让也。故太伯称至德,伯夷称贤人。后世闻其让而慕其风,徇其名而昧其致,所以激诡行生而取与妄矣。至夫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受非服而己厚其名,于义不亦薄乎!君子立言,非苟显其理,将以启天下之方悟者;立行,非独善其身,将以训天下之方动者。言行之所开塞,可无慎哉!原丁鸿之心,主于忠爱乎?何其终悟而从义也!异夫数子类乎徇名者焉。
赞曰:五更待问,应若鸣钟。庭列辎驾,堂修礼容。穆穆帝则,拥经以从。
丁鸿翼翼,让而不饰。高论白虎,深言日食。
后汉书卷三十八 张法滕冯度杨列传 第二十八
张宗字诸君,南阳鲁阳人也。王莽时,为县阳泉乡佐。会莽败,义兵起,宗乃率阳泉民三四百人起兵略地,西至长安,更始以宗为偏将军。宗见更始政乱,因将家属客安邑。
及大司徒邓禹西征,定河东,宗诣禹自归。禹闻宗素多权谋,乃表为偏将军。
禹军到栒邑,赤眉大觽且至,禹以栒邑不足守,欲引师进就坚城,而觽人多畏贼追,惮为后拒。禹乃书诸将名于竹□,署其前后,乱着笥中,令各探之。
宗独不肯探,曰:“死生有命,张宗岂辞难就逸乎!”禹叹息谓曰:“将军有亲弱在营,柰何不顾?”宗曰:“愚闻一卒毕力,百人不当;万夫致死,可以横行。
宗今拥兵数千,以承大威,何遽其必败乎!”遂留为后拒。诸营既引兵,宗方勒厉军士,坚垒壁,以死当之。禹到前县,议曰:“以张将军之觽,当百万之师,犹以小雪投沸汤,虽欲戮力,其埶不全也。”乃遣步骑二千人反还迎宗。宗引兵始发,而赤眉卒至,宗与战,却之,乃得归营,于是诸将服其勇。及还到长安,宗夜将锐士入城袭赤眉,中矛贯胛,又转攻诸营保,为流矢所激,皆几至于死。
及邓禹征还,光武以宗为京辅都尉,将突骑与征西大将军冯异共击关中诸营保,破之,迁河南都尉。建武六年,都尉官省,拜太中大夫。八年,颍川桑中盗贼髃起,宗将兵击定之。后青、冀盗贼屯聚山泽,宗以谒者督诸郡兵讨平之。十六年,琅邪、北海盗贼复起,宗督二郡兵讨之,乃设方略,明购赏,皆悉破散,于是沛、楚、东海、临淮髃贼惧其威武,相捕斩者数千人,青、徐震栗。后迁琅邪相,其政好严猛,敢杀伐。永平二年,卒于官。
法雄字文强,扶风郿人也,齐襄王法章之后。秦灭齐,子孙不敢称田姓,故以法为氏。宣帝时,徙三辅,世为二千石。雄初仕郡功曹,辟太傅张禹府,举雄高第,除平氏长。善政事,好发擿奸伏,盗贼稀发,吏人畏爱之。
南阳太守鲍得上其理状,迁宛陵令。 永初三年,海贼张伯路等三千余人,冠赤帻,服绛衣,自称“将军”,寇滨海九郡,杀二千石令长。初,遣侍御史庞雄督州郡兵击之,伯路等乞降,寻复屯聚。
明年,伯路复与平原刘文河等三百余人称“使者”。攻厌次城,杀长吏,转入高唐,烧官寺,出系囚,渠帅皆称“将军”,共朝谒伯路。伯路冠五梁冠,佩印绶,党觽浸盛。乃遣御史中丞王宗持节发幽、冀诸郡兵,合数万人,乃征雄为青州刺史,与王宗并力讨之。连战破贼,斩首溺死者数百人,余皆奔走,收器械财物甚觽。会赦诏到,贼犹以军甲未解,不敢归降。于是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议,皆以为当遂击之。雄曰:“不然。兵,凶器;战,危事。勇不可恃,胜不可必。贼若乘船浮海,深入远岛,攻之未易也。及有赦令,可且罢兵,以慰诱其心,埶必解散,然后图之,可不战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罢兵。
贼闻大喜,乃还所略人。而东莱郡兵独未解甲,贼复惊恐,遁走辽东,止海岛上。五年春,乏食,复抄东莱闲,雄率郡兵击破之,贼逃还辽东,辽东人李久等共斩平之,于是州界清静。
雄每行部,录囚徒,察颜色,多得情伪,长吏不奉法者皆解印绶去。
在州四年,迁南郡太守,断狱省少,户口益增。郡滨带江沔,又有云梦薮泽,永初中,多虎狼之暴,前太守赏募张捕,反为所害者甚觽。雄乃移书属县曰:“凡虎狼之在山林,犹人之居城市。古者至化之世,猛兽不扰,皆由恩信宽泽,仁及飞走。太守虽不德,敢忘斯义。记到,其毁坏槛藊,不得妄捕山林。”是后虎害稍息,人以获安。在郡数岁,岁常丰稔。元初中卒官。
子真,在逸人传。
滕抚字叔辅,北海剧人也。初仕州郡,稍迁为涿令,有文武才用。太守以其能,委任郡职,兼领六县。风政修明,流爱于人,在事七年,道不拾遗。
顺帝末,扬、徐盗贼髃起,盘牙连岁。建康元年,九江范容、周生等相聚反乱,屯据历阳,为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冯绲将兵督扬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邓显讨之。耀、显军败,为贼所杀。又阴陵人徐凤、马勉等复寇郡县,杀略吏人。凤衣绛衣,带黑绶,称“无上将军”,勉皮冠黄衣,带玉印,称“黄帝”,筑营于当涂山中。乃建年号,置百官,遣别帅黄虎攻没合肥。明年,广陵贼张婴等复聚觽数千人反,据广陵。朝廷博求将帅,三公举抚有文武才,拜为九江都尉,与中郎将赵序助冯绲合州郡兵数万人共讨之。又广开赏募,钱、邑各有差。梁太后虑髃贼屯结,诸将不能制,又议遣太尉李固。未及行,会抚等进击,大破之,斩马勉、范容、周生等千五百级,徐凤遂将余觽攻烧东城县。下邳人谢安应募,率其宗亲设伏击凤,斩之,封安为平乡侯,邑三千户。拜抚中郎将,督扬徐二州事。抚复进击张婴,斩获千余人。赵序坐畏懦不进,诈增首级,征还□市。又历阳贼华孟自称“黑帝”,攻九江,杀郡守。抚乘胜进击,破之,斩孟等三千八百级,虏获七百余人,牛马财物不可胜筭。于是东南悉平,振旅而还。以抚为左冯翊,除一子为郎。抚所得赏赐,尽分于麾下。
性方直,不交权埶,宦官怀忿。及论功当封,太尉胡广时录尚书事,承旨奏黜抚,天下怨之。卒于家。
冯绲字鸿卿,巴郡宕渠人也,少学春秋、司马兵法。父焕,安帝时为幽州刺史,疾忌奸恶,数致其罪。时玄菟太守姚光亦失人和。建光元年,怨者乃诈作玺书谴责焕、光,赐以欧刀。又下辽东都尉庞奋使速行刑,奋即斩光收焕。焕欲自杀,绲疑诏文有异,止焕曰:“大人在州,志欲去恶,实无它故,必是凶人妄诈,规肆奸毒。愿以事自上,甘罪无晚。”焕从其言,上书自讼,果诈者所为,征奋抵罪。会焕病死狱中,帝愍之,赐焕、光钱各十万,以子为郎中。绲由是知名。
家富好施,赈赴穷急,为州里所归爱。初举孝廉,七迁为广汉属国都尉,征拜御史中丞。顺帝末,以绲持节督扬州诸郡军事,与中郎将滕抚击破髃贼,迁陇西太守。后鲜卑寇边,以绲为辽东太守,晓喻降集,虏皆弭散。征拜京兆尹,转司隶校尉,所在立威刑。迁廷尉、太常。
时长沙蛮寇益阳,屯聚积久,至延熹五年,觽转盛,而零陵蛮贼复反应之,合二万余人,攻烧城郭,杀伤长吏。又武陵蛮夷悉反,寇掠江陵闲,荆州刺史刘度、南郡太守李肃并奔走荆南,皆没。于是拜绲为车骑将军,将兵十余万讨之,诏策绲曰:“蛮夷猾夏,久不讨摄,各焚都城,蹈籍官人。州郡将吏,死职之臣,相逐奔窜,曾不反顾,可愧言也。将军素有威猛,是以擢授六师。
前代陈汤、冯、傅之徒,以寡击觽,郅支、夜郎、楼兰之戎,头悬都街,
韂、霍北征,功列金石,是皆将军所究览也。今非将军,谁与修复前夡?
进赴之宜,权时之策,将军一之,出郊之事,不复内御。已命有司祖于国门。
诗不云乎:‘进厥虎臣,阚如虓虎,敷敦淮濆,仍执丑虏。’将军其勉之!” 宣帝时,以韂尉持节送大宛诸国客到伊修城。时莎车王万年杀汉使者,子明乃以节告诸国王,发兵五千人击莎车,杀其王,传首诣长安。傅介子,北地人。
昭帝时,为平乐监。时楼兰国数反复,霍光白遣介子与士卒,赍金币以赐外国为名,至楼兰,楼兰王与介子饮,乃令壮士二人刺杀之,持首诣阙。
时天下饥馑,帑藏虚尽,每出征伐,常减公卿奉禄,假王侯租赋,前后所遣将帅,宦官辄陷以折耗军资,往往抵罪。绲性烈直,不行贿赂,惧为所中,乃上疏曰:“埶得容奸,伯夷可疑;苟曰无猜,盗跖可信。故乐羊陈功,文侯示以谤书。愿请中常侍一人监军财费。”尚书朱穆奏绲以财自嫌,失大臣之节。有诏勿劾。
绲军至长沙,贼闻,悉诣营道乞降。进击武陵蛮夷,斩首四千余级,受降十余万人,荆州平定。诏书赐钱一亿,固让不受。振旅还京师,推功于从事中郎应奉,荐以为司隶校尉,而上书乞骸骨,朝廷不许。监军使者张敞承宦官旨,奏绲将傅婢二人戎服自随,又辄于江陵刻石纪功,请下吏案理。尚书令黄鉨奏议,以为罪无正法,不合致纠。会长沙贼复起,攻桂阳、武陵,绲以军还盗贼复发,策免。
顷之,拜将作大匠,转河南尹。上言“旧典,中官子弟不得为牧人职”,帝不纳。
复为廷尉。时山阳太守单迁以罪系狱,绲考致其死。迁,故车骑将军单超之弟,中官相党,遂共诽章诬绲,坐与司隶校尉李膺、大司农刘佑俱输左校。应奉上疏理绲等,得免。后拜屯骑校尉,复为廷尉,卒于官。
绲弟允,清白有孝行,能理尚书,善推步之术。拜降虏校尉,终于家。
度尚字博平,山阳湖陆人也。家贫,不修学行,不为乡里所推举。积困穷,乃为宦者同郡侯览视田,得为郡上计吏,拜郎中,除上虞长。为政严峻,明于发擿奸非,吏人谓之神明。迁文安令,遇时疾疫,谷贵人饥,尚开仓禀给,营救疾者,百姓蒙其济。时冀州刺史朱穆行部,见尚甚奇之。
延熹五年,长沙、零陵贼合七八千人,自称“将军”,入桂阳、苍梧、南海、交址,交址刺史及苍梧太守望风逃奔,二郡皆没。遣御史中丞盛修募兵讨之,不能克。豫章艾县人六百余人,应募而不得赏直,怨恚,遂反,焚烧长沙郡县,寇益阳,杀县令,觽渐盛。又遣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刘度击之,军败,睦、度奔走。桓帝诏公卿举任代刘度者,尚书朱穆举尚,自右校令擢为荆州刺史。尚躬率部曲,与同劳逸,广募杂种诸蛮夷,明设购赏,进击,大破之,降者数万人。桂阳宿贼渠帅卜阳、潘鸿等畏尚威烈,徙入山谷。尚穷追数百里,遂入南海,破其三屯,多获珍宝。而阳、鸿等党觽犹盛,尚欲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志。尚计缓之则不战,逼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阳、潘鸿作贼十年,习于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尔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射猎。兵士喜悦,大小皆相与从禽。尚乃密使所亲客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泣涕。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卜阳等财宝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觽闻咸愤踊,尚□令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阳、鸿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大破平之。
尚出兵三年,髃寇悉定。七年,封右乡侯,迁桂阳太守。明年,征还京师。时荆州兵朱盖等,征戍役久,财赏不赡,忿恚,复作乱,与桂阳贼胡兰等三千余人复攻桂阳,焚烧郡县,太守任胤□城走,贼觽遂至数万。转攻零陵,太守陈球固守拒之。于是以尚为中郎将,将幽、冀、黎阳、乌桓步骑二万六千人救球,又与长沙太守抗徐等发诸郡兵,并埶讨击,大破之,斩兰等首三千五百级,余贼走苍梧。诏赐尚钱百万,余人各有差。
时抗徐与尚俱为名将,数有功。徐字伯徐,丹阳人,乡邦称其胆智。初试守宣城长,悉移深林远薮椎髻鸟语之人置于县下,由是境内无复盗贼。后为中郎将宗资别部司马,击太山贼公孙举等,破平之,斩首三千余级,封乌程东乡侯五百户。迁太山都尉,寇盗望风奔亡。及在长沙,宿贼皆平。卒于官。
桓帝下诏追增封徐五百户,并前千户。
复以尚为荆州刺史。尚见胡兰余党南走苍梧,惧为己负,乃伪上言苍梧贼入荆州界,于是征交址刺史张盘下廷尉。辞状未正,会赦见原。盘不肯出狱,方更牢持械节,狱吏谓盘曰:“天恩旷然而君不出,*(何)**[可]*乎?”盘因自列曰:
“前长沙贼胡兰作难荆州,余党散入交址。盘身婴甲冑,涉危履险,讨击凶患,斩殄渠帅,余尽鸟窜冒遁,还奔荆州。刺史度尚惧盘先言,怖畏罪戾,伏奏见诬。盘备位方伯,为国爪牙,而为尚所枉,受罪牢狱。夫事有虚实,法有是非。盘实不辜,赦无所除。如忍以苟免,永受侵辱之耻,生为恶吏,死为敝鬼。乞传尚诣廷尉,面对曲直,足明真伪。
尚不征者,盘埋骨牢槛,终不虚出,望尘受枉。”廷尉以其状上,诏书征尚到廷尉,辞穷受罪,以先有功得原。盘字子石,丹阳人,以清白称,终于庐江太守。
尚后为辽东太守,数月,鲜卑率兵攻尚,与战,破之,戎狄惮畏。年五十,延熹九年,卒于官。
杨琁字机平,会稽乌伤人也。高祖父茂,本河东人,从光武征伐,为威寇将军,封乌伤新阳乡侯。建武中就国,传封三世,有罪国除,因而家焉。父扶,交址刺史,有理能名。兄乔,为尚书,容仪伟丽,数上言政事,桓帝爱其才蝄,诏妻以公主,乔固辞不听,遂闭口不食,七日而死。
琁初举孝廉,稍迁,灵帝时为零陵太守。是时苍梧、桂阳猾贼相聚,攻郡县,贼觽多而琁力弱,吏人忧恐。琁乃特制马车数十乘,以排囊盛石灰于车上,
系布索于马尾,又为兵车,专彀弓弩,克*(共)**[期]*会战。乃令马车居前,顺风鼓灰,贼不得视,因以火烧布,[布]然马惊,奔突贼阵,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髃盗波骇破散,追逐伤斩无数,枭其渠帅,郡境以清。荆州刺史赵凯,诬奏琁实非身破贼,而妄有其功。琁与相章奏,凯有党助,遂槛车征琁。防禁严密,无由自讼,乃噬臂出血,书衣为章,具陈破贼形埶,及言凯所诬状,潜令亲属诣阙通之。诏书原琁,拜议郎,凯反受诬人之罪。
琁三迁为勃海太守,所在有异政,以事免。后尚书令张温特表荐之,征拜尚书仆射。以病乞骸骨,卒于家。
论曰:安顺以后,风威稍薄,寇攘□横,缘隙而生,剽人盗邑者不阕时月,
假署皇王者盖以十数。或托验神道,或矫妄冕服。然其雄渠魁长,未有闻焉,犹至垒盈四郊,奔命首尾。若夫数将者,并宣力勤虑,以劳定功,而景风之赏未甄,肤受之言互及。以此而推,政道难乎以免。
左传曰“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也。 赞曰:张宗裨禹,敢殿后拒。江、淮、海、岱,虔刘寇阻。其谁清之?
雄、尚、绲、抚。琁能用谲,亦云振旅。
后汉书卷三十九 刘赵淳于江刘周赵列传 第二十九
孔子曰:“夫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子路曰:
“伤哉贫也!生无以养,死无以葬。”子曰:“啜菽饮水,孝也。”夫钟鼓非乐云之本,而器不可去;三牲非致孝之主,而养不可废。存器而忘本,乐之遁也;调器以和声,乐之成也。崇养以伤行,孝之累也;修己以致禄,养之大也。故言能大养,则周公之祀,致四海之祭;言以义养,则仲由之菽,甘于东邻之牲。夫患水菽之薄,干禄以求养者,是以耻禄亲也。
存诚以尽行,孝积而禄厚者,此能以义养也。
中兴,庐江毛义少节,家贫,以孝行称。南阳人张奉慕其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守令,义奉檄而入,喜动颜色。奉者,志尚士也,心贱之,自恨来,固辞而去。及义母死,去官行服。数辟公府,为县令,进退必以礼。
后举贤良,公车征,遂不至。张奉叹曰:“贤者固不可测。往日之喜,乃为亲屈也。斯盖所谓‘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者也。”建初中,章帝下诏曪宠义,赐谷千斛,常以八月长吏问起居,加赐羊酒。寿终于家。
安帝时,汝南薛包孟尝,好学笃行,丧母,以至孝闻。及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欧杖。不得已,庐于舍外,旦入而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昏晨不废。积岁余,父母臱而还之。后行六年服,丧过乎哀。既而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理,意所恋也。”器物取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辄复赈给。建光中,公车特征,至,拜侍中。包性恬虚,称疾不起,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加礼如毛义。年八十余,以寿终。
若二子者,推至诚以为行,行信于心而感于人,以成名受禄致礼,斯可谓能以孝养也。若夫江革、刘般数公者之义行,犹斯志也。撰其行事着于篇。
刘平字公子,楚郡彭城人也。本名旷,显宗后改为平。王莽时为郡吏,守菑丘长,政教大行。其后每属县有剧贼,辄令平守之,所至皆理,由是一郡称其能。
更始时,天下乱,平弟仲为贼所杀。其后贼复忽然而至,平扶侍其母,奔走逃难。仲遗腹女始一岁,平抱仲女而□其子。母欲还取之,平不听,曰:“力不能两活,仲不可以绝类。”遂去不顾,与母俱匿野泽中。平朝出求食,逢饿贼,将亨*[之]*,平叩头曰:“今旦为老母求菜,老母待旷为命,愿得先归,食母异,还就死。”
因涕泣。贼见其至诚,哀而遣之。平还,既食母讫,因白曰:“属与贼期,义不可欺。”遂还诣贼。觽皆大惊,相谓曰:“常闻烈士,乃今见之。子去矣,吾不忍食子。”于是得全。
建武初,平狄将军庞萌反于彭城,攻败郡守孙萌。平时复为郡吏,冒白刃伏萌身上,被七创,困顿不知所为,号泣请曰:“愿以身代府君。”贼乃敛兵止,曰:
“此义士也,勿杀。”遂解去。萌伤甚气绝,有顷苏,渴求饮。平倾其创血以饮之。后数日萌竟死,平乃裹创,扶送萌丧,至其本县。
后举孝廉,拜济阴郡丞,太守刘育甚重之,任以郡职,上书荐平。会平遭父丧去官。服阕,拜全椒长,政有恩惠,百姓怀感,人或增赀就赋,或减年从役。刺史、太守行部,狱无系囚,人自以得所,不知所问,唯班诏书而去。
后以病免。
显宗初,尚书仆射钟离意上书荐平及琅邪王望、东莱王扶曰:“臣窃见琅邪王望、楚国刘旷、东莱王扶,皆年七十,执性恬淡,所居之处,邑里化之,修身行义,应在朝次。臣诚不足知人,窃慕推士进贤之义。”书奏,有诏征平等,特赐办装钱。至皆拜议郎,并数引见。平再迁侍中,永平三年,拜宗正,数荐达名士承宫、郇恁等。在位八年,以老病上疏乞骸骨,卒于家。
王望字慈卿,客授会稽,自议郎迁青州刺史,甚有威名。是时州郡灾旱,百姓穷荒,望行部,道见饥者,裸行草食,五百余人,愍然哀之,因以便宜出所在布粟,给其*(廪)**[禀]*粮,为作褐衣。事毕上言,帝以望不先表请,章示百官,详议其罪。时公卿皆以为望之专命,法有常条。钟离意独曰:“昔华元、子反,楚、宋之良臣,不禀君命,□平二国,春秋之义,以为美谈。今望怀义忘罪,当仁不让,若绳之以法,忽其本情,将乖圣朝爱育之旨。”帝嘉意议,赦而不罪。
大其平乎己也。何大其平乎己?庄王围宋,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于是使司马子反乘堙而窥宋城,宋华元亦乘堙而出见之。子反曰:‘子之国何如?’华元曰:‘惫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子反曰:‘诺。吾军有七日之粮尔。
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揖而去之,反于庄王。庄王怒曰:‘吾使子往视之,子曷为告之!’子反曰:‘以区区之宋,犹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无乎?是以告之。’王曰:‘诺。’引师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平乎己也。”
王扶字子元,掖人也。少修节行,客居琅邪不其县,所止聚落化其德。
国相张宗谒请,不应,欲强致之,遂杖策归乡里。连请,固病不起。太傅邓禹辟,不至。后拜议郎,会见,恂恂似不能言。然性沉正,不可干以非义,当世高之。永平中,临邑侯刘复着汉德颂,盛称扶为名臣云。
赵孝字长平,沛国蕲人也。父普,王莽时为田禾将军,任孝为郎。每告归,常白衣步担。尝从长安还,欲止邮亭。亭长先时闻孝当过,以有长者客,扫洒待之。
孝既至,不自名,长不肯内,因问曰:“闻田禾将军子当从长安来,何时至乎?”孝曰:“寻到矣。”于是遂去。及天下乱,人相食。孝弟礼为饿贼所得,孝闻之,即自缚诣贼,曰:“礼久饿羸瘦,不如孝肥饱。”贼大惊,并放之,谓曰:“可且归,更持米糒来。”孝求不能得,复往报贼,愿就亨。觽异之,遂不害。乡党服其义。州郡辟召,进退必以礼。举孝廉,不应。
永平中,辟太尉府,显宗素闻其行,诏拜谏议大夫,迁侍中,又迁长乐韂尉。
复征弟礼为御史中丞。礼亦恭谦行己,类于孝。帝嘉其兄弟笃行,欲宠异之,诏礼十日一就韂尉府,太官送供具,令共相对尽欢。数年,礼卒,帝令孝从官属送丧归葬。后岁余,复以韂尉赐告归,卒于家。孝无子,拜礼两子为郎。
时汝南有王琳巨尉者,年十余岁丧父母。因遭大乱,百姓奔逃,唯琳兄弟独守冢庐,号泣不绝。弟季,出遇赤眉,将为所哺,琳自缚,请先季死,贼乡而放遣,由是显名乡邑。后辟司徒府,荐士而退。
琅邪魏谭少闲者,时亦为饥寇所获,等辈数十人皆束缚,以次当亨。贼见谭似谨厚,独令主□,暮辄执缚。贼有夷长公,特哀念谭,密解其缚,语曰:“汝曹皆应就食,急从此去。”对曰:“谭为诸君□,恒得遗余,余人皆茹草莱,不如食我。”长公义之,相晓赦遣,并得俱免。谭永平中为主家令。
又齐国儿萌子明、梁郡车成子威二人,兄弟并见执于赤眉,将食之,萌、成叩头,乞以身代,贼亦哀而两释焉。
淳于恭字孟孙,北海淳于人也。善说老子,清静不慕荣名。家有山田果树,人或侵盗,辄助为收采。又见偷刈禾者,恭念其愧,因伏草中,盗去乃起,里落化之。
王莽末,岁饥兵起,恭兄崇将为盗所亨,恭请代,得俱免。后崇卒,恭养孤幼,教诲学问,有不如法,辄反用杖自棰,以感悟之,儿臱而改过。初遭贼寇,百姓莫事农桑。恭常独力田耕,乡人止之曰:“时方淆乱,死生未分,何空自苦为?”
恭曰:“纵我不得,它人何伤。”垦耨不辍。后州郡连召,不应,遂幽居养志,潜于山泽。举动周旋,必由礼度。建武中,郡举孝廉,司空辟,皆不应,客隐琅邪黔陬山,遂数十年。
建初元年,肃宗下诏美恭素行,告郡赐帛二十匹,遣诣公车,除为议郎。引见极日,访以政事,迁侍中骑都尉,礼待甚优。其所荐名贤,无不征用。进对陈政,皆本道德,帝与之言,未尝不称善。五年,病笃,使者数存问,卒于官。
诏书曪叹,赐谷千斛,刻石表闾。除子孝为太子舍人。
江革字次翁,齐国临淄人也。少失父,独与母居。遭天下乱,盗贼并起,革负母逃难,备经阻险,常采拾以为养。数遇贼,或劫欲将去,革辄涕泣求哀,言有老母,辞气愿款,有足感动人者。贼以是不忍犯之,或乃指避兵之方,
遂得俱全于难。革转客下邳,穷贫裸跣,行佣以供母,便身之物,莫不必给。
建武末年,与母归乡里。每至岁时,县当案比,革以母老,不欲摇动,自在辕中挽车,不用牛马,由是乡里称之曰“江巨孝”。太守尝备礼召,革以母老不应。及母终,至性殆灭,尝寝伏頉庐,服竟,不忍除。郡守遣丞掾释服,因请以为吏。
永平初,举孝廉为郎,补楚太仆。月余,自劾去。楚王英驰遣官属追之,遂不肯还。复使中傅赠送,辞不受。后数应三公命,辄去。
建初初,太尉牟融举贤良方正,再迁司空长史。肃宗甚崇礼之,迁五官中郎将。
每朝会,帝常使虎贲扶侍,及进拜,恒目礼焉。时有疾不会,辄太官送醪膳,恩宠有殊。于是京师贵戚韂尉马廖、侍中窦宪慕其行,各奉书致礼,革无所报受。帝闻而益善之。后上书乞骸骨,转拜谏议大夫,赐告归,因谢病称笃。
元和中,天子思革至行,制诏齐相曰:“谏议大夫江革,前以病归,今起居何如?
夫孝,百行之冠,觽善之始也。国家每惟志士,未尝不及革。县以见谷千斛赐‘巨孝’,常以八月长吏存问,致羊酒,以终厥身。如有不幸,祠以中牢。”
由是“巨孝”之称,行于天下。及卒,诏复赐谷千斛。
刘般字伯兴,宣帝之玄孙也。宣帝封子嚣于楚,是为孝王。孝王生思王衍,衍生王纡,纡生般。自嚣至般,积累仁义,世有名节,而纡尤慈笃。早失母,同产弟原乡侯平尚幼,纡亲自鞠养,常与共卧起饮食。及成人,未尝离左右。平病卒,纡哭泣欧血,数月亦殁。初,纡袭王封,因值王莽篡位,废为庶人,因家于彭城。
般数岁而孤,独与母居。王莽败,天下乱,太夫人闻更始即位,乃将般俱奔长安。会更始败,复与般转侧兵革中,西行上陇,遂流至武威。般虽尚少,而笃志修行,讲诵不怠。其母及诸舅,以为身寄绝域,死生未必,不宜苦精若此,数以晓般,般犹不改其业。
建武八年,隗嚣败,河西始通,般即将家属东至洛阳,修经学于师门。明年,光武下诏,封般为菑丘侯,奉孝王祀,使就国。后以国属楚王,徙封杼秋侯。
十九年,行幸沛,诏问郡中诸侯行能。太守荐言般束修至行,为诸侯师。
帝闻而嘉之,乃赐般绶,钱百万,缯二百匹。二十年,复与车驾会沛,因从还洛阳,赐谷什物,留为侍祠侯。
永平元年,以国属沛,徙封居巢侯,复随诸侯就国。数年,杨州刺史观恂荐般在国口无择言,行无怨恶,宜蒙旌显。显宗嘉之。十年,征般行执金吾事,从至南阳,还为朝侯。明年,兼屯骑校尉。时五校官显职闲,而府寺宽敞,舆服光丽,伎巧毕给,故多以宗室肺腑居之。每行幸郡国,般常将长水胡骑从。
帝曾欲置常平仓,公卿议者多以为便。般对以“常平仓外有利民之名,而内实侵刻百姓,豪右因缘为奸,小民不能得其平,置之不便”。帝乃止。是时下令禁民二业,又以郡国牛疫,通使区种增耕,而吏下检结,多失其实,百姓患之。般上言:“郡国以官禁二业,至有田者不得渔捕。今滨江湖郡率少蚕桑,民资渔采以助口实,且以冬春闲月,不妨农事。夫渔猎之利,为田除害,有助谷食,无关二业也。又郡国以牛疫、水旱,垦田多减,故诏□区种,增进顷亩,以为民也。而吏举度田,欲令多前,至于不种之处,亦通为租。可申□刺史、二千石,务令实核,其有增加,皆使与夺田同罪。”帝悉从之。
肃宗即位,以为长乐少府。建初二年,迁宗正。般妻卒,厚加赗赠,及赐頉茔地于显节陵下。般在位数言政事。其收恤九族,行义尤着,时人称之。年六十,建初三年卒。子宪嗣。宪卒,子重嗣。宪兄恺。
恺字伯豫,以当袭般爵,让与弟宪,遁逃避封。久之,章和中,有司奏请绝恺国,肃宗美其义,特优假之,恺犹不出。积十余岁,至永元十年,有司复奏之,侍中贾逵因上书曰:“孔子称‘能以礼让为国,于从政乎何有’。窃见居巢侯刘般嗣子恺,素行孝友,谦逊絜清,让封弟宪,潜身远夡。有司不原乐善之心,而绳以循常之法,惧非长克让之风,成含弘之化。前世扶阳侯韦玄成,近有陵阳侯丁鸿、鄳侯邓彪,并以高行絜身辞爵,未闻贬削,而皆登三事。今恺景仰前修,有伯夷之节,宜蒙矜宥,全其先功,以增圣朝尚德之美。”和帝纳之,下诏曰:“故居巢侯刘般嗣子恺,当袭般爵,而称父遗意,致国弟宪,遁亡七年,所守弥笃。盖王法崇善,成人之美。其听宪嗣爵。
遭事之宜,后不得以为比。”乃征恺,拜为郎,稍迁侍中。
恺之入朝,在位者莫不仰其风行。迁步兵校尉。十三年,迁宗正,免。复拜侍中,迁长水校尉。永初元年,代周章为太常。恺性笃古,贵处士,每有征举,必先岩穴。论议引正,辞气高雅。*(永初)*六年,代张敏为司空。元初二年,代夏勤为司徒。
旧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丧,由是内外觽职并废丧礼。元初中,邓太后诏长吏以下不为亲行服者,不得典城选举。时有上言牧守宜同此制,诏下公卿,议者以为不便。恺独议曰:“诏书所以为制服之科者,盖崇化厉俗,以弘孝道也。今刺史一州之表,二千石千里之师,职在辩章百姓,宣美风俗,尤宜尊重典礼,以身先之。而议者不寻其端,至于牧守则云不宜,是犹浊其源而望流清,曲其形而欲景直,不可得也。”太后从之。 时征西校尉任尚以奸利被征抵罪。尚曾副大将军邓骘,骘党护之,而太尉马英、司空李合承望骘旨,不复先请,即独解尚臧锢,恺不肯与议。后尚书案其事,二府并受谴咎,朝廷以此称之。
视事五岁,永宁元年,称病上书致仕,有诏优许焉,加赐钱三十万,以千石禄归养,河南尹常以岁八月致羊酒。时安帝始亲政事,朝廷多称恺之德,帝乃遣问起居,厚加赏赐。会马英策罢,尚书陈忠上疏荐恺曰:“臣闻三公上则台阶,下象山岳,股肱元首,鼎足居职,协和阴阳,调训五品,考功量才,以序庶僚,遭烈风不迷,遇迅雨不惑,位莫重焉。而今上司缺职,未议其人。臣窃差次诸卿,考合觽议,咸称太常朱伥、少府荀迁。臣父宠,前忝司空,伥、迁并为掾属,具知其能。伥能说经书而用心褊狭,迁严毅刚直而薄于艺文。伏见前司徒刘恺,沉重渊懿,道德博备,克让爵土,致祚弱弟,躬浮云之志,兼浩然之气,频历二司,举动得礼。以疾致仕,侧身里巷,处约思纯,进退有度,百僚景式,海内归怀。往者孔光、师丹,近世邓彪、张酺,皆去宰相,复序上司。诚宜简练卓异,以猒觽望。”书奏,诏引恺拜太尉。安帝初,清河相叔孙光坐臧抵罪,遂增锢二世,衅及其子。是时居延都尉范邠复犯臧罪,诏下三公、廷尉议。司徒杨震、司空陈曪、廷尉张皓议依光比。恺独以为“春秋之义,‘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所以进人于善也。尚书曰:‘上刑挟轻,下刑挟重。’如今使臧吏禁锢子孙,以轻从重,惧及善人,非先王详刑之意也”。有诏:“太尉议是。”
视事三年,以疾乞骸骨,久乃许之,下河南尹礼秩如前。岁余,卒于家。诏使者护丧事,赐东园秘器,钱五十万,布千匹。
少子茂,字叔盛,亦好礼让,历位出纳,桓帝时为司空。会司隶校尉李膺等抵罪,而南阳太守成□、太原太守刘□下狱当死,茂与太尉陈蕃、司徒刘矩共上书讼之。帝不悦,有司承旨劾奏三公,茂遂坐免。建宁中,复为太中大夫,卒于官。
周盘字坚伯,汝南安成人,征士燮之宗也。祖父业,建武初为天水太守。
盘少游京师,学古文尚书、洪范五行、左氏传,好礼有行,非典谟不言,诸儒宗之。居贫养母,俭薄不充。尝诵诗至汝坟之卒章,慨然而叹,乃解韦带,就孝廉之举。和帝初,拜谒者,除任城长,迁阳夏、重合令,频历三城,皆有惠政。后思母,□官还乡里。及母殁,哀至几于毁灭,服终,遂庐于頉侧。
教授门徒常千人。
言鲂鱼劳则尾赤,君子劳苦则颜色变。以王室政教如烈火矣,犹触冒而仕者,以父母甚迫近饥寒之忧,为此禄仕。”
公府三辟,皆以有道特征,盘语友人曰:“昔方回、支父啬神养和,不以荣利滑其生术。吾亲以没矣,从物何为?”遂不应。建光元年,年七十三,岁朝会集诸生,讲论终日,因令其二子曰:“吾日者梦见先师东里先生,与我讲于阴堂之奥。”既而长叹:“岂吾齿之尽乎!若命终之日,桐棺足以周身,外旘足以周棺,敛形悬封,濯衣幅巾。编二尺四寸简,写尧典一篇,并刀笔各一,以置棺前,云不忘圣道。”其月望日,无病忽终,学者以为知命焉。
高士传曰:“尧舜各以天下让支父,支父曰:‘予适有劳忧之病,方且疗之,未暇理天下也。’”庄子作“支伯”。
盘同郡蔡顺,字君仲,亦以至孝称。顺少孤,养母。尝出求薪,有客卒至,母望顺不还,乃噬其指,顺即心动,□薪驰归,跪问其故。母曰:“有急客来,吾噬指以悟汝耳。”母年九十,以寿终。未及得葬,里中灾,火将逼其舍,顺抱伏棺柩,号哭叫天,火遂越烧它室,顺独得免。太守韩崇召为东合祭酒。母平生畏雷,自亡后,每有雷震,顺辄圜頉泣,曰:“顺在此。”崇闻之,每雷辄为差车马到墓所。后太守鲍觽举孝廉,顺不能远离坟墓,遂不就。年八十,终于家。 赵咨字文楚,东郡燕人也。父畅,为博士。咨少孤,有孝行,州郡召举孝廉,并不就。
延熹元年,大司农陈奇举咨至孝有道,仍迁博士。灵帝初,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为宦者所诛,咨乃谢病去。太尉杨赐特辟,使饰巾出入,请与讲议。
举高第,累迁敦煌太守。以病免还,躬率子孙耕农为养。
盗尝夜往劫之,咨恐母惊惧,乃先至门迎盗,因请为设食,谢曰:“老母八十,疾病须养,居贫,朝夕无储,乞少置衣粮。”妻子物余,一无所请。盗皆臱叹,跪而辞曰:“所犯无状,干暴贤者。”言毕奔出,咨追以物与之,不及。由此益知名。征拜议郎,辞疾不到,诏书切让,州郡以礼发遣,前后再三,不得已应召。
复拜东海相。之官,道经荥阳,令敦煌曹暠,咨之故孝廉也,迎路谒候,咨不为留。暠送至亭次,望尘不及,谓主簿曰:“赵君名重,今过界不见,必为天下笑!”即□印绶,追至东海。谒咨毕,辞归家。其为时人所贵若此。
咨在官清简,计日受奉,豪党畏其俭节。视事三年,以疾自乞,征拜议郎。抗疾京师,将终,告其故吏朱只、萧建等,使薄敛素棺,籍以黄壤,欲令速朽,早归后土,不听子孙改之。乃遗书□子胤曰:“夫含气之伦,有生必终,盖天地之常期,自然之至数。是以通人达士,鉴兹性命,以存亡为晦明,死生为朝夕,故其生也不为娱,亡也不知戚。夫亡者,元气去体,贞魂游散,反素复始,归于无端。既已消仆,还合粪土。土为□物,岂有性情,而欲制其厚薄,调其燥湿邪?但以生者之情,不忍见形之毁,乃有掩骼埋窆之制。易曰:‘古之葬者,衣以薪,藏之中野,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旘。’棺旘之造,自黄帝始。爰自陶唐,逮于虞、夏,犹尚简朴,或瓦或木,及至殷人而有加焉。
周室因之,制兼二代。复重以墙翣之饰,表以旌铭之仪,招复含敛之礼,殡葬宅兆之期,棺旘周重之制,衣衾称袭之数,其事烦而害实,品物碎而难备。然而秩爵异级,贵贱殊等。自成、康以下,其典稍乖。至于战国,渐至颓陵,法度衰毁,上下僭杂。终使晋侯请隧,秦伯殉葬,陈大夫设参门之木,宋司马造石旘之奢。爰暨暴秦,违道废德,灭三代之制,兴淫邪之法,国赀糜于三泉,人力单于郦墓,玩好穷于粪土,伎巧费于窀穸。自生民以来,厚终之敝,未有若此者。虽有仲尼重明周礼,墨子勉以古道,犹不能御也。是以华夏之士,争相陵尚,违礼之本,事礼之末,务礼之华,□礼之实,单家竭财,以相营赴。废事生而营终亡,替所养而为厚葬,岂云圣人制礼之意乎?记曰:‘丧虽有礼,哀为主矣。’又曰:‘丧与其易也宁戚。’今则不然,并棺合旘,以为孝恺,丰赀重襚,以昭恻隐,吾所不取也。昔舜葬苍梧,二妃不从。岂有匹配之会,守常之所乎?圣主明王,其犹若斯,况于品庶,礼所不及。古人时同即会,时乖则别,动静应礼,临事合宜。王孙裸葬,墨夷露骸,皆达于性理,贵于速变。梁伯鸾父没,卷席而葬,身亡不反其尸。彼数子岂薄至亲之恩,亡忠孝之道邪?况我鄙闇,不德不敏,薄意内昭,志有所慕,上同古人,下不为咎。果必行之,勿生疑异。恐尔等目猒所见,耳讳所议,必欲改殡,以乖吾志,故远采古圣,近揆行事,以悟尔心。但欲制坎,令容棺旘,棺归即葬,平地无坟。勿卜时日,葬无设奠,勿留墓侧,无起封树。于戏小子,其勉之哉,吾蔑复有言矣!”朱只、萧建送丧到家,子胤不忍父体与土并合,欲更改殡,只、建譬以顾命,于是奉行,时称咨明达。 十九称。大敛,天子百称,上公九十称,侯伯七十称,大夫五十称,士三十称。
衣单复具曰称。
既下,从足脱其囊,以身亲土。”遂裸葬。见前书。
赞曰:公子、长平,临寇让生。淳于仁悌,“巨孝”以名。居巢好读,遂承家禄。
伯豫逡巡,方夡孤竹。文楚薄终,丧朽惟速。周能感亲,啬神养福。
后汉书卷四十上 班彪列传 第三十上
*自东都主人以下分为下卷*
班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人也。祖况,成帝时为越骑校尉。父稚,哀帝时为广平太守。
彪性沉重好古。年二十余,更始败,三辅大乱。时隗嚣拥觽天水,彪乃避难从之。嚣问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然后定。意者从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愿生试论之。”对曰:“周之废兴,与汉殊异。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埶数然也。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朝,因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闲,中外搔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方今雄桀带州域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德,已可知矣。”嚣曰:“生言周、汉之埶可也;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家复兴,簄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羁之,时人复知汉乎?”
彪既疾嚣言,又伤时方艰,乃着王命论,以为汉德承尧,有灵命之符,王者兴祚,非诈力所致,欲以感之,而嚣终不寤,遂避河西。河西大将军窦融以为从事,深敬待之,接以师友之道。彪乃为融画策事汉,总西河以拒隗嚣。
及融征还京师,光武问曰:“所上章奏,谁与参之?”融对曰:“皆从事班彪所为。”帝雅闻彪才,因召入见,举司隶茂才,拜徐令,以病免。后数应三公之命,辄去。
彪既才高而好述作,遂专心史籍之闲。武帝时,司马迁着史记,自太初以后,阙而不录,后好事者颇或缀集时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其书。彪乃继采前史遗事,傍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因斟酌前史而讥正得失。其略论曰:
唐虞三代,诗书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暨于诸侯,国自有史,
故孟子曰“楚之梼杌,晋之乘,鲁之春秋,其事一也”。定哀之闲,鲁君子左丘明论集其文,作左氏传三十篇,又撰异同,号曰国语,二十一篇,由是乘、梼杌之事遂闇,而左氏、国语独章。又有记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公侯卿大夫,号曰世本,一十五篇。春秋之后,七国并争,秦并诸侯,则有战国策三十三篇。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马迁采左氏、国语,删世本、战国策,据楚、汉列国时事,上自黄帝,下讫获麟,作本纪、世家、列传、书、表凡百三十篇,而十篇缺焉。迁之所记,从汉元至武以绝,则其功也。至于采经摭传,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簄略,不如其本,务欲以多闻广载为功,论议浅而不笃。其论术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敝伤道,所以遇极刑之咎也。然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诚令迁依五经之法言,同圣人之是非,意亦庶几矣。 此为薄五经也。
夫百家之书,犹可法也。若左氏、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太史公书,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由观前,圣人之耳目也。司马迁序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卿士特起则曰列传。又进项羽、陈涉而黜淮南、衡山,细意委曲,条列不经。若迁之著作,采获古今,贯穿经传,至广博也。一人之精,文重思烦,故其书刊落不尽,尚有盈辞,多不齐一。若序司马相如,举郡县,着其字,至萧、曹、陈平之属,及董仲舒并时之人,不记其字,或县而不郡者,盖不暇也。今此后篇,慎核其事,整齐其文,不为世家,唯纪、传而已。
传曰:“杀史见极,平易正直,春秋之义也。” 彪复辟司徒玉况府。时东宫初建,诸王国并开,而官属未备,师保多阙。彪上言曰:
孔子称“性相近,习相远也”。贾谊以为“习与善人居,不能无为善,犹生长于齐,不能无齐言也。习与恶人居,不能无*[为]*恶,犹生长于楚,不能无楚言也”。是以圣人审所与居,而戒慎所习。昔成王之为孺子,出则周公、邵公、太*(公)*史佚,入则大颠、闳夭、南宫括、散宜生,左右前后,礼无违者,
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旷然太平。是以春秋“爱子教以义方,不纳于邪。骄奢淫佚,所自邪也”。诗云:“诒厥孙谋,以宴翼子。”言武王之谋遗子孙也。
汉兴,太宗使□错导太子以法术,贾谊教梁王以诗书。及至中宗,亦令刘向、王曪、萧望之、周堪之徒,以文章儒学保训东宫以下,莫不崇简其人,就成德器。今皇太子诸王,虽结发学问,修习礼乐,而傅相未值贤才,官属多阙旧典。宜博选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为太子太傅,东宫及诸王国,备置官属。又旧制,太子食汤沐十县,设周韂交戟,五日一朝,因坐东箱,省视膳食,其非朝日,使仆、中允旦旦请问而已,明不媟黩,广其敬也。
书奏,帝纳之。
后察司徒廉为望都长,吏民爱之。建武三十年,年五十二,卒官。所着赋、论、书、记、奏事合九篇。
二子:固,超。超别有传。
论曰:班彪以通儒上才,倾侧危乱之闲,行不踰方,言不失正,仕不急进,贞不违人,敷文华以纬国典,守贱薄而无闷容。彼将以世运未弘,非所谓贱焉耻乎?何其守道恬淡之笃也!
固字孟坚。年九岁,能属文诵诗赋,及长,遂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所学无常师,不为章句,举大义而已。性宽和容觽,不以才能高人,诸儒以此慕之。 将军以周﹑邵之德,立乎本朝,承休明之策,建威灵之号,昔在周公,今也将军,诗书所载,未有三此者也。传曰:“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豫在视听之末,私以蝼蚁,窃观国政,
诚美将军拥千载之任,蹑先圣之踪,体弘懿之姿,据高明之埶,博贯庶事,服膺六蓺,白黑简心,求善无猒,采择狂夫之言,不逆负薪之议。窃见幕府新开,广延髃俊,四方之士,颠倒衣裳。将军宜详唐﹑殷之举,察伊﹑嚱之荐,令远近无偏,幽隐必达,期于总览贤才,收集明智,为国得人,以宁本朝。则将军养志和神,优游庙堂,光名宣于当世,遗烈着于无穷。
窃见故司空掾桓梁,宿儒盛名,冠德州里,七十从心,行不踰矩,盖清庙之光晖,当世之俊彦也。京兆祭酒晋冯,结发修身,白首无违,好古乐道,玄默自守,古人之美行,时俗所莫及。扶风掾李育,经明行着,教授百人,客居杜陵,茅室土阶。京兆﹑扶风二郡更请,徒以家贫,数辞病去。温故知新,论议通明,廉清修絜,行能纯备,虽前世名儒,国家所器,韦﹑平﹑孔﹑翟,无以加焉。
宜令考续,以参万事。京兆督邮郭基,孝行着于州里,经学称于师门,政务之绩,有绝异之效。如得及明时,秉事下僚,进有羽翮奋翔之用,退有□梁一介之死。凉州从事王雍,躬卞严之节,文之以术蓺,凉州冠盖,未有宜先雍者也。古者周公一举则三方怨,曰“奚为而后己”。宜及府开,以慰远方。弘农功曹史殷肃,达学洽闻,才能绝伦,诵诗三百,奉使专对。此六子者,皆有殊行绝才,德隆当世,如蒙征纳,以辅高明,此山梁之秋,夫子所为叹也。昔卞和献宝,以离断趾,灵均纳忠,终于沉身,而和氏之璧,千载垂光,屈子之篇,万世归善。愿将军隆照微之明,信日□之听,少屈威神,咨嗟下问,令尘埃之中,永无荆山﹑汨罗之恨。
“显,光也。”言桓梁可参多士,助祭于清庙为光晖也。尔雅曰:“髦,俊也。”
美士为彦。
苍纳之。
父彪卒,归乡里。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显宗,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先是扶风人苏朗伪言图谶事,下狱死。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核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除兰台令史,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典校秘书。固又撰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著书。
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
综其行事,傍贯五经,上下洽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凡百篇。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当世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焉。
自为郎后,遂见亲近。时京师修起宫室,浚缮城隍,而关中耆老犹望朝廷西顾。
固感前世相如﹑寿王﹑东方之徒,造构文辞,终以讽劝,乃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论。其辞曰:
有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尝有意乎都河洛矣。
辍而弗康,寔用西迁,作我上都。主人闻其故而鷪其制乎?”主人曰:“未也。愿宾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宾曰:“唯唯。”
于是上即日西都关中,此为辍而弗康也。辍,止也。康,安也。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寔曰长安。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泰)**[太]*华﹑终南之山。右界曪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下之奥区焉。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龙兴,秦以虎视。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仰寤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
奉春建策,留侯演成,天人合应,以发皇明,乃眷西顾,寔惟作京。
于是睎秦领,睋北阜,挟酆霸,据龙首。图皇基于亿载,度宏规而大起,肇自高而终平,世增饰以崇丽,历十二之延祚,故穷奢而极侈。建金城其万雉,呀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傍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乡曲豪俊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觽,骋骛乎其中。 洪,大也。
尚书雍州“厥田上上”。防御谓关禁也。杨雄卫尉箴曰:“设置山险,尽为防御。”
奥,深也。言秦地险固,为天下深奥之区域。
高诱注云:“四方上下为六合。”周礼曰:“方千里曰王畿。”三成谓周﹑秦﹑汉并都之也。 留侯,张良也。苍颉篇曰:“演者引也。”
诗云:“乃眷西顾。” 每门有大路,故曰三条。郑玄注周礼云“天子城十二门,通十二子”也。
“长安九市,其六在道西,三在道东。”隧,列肆道也。郑玄注礼记曰:“廛,市物邸舍也。”
若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对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域,黻冕所兴,冠盖如云,七相五公。与乎州郡之豪桀,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封畿之内,厥土千里,逴荦诸夏,兼其所有。其阳则崇山隐天,幽林穹谷,陆海珍藏,蓝田美玉,商﹑洛缘其隈,鄠﹑杜滨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属,竹林果园,芳草甘木,郊野之富,号曰近蜀。其阴则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灵宫起乎其中。秦﹑汉之所极观,渊﹑云之所颂叹,于是乎存焉。下有郑﹑白之沃,衣食之源,堤封五万,疆埸绮分,沟塍刻镂,原隰龙鳞,决渠降雨,荷臿成云,五谷垂颖,桑麻敷棻。东郊则有通沟大漕,溃渭洞河,泛舟山东,控引淮﹑湖,与海通波。西郊则有上囿禁苑,林麓薮泽,陂池连乎蜀﹑汉,缭以周墙,四百余里,离宫别馆,三十六所,神池灵沼,往往而在。
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马,黄支之犀,条枝之鸟,踰橥□,越巨海,殊方异类,至三万里。
“选”或为“徙”,义亦通。
隈,山曲也。滨犹近也。鄠﹑杜,二县名,近南山之足。尔雅云:“麓,山足也。” 棻,茂盛也,音芬。
“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与淮、泗会。”
武帝时,李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又黄支国自三万里贡生犀。条支国临西海,有大鸟,卵如瓮。条支与安息接,武帝时,安息国发使来献之。又曰:
“橥□山高二千五百里。”并见前书。
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位,放*(泰)**[太]*、紫之圆方。树中天之华阙,丰冠山之朱堂,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列棼橑以布翼,荷栋桴而高骧。雕玉瑱以居楹,裁金璧以饰珰,发五色之渥采,光爓朗以景彰。于是左*(□)**[覠]*右平,重轩三阶,闺房周通,门闼洞开,列钟虡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闱,仍增崖而衡阈,临峻路而启扉。
徇以离殿别寝,承以崇台闲櫲,焕若列星,紫宫是环。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区宇若兹,不可殚论。增盘业峨,登降照烂,殊形诡制,每各异观,乘茵步辇,唯所息宴。后宫则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合欢增成,安处常宁,顡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鸳鸾飞翔之列。昭阳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墙不露形,裛以藻绣,络以纶连,随侯明月,错落其闲,金釭衔璧,是为列钱,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于是玄墀扣切,玉阶彤庭,筻磩采致,琳懡青荧,珊瑚碧树,周阿而生。红罗飒纚,绮组缤纷,精曜华烛,俯仰如神。
后宫之号,十有四位,窈窕繁华,更盛迭贵,处乎斯列者,盖以百数。
左右廷中,朝堂百僚之位,萧曹魏邴,谋谟乎其上。佐命则垂统,辅翼则成化,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故令斯人扬乐和之声,作画一之歌,功德着于祖宗,膏泽洽于黎庶。又有天禄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谆诲故老,名儒师傅,讲论乎六蓺,稽合乎同异。又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于兹为髃,元元本本,周见洽闻,启发篇章,校理秘文。周以钩陈之位,韂以严更之署,总礼官之甲科,髃百郡之廉孝。虎贲赘衣,阉尹阍寺,陛戟百重,各有攸司。周庐千列,徼道绮错。
辇路经营,修涂飞阁。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戆长乐,陵墱道而超西墉,混建章而外属,设璧门之凤阙,上柧棱而栖金雀。内则别风之嶕峣,眇丽巧而竦擢,张千门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尔乃正殿崔巍,层构厥高,临乎未央,经骀荡而出馺娑,洞枍诣与天梁,上反宇以盖戴,激日景而纳光。神明郁其特起,遂偃蹇而上跻,轶云雨于太半,虹霓回带于棼楣,虽轻迅与僄狡,犹愕眙而不敢阶。攀井干而未半,目眴转而意迷,舍棂槛而却倚,若颠坠而复稽,魂怳怳以失度,巡回涂而下低。既惩惧于登望,降周流以彷徨,步甬道以萦纡,又杳窱而不见阳。排飞闼而上出,若游目于天表,似无依*(之)**[而]*洋洋。前唐中而后太液,揽沧海之汤汤,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滥瀛洲与方壶,蓬莱起乎中央。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岩峻崔崒,金石峥嵘。抗仙掌*(与)**[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轶埃壒之混浊,鲜颢气之清英。骋文成之丕诞,驰五利之所刑,庶松乔之髃类,时游从乎斯庭,实列仙之攸馆,匪吾人之所宁。
史记天官书曰:“环之匡韂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宫。”是太微方而紫宫圆也。
橑,椽也。翼,屋之四阿也。荷,负也。骧,举也。尔雅曰:“栋谓之桴。”音浮。
爓音艳。
言阶级勒覠然,音七则反。王逸楚辞注曰:“轩,楼板也。”周礼夏后氏“世室九阶”,郑玄注云“南面三阶,三面各二”也。尔雅曰:“宫中之门谓之闱,小者谓之闺。”懬以悬钟也。史记:“秦始皇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阳,销以为金人十二,置宫中。”端闱,宫正门也。三辅黄图曰:“秦宫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宫。”
仍,因也。衡,横也。阈,门限。 茵,褥也。驾人曰辇。
前书曰:“班婕妤居增成舍。”桓谭新论曰:“董贤女弟为昭仪,居舍号曰椒风。”
汉宫阁名长安有披香殿、鸳鸾殿、飞翔殿。余未详。
“随侯行见大蛇伤,以药傅之。后蛇衔珠以报之,因曰随侯珠。”说文曰:“釭,毂铁也。”音江,又音工。谓以黄金为釭,其中衔璧,纳之于*(璧)**[壁]*带,为行列历历如钱也。前书曰:“昭阳殿璧带,往往为黄金釭,函蓝田玉璧,明珠翠羽饰之。”异物志曰:“翠鸟形如燕,赤而雄曰翡,青而雌曰翠,其羽可以饰帏帐。”韵集曰:“火齐,珠也。”战国策曰:“应侯谓秦王曰‘梁有县黎’。”左传曰:“晋荀息请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言悬黎、垂棘之玉,并夜有光辉也。
统,业也。礼记曰:“保者慎其身以辅翼之。”恺,乐也。悌,易也。杨雄长杨赋曰:“今朝廷出恺悌,行简易。”王曪四子讲德论曰:“秦之处位任政者,并施毒螫。”前书曰:“孝惠、高后之时,海内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无为,而天下晏然,衣食滋殖。”又曰:“近观汉相,高祖开基,萧、曹为冠。孝宣中兴,丙、魏有声。”是时黜陟有序,觽职修理,公卿多称其位,海内兴于礼让也。
谆音之纯反。六蓺谓诗、书、礼、乐、易、春秋也。稽,考也。前书,甘露中诏诸儒讲五经同异,令萧望之平奏其议。
“建章宫,其东则凤阙,*(门)*高二十余丈,其南有璧门之属。”说文曰“柧棱,殿堂上最高之处也。”柧音孤,棱音力登反。其上栖金雀焉。三辅故事曰“建章宫阙上有铜凤皇”,即金雀也。
嶕峣,高也。嶕音焦,峣音尧。前书曰,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合谓之阴,开谓之阳。易曰:“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干。”
“门户上横梁也。”方言曰:“僄,轻也。”音匹妙反。郑玄注礼记曰:“狡,疾也。”字书曰:“愕,惊也。”音五各反。字林曰:“眙,惊貌也。”音丑吏反。
苍颉篇曰:“眴,视不明也。”音眩。棂槛,楼上栏楯也。棂音零。稽,留也。
“窈窱,深也。”“杳”与“窈”通。窱音它鸟反。阳,明也。既创前之登望,乃下巡于复道,宫宇深邃,又不见明者。
“涛,大波也。”碣石,海畔山也。说文曰:“滥,泛也。”列子曰:“海中有神山,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 又曰:“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山。”
尔乃盛娱游之壮观,奋大武乎上囿,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而讲事。命荆州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毛髃内阗,飞羽上覆,接翼侧足,集禁林而屯聚。
水衡虞人,理其营表,种别髃分,部曲有署。罘罔连纮,笼山络野,列卒周澘,星罗云布。于是乘*(銮)*舆备法驾,帅髃臣,披飞廉,入苑门。
遂绕酆镐,历上兰,六师发冑,百兽骇殚,震震爚爚,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复,蹂蹸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尔乃期门佽飞,列刃钻鍭,要趹追踪,鸟惊触丝,兽骇值锋,机不□掎,弦不再控,矢无单杀,中必叠双,飑飑纷纷,矰缴相缠,风毛雨血,洒野蔽天。平原赤,勇士厉,嚋狖失木,豺狼摄窜。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穷虎奔突,狂兕触帇。许少施巧,秦成力折,掎僄狡,覙猛噬,脱角挫脰,徒搏独杀。挟师豹,拖熊螭,顿犀牦,曳豪罴,超迥壑,越峻崖,帇巉岩,钜石隤,松□仆,丛林摧,草木无余,禽兽殄夷。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历长杨之榭,览山川之体埶,观三军之杀获,原野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厌,兽相枕藉。然后收禽会觽,论功赐胙,陈轻骑以行炰,腾酒车而斟酌,割鲜野食,举燧命爵。
飨赐毕,劳逸齐,大辂鸣鸾,容与□回,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
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崖,茂树荫蔚,芳草被堤,兰顡发色,晔晔猗猗,若摛锦布绣,烛耀乎其陂。玄鹤白鹭,黄鹄鵁鹳,鸧鸹鸨鶂,凫鹥鸿鴈,朝发河海,夕宿江汉,沉浮往来,云集雾散。于是后宫乘輚路,登龙舟,张凤盖,建华旗,袪黼帷,镜清流,靡微风,澹淡浮。棹女讴,鼓吹震,声激越,謍厉天,鸟髃翔,鱼窥渊。招白闲,下双鹄,揄文竿,出比目。
抚鸿幢,御矰缴,方舟并骛,俛仰极乐。遂风举云摇,浮游普览,前乘秦领,后越九嵕,东薄河华,西涉岐雍,宫馆所历,百有余区,行所朝夕,储不改供。礼上下而接山川,究休佑之所用,采游童之欢谣,第从臣之嘉颂。于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国藉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畴之畎亩,商修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规矩,粲乎隐隐,各得其所。
拗犹抑也,音于六反。言且抑六师之怒而少停也。
纺矰缴,弋凫鴈,岁万头,以供宗庙。”苍颉篇曰:“攒,聚也。”“钻”与“攒”通。尔雅曰:“金镞翦羽谓之鍭。”音侯。广雅曰:“趹,奔也。”音决。机,弩牙也。说文曰:“掎,偏引也。”音居绮反。飑飑纷纷,觽多也。说文曰:“飑,古缼字。”郑玄注周礼曰:“结缴于矢谓之矰。”矰,高也。
窜,走也,协韵音七外反。
“一角,青色,重千斤。”广雅曰:“帇,跳也。”音居韂反。
郭璞注尔雅云:“顡,香草。”音昌改反。晔晔猗猗,美茂之貌。说文曰:“摛,舒也。”
“白鹢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李巡注尔雅曰:“在野曰凫,在家曰鹜。”
并鸭也。郑玄注诗云:“鹥,凫属也。”音一兮反。周处风土记曰:“鹥,鹥□也,以名自呼,大如□,生卵于荷叶上。”毛苌注诗云:“大曰鸿,小曰鴈。” 音投。文竿,以翠羽为文饰也。*(阙)**[阚]*子曰:“鲁人有好钓者,以桂为饵,锻黄金之軭,错以银碧,垂翡翠之纶。”尔雅曰:“东方有比目鱼,不比不行。”
罿,鸟网也,音嚰。矰,弋矢也。缴,以系箭也。方舟,并两舟也。 “尧理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理欤?乱欤?尧乃微服游于康衢,闻儿童谣曰:‘立我蒸人,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今同于尧也。前书曰:“宣帝颇好神仙,王曪、张子侨等并待诏,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焉。”
“古者有士人、商人、农人、工人。”淮南子曰“古者至德之时,贾便其肆,农安其业,大夫安其职,而处士修其道”也。
若臣者,徒观夡乎旧墟,闻之乎故老,什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篃举也。
后汉书卷四十下 班彪列传 第三十下
*子固*
主人喟然而叹曰:“痛乎风俗之移人也!子实秦人,乡夸馆室,保界河山,信识昭襄而知始皇矣,恶睹大汉之云为乎?夫大汉之开原也,奋布衣以登皇极,繇数儙而创万世,盖六籍所不能谈,前圣靡得而言焉。当此之时,功有横而当天,讨有逆而顺人,故娄敬度埶而献其说,萧公权宜以拓其制。时岂泰而安之哉?计不得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顾耀后嗣之末造,不亦闇乎?
今将语子以建武之理,永平之事,监乎*(泰)**[太]*清,以变子之或志。
往者王莽作逆,汉祚中缺,天人致诛,六合相灭。于时之乱,生民几亡,鬼神泯绝,壑无完柩,郛罔遗室,原野猒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项之灾犹不克半,书契已来未之或纪也。故下民号而上愬,上帝怀而降鉴,致命于圣皇。于是圣皇乃握干符,阐坤珍,披皇图,稽帝文,赫尔发愤,应若兴云,霆发昆阳,凭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岳,立号高邑,建都河洛。
绍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荡涤,体元立制,继天而作。系唐统,接汉绪,茂育髃生,恢复疆宇,动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岂特方轨并夡,纷纶后辟,理近古之所务,蹈一圣之险易云尔哉?且夫建武之元,天地革命,四海之内,更造夫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伦寔始,斯乃虙羲氏之所以基皇德也。分州土,立市朝,作舟车,造器械,斯轩辕氏之所以开帝功也。
龚行天罚,应天顺*(民)**[人]*,斯乃汤武之所以昭王业也。迁都改邑,有殷宗中兴之则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不阶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高祖。克己复礼,以奉终始,允恭乎孝文。宪章稽古,封岱勒成,仪炳乎世宗。案六经而校德,妙古昔而论功,仁圣之事既该,帝王之道备矣。
作,起也。杜预注左传云:“凡人君即位,欲体元以居正。”谷梁传曰:“为天下主者,天也;继天者,君也。”
言光武功德勤劳,兼于前代百王,非直一圣帝也。
阳甲崩,弟盘庚立,自河北度河南,居汤之故地,行汤之政,殷道复兴。”尚书曰:“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孔安国曰:“洛邑,地埶之中也。”春秋命历序曰:“成康之隆,醴泉涌出。”言都洛阳如殷宗、周成之制也。 言法乎考古而封太山,勒石以记成功也。
炳,明也,其礼仪明乎武帝也。
该,备也。
至于永平之际,重熙而累洽,盛三雍之上仪,修衮龙之法服,敷洪藻,信景铄,扬世庙,正予乐。人神之和允洽,君臣之序既肃。乃动大路,遵皇衢,省方巡狩,穷览万国之有无,考声教之所被,散皇明以烛幽。然后增周旧,修洛邑,翩翩巍巍,显显翼翼,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是以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奢不可踰,俭不能侈。外则因原野以作苑,顺流泉而为沼,发苹藻以潜鱼,丰圃草以毓兽,制同乎梁驺,义合乎灵囿。
若乃顺时节而搜狩,简车徒以讲武,则必临之以王制,考之以风雅。历驺虞,览四驖,嘉车攻,采吉日,礼官正仪,乘舆乃出。于是发鲸鱼,铿华钟,登玉辂,乘时龙,凤盖飒洒,和鸾玲珑,天官景从,祲威盛容。山灵护野,属御方神,雨师泛洒,风伯清尘,千乘雷起,万骑纷纭,元戎竟野,戈鋋彗云,羽旄扫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扬光飞文,吐爓生风,吹野燎山,日月为之夺明,丘陵为之摇震。遂集乎中囿,陈师案屯,骈部曲,列校队,勒三军,誓将帅。然后举烽伐鼓,以命三驱,轻车霆发,骁骑电骛,游基发射,范氏施御,弦不失禽,辔不诡遇,飞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
指顾倏忽,获车已实,乐不极般,杀不尽物,马踠余足,士怒未泄,先驱复路,属车案节。于是荐三牺,效五牲,礼神只,怀百灵,*(御)**[觐]*明堂,临辟雍,扬缉熙,宣皇风,登灵台,考休征。俯仰乎乾坤,参象乎圣躬,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棱。西荡河源,东澹海漘,北动幽崖,南趯朱垠。殊方别区,界绝而不邻,自孝武所不能征,孝宣所不能臣,莫不陆詟水栗,奔走而来宾。遂绥哀牢,开永昌,春王三朝,会同汉京。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图籍,膺万国之贡珍,内抚诸夏,外接百蛮。乃盛礼乐供帐,置乎云龙之庭,陈百僚而赞髃后,究皇仪而展帝容。于是庭实千品,旨酒万钟,列金罍,班玉觞,嘉珍御,大牢飨。尔乃食举雍彻,太师秦乐,陈金石,布丝竹,钟鼓铿鎗,管弦晔煜。抗五声,极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备,太古毕。四夷闲奏,德广所及,仱树兜离,罔不具集。万乐备,百礼暨,皇欢浃,髃臣醉,降鞕熅,调元气,然后撞钟告罢,百僚遂退。
此为布鸿藻也。信读曰申。景,大也。铄,美也。扬代庙谓上尊号光武庙曰代祖。正予乐谓依谶文改大乐为大予乐也。
“岁二月东巡狩。”又曰:“朔南暨声教。”皇,大也。烛,照也。
极,中也。洛阳,土之中也。
“古有梁邹者,天子之田也。”诗大雅曰:“王在灵囿,麀鹿攸伏。”毛苌注云:
“囿所以域养禽兽也。”此言鱼兽各得其所,如文王之灵囿也。
“各随时之闲也。”礼记王制曰“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田不以礼曰暴天物”也。
“驷驖孔阜。”注日:“驖,骊也。阜,大也。”又小雅序曰:“车攻,宣王复古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其诗曰:“我车既攻,我马既同。”注云:“攻,坚也。”又吉日诗曰:“田车既好,四牡孔阜。”宣帝诏曰“礼官具礼仪”也。
各随四时之色,故曰时也。玲珑,声也。蔡邕独断曰:“百官小吏曰天官。”祲亦盛也。
蔡邕独断曰:“天子大驾,备千乘万骑。”元戎,戎车也。诗小雅曰:“元戎十乘,以先启行。”毛苌注曰:“元,大也。夏后氏曰钩车,先正也;殷曰寅车,先疾也;周曰元戎,先良也。”说文曰:“鋋,小矛也。”音市延反。彗,扫也,音似锐反。
震读曰真。
“天子六军,三居一偏。”故此言勒三军也。周礼曰:“髃吏听誓于前,斩牲以徇陈,曰不用命者斩之。”郑玄注云:“髃吏,将帅也。”
“范,法也,为法度之御,应礼之射,终日不得一。诡遇,非礼射也,则能获十。”弦不失禽,谓由基也。辔不诡遇,谓范氏也。
“乐不可极。”踠犹屈也。方言曰:“泄,歇也。”汉官仪:“大驾,属车八十一乘。”子虚赋曰:“案节未舒。”谓驻节徐行也。
圣躬谓天子也。中夏,中国也。瞰音苦暂反。四裔,四夷也。棱,威也。左传曰“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也。
千品,言多也。说文曰:“钟,器也。”孔丛子曰:“尧饮千钟。”罍,酒器也。
诗曰:“我姑酌彼金罍。”珍,八珍也。太牢,牛羊豕也。飨,协韵音香。
太师,乐官也,周礼,太师掌六律、六吕,以合阴阳之声也。铿音苦耕反。
鎗音楚庚反。晔煜,盛貌也。煜音育。
六律,黄钟、太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尚书曰:“九功惟序,九序惟歌。”九功谓金、木、水、火、土、谷、正德、利用、厚生也。佾,舞行也。
谷梁传曰:“天子八佾。”韶,舜乐名。武,武王乐名。太古,远古也。
“四夷之乐,东方曰韎,南方曰任,西方曰株离,北方曰禁。”“禁”,字书作“仱”,音渠禁反。树音摩葛反。周礼“仱”作“禁”,“树”作“韎”,“兜”作“株”也。
礼统曰:“天地者,元气之所生,万物之祖。”尚书大传曰:“天子将入,撞蕤宾之钟,左五钟皆应。”撞音直江反。
于是圣上*(亲)**[鷪]*万方之欢娱,久沐浴乎膏泽,惧其侈心之将萌,而怠于东作也,乃申旧章,下明诏,命有司,班宪度,昭节俭,示大素。去后宫之丽饰,损乘舆之服御,除工商之淫业,兴农桑之上务。遂令海内□末而反本,背伪而归真,女修织纴,男务耕耘,器用陶匏,服尚素玄,耻纤靡而不服,贱奇丽而不珍,捐金于山,沉珠于渊。于是百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形神寂漠,耳目不营,嗜欲之原灭,廉正之心生,莫不优游而自得,玉润而金声。是以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献酬交错,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咏仁。登降饫宴之礼既毕,因相与嗟叹玄德,谠言弘说,咸含和而吐气,颂曰“盛哉乎斯世”!
今论者但知诵虞夏之书,咏殷周之诗,讲羲文之易,论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浊,究汉德之所由。唯子颇识旧典,又徒驰骋乎末流。温故知新已难,而知德者鲜矣!且夫辟界西戎,险阻四塞,修其防御,孰与处乎土中,平夷洞达,万方辐凑?秦领九嵕,泾渭之川,曷若四渎五岳,带河泝洛,图书之渊?建章甘泉,馆御列仙,孰与灵台明堂,统和天人?太液昆明,鸟兽之囿,曷若辟雍海流,道德之富?游侠踰侈,犯义侵礼,孰与同履法度,翼翼济济也?子徒习秦阿房之造天,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识函谷之可关,而不知王者之无外也。”
主人之辞未终,西都宾矍然失容,逡巡降阶,惵然意下,捧手欲辞。主人曰:“复位,今将喻子五篇之诗。”宾既卒业,乃称曰:“美哉乎此诗!义正乎杨雄,事实乎相如,非唯主人之好学,盖乃遭遇乎斯时也。小子狂简,不知所裁,既闻正道,请终身诵之。”其诗曰: 明堂诗:于昭明堂,明堂孔阳;圣皇宗祀,穆穆煌煌。上帝宴飨,五位时序;谁其配之,世祖光武。普天率土,各以其职;猗与缉熙,允怀多福。
国风曰:“我朱孔阳。”圣皇宗祀谓祭光武于明堂也。诗曰:“穆穆煌煌,宜君宜王。”穆穆犹敬也。煌煌犹美也。
孝经曰:“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诗商颂曰:“猗欤那欤。”猗,美也。
允,信也。怀,来也。诗大雅曰:“聿怀多福。”
辟雍诗:乃流辟雍,辟雍汤汤;圣皇騳止,造舟为梁。皤皤国老,乃父乃兄;
抑抑威仪,孝友光明。于赫太上,示我汉行;鸿化惟神,永观厥成。 灵台诗:乃经灵台,灵台既崇;帝勤时登,爰考休征。三光宣精,五行布序;习习祥风,祁祁甘雨。百谷溱溱,庶卉蕃芜;屡惟丰年,于皇乐胥。
宝鼎诗:岳修贡兮川效珍,吐金景兮歊浮云。宝鼎见兮色纷缊,焕其炳兮被龙文。登祖庙兮享圣神,昭灵德兮弥亿年。
白雉诗:启灵篇兮披瑞图,获白雉兮效素乌。发皓羽兮奋翘英,容絜朗兮于淳精。章皇德兮侔周成,永延长兮膺天庆。 及肃宗雅好文章,固愈得幸,数入读书禁中,或连日继夜。每行巡狩,辄献上赋颂,朝廷有大议,使难问公卿,辩论于前,赏赐恩宠甚渥。固自以二世才术,位不过郎,感东方朔﹑杨雄自论,以不遭苏﹑张﹑范﹑蔡之时,作宾戏以自通焉。后迁玄武司马。天子会诸儒讲论五经,作白虎通德论,令固撰集其事。
杨雄解嘲曰:“范睢,魏之亡命也。蔡泽,山东之匹夫也。有谈范﹑蔡于许﹑史之闲,则狂矣。”固所作宾戏,事见前书。
时北单于遣使贡献,求欲和亲,诏问髃僚。议者或以为“匈奴变诈之国,无内向之心,徒以畏汉威灵,逼惮南虏,故希望报命,以安其离叛。今若遣使,恐失南虏亲附之欢,而成北狄猜诈之计,不可”。固议曰:“窃自惟思,汉兴已来,旷世历年,兵缠夷狄,尤事匈奴。绥御之方,其涂不一,或修文以和之,或用武以征之,或卑下以就之,或臣服而致之。虽屈申无常,所因时异,然未有拒绝□放,不与交接者也。故自建武之世,复修旧典,数出重使,前后相继,至于其末,始乃暂绝。永平八年,复议通之。而廷争连日,异同纷回,多执其难,少言其易。先帝圣德远览,瞻前顾后,遂复出使,事同前世。以此而推,未有一世阙而不修者也。今乌桓就阙,稽首译官,康居﹑月氏,自远而至,匈奴离析,名王来降,三方归服,不以兵威,此诚国家通于神明自然之征也。臣愚以为宜依故事,复遣使者,上可继五凤﹑甘露至远人之会,下不失建武﹑永平羁縻之义。虏使再来,然后一往,既明中国主在忠信,且知圣朝礼义有常,岂*(同)**[可]*逆诈示猜,孤其善意乎?绝之未知其利,通之不闻其害。设后北虏稍强,能为风尘,方复求为交通,将何所及?
不若因今施惠,为策近长。” 固又作典引篇,述□汉德。以为相如封禅,靡而不典,杨雄美新,典而不实,盖自谓得其致焉。其辞曰: 太极之原,两仪始分,鞕鞕熅熅,有沉而奥,有浮而清。沉浮交错,庶类混成。□命人主,五德初始,同于草昧,玄混之中。踰绳越契,寂寥而亡诏者,系不得而缀也。厥有氏号,绍天阐绎者,莫不开元于大昊皇初之首,上哉敻乎,其书犹可得而修也。亚斯之世,通变神化,函光而未曜。
蔡邕曰:“*(鞕)**[絪]*缊,阴阳和一相扶貌也。”奥,浊也。易干凿度曰:“清轻者为天,浊沉者为地。” 诏,诰也。言过绳契以上既无文字,故寂寥而无文诰。系谓易系辞也,故易系而不得缀连也。
谓王者继天而作。阐,开也。绎,陈也。
若夫上稽干则,降承龙翼,而炳诸典谟,以冠德卓踪者,莫崇乎陶唐。陶唐舍胤而禅有虞,虞亦命夏后,稷契熙载,越成汤武。股肱既周,天乃归功元首,将授汉刘。俾其承三季之荒末,值亢龙之灾孽,悬象暗而恒文乖,彝伦斁而旧章缺。故先命玄圣,使缀学立制,宏亮洪业,表相祖宗,赞扬迪哲,备哉灿烂,真神明之式也。虽前*[圣]*嚱﹑夔﹑衡﹑旦密勿之辅,比兹褊矣。是以高﹑光二圣,辰居其域,时至气动,乃龙见渊跃。拊翼而未举,则威灵纷纭,海内云蒸,雷动电熛,胡缢莽分,不騳其诛。然后钦若上下,恭揖髃后,正位度宗,有于德不台渊穆之让,靡号师矢敦奋撝之容。盖以膺当天之正统,受克让之归运,蓄炎上之烈精,蕴孔佐之弘陈云尔。
孽亦灾也。易曰:“悬象着明,莫大于日月。”乖谓失于常度也。伦,理也。斁,败也。尚书曰:“彝伦攸斁。”旧章缺谓秦燔诗书。
庄子曰:“恬澹玄圣,素王之道。”缀学立制谓为汉家法制也。宏,洪,并大也。
亮,信也。表,明也。相,助也。迪,蹈也。哲,智也。言赞扬蹈履哲智之君,谓高祖等也。尚书曰:“兹四人迪哲。”灿烂,盛明也。式,法也。
言二祖初即位居尊之时,并谦言于德不能嗣成帝功,有此渊深穆敬之让。高祖初即位,曰:“寡人闻帝者贤者有也,虚言无实之名,非所取也。”光武即位,固辞至于再三。靡,无也。矢,陈也。敦犹迫逼也。诗云:“矢于牧野。”又曰:
“敷敦淮濆。”言汉取天下,无号令陈师,敦迫奋武撝旄之容。诗曰:“奋伐荆楚。”尚书曰:“王秉白旄以麾。”撝亦麾也。言并天人所推,不尚威力。
洋洋乎若德,帝者之上仪,诰誓所不及已。铺观二代洪纤之度,其赜可探也。并开夡于一匮,同受侯甸之所服,奕世勤民,以伯方统牧。乘其命赐彤弧黄戚之威,用讨韦﹑顾﹑黎﹑崇之不格。至乎三五华夏,京迁镐亳,遂自北面,虎离其师,革灭天邑。是故义士伟而不敦,武称未尽,护有臱德,不其然与?然犹于穆猗那,翕纯皦绎,以崇严祖考,殷荐宗祀配帝,发祥流庆,对越天地者,舄奕乎千载。岂不克自神明哉!诞略有常,审言行于篇籍,光藻朗而不渝耳。
谷梁传曰:“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交质不及二伯。”上下不相信服,方有诰誓。五帝之时,上下和睦,故誓不及。
言篃观殷周大小之法,其幽深可探知之。
何晏注曰:“翕,盛也。纯,和谐也。皦,其音节明也。”郑玄注云:“绎,调达之貌。”此言殷周之代,尚有于穆猗那之颂,播之于翕纯皦绎之乐,尊祖严父,宗祀配天于明堂之中。诗商颂曰:“浚哲惟商,长发其祥。”言发祯祥以流庆于子孙。周颂曰:“秉文之德,对越在天。”舄奕犹蝉联不绝也。
矧夫赫赫圣汉,巍巍唐基,泝测其源,乃先孕虞育夏,甄殷陶周,然后宣二祖之重光,袭四宗之缉熙。神灵日烛,光被六幽,仁风翔乎海表,威灵行于鬼区,慝亡迥而不泯,微胡琐而不颐。故夫显定三才昭登之绩,匪尧不兴,铺闻遗策在下之训,匪汉不弘。厥道至乎经纬乾坤,出入三光,外运混元,内浸豪芒,性类循理,品物咸亨,其已久矣。
甄、陶谓造成也。前书音义曰:“陶人作瓦器谓之甄。”言虞、夏、殷、周之先祖,并尝为尧臣。
泯,灭也。琐,小也。颐,养也。言凶恶者无远而不灭,微细者何小而不养也。
言升天之功,非尧不能兴也。尚书曰:“昭升于上。”铺,布也。遗策,尧之余策,谓尧典也。在下谓后代子孙也。言尧典为子孙之训,非汉不能弘大也。
盛哉!皇家帝世,德臣列辟,功君百王,荣镜宇宙,尊无与抗。乃始虔巩劳*(让)**[谦]*,兢兢业业,贬成抑定,不敢论制作。至令迁正黜色宾监之事焕扬宇内,而礼官儒林屯朋笃论之士而不传祖宗之仿佛,虽云优慎,无乃葸欤!
兢兢,戒慎也。业业,危惧也。礼记曰:“王者功成作乐,理定制礼。”今不敢论制礼作乐之事,言谦之甚也。
于是三事岳牧之僚,佥尔而进曰:陛下仰监唐典,中述祖则,俯蹈宗轨。
躬奉天经,惇睦辩章之化洽。巡靖黎蒸,怀保□寡之惠浃。燔瘗县沉,肃祗髃神之礼备。是以*(凤皇)*来仪集羽族于观魏,肉角驯毛宗于外囿,扰缁文皓质于郊,升黄晖采鳞于沼,甘露宵零于丰草,三足轩翥于茂树。
若乃嘉谷灵草,奇兽神禽,应图合谍,穷祥极瑞者,朝夕垧牧,日月邦畿,卓荦乎方州,羡溢乎要荒。昔姬有素雉、朱乌、玄秬、黄□之事耳,君臣动色,左右相趋,济济翼翼,峨峨如也。盖用昭明寅畏,承聿怀之福。亦以宠灵文武,贻燕后昆,覆以懿铄,岂其为身而有颛辞也?若然受之,宜亦勤恁旅力,以充厥道,启恭馆之金縢,御东序之秘宝,以流其占。
“辩,别也。章,明也。惇,厚也。睦,亲也。”章帝性笃爱,不忍与诸王乖离,皆留京师也。 建初五年,有八黄龙见于零陵。古今注曰:“元和二年,甘露降河南,三足乌集沛国。”轩翥谓飞翔上下。 怀,思也。诗大雅曰:“昭事上帝,聿怀多福。”贻,遗也。燕,安也。后昆,子孙也。言此并以光宠神灵文王、武王之德,遗燕安于子孙也。诗大雅曰:“贻厥孙谋,以燕翼子。”覆犹重也。懿、铄,并美也。诗大雅曰:“我求懿德。”
又曰:“于铄王师。”言诗人歌颂周之盛德,当成康之时。其成王、康王,岂独为身而有自专之辞也,并上宠文武之业,下遗子孙之基也。言今章帝既获符瑞之应,亦宜同成康之事也。
东序,东厢也。秘宝谓河图之属。尚书曰:“天球河图在东序。”孔安国注曰:
“河图,八卦是也。”言启金縢之书及河图之卦以占之也。流犹篃也。
夫图书亮章,天哲也;孔猷先命,圣孚也;体行德本,正性也;逢吉丁辰,景命也。顺命以创制,定性以和神,荅三灵之繁祉,展放唐之明文,兹事体大而允,寤寐次于圣心。瞻前顾后,岂蔑清庙惮□天乎?伊考自邃古,乃降戾爰兹,作者七十有四人,有不俾而假素,罔光度而遗章,今其如台而独阙也!
展,陈也。放,效也,音甫往反。效唐尧之文,谓封禅也。尚书琁玑钤曰:“平制礼乐,于唐之文。”兹事谓封禅之事,大而且信。次,止也。寤寐常止于圣心,言不可忘之也。前谓前代帝王,后谓子孙也。蔑,轻也。惮,难也。□,正也。言封禅之事,皆述祖宗之德,今乃推让,岂轻清庙而难正天命乎?尚书曰:“□天之命,惟时惟几。”
是时圣上固已垂精游神,包举蓺文,屡访髃儒,谕咨故老,与之乎斟酌道德之渊源,肴核仁义之林薮,以望元符之臻焉。既成髃后之谠辞,又悉经五繇之硕虑矣。将絣万嗣,炀洪晖,奋景炎,扇遗风,播芳烈,久而愈新,用而不竭,汪汪乎丕天之大律,其畴能□之哉?唐哉皇哉,皇哉唐哉!
景,大也。炎谓火德。汪汪犹深也。今文尚书太誓篇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律。”郑玄注云:“丕,大也。律,法也。”畴,谁也。□犹竟也。唐哉谓尧也。皇哉谓汉也。言唯唐与汉,唯汉与唐。
固后以母丧去官。永元初,大将军窦宪出征匈奴,以固为中护军,与参议。北单于闻汉军出,遣使款居延塞,欲修呼韩邪故事,朝见天子,请大使。宪上遣固行中郎将事,将数百骑与虏使俱出居延塞迎之。会南匈奴掩破北庭,固至私渠海,闻虏中乱,引还。及窦宪败,固先坐免官。
固不教学诸子,诸子多不遵法度,吏人苦之。初,洛阳令种兢尝行,固奴干其车骑,吏椎呼之,奴醉骂,兢大怒,畏宪不敢发,心衔之。及窦氏宾客皆逮考,兢因此捕系固,遂死狱中。时年六十一。诏以谴责兢,抵主者吏罪。
固所着典引、宾戏、应讥、诗、赋、铭、诔、颂、书、文、记、论、议、六言,在者凡四十一篇。
论曰:司马迁、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载籍之作,大义粲然着矣。议者咸称二子有良史之才。迁文直而事核,固文赡而事详。若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
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猒,信哉其能成名也。彪、固讥迁,以为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愈矣。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
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论于目睫也!
赞曰:二班怀文,裁成帝坟。比良迁、董,兼丽卿、云。彪识皇命,固迷世纷。
后汉书卷四十一 第五钟离宋寒列传 第三十一
*第五伦曾孙种宋均族子意*
第五伦字伯鱼,京兆长陵人也。其先齐诸田,诸田徙园陵者多,故以次第为氏。
伦少介然有义行。王莽末,盗贼起,宗族闾里争往附之。伦乃依险固筑营壁,有贼,辄奋厉其觽,引强持满以拒之,铜马、赤眉之属前后数十辈,皆不能下。伦始以营长诣郡尹鲜于曪,曪见而异之,署为吏。后曪坐事左转高唐令,临去,握伦臂诀曰:“恨相知晚。”
伦后为乡啬夫,平傜赋,理怨结,得人欢心。自以为久宦不达,遂将家属客河东,变名姓,自称王伯齐,载盐往来太原、上党,所过辄为粪除而去,陌上号为道士,亲友故人莫知其处。
数年,鲜于曪荐之于京兆尹阎兴,兴即召伦为主簿。时长安铸钱多奸巧,乃署伦为督铸钱掾,领长安巿。伦平铨衡,正斗斛,巿无阿枉,百姓悦服。每读诏书,常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等辈笑之曰:“尔说将尚不下,安能动万乘乎?”伦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
建武二十七年,举孝廉,补淮阳国医工长,随王之国。光武召见,甚异之。二十九年,从王朝京师,随官属得会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政道,帝大悦。
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帝戏谓伦曰:“闻卿为吏篣妇公,不过从兄饭,宁有之邪?”伦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食。”帝大笑。伦出,有诏以为扶夷长,
未到官,追拜会稽太守。虽为二千石,躬自斩刍养马,妻执炊爨。受俸裁留一月粮,余皆贱贸与民之贫羸者。会稽俗多淫祀,好卜筮。民常以牛祭神,百姓财产以之困匮,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诈怖愚民,皆案论之。
有妄屠牛者,吏辄行罚。民初颇恐惧,或祝诅妄言,伦案之愈急,后遂断绝,百姓以安。永平五年,坐法征,老小攀车叩马,□呼相随,日裁行数里,不得前。伦乃伪止亭舍,阴乘船去。觽知,复追之。及诣廷尉,吏民上书守阙者千余人。是时显宗方案梁松事,亦多为松讼者。帝患之,诏公车诸为梁氏及会稽太守上书者勿复受。会帝幸廷尉录囚徒,得免归田里。身自耕种,不交通人物。
数岁,拜为宕渠令,显拔乡佐玄贺,贺后为九江、沛二郡守,以清絜称,所在化行,终于大司农。
伦在职四年,迁蜀郡太守。蜀地肥饶,人吏富实,掾史家赀多至千万,皆鲜车怒马,以财货自达。伦悉简其丰赡者遣还之,更选孤贫志行之人以处曹任,于是争赇抑绝,文职修理。所举吏多至九卿、二千石,时以为知人。
视事七岁,肃宗初立,擢自远郡,代牟融为司空。帝以明德太后故,尊崇舅氏马廖,兄弟并居职任。廖等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赴趣之。伦以后族过盛,欲令朝廷抑损其权,上疏曰:“臣闻忠不隐讳,直不避害。不胜愚狷,昧死自表。
书曰:‘臣无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传曰:‘大夫无境外之交,束修之馈。’近代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卒使阴就归国,徙废阴兴宾客;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自是洛中无复权戚,书记请托一皆断绝。又譬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为国,戴盆望天,事不两施。’臣常刻着五臧,书诸绅带。而今之议者,复以马氏为言。窃闻韂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闻腊日亦遗其在洛中者钱各五千,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裁蒙省察。”及马防为车骑将军,当出征西羌,伦又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职事以任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
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
闻防请杜笃为从事中郎,多赐财帛。笃为乡里所废,客居美阳,女弟为马氏妻,恃此交通,在所县令苦其不法,收系论之。今来防所,议者咸致疑怪,况乃以为从事,将恐议及朝廷。今宜为选贤能以辅助之,不可复令防自请人,有损事望。苟有所怀,敢不自闻。”并不见省用。
伦虽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及为三公,值帝长者,屡有善政,乃上疏曪称盛美,因以劝成风德,曰:“陛下即位,躬天然之德,体晏晏之姿,以宽弘临下,出入四年,前岁诛刺史、二千石贪残者六人。斯皆明圣所鉴,非髃下所及。
然诏书每下宽和而政急不解,务存节俭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敝,髃下不称故也。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辨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临人宰邑,专念掠杀,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诚不可不慎也。非徒应坐豫、协,亦当宜谴举者。
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劝恳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踰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从]*。’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夫阴阳和岁乃丰,君臣同心化乃成也。其刺史、太守以下,拜除京师及道出洛阳者,宜皆召见,可因博问四方,兼以观察其人。
诸上书言事有不合者,可但报归田里,不宜过加喜怒,以明在宽。臣愚不足采。”
及诸马得罪归国,而窦氏始贵,伦复上疏曰:“臣得以空虚之质,当辅弼之任。
素性驽怯,位尊爵重,拘迫大义,思自策厉,虽遭百死,不敢择地,又况亲遇危言之世哉!今承百王之敝,人尚文巧,咸趋邪路,莫能守正。伏见虎贲中郎将窦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谦乐善,此诚其好士交结之方。然诸出入贵戚者,类多瑕毂禁锢之人,尤少守约安贫之节,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云集其门。觽喣飘山,聚蚊成雷,盖骄佚所从生也。三辅论议者,至云以贵戚废锢,当复以贵戚浣濯之,犹解酲当以酒也。诐险趣埶之徒,诚不可亲近。臣愚愿陛下中宫严□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纤介之隙。此臣之至所愿也。”
伦奉公尽节,言事无所依违。诸子或时谏止,辄叱遣之,吏人奏记及便宜者,亦并封上,其无私若此。性质箻,少文采,在位以贞白称,时人方之前朝贡禹。
然少蕴藉,不修威仪,亦以此见轻。或问伦曰:“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吾兄子常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若是者,岂可谓无私乎?”
连以老病上疏乞身。元和三年,赐策罢,以二千石奉终其身,加赐钱五十万,公宅一区。后数年卒,时年八十余,诏赐秘器、衣衾、钱布。
少子颉嗣,历桂阳、庐江、南阳太守,所在见称。顺帝之为太子废也,颉为太中大夫,与太仆来历等共守阙固争。帝即位,擢为将作大匠,卒官。
伦曾孙种。
论曰:第五伦峭核为方,非夫恺悌之士,省其奏议,惇惇归诸宽厚,
将惩苛切之敝使其然乎?昔人以弦韦为佩,盖犹此矣。然而君子侈不僭上,俭不偪下,岂尊临千里而与牧圉等庸乎?讵非矫激,则未可以中和言也。
种字兴先,少厉志义,为吏,冠名州郡。永寿中,以司徒掾清诏使冀州,廉察醔害,举奏刺史、二千石以下,所刑免甚觽,□官奔走者数十人。还,以奉使称职,拜高密侯相。是时徐兖二州盗贼群辈,高密在二州之郊,种乃大储粮□,勤厉吏士,贼闻皆惮之,桴鼓不鸣,流民归者,岁中至数千家。以能换为韂相。 迁兖州刺史。中常侍单超兄子匡为济阴太守,负埶贪放,种欲收举,未知所使。
会闻从事韂羽素抗厉,乃召羽具告之。谓曰:“闻公不畏强御,今欲相委以重事,若何?”对曰:“愿庶几于一割。”羽出,遂驰至定陶,闭门收匡宾客亲吏四十余人,六七日中,纠发其臧五六千万。种即奏匡,并以劾超。匡窘迫,遣刺客刺羽,羽觉其奸,乃收系客,具得情状。州内震栗,朝廷嗟叹之。
是时太山贼叔孙无忌等暴横一境,州郡不能讨。羽说种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而太山险阻,寇猾不制。今虽有精兵,难以赴敌,羽请往譬降之。”种敬诺。羽乃往,备说祸福,无忌即帅其党与三千余人降。单超积怀忿恨,遂以事陷种,竟坐徙朔方。超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怒以待之。初,种为韂相,以门下掾孙斌贤,善遇之。及当徙斥,斌具闻超谋,乃谓其友人同县闾子直及高密甄子然曰:“盖盗憎其主,从来旧矣。第五使君当投裔土,而单超外属为彼郡守。夫危者易仆,可为寒心。吾今方追使君,庶免其难。若奉使君以还,将以付子。”二人曰:“子其行矣,是吾心也。”于是斌将侠客晨夜追种,及之于太原,遮险格杀送吏,因下马与种,斌自步从。一日一夜行四百余里,遂得脱归。
种匿于闾、甄氏数年,徐州从事臧旻上书讼之曰:“臣闻士有忍死之辱,必有就事之计,故季布屈节于朱家,管仲错行于召忽。此二臣以可死而不死者,非爱身于须臾,贪命于苟活,隐其智力,顾其权略,庶幸逢时有所为耳。卒遭高帝之成业,齐桓之兴伯,遗其亡逃之行,赦其射钩之雠,拔于囚虏之中,信其佐国之谋,勋效传于百世,君臣载于篇籍。假令二主纪过于纤介,则此二臣同死于犬马,沉名于沟壑,当何由得申其补过之功,建其奇奥之术乎?伏见故兖州刺史第五种,杰然自建,在乡曲无苞苴之嫌,步朝堂无择言之阙,
天性疾恶,公方不曲,故论者说清高以种为上,序直士以种为首。春秋之义,选人所长,□其所短,录其小善,除其大过。种所坐以盗贼公负,筋力未就,
罪至征徙,非有大恶。昔虞舜事亲,大杖则走。故种逃亡,苟全性命,冀有朱家之路,以显季布之会。愿陛下无遗须臾之恩,令种有持忠入地之恨。”
会赦出,卒于家。 钟离意字子阿,会稽山阴人也。少为郡督邮。时部县亭长有受人酒礼者,府下记案考之。意封还记,入言于太守曰:“春秋先内后外,诗云‘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明政化之本,由近及远。今宜先清府内,且阔略远县细微之愆。”太守甚贤之,遂任以县事。建武十四年,会稽大疫,死者万数,
意独身自隐亲,经给医药,所部多蒙全济。
举孝廉,再迁,辟大司徒侯霸府。诏部送徒诣河内,时冬寒,徒病不能行。路过弘农,意辄移属县使作徒衣,县不得已与之,而上书言状,意亦具以闻。光武得奏,以*(见)**[视]*霸,曰:“君所使掾何乃仁于用心?诚良吏也!”意遂于道解徒桎梏,恣所欲过,与克期俱至,无或违者。还,以病免。
后除瑕丘令。吏有□建者,盗窃县内,意屏人问状,建叩头服罪,不忍加刑,遣令长休。建父闻之,为建设酒,谓曰:“吾闻无道之君以刃残人,有道之君以义行诛。子罪,命也。”遂令建进药而死。二十五年,迁堂邑令。*[县]*人防广为父报雠,系狱,其母病死,广哭泣不食。意怜伤之,乃听广归家,使得殡敛。丞掾皆争,意曰:“罪自我归,义不累下。”遂遣之。广敛母讫,果还入狱。意密以状闻,广竟得以减死论。 显宗即位,征为尚书。时交址太守张恢,坐臧千金,征还伏法,以资物簿入大司农,诏班赐髃臣。意得珠玑,悉以委地而不拜赐。帝怪而问其故。对曰:
“臣闻孔子忍渴于盗泉之水,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恶其名也。此臧秽之宝,诚不敢拜。”帝嗟叹曰:“清乎尚书之言!”乃更以库钱三十万赐意。转为尚书仆射。车驾数幸广成苑,意以为从禽废政,常当车陈谏般乐游田之事,天子实时还宫。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诣阙免冠上疏曰:“伏见陛下以天时小旱,忧念元元,降避正殿,躬自克责,而比日密云,遂无大润,岂政有未得应天心者邪?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邪?使人疾邪?宫室荣邪?女谒盛邪?苞苴行邪?谗夫昌邪?’窃见北宫大作,人失农时,此所谓宫室荣也。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人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臣意以匹夫之才,无有行能,久食重禄,擢备近臣,比受厚赐,喜惧相并,不胜愚戆征营,罪当万死。”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比上天降旱,密云数会,朕戚然臱惧,思获嘉应,故分布祷请,窥候风云,北祈明堂,南设雩□。今又□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庶消醔谴。”诏因谢公卿百僚,遂应时澍雨焉。 时诏赐降胡子缣,尚书案事,误以十为百。帝见司农上簿,大怒,召郎将笞之。
意因入叩头曰:“过误之失,常人所容。若以懈慢为愆,则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轻,咎皆在臣,臣当先坐。”乃解衣就格。帝意解,使复冠而贳郎。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故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拽。*(常)**[尝]*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黙下,帝怒甚,疾言曰:
“郎出!郎出!”崧曰:“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人君自起撞郎。”帝赦之。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唯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会连有变异,意复上疏曰:“伏惟陛下躬行孝道,修明经术,郊祀天地,畏敬鬼神,忧恤黎元,劳心不怠。而天气未和,日月不明,水泉涌溢,寒暑违节者,咎在髃臣不能宣化理职,而以苛刻为俗。吏杀良人,继踵不绝。百官无相亲之心,吏人无雍雍之志。至于骨肉相残,毒害弥深,感逆和气,以致天醔。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先王要道,民用和睦,故能致天下和平,醔害不生,祸乱不作。鹿鸣之诗必言宴乐者,以人神之心洽,然后天气和也。愿陛下垂圣德,揆万机,诏有司,慎人命,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垂之无极。”帝虽不能用,然知其至诚。亦以此故不得久留,出为鲁相。后德阳殿成,百官大会。帝思意言,谓公卿曰:“钟离尚书若在,此殿不立。” 意视事五年,以爱利为化,人多殷富。以久病卒官。遗言上书陈升平之世,难以急化,宜少宽假。帝感伤其意,下诏嗟叹,赐钱二十万。
药崧者,河内人,天性朴忠。家贫为郎,常独直台上,无被,枕□,食糟糠。帝每夜入台,辄见崧,问其故,甚嘉之,自此诏太官赐尚书以下朝夕餐,给帷被皁袍,及侍史二人。崧官至南阳太守。
宋均字叔庠,南阳安觽人也。父伯,建武初为五官中郎将。均以父任为郎,时年十五,好经书,每休沐日,辄受业博士,通诗礼,善论难。至二十余,调补辰阳长。其俗少学者而信巫鬼,均为立学校,禁绝淫祀,人皆安之。以祖母丧去官,客授颍川。
后为谒者。会武陵蛮反,围武威将军刘尚,诏使均乘传发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既至而尚已没。会伏波将军马援至,诏因令均监军,与诸将俱进,贼拒□不得前。及马援卒于师,军士多温湿疾病,死者太半。均虑军遂不反,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皆伏地莫敢应。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即共斩其大帅而降,于是入贼营,散其觽,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光武嘉其功,迎赐以金帛,令过家上頉。其后每有四方异议,数访问焉。
迁上蔡令。时府下记,禁人丧葬不得侈长。均曰:“夫送终踰制,失之轻者。
今有不义之民,尚未循化,而遽罚过礼,非政之先。”竟不肯施行。
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数为民患,常募设槛藊而犹多伤害。均到,下记属县曰:“夫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托。且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藊,除削课制。”其后传言虎相与东游度江。中元元年,山阳、楚、沛多蝗,其飞至九江界者,辄东西散去,由是名称远近。浚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
觽巫遂取百姓男女以为公妪,岁岁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令莫敢禁。
均乃下书曰:“自今以后,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扰良民。”于是遂绝。 永平元年,迁东海相,在郡五年,坐法免官,客授颍川。而东海吏民思均恩化,为之作歌,诣阙乞还者数千人。显宗以其能,七年,征拜尚书令。每有驳议,多合上旨。均尝删翦疑事,帝以为有奸,大怒,收郎缚格之。诸尚书惶恐,皆叩头谢罪。均顾厉色曰:“盖忠臣执义,无有二心。若畏威失正,均虽死,不易志。”小黄门在傍,入具以闻。帝善其不挠,即令贳郎,迁均司隶校尉。数月,出为河内太守,政化大行。
均*(常)**[尝]*寝病,百姓耆老为祷请,旦夕问起居,其为民爱若此。以疾上书乞免,诏除子条为太子舍人。均自扶舆诣阙谢恩,帝使中黄门慰问,因留养疾。司徒缺,帝以均才任宰相,召入视其疾,令两驺扶之。均拜谢曰:“天罚有罪,所苦浸笃,不复奉望帷幄!”因流涕而辞。帝甚伤之,召条扶侍均出,赐钱三十万。
均性宽和,不喜文法,常以为吏能弘厚,虽贪污放纵,犹无所害;至于苛察之人,身或廉法,而巧黠刻削,毒加百姓,灾害流亡所由而作。及在尚书,恒欲叩头争之,以时方严切,故遂不敢陈。帝后闻其言而追悲之。建初元年,卒于家。族子意。
意字伯志。父京,以大夏侯尚书教授,至辽东太守。意少传父业,显宗时举孝廉,以召对合旨,擢拜阿阳侯相。建初中,征为尚书。
肃宗性宽仁,而亲亲之恩笃,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就国。意以为人臣有节,不宜踰礼过恩,乃上疏谏曰:“陛下至孝烝烝,恩爱隆深,以济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蒙礼宠,圣情恋恋,不忍远离,比年朝见,久留京师,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礼,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损膳,赏赐优渥。昔周公怀圣人之德,有致太平之功,然后王曰叔父,加以锡币。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国,陛下即位,蠲除前过,还所削黜,衍食它县,男女少长,并受爵邑,恩宠踰制,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强干弱枝者也。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
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其,当早就蕃国,为子孙基址。而室第相望,久盘京邑,婚姻之盛,过于本朝,仆马之觽,充塞城郭,骄奢僭拟,宠禄隆过。今诸国之封,并皆膏腴,风气平调,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来不难。宜割情不忍,以义断恩,发遣康、焉各归蕃国,令羡等速就便时,以塞觽望。”帝纳之。
章和二年,鲜卑击破北匈奴,而南单于乘此请兵北伐,因欲还归旧庭。时窦太后临朝,议欲从之。意上疏曰:“夫戎狄之隔远中国,幽处北极,界以沙漠,简贱礼义,无有上下,强者为雄,弱即屈服。自汉兴以来,征伐数矣,其所克获,曾不补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难,深昭天地之明,故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人得生,劳役休息,于兹四十余年矣。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于斯为盛。所以然者,夷虏相攻,无损汉兵者也。臣察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宜因其归附,以为外扞,巍巍之业,无以过此。
若引兵费赋,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诚不可许。”会南单于竟不北徙。
迁司隶校尉。永元初,大将军窦宪兄弟贵盛,步兵校尉邓叠、河南尹王调、故蜀郡太守廉范等髃党,出入宪门,负埶放纵。意随违举奏,无所回避,由是与窦氏有隙。二年,病卒。
孙俱,灵帝时为司空。
寒朗字伯奇,鲁国薛人也。生三日,遭天下乱,□之荆棘;数日兵解,母往视,犹尚气息,遂收养之。及长,好经学,博通书传,以尚书教授。举孝廉。
永平中,以谒者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考案楚狱颜忠、王平等,辞连及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
是时显宗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乃召朗入,问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朗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四侯无事,何不早奏,狱竟而久系至今邪?”朗对曰:“臣虽考之无事,然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故未敢时上。”帝怒骂曰:
“吏持两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国耳。”帝问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染人,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啎陛下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
后平、忠死狱中,朗乃自系。
会赦,免官。复举孝廉。 建初中,肃宗大会髃臣,朗前谢恩,诏以朗纳忠先帝,拜为易长。岁余,迁济阳令,以母丧去官,百姓追思之。章和元年,上行东巡狩,过济阳,三老吏人上书陈朗前政治状。帝至梁,召见朗,诏三府为辟首,由是辟司徒府。永元中,再迁清河太守。坐法免。
永初三年,太尉张禹荐朗为博士,征诣公车,会卒,时年八十四。
论曰:左丘明有言:“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齐侯省刑。若钟离意之就格请过,寒朗之廷争冤狱,笃矣乎,仁者之情也!夫正直本于忠诚则不诡,本于谏争则绞切。彼二子之所本得乎天,故言信而志行也。
赞曰:伯鱼、子阿,矫急去苛。临官以絜,匡帝以奢。宋均达政,禁此妖禜。
禽虫畏德,子民请病。意明尊尊,割恩蕃屏。惵惵楚黎,寒君为命。
后汉书卷四十二 光武十王列传 第三十二
光武皇帝十一子:郭皇后生东海恭王强、沛献王辅、济南安王康、阜陵质王延、中山简王焉,许美人生楚王英,光烈皇后生显宗、东平宪王苍、广陵思王荆、临淮怀公衡、琅邪孝王京。
东海恭王强。建武二年,立母郭氏为*[皇]*后,强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后废,强常戚戚不自安,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蕃国。光武不忍,彁回者数岁,乃许焉。十九年,封为东海王,二十八年,就国。帝以强废不以过,去就有礼,故优以大封。兼食鲁郡,合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宫殿设钟虡之县,拟于乘舆。强临之国,数上书让还东海,又因皇太子固辞。帝不许,深嘉叹之,以强章宣示公卿。初,鲁恭王好宫室,起灵光殿,甚壮丽,是时犹存,故诏强都鲁。中元元年入朝,从封岱山,因留京师。明年春,帝崩。
冬,归国。
永平元年,强病,显宗遣中常侍钩盾令将太医乘驿视疾,诏沛王辅、济南王康、淮阳王延诣鲁。及薨,临命上疏谢曰:“臣蒙恩得备蕃辅,特受二国,宫室礼乐,事事殊异,巍巍无量,讫无报称。而自修不谨,连年被疾,为朝廷忧念。皇太后、陛下哀怜臣强,感动发中,数遣使者太医令丞方伎道术,络驿不绝。臣伏惟厚恩,不知所言。臣内自省视,气力羸劣,日夜浸困,终不复望见阙庭,奉承帷幄,孤负重恩,衔恨黄泉。身既夭命孤弱,复为皇太后、陛下忧虑,诚悲诚臱。息政,小人也,猥当袭臣后,必非所以全利之也。诚愿还东海郡。
天恩愍哀,以臣无男之故,处臣三女小国侯,此臣宿昔常计。今天下新罹大忧,惟陛下加供养皇太后,数进御餐。臣强困劣,言不能尽意。
愿并谢诸王,不意永不复相见也。”天子览书悲恸,从太后出幸津门亭发哀。
使*(大)*司空持节护丧事,大鸿胪副,宗正、将作大匠视丧事,赠以殊礼,升龙、旄头、鸾辂、龙旗、虎贲百人。诏楚王英、赵王栩、北海王兴、馆陶公主、比阳公主及京师亲戚四姓夫人、小侯皆会葬。帝追惟强深执谦俭,不欲厚葬以违其意,于是特诏中常侍杜岑及东海傅相曰:“王恭谦好礼,以德自终,遣送之物,务从约省,衣足敛形,茅车瓦器,物减于制,以彰王卓尔独行之志。将作大匠留起陵庙。”
强立十八年,年三十四。子靖王政嗣。政淫欲薄行。后中山简王薨,政诣中山会葬,私取简王姬徐妃,又盗迎掖庭出女。豫州刺史、鲁相奏请诛政,有诏削薛县。
立四十四年薨,子顷王肃嗣。永元十六年,封肃弟二十一人皆为列侯。肃性谦俭,循恭王法度。永初中,以西羌未平,上钱二千万。元初中,复上缣万匹,以助国费,邓太后下诏曪纳焉。
立二十三年薨,子孝王臻嗣。永建二年,封臻二弟敏、俭为乡侯。臻及弟蒸乡侯俭并有笃行,母卒,皆吐血毁眦。至服练红,兄弟追念初丧父,幼小,哀礼有阙,因复重行丧制。臻性敦厚有恩,常分租秩赈给诸父昆弟。国相籍曪具以状闻,顺帝美之,制诏大将军、三公、大鸿胪曰:“东海王臻以近蕃之尊,少袭王爵,膺受多福,未知艰难,而能克己率礼,孝敬自然,事亲尽爱,送终竭哀,降仪从士,寝苫三年。和睦兄弟,恤养孤弱,至孝纯备,仁义兼弘,朕甚嘉焉。夫劝善厉俗,为国所先。曩者东平孝王敞兄弟行孝,丧母如礼,有增户之封。诗云:‘永世克孝,念兹皇祖。’今增臻封五千户,俭五百户,光启土宇,以酬厥德。”
郑玄注周礼曰:“浅绛也。”
立三十一年薨,子懿王祗嗣。初平四年,遣子琬至长安奉章,献帝封琬汶阳侯,拜为平原相。
祗立四十四年薨,子羡嗣。二十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沛献王辅,建武十五年封右*(冯)*翊公。十七年,郭后废为中山太后,故徙辅为中山王,并食常山郡。二十年,复徙封沛王。
时禁网尚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争礼四方宾客。寿光侯刘鲤,更始子也,得幸于辅。鲤怨刘盆子害其父,因辅结客,报杀盆子兄故式侯恭,辅坐系诏狱,三日乃得出。自是后,诸王宾客多坐刑罚,各循法度。二十八年,就国。
中元二年,封辅子宝为沛侯。永平元年,封宝弟嘉为僮侯。
辅矜严有法度,好经书,善说京氏易、孝经、论语传及图谶,作五经论,时号之曰沛王通论。在国谨节,终始如一,称为贤王。显宗敬重,数加赏赐。
立四十六年薨,子厘王定嗣。元和二年,封定弟十二人为乡侯。
定立十一年薨,子节王正嗣。元兴元年,封正弟二人为县侯。
正立十四年薨,子孝王广嗣。有固疾。安帝诏广祖母周领王家事。周明正有法礼,汉安中薨,顺帝下诏曰:“沛王祖母太夫人周,秉心淑慎,导王以仁,使光禄大夫赠以妃印绶。”
广立三十五年薨,子幽王荣嗣。立二十年薨,子孝王琮嗣。薨,子恭王曜嗣。
薨,子契嗣;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楚王英,以建武十五年封为楚公,十七年进爵为王,二十八年就国。母许氏无宠,故英国最贫小。三十年,以临淮之取虑、须昌二县益楚国。自显宗为太子时,英常独归附太子,太子特亲爱之。及即位,数受赏赐。永平元年,特封英舅子许昌为龙舒侯。
英少时好游侠,交通宾客,晚节更喜黄老,学为浮屠斋戒祭祀。八年,诏令天下死罪皆入缣赎。英遣郎中令奉黄缣白纨三十匹诣国相曰:“托在蕃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愆罪。”国相以闻。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絜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因以班示诸国中傅。英后遂大交通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以为符瑞。
十三年,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有司奏英招聚奸猾,造作图谶,□相官秩,置诸侯王公将军二千石,大逆不道,请诛之。帝以亲亲不忍,乃废英,徙丹阳泾县,赐汤沐邑五百户。遣大鸿胪持节护送,使伎人奴婢*(妓士)**[工技]*鼓吹悉从,得乘辎軿,持兵弩,行道射猎,极意自娱。男女为侯主者,食邑如故。楚太后勿上玺绶,留住楚宫。 明年,英至丹阳,自杀。立三十三年,国除。诏遣光禄大夫持节吊祠,赠赗如法,加赐列侯印绶,以诸侯礼葬于泾。遣中黄门占护其妻子。悉出楚官属无辞语者。
制诏许太后曰:“国家始闻楚事,幸其不然。既知审实,怀用悼灼,庶欲宥全王身,令保卒天年,而王不念顾太后,竟不自免。此天命也,无可柰何!太后其保养幼弱,勉强饮食。诸许愿王富贵,人情也。已诏有司,出其有谋者,令安田宅。”于是封燕广为折奸侯。楚狱遂至累年,其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桀及考案吏,阿附相陷,坐死徙者以千数。
十五年,帝幸彭城,见许太后及英妻子于内殿,悲泣,感动左右。建初二年,肃宗封英子*[种]*楚侯*(种)*,五弟皆为列侯,并不得置相臣吏人。元和三年,许太后薨,复遣光禄大夫持节吊祠,因留护丧事,赙钱五百万。又遣谒者备王官属迎英丧,改葬彭城,加王赤绶羽盖华藻,如嗣王仪,追爵,谥曰楚厉侯。章和元年,帝幸彭城,见英夫人及六子,厚加赠赐。
种后徙封六侯。卒,子度嗣。度卒,子拘嗣,传国于后。
济南安王康,建武十五年封济南公,十七年进爵为王,二十八年就国。三十年,以平原之祝阿、安德、朝阳、平昌、隰阴、重丘六县益济南国。中元二年,封康子德为东武城侯。
康在国不循法度,交通宾客。其后,人上书告康招来州郡奸猾渔阳颜忠、刘子产等,又多遗其缯帛,案图书,谋议不轨。事下考,有司举奏之,显宗以亲亲故,不忍穷竟其事,但削祝阿、隰阴、东朝阳、安德、西平昌五县。
建初八年,肃宗复还所削地,康遂多殖财货,大修宫室,奴婢至千四百人,厩马千二百匹,私田八百顷,奢侈恣欲,游观无节。永元初,国傅何敞上疏谏康曰:“盖闻诸侯之义,制节谨度,然后能保其社稷,和其民人。大王以骨肉之亲,享食茅土,当施张政令,明其典法,出入进止,宜有期度,舆马台隶,应为科品。而今奴婢厩马皆有千余,增无用之口,以自蚕食。宫婢闭隔,失其天性,惑乱和气。又多起内第,触犯防禁,费以巨万,而功犹未半。夫文繁者质荒,木胜者人亡,皆非所以奉礼承上,传福无穷者也。故楚作章华以凶,吴兴姑苏而灭,景公千驷,民无称焉。今数游诸第,晨夜无节,又非所以远防未然,临深履薄之法也。愿大王修恭俭,遵古制,省奴婢之口,减乘马之数,斥私田之富,节游观之宴,以礼起居,则敞乃敢安心自保。惟大王深虑愚言。”康素敬重敞,虽无所嫌啎,然终不能改。
立五十九年薨,子简王错嗣。错为太子时,爱康鼓吹妓女宋闰,使医张尊招之不得,错怒,自以□刺杀尊。国相举奏,有诏勿案。永元十一年,封错弟七人为列侯。
错立六年薨,子孝王香嗣。永初二年,封香弟四人为列侯。香笃行,好经书。
初,叔父笃有罪不得封,西平昌侯昱坐法失侯,香乃上书分爵土封笃子丸、昱子嵩,皆为列侯。
香立二十年薨,无子,国绝。
永建元年,顺帝立错子阜阳侯显为嗣,是为厘王。立三年薨,子悼王广嗣。永建五年,封广弟文为乐城亭侯。
广立二十五年,永兴元年薨,无子,国除。
东平宪王苍,建武十五年封东平公,十七年进爵为王。
苍少好经书,雅有智思,为人美须□,要带八围,显宗甚爱重之。及即位,拜为骠骑将军,置长史掾史员四十人,位在三公上。
永平元年,封苍子二人为县侯。二年,以东郡之寿张、须昌,山阳之南平阳、*(焒)**[橐]*、湖陵五县益东平国。是时中兴三十余年,四方无虞,苍以天下化平,宜修礼乐,乃与公卿共议定南北郊冠冕车服制度,及光武庙登歌八佾舞数,语在礼乐、舆服志。帝每巡狩,苍常留镇,侍韂皇太后。
四年春,车驾近出,观览城第,寻闻当遂校猎河内,苍即上书谏曰:“臣闻时令,盛春农事,不聚觽兴功。传曰:‘田猎不宿,食饮不享,出入不节,则木不曲直。’此失春令者也。臣知车驾今出,事从约省,所过吏人讽诵甘棠之德。虽然,动不以礼,非所以示四方也。惟陛下因行田野,循视稼穑,消摇仿佯,弭节而旋。至秋冬,乃振威灵,整法驾,备周韂,设羽旄。
诗云:‘抑抑威仪,惟德之隅。’臣不胜愤懑,伏自手书,乞诣行在所,极陈至诚。”帝览奏,即还宫。
苍在朝数载,多所隆益,而自以至亲辅政,声望日重,意不自安,上疏归职曰:
“臣苍疲驽,特为陛下慈恩覆护,在家备教导之仁,升朝蒙爵命之首,制书曪美,班之四海,举负薪之才,升君子之器。凡匹夫一介,尚不忘箪食之惠,况臣居宰相之位,同气之亲哉!宜当暴骸膏野,为百僚先,而愚顽之质,加以固病,诚羞负乘,辱污辅将之位,将被诗人‘三百赤绂’之刺。今方域晏然,要荒无儆,将遵上德无为之时也,文官犹可并省,武职尤不宜建。
昔象封有鼻,不任以政,诚由爱深,不忍扬其过恶。前事之不忘,来事之师也。自汉兴以来,宗室子弟无得在公卿位者。惟陛下审览虞帝优养母弟,遵承旧典,终卒厚恩。乞上骠骑将军印绶,退就蕃国,愿蒙哀怜。”帝优诏不听。
其后数陈乞,辞甚恳切。五年,乃许还国,而不听上将军印绶。以骠骑长史为东平太傅,掾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家郎。加赐钱五千万,布十万匹。
六年冬,帝幸鲁,征苍从还京师。明年,皇太后崩。既葬,苍乃归国,特赐宫人奴婢五百人,布二十五万匹,及珍宝服御器物。
十一年,苍与诸王朝京师。月余,还国。帝临送归宫,凄然怀思,乃遣使手诏国中傅曰:“辞别之后,独坐不乐,因就车归,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劳我心,诵及采菽,以增叹息。日者问东平王处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诸王子年五岁已上能趋拜者,皆令带之。”
十五年春,行幸东平,赐苍钱千五百万,布四万匹。帝以所作光武本纪示苍,苍因上光武受命中兴颂。帝甚善之,以其文典雅,特令校书郎贾逵为之训诂。
肃宗即位,尊重恩礼踰于前世,诸王莫与为比。建初元年,地震,苍上便宜,其事留中。帝报书曰:“丙寅所上便宜三事,朕亲自览读,反复数周,心开目明,旷然发蒙。闲吏人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浅短,或谓傥是,复虑为非。
何者?灾异之降,缘政而见。今改元之后,年饥人流,此朕之不德感应所致。
又冬春旱甚,所被尤广,虽内用克责,而不知所定。得王深策,快然意解。诗不云乎:‘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思惟嘉谋,以次奉行,冀蒙福应。彰报至德,特赐王钱五百万。” 后帝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苍闻之,遽上疏谏曰:“伏闻当为二陵起立郭邑,臣前颇谓道路之言,疑不审实,近令从官古霸问□阳主疾,使还,乃知诏书已下。窃见光武皇帝躬履俭约之行,深鷪始终之分,勤勤恳恳,以葬制为言,故营建陵地,具称古典,诏曰‘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孝明皇帝大孝无违,奉承贯行。至于自所营创,尤为俭省,谦德之美,于斯为盛。
臣愚以园邑之兴,始自强秦。古者丘陇且不欲其着明,岂况筑郭邑,建都郛哉!上违先帝圣心,下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动摇百姓,非所以致和气,祈丰年也。又以吉凶俗数言之,亦不欲无故缮修丘墓,有所兴起。考之古法则不合,稽之时宜则违人,求之吉凶复未见其福。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追祖祢之深思,然惧左右过议,以累圣心。臣苍诚伤二帝纯德之美,不畅于无穷也。惟蒙哀览。”
帝从而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辄驿使谘问。苍悉心以对,皆见纳用。
三年,帝飨韂士于南宫,因从皇太后周行掖庭池阁,乃阅阴太后旧时器服,怆然动容,乃命留五时衣各一袭,及常所御衣合五十箧,余悉分布诸王主及子孙在京师者各有差。特赐苍及琅邪王京书曰:“中大夫奉使,亲闻动静,嘉之何已!岁月骛过,山陵浸远,孤心凄怆,如何如何!闲飨韂士于南宫,因阅视旧时衣物,闻于师曰:‘其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信矣。惟王孝友之德,亦岂不然!今送光烈皇后假紒帛巾各一,及衣一箧,可时奉瞻,以慰凯风寒泉之思,又欲令后生子孙得见先后衣服之制。今鲁国孔氏,尚有仲尼车舆冠履,明德盛者光灵远也。其光武皇帝器服,中元二年已赋诸国,故不复送。
并遗宛马一匹,血从前髆上小孔中出。常闻武帝歌天马,沾赤汗,今亲见其然也。顷反虏尚屯,将帅在外,忧念遑遑,未有闲宁。愿王宝精神,加供养。苦言至戒,望之如渴。”
六年冬,苍上疏求朝。明年正月,帝许之。特赐装钱千五百万,其余诸王各千万。帝以苍冒涉寒露,遣谒者赐貂裘,及太官食物珍果,使大鸿胪窦固持节郊迎。帝乃亲自循行邸第,豫设帷黙,其钱帛器物无不充备。下诏曰:“*[礼云]*伯父归宁乃国,诗云叔父建尔元子,敬之至也。昔萧相国加以不名,优忠贤也。况兼亲尊者乎!其沛、济南、东平、中山四王,赞皆勿名。”
苍既至,升殿乃拜,天子亲荅之。其后诸王入宫,辄以辇迎,至省合乃下。苍以受恩过礼,情不自宁,上疏辞曰:“臣闻贵有常尊,贱有等威,
卑高列序,上下以理。陛下至德广施,慈爱骨肉,既赐奉朝请,咫尺天仪,而亲屈至尊,降礼下臣,每赐燕见,辄兴席改容,中宫亲拜,事过典故。臣惶怖战栗,诚不自安,每会见,踧踖无所措置。此非所以章示髃下,安臣子也。”
帝省奏叹息,愈曪贵焉。旧典,诸王女皆封乡主,乃独封苍五女为县公主。
侯氏裨冕,释币于祢,乘墨车,载龙旗、弧韣,乃朝以瑞玉,有缫。天子负斧扆,曰:‘伯父实来,余一人嘉之。’奉束帛匹马,卓上九马随之,奠币再拜。
侯氏降,天子辞于侯氏曰:‘伯父无事,归宁乃邦。’侯氏再拜稽首而出”也。
三月,大鸿胪奏遣诸王归国,帝特留苍,赐以秘书、列僊图、道术秘方。至八月饮酎毕,有司复奏遣苍,乃许之。手诏赐苍曰:“骨肉天性,诚不以远近为亲簄,然数见颜色,情重昔时。念王久劳,思得还休,欲署大鸿胪奏,不忍下笔,顾授小黄门,中心恋恋,恻然不能言。”于是车驾祖送,流涕而诀。复赐乘舆服御,珍宝舆马,钱布以亿万计。
苍还国,疾病,帝驰遣名医,小黄门侍疾,使者冠盖不绝于道。又置驿马千里,传问起居。明年正月薨,诏告中傅,封上苍自建武以来章奏及所作书、记、赋、颂、七言、别字、歌诗,并集览焉。遣大鸿胪持节,五官中郎将副监丧,及将作使者凡六人,令四姓小侯诸国王主悉会诣东平奔丧,赐钱前后一亿,布九万匹。及葬,策曰:“惟建初八年三月己卯,皇帝曰:咨王丕显,勤劳王室,亲受策命,昭于前世。出作蕃辅,克慎明德,率礼不越,傅闻在下。昊天不吊,不报上仁,俾屏余一人,夙夜杀杀,靡有所终。今诏有司加赐鸾辂乘马,龙旗九旒,虎贲百人,奉送王行。匪我宪王,其孰离之!魂而有灵,保兹宠荣。呜呼哀哉!”
立四十五年,子怀王忠嗣。明年,帝乃分东平国封忠弟尚为任城王,余五人为列侯。
忠立*(十)*一年薨,子孝王敞嗣。元和三年,行东巡守,幸东平宫,帝追感念苍,谓其诸子曰:“思其人,至其乡;其处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苍陵,为陈虎贲、鸾辂、龙旗,以章显之,祠以太牢,亲拜祠坐,哭泣尽哀,赐御□于陵前。初,苍归国,骠骑时吏丁牧、周栩以苍敬贤下士,不忍去之,遂为王家大夫,数十年事祖及孙。帝闻,皆引见于前,既愍其淹滞,且欲扬苍德美,即皆擢拜议郎。牧至齐相,栩上蔡令。永元十年,封苍孙梁为矜阳亭侯,敞弟六人为列侯。敞丧母至孝,国相陈珍上其行状。永宁元年,邓太后增邑五千户,又封苍孙二人为亭侯。
敞立四十八年薨,子顷王端嗣。立四十七年薨,子凯嗣;立四十一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论曰:孔子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若东平宪王,可谓好礼者也。若其辞至戚,去母后,岂欲苟立名行而忘亲遗义哉!盖位疑则隙生,累近则丧大,斯盖明哲之所为叹息。呜呼!远隙以全忠,释累以成孝,夫岂宪王之志哉!东海恭王逊而知废,“为吴太伯,不亦可乎”!
任城孝王尚,元和元年封,食任城、亢父、樊三县。
立十八年薨,子贞王安嗣。永元十四年,封母弟福为桃乡侯。永初四年,封福弟亢为当涂乡侯。安性轻易贪吝,数微服出入,游观国中,取官属车马刀□,下至韂士米肉,皆不与直。元初六年,国相行弘奏请废之。安帝不忍,以一岁租五分之一赎罪。
安立十九年薨,子节王崇嗣。顺帝时,羌虏数反,崇辄上钱帛佐边费。及帝崩,复上钱三百万助山陵用度,朝廷嘉而不受。立三十一年薨,无子,国绝。
延熹四年,桓帝立河闲孝王子*(恭为)*参户亭侯博为任城王,以奉其祀。
博有孝行,丧母服制如礼,增封三千户。立十三年薨,无子,国绝。
熹平四年,灵帝复立河闲贞王*(逊)**[建]**[子]*新昌侯*(子)*佗为任城王,奉孝王后。立四十六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阜陵质王延,建武十五年封淮阳公,十七年进爵为王,二十八年就国。三十年,以汝南之长平、西华、新阳、扶乐四县益淮阳国。
延性骄奢而遇下严烈。永平中,有上书告延与姬兄谢弇及姊馆陶主婿驸马都尉韩光招奸猾,作图谶,祠祭祝诅。事下案验,光、弇被杀,辞所连及,死徙者甚觽。有司奏请诛延。显宗以延罪薄于楚王英,故特加恩,徙为阜陵王,食二县。
延既徙封,数怀怨望。建初中,复有告延与子男鲂造逆谋者,有司奏请槛车征诣廷尉诏狱。肃宗下诏曰:“王前犯大逆,罪恶尤深,有同周之管、蔡,汉之淮南。
经有正义,律有明刑。先帝不忍亲亲之恩,枉屈大法,为王受愆,髃下莫不惑焉。今王曾莫悔悟,悖心不移,逆谋内溃,自子鲂发,诚非本朝之所乐闻。朕恻然伤心,不忍致王于理,今贬爵为阜陵侯,食一县。获斯辜者,侯自取焉。于戏诫哉!”赦鲂等罪勿验,使谒者一人监护延国,不得与吏人通。 章和元年,行幸九江,赐延书与车驾会寿春。帝见延及妻子,愍然伤之,乃下诏曰:“昔周之爵封千有八百,而姬姓居半者,所以桢干王室也。朕南巡,望淮、海,意在阜陵,遂与侯相见。侯志意衰落,形体非故,瞻省怀感,以喜以悲。
今复侯为阜陵王,增封四县,并前为五县。”以阜陵下湿,徙都寿春,加赐钱千万,布万匹,安车一乘,夫人诸子赏赐各有差。明年入朝。
立五十一年薨,子殇王冲嗣。永元二年,下诏尽削除前班下延事。
冲立二年薨,无嗣。和帝复封冲兄鲂,是为顷王。永元八年,封鲂弟十二人为乡、亭侯。
鲂立三十年薨,子怀王恢嗣。延光三年,封恢兄弟五人为乡、亭侯。
恢立十年薨,子节王代嗣。阳嘉二年,封代兄便亲为勃□亭侯。
代立十四年薨,无子,国绝。
建和元年,桓帝立勃□亭侯便亲为恢嗣,是为恭王。立十三年薨,子孝王统嗣。
立八年薨,子王赦立;建安中薨,无子,国除。
广陵思王荆,建武十五年封山阳公,十七年进爵为王。
荆性刻急隐害,有才能而喜文法。光武崩,大行在前殿,荆哭不哀,而作飞书,封以方底,令苍头诈称东海王强舅大鸿胪郭况书与强曰:“君王无罪,猥被斥废,而兄弟至有束缚入牢狱者。太后失职,别守北宫,及至年老,远斥居边,海内深痛,观者鼻酸。及太后尸柩在堂,洛阳吏以次捕斩宾客,至有一家三尸伏堂者,痛甚矣!今天下有丧,弓弩张设甚备。闲梁松□虎贲史曰:‘吏以便宜见非,勿有所拘,封侯难再得也。’郎官窃悲之,为王寒心累息。今天下争欲思刻贼王以求功,宁有量邪!若归并二国之觽,可聚百万,君王为之主,鼓行无前,功易于太山破鸡子,轻于四马载鸿毛,此汤、武兵也。今年轩辕星有白气,星家及喜事者,皆云白气者丧,轩辕女主之位。
又太白前出西方,至午兵当起。又太子星色黑,至辰日辄变赤。夫黑为病,赤为兵,王努力卒事。高祖起亭长,陛下兴白水,何况于王陛下长子,故副主哉!上以求天下事必举,下以雪除沉没之耻,报死母之雠。精诚所加,金石为开。当为秋霜,无为槛羊。虽欲为槛羊,又可得乎!窃见诸相工言王贵,天子法也。人主崩亡,闾阎之伍尚为盗贼,欲有所望,何况王邪!夫受命之君,天之所立,不可谋也。今新帝人之所置,强者为右。愿君王为高祖、陛下所志,无为扶苏、将闾叫呼天也。”强得书惶怖,即执其使,封书上之。
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伏□自杀。事见史记。
显宗以荆母弟,秘其事,遣荆出止河南宫。时西羌反,荆不得志,冀天下因羌惊动有变,私迎能为星者与谋议。帝闻之,乃徙封荆广陵王,遣之国。其后荆复呼相工谓曰:“我貌类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诣吏告之,荆惶恐,自系狱。帝复加恩,不考极其事,下诏不得臣属吏人,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谨宿韂之。荆犹不改。其后使巫祭祀祝诅,有司举奏,请诛之,荆自杀。立二十九年死。帝怜伤之,赐谥曰思王。
十四年,封荆子元寿为广陵侯,服王玺绶,食荆故国六县;又封元寿弟三人为乡侯。明年,帝东巡狩,征元寿兄弟会东平宫,班赐御服器物,又取皇子舆马,悉以与之。建初七年,肃宗诏元寿兄弟与诸王俱朝京师。
元寿卒,子商嗣。商卒,子条嗣,传国于后。
临淮怀公衡,建武十五年立,未及进爵为王而薨,无子,国除。
中山简王焉,建武十五年封左*(冯)*翊公,十七年进爵为王。焉以郭太后少子故,独留京师。三十年,徙封中山王。永平二年冬,诸王来会辟雍,事毕归蕃,诏焉与俱就国,从以虎贲官骑。焉上疏辞让,显宗报曰:“凡诸侯出境,必备左右,故夹谷之会,司马以从。今五国各官骑百人,称娖前行,皆北军胡骑,便兵善射,弓不空发,中必决眦。夫有文事必有武备,所以重蕃职也。王其勿辞。”帝以焉郭太后偏爱,特加恩宠,独得往来京师。十五年,焉姬韩序有过,焉缢杀之,国相举奏,坐削安险县。元和中,肃宗复以安险还中山。
立五十二年,永元二年薨。自中兴至和帝时,皇子始封薨者,皆赙钱三千万,布三万匹;嗣王薨,赙钱千万﹑布万匹。是时窦太后临朝,窦宪兄弟□权,太后及宪等,东海出也,故睦于焉而重于礼,加赙钱一亿。诏济南﹑东海二王皆会。大为修頉茔,开神道,平夷吏人頉墓以千数,作者万余人。发常山﹑钜鹿﹑涿郡柏黄肠杂木,三郡不能备,复调余州郡工徒及送致者数千人。凡征发摇动六州十八郡,制度余国莫及。 子夷王宪嗣。永元四年,封宪弟十一人为列侯。
宪立二十二年薨,子孝王弘嗣。永宁元年,封弘二弟为亭侯。
弘立二十八年薨,子穆王畅嗣。永和六年,封畅弟荆为南乡侯。
畅立三十四年薨,子节王稚嗣,无子,国除。
琅邪孝王京,建武十五年封琅邪公,十七年进爵为王。
京性恭孝,好经学,显宗尤爱幸,赏赐恩宠殊异,莫与为比。永平二年,以太山之盖﹑南武阳﹑华,东莱之昌阳﹑卢乡﹑东牟六县益琅邪。五年,乃就国。光烈皇后崩,帝悉以太后遗金宝财物赐京。京都莒,好修宫室,穷极伎巧,殿馆壁带皆饰以金银。数上诗赋颂德,帝嘉美,下之史官。京国中有城阳景王祠,吏人奉祠。神数下言,宫中多不便利,京上书愿徙宫开阳,以华﹑盖﹑南武阳﹑厚丘﹑赣榆五县易东海之开阳﹑临沂,肃宗许之。立三十一年薨,葬东海即丘广平亭,有诏割亭属开阳。
子夷王宇嗣。建初七年,封宇弟十三人为列侯。元和元年,封孝王孙二人为列侯。
宇立二十年薨,子恭王寿嗣。永初元年,封寿弟八人为列侯。
立十七年薨,子贞王尊嗣。延光二年,封尊弟四人为乡侯。
尊立十八年薨,子安王据嗣。永和五年,封据弟三人为乡侯。
据立四十七年薨,子顺王容嗣。初平元年,遣弟邈至长安奉章贡献,帝以邈为九江太守,封阳都侯。
容立八年薨,国绝。
初,邈至长安,盛称东郡太守曹操忠诚于帝,操以此德于邈。建安十一年,复立容子熙为王。在位十一年,坐谋欲过江,被诛,国除。
赞曰:光武十子,胙土分王。沛献尊节,楚英流放。延既怨诅,荆亦觖望。
济南阴谋,琅邪骄宕。中山﹑临淮,无闻夭丧。东平好善,辞中委相。谦谦恭王,寔惟三让。
后汉书卷四十三 朱乐何列传 第三十三
*朱晖孙穆*
朱晖字文季,南阳宛人也。家世衣冠。晖早孤,有气决。年十三,王莽败,天下乱,与外氏家属从田闲奔入宛城。道遇髃贼,白刃劫诸妇女,略夺衣物。昆弟宾客皆惶迫,伏地莫敢动。晖拔□前曰:“财物皆可取耳,诸母衣不可得。今日朱晖死日也!”贼见其小,壮其志,笑曰:“童子内刀。”遂舍之而去。
初,光武与晖父岑俱学长安,有旧故。及即位,求问岑,时已卒,乃召晖拜为郎。晖寻以病去,卒业于太学。性矜严,进止必以礼,诸儒称其高。
永平初,显宗舅新阳侯阴就慕晖贤,自往候之,晖避不见。复遣家丞致礼,
晖遂闭门不受。就闻,叹曰:“志士也,勿夺其节。”后为郡吏,太守阮况尝欲市晖*(牛)**[婢]*,晖不从。及况卒,晖乃厚赠送其家。人或讥焉,晖曰:“前阮府君有求于我,所以不敢闻命,诚恐以财货□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爱也。”骠骑将军东平王苍闻而辟之,甚礼敬焉。正月朔旦,苍当入贺。故事,少府给璧。是时阴就为府卿,贵骄,吏毝不奉法。苍坐朝堂,漏且尽,而求璧不可得,顾谓掾属曰:“若之何?”晖望见少府主簿持璧,即往绐之曰:“我数闻璧未尝见,试请观之。”主簿以授晖,晖顾召令史奉之。主簿大惊,遽以白就。就曰:“朱掾义士,勿复求。”更以它璧朝。苍既罢,召晖谓曰:“属者掾自视孰与蔺相如?”
帝闻壮之。及当幸长安,欲严宿韂,故以晖为卫士令。再迁临淮太守。
相如乃前曰:“璧有瑕,愿指示王。”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发上冲冠,曰:
“臣观大王无偿赵城色,故臣复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今头与璧俱碎于柱矣。”
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击柱。秦王恐其璧破,乃谢之。
晖好节燍,有所拔用,皆厉行士。其诸报怨,以义犯率,皆为求其理,多得生济。其不义之囚,实时僵仆。吏人畏爱,为之歌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人怀其惠。”数年,坐法免。 晖刚于为吏,见忌于上,所在多被劾。自去临淮,屏居野泽,布衣蔬食,不与邑里通,乡党讥其介。建初中,南阳大饥,米石千余,晖尽散其家资,以分宗里故旧之贫羸者,乡族皆归焉。初,晖同县张堪素有名称,尝于太学见晖,甚重之,接以友道,乃把晖臂曰:“欲以妻子托朱生。”晖以堪先达,举手未敢对,自后不复相见。堪卒,晖闻其妻子贫困,乃自往候视,厚赈赡之。晖少子颉怪而问曰:“大人不与堪为友,平生未曾相闻,子孙窃怪之。”晖曰:“堪尝有知己之言,吾以信于心也。”晖又与同郡陈揖交善,揖早卒,有遗腹子友,晖常哀之。及司徒桓虞为南阳太守,召晖子骈为吏,晖辞骈而荐友。虞叹息,遂召之。其义烈若此。
元和中,肃宗巡狩,告南阳太守问晖起居,召拜为尚书仆射。岁中迁太山太守。
晖上疏乞留中,诏许之。因上便宜,陈密事,深见嘉纳。诏报曰:“补公家之阙,不累清白之素,斯善美之士也。俗吏苟合,阿意面从,进无謇謇之志,却无退思之念,患之甚久。惟今所言,适我愿也。生其勉之!”
是时谷贵,县官经用不足,朝廷忧之。尚书张林上言:“谷所以贵,由钱贱故也。可尽封钱,一取布帛为租,以通天下之用。又盐,食之急者,虽贵,人不得不须,官可自□。又宜因交址﹑益州上计吏往来,市珍宝,收采其利,武帝时所谓均输者也。”于是诏诸尚书通议。晖奏据林言不可施行,事遂寝。后陈事者复重述林前议,以为于国诚便,帝然之,有诏施行。晖复独奏曰:
“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禄食之家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人穷怨,布帛为租,则吏多奸盗,诚非明主所当宜行。”帝卒以林等言为然,得晖重议,因发怒,切责诸尚书。晖等皆自系狱。
三日,诏敕出之。曰:“国家乐闻驳议,黄发无愆,诏书过耳,何故自系?”
晖因称病笃,不肯复署议。
尚书令以下惶怖,谓晖曰:“今临得谴让,柰何称病,其祸不细!”晖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密,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旨雷同,负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命。”遂闭口不复言。诸尚书不知所为,乃共劾奏晖。
帝意解,寑其事。后数日,诏使直事郎问晖起居,太医视疾,太官赐食。
晖乃起谢,复赐钱十万,布百匹,衣十领。
后迁为尚书令,以老病乞身,拜骑都尉,赐钱二十万。和帝即位,窦宪北征匈奴,晖复上疏谏。顷之,病卒。
子颉,修儒术,安帝时至陈相。颉子穆。
穆字公叔。年五岁,便有孝称。父母有病,辄不饮食,差乃复常。及壮耽学,锐意讲诵,或时思至,不自知亡失衣冠,颠队坑岸。其父常以为专愚,几不知数马足。
穆愈更精笃。
初举孝廉。顺帝末,江淮盗贼髃起,州郡不能禁。或说大将军梁冀曰:“朱公叔兼资文武,海内奇士,若以为谋主,贼不足平也。”冀亦素闻穆名,乃辟之,使典兵事,甚见亲任。及桓帝即位,顺烈太后临朝,穆以冀埶地亲重,望有以扶持王室,因推灾异,奏记以劝戒冀曰:“穆伏念明年丁亥之岁,刑德合于干位,易经龙战之会。其文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谓阳道将胜而阴道负也。今年九月天气郁冒,五位四候连失正气,此互相明也。夫善道属阳,恶道属阴,若修正守阳,摧折恶类,则福从之矣。穆每事不逮,所好唯学,传受于师,时有可试。愿将军少察愚言,申纳诸儒,而亲其忠正,绝其姑息,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斥远佞恶。夫人君不可不学,当以天地顺道渐渍其心。宜为皇帝选置师傅及侍讲者,得小心忠笃敦礼之士,将军与之俱入,参劝讲授,师贤法古,此犹倚南山坐平原也,谁能倾之!今年夏,月晕房星,明年当有小□。宜急诛奸臣为天下所怨毒者,以塞灾咎。议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术高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将军察焉。”又荐种暠﹑栾巴等。而明年严鲔谋立清河王蒜,又黄龙二见沛国。
冀无术学,遂以穆“龙战”之言为应,于是请暠为从事中郎,荐巴为议郎,举穆高第,为侍御史。
‘郡中瞻望明府谓如仲尼,非颜回不敢以迎孔子。’更问风俗人物。太守甚奇之,曰:‘仆非仲尼,督邮可谓颜回也。’遂历职股肱,举孝廉”也。
时同郡赵康叔盛者,隐于武当山,清静不仕,以经传教授。穆时年五十,乃奉书称弟子。及康殁,丧之如师。其尊德重道,为当时所服。
常感时浇薄,慕尚敦笃,乃作崇厚论。其辞曰:
夫俗之薄也,有自来矣。故仲尼叹曰:“大道之行也,而丘不与焉。”盖伤之也。夫道者,以天下为一,在彼犹在己也。故行违于道则愧生于心,非畏义也;
事违于理则负结于意,非惮礼也。故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天性谓之德。
德性失然后贵仁义,是以仁义起而道德迁,礼法兴而淳朴散。故道德以仁义为薄,淳朴以礼法为贼也。夫中世之所敦,已为上世之所薄,
况又薄于此乎! 故夫天不崇大则覆帱不广,地不深厚则载物不博,人不敦厖则道数不远。
昔在仲尼不失旧于原壤,楚严不忍章于绝缨。由此观之,圣贤之德敦矣。老氏之经曰:“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夫时有薄而厚施,行有失而惠用。故覆人之过者,敦之道也;救人之失者,厚之行也。往者,马援深昭此道,可以为德,诫其兄子曰:“吾欲汝曹闻人之过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得言。”斯言要矣。远则圣贤履之上世,近则丙吉﹑张子孺行之汉廷。故能振英声于百世,播不灭之遗风,不亦美哉! 然而时俗或异,风化不敦,而尚相诽谤,谓之臧否。记短则兼折其长,贬恶则并伐其善。悠悠者皆是,其可称乎!凡此之类,岂徒乖为君子之道哉,将有危身累家之祸焉。悲夫!行之者不知忧其然,故害兴而莫之及也。斯既然矣,又有异焉。
人皆见之而不能自迁。何则?务进者趋前而不顾后,荣贵者矜己而不待人,智不接愚,富不赈贫,贞士孤而不恤,贤者□而不存。故田蚡以尊显致安国之金,淳于以贵埶引方进之言。夫以韩、翟之操,为汉之名宰,然犹不能振一贫贤,荐一孤士,又况其下者乎!此禽息、史鱼所以专名于前,而莫继于后者也。故时敦俗美,则小人守正,利不能诱也;时否俗薄,虽君子为邪,义不能止也。何则?先进者既往而不反,后来者复习俗而追之,是以虚华盛而忠信微,刻薄稠而纯笃稀。斯盖谷风有“弃予”之叹,伐木有“鸟鸣”之悲矣!
礼,大夫殡于正室,士于适室。韩子曰,史鱼,韂大夫。卒,委柩后寝。韂君吊而问之。曰:“不能进蘧伯玉,退弥子瑕。”以尸谏也。 嗟乎!世士诚躬师孔圣之崇则,嘉楚严之美行,希李老之雅诲,思马援之所尚,鄙二宰之失度,美韩棱之抗正,贵丙、张之弘裕,贱时俗之诽谤,则道丰绩盛,名显身荣,载不刊之德,播不灭之声。然*[后]*知薄者之不足,厚者之有余也。彼与草木俱朽,此与金石相倾,岂得同年而语,并日而谈哉?”
穆又着绝交论,亦矫时之作。
而吾不才,焉能规此?实悼无行,子道多阙,臣事多尤,思复白圭,重考古言,以补往过。时无孔堂,思兼则滞,匪有废也,则亦焉兴?是以敢受疾也,不亦可乎!’”文士传曰:“世无绝交。”又与刘伯宗绝交书及诗曰:“昔我为丰令,足下不遭母忧乎?亲解缞绖,来入丰寺。及我为持书御史,足下亲来入台。足下今为二千石,我下为郎,乃反因计吏以谒相与。足下岂丞尉之徒,我岂足下部*[民]*,欲以此谒为荣宠乎?咄!刘伯宗于仁义道何其薄哉!”其诗曰:“北山有鸱,不絜其翼。飞不正向,寝不定息。饥则木揽,饱则泥伏。饕餮贪污,臭腐是食。填肠满嗉,嗜欲无极。长鸣呼凤,谓凤无德。凤之所趣,与子异域。
永从此诀,各自努力!”盖因此而着论也。
梁冀骄暴不悛,朝野嗟毒,穆以故吏,惧其衅积招祸,复奏记谏曰:“古之明君,必有辅德之臣,规谏之官,下至器物,铭书成败,以防遗失。故君有正道,臣有正路,从之如升堂,违之如赴壑。今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髃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顷者,官人俱匮,加以水虫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增多,诏书发调或至十倍。各言官无见财,皆当出民,搒掠割剥,强令充足。公赋既重,私敛又深。牧守长吏,多非德选,贪聚无猒,遇人如虏,或绝命于棰楚之下,或自贼于迫切之求。
又掠夺百姓,皆托之尊府。遂令将军结怨天下,吏人酸毒,道路叹嗟。昔秦政烦苛,百姓土崩,陈胜奋臂一呼,天下鼎沸,而面谀之臣,犹言安耳。
讳恶不悛,卒至亡灭。昔永和之末,纲纪少□,颇失人望。四五岁耳,而财空户散,下有离心。马免之徒乘敝而起,荆扬之闲几成大患。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仅乃讨定。今百姓戚戚,困于永和,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也。夫将相大臣,均体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
岂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减省第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挟奸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宪度既张,远迩清壹,则将军身尊事显,德耀无穷。天道明察,无言不信,惟垂省览。”冀不纳,而纵放日滋,遂复赂遗左右,交通宦者,任其子弟﹑宾客以为州郡要职。穆又奏记极谏,冀终不悟。
报书云:“如此,仆亦无一可邪?”穆言虽切,然亦不甚罪也。 永兴元年,河溢,漂害人庶数十万户,百姓荒馑,流移道路。冀州盗贼尤多,故擢穆为冀州刺史。州人有宦者三人为中常侍,并以檄谒穆。穆疾之,辞不相见。冀部令长闻穆济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及到,奏劾诸郡,至有自杀者。
以威略权宜,尽诛贼渠帅。举劾权贵,或乃死狱中。有宦者赵忠丧父,归葬安平,僭为玙璠、玉匣、偶人。穆闻之,下郡案验。吏畏其严明,遂发墓剖棺,陈尸出之,而收其家属。帝闻大怒,征穆诣廷尉,输作左校。
太学书生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讼穆曰:“伏见施刑徒朱穆,处公忧国,拜州之日,志清奸恶。诚以常侍贵宠,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人,故穆张理天网,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塞天意。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谤讟烦兴,谗隙仍作,极其刑鼟,输作左校。天下有识,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羫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
惧天网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臣愿黥首系趾,代穆校作。”
帝览其奏,乃赦之。
左传曰:“阳虎将以玙璠敛。”杜预注云:“美玉名,君所佩也。”偶人,明器之属也。
“有讙头之国,帝尧葬焉。”郭璞注云:“讙头,驩兜也。”礼记曰:“舜葬苍梧之野。”
穆居家数年,在朝诸公多有相推荐者,于是征拜尚书。穆既深疾宦官,及在台阁,旦夕共事,志欲除之。乃上疏曰:“案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灌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故放滥骄溢,莫能禁御。凶狡无行之徒,媚以求官,恃埶怙宠之辈,渔食百姓,穷破天下,空竭小人。愚臣以为可悉罢省,遵复往初,率由旧章,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即陛下可为尧舜之君,觽僚皆为稷契之臣,兆庶黎萌蒙被圣化矣。”帝不纳。后穆因进见,口复陈曰:“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宜皆罢遣,博选耆儒宿德,与参政事。”帝怒,不应。
穆伏不肯起。左右传出,良久乃趋而去。自此中官数因事称诏诋毁之。
穆素刚,不得意,居无几,愤懑发疽。延熹六年,卒,时年六十四。禄仕数十年,蔬食布衣,家无余财。公卿共表穆立节忠清,虔恭机密,守死善道,宜蒙旌宠。策诏曪述,追赠益州太守。所着论、策、奏、教、书、诗、记、嘲,凡二十篇。
穆前在冀州,所辟用皆清德长者,多至公卿、州郡。子野,少有名节,仕至河南尹。初,穆父卒,穆与诸儒考依古义,谥曰贞宣先生。及穆卒,蔡邕复与门人共述其体行,谥为文忠先生。 又专诸、荆卿之感激,侯生、豫子之投身,情为恩使,命缘义轻。
皆以利害移心,怀德成节,非夫交照之本,未可语失得之原也。穆徒以友分少全,因绝同志之求;党侠生敝,而忘得朋之义。蔡氏贞孤之言,其为然也!古之善交者详矣。汉兴称王阳、贡禹、陈遵、张竦,中世有廉范、庆鸿、陈重、赖义云。
括二论而言之,则刺薄者博而洽,断交者贞而孤。孤有羔羊之节,与其不获已而矫时也,走将从夫孤焉。”
酾音所宜反。藇音序。
田蚡,*(武)**[景]*帝王皇后同产弟,为太尉。蚡以太后故亲幸,数言事多效,士吏趋埶利者皆去婴而归蚡。韂青拜大将军,青姊子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皆为大司马。去病秩禄与大将军等,自是后青日衰而去病益贵,青故人门下多去事去病,辄得官爵也。
及复用为将,客又至。廉颇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以市道交,君有埶我即从君,无埶即去,此其理也,又何怨焉?”下邽翟公为廷尉,宾客亦填门;及废,门外可设爵罗。后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也。
诸曰:“王僚可杀也,母老子弱,是其无如我何?”光乃置酒请王僚。酒酣,专诸置匕首鱼炙之中,以刺王僚,立死。又曰,荆轲,韂人也。燕太子丹质于秦,秦王政遇之不善,丹怨亡归,与轲交结,乃尊为上卿,故谓之荆卿。轲入秦,刺始皇不遂而死也。 乐恢字伯奇,京兆长陵人也。父亲,为县吏,得罪于令,收将杀之。恢年十一,常俯伏寺门,昼夜号泣。令闻而矜之,即解出亲。
恢长好经学,事博士焦永。永为河东太守,恢随之官,闭庐精诵,不交人物。
后永以事被考,诸弟子皆以通关被系,恢独*(皦)**[曒]*然不□于法,
遂笃志为名儒。性廉直介立,行不合己者,虽贵不与交。信阳侯阴就数致礼请恢,恢绝不荅。 后仕本郡吏,太守坐法诛,故人莫敢往,恢独奔丧行服,坐以抵罪。归,复为功曹,选举不阿,请托无所容。同郡杨政数觽毁恢,后举政子为孝廉,由是乡里归之。辟司空牟融府。会蜀郡太守第五伦代融为司空,恢以与伦同郡,不肯留,荐颍川杜安而退。诸公多其行,连辟之,遂皆不应。
后征拜议郎。会车骑将军窦宪出征匈奴,恢数上书谏争,朝廷称其忠。入为尚书仆射。是时河南尹王调、洛阳令李阜与窦宪厚善,纵舍自由。恢劾奏调、阜,并及司隶校尉。诸所刺举,无所回避,贵戚恶之。宪弟夏阳侯绬欲往候恢,恢谢不与通。宪兄弟放纵,而忿其不附己。妻每谏恢曰:“昔人有容身避害,何必以言取怨?”恢叹曰:“吾何忍素餐立人之朝乎!”遂上疏谏曰:“臣闻百王之失,皆由权移于下。大臣持国,常以埶盛为咎。伏念先帝,圣德未永,早弃万国。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
经曰:‘天地乖互,觽物夭伤。君臣失序,万人受殃。’政失不救,其极不测。
方今之宜,上以义自割,下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后永无臱负宗庙之忧,诚策之上者也。”书奏不省。时窦太后临朝,和帝未亲万机,恢以意不得行,乃称疾乞骸骨。诏赐钱,太医视疾。恢荐任城郭均、成阳高凤,而遂称笃。拜骑都尉,上书辞谢曰:“仍受厚恩,无以报效。夫政在大夫,孔子所疾;世卿持权,春秋以戒。圣人恳恻,不虚言也。
近世外戚富贵,必有骄溢之败。今陛下思慕山陵,未遑政事;诸舅宠盛,权行四方。若不能自损,诛罚必加。臣寿命垂尽,临死竭愚,惟蒙留神。”诏听上印绶,乃归乡里。窦宪因是风厉州郡迫胁,恢遂饮药死。弟子缞绖挽者数百人,觽庶痛伤之。 后窦氏诛,帝始亲事,恢门生何融等上书陈恢忠节,除子己为郎中。
何敞字文高,扶风平陵人也。其先家于汝阴。六世祖比干,学尚书于朝错,
武帝时为廷尉正,与张汤同时。汤持法深而比干务仁恕,数与汤争,虽不能尽得,然所济活者以千数。后迁丹*(杨)**[阳]*都尉,因徙居平陵。敞父宠,建武中为千乘都尉,以病免,遂隐居不仕。
为汝阴县狱吏决曹掾,平活数千人。后为丹阳都尉,狱无冤囚,淮汝号曰‘何公’。征和三年三月辛亥,天大阴雨,比干在家,日中梦贵客车骑满门,觉以语妻。语未已,而门有老妪可八十余,头白,求寄避雨,雨甚而衣履不沾清。雨止,送至门,乃谓比干曰:‘公有阴德,今天锡君策,以广公之子孙。’因出怀中符策,状如简,长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比干,子孙佩印绶者当如此筭。
比干年五十八,有六男,又生三子。本始元年,自汝阴徙平陵,代为名族。”
敞性公正。自以趣舍不合时务,每请召,常称疾不应。元和中,辟太尉宋由府,由待以殊礼。敞论议高,常引大体,多所匡正。司徒袁安亦深敬重之。是时京师及四方累有奇异鸟兽草木,言事者以为祥瑞。敞通经传,能为天官,意甚恶之。乃言于二公曰:“夫瑞应依德而至,灾异缘政而生。故钸鹆来巢,昭公有干侯之□;西狩获麟,孔子有两楹之殡。海鸟避风,臧文祀之,君子讥焉。今异鸟翔于殿屋,怪草生于庭际,不可不察。”由、安惧然不敢荅。
居无何而肃宗崩。
时窦氏专政,外戚奢侈,赏赐过制,仓帑为虚。敞奏记由曰:“敞闻事君之义,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历观世主时臣,无不各欲为化,垂之无穷,然而平和之政万无一者,盖以圣主贤臣不能相遭故也。今国家秉聪明之弘道,明公履晏晏之纯德,君臣相合,天下翕然,治平之化,有望于今。孔子曰:‘如有用我者,三年有成。’今明公视事,出入再儙,宜当克己,以荬四海之心。礼,一谷不升,则损服彻膳。天下不足,若己使然。而比年水旱,人不收获,凉州缘边,家被凶害,男子疲于战陈,妻女劳于转运,老幼孤寡,叹息相依,又中州内郡,公私屈竭,此实损膳节用之时。国恩覆载,赏赉过度,但闻腊赐,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至于空竭帑藏,损耗国资。寻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赐赉,宜有品制,忠臣受赏,亦应有度,是以夏禹玄圭,周公束帛。今明公位尊任重,责深负大,上当匡正纲纪,下当济安元元,岂但空空无违而已哉!宜先正己以率髃下,还所得赐,因陈得失,奏王侯就国,除苑囿之禁,节省浮费,赈恤穷孤,则恩泽下畅,黎庶悦豫,上天聪明,必有立应。使百姓歌诵,史官纪德,岂但子文逃禄,公仪退食之比哉!”由不能用。 人多旷者而我取富焉,是勤人以自封也,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
时齐殇王子都乡侯畅奔吊国忧,上书未报,侍中窦宪遂令人刺杀畅于城门屯韂之中,而主名不立。敞又说由曰:“刘畅宗室肺府,茅土藩臣,来吊大忧,上书须报,亲在武韂,致此残酷。奉宪之吏,莫适讨捕,踪夡不显,主名不立。敞备数股肱,职典贼曹,故欲亲至发所,以纠其变,而二府以为故事三公不与贼盗。昔陈平生于征战之世,犹知宰相之分,云‘外镇四夷,内抚诸侯,使卿大夫各得其宜’。今二府执事不深惟大义,惑于所闻,公纵奸慝,莫以为咎。惟明公运独见之明,昭然勿疑,敞不胜所见,请独奏案。”由乃许焉。二府闻敞行,皆遣主者随之,于是推举具得事实,京师称其正。
以高第拜侍御史。时遂以窦宪为车骑将军,大发军击匈奴,而诏使者为宪弟笃、景并起邸第,兴造劳役,百姓愁苦。敞上疏谏曰:“臣闻匈奴之为桀逆久矣。平城之围,嫚书之耻,此二辱者,臣子所为捐躯而必死,高祖、吕后忍怒还忿,舍而不诛。伏惟皇太后秉文母之操,陛下履晏晏之姿,匈奴无逆节之罪,汉朝无可臱之耻,而盛春东作,兴动大役,元元怨恨,咸怀不悦。而猥复为韂尉笃、奉车都尉景缮修馆第,弥街绝里。臣虽斗筲之人,诚窃怀怪,以为笃、景亲近贵臣,当为百僚表仪。今觽军在道,朝廷焦唇,百姓愁苦,县官无用,而遽起大第,崇饰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无穷也。宜且罢工匠,专忧北边,恤人之困。”书奏不省。
后拜为尚书,复上封事曰:“夫忠臣忧世,犯主严颜,讥刺贵臣,至以杀身灭家而犹为之者,何邪?君臣义重,有不得已也。臣伏见往事,国之危乱,家之将凶,皆有所由,较然易知。昔郑武姜之幸叔段,韂庄公之宠州吁,爱而不教,终至凶戾。
由是观之,爱子若此,犹饥而食之以毒,适所以害之也。伏见大将军宪,始遭大忧,公卿比奏,欲令典干国事。宪深执谦退,固辞盛位,恳恳勤勤,言之深至,天下闻之,莫不悦喜。今踰年无几,大礼未终,卒然中改,兄弟专朝。宪秉三军之重,笃、景总宫韂之权,而虐用百姓,奢侈僭偪,诛戮无罪,肆心自快。今者论议凶凶,咸谓叔段、州吁复生于汉。臣观公卿怀持两端,不肯极言者,以为宪等若有匪懈之志,则己受吉甫曪申伯之功,如宪等陷于罪辜,则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终不以宪等吉凶为忧也。臣敞区区,诚欲计策两安,绝其挠挠,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下有誓泉之讥,下使宪等得长保其福佑。然臧获之谋,上安主父,下存主母,犹不免于严怒。臣伏惟累祖蒙恩,至臣八世,复以愚陋,旬年之闲,历显位,备机近,每念厚德,忽然忘生。虽知言必夷灭,而冒死自尽者,诚不忍目见其祸而怀默苟全。驸马都尉绬,虽在弱冠,有不隐之忠,比请退身,愿抑家权。可与参谋,听顺其意,诚宗庙至计,窦氏之福。” 及卒,适子桓公立,州吁乃杀桓公而篡其位。 鄢生宠,济南都尉;宠生敞:八世也。
敞数切谏,言诸窦罪过,宪等深怨之。时济南王康尊贵骄甚,宪乃白出敞为济南太傅。敞至国,辅康以道义,数引法度谏正之,康敬礼焉。
岁余,迁汝南太守。敞疾文俗吏以苛刻求当时名誉,故在职以宽和为政。立春日,常召督邮还府,分遣儒术大吏案行属县,显孝悌有义行者。及举冤狱,以春秋义断之。是以郡中无怨声,百姓化其恩礼。其出居者,皆归养其父母,追行丧服,推财相让者二百许人。置立礼官,不任文吏。又修理鲖阳旧渠,百姓赖其利,垦田增三万余顷。吏人共刻石,颂敞功德。
及窦氏败,有司奏敞子与夏阳侯绬厚善,坐免官。永元十二年复征,三迁五官中郎将。常忿疾中常侍蔡伦,伦深憾之。元兴元年,敞以祠庙严肃,微疾不斋,后邓皇后上太傅禹頉,敞起随百官会,伦因奏敞诈病,坐抵罪。卒于家。
论曰:永元之际,天子幼弱,太后临朝,窦氏凭盛戚之权,将有吕﹑霍之变。
幸汉德未衰,大臣方忠,袁﹑任二公正色立朝,乐﹑何之徒抗议柱下,
故能挟幼主*[之]*断,剿奸回之偪。不然,国家危矣。夫窦氏之闲,唯何敞可以免,而特以子失交之故废黜,不显大位。惜乎,过矣哉!
赞曰:朱生受寄,诚不愆义。公叔辟梁,允纳明刺。绝交面朋,崇厚浮伪。
恢举谤己,敞非祥瑞。永言国偪,甘心强诐。
后汉书卷四十四 邓张徐张胡列传 第三十四
邓彪字智伯,南阳新野人,太傅禹之宗也。父邯,中兴初以功封鄳侯,
仕至勃海太守。彪少励志,修孝行。父卒,让国于异母弟荆凤,显宗高其节,下诏许焉。 后仕州郡,辟公府,五迁桂阳太守。永平十七年,征入为太仆。数年,丧后母,辞疾乞身,诏以光禄大夫行服。服竟,拜奉车都尉,迁大司农。数月,代鲍昱为太尉。彪在位清白,为百僚式。视事四年,以疾乞骸骨。元和元年,赐策罢,赠钱三十万,在所以二千石奉终其身。又诏太常四时致宗庙之胙,
河南尹遣丞存问,常以八月旦奉羊、酒。 和帝即位,以彪为太傅,录尚书事,赐爵关*(中)**[内]*侯。永元初,窦氏专权骄纵,朝廷多有谏争,而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又尝奏免御史中丞周纡,纡前失窦氏旨,故颇以此致讥,然当时宗其礼让。及窦氏诛,以老病上还枢机职,诏赐养牛酒而许焉。五年春,薨于位,天子亲临吊临。
张禹字伯达,赵国襄国人也。
祖父况族姊为皇祖考夫人,数往来南顿,见光武。光武为大司马,过邯郸,况为郡吏,谒见光武。光武大喜,曰:“乃今得我大舅乎!”因与俱北,到高邑,以为元氏令。迁涿郡太守。后为常山关长。会赤眉攻关城,况战殁。父歆,初以报仇逃亡,后仕为淮阳相,终于汲令。 与此不同。
禹性笃厚节俭。父卒,汲吏人赙送前后数百万,悉无所受。又以田宅推与伯父,身自寄止。
永平八年,举孝廉,稍迁;建初中,拜杨州刺史。当过江行部,中土*(民)**[人]*皆以江有子胥之神,难于济涉。禹将度,吏固请不听。禹厉言曰:“子胥如有灵,知吾志在理察枉讼,岂危我哉?”遂鼓楫而过。历行郡邑,深幽之处莫不毕到,亲录囚徒,多所明举。吏民希见使者,*(民)**[人]*怀喜悦,怨德美恶,莫不自归焉。
元和二年,转兖州刺史,亦有清平称。三年,迁下邳相。徐县北界有蒲阳坡,
傍多良田,而堙废莫修。禹为开水门,通引灌溉,遂成孰田数百顷。劝率吏民,假与种粮,亲自勉劳,遂大收谷实。邻郡贫者归之千余户,室庐相属,其下成巿。
后岁至垦千余顷,民用温给。功曹史戴闰,故太尉掾也,权动郡内。有小谴,禹令自致徐狱,然后正其法。自长史以下,莫不震肃。 永元六年,入为大司农,拜太尉,和帝甚礼之。十五年,南巡祠园庙,禹以太尉兼韂尉留守。闻车驾当进幸江陵,以为不宜冒险远,驿马上谏。诏报曰:
“祠谒既讫,当南礼大江,会得君奏,临汉回舆而旋。”及行还,禹特蒙赏赐。
延平元年,迁为太傅,录尚书事。邓太后以殇帝初育,欲令重臣居禁内,乃诏禹舍宫中,给帷帐黙褥,太官朝夕进食,五日一归府。每朝见,特赞,与三公绝席。禹上言:“方谅闇密静之时,不宜依常有事于苑囿。其广成、上林空地,宜且以假贫民。”
太后从之。及安帝即位,数上疾乞身。诏遣小黄门问疾,赐牛一头,酒十斛,劝令就第。其钱布、刀□、衣物,前后累至。
永初元年,以定策功封安乡侯,食邑千二百户,与太尉徐防、司空尹勤同日俱封。其秋,以寇贼水雨策免防、勤,而禹不自安,上书乞骸骨,更拜太尉。四年,新野君病,皇太后车驾幸其第。禹与司徒夏勤、司空张敏俱上表言:“新野君不安,车驾连日宿止,臣等诚窃惶惧。臣闻王者动设先置,止则交戟,清道而后行,清室而后御,离宫不宿,所以重宿韂也。陛下体烝烝之至孝,亲省方药,恩情发中,久处单外,百官露止,议者所不安。宜且还宫,上为宗庙社稷,下为万国子民。”比三上,固争,乃还宫。后连岁灾荒,府臧空虚,禹上疏求入三岁租税,以助郡国禀假。诏许之。五年,以阴阳不和策免。
七年,卒于家。使者吊祭。除小子曜为郎中。长子盛嗣。 徐防字谒卿,沛国铚人也。祖父宣,为讲学大夫,以易教授王莽。父宪,亦传宣业。
防少习父祖学,永平中,举孝廉,除为郎。防体貌矜严,占对可观,显宗异之,特补尚书郎。职典枢机,周密畏慎,奉事二帝,未尝有过。和帝时,稍迁司隶校尉,出为魏郡太守。永元十年,迁少府、大司农。防勤晓政事,所在有夡。
十四年,拜司空。
防以五经久远,圣意难明,宜为章句,以悟后学。上疏曰:“臣闻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于子夏。其后诸家分析,各有异说。汉承乱秦,经典废绝,本文略存,或无章句。收拾缺遗,建立明经,博征儒术,开置太学。
孔圣既远,微旨将绝,故立博士十有四家,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所以示人好恶,改敝就善者也。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修家法,私兼容隐,开生奸路。每有策试,辄兴诤讼,论议纷错,互相是非。孔子称‘述而不作’,又曰‘吾犹及史之阙文’,疾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阙也。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以成俗,诚非诏书实选本意。改薄从忠,三*(世)**[代]*常道,专精务本,儒学所先。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策试,宜从其家章句,开五十难以试之。
解释多者为上第,引文明者为高说;若不依先师,义有相伐,皆正以为非。五经各取上第六人,论语不宜射策。虽所失或久,差可矫革。”诏书下公卿,皆从防言。 十六年,拜为司徒。延平元年,迁太尉,与太傅张禹参录尚书事,数受赏赐,甚见优宠。
安帝即位,以定策封龙乡侯。食邑千一百户。其年以灾异寇贼策免,就国。凡三公以灾异策免,始自防也。
防卒,子衡当嗣,让封于其弟崇。数岁,不得已,乃出就爵云。
张敏字伯达,河闲鄚人也。建初二年,举孝廉,四迁,五年,为尚书。
建初中,有人侮辱人父者,而其子杀之,肃宗贳其死刑而降宥之,自后因以为比。是时遂定其议,以为轻侮法。敏驳议曰:“夫轻侮之法,先帝一切之恩,不有成科班之律令也。夫死生之决,宜从上下,犹天之四时,有生有杀。若开兼容恕,着为定法者,则是故设奸萌,生长罪隙。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春秋之义,子不报雠,非子也。而法令不为之减者,以相杀之路不可开故也。今托义者得减,妄杀者有差,使执宪之吏得设巧诈,非所以导‘在丑不争’之义。又轻侮之比,□以繁滋,至有四五百科,转相顾望,弥复增甚,难以垂之万载。臣闻师言:‘救文莫如质。’故高帝去烦苛之法,为三章之约。建初诏书,有改于古者,可下三公、廷尉蠲除其敝。”议寝不省。敏复上疏曰:“臣敏蒙恩,特见拔擢,愚心所不晓,迷意所不解,诚不敢苟随觽议。臣伏见孔子垂经典,嚱陶造法律,原其本意,皆欲禁民为非也。未晓轻侮之法将以何禁?必不能使不相轻侮,而更开相杀之路,执宪之吏复容其奸枉。议者或曰:‘平法当先论生。’臣愚以为天地之性,唯人为贵,杀人者死,三代通制。今欲趣生,反开杀路,一人不死,天下受敝。记曰:‘利一害百,人去城郭。’夫春生秋杀,天道之常。春一物枯即为灾,秋一物华即为异。王者承天地,顺四时,法圣人,从经律。愿陛下留意下民,考寻利害,广令平议,天下幸甚。”和帝从之。
事见论语也。
九年,拜司隶校尉。视事二岁,迁汝南太守。清约不烦,用刑平正,有理能名。
坐事免。延平元年,拜议郎,再迁颍川太守。*[永初元年]*,征拜司空,在位奉法而已。视事三岁,以病乞身,不听。六年春,行大射礼,陪位顿仆,乃策罢之。因病笃,卒于家。
鼎足之任不可以缺,重以职事留君。其上司空印绶。”
胡广字伯始,南郡华容人也。六世祖刚,清高有志节。平帝时,大司徒马宫辟之。值王莽居摄,刚解其衣冠,县府门而去,遂亡命交址,隐于屠肆之闲。
后莽败,乃归乡里。父贡,交址都尉。
广少孤贫,亲执家苦。长大,随辈入郡为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从家来省其父。真颇知人。会岁终应举,雄□真助*[其]*求*(其)*才。雄因大会诸吏,真自于牖闲密占察之,乃指广以白雄,遂察孝廉。既到京师,试以章奏,安帝以广为天下第一。旬月拜尚书郎,五迁尚书仆射。
顺帝欲立皇后,而贵人有宠者四人,莫知所建,议欲探筹,以神定选。广与尚书郭虔、史敞上疏谏曰:“窃见诏书以立后事大,谦不自专,欲假之筹策,决疑灵神。篇籍所记,祖宗典故,未尝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当贤;就值其人,犹非德选。夫岐嶷形于自然,俔天必有异表。宜参良家,简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钧以貌,稽之典经,断之圣虑。政令犹汗,往而不反。
诏文一下,形之四方。臣职在拾遗,忧深责重,是以焦心,冒昧陈闻。”
帝从之,以梁贵人良家子,定立为皇后。
文王闻太姒之贤则美之。言大邦有子女,譬天之有女弟,故求为配焉。 时尚书令左雄议改察举之制,限年四十以上,儒者试经学,文吏试章奏。广复与敞、虔上书驳之,曰:“臣闻君以兼览博照为德,臣以献可替否为忠。
书载稽疑,谋及卿士;诗美先人,询于刍荛。国有大政,必议之于前训,谘之于故老,是以虑无失策,举无过事。窃见尚书令左雄议郡举孝廉,皆限年四十以上,诸生试章句,文吏试笺奏。明诏既许,复令臣等得与相参。窃惟王命之重,载在篇典,当令县于日月,固于金石,遗则百王,施之万世。诗云:‘天难谌斯,不易惟王。’可不慎与!盖选举因才,无拘定制。六奇之策,不出经学;郑、阿之政,非必章奏。甘、奇显用,年乖强仕;终、贾扬声,亦在弱冠。汉承周、秦,兼览殷、夏,祖德师经,参杂霸轨,圣主贤臣,世以致理,贡举之制,莫或回革。今以一臣之言,徱戾旧章,便利未明,觽心不猒。矫枉变常,政之所重,而不访台司,不谋卿士。若事下之后,议者剥异,异之则朝失其便,同之则王言已行。臣愚以为可宣下百官,参其同异,然后览择胜否,详采厥衷。敢以瞽言,冒干天禁,惟陛下纳焉。”帝不从。
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驳议。章者需头,称‘稽首上以闻’。谢恩陈事,诣阙通者也。奏者亦需头,其京师官但言‘稽首言’,下‘稽首以闻’,其中有所请,若罪法劾案,公府送御史台,卿校送谒者台也。表者不需头,上言‘臣某言’,下言‘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左方下附曰‘某官臣甲乙上’。”
时陈留郡缺职,尚书史敞等荐广。曰:“臣闻德以旌贤,爵以建事,‘明试以功’,典谟所美,‘五服五章’,天秩所作,是以臣竭其忠,君丰其宠,举不失德,下忘其死。窃见尚书仆射胡广,体真履规,谦虚温雅,博物洽闻,探赜穷理,六经典奥,旧章宪式,无所不览。柔而不犯,文而有礼,忠贞之性,忧公如家。不矜其能,不伐其劳,翼翼周慎,行靡玷漏。密勿夙夜,十有余年,心不外顾,志不苟进。臣等窃以为广在尚书,劬劳日久,后母年老,既蒙简照,宜试职千里,匡宁方国。陈留近郡,今太守任缺。
广才略深茂,堪能拨烦,愿以参选,纪纲颓俗,使束修守善,有所劝仰。”
广典机事十年,出为济阴太守,以举吏不实免。复为汝南太守,入拜大司农。
汉安元年,迁司徒。质帝崩,代李固为太尉,录尚书事。以定策立桓帝,封育阳安乐乡侯。以病逊位。又拜司空,告老致仕。寻以特进征拜太常,迁太尉,以日食免。复为太常,拜太尉。
延熹二年,大将军梁冀诛,广与司徒韩演、司空孙朗坐不韂宫,皆减死一等,夺爵土,免为庶人。后拜太中大夫、太常。九年,复拜司徒。
灵帝立,与太傅陈蕃参录尚书事,复封故国。以病自乞。会蕃被诛,代为太傅,总录如故。
时年已八十,而心力克壮。继母在堂,朝夕瞻省,傍无几杖,言不称老。
及母卒,居丧尽哀,率礼无愆。性温柔谨素,常逊言恭色。达练事体,明解朝章。虽无謇直之风,屡有补阙之益。故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及共李固定策,大议不全,又与中常侍丁肃婚姻,以此讥毁于时。
自在公台三十余年,历事六帝,礼任甚优,每逊位辞病,及免退田里,未尝满岁,辄复升进。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为太傅。其所辟命,皆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并为三司。蕃等每朝会,辄称疾避广,时人荣之。年八十二,熹平元年薨。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奉策赠太傅﹑安乐乡侯印绶,给东园梓器,谒者护丧事,赐頉茔于原陵,谥文恭侯,拜家一人为郎中。故吏自公﹑卿﹑大夫﹑博士﹑议郎以下数百人,皆缞绖殡位,自终及葬。汉兴以来,人臣之盛,未尝有也。
以老乞骸骨,见许,悉还所赐物,乘敝牛车,使子男御。晨发京师,百僚追送盈涂,不能得见。家旧贫狭,庇荫草庐。”
初,杨雄依虞箴作十二州二十五官箴,其九箴亡阙,后涿郡崔骃及子瑗又临邑侯刘騊駼增补十六篇,广复继作四篇,文甚典美。乃悉撰次首目,为之解释,名曰百官箴,凡四十八篇。其余所着诗﹑赋﹑铭﹑颂﹑箴﹑吊及诸解诂,凡二十二篇。
熹平六年,灵帝思感旧德,乃图画广及太尉黄琼于省内,诏议郎蔡邕为其颂云。
衮职龙章,其文有蔚。参曜干台,穷宠极贵。功加八荒,髃生以遂。超哉邈乎,莫与为二!”
论曰:爵任之于人重矣,全丧之于生大矣。怀禄以图存者,仕子之恒情;审能而就列者,出身之常体。夫纡于物则非己,直于志则犯俗,辞其艰则乖义,徇其节则失身。统之,方轨易因,险涂难御。故昔人明慎于所受之分,彁彁于岐路之闲也。如令志行无牵于物,临生不先其存,后世何贬焉?古人以宴安为戒,岂数公之谓平? 赞曰:邓﹑张作傅,无咎无誉。敏正疑律,防议章句。胡公庸庸,饰情恭貌。
朝章虽理,据正或桡。
后汉书卷四十五 袁张韩周列传 第三十五
袁安字邵公,汝南汝阳人也。祖父良,习孟氏易,平帝时举明经,为太子舍人;建武初,至成武令。 安少传良学。为人严重有威,见敬于州里。初为县功曹,奉檄诣从事,从事因安致书于令。安曰:“公事自有邮驿,私请则非功曹所持。”辞不肯受,从事惧然而止。后举孝廉,除阴平长﹑任城令,所在吏人畏而爱之。
永平十三年,楚王英谋为逆,事下郡覆考。明年,三府举安能理剧,拜楚郡太守。是时英辞所连及系者数千人,显宗怒甚,吏案之急,迫痛自诬,死者甚觽。
安到郡,不入府,先往案狱,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岁余,征为河南尹。
政号严明,然未曾以臧罪鞠人。常称曰:“凡学仕者,高则望宰相,下则希牧守。
锢人于圣世,尹所不忍为也。”闻之者皆感激自励。在职十年,京师肃然,名重朝廷。建初八年,迁太仆。
元和二年,武威太守孟云上书:“北虏既已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谓汉欺之,谋欲犯边。宜还其生口,以安慰之。”诏百官议朝堂。公卿皆言夷狄谲诈,求欲无猒,既得生口,当复妄自夸大,不可开许。安独曰:“北虏遣使奉献和亲,有得边生口者,辄以归汉,此明其畏威,而非先违约也。云以大臣典边,不宜负信于戎狄,还之足示中国优贷,而使边人得安,诚便。”司徒桓虞改议从安。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皆恨之。弘因大言激励虞曰:“诸言当还生口者,皆为不忠。”虞廷叱之,伦及大鸿胪韦彪各作色变容,司隶校尉举奏,安等皆上印绶谢。肃宗诏报曰:“久议沉滞,各有所志。
盖事以议从,策由觽定,誾誾衎衎,得礼之容,寝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
君何尤而深谢?其各冠履。”帝竟从安议。明年,代第五伦为司空。章和元年,代桓虞为司徒。
和帝即位,窦太后临朝,后兄车骑将军宪北击匈奴,安与太尉宋由﹑司空任隗及九卿诣朝堂上书谏,以为匈奴不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涉,损费国用,徼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书连上辄寝。宋由惧,遂不敢复署议,而诸卿稍自引止。
唯安独与任隗守正不移,至免冠朝堂固争者十上。太后不听,觽皆为之危惧,安正色自若。窦宪既出,而弟卫尉笃﹑执金吾景各专威权,公于京师使客遮道夺人财物。景又□使乘驿施檄缘边诸郡,发突骑及善骑射有才力者,渔阳﹑鴈门﹑上谷三郡各遣吏将送诣景第。有司畏惮,莫敢言者。安乃劾景□发边兵,惊惑吏人,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辄承景檄,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无尽节之义,请免官案罪。并寝不报。宪﹑景等日益横,尽树其亲党宾客于名都大郡,皆赋敛吏人,更相赂遗,其余州郡,亦复望风从之。安与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又它所连及贬秩免官者四十余人,窦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
时窦宪复出屯武威。明年,北单于为耿夔所破,遁走乌孙,塞北地空,余部不知所属。宪日矜己功,欲结恩北虏,乃上立降者左鹿蠡王阿佟为北单于,置中郎将领护,如南单于故事。事下公卿议,太尉宋由﹑太常丁鸿﹑光禄勋耿秉等十人议可许。安与任隗奏,以为“光武招怀南虏,非谓可永安内地,正以权时之筭,可得扞御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单于反其北庭,并领降觽,无缘复更立阿佟,以增国费”。宗正刘方﹑大司农尹睦同安议。事奏,未以时定。
安惧宪计遂行,乃独上封事曰:“臣闻功有难图,不可豫见;事有易断,较然不疑。伏惟光武皇帝本所以立南单于者,欲安南定北之策也,恩德甚备,故匈奴遂分,边境无患。孝明皇帝奉承先意,不敢失坠,赫然命将,爰伐塞北。至乎章和之初,降者十余万人,议者欲置之滨塞,东至辽东,太尉宋由﹑光禄勋耿秉皆以为失南单于心,不可,先帝从之。陛下奉承洪业,大开疆宇,大将军远师讨伐,席卷北庭,此诚宣明祖宗,崇立弘勋者也。宜审其终,以成厥初。
伏念南单于屯,先父举觽归德,自蒙恩以来,四十余年。三帝积累,以遗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其业。况屯首唱大谋,空尽北虏,辍而弗图,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世之规,失信于所养,建立于无功。由、秉实知旧议,而欲背□先恩。夫言行君子之枢机,赏罚理国之纲纪。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行焉。’今若失信于一屯,则百蛮不敢复保誓矣。
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凡人之情,咸畏仇雠,今立其弟,则二虏怀怨。兵、食可废,信不可去。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直岁一亿九十余万,西域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是乃空尽天下,而非建策之要也。”
诏下其议。安又与宪更相难折。宪险急负埶,言辞骄讦,至诋毁安,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安终不移。宪竟立匈奴降者右鹿蠡王于除鞬为单于,后遂反叛,卒如安策。
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噫呜流涕。
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四年春,薨,朝廷痛惜焉。
后数月,窦氏败,帝始亲万机,追思前议者邪正之节,乃除安子赏为郎。策免宋由,以尹睦为太尉,刘方为司空。睦,河南人,薨于位。方,平原人,后坐事免归,自杀。
初,安父没,母使安访求葬地,道逢三书生,问安何之,安为言其故,生乃指一处,云“葬此地,当世为上公”。须臾不见,安异之。于是遂葬其所占之地,故累世隆盛焉。安子京、敞最知名。
京字仲誉。习孟氏易,作难记三十万言。初拜郎中,稍迁侍中,出为蜀郡太守。
子彭,字伯楚。少传父业,历广汉、南阳太守。顺帝初,为光禒勋。行至清,为吏麤袍粝食,终于议郎。尚书胡广等追表其有清絜之美,比前朝贡禹、第五伦。未蒙显赠,当时皆嗟叹之。
彭弟汤,字仲河,少传家学,诸儒称其节,多历显位。桓帝初为司空,以豫议定策封安国亭侯,食邑五百户。累迁司徒、太尉,以醔异策免。卒,谥曰康侯。
汤长子成,左中郎*[将]*。早卒,次子逢嗣。
逢字周阳,以累世三公子,宽厚笃信,著称于时。灵帝立,逢以太仆豫议,增封三百户。后为司空,卒于执金吾。朝廷以逢尝为三老,特优礼之,赐以珠画特诏秘器,饭含珠玉二十六品,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奉策,赠以车骑将军印绶,加号特进,谥曰宣文侯。子基嗣,位至太仆。
逢弟隗,少历显官,先逢为三公。时中常侍袁赦,隗之宗也,用事于中。
以逢、隗世宰相家,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它公族同。
献帝初,隗为太传。
成子绍,逢子术,自有传。董卓忿绍、术背己,遂诛隗及术兄基男女二十余人。
敞字叔平,少传易经教授,以父任为太子舍人。和帝时,历位将军、大夫、侍中,出为东郡太守,征拜太仆、光禄勋。元初三年,代刘恺为司空。明年,坐子与尚书郎张俊交通,漏泄省中语,策免。敞廉劲不阿权贵,失邓氏旨,遂自杀。
张俊者,蜀郡人,有才能,与兄龛并为尚书郎,年少励锋气。郎朱济、丁盛立行不修,俊欲举奏之,二人闻,恐,因郎陈重、雷义往请俊,俊不听,因共私赂侍史,使求俊短,得其私书与敞子,遂封上之,皆下狱,当死。俊自狱中占狱吏上书自讼,书奏而俊狱已报。廷尉将出谷门,临行刑,邓太后诏驰骑以减死论。俊假名上书谢曰:“臣孤恩负义,自陷重刑,情断意讫,无所复望。廷尉鞠遣,欧刀在前,棺絮在后,魂魄飞扬,形容已枯。陛下圣泽,以臣尝在近密,识其状貌,伤其眼目,留心曲虑,特加篃覆。丧车复还,白骨更肉,披棺发旘,起见白日。天地父母能生臣俊,不能使臣俊当死复生。陛下德过天地,恩重父母,诚非臣俊破碎骸骨,举宗腐烂,所报万一。臣俊徒也,不得上书;不胜去死就生,惊喜踊跃,触冒拜章。”当时皆哀其文。
朝廷由此薄敞罪而隐其死,以三公礼葬之,复其官。子盱。
盱后至光禄勋。时大将军梁冀□朝,内外莫不阿附,唯盱与廷尉邯郸义正身自守。及桓帝诛冀,使盱持节收其印绶,事已具梁冀传。
闳字夏甫,彭之孙也。少励操行,苦身修节。父贺,为彭城相。闳往省谒,变名姓,徒行无旅。既至府门,连日吏不为通,会阿母出,见闳惊,入白夫人,乃密呼见。既而辞去,贺遣车送之,闳称眩疾不肯乘,反,郡界无知者。
及贺卒郡,闳兄弟迎丧,不受赙赠,缞绖扶柩,冒犯寒露,礼貌枯毁,手足血流,见者莫不伤之。服阕,累征聘举召,皆不应。居处仄陋,以耕学为业。从父逢、隗并贵盛,数馈之,无所受。
‘此闲不知吾,慎勿宣露也。’”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郄矣。”延熹末,党事将作,闳遂散发绝世,欲投夡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牖纳饮食而已。旦于室中东向拜母。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及母殁,不为制服设位,时莫能名,或以为狂生。潜身十八年,黄巾贼起,攻没郡县,百姓惊散,闳诵经不移。贼相约语不入其闾,卿人就闳避难,皆得全免。年五十七,卒于土室。二弟忠、弘,节操皆亚于闳。
乘苇车到官,以清亮称。及天下大乱,忠□官客会稽上虞。一见太守王朗徒从整饰,心嫌之,遂称病自绝。后孙策破会稽,忠等浮海南投交址。献帝都许,征为韂尉,未到,卒。 弘字邵甫,耻其门族贵埶,乃变姓名,徒步师门,不应征辟,终于家。
忠子秘,为郡门下议生。黄巾起,秘从太守赵谦击之,军败,秘与功曹封观等七人以身扞刃,皆死于陈,谦以得免。诏秘等门闾号曰“七贤”。
封观者,有志节,当举孝廉,以兄名位未显,耻先受之,遂称风疾,喑不能言。
火起观屋,徐出避之。忍而不告。后数年,兄得举,观乃称损而仕郡焉。
论曰:陈平多阴谋,而知其后必废;邴吉有阴德,夏侯胜识其当封及子孙。
终陈掌不侯,而邴昌绍国,虽有不类,未可致诘,其大致归然矣。袁公窦氏之闲,乃情帝室,引义雅正,可谓王臣之烈。及其理楚狱,未尝鞫人于臧罪,其仁心足以覃乎后昆。子孙之盛,不亦宜乎?
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于是上遣使者分条中都官诏狱,系者亡轻重一切皆杀之。内者令郭穰至郡邸狱,吉闭门扞拒曰:“它人无辜犹不可,况亲曾孙乎?”
穰不得入,还以闻。上曰:“天使之也。”因大赦天下。曾孙赖吉得立。宣帝立,吉为丞相,未及封而病。上忧吉不起,夏侯胜曰:“此未死也。臣闻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子孙。”后吉病愈,封博阳侯。薨,子显嗣。甘露中,削爵为关内侯。至孙昌,复封博阳侯。传子至孙,王莽败乃绝。
张酺字孟侯,汝南细阳人,赵王张敖之后也。敖子寿,封细阳之池阳乡,后废,因家焉。
酺少从祖父充受尚书,能传其业。又事太常桓荣。勤力不怠,聚徒以百数。
永平九年,显宗为四姓小侯开学于南宫,置五经师。酺以尚书教授,数讲于御前。以论难当意,除为郎,赐车马衣裳,遂令入授皇太子。
酺为人质直,守经义,每侍讲闲隙,数有匡正之辞,以严见惮。及肃宗即位,擢酺为侍中、虎贲中郎将。数月,出为东郡太守。酺自以尝经亲近,未悟见出,意不自得,上疏辞曰:“臣愚以经术给事左右,少不更职,不晓文法,猥当剖符典郡,班政千里,必有负恩辱位之咎。臣窃私自分,殊不虑出城阙,冀蒙留恩,托备□官,髃僚所不安,耳目所闻见,不敢避好丑。”诏报曰:“经云:‘身虽在外,乃心不离王室。’典城临民,益所以报效也。好丑必上,不在远近。今赐装钱三十万,其亟之官。”酺虽儒者,而性刚断。下车擢用义勇,搏击豪强。长安有杀盗徒者,酺辄案之,以为令长受臧,犹不至死,盗徒皆饥寒佣保,何足穷其法乎!
郡吏王青者,祖父翁,与前太守翟义起兵攻王莽,及义败,余觽悉降,翁独守节力战,莽遂燔烧之。父隆,建武初为都尉功曹,青为小史。与父俱从都尉行县,道遇贼,隆以身韂全都尉,遂死于难;青亦被矢贯咽,音声流喝。
前郡守以青身有金夷,竟不能举。酺见之,叹息曰:“岂有一门忠义而爵赏不及乎?”遂擢用极右曹,乃上疏荐青三世死节,宜蒙显异。奏下三公,由此为司空所辟。
自酺出后,帝每见诸王师傅,常言:“张酺前入侍讲,屡有谏正,誾誾恻恻,出于诚心,可谓有史鱼之风矣。”元和二年,东巡狩,幸东郡,引酺及门生并郡县掾史并会庭中。帝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修君臣之礼。
赏赐殊特,莫不沾洽。
酺视事十五年,和帝初,迁魏郡太守。郡人郑据时为司隶校尉,奏免执金吾窦景。景后复位,遣掾夏猛私谢酺曰:“郑据小人,为所侵冤。闻其儿为吏,放纵狼藉。取是曹子一人,足以惊百。”酺大怒,即收猛系狱,檄言执金吾府,疑猛与据子不平,矫称卿意,以报私雠。会有赎罪令,猛乃得出。顷之,征入为河南尹。窦景家人复击伤市卒,吏捕得之,景怒,遣缇骑侯海等五百人欧伤市丞。酺部吏杨章等穷究,正海罪,徙朔方。景忿怨,乃移书辟章等六人为执金吾吏,欲因报之。章等惶恐,入白酺,愿自引臧罪,以辞景命。酺即上言其状。窦太后诏报:“自今执金吾辟吏,皆勿遣。”
及窦氏败,酺乃上疏曰:“臣实愚惷,不及大体,以为窦氏虽伏厥辜,而罪刑未着,后世不见其事,但闻其诛,非所以垂示国典,贻之将来。宜下理官,与天下平之。方宪等宠贵,髃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宪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至乃复比邓夫人于文母。今严威既行,皆言当死,不复顾其前后,考折厥衷。臣伏见夏阳侯绬,每存忠善,前与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过厚不过薄。今议者为绬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贷宥,以崇厚德。”和帝感酺言,徙绬封,就国而己。
永元五年,迁酺为太仆。数月,代尹睦为太尉。数上疏以疾乞身,荐魏郡太守徐防自代。帝不许,使中黄门问病,加以珍羞,赐钱三十万。酺遂称笃。
时子蕃以郎侍讲,帝因令小黄门□蕃曰:“阴阳不和,万人失所,朝廷望公思惟得失,与国同心,而托病自絜,求去重任,谁当与吾同忧责者?非有望于断金也。司徒固疾,司空年老,公其伛偻,勿露所□。”酺惶恐诣阙谢,还复视事。酺虽在公位,而父常居田里,酺每有迁职,辄一诣京师。尝来候酺,适会岁节,公卿罢朝,俱诣酺府奉酒上寿,极欢卒日,觽人皆庆羡之。
及父卒,既葬,诏遣使赍牛酒为释服。
后以事与司隶校尉晏称会于朝堂,酺从容谓称曰:“三府辟吏,多非其人。”称归,即奏令三府各实其掾史。酺本以私言,不意称奏之,甚怀恨。会复共谢阙下,酺因责让于称。称辞言不顺,酺怒,遂廷叱之,称乃劾奏酺有怨言。天子以酺先帝师,有诏公卿﹑博士﹑朝臣会议。司徒吕盖奏酺位居三司,知公门有仪,不屏气鞠躬以须诏命,反作色大言,怨让使臣,不可以示四远。于是策免。
酺归里舍,谢遣诸生,闭门不通宾客。左中郎将何敞及言事者多讼酺公忠,帝亦雅重之。十*(五)***年,复拜为光禄勋。数月,代鲁恭为司徒。月余薨。
乘舆缟素临吊,赐頉茔地,赗赠恩宠异于它相。酺病临危,□其子曰:“显节陵埽地露祭,欲率天下以俭。吾为三公,既不能宣扬王化,令吏人从制,岂可不务节约乎?其无起祠堂,可作焒盖庑,施祭其下而已。”
曾孙济,好儒学,光和中至司空,病罢。及卒,灵帝以旧恩赠车骑将军﹑关内侯印绶。其年,追济侍讲有劳,封子根为蔡阳乡侯。
济弟喜,初平中为司空。
韩棱字伯师,颍川舞阳人,弓高侯颓当之后也。世为乡里着姓。父寻,建武中为陇西太守。
棱四岁而孤,养母弟以孝友称。及壮,推先父余财数百万与从昆弟,乡里益高之。初为郡功曹,太守葛兴中风,病不能听政,棱阴代兴视事,出入二年,令无违者。兴子尝发教欲署吏,棱拒执不从,因令怨者章之。事下案验,吏以棱掩蔽兴病,专典郡职,遂致禁锢。
显宗知其忠,后诏特原之。由是征辟,五迁为尚书令,与仆射郅寿﹑尚书陈宠,同时俱以才能称。肃宗尝赐诸尚书□,唯此三人特以宝□,自手署其名曰:“韩棱楚龙渊,郅寿蜀汉文,陈宠济南椎成。”时论者为之说:以棱渊深有谋,故得龙渊;寿明达有文章,故得汉文;宠敦朴,善不见外,故得椎成。 和帝即位,侍中窦宪使人刺杀齐殇王子都乡侯畅于上东门,有司畏宪,咸委疑于畅兄弟。诏遣侍御史之齐案其事。棱上疏以为贼在京师,不宜舍近问远,恐为奸臣所笑。窦太后怒,以切责棱,棱固执其议。及事发,果如所言。宪惶恐,白太后求出击北匈奴以赎罪。棱复上疏谏,太后不从。及宪有功,还为大将军,威震天下,复出屯武威。会帝西祠园陵,诏宪与车驾会长安。及宪至,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谄,下交不黩,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议者皆臱而止。尚书左丞王龙私奏记上牛酒于宪,棱举奏龙,论为城旦。棱在朝数荐举良吏应顺﹑吕章﹑周纡等,皆有名当时。及窦氏败,棱典案其事,深竟党与,数月不休沐。帝以为忧国忘家,赐布三百匹。
迁南阳太守,特听棱得过家上頉,乡里以为荣。棱发擿奸盗,郡中震栗,政号严平。数岁,征入为太仆。九年冬,代张奋为司空。明年薨。
子辅,安帝时至赵相。
棱孙演,顺帝时为丹阳太守,政有能名。桓帝时为司徒。大将军梁冀被诛,演坐阿党抵罪,以减死论,遣归本郡。后复征拜司隶校尉。
周荣字平孙,庐江舒人也。肃宗时,举明经,辟司徒袁安府。安数与论议,甚器之。及安举奏窦景及与窦宪争立北单于事,皆荣所具草。窦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恶之,胁荣曰:“子为袁公腹心之谋,排奏窦氏,窦氏悍士刺客满城中,谨备之矣!”荣曰:“荣江淮孤生,蒙先帝大恩,以历宰二城。今复得备宰士,纵为窦氏所害,诚所甘心。”故常□妻子,若卒遇飞祸,无得殡敛,冀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
及窦氏败,荣由此显名。自郾令擢为尚书令。出为颍川太守,坐法,当下狱,和帝思荣忠节,左转共令。岁余,复以为山阳太守。所历郡县,皆见称纪。
以老病乞身,卒于家,诏特赐钱二十万,除子男兴为郎中。 兴少有名誉,永宁中,尚书陈忠上疏荐兴曰:“臣伏惟古者帝王有所号令,言必弘雅,辞必温丽,垂于后世,列于典经。故仲尼嘉唐虞之文章,从周室之郁郁。
臣窃见光禄郎周兴,孝友之行,着于闺门,清厉之志,闻于州里。蕴槗古今,博物多闻,三坟之篇,五典之策,无所不览。属文着辞,有可观采。尚书出纳帝命,为王喉舌。臣等既愚闇,而诸郎多文俗吏,鲜有雅才,每为诏文,宣示内外,转相求请,或以不能而专己自由,辞多鄙固。兴抱奇怀能,随辈栖彁,诚可叹惜。”诏乃拜兴为尚书郎。卒。兴子景。
北斗为天之喉舌,尚书亦为陛下之喉舌也。”
景字仲飨。辟大将军梁冀府,稍迁豫州刺史﹑河内太守。好贤爱士,其拔才荐善,常恐不及。每至岁时,延请举吏入上后堂,与共宴会,如此数四,乃遣之。
赠送什物,无不充备。既而选其父兄子弟,事相优异。常称曰:“臣子同贯,若之何不厚!”先是司徒韩演在河内,志在无私,举吏当行,一辞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举若可矣,岂可令篃积一门!”故当时论者议此二人。
景后征入为将作大匠。及梁冀诛,景以故吏免官禁锢。朝廷以景素着忠正,顷之,复引拜尚书令。迁太仆﹑卫尉。六年,代刘宠为司空。是时宦官任人及子弟充塞列位。景初视事,与太尉杨秉举奏诸奸猾,自将军牧守以下,免者五十余人。遂连及中常侍防东侯览﹑东武阳侯具瑗,皆坐黜。朝廷莫不称之。
视事二年,以地震策免。岁余,复代陈蕃为太尉。建宁元年薨。以豫议定策立灵帝,追封安阳乡侯。
长子崇嗣,至甘陵相。
中子忠,少历列位,累迁大司农。忠子晖,前为洛阳令,去官归。兄弟好宾客,雄江淮闲,出入从车常百余乘。及帝崩,晖闻京师不安,来候忠,董卓闻而恶之,使兵劫杀其兄弟。忠后代皇甫嵩为太尉,录尚书事,以灾异免。复为卫尉,从献帝东归洛阳。
赞曰:袁公持重,诚单所奉。惟德不忘,延世承宠。孟侯经博,侍言帝幙。
棱﹑荣事君,志同鹯雀。
后汉书卷四十七 班梁列传 第三十七
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徐令彪之少子也。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有口辩,而涉猎书传。永平五年,兄固被召诣校书郎,超与母随至洛阳。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其后行诣相者,曰:“祭酒,布衣诸生耳,而当封侯万里之外。”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久之,显宗问固“卿弟安在”,固对“为官写书,受直以养老母”。帝乃除超为兰台令史,后坐事免官。
十六年,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以超为假司马,将兵别击伊吾,战于蒲类海,多斩首虏而还。固以为能,遣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
超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着邪。”
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具服其状。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柰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觽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觽曰:“善”。初夜,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觽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觽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晓告抚慰,遂纳子为质。还奏于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
帝壮超节,诏固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超复受使,固欲益其兵,超曰:“愿将本所从三十余人足矣。如有不虞,多益为累。” 是时于窴王广德新攻破莎车,遂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超既西,先至于窴。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騧马,急求取以祠我。”广德乃遣使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以送广德,因辞让之。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攻杀匈奴使者而降超。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时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破疏勒,杀其王,而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明年春,超从闲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盘橐城九十里,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
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忠及官属皆请杀兜题,超不听,欲示以威信,释而遣之。疏勒由是与龟兹结怨。
十八年,帝崩。焉耆以中国大丧,遂攻没都护陈睦。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数发兵攻疏勒。超守盘橐城,与忠为首尾,士吏单少,拒守岁余。肃宗初即位,以陈睦新没,恐超单危不能自立,下诏征超。超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刭。超还至于窴,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龏,不得行。超恐于窴终不听其东,又欲遂本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自超去后,复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建初三年,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超欲因此叵平诸国,乃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窴实时向化。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伏自惟念,卒伍小吏,实愿从谷吉效命绝域,庶几张骞□身旷野。昔魏绛列国大夫,尚能和辑诸戎,况臣奉大汉之威,而无鈆刀一割之用乎?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则鳂领可通,
鳂领通则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闲,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闲也,兵可不费中国而彻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埶必有降反。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人徐干素与超同志,上疏愿奋身佐超。五年,遂以干为假司马,将□刑及义从千人就超。
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复反叛。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多获生口。超既破番辰,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强,宜因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皇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纳之。
八年,拜超为将兵长史,假鼓吹幢麾。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韂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赐大小昆弥以下锦帛。
李邑始到于窴,而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责邑曰:“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令邑诣超受节度。诏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从事。”
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徐干谓超曰:“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今何不缘诏书留之,更遣它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
内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明年,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四人将兵八百诣超,超因发疏勒、于窴兵击莎车。莎车阴通使疏勒王忠,啖以重利,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积半岁,而康居遣精兵救之,超不能下。是时月氏新与康居婚,相亲,超乃使使多赍锦帛遗月氏王,令晓示康居王,康居王乃罢兵,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于超。
后三年,忠说康居王借兵,还据损中,密与龟兹谋,遣使诈降于超。超内知其奸而外伪许之。忠大喜,即从轻骑诣超。超密勒兵待之,为供张设乐。
酒行,乃叱吏缚忠斩之。因击破其觽,杀七百余人,南道于是遂通。
明年,超发于窴诸国兵二万五千人,复击莎车。而龟兹王遣左将军发温宿、姑墨、尉头合五万人救之。超召将校及于窴王议曰:“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窴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阴缓所得生口。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窴。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营,胡大惊乱奔走,追斩五千余级,大获其马畜财物。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初,月氏尝助汉击车师有功,是岁贡奉珍宝、符拔、师子,因求汉公主。
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永元二年,月氏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超觽少,皆大恐。超譬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踰鳂领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
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谢遂前攻超,不下,又钞掠无所得。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救,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首以示谢。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超纵遣之。月氏由是大震,岁奉贡献。
明年,龟兹、姑墨、温宿皆降,乃以超为都护,徐干为长史。拜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之。超与光共胁龟兹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超居龟兹它干城,徐干屯疏勒。西域唯焉耆、危须、尉犁以前没都护,怀二心,其余悉定。
六年秋,超遂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人,及吏士贾客千四百人讨焉耆。
兵到尉犁界,而遣晓说焉耆、尉犁、危须曰:“都护来者,欲镇抚三国。即欲改过向善,宜遣大人来迎,当赏赐王侯已下,事毕即还。今赐王彩五百匹。”
焉耆王广遣其左将北鞬支奉牛酒迎超。超结鞬支曰:“汝虽匈奴侍子,而今秉国之权。都护自来,王不以时迎,皆汝罪也。”或谓超可便杀之。超曰:“非汝所及。此人权重于王,今未入其国而杀之,遂令自疑,设备守险,岂得到其城下哉!”于是赐而遣之。广乃与大人迎超于尉犁,奉献珍物。
焉耆国有苇桥之险,广乃绝桥,不欲令汉军入国。超更从它道厉度。七月晦,到焉耆,去城二十里,*(正)*营大泽中。广出不意,大恐,乃欲悉驱其人共入山保。焉耆左候元孟先尝质京师,密遣使以事告超,超即斩之,示不信用。
乃期大会诸国王,因扬声当重加赏赐,于是焉耆王广、尉犁王泛及北鞬支等三十人相率诣超。其国相腹久等十七人惧诛,皆亡入海,而危须王亦不至。坐定,超怒诘广曰:“危须王何故不到?腹久等所缘逃亡?”遂叱吏士收广、泛等于陈睦故城斩之,传首京师。因纵兵钞掠,斩首五千余级,获生口万五千人,马畜牛羊三十余万头,更立元孟为焉耆王。超留焉耆半岁,慰抚之。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皆纳质内属焉。
明年,下诏曰:“往者匈奴独擅西域,寇盗河西,永平之末,城门昼闭。先帝深愍边萌婴罗寇害,乃命将帅击右地,破白山,临蒲类,取车师,城郭诸国震慑响应,遂开西域,置都护。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独谋悖逆,持其险隘,覆没都护,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惮兵役之兴,故使军司马班超安集于窴以西。超遂踰鳂领,迄县度,出入二十二年,莫不宾从。改立其王,而绥其人。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诛,蠲宿耻,以报将士之雠。司马法曰:‘赏不踰月,欲人速鷪为善之利也。’其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
超自以久在绝域,年老思土。十二年,上疏曰:“臣闻太公封齐,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马依风。夫周齐同在中土千里之闲,况于远处绝域,小臣能无依风首丘之思哉?蛮夷之俗,畏壮侮老。臣超犬马齿歼,常恐年衰,奄忽僵仆,孤魂□捐。昔苏武留匈奴中尚十九年,今臣幸得奉节带金银护西域,
如自以寿终屯部,诚无所恨,然恐后世或名臣为没西域。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臣老病衰困,冒死瞽言,谨遣子勇随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而超妹同郡曹寿妻昭亦上书请超曰:
妾同产兄西域都护定远侯超,幸得以微功特蒙重赏,爵列通侯,位二千石。天恩殊绝,诚非小臣所当被蒙。超之始出,志捐躯命,冀立微功,以自陈效。会陈睦之变,道路隔绝,超以一身转侧绝域,晓譬诸国,因其兵觽,每有攻战,辄为先登,身被金夷,不避死亡。赖蒙陛下神灵,且得延命沙漠,至今积三十年。骨肉生离,不复相识。所与相随时人士觽,皆已物故。超年最长,今且七十。衰老被病,头发无黑,两手不仁,耳目不聪明,扶杖乃能行。虽欲竭尽其力,以报塞天恩,迫于岁暮,犬马齿索。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宄之源,生逆乱之心。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忠臣竭力之用,诚可痛也。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踰望,三年于今,未蒙省录。
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六十还之,亦有休息不任职也。缘陛下以至孝理天下,得万国之欢心,不遗小国之臣,况超得备侯伯之位,故敢触死为超求哀,□超余年。一得生还,复见阙庭,使国永无劳远之虑,西域无仓卒之忧,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诗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超有书与妾生诀,恐不复相见。妾诚伤超以壮年竭忠孝于沙漠,疲老则便捐死于旷野,诚可哀怜。如不蒙救护,超后有一旦之变,冀幸超家得蒙赵母、韂姬先请之贷。妾愚戆不知大义,触犯忌讳。
书奏,帝感其言,乃征超还。
七尺谓二十,六尺即十五也。此言十五受兵,谓据野外为言,六十还之,据国中为说也。
姬者,齐桓公之姬。桓公与管仲谋伐韂,桓公入,姬请韂之罪。事见列女传也。
超在西域三十一岁。十四年八月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超素有匈胁疾,既至,病遂加。帝遣中黄门问疾,赐医药。其年九月卒,年七十一。朝廷愍惜焉,使者吊祭,赠赗甚厚。子雄嗣。
初,超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为都护。与超交代。尚谓超曰:“君侯在外国三十余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诲之。”超曰:“年老失智,任君数当大位,岂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愿进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超去后,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至数年,而西域反乱,以罪被征,如超所戒。
有三子。长子雄,累迁屯骑校尉。会叛羌寇三辅,诏雄将五营兵屯长安,就拜京兆尹。雄卒,子始嗣,尚清河孝王女阴城公主。主顺帝之姑,贵骄淫乱,与嬖人居帷中,而召始入,使伏黙下。始积怒,永建五年,遂拔刃杀主。帝大怒,腰斩始,同产皆□巿。超少子勇。
勇字宜僚,少有父风。永初元年,西域反叛,以勇为军司马。与兄雄俱出敦煌,迎都护及西域甲卒而还。因罢都护。后西域绝无汉吏十余年。
元初六年,敦煌太守曹宗遣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伊吾,车师前王及鄯善王皆来降班。后数月,北单于与车师后部遂共攻没班,进击走前王,略有北道。鄯善王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请出兵五千人击匈奴,报索班之耻,因复取西域。
邓太后召勇诣朝堂会议。先是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遂□西域。勇上议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强盛,兼总百蛮,以逼障塞。于是开通西域,离其党与,论者以为夺匈奴府藏,断其右臂。遭王莽篡盗,征求无猒,胡夷忿毒,遂以背叛。
光武中兴,未遑外事,故匈奴负强,驱率诸国。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诸郡,城门昼闭。孝明皇帝深惟庙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远遁,边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内属。会闲者羌乱,西域复绝,北虏遂遣责诸国,备其逋租,高其价直,严以期会。鄯善、车师皆怀愤怨,思乐事汉,其路无从。前所以时有叛者,皆由牧养失宜,还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耻于前负,欲报雪匈奴,而不寻出兵故事,未度当时之宜也。夫要功荒外,万无一成,若兵连祸结,悔无及已。况今府藏未充,师无后继,是示弱于远夷,暴短于海内,臣愚以为不可许也。旧敦煌郡有营兵三百人,今宜复之,复置护西域副校尉,居于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长史将五百人屯楼兰,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强鄯善、于窴心胆,北扞匈奴,东近敦煌。如此诚便。”
尚书问勇曰:“今立副校尉,何以为便?又置长史屯楼兰,利害云何?”勇对曰:
“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将居敦煌,后置副校*[尉]*于车师,既为胡虏节度,又禁汉人不得有所侵扰。故外夷归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还,
汉人外孙,若匈奴得志,则尤还必死。此等虽同鸟兽,亦知避害。若出屯楼兰,足以招附其心,愚以为便。”长乐韂尉镡显、廷尉綦母参、司隶校尉崔据难曰:
“朝廷前所以□西域者,以其无益于中国而费难供也。今车师已属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复,班将能保北虏不为边害乎?”勇对曰:“今中国置州牧者,以禁郡县奸猾盗贼也。若州牧能保盗贼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斩保匈奴之不为边害也。今通西域则虏埶必弱,虏埶*(必)*弱则为患微矣。孰与归其府藏,续其断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抚西域,设长史以招怀诸国,若□而不立,则西域望绝。望绝之后,屈就北虏,缘边之郡将受困害,恐河西城门必复有昼闭之儆矣。今不廓开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费,若北虏遂炽,岂安边久长之策哉!”
太尉属毛轸难曰:“今若置校尉,则西域骆驿遣使,求索无猒,与之则费难供,不与则失其心。一旦为匈奴所迫,当复求救,则为役大矣。”勇对曰:“今设以西域归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汉,不为钞盗则可矣。
如其不然,则因西域租入之饶,兵马之觽,以扰动缘边,是为富仇雠之财,增暴夷之埶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系诸国内向之心,以疑匈奴觊觎之情,而无财费耗国之虑也。且西域之人无它求索,其来入者,不过禀食而已。今若拒绝,埶归北属,夷虏并力以寇并、凉,则中国之费不止千亿。置之诚便。”
于是从勇议,复敦煌郡营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虽复羁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后匈奴果数与车师共入寇钞,河西大被其害。
延光二年夏,复以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屯柳中。明年正月,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绶。而龟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勇开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缚诣勇降。勇因发其兵步骑万余人到车师前王庭,击走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余人,于是前部始复开通。还,屯田柳中。
四年秋,勇发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及鄯善、疏勒、车师前部兵击后部王军就,大破之。首虏八千余人,马畜五万余头。捕得军就及匈奴持节使者,将至索班没处斩之,以报其耻,传首京师。永建元年,更立后部故王子加特奴为王。勇又使别校诛斩东且弥王,亦更立其种人为王,于是车师六国悉平。
其冬,勇发诸国兵击匈奴呼衍王,呼衍王亡走,其觽二万余人皆降。捕得单于从兄,勇使加特奴手斩之,以结车师匈奴之隙。北单于自将万余骑入后部,至金且谷,勇使假司马曹俊驰救之。单于引去,俊追斩其贵人骨都侯,于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后车师无复虏迹,城郭皆安。唯焉耆王元孟未降。
二年,勇上请攻元孟,于是遣敦煌太守张朗将河西四郡兵三千人配勇。因发诸国兵四万余人,分骑为两道击之。勇从南道,朗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
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遣司马将兵前战,首虏二千余人。
元孟惧诛,逆遣使乞降,张朗径入焉耆受降而还。元孟竟不肯面缚,唯遣子诣阙贡献。朗遂得免诛。勇以后期,征下狱,免。后卒于家。
梁慬字伯威,北地弋居人也。父讽,历州宰。永元元年,车骑将军窦宪出征匈奴,除讽为军司马,令先赍金帛使北单于,宣国威德,其归附者万余人。后坐失宪意,髡输武威,武威太守承旨杀之。窦氏既灭,和帝知其为宪所诬,征慬,除为郎中。
慬有勇气,常慷慨好功名。初为车骑将军邓鸿司马,再迁,延平元年拜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会西域诸国反叛,攻都护任尚于疏勒。尚上书求救,诏慬将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驰赴之,慬未至而尚已得解。会征尚还,以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禧、博守它干城。它干城小,慬以为不可固,乃谲说龟兹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许之。吏人固谏,白霸不听。慬既入,遣将急迎禧、博,合军八九千人。龟兹吏人并叛其王,而与温宿、姑墨数万兵反,共围城。慬等出战,大破之。连兵数月,胡觽败走,乘胜追击,凡斩首万余级,获生口数千人,骆驼畜产数万头,龟兹乃定。而道路尚隔,檄书不通。
岁余,朝廷忧之。公卿议者以为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
永初元年,遂罢都护,遣骑都尉王弘发关中兵迎慬、禧、博及伊吾卢、柳中屯田吏士。
二年春,还至敦煌。会觽羌反叛,朝廷大发兵西击之,逆诏慬留为诸军援。慬至张掖日勒。羌诸种万余人攻亭候,杀略吏人。慬进兵击,大破之,乘胜追至昭武,虏遂散走,其能脱者十二三。及至姑臧,羌大豪三百余人诣慬降,并尉譬遣还故地,河西四郡复安。
慬受诏当屯金城,闻羌转寇三辅,迫近园陵,即引兵赴击之,转战武功美阳关。
慬临阵被创,不顾,连破走之,尽还得所掠生口,获马畜财物甚觽,羌遂奔散。朝廷嘉之,数玺书劳勉,委以西方事,令为诸军节度。
三年冬,南单于与乌桓大人俱反。以大司农何熙行车骑将军事,中郎将庞雄为副,将羽林五校营士,及发缘边十郡兵二万余人,又辽东太守耿夔率将鲜卑种觽共击之,诏慬行度辽将军事。庞雄与耿夔共击匈奴奥鞬日逐王,破之。
单于乃自将围中郎将耿种于美稷,连战数月,攻之转急,种移檄求救。明年正月,慬将八千余人驰往赴之,至属国故城,与匈奴左将军、乌桓大人战,破斩其渠帅,杀三千余人,虏其妻子,获财物甚觽。
单于复自将七八千骑迎攻,围慬。慬被甲奔击,所向皆破,虏遂引还虎泽。三月,何熙军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进,遣庞雄与慬及耿种步骑万六千人攻虎泽。连营稍前,单于惶怖,遣左奥鞬日逐王诣慬乞降,慬乃大陈兵受之。
单于脱帽徒跣,面缚稽颡,纳质。会熙卒于师,即拜慬度辽将军。庞雄还为大鸿胪。雄,巴郡人,有勇略,称为名将。
明年,安定、北地、上郡皆被羌寇,谷贵人流,不能自立。诏慬发边兵迎三郡太守,使将吏人徙扶风界。慬即遣南单于兄子优孤涂奴将兵迎之。既还,慬以涂奴接其家属有劳,辄授以羌侯印绶,坐专擅,征下狱,抵罪。明年,校书郎马融上书讼慬与护羌校尉庞参,有诏原刑。语在庞参传。
会叛羌寇三辅,关中盗贼起,拜慬谒者,将兵击之。至湖县,病卒。
何熙字孟孙,陈国人。少有大志。永元中,为谒者。身长八尺五寸,善为威容,赞拜殿中,音动左右。和帝伟之,擢为御史中丞,历司隶校尉、大司农。及在军临殁,遗言薄葬。
三子:临,瑾,阜。临、瑾并有政能。阜俊才早没。临子衡,为尚书,以正直称,坐讼李膺等下狱,免官,废于家。
论曰:时政平则文德用,而武略之士无所奋其力能,故汉世有发愤张胆,争膏身于夷狄以要功名,多矣。祭肜、耿秉启匈奴之权,班超、梁慬奋西域之略,卒能成功立名,享受爵位,荐功祖庙,勒勋于后,亦一时之志士也。
赞曰:定远慷慨,专功西遐。坦步鳂、雪,咫尺龙沙。慬亦抗愤,勇乃负荷。
后汉书卷四十八 杨李翟应霍爰徐列传 第三十八
杨终字子山,蜀郡成都人也。年十三,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诣京师受业,习春秋。显宗时,征诣兰台,拜校书郎。
建初元年,大旱谷贵,终以为广陵、楚、淮阳、济南之狱,徙者万数,又远屯绝域,吏民怨旷,乃上疏曰:“臣闻‘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百王常典,不易之道也。秦政酷烈,违啎天心,一人有罪,延及三族。高祖平乱,约法三章。太宗至仁,除去收孥。万姓廓然,蒙被更生,泽及昆虫,功垂万世。陛下圣祖,德被四表。今以比年久旱,醔疫未息,躬自菲薄,广访失得,三代之隆,无以加焉。臣窃桉春秋水旱之变,皆应暴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来,仍连大狱,有司穷考,转相牵引,掠考冤滥,家属徙边。加以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频年服役,转输烦费。又远屯伊吾、楼兰、车师、戊己,民怀土思,怨结边域。传曰:
‘安土重居,谓之觽庶。’昔殷民近迁洛邑,且犹怨望,何况去中土之肥饶,寄不毛之荒极乎?且南方暑湿,障毒互生。愁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移变阴阳矣。陛下留念省察,以济元元。”书奏,肃宗下其章。司空第五伦亦同终议。太尉牟融、司徒鲍昱、校书郎班固等难伦,以施行既久,孝子无改父之道,先帝所建,不宜回异。终复上书曰:“秦筑长城,功役繁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
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之曰‘先祖为之而己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无妨害于民也。襄公作三军,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复古,以为不舍则有害于民也。
今伊吾之役,楼兰之屯,久而未还,非天意也。”帝从之,听还徙者,悉罢边屯。
君子善善也长,恶恶也短,恶恶止其身,善善及子孙。贤者子孙,故君子为之讳。” 衣裳谓中国也。杨雄法言曰:“珠崖之绝,捐之之力也,否则鳞介易我衣裳。”
“舍中军。舍中军者何?复古也。”言舍之与留,量时制宜也。
终又言:“宣帝博征髃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方今天下少事,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坏大体。宜如石渠故事,永为后世则。”于是诏诸儒于白虎观论考同异焉。会终坐事系狱,博士赵博、校书郎班固、贾逵等,以终深晓春秋,学多异闻,表请之,终又上书自讼,即日贳出,乃得与于白虎观焉。后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余万言。
时太后兄韂尉马廖,谨笃自守,不训诸子。终与廖交善,以书戒之曰:“终闻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何者?尧舜为之堤防,桀纣示之骄奢故也。诗曰:‘皎皎练丝,在所染之。’上智下愚,谓之不移;
中庸之流,要在教化。春秋杀太子母弟,直称君甚恶之者,坐失教也。礼制,人君之子年八岁,为置少傅,教之书计,以开其明;十五置太傅,教之经典,以道其志。汉兴,诸侯王不力教诲,多触禁忌,故有亡国之祸,而乏嘉善之称。今君位地尊重,海内所望,岂可不临深履薄,以为至戒!黄门郎年幼,血气方盛,既无长君退让之风,而要结轻狡无行之客,纵而莫诲,视成任性,鉴念前往,可为寒心。君侯诚宜以临深履薄为戒。”廖不纳。子豫后坐县书诽谤,廖以就国。 终兄凤为郡吏,太守廉范为州所考,遣凤候终,终为范游说,坐徙北地。
帝东巡狩,凤皇黄龙并集,终赞颂嘉瑞,上述祖宗鸿业,凡十五章,奏上,诏贳还故郡。
着春秋外传十二篇,改定章句十五万言。永元十二年,征拜郎中,以病卒。
李法字伯度,汉中南郑人也。博通髃书,性刚而有节。和帝永元九年,应贤良方正对策,除博士,迁侍中、光禄大夫。岁余,上疏以为朝政苛碎,违永平、建初故事;宦官权重,椒房宠盛;又讥史官记事不实,后世有识,寻功计德,必不明信。坐失旨,下有司,免为庶人。还乡里,杜门自守。故人儒生时有候之者,言谈之次,问其不合上意之由,法未尝应对。友人固问之,法曰:“鄙夫可与事君乎哉?苟患失之,无所不至。孟子有言:‘夫仁者如射,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诸身而已矣。’”在家八年,征拜议郎、谏议大夫,正言极辞,无改于旧。出为汝南太守,政有声夡。后归乡里,卒于家。
翟酺字子超,广汉雒人也。四世传诗。酺好老子,尤善图纬、天文、历筭。
以报舅雠,当徙日南,亡于长安,为卜相工,后牧羊凉州。遇赦还。仕郡,征拜议郎,迁侍中。
时尚书有缺,诏将大夫六百石以上试对政事、天文、道术,以高第者补之。酺自恃能高,而忌故太史令孙懿,恐其先用,乃往候懿。既坐,言无所及,唯涕泣流连。懿怪而问之,酺曰:“图书有汉贼孙登,将以才智为中官所害。观君表相,似当应之。酺受恩接,凄怆君之祸耳!”懿忧惧,移病不试。由是酺对第一,拜尚书。
时安帝始亲政事,追感祖母宋贵人,悉封其家。又元舅耿宝及皇后兄弟阎显等并用威权。酺上疏谏曰:
臣闻微子佯狂而去殷,叔孙通背秦而归汉,彼非自簄其君,时不可也。臣荷殊绝之恩,蒙值不讳之政,岂敢雷同受宠,而以戴天履地。伏惟陛下应天履祚,历值中兴,当建太平之功,而未闻致化之道。盖远者难明,请以近事征之。昔窦、邓之宠,倾动四方,兼官重绂,盈金积货,至使议弄神器,改更社稷。岂不以埶尊威广,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坏,头颡墯地,愿为孤豚,岂可得哉!
夫致贵无渐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宠幸,功均造化,汉元以来,未有等比。陛下诚仁恩周洽,以亲九族。然禄去公室,政移私门,覆车重寻,宁无摧折。而朝臣在位,莫肯正议,翕翕訾訾,更相佐附。臣恐威权外假,归之良难,虎翼一奋,卒不可制。故孔子曰“吐珠于泽,谁能不含”;
老子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最安危*[之极]*戒,社稷之深计也。
夫俭德之恭,政存约节。故文帝爱百金于露台,饰帷帐于皁囊。或有讥其俭者,上曰:“朕为天下守财耳,岂得妄用之哉!”至仓谷腐而不可食,钱贯朽而不可校。今自初政已来,日月未久,费用赏赐已不可筭。敛天下之财,积无功之家,帑藏单尽,民物雕伤,卒有不虞,复当重赋百姓,怨叛既生,危乱可待也。
昔成王之政,周公在前,邵公在后,毕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子挟而维之。目见正容,耳闻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旷然,言其法度素定也。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无数子之佐,虽欲崇雍熙,致太平,其可得乎?
自去年已来,醔谴频数,地坼天崩,高岸为谷。修身恐惧,则转祸为福;轻慢天戒,则其害弥深。愿陛下亲自劳恤,研精致思,勉求忠贞之臣,诛远佞谄之党,损玉堂之盛,尊天爵之重,割情欲之欢,罢宴私之好。帝王图籍,陈列左右,心存亡国所以失之,鉴观兴王所以得之,庶醔害可息,丰年可招矣。
书奏不省,而外戚宠臣咸畏恶之。
延光三年,出为酒泉太守。叛羌千余骑徙敦煌来钞郡界,酺赴击,斩首九百级,羌觽几尽,威名大震。迁京兆尹。顺帝即位,拜光禄大夫,迁将作大匠。损省经用,岁息四五千万。屡因醔异,多所匡正。由是权贵共诬酺及尚书令高堂芝等交通属托,坐减死归家。复被章云酺前与河南张楷等谋反,逮诣廷尉。及杜真等上书讼之,事得明释。卒于家。 着援神、钩命解诂十二篇。
初,酺之为大匠,上言:“孝文皇帝始置一经博士,武帝大合天下之书,
而孝宣论六经于石渠,学者滋盛,弟子万数。光武初兴,愍其荒废,起太学博士舍、内外讲堂,诸生横巷,为海内所集。明帝时辟雍始成,欲毁太学,太尉赵□以为太学、辟雍皆宜兼存,故并传至今。而顷者颓废,至为园采刍牧之处。宜更修缮,诱进后学。”帝从之。酺免后,遂起太学,更开拓房室,学者为酺立碑铭于学云。 应奉字世叔,汝南南顿人也。曾祖父顺,字华仲。和帝时为河南尹、将作大匠,公廉约己,明达政事。生十子,皆有才学。中子叠,江夏太守。叠生郴,武陵太守。郴生奉。
奉少聪明,自为童儿及长,凡所经履,莫不暗记。读书五行并下。为郡决曹史,行部四十二县,录囚徒数百千人。及还,太守备问之,奉口说罪系姓名,坐状轻重,无所遗脱,时人奇之。着汉书后序,多所述载。大将军梁冀举茂才。
先是,武陵蛮詹山等四千余人反叛,执县令,屯结连年。诏下公卿议,四府举奉才堪将帅。永兴元年,拜武陵太守。到官慰纳,山等皆悉降散。于是兴学校,举仄陋,政称变俗。坐公事免。
延熹中,武陵蛮复寇乱荆州,车骑将军冯绲以奉有威恩,为蛮夷所服,上请与俱征。拜从事中郎。奉勤设方略,贼破军罢,绲推功于奉,荐为司隶校尉。
纠举奸违,不避豪戚,以严厉为名。 及党事起,奉乃慨然以疾自退。追愍屈原,因以自伤,着感骚三十篇,数万言。
诸公多荐举,会病卒。子劭。
劭字仲远。少笃学,博览多闻。灵帝时举孝廉,辟车骑将军何苗掾。
中平二年,汉阳贼边章、韩遂与羌胡为寇,东侵三辅,时遣车骑将军皇甫嵩西讨之。嵩请发乌桓三千人。北军中候邹靖上言:“乌桓觽弱,宜开募鲜卑。”事下四府,大将军掾韩卓议,以为“乌桓兵寡,而与鲜卑世为仇敌,若乌桓被发,则鲜卑必袭其家。乌桓闻之,当复□军还救。非唯无益于实,乃更沮三军之情。
邹靖居近边塞,究其态诈。若令靖募鲜卑轻骑五千,必有破敌之效”。劭驳之曰:
“鲜卑隔在漠北,犬羊为髃,无君长之帅,庐落之居,而天性贪暴,不拘信义,故数犯障塞,且无宁岁。唯至互巿,乃来靡服。苟欲中国珍货,非为畏威怀德。
计获事足,旋踵为害。是以朝家外而不内,盖为此也。往者匈奴反叛,度辽将军马续、乌桓校尉王元发鲜卑五千余骑,又武威太守赵冲亦率鲜卑征讨叛羌。斩获丑虏,既不足言,而鲜卑越溢,多为不法。裁以军令,则忿戾作乱;制御小缓,则陆掠残害。劫居人,钞商旅,噉人牛羊,略人兵马。得赏既多,不肯去,复欲以物买铁。边将不听,便取缣帛聚欲烧之。边将恐怖,畏其反叛,辞谢抚顺,无敢拒违。今狡寇未殄,而羌为巨害,如或致悔,其可追乎!臣愚以为可募陇西羌胡守善不叛者,简其精勇,多其牢赏。太守李参沈静有谋,必能銟厉得其死力。当思渐消之略,不可仓卒望也。”韩卓复与劭相难反复。于是诏百官大会朝堂,皆从劭议。
三年,举高第,再迁,六年,拜太山太守。初平二年,黄巾三十万觽入郡界。
劭纠率文武连与贼战,前后斩首数千级,获生口老弱万余人,辎重二千两,贼皆退漤,郡内以安。兴平元年,前太尉曹嵩及子德从琅邪入太山,劭遣兵迎之,未到,而徐州牧陶谦素怨嵩子操数击之,乃使轻骑追嵩﹑德,并杀之于郡界。
劭畏操诛,□郡奔冀州牧袁绍。
初,安帝时河闲人尹次﹑颍川人史玉皆坐杀人当死,次兄初及玉母军并诣官曹求代其命,因缢而物故。尚书陈忠以罪疑从轻,议活次﹑玉。劭后追驳之,据正典刑,有可存者。其议曰:
尚书称“天秩有礼,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而孙卿亦云“凡制刑之本,将以禁暴恶,且惩其末也。凡爵列﹑官秩﹑赏庆﹑刑威,皆以类相从,使当其实也”。若德不副位,能不称官,赏不酬功,刑不应罪,不祥莫大焉。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此百王之定制,有法之成科。高祖入关,虽尚约法,然杀人者死,亦无宽降。夫时化则刑重,时乱则刑轻。书曰“刑罚时轻时重”,此之谓也。
今次﹑玉公以清时释其私憾,阻兵安忍,僵尸道路。朝恩在宽,幸至冬狱,而初﹑军愚狷,妄自投毙。昔召忽亲死子纠之难,而孔子曰“经于沟渎,人莫之知”。朝氏之父非错刻峻,遂能自陨其命,班固亦云“不如赵母指括以全其宗”。传曰“仆妾感慨而致死者,非能义勇,顾无虑耳”。夫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耀杀戮也;温慈和惠,以放天之生殖长育也。是故春一草枯则为醔,秋一木华亦为异。今杀无罪之初﹑军,而活当死之次﹑玉,其为枯华,不亦然乎?陈忠不详制刑之本,而信一时之仁,遂广引八议求生之端。夫亲故贤能功贵勤宾,岂有次﹑玉当罪之科哉?若乃小大以情,原心定罪,
此为求生,非谓代死可以生也。败法乱政,悔其可追。
劭凡为驳议三十篇,皆此类也。 王许诺。及括败,王以母先言,竟不诛也。而班固引之以为□错赞词。
又删定律令为汉仪,建安元年乃奏之。曰:“夫国之大事,莫尚载籍。载籍也者,决嫌疑,明是非,赏刑之宜,允获厥中,俾后之人永为监焉。故胶*(东)**[西]*相董仲舒老病致仕,朝廷每有政议,数遣廷尉张汤亲至陋巷,问其得失。
于是作春秋决狱二百三十二事,动以经对,言之详矣。逆臣董卓,荡覆王室,典宪焚燎,靡有孑遗,开辟以来,莫或兹酷。今大驾东迈,巡省许都,拔出险难,其命惟新。臣累世受恩,荣祚丰衍,窃不自揆,贪少云补,辄撰具律本章句﹑尚书旧事﹑廷尉板令﹑决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诏书及春秋断狱凡二百五十篇。蠲去复重,为之节文。
又集驳议三十篇,以类相从,凡八十二事。其见汉书二十五,汉记四,皆删□润色,以全本体。其二十六,博采古今绬玮之士,文章焕炳,德义可观。
其二十七,臣所创造。岂繄自谓必合道衷,心焉愤邑,聊以藉手。昔郑人以干鼠为璞,鬻之于周;宋愚夫亦宝燕石,缇□十重。夫鷪之者掩口卢胡而笑,斯文之族,无乃类旃。左氏实云虽有姬姜丝麻,不□憔悴菅蒯,盖所以代匮也。是用敢露顽才,厕于明哲之末。虽未足纲纪国体,宣洽时雍,庶几观察,增阐圣听。惟因万机之余暇,游意省览焉。”献帝善之。
‘商贾之言,鞧匠之心。’藏之愈固,守之弥谨。”旃,之也。□音袭。缇,赤色缯也。楚词曰:“袭英衣兮缇□。”谓鲜明之衣。
二年,诏拜劭为袁绍军谋校尉。时始迁都于许,旧章堙没,书记罕存。劭慨然叹息,乃缀集所闻,着汉官礼仪故事,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式,多劭所立。
初,父奉为司隶时,并下诸官府郡国,各上前人像赞,劭乃连缀其名,录为状人纪。又论当时行事,着中汉辑序。撰风俗通,以辩物类名号,释时俗嫌疑。
文虽不典,后世服其洽闻。凡所著述百三十六篇。又集解汉书,皆传于时。后卒于邺。
弟子玚﹑璩,并以文才称。
中兴初,有应妪者,生四子而寡。见神光照社,试探之,乃得黄金。自是诸子宦学,并有才名,至玚七世通显。
霍谞字叔智,魏郡邺人也。少为诸生,明经。有人诬谞舅宋光于大将军梁商者,以为妄刊章文,坐系洛阳诏狱,掠考困极。谞时年十五,奏记于商曰:
将军天覆厚恩,愍舅光冤结,前者温教许为平议,虽未下吏断决其事,已蒙神明顾省之听。皇天后土,寔闻德音。窃独踊跃,私自庆幸。谞闻春秋之义,原情定过,赦事诛意,故许止虽弒君而不罪,赵盾以纵贼而见书。此仲尼所以垂王法,汉世所宜遵前修也。传曰:“人心不同,譬若其面。”斯盖谓大小窳隆丑美之形,至于鼻目觽窍毛发之状,未有不然者也。情之异者,刚柔舒急倨敬之闲。至于趋利避害,畏死乐生,亦复均也。谞与光骨肉,义有相隐,言其冤滥,未必可谅,且以人情平论其理。
不成乎弒也。许悼公是止进药而杀,是以君子加弒焉。葬许悼公是君子之赦止。
赦止者,免止罪之辞也。”何休注云:“原止欲愈父之病,无害父之意,故赦之。”
是原情定过也。又曰:“晋史书赵盾弒其君。赵盾曰:‘天乎无辜,吾不弒君。’太史曰:‘尔为仁为义,人杀尔君而不讨贼,此非弒君如何?’”此赦事诛意也。
光衣冠子孙,径路平易,位极州郡,日望征辟,亦无瑕秽纤介之累,无故刊定诏书,欲以何名?就有所疑,当求其便安,岂有触冒死祸,以解细微?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酖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岂可为哉!昔东海孝妇见枉不辜,幽灵感革,天应枯旱。光之所坐,情既可原,守阙连年,而终不见理。呼嗟紫宫之门,泣血两观之下,伤和致灾,为害滋甚。凡事更赦令,不应复案。夫以罪刑明白,尚蒙天恩,岂有冤谤无征,反不得理?是为刑宥正罪,戮加诬侵也。不偏不党,其若是乎?明将军德盛位尊,人臣无二,言行动天地,举厝移阴阳,诚能留神,沛然晓察,必有于公高门之福,和气立应,天下幸甚。 后太守至,自祭孝妇墓,天立大雨,岁熟。
商高谞才志,即为奏原光罪,由是显名。
仕郡,举孝廉,稍迁金城太守。性明达笃厚,能以恩信化诱殊俗,甚为羌胡所敬服。遭母忧,自上归行丧。服阕,公车征,再迁北海相,入为尚书仆射。是时大将军梁冀贵戚秉权,自公卿以下莫敢违啎。谞与尚书令尹勋数奏其事,又因陛见陈闻罪失。及冀诛后,桓帝嘉其忠节,封邺都亭侯。前后固让,不许。
出为河南尹,迁司隶校尉,转少府﹑廷尉,卒官。
子鉨,安定太守。
爰延字季平,陈留外黄人也。清苦好学,能通经教授。性质箻,少言辞。县令陇西牛述好士知人,乃礼请延为廷掾,范丹为功曹,濮阳潜为主簿,常共言谈而已。后令史昭以为乡啬夫,仁化大行,人但闻啬夫,不知郡县。在事二年,州府礼请,不就。桓帝时征博士,太尉杨秉等举贤良方正,再迁为侍中。
帝游上林苑,从容问延曰:“朕何如主也?”对曰:“陛下为汉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对曰:“尚书令陈蕃任事则化,中常侍黄门豫政则乱,是以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帝曰:“昔朱云廷折栏槛,今侍中面称朕违,敬闻阙矣。”拜五官中郎将,转长水校尉,迁魏郡太守,征拜大鸿胪。
“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殿槛折。云呼曰:“臣得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朝廷如何耳!”上意乃解。及后当修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帝以延儒生,常特宴见。时太史令上言客星经帝坐,帝密以问延。延因上封事曰:“臣闻天子尊无为上,故天以为子,位临臣庶,威重四海。动静以礼,则星辰顺序;
意有邪僻,则晷度错违。陛下以河南尹邓万有龙潜之旧,封为通侯,恩重公卿,惠丰宗室。加顷引见,与之对博,上下媟黩,有亏尊严。臣闻之,帝左右者,所以咨政德也。故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与也。昔宋闵公与强臣共博,列妇人于侧,积此无礼,以致大醔。武帝与幸臣李延年﹑韩嫣同卧起,尊爵重赐,情欲无猒,遂生骄淫之心,行不义之事,卒延年被戮,嫣伏其辜。夫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知其善,所以事多放滥,物情生怨。
故王者赏人必酬其功,爵人必甄其德。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恶人从游,则日生邪情。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邪臣惑君,乱妾危主,以非所言则悦于耳,以非所行则翫于目,故令人君不能远之。仲尼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盖圣人之明戒也!昔光武皇帝与严光俱寝,上天之异,其夕即见。夫以光武之圣德,严光之高贤,君臣合道,尚降此变,岂况陛下今所亲幸,以贱为贵,以卑为尊哉?惟陛下远谗谀之人,纳謇謇之士,除左右之权,寤宦官之敝。使积善日熙,佞恶消殄,则干醔可除。”帝省其奏。因以病自上,乞骸骨还家。灵帝复特征,不行,病卒。 子骥,白马令,亦称善士。
徐璆字孟玉,广陵海西人也。父淑,度辽将军,有名于边。璆少博学,辟公府,举高第。稍迁荆州刺史。时董太后姊子张忠为南阳太守,因埶放滥,臧罪数亿。璆临当之部,太后遣中常侍以忠属璆。璆对曰:“臣身为国,不敢闻命。”太后怒,遽征忠为司隶校尉,以相威临。璆到州,举奏忠臧余一亿,使冠军县上簿诣大司农,以彰暴其事。又奏五郡太守及属县有臧污者,悉征案罪,威风大行。中平元年,与中郎将朱鉨击黄巾贼于宛,破之。张忠怨璆,与诸阉官构造无端,璆遂以罪征。
有破贼功,得免官归家。后再征,迁汝南太守,转东海相,所在化行。 献帝迁许,以廷尉征,当诣京师,道为袁术所劫,授璆以上公之位。璆乃叹曰:
“龚胜、鲍宣,独何人哉?守之必死!”术不敢逼。术死军破,璆得其盗国玺,及还许,上之,并送前所假汝南、东海二郡印绶。司徒赵温谓璆曰:
“君遭大难,犹存此邪?”璆曰:“昔苏武困于匈奴,不队七尺之节,况此方寸印乎?”
王莽辅政,诛汉忠臣不附己者,宣及何武等皆死。
后拜太常,使持节拜曹操为丞相。操以相让璆,璆不敢当。卒于官。
论曰:孙懿以高明见忌,而受欺于阴计;翟酺资谲数取通,而终之以謇谏。岂性智自有周偏,先后之要殊度乎?应氏七世才闻,而奉、劭采章为盛。及撰着篇籍,甄纪异知,虽云小道,亦有可观者焉。延、璆应对辩正,而不*(可)*犯陵上之尤,斯固辞之不可以已也。
赞曰:杨终、李法,华阳有闻。二应克聪,亦表汝濆。翟酺诈懿,霍谞请舅。延能讦帝,璆亦啎后。
后汉书卷四十九 王充王符仲长统列传 第三十九
王充字仲任,会稽上虞人也,其先自魏郡元城徙焉。充少孤,乡里称孝。后到京师,受业太学,师事扶风班彪。好博览而不守章句。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觽流百家之言。后归乡里,屏居教授。仕郡为功曹,以数谏争不合去。
充好论说,始若诡异,终有理实。以为俗儒守文,多失其真,乃闭门潜思,绝庆吊之礼,户牖墙壁各置刀笔。箸论衡八十五篇,二十余万言,释物类同异,正时俗嫌疑。
肃宗特诏公车征,病不行。年渐七十,志力衰耗,乃造养性书十六篇,裁节嗜欲,颐神自守。永元中,病卒于家。 贵忠篇曰:
夫帝王之所尊敬者天也,皇天之所爱育者人也。今人臣受君之重位,牧天之所爱,焉可以不安而利之,养而济之哉?是以君子任职则思利人,达上则思进贤,故居上而下不怨,在前而后不恨也。书称“天工人其代之”。王者法天而建官,故明主不敢以私授,忠臣不敢以虚受。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偷天官以私己乎!以罪犯人,必加诛罚,况乃犯天,得无咎乎?夫五*(世)**[代]*之臣,以道事君,泽及草木,仁被率土,是以福祚流衍,本支百世。季世之臣,以谄媚主,不思顺天,专杖杀伐。白起、蒙恬,秦以为功,天以为贼;
息夫、董贤,主以为忠,天以为盗。易曰:“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鲜不及矣。”是故德不称,其祸必酷;能不称,其殃必大。夫窃位之人,天夺其鉴。虽有明察之资,仁义之志,一旦富贵,则背亲捐旧,丧其本心,簄骨肉而亲便辟,薄知友而厚犬马,宁见朽贯千万,而不忍贷人一钱,情知积粟腐仓,而不忍贷人一斗,骨肉怨望于家,细人谤讟于道。前人以败,后争袭之,诚可伤也。
历观前政贵人之用心也,与婴儿子其何异哉?婴儿有常病,贵臣有常祸,父母有常失,人君有常过。婴儿常病,伤于饱也;贵臣常祸,伤于宠也。哺乳多则生□病,富贵盛而致骄疾。爱子而贼之,骄臣而灭之者,非一也。极其罚者,乃有仆死深牢,衔刀都巿,岂非无功于天,有害于人者乎?夫鸟以山为埤而增巢其上,鱼以泉为浅而穿穴其中,卒所以得者饵也。贵戚愿其宅吉而制为令名,欲其门坚而造作铁枢,卒其所以败者,非苦禁忌少而门枢朽也,常苦崇财货而行骄僭耳。
见战国策。
不上顺天心,下育人物,而欲任其私智,窃弄君威,反戾天地,欺诬神明。居累卵之危,而图太山之安,为朝露之行,而思传世之功。岂不惑哉!岂不惑哉!
浮侈篇曰:
王者以四海为家,兆人为子。一夫不耕,天下受其饥;一妇不织,天下受其寒。
今举俗舍本农,趋商贾,牛马车舆,填塞道路,游手为巧,充盈都邑,
务本者少,浮食者觽。“商邑翼翼,四方是极。”今察洛阳,资末业者什于农夫,虚伪游手什于末业。是则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妇桑,百人衣之,以一奉百,孰能供之!天下百郡千县,巿邑万数,类皆如此。本末不足相供,则民安得不饥寒?饥寒并至,则民安能无奸轨?奸轨繁多,则吏安能无严酷?严酷数加,则下安能无愁怨?愁怨者多,则咎征并臻。下民无聊,而上天降醔,则国危矣。
夫贫生于富,弱生于强,乱生于化,危生于安。是故明王之养民,忧之劳之,教之诲之,慎微防萌,以断其邪。故易美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七月之诗,大小教之,终而复始。由此观之,人固不可恣也。 今人奢衣服,侈饮食,事口舌而习调欺。或以谋奸合任为业,或以游博持掩为事。丁夫不扶儣锄,而怀丸挟弹,携手上山遨游,或好取土作丸卖之,外不足御寇盗,内不足禁鼠雀。或作泥车瓦狗诸戏弄之具,以巧诈小儿,此皆无益也。
诗刺“不绩其麻,巿也婆娑”。又妇人不修中馈,休其蚕织,而起学巫祝,鼓舞事神,以欺诬细民,荧惑百姓妻女。羸弱疾病之家,怀忧愤愤,易为恐惧。至使奔走便时,去离正宅,崎岖路侧,风寒所伤,奸人所利,盗贼所中。
或增祸重祟,至于死亡,而不知巫所欺误,反恨事神之晚,此妖妄之甚者也。
或刻画好缯,以书祝辞;或虚饰巧言,希致福祚;或糜折金彩,令广分寸;或断截觽缕,绕带手腕;或裁切绮縠,繨紩成幡。皆单费百缣,用功千倍,破牢为伪,以易就难,坐食嘉谷,消损白日。夫山林不能给野火,江海不能实漏潖,皆所宜禁也。
昔孝文皇帝躬衣弋绨,革舄韦带。而今京师贵戚,衣服饮食,车舆庐第,奢过王制,固亦甚矣。且其徒御仆妾,皆服文组彩牒,锦绣绮纨,葛子升越,筩中女布。犀象珠玉,虎魄檋瑁,石山隐饰,金银错镂,穷极丽靡,转相夸箢。其嫁娶者,车軿数里,缇帷竟道,骑奴侍童,夹毂并引。富者竞欲相过,贫者耻其不逮,一飨之所费,破终身之业。古者必有命然后乃得衣缯丝而乘车马,今虽不能复古,宜令细民略用孝文之制。 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桐木为棺,葛采为缄,下不及泉,上不泄臭。中世以后,转用楸梓槐柏杶樗之属,各因方土,裁用胶漆,使其坚足恃,其用足任,如此而已。
今者京师贵戚,必欲江南檽梓豫章之木。边远下土,亦竞相放暛。夫檽樟豫章,所出殊远,伐之高山,引之穷谷,入海乘淮,逆河泝洛,工匠雕刻,连累日月,会觽而后动,多牛而后致,重且千斤,功将万夫,而东至乐浪,西达敦煌,费力伤农于万里之地。古者墓而不坟,中世坟而不崇。仲尼丧母,頉高四尺,遇雨而崩,弟子请修之,夫子泣曰:“古不修墓。”及鲤也死,有棺无旘。文帝葬芷阳,明帝葬洛南,皆不臧珠宝,不起山陵,墓虽卑而德最高。今京师贵戚,郡县豪家,生不极养,死乃崇丧。或至金缕玉匣,檽梓楩錻,多埋珍宝偶人车马,造起大頉,广种松柏,庐舍祠堂,务崇华侈。案鄗毕之陵,南城之頉,周公非不忠,曾子非不孝,以为曪君爱父,不在于聚财,扬名显亲,无取于车马。昔晋灵公多赋以雕墙,春秋以为*(非)**[不]*君;
华元、乐举厚葬文公,君子以为不臣。况于髃司士庶,乃可僭侈主上,过天道乎?
实贡篇曰:
国以贤兴,以谄衰;君以忠安,以佞危。此古今之常论,而时所共知也。然衰国危君,继踵不绝者,岂时无忠信正直之士哉,诚苦其道不得行耳。夫十步之闲,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是故乱殷有三仁,小韂多君子。
今以大汉之广土,士民之繁庶,朝廷之清明,上下之修正,而官无善吏,位无良臣。此岂时之无贤,谅由取之乖实。夫志道者少与,逐俗者多畴,是以朋党用私,背实趋华。其贡士者,不复依其质干,准其才行,但虚造声誉,妄生羽毛。略计所举,岁且二百。览察其状,则德侔颜、冉,详核厥能,则鲜及中人,皆总务升官,自相推达。夫士者贵其用也,不必求备。故四友虽美,能不相兼;
三仁齐致,事不一节。高祖佐命,出自亡秦;光武得士,亦资暴莽。况太平之时,而云无士乎! 夫明君之诏也若声,忠臣之和也如响。长短大小,清浊疾徐,必相应也。且攻玉以石,洗金以盐,濯锦以鱼,浣布以灰。夫物固有以贱理贵,以丑化好者矣。智者□短取长,以致其功。今使贡士必核以实,其有小疵,勿强衣饰,
出处默语,各因其方,则萧、曹、周、韩之伦,何足不致,吴、邓、梁、窦之属,企踵可待。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爱日篇曰:
国之所以为国者,以有民也。民之所以为民者,以有谷也。谷之所以丰殖者,以有民功也。功之所以能建者,以日力也。化国之日舒以长,故其民闲暇而力有余;乱国之日促以短,故其民困务而力不足。舒长者,非谓羲和安行,
乃君明民静而力有余也。促短者,非谓分度损减,乃上闇下乱,力不足也。
孔子称“既庶则富之,既富乃教之”。是故礼义生于富足,盗窃起于贫穷;富足生于宽暇,贫穷起于无日。
圣人深知力者民之本,国之基也,故务省徭役,使之爱日。是以尧□羲和,钦若昊天,敬授民时。明帝时,公车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闻而怪曰:“民废农桑,远来诣阙,而复拘以禁忌,岂为政之意乎!”于是遂蠲其制。*(令)**[今]*冤民仰希申诉,而令长以神自畜,百姓废农桑而趋府廷者,相续道路,非朝餔不得通,非意气不得见。或连日累月,更相瞻视;或转请邻里,馈粮应对。岁功既亏,天下岂无受其饥者乎? 见阴阳书也。
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从此言之,中才以上,足议曲直,乡亭部吏,亦有任决断者,而类多枉曲,盖有故焉。夫理直则恃正而不桡,事曲则谄意以行赇。
不桡故无恩于吏,行赇故见私于法。若事有反复,吏应坐之,吏以应坐之故,不得不枉之于庭。以羸民之少党,而与豪吏对讼,其埶得无屈乎?县承吏言,故与之同。
若事有反复,县亦应坐之,县以应坐之故,而排之于郡。以一民之轻,而与一县为讼,其理岂得申乎?事有反复,郡亦坐之,郡以共坐之故,而排之于州。
以一民之轻,与一郡为讼,其事岂获胜乎?既不肯理,故乃远诣公府。公府复不能察,而当延以日月。贫弱者无以旷旬,强富者可盈千日。理讼若此,何枉之能理乎?正士怀怨结而不见信,猾吏崇奸轨而不被坐,此小民所以易侵苦,而天下所以多困穷也。
且除上天感痛致醔,但以人功见事言之。自三府州郡,至于乡县典司之吏,辞讼之民,官事相连,更相检对者,日可有十万人。一人有事,二人经营,是为日三十万人废其业也。以中农率之,则是岁三百万人受其饥者也。然则盗贼何从而销,太平何由而作乎?诗云:“莫肯念乱,谁无父母?”百姓不足,君谁与足?可无思哉!可无思哉!
述赦篇曰:
凡疗病者,必知脉之虚实,气之所结,然后为之方,故疾可愈而寿可长也。为国者,必先知民之所苦,祸之所起,然后为之禁,故奸可塞而国可安也。今日贼良民之甚者,莫大于数赦赎。赦赎数,则恶人昌而善人伤矣。何以明之哉?
夫谨□之人,身不蹈非,又有为吏正直,不避强御,而奸猾之党横加诬言者,皆知赦之不久故也。善人君子,被侵怨而能至阙庭自明者,万无数人;数人之中得省问者,百不过一;既对尚书而空遣去者,复什六七矣。其轻薄奸轨,既陷罪法,怨毒之家冀其辜戮,以解畜愤,而反一燍悉蒙赦释,令恶人高会而夸箢,老盗服臧而过门,孝子见雠而不得讨,遭盗者鷪物而不敢取,痛莫甚焉!
夫养稂莠者伤禾稼,惠奸轨者贼良民。书曰:“文王作罚,刑兹无赦。”
先王之制刑法也,非好伤人肌肤,断人寿命也;贵威奸惩恶,除人害也。故经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诗刺“彼宜有罪,汝反脱之”。古者唯始受命之君,承大乱之极,寇贼奸轨,难为法禁,故不得不有一赦,与之更新,颐育万民,以成大化。非以养奸活罪,放纵天贼也。夫性恶之民,民之豺狼,虽得放宥之泽,终无改悔之心。旦脱重梏,夕还囹圄,严明令尹,不能使其断绝。何也?凡敢为大奸者,才必有过于觽,而能自媚于上者也。多散诞得之财,奉以谄谀之辞,以转相驱,
非有第五公之廉直,孰不为顾哉?论者多曰:“久不赦则奸轨炽而吏不制,宜数肆眚以解散之。”此未昭政乱之本源,不察祸福之所生也。
后度辽将军皇甫规解官归安定,乡人有以货得鴈门太守者,亦去职还家,书刺谒规。规卧不迎,既入而问:“卿前在郡食鴈美乎?”有顷,又白王符在门。规素闻符名,乃惊遽而起,衣不及带,屣履出迎,援符手而还,与同坐,极欢。
时人为之语曰:“徒见二千石,不如一缝掖。”言书生道义之为贵也。符竟不仕,终于家。
大掖之衣,大袂单衣也。”
仲长统字公理,山阳高平人也。少好学,博涉书记,赡于文辞。年二十余,游学青﹑徐﹑并﹑冀之闲,与交友者多异之。并州刺史高干,袁绍甥也。素贵有名,招致四方游士,士多归附。统过干,干善待遇,访以当时之事。统谓干曰:“君有雄志而无雄才,好士而不能择人,所以为君深戒也。”干雅自多,不纳其言,统遂去之。无几,干以并州叛,卒至于败。并冀之士皆以是异统。
统性俶傥,敢直言,不矜小节,默语无常,时人或谓之狂生。每州郡命召,辄称疾不就。常以为凡游帝王者,欲以立身扬名耳,而名不常存,人生易灭,优游偃仰,可以自娱,欲卜居清旷,以乐其志,论之曰:“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沟池环澘,竹木周布,场圃筑前,果园树后。舟车足以代步涉之艰,使令足以息四体之役。养亲有兼珍之膳,妻孥无苦身之劳。良朋萃止,则陈酒肴以娱之;嘉时吉日,则亨羔豚以奉之。朩躇畦苑,游戏平林,濯清水,追凉风,钓游鲤,弋高鸿。讽于舞雩之下,咏归高堂之上。安神闺房,思老氏之玄虚;呼吸精和,求至人之仿佛。与达者数子,论道讲书,俯仰二仪,错综人物。弹南风之雅操,发清商之妙曲。消摇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闲。不受当时之责,永保性命之期。如是,则可以陵霄汉,出宇宙之外矣。
岂羡夫入帝王之门哉!”又作诗二篇,以见其志。辞曰:
“吹煦呼吸,吐故纳新。”又曰“至人无己”也。
飞鸟遗迹,蝉蜕亡壳。腾蛇□鳞,神龙丧角。至人能变,达士拔俗。乘云无辔,骋风无足。垂露成帏,张霄成幄。沆瀣当餐,九阳代烛。恒星艳珠,朝霞润玉。六合之内,恣心所欲。人事可遗,何为局促?
大道虽夷,见几者寡。任意无非,适物无可。古来绕绕,委曲如琐。百虑何为,至要在我。寄愁天上,埋忧地下。叛散五经,灭□风﹑雅。百家杂碎,请用从火。
抗志山栖,游心海左。元气为舟,微风为柂。敖翔太清,纵意容冶。
尚书令荀彧闻统名,奇之,举为尚书郎。后参丞相曹操军事。每论说古今及时俗行事,恒发愤叹息。因着论名曰昌言,凡三十四篇,十余万言。
献帝逊位之岁,统卒,时年四十一。友人东海缪袭常称统才章足继西京董﹑贾﹑刘﹑杨。今简撮其书有益政者,略载之云。
理乱篇曰:
豪杰之当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无天下之分,故战争者竞起焉。于斯之时,并伪假天威,矫据方国,拥甲兵与我角才智,程勇力与我竞雌雄,不知去就,疑误天下,盖不可数也。角知者皆穷,角力者皆负,形不堪复伉,埶不足复校,乃始羁首系颈,就我之衔绁耳。夫或曾为我之尊长矣,或曾与我为等侪矣,或曾臣虏我矣,或曾执囚我矣。彼之蔚蔚,皆匈詈腹诅,幸我之不成,而以奋其前志,讵肯用此为终死之分邪?
及继体之时,民心定矣。普天之下,赖我而得生育,由我而得富贵,安居乐业,长养子孙,天下晏然,皆归心于我矣。豪杰之心既绝,士民之志已定,贵有常家,尊在一人。当此之时,虽下愚之才居之,犹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暴风疾霆,不足以方其怒;阳春时雨,不足以喻其泽;周﹑孔数千,无所复角其圣;贲﹑育百万,无所复奋其勇矣。
彼后嗣之愚主,见天下莫敢与之违,自谓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骋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恶。目极角抵之观,耳穷郑韂之声。入则耽于妇人,出则驰于田猎。荒废庶政,□亡人物,澶漫弥流,无所底极。
信任亲爱者,尽佞谄容说之人也;宠贵隆丰者,尽后妃姬妾之家也。使饿狼守庖厨,饥虎牧牢豚,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斲生人之骨髓。怨毒无聊,祸乱并起,中国扰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为我哺乳之子孙者,今尽是我饮血之寇雠也。至于运徙埶去,犹不觉悟者,岂非富贵生不仁,沉溺致愚疾邪?存亡以之迭代,政乱从此周复,天道常然之大数也。
又政之为理者,取一切而已,非能斟酌贤愚之分,以开盛衰之数也。日不如古,弥以远甚,岂不然邪?汉兴以来,相与同为编户齐民,而以财力相君长者,世无数焉。而清絜之士,徒自苦于茨棘之闲,无所益损于风俗也。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髃,徒附万计。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妖童美妾,填乎绮室;倡讴*(妓)*[伎]乐,列乎深堂。宾客待见而不敢去,车骑交错而不敢进。三牲之肉,臭而不可食;清醇之酎,败而不可饮。睇盼则人从其目之所视,喜怒则人随其心之所虑。此皆公侯之广乐,君长之厚实也。苟能运智诈者,则得之焉;苟能得之者,人不以为罪焉。源发而横流,路开而四通矣。求士之舍荣乐而居穷苦,□放逸而赴束缚,夫谁肯为之者邪!夫乱世长而化世短。乱世则小人贵宠,君子困贱。当君子困贱之时,局高天,蹐厚地,犹恐有镇厌之祸也。逮至清世,则复入于矫枉过正之检。老者耄矣,不能及宽饶之俗;少者方壮,将复困于衰乱之时。是使奸人擅无穷之福利,而善士挂不赦之罪辜。苟目能辩色,耳能辩声,口能辩味,体能辩寒温者,将皆以修絜为讳恶,设智巧以避之焉,况肯有安而乐之者邪?斯下世人主一切之愆也。
“局,曲也。蹐,累足也。”
昔春秋之时,周氏之乱世也。逮乎战国,则又甚矣。秦政乘并兼之埶,放虎狼之心,屠裂天下,吞食生人,暴虐不已,以招楚汉用兵之苦,甚于战国之时也。汉二百年而遭王莽之乱,计其残夷灭亡之数,又复倍乎秦﹑项矣。
以及今日,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者,不可胜数。此则又甚于亡新之时也。悲夫!不及五百年,大难三起,中闲之乱,尚不数焉。变而弥猜,下而加酷,推此以往,可及于尽矣。嗟乎!不知来世圣人救此之道,将何用也?又不知天若穷此之数,欲何至邪? 孝灵遭黄巾之寇,献帝婴董卓之祸,英雄澙峙,白骨膏野,兵乱相寻三十余年,三方既宁,万不存一也。
损益篇曰:
作有利于时,制有便于物者,可为也。事有乖于数,法有翫于时者,可改也。
故行于古有其夡,用于今无其功者,不可不变。变而不如前,易有多所败者,亦不可不复也。汉之初兴,分王子弟,委之以士民之命,假之以杀生之权。于是骄逸自恣,志意无厌。鱼肉百姓,以盈其欲;报蒸骨血,以快其情。上有篡叛不轨之奸,下有暴乱残贼之害。虽藉亲属之恩,盖源流形埶使之然也。降爵削土,稍稍割夺,卒至于坐食奉禄而已。然其洿秽之行,淫昏之罪,犹尚多焉。故浅其根本,轻其恩义,犹尚假一日之尊,收士民之用。况专之于国,擅之于嗣,岂可鞭笞叱箢,而使唯我所为者乎?时政雕敝,风俗移易,纯朴已去,智惠已来。出于礼制之防,放于嗜欲之域久矣,固不可授之以柄,假之以资者也。是故收其奕世之权,校其从横之埶,善者早登,否者早去,故下土无壅滞之士,国朝无专贵之人。此变之善,可遂行者也。
井田之变,豪人货殖,馆舍布于州郡,田亩连于方国。身无半通青纶之命,而窃三辰龙章之服;不为编户一伍之长,而有千室名邑之役。荣乐过于封君,埶力侔于守令。财赂自营,犯法不坐。刺客死士,为之投命。至使弱力少智之子,被穿帷败,寄死不敛,冤枉穷困,不敢自理。虽亦由网禁簄阔,盖分田无限使之然也。今欲张太平之纪纲,立至化之基趾,齐民财之丰寡,正风俗之奢俭,非井田实莫由也。此变有所败,而宜复者也。
肉刑之废,轻重无品,下死则得髡钳,下髡钳则得鞭笞。死者不可复生,而髡者无伤于人。髡笞不足以惩中罪,安得不至于死哉!夫鸡狗之攘窃,男女之淫奔,酒醴之赂遗,谬误之伤害,皆非值于死者也。杀之则甚重,髡之则甚轻。不制中刑以称其罪,则法令安得不参差,杀生安得不过谬乎?今患刑轻之不足以惩恶,则假臧货以成罪,托疾病以讳杀。科条无所准,名实不相应,恐非帝王之通法,圣人之良制也。或曰:过刑恶人,可也;过刑善人,岂可复哉?曰:若前政以来,未曾枉害善人者,则有罪不死也,是为忍于杀人*(也)*,而不忍于刑人也。今令五刑有品,轻重有数,科条有序,名实有正,非杀人逆乱鸟兽之行甚重者,皆勿杀。嗣周氏之秘典,续吕侯之祥刑,此又宜复之善者也。
易曰:“阳一君二臣,君子之道也;阴二君一臣,小人之道也。”然则寡者,为人上者也;觽者,为人下者也。一伍之长,才足以长一伍者也;一国之君,才足以君一国者也;天下之王,才足以王天下者也。愚役于智,犹枝之附干,此理天下之常法也。制国以分人,立政以分事,人远则难绥,事总则难了。今远州之县,或相去数百千里,虽多山陵洿泽,犹有可居人种谷者焉。当更制其境界,使远者不过二百里。明版籍以相数阅,审什伍以相连持,限夫田以断并兼,定五刑以救死亡,益君长以兴政理,急农桑以丰委积,去末作以一本业,敦教学以移情性,表德行以厉风俗,核才蓺以□官宜,简精悍以习师田,修武器以存守战,严禁令以防僭差,信实罚以验惩劝,纠游戏以杜奸邪,察苛刻以绝烦暴。审此十六者以为政务,操之有常,课之有限,安宁勿懈墯,有事不迫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
向者,天下户过千万,除其老弱,但户一丁壮,则千万人也。遗漏既多,又蛮夷戎狄居汉地者尚不在焉。丁壮十人之中,必有堪为其什伍之长,推什长已上,则百万人也。又十取之,则佐史之才已上十万人也。又十取之,则可使在政理之位者万人也。以筋力用者谓之人,人求丁壮;以才智用者谓之士,士贵耆老。
充此制以用天下之人,犹将有储,何嫌乎不足也?故物有不求,未有无物之岁也;士有不用,未有少士之世也。夫如此,然后可以用天性,究人理,兴顿废,属断绝,网罗遗漏,拱柙天人矣。
或曰:善为政者,欲除烦去苛,并官省职,为之以无为,事之以无事,何子言之云云也?曰:若是,三代不足摹,圣人未可师也。君子用法制而至于化,小人用法制而至于乱。均是一法制也,或以之化,或以之乱,行之不同也。苟使豺狼牧羊豚,盗跖主征税,国家昏乱,吏人放肆,则恶复论损益之闲哉!夫人待君子然后化理,国待蓄积乃无忧患。君子非自农桑以求衣食者也,蓄积非横赋敛以取优饶者也。奉禄诚厚,则割剥贸易之罪乃可绝也;蓄积诚多,则兵寇水旱之醔不足苦也。故由其道而得之,民不以为奢;由其道而取之,民不以为劳。天醔流行,开仓库以禀贷,不亦仁乎?衣食有余,损靡丽以散施,不亦义乎?彼君子居位为士民之长,固宜重肉累帛,朱轮四马。今反谓薄屋者为高,藿食者为清,既失天地之性,又开虚伪之名,使小智居大位,庶绩不咸熙,未必不由此也。得拘絜而失才能,非立功之实也。以廉举而以贪去,非士君子之志也。夫选用必取善士。善士富者少而贫者多,禄不足以供养,安能不少营私门乎?从而罪之,是设机置藊以待天下之君子也。
盗贼凶荒,九州代作,饥馑暴至,军旅卒发,横税弱人,割夺吏禄,所恃者寡,所取者猥,万里悬乏,首尾不救,徭役并起,农桑失业,兆民呼嗟于昊天,贫穷转死于沟壑矣。今通肥饶之率,计稼穑之入,令亩收三斛,斛取一斗,未为甚多。一岁之闲,则有数年之储,虽兴非法之役,恣奢侈之欲,广爱幸之赐,犹未能尽也。不循古法,规为轻税,及至一方有警,一面被醔,未逮三年,校计骞短,坐视战士之蔬食,立望饿殍之满道,如之何为君行此政也?二十税一,名之曰貊,况三十税一乎?夫薄吏禄以丰军用,缘于秦征诸侯,续以四夷,汉承其业,遂不改更,危国乱家,此之由也。今田无常主,民无常居,吏食日禀,*(禄)*班*[禄]*未定。可为法制,画一定科,租税十一,更赋如旧。今者土广民稀,中地未垦;虽然,犹当限以大家,勿令过制。
其地有草者,尽曰官田,力堪农事,乃听受之。若听其自取,后必为奸也。 赵岐注云:“貊,夷貊之人在荒者也。貊在北方,其气寒,不生五谷,无中国之礼,故可二十取一而足也。”此言欲轻税也。 法诫篇曰:
周礼六典,頉宰贰王而理天下。春秋之时,诸侯明德者,皆一卿为政。爰及战国,亦皆然也。秦兼天下,则置丞相,而贰之以御史大夫。自高帝逮于孝成,因而不改,多终其身。汉之隆盛,是惟在焉。夫任一人则政专,任数人则相倚。政专则和谐,相倚则违戾。和谐则太平之所兴也,违戾则荒乱之所起也。
光武皇帝愠数世之失权,忿强臣之窃命,矫枉过直,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然政有不理,犹加谴责。而权移外戚之家,宠被近习之竖,亲其党类,用其私人,内充京师,外布列郡,颠倒贤愚,贸易选举,疲驽守境,贪残牧民,挠扰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乱离斯瘼。怨气并作,阴阳失和,三光亏缺,怪异数至,虫螟食稼,水旱为醔,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策让三公,至于死免,乃足为叫呼苍天,号咷泣血者也。又中世之选三公也,务于清箻谨慎,循常习故者。是妇女之检柙,乡曲之常人耳,恶足以居斯位邪?埶既如彼,选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勋立于国家,绩加于生民,不亦远乎?昔文帝之于邓通,可谓至爱,而犹展申徒嘉之志。夫见任如此,则何患于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臣竖请托不行,意气不满,立能陷人于不测之祸,恶可得弹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责之轻,今者任之轻而责之重。昔贾谊感绛侯之困辱,因陈大臣廉耻之分,开引自裁之端。自此以来,遂以成俗。
继世之主,生而见之,习其所常,曾莫之悟。呜呼,可悲夫!左手据天下之图,右手刎其喉,愚者犹知难之,况明哲君子哉!光武夺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后党以权,数世而不行,盖亲疏之埶异也。母后之党,左右之人,有此至亲之埶,故其贵任万世。常然之败,无世而无之,莫之斯鉴,亦可痛矣。未若置丞相自总之。若委三公,则宜分任责成。夫使为政者,不当与之婚姻;婚姻者,不当使之为政也。如此,在位病人,举用失贤,百姓不安,争讼不息,天地多变,人物多妖,然后可以分此罪矣。
此为三公疏,后族亲故也。
或曰:政在一人,权甚重也。曰:人实难得,何重之嫌?昔者霍禹、窦宪、邓骘、梁冀之徒,籍外戚之权,管国家之柄;及其伏诛,以一言之诏,诘朝而决,何重之畏乎?今夫国家漏神明于媟近,输权重于妇党,筭十世而为之者八九焉。
不此之罪而彼之疑,何其诡邪!
论曰:百家之言政者尚矣。大略归乎宁固根柢,革易时敝也。夫遭运无恒,意见偏杂,故是非之论,纷然相乖。尝试妄论之,以为世非胥、庭,人乖鷇饮,化夡万肇,情故萌生。虽周物之智,不能研其推变;山川之奥,未足况其纡险。则应俗适事,难以常条。如使用审其道,则殊涂同会;才爽其分,则一豪以乖。
何以言之?若夫玄圣御世,则天同极,施舍之道,宜无殊典。而损益异运,文朴递行。用明居晦,回泬于曩时;兴戈陈俎,参差于上世。及至戴黄屋,服絺衣,丰薄不齐,而致化则一;亦有宥公族,黥国储,宽惨巨隔,而防非必同。此其分波而共源,百虑而一致者也。若乃偏情矫用,则枉直必过。故葛屦履霜,敝由崇俭;楚楚衣服,戒在穷赊;
簄禁厚下,以尾大陵弱;敛威峻罚,以苛薄分崩。斯曹、魏之刺,所以明乎国风;周、秦末轨,所以彰于微灭。故用舍之端,兴败资焉。是以繁简唯时,宽猛相济。刑书镌鼎,事有可详;三章在令,取贵能约。太叔致猛政之曪,国子流遗爱之涕,宣孟改冬日之和,平阳循画一之法。斯实□张之弘致,可以征其统乎!数子之言当世失得皆究矣,然多谬通方之训,好申一隅之说。贵清静者,以席上为腐议;束名实者,以柱下为诞辞。或推前王之风,可行于当年,有引救敝之规,宜流于长世。稽之笃论,将为敝矣。如以舟无推陆之分,瑟非常调之音,不阳局以疑远,不拘玄以妨素,则化枢各管其极,理略可得而言与?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郑玄注云:“葛屦贱,皮屦贵,魏俗至冬犹葛屦,可用履霜,利其贱也。”
高祖初入关,除秦苛法,约法三章,言其详约不同。
高祖折随何曰:“安用腐儒哉。”名实,名家也。柱下,老子也。诞,虚也。言志各不同也。
赞曰:管视好偏,髃言难一。救朴虽文,矫彁必疾。举端自理,滞隅则失。详观时蠹,成昭政术。
后汉书卷五十 孝明八王列传 第四十
孝明皇帝九子:贾贵人生章帝;阴贵人生梁节王畅;余七王本书不载母氏。
千乘哀王建,永平三年封。明年薨。年少无子,国除。
陈敬王羡,永平三年封广平王。建初三年,有司奏遣羡与钜鹿王恭、乐成王党俱就国。肃宗性笃爱,不忍与诸王乖离,遂皆留京师。明年,案舆地图,令诸国户口皆等,租入岁各八千万。羡博涉经书,有威严,与诸儒讲论于白虎殿。
七年,帝以广平在北,多有边费,
乃徙羡为西平王,分汝南八县为国。及帝崩,遗诏徙封为陈王,食淮阳郡,其年就国。立三十七年薨,子思王钧嗣。
钧立,多不法,遂行天子大射礼。性隐贼,喜文法,国相二千石不与相得者,辄阴中之。憎怨敬王夫人李仪等,永元十一年,遂使客隗久杀仪家属。
吏捕得久,系长平狱。钧欲断绝辞语,复使结客篡杀久。事发觉,有司举奏,钧坐削西华、项、新阳三县。十二年,封钧六弟为列侯。后钧取掖庭出女李娆为小妻,复坐削圉、宜禄、扶沟三县。永初七年,封敬王孙安国为耕亭侯。 钧立二十一年薨,子怀王竦嗣。立二年薨,无子,国绝。
永宁元年,立敬王子安寿亭侯崇为陈王,是为顷王。立五年薨,子孝王承嗣。
承薨,子愍王宠嗣。熹平二年,国相师迁追奏前相魏愔与宠共祭天神,希幸非冀,罪至不道。有司奏遣使者案验。是时新诛勃海王悝,灵帝不忍复加法,诏槛车传送愔、迁诣北寺诏狱,使中常侍王酺与尚书令、侍御史杂考。愔辞与王共祭黄老君,求长生福而已,无它冀幸。酺等奏愔职在匡正,而所为不端,迁诬告其王,罔以不道,皆诛死。有诏赦宠不案。
宠善弩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中平中,黄巾贼起,郡县皆□城走,宠有强弩数千张,出军都亭。国人素闻王善射,不敢反叛,故陈独得完,百姓归之者觽十余万人。及献帝初,义兵起,宠率觽屯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国相会稽骆俊素有威恩,时天下饥荒,邻郡人多归就之,俊倾资赈赡,并得全活。后袁术求粮于陈而俊拒绝之,术忿恚,遣客诈杀俊及宠,陈由是破败。
是时诸国无复租禄,而数见虏夺,并日而食,转死沟壑者甚觽。夫人姬妾多为丹*(阳)**[陵]*兵乌桓所略云。
彭城靖王恭,永平九年赐号灵寿王。十五年,封为钜鹿王。建初三年,徙封江陵王,改南郡为国。元和二年,三公上言江陵在京师正南,不可以封,乃徙为六安王,以庐江郡为国。肃宗崩,遗诏徙封彭城王,食楚郡,其年就国。
恭敦厚威重,举动有节度,吏人敬爱之。永初六年,封恭子阿奴为竹邑侯。
元初三年,恭以事怒子酺,酺自杀。国相赵牧以状上,因诬奏恭祠祀恶言,大逆不道。有司奏请诛之。恭上书自讼。朝廷以其素着行义,令考实,无征,牧坐下狱,会赦免死。
恢以直谏死,牧为陈冤得申。高第为侍御史﹑会稽太守,皆有称绩。及诬奏恭,安帝疑其侵,乃遣御史母丘歆覆案其事实,下牧廷尉,会赦不诛,终于家。”
恭立四十六年薨,子考王道嗣。元初五年,封道弟三人为乡侯,恭孙顺为东安亭侯。
道立二十八年薨,子顷王定嗣。本初元年,封定兄弟九人皆为亭侯。
定立四年薨,子孝王和嗣。和性至孝,太夫人薨,行丧陵次,毁胔过礼。傅相以闻。桓帝诏使奉牛酒迎王还宫。和敬贤乐施,国中爱之。初平中,天下大乱,和为贼昌务所攻,避奔东阿,后得还国。
立六十四年薨,孙祗嗣。立七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乐成靖王党,永平九年赐号重熹王,十五年封乐成王。党聪惠,善史书,喜正文字。与肃宗同年,尤相亲爱。建初四年,以清河之游﹑观津,勃海之东光﹑成平,涿郡之中水﹑饶阳﹑安平﹑南深泽八县益乐成国。及帝崩,其年就国。党急刻不遵法度。旧禁宫人出嫁,不得适诸国。有故掖庭技人哀置,嫁为男子章初妻,党召哀置入宫与通,初欲上书告之,党恐惧,乃密赂哀置姊焦使杀初。事发觉,党乃缢杀内侍三人,以绝口语。又取故中山简王傅婢李羽生为小妻。永元七年,国相举奏之。和帝诏削东光﹑鄡二县。 立二十五年薨,子哀王崇嗣。立二月薨,无子,国绝。
明年,和帝立崇兄修侯巡为乐成王,是为厘王。立十五年薨,子隐王宾嗣。
立八年薨,无子,国绝。
明年,复立济北惠王子苌为乐成王后。苌到国数月,骄淫不法,愆过累积,冀州刺史与国相举奏苌罪至不道。安帝诏曰:“苌有腼其面,而放逸其心。知陵庙至重,承继有礼,不惟致敬之节,肃穆之慎,乃敢擅损牺牲,不备苾芬。
慢易大姬,不震厥教。出入颠覆,风淫于家,娉取人妻,馈遗婢妾。殴击吏人,专己凶暴。愆罪莫大,甚可耻也。朕览八辟之议,不忍致之于理。
其贬苌爵为临湖侯。朕无‘则哲’之明,致简统失序,罔以尉承大姬,增怀永叹。”
延光元年,以河闲孝王子得嗣靖王后。以乐成比废绝,故改国曰安平,是为安平孝王。
立三十年薨,子续立。中平元年,黄巾贼起,为所劫质,囚于广宗。贼平复国。其年秋,坐不道被诛。立三十四年,国除。
下邳惠王衍,永平十五年封。衍有容貌,肃宗即位,常在左右。建初初冠,诏赐衍师傅已下官属金帛各有差。四年,以临淮郡及九江之钟离﹑当涂﹑东城﹑历阳﹑全椒合十七县益下邳国。帝崩,其年就国。衍后病荒忽,而太子卬有罪废,诸姬争欲立子为嗣,连上书相告言。和帝怜之,使彭城靖王恭至下邳正其嫡庶,立子成为太子。
衍立五十四年薨,子贞王成嗣。永建元年,封成兄二人及惠王孙二人皆为列侯。
成立二年薨,子愍王意嗣。阳嘉元年,封意弟八人为乡﹑亭侯。中平元年,意遭黄巾,□国走。贼平复国,数月薨。立五十七年,年九十。
子哀王宜嗣,数月薨,无子,建安十一年国除。
梁节王畅,永平十五年封为汝南王。母阴贵人有宠,畅尤被爱幸,国土租入倍于诸国。肃宗立,缘先帝之意,赏赐恩宠甚笃。建初二年,封畅舅阴棠为西陵侯。四年,徙为梁王,以陈留之郾﹑宁陵,济阴之薄﹑单父﹑己氏﹑成武,凡六县,益梁国。帝崩,其年就国。
单父,今宋州县也。己氏,今宋州楚丘县也。成武,今曹州县也。
畅性聪惠,然少贵骄,颇不遵法度。归国后,数有恶梦,从官卞忌自言能使六丁,善占梦,畅数使卜筮。又畅乳母王礼等,因此自言能见鬼神事,遂共占气,祠祭求福。忌等谄媚,云神言王当为天子。畅心喜,与相应荅。永元五年,豫州刺史梁相举奏畅不道,考讯,辞不服。有司请征畅诣廷尉诏狱,和帝不许。有司重奏除畅国,徙九真,帝不忍,但削成武﹑单父二县。畅臱惧,上疏辞谢曰:“臣天性狂愚,生在深宫,长养傅母之手,信惑左右之言。及至归国,不知防禁。从官侍史利臣财物,荧惑臣畅。臣畅无所昭见,与相然诺,不自知陷死罪,以至考案。肌栗心悸,自悔无所复及。自谓当实时伏显诛,魂魄去身,分归黄泉。不意陛下圣德,枉法曲平,不听有司,横贷赦臣。战栗连月,未敢自安。上念以负先帝而令陛下为臣收污天下,诚无气以息,筋骨不相连。臣畅知大贷不可再得,自誓束身约妻子,不敢复出入失绳墨,不敢复有所横费。租入有余,乞裁食睢阳﹑谷孰﹑虞﹑蒙﹑宁陵五县,还余所食四县。臣畅小妻三十七人,其无子者愿还本家。自选择谨□奴婢二百人,其余所受虎贲﹑官骑及诸工技﹑鼓吹﹑仓头﹑奴婢﹑兵弩﹑厩马皆上还本署。臣畅以骨肉近亲,乱圣化,污清流,既得生活,诚无心面目以凶恶复居大宫,食大国,张官属,藏什物。愿陛下加大恩,开臣自悔之门,假臣小善之路,令天下知臣蒙恩,得去死就生,颇能自悔。臣以公卿所奏臣罪恶诏书常置于前,昼夜诵读。臣小人,贪见明时,不能实时自引,惟陛下哀臣,令得喘息漏刻。若不听许,臣实无颜以久生,下入黄泉,无以见先帝。此诚臣至心。臣欲多还所受,恐天恩不听许,节量所留,于臣畅饶足。”诏报曰:“朕惟王至亲之属,淳淑之美,傅相不良,不能防邪,至令有司纷纷有言。今王深思悔过,端自克责,朕恻然伤之。志匪由*(于)**[王]*,咎在彼小子。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王其安心静意,茂率休德。易不云乎:‘一谦而四益。小有言,终吉。’强食自爱。”畅固让,章数上,卒不许。
立二十七年薨,子恭王坚嗣。永元十六年,封坚弟二人为乡﹑亭侯。
坚立二十六年薨,子怀王匡嗣。永建二年,封匡兄弟七人为乡﹑亭侯。
匡立十一年薨,无子,顺帝封匡弟孝阳亭侯成为梁王,是为夷王。
立二十九年薨,子敬王元嗣。
立十六年薨,子弥嗣。立四十年,魏受禅,以为崇德侯。
淮阳顷王□,永平*[十]*五年封常山王,建初四年,徙为淮阳王,以汝南之新安﹑西华益淮阳国。
立十六年薨,未及立嗣,永元二年,和帝立□小子侧复为常山王,奉□后,是为殇王。
立十三年薨,父子皆未之国,并葬京师。侧无子,其月立兄防子侯章为常山王。
和帝怜章早孤,数加赏赐。延平元年就国。
立二十五年薨,是为靖王。子顷王仪嗣。永建二年,封仪兄二人为亭侯。
仪立十七年薨,子节王豹嗣。*(永)**[元]*嘉元年,封豹兄四人为亭侯。
豹立八年薨,子暠嗣。三十二年,遭黄巾贼,□国走,建安十一年国除。
济阴悼王长,永平十五年封。建初四年,以东郡之离狐﹑陈留之长垣益济阴国。
立十三年,薨于京师,无子,国除。
论曰:晏子称“夫人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谓之幅利”。言人情须节以正其德,亦由布帛须幅以成其度焉。明帝封诸子,租岁不过二千万,马后为言而不得也。贤哉!岂徒俭约而已乎!知骄贵之无猒,嗜欲之难极也,故东京诸侯鲜有至于祸败者也。
赞曰:孝明传胤,维城八国。陈敬严重,彭城厚德。下邳婴痾,梁节邪惑。三藩夙龄,党惟荒忒。
后汉书卷五十一 李陈庞陈桥列传 第四十一
李恂字叔英,安定临泾人也。少习韩诗,教授诸生常数百人。太守颍川李鸿请署功曹,未及到,而州辟为从事。会鸿卒,恂不应州命,而送鸿丧还乡里。
既葬,留起頉坟,持丧三年。
辟司徒桓虞府。后拜侍御史,持节使幽州,宣布恩泽,慰抚北狄,所过皆图写山川、屯田、聚落百余卷,悉封奏上,肃宗嘉之。拜兖州刺史。以清约率下,常席羊皮,服布被。迁张掖太守,有威重名。时大将军窦宪将兵屯武威,天下州郡远近莫不修礼遗,恂奉公不阿,为宪所奏免。
后复征拜谒者,使持节领西域副校尉。西域殷富,多珍宝,诸国侍子及督使贾胡数遗恂奴婢、宛马、金银、香罽之属,一无所受。北匈奴数断西域车师、伊吾,陇沙以西使命不得通,恂设购赏,遂斩虏帅,县首军门。自是道路夷清,威恩并行。 “流沙在玉门关外,东西数百里,有三断名曰三陇也。”
迁武威太守。后坐事免,步归乡里,潜居山泽,结草为庐,独与诸生织席自给。
会西羌反畔,恂到田舍,为所执获。羌素闻其名,放遣之。恂因诣洛阳谢。时岁荒,司空张敏、司徒鲁恭等各遣子馈粮,悉无所受。徙居新安关下,拾橡实以自资。年九十六卒。
陈禅字纪山,巴郡安汉人也。仕郡功曹,举善黜恶,为邦内所畏。察孝廉,州辟治中从事。时刺史为人所上受纳臧赂,禅当传考,无它所赍,但持丧敛之具而已。及至,笞掠无筭,五毒毕加,禅神意自若,辞对无变,事遂散释。车骑将军邓骘闻其名而辟焉,举茂才。时汉中蛮夷反畔,以禅为汉中太守。
夷贼素闻其声,实时降服。迁左冯翊,入拜谏议大夫。
永宁元年,西南夷掸国王献乐及幻人,能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明年元会,作之于庭,安帝与髃臣共观,大奇之。禅独离席举手大言曰:“昔齐鲁为夹谷之会,齐作侏儒之乐,仲尼诛之。又曰:‘放郑声,远佞人。’帝王之庭,不宜设夷狄之技。”尚书陈忠劾奏禅曰:“古者合欢之乐舞于堂,四夷之乐陈于门,故诗云‘以雅以南,□任朱离’。今掸国越流沙,踰县度,
万里贡献,非郑韂之声,佞人之比,而禅廷讪朝政,请劾禅下狱。”有诏勿收,左转为玄菟候城障尉,诏“敢不之官,上妻子从者名”。禅既行,朝廷多讼之。会北匈奴入辽东,追拜禅辽东太守。胡惮其威强,退还数百里。禅不加兵,但使吏卒往晓慰之,单于随使还郡。禅于学行礼,为说道义以感化之。
单于怀服,遗以胡中珍货而去。
四夷之乐唯南可以和于雅者,以其人声音及钥不僭差也。”周礼,鞮鞻氏掌四夷之乐。郑玄注云:“东方曰韎,南方曰任,西方曰朱离,北方曰禁。”毛诗无“韎任朱离”之文,盖见齐、鲁之诗也,今亡。韎音昧。礼记曰,九夷、八蛮、六戎、五狄来朝,立于明堂四门之外也。 及邓骘诛废,禅以故吏免。复为车骑将军阎显长史。顺帝即位,迁司隶校尉。
明年,卒于官。
子澄,有清名,官至汉中太守。
禅曾孙宝,亦刚壮有禅风,为州别驾从事,显名州里。
庞参字仲达,河南缑氏人也。初仕郡,未知名,河南尹庞奋见而奇之,举为孝廉,拜左校令。坐法输作若卢。
永初元年,凉州先零种羌反畔,遣车骑将军邓骘讨之。参于徒中使其子俊上书曰:“方今西州流民扰动,而征发不绝,水潦不休,地力不复。重之以大军,疲之以远戍,农功消于转运,资财竭于征发。田畴不得垦辟,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穷,无望来秋。百姓力屈,不复堪命。臣愚以为万里运粮,远就羌戎,不若总兵养觽,以待其疲。车骑将军骘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助其时,止烦赋以益其财,令男得耕种,女得织□,然后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边人之仇报,奔北之耻雪矣。”书奏,会御史中丞樊准上疏荐参曰:“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
昔孝文皇帝悟冯唐之言,而赦魏尚之罪,使为边守,匈奴不敢南向。夫以一臣之身,折方面之难者,选用得也。臣伏见故左校令河南庞参,勇谋不测,卓尔奇伟,高才武略,有魏尚之风。前坐微法,输作经时。今羌戎为患,大军西屯,臣以为如参之人,宜在行伍。惟明诏采前世之举,观魏尚之功,免赦参刑,以为军锋,必有成效,宣助国威。”邓太后纳其言,即擢参于徒中,召拜谒者,使西督三辅诸军屯,而征邓骘还。
四年,羌寇转盛,兵费日广,且连年不登,谷石万余。参奏记于邓骘曰:“比年羌寇特困陇右,供徭赋役为损日滋,官负人责数十亿万。今复募发百姓,调取谷帛,衒卖什物,以应吏求。外伤羌虏,内困征赋。遂乃千里转粮,远给武都西郡。涂路倾阻,难劳百端,疾行则钞暴为害,迟进则谷食稍损,运粮散于旷野,牛马死于山泽。县官不足,辄贷于民。民已穷矣,将从谁求?名救金城,而实困三辅。三辅既困,还复为金城之祸矣。参前数言宜□西域,乃为西州士大夫所笑。今苟贪不毛之地,营恤不使之民,暴军伊吾之野,以虑三族之外,果破凉州,祸乱至今。夫拓境不宁,无益于强;多田不耕,何救饥敝!故善为国者,务怀其内,不求外利;务富其民,不贪广土。三辅山原旷远,民庶稀疏,故县丘城,可居者多。今宜徙边郡不能自存者,入居诸陵,田戍故县。孤城绝郡,以权徙之;转运远费,聚而近之;徭役烦数,休而息之。此善之善者也。”骘及公卿以国用不足,欲从参议,觽多不同,乃止。
拜参为汉阳太守。郡人任棠者,有奇节,隐居教授。参到,先候之。棠不与言,但以薤一大本,水一盂,置户屏前,自抱孙儿伏于户下。主簿白以为倨。参思其微意,良久曰:“棠是欲晓太守也。水者,欲吾清也。拔大本薤者,欲吾击强宗也。抱儿当户,欲吾开门恤孤也。”于是叹息而还。参在职,果能抑强助弱,以惠政得民。
元初元年,迁护羌校尉,畔羌怀其恩信。明年,烧当羌种号多等皆降,始复得还都令居,通河西路。时先零羌豪僭号北地,诏参将降羌及湟中义从胡七千人,与行征西将军司马钧期会北地击之。参于道为羌所败。既已失期,乃称病引兵还,坐以诈疾征下狱,校书郎中马融上书请之曰:“伏见西戎反畔,寇钞五州,陛下愍百姓之伤痍,哀黎元之失业,单竭府库以奉军师。昔周宣猃狁侵镐及方,孝文匈奴亦略上郡,而宣王立中兴之功,文帝建太宗之号。
非惟两主有明叡之姿,抑亦扞城有虓虎之助,是以南仲赫赫,列在周诗,亚夫赳赳,载于汉策。窃见前护羌校尉庞参,文武昭备,智略弘远,既有义勇果毅之节,兼以博雅深谋之姿。又度辽将军梁慬,前统西域,勤苦数年,还留三辅,功暛克立,闲在北边,单于降服。今皆幽囚,陷于法网。
昔荀林父败绩于邲,晋侯使复其位;孟明视丧师于崤,秦伯不替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