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乡的灯光——梦游青海系列之三

作者：佚名　来源：佛学在线

等了两天，几经周折，在朋友的帮助下，终于包到一辆切诺基，车主是两个回民师傅——小马、老苗，11天的包车费7000元。我们几乎没有讨价一口答应下来，签定合同时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回族是个严谨、勤奋的民族，路上会少些人为的麻烦。

我们选择的是青南高原线，青南高原地势高峻，地广人稀，85%的人从事游牧业，由于藏民集中，藏传佛教寺院三百余座，占全省藏传佛教寺院50%，是青海省寺庙最多的地区。这是一条既考察宗教，又能领略游牧民族生活的理想线路。

青海玛沁拉加寺大经堂回廊（来源：慧海佛教资源库
 摄影：小翠）

7月20日，我们终于出发了。

我们开始翻越一个个山口，拉鸡山口、阿毛垭山口、克穆达垭山口。到贵德时，发现小马没有按原定计划沿214国道去玛多，而是沿101省道南下，原定当天赶到玛多的计划落空，不过，目的地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感悟青海的过程。

车窗外高原景色开始变幻莫测，丹霞地貌的红色丘陵闪过后，车开始在山峰间盘旋。高原山峰相差几百米，可实际上每一座都是四千米以上的巨人，难怪有谚语说这里是“是山不是山，是原不是原”。

雄鹰在群岭间缓缓地逡巡着它的领地，草原葱翠，黄色的垂头菊、紫色的高山紫苑、粉色的马先藁摇曳烂漫。看不到人，却处处有人的气息，不经意的回首间，牛羊点点，大片油菜花艳黄艳黄地盛开。在高原，天的蓝，云的白，牧草的绿，油菜花的黄是那么纯净，年轻，热烈，是你永远无法调出的颜色。

玛沁拉加寺被毁的经堂 （来源：慧海佛教资源库
 摄影：小翠）

高原的天气反复无常，在过马营，转眼间，天昏地暗，雷声在耳边惊心动魄地滚过，闪电在眼前炸裂灰暗的云层。车子仿佛在时空中穿梭，落在另一个奇异的世界。风消雨散后，路上云雾飘渺，从远处看我们的车一定在云端中飘动。

出山后进入十分怪异的大峡谷，一边的群峰竟是红色，山石陡峭突兀，远远望去总觉得藏着什么武林高手。另一边流水潺潺，松柏虬齄。两边的山石下面有着一道道的水纹。一亿四千万年前，青南高原是古地中海的一个海湾，海水清澈，气候温润。受地质时期构造运动的影响和当今外营力的作用，沧海变高原，那水纹就是海水退去时不甘心的挣扎。

天光渐渐隐去，我们还在山岭间颠簸，找不到可以歇息的地方。开了一整天车的小马师傅竟然开着开着睡着了，老崔时不时地拍他一下。

已近午夜，黑夜完全吞噬了我们。车灯只能一点点撕开荒原的黑幕，车子像一只可怜的小虫子跌跌撞撞地逃离荒原的巨口。

寂静中，隐隐传来哗哗的水声，一会儿，我们发现车开上一座桥，桥下是一条潺潺而过的大河。有桥就有人家，在大家手忙脚乱摊开地图寻找河水方位时，车窗外突然闪过一个电话亭、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小僧人，接着一个僧人开着一辆吉普擦肩而过，接着一片晃动的灯笼扑到我们眼前，是鬼，刚要尖叫时，妙传兴奋地叫起来“牛”，定神一看，那闪闪发光的竟是一群回家的牦牛眼睛。

接下来，车窗外出现一片真正的灯光，它比任何一座繁华都市的灯光都明亮、温暖，我们开始幸福的尖叫。

温暖的小镇叫军工乡，我们开进一家叫圆角楼的招待所。招待所还算洁净，被子是干净的白色，暖瓶里有热水。胖胖的老板娘和我一样大，女儿却有18岁，梳一条长长的辫子，像一朵含苞的花，一直惊讶地看着我们，直到老板吼起来，才像醒过来，手脚麻利地捅开烧水的炉子。

零点，用来发电的拖拉机静下来，一切静下来。可能是高原反应，吞了一颗安眠药，仍辗转反侧，索性披衣出门。高原的夜是神秘的，幽蓝的星空，油黄的月，剪影般的山，土屋上余烟袅袅。仿佛面对宇宙的天屏，指间轻划，时光飞逝。定神时，天地容颜未改。

第二天才知道，那条大河是从四川拐回来探亲的黄河，岸边是非常著名的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拉加寺。

寺院规模很大，背依具有典型丹霞地貌的阿尼群贡山，由于在佛教发展史中的功绩，拉加寺现依然享有盛誉。我们进去时，僧人们正在大殿中上早课，低沉的念经声和着飞檐下风铃的清脆，回荡在殿前的回廊间。下课后，僧人们回到院子里，三五成群开始辨经，几个僧人围住我们，我们说，他们也说，就是谁也听不懂谁，最后一个身着沉重的法衣的胖喇嘛，为我们叫来一个会说汉话的僧人格丹。

格丹告诉我们寺内共有大小活佛30人，僧人500。拉加寺原来很大，有几百年的历史，在上个世纪的动荡中被毁，这些年才陆续修缮起来。寺院依山势分上董丹、下董丹（音义），向半山腰的上董丹走时，被毁的经堂只剩下孤零零的石架，黑黢黢的残垣断壁是说不出的忧伤。寺院的古物只剩下乾隆年间的释迦牟尼殿和一口使用至今的大锅。大锅的直径有2米左右，几百年，有多少僧人在此填饱肚子，继续求佛向善之路，它也算功德无量。

从拉加寺出来，车继续向大武行驶，计划的改变，倒成全了我们去朝拜阿尼玛卿山转山的夙愿。

在藏族眼里，阿尼玛卿山是“众山之王”，是马年必转的神山。在藏族的世界里，山水有情有生命，阿尼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年长”、“先祖”，玛卿是菩萨的名字，有幸福、美好、雄伟、壮丽之意。

远远的，望见一座银装素裹的雪山，那就是阿尼玛卿山，在我们的眼里，阿尼玛卿山是一个白衣飘飞的仙女，她是那么的圣洁、美丽，围绕着十几座挺拔峻朗的翠峰是她的仪仗队，白云是她的华盖，仪态万方的阿尼玛卿山是如此的圣洁。

不知是不是我们愿力不够，车子莫名其妙的熄火。修好后马师傅说什么也不肯前行。

妙传苦口婆心的做着两位师傅的工作，我和老崔到山上的牧民家中讨酥油茶喝。

在屋前碰到主人，老人热情的把我们让到屋里，手忙脚乱的捅开炉子烧水。老人穿着一件马甲，我们试图问一些问题，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摆摆手，指指自己的嘴用汉话说，汉话的，不会。刚放进去的牦牛粪呼呼冒着烟，这时，老人用十分标准的汉话骂了一句：他妈的。

水烧开后，老人拿出不知多少年没有用过的杯子，顺手抄起一块女人的头巾擦了擦，双手捧给我们。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喝了下去。

两位师傅还是不肯前行，万分沮丧的我们只好再次远远、痴痴地望了一眼阿尼玛卿山，发誓，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一步一叩，匍匐在她的脚下。除此，还有什么表达我们的虔诚、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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