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马

《拍马》
作者：徐科瑞

正文 拍马

　　山丘般的微波在生病
　　在牛中，云朵在翻滚
　　在这对称的双手中，没有羽绒，只有鸡尾酒
　　按纽，老师和狂想症，在一起闪光着
　　复活吧叽叽咕咕吧翘首吧变味吧，等离子态的潜流！
　　晃晃悠悠的代数长叹了
　　放射性物质在击穿着哭泣的降落伞

　　当他们勇敢而且无辜的阿瑟在另一个宇宙里不得不继续他的无限非概率航行的时候，在这个宇宙中，我们的阿瑟却依然安静地生活在他可爱的小房子里。一只崇高的蚊子在地区规划者划下关键一笔的时候打扰了他，于是那条高速公路便穿越了离阿瑟的房子42米处的可怜的邻居家。而我们的地球，也在火星被瞬间毁灭带来的震惊消息中迎来了创造者的验收。
　　据说在我们这里最先发现创造者的是一名自称马甲君的男人，他是在某天晚上被一个不明物体绊倒并不幸第二次弄伤自己的脚踝时幸运地邂逅了创造者（后来经考证那个不明物体就是我们伟大的创造者）。起初马甲君完全忽视了创造者的存在，正当他一瘸一拐地离开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停下来，愚蠢的两条腿！你踢到我了，向我道歉！”这个声音在昏沉沉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不过马甲君还是强迫自己回过头来并仔细寻找那个无辜的受害者。当他确信声音来自于一只老鼠——确切地说是一只白色的、比正常体型稍大的、红色眼睛的老鼠（不管事实是多么的令人难以接受，创造者的确就是以这个样子出现在马甲君面前的）——的时候，马甲君的心里只剩下了四个字：不要恐慌。
　　就连马甲君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四个字，也许是因为最近的报纸一直在重复它们。自从火星不明原因消失之后，地球上的人们便陷入了自麦当劳发明之后从未遇到过的恐慌。我们的负责任的编辑们深知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性，每天都会不约而同地在头版印上“不要恐慌”四个大字——据说出处是一本科幻小说的封面。的确，这个事件为众多的科幻作家和准作家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我们的马甲君也激动得难以平静下来（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赶着回去记录下自己突然迸发的灵感，马甲君是完全可以避免第二次受伤的）。不过在短暂的空白之后，马甲君又恢复了有限概率思考，并为这只老鼠而感到激动和不安。
　　然而眼前的老鼠似乎并不关心这一切，它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一个它等待了1 000万年的重要的答案，但是马甲君的出现打乱了它的计划，因为他正跪在地上观察着这只会说话的老鼠。
　　“刚才是你在对我说话？”
　　“是的，愚蠢的两条腿。”老鼠不屑地回答着。不过这并没有激怒我们的马甲君，反而使他更加好奇，“你为什么会说话？”
　　又是一个愚蠢的问题！老鼠觉得受到了侮辱，决定好好震慑一下眼前的这个实验品。它决定让他张不开嘴，而且无法动弹，于是可怜的马甲君就只好在无法开口和无法动弹的恐慌中听到了一段伟大的、令人汗颜的和无耻的自吹自擂，从一只比实验室的白老鼠略胖一点的啮齿动物口里讲了出来。不过在这痛苦的过程中唯一令马甲君感到高兴的是，老鼠为了证实自己是伟大的创造者，在4.2秒内用它的神力治愈了他的脚踝并对其进行了美化。这所有的一切终于让马甲君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地球是这只老鼠在1 000万年前付款定购的一颗行星，它创造了这一切，包括麦当劳和西门鸡翅。
　　“那么，你为什么要定购地球呢？”在老鼠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马甲君突然发现自己能够开口说话了，这是他脱口而出的第一个问题。
　　“那是因为我需要地球来回答一个问题，不要打断我，愚蠢的两条腿！”为了防止过多的问题带来的麻烦，老鼠故伎重施，然后，我们可怜的马甲君又一次被强迫听另一段传奇的、令人震撼的、添油加醋的和无限夸张的关于宇宙中第二强大的电脑“沉思”以及那个著名的问题的故事。
　　“那么你找到问题的意义了吗？地球是宇宙第一强大的电脑吗？这些年那个问题的答案变了吗？‘沉思’还存在吗？你会怕猫吗？那些……”当马甲君发现自己又能说话的时候，他吸取了教训，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老鼠再次把他的嘴封上。
　　“该死，松一口气就是这么多问题，好吧，两条腿，看在地球就要毁灭的份上，我来告诉你答案。我没有找到问题的含义，因为你们这些两条腿的东西见到我，要么是被吓昏，要么是根本就不明白我的问题，还有一些竟然想从我身上捞钱！从创造者身上捞钱？！简直无法想象！呸！”老鼠明显被自己的讲述 ** 了，眼睛似乎也更红了一些，“当然，我让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根据有限概率在无限非概率下的非线性量子态向基态过渡的反原子矢量场理论，我只要在地球上随机选取2 000个意识清晰的正常成年人进行询问，就能够判断地球上到底有没有我所需要的答案。而到目前为止，”老鼠停了停，用细小的红眼睛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马甲君。当它看到他痛苦而又企盼的神情时，又得意洋洋地继续了，“我已经询问了1 999个，而他们，全都让我失望了。如果第2 000个也是如此的话，那么我想地球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不要恐慌！”当马甲君听到老鼠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下意识里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等到感觉好了一点之后，才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只要老鼠再问一个人，随便一个普通人，地球就他妈的见鬼去了。
　　“是的，只要再有一个人无法给我答案，我就让‘沉思’重新修改程序，将地球回收，再定购一个基本无害的行星。”老鼠自顾自地嘟囔着，然后转向马甲君，“而就在去找最后一个人的路上，我就被你愚蠢的两条腿里的一条踢了。该死。”然后老鼠转过身，慢慢地离开马甲君，“再见，可怜的两条腿，我要去找下一个，不，是最后一个了。再过三十分钟你就能动弹了。现在我可以让你说话，不过我警告你，不要提问。还有，我不怕猫。”
　　我们英勇的马甲君在经历了这番折磨之后，竟然保持住了清醒的头脑，在能够说话的一瞬间，他说出了足以让后世的历史学家为之叹服，让未来马甲君的孙子甚至马甲君的孙子的孙子足以自豪的一句话：
　　“请留步，伟大的创造者，您的询问方法是存在问题的，所以您不会得到答案。”
　　“什么？就凭你？也能说我的方法有问题？”
　　“如果要求随机抽人的话，那么我应该是您的最后一个被询问者，如果您刻意去寻找最后一个的话，就无法满足随机条件，您的所有努力都会因为达不到有限概率在无限非概率下的非线性量子态向基态过渡的反原子矢量场理论所要求的条件而付之东流，只有……”
　　“够了，”老鼠打断了他，“让我好好想想！”
　　时间缓慢得像乌龟做仰卧起坐，马甲君不禁感到一丝紧张，地球的命运，就寄托在老鼠的最后决定了。
　　“你赢了，好吧，就由你来做我的最后一个被询问者。”
　　“好的，不过你要先让我能够活动。”
　　老鼠想了想，满足了马甲君的要求，马甲君活动了一下手脚，做好了回答问题的准备。
　　“那么，请你告诉我，‘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答案’所对应的‘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问题’是什么？”老鼠看着马甲君，细小的红眼睛死死地盯着马甲君的嘴唇。
　　然而马甲君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轻轻的、敏捷的、以一种无法模仿的优雅姿势，用两只手互相拍击着，“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三声脆的，两声闷的，还有六声不闷不脆的，一共11下。在创造者惊讶的目光下，马甲君回答出了这个问题：
　　“这就是‘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问题’的等价形式，名叫‘拍马’，具体问题就是：‘刚才我拍出了几匹马？’”
　　老鼠没有回过神来，仍然被巨大的惊愕束缚着，我们伟大的创造者，就这样被一个如此诡异而又简单的问题的巨大的美镇住了。
　　时间是如此缓慢，就像蜈蚣穿鞋。老鼠终于缓缓地问道：“你是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
　　“是的，就是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答案：42。”
　　就这样，一个晦涩难懂的问题的答案就被转化成了一个简单而优美的问题的答案，对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答案的探求变成了只要数出掌声中的马匹数量。
　　“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怜的老鼠，我们的创造者，不安地不断揪着自己的胡子。1 000万年的等待，没有想到却是这样一个问题，原以为会听到一番精深玄妙的解释，却得到了一个简单却更显得不可思议的所谓的“等价形式”。“不，我不明白，你在骗我，为了活下去，你一定在骗我，你这个胆小鬼！”老鼠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创造者的风度一扫而光，马甲君的眼前只剩下一个混合着惊恐、愤怒、焦躁和绝望的实验室的白老鼠。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没有骗你。”马甲君掏出手机，叫来了坎德人、勤俭节约、咸猪肉、一叶、烟花、Sona等人，“这都是我们协会的人，既然你是创造者，我们也就不保守秘密了。我们的科幻协会表面上是一个共享科幻的群体，但是暗中已经研究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问题长达数十年之久了，历届会长都把这光荣而隐秘的传统继承了下来。每届协会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骨干知道这个秘密，直到前不久，我们才终于理解了那个终极问题的本质，并将它转化成拍马的形式，代代相传。来吧，让我们为创造者展示一下我们的研究成果。”
　　坎德人伸出手，“啪啪啪，啪啪”，三声脆的，两声闷的，一共只有五声。“拍马的形式是变化多端的，但只要拍的方法正确，就都能等价于终极问题，来，大家说吧，我拍出了几匹马？”所有的科幻协会的成员在同一时间以一种自信的、确定无疑的口气，说出了让老鼠胆战心惊的数字：42。
　　“但是如果没有掌握好正确的拍法的话，拍马就与终极问题相去甚远了。比如这样，”烟花笑嘻嘻地伸出小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四声闷的，两声不闷不脆的，一声脆的，三声不闷不脆的，一共10声，“就不是终极问题的等价形式了，说吧，我拍了几匹马？”除了老鼠和烟花之外的所有声音都清楚地响了起来：“21。”
　　老鼠已经完全崩溃了，如果我们哪个人能够有幸在那个时候亲临现场的话，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一只白色的老鼠趴在马甲君的鞋子（说不定是踢过它的那只）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为了表示对我们伟大的创造者应有的尊敬，我在这里就不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形了。
　　老鼠终于从无限非概率状态中清醒出来，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它的大脑（如果有的话）立马恢复到了创造者状态，老鼠的声音也以一种亲切而又不失威严、缓慢而又充满力量的方式在空间中弥漫：“两条腿的生物，人类，你们的确完成了任务，‘沉思’说得没错，地球这台计算机已经将关于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问题告诉了我，只是现在的我还不能理解，不过这已经是‘沉思’要做的事情了。你们，以及地球上的所有人，获得了我的恩准，可以继续活下去，因为你们让我明白，宇宙中还有我不能理解的东西，我仍然还很愚蠢。”
　　“那是因为你没早碰见马甲君，早碰见他你早就蠢了。”咸猪肉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勤俭节约听到了，狠狠地踢了他一下，咸猪肉慌忙闭上嘴巴。
　　“拍马，好名字，我会记住它的。现在请你们来展示拍马吧，我来记录，以便向‘沉思’输入问题。”老鼠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台小型摄像机，开始对准每个人的手。于是，科幻协会的成员们，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的正确拍法都在摄像机前展示了一遍，马甲君和坎德人还特别录了几段不正确的拍法作为参考。

　　没有人知道创造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就在大家录完拍马之后，创造者就神秘地消失了。以后也没有人再见到它，也许它正在与“沉思”一起，解读着关于宇宙、生命以及一切的终极答案吧。
　　而马甲君将这一段传奇般的经历成功改写成小说，从一堆写火星消失之谜的平庸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我们爱科幻”征文比赛青年组的一等奖。

《拍马》 作者：徐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