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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源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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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正文 人物表

  盖伦·汉密尔顿   国际能源公司的年轻物理学家。
  辛西娅·圣克莱尔  国际能源公司女业务主任。
  安森·布里格斯   国际能源公司研究部主任。
  弗雷德里克·泰勒  国际能源公司董事会主席兼总裁。
  唐纳德·普鲁伊特  国际能源公司行政副总裁。
  布伦达·英格拉哈姆 女律师,环境安全委员会义务法律代理人。
  史蒂夫·英格拉哈姆 大学教授,布伦达的丈夫。
  拉里·布莱克韦尔  律师,国际能源公司法律代理人。
  杰克·格林     环境安全委员会主席。
  鲍勃·詹宁斯    塞莫皮莱温泉区核电厂经理。
  威廉·汉密尔顿   盖伦的父亲。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一章 这是什么?

  木头房子里显得嘈杂喧闹。国际能源公司的日班工作结束了,大家拥挤进这家酒店,把酒店挤得满满的。
  盖伦·汉密尔顿没有家,他选择了这个特殊的地方吃晚饭。尽管这个拥挤的环境使他很不舒服,但因为他急于要回到实验室去,而这里又恰好靠近他服务的国际能源公司。
  他正在看奥托·埃里克森著的《爱因斯坦后的统一场论》这本书,他是如此沉迷于其中,以至于旁边火车座里的顾客的呼喊、自动电唱机的喧哗、激光束的模拟号叫,以及从酒店后面传来的电子游戏机的轰鸣声,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种意识边缘的轻声低语。
  他沉迷于书中,直到一位女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你好,盖伦,我坐在这里你介意吗?”
  他抬头望去,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在这间光线暗淡、烟雾弥漫的餐厅中看清了她。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请坐,圣克莱尔小姐。”
  “谢谢你。”她轻轻走进火车座,坐在他对面。
  “你想喝一杯或者吃点什么吗?”
  “现在不要。”她看到他面前的干酪烤面包片,“这就是你的晚餐吗?”
  “是的,怎么啦?”
  “怪不得你这样瘦。你需要吃块大牛排,增加点体重。”
  “我不吃肉。”
  “真的?”她点起一支香烟,“很高兴找到了你,盖伦。”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
  “今天我在核查你的出勤记录卡时注意到,你近来工作很紧张。”
  盖伦点点头。香烟气味向他这边飘过来,驱散了这家旧酒店里的霉腐气味,他注视着摇晃的烛光在她脸上跳跃着的影子。
  “你今天已经准备下班了吗?”她继续问。
  “没有,”他啜饮着啤酒,啤酒已放得太久了,现在竟温热起来了,“我一吃完,立刻就要回到实验室去。”
  “又和那部机器有关系?”
  “什么?”
  “那个放满实验室的东西?”
  盖伦抚摩着他的胡子,然后咬了一口三明治。他凝神注视着烛光在圣克莱尔小姐小小的金耳环上跳跃,深玫瑰色的工作服在她那高高的颧骨上衬出一抹红晕。
  “噢,你是怎样知道那东西的?”
  “我不是瞎子,那讨厌的机器占着整个实验室。布里格斯博士对我说,你对这部机器负有全责。”
  “我已经在努力使费用下降并无偿地超时加班。大部分设备还堆放着,我们还没有利用电脑的全部功能。”
  “我并不为费用担忧,我们的经费预算很宽裕,我就是想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他吞食了剩下的三明治。
  “盖伦!你理解我的话吗?我要知道你正在干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圣克莱尔小姐。”
  “什么?”
  “我现在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不?”
  盖伦旋转着他的玻璃杯,看着杯子在阴暗的桌子上留下的圆圈。餐厅里的人陆续离开了,喧闹声开始消失,“我想这是因为我还不能肯定我所拥有的东西。”
  她弄熄香烟,“你正在做的确实是与能源有关的,是吗?”
  “当然。”
  “我必须知道那部机器的用途。”
  “对不起,我还需要些时间,但不会太久。我不能肯定它是否会运转。”尽管盖伦这样否定,但当他想到他的研究工作和机器本身的潜力时,他依然非常兴奋。
  “你告诉布里格斯博士你在干什么了吗?”
  “没有。”
  “哦?”
  “是的——暧!正如我说的那样,这依然不那样明确,还太早了,远不能……”
  她点点头,将目光从盖伦的脸上转到桌子和他的书上。他怀疑她是否懂得书名的含义,但他不想去碰运气。他拿起书塞进腋下,不让她看到封面。
  “我得回实验室了。”他说,“我答应你,当我自己更有把握的时候,我会立刻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既然你正在从事能源设计工作,需要超时加班,我将要求布里格斯博士能理解你。”
  “但我宁愿……”他伸进口袋掏出餐费,放在桌上。
  “不,盖伦,我坚持这一点,为公司也为你自己,不要让我等太长时间,要很快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谢谢你。”
  两人都站起来。“走吧,”她挽住他的手臂,“我和你一起走路回办公室,我的车停在那边。”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章 发现

  “现在是你向我提出你的工作报告的时候了,实验室里的喧闹和你在这里造成的混乱使我感到厌倦。”安森·布里格斯博士——国际能源公司研究部主任一边抱怨,一边从眼镜上方注视着盖伦提供的写满数字演算的纸页。
  “我的报告可说明一切,请你看看它的计算结果。”盖伦边说边指着朝向实验室的门以及他的发明物。在占据着整个实验室的机器的一端,有一盏电灯闪耀着。盖伦每次看到它就兴奋不已。
  “是这样吗?”布里格斯博士说,“你总是在机器上只开一只灯,而你的新设计消耗的能量比它产生的还多,这不合算。”
  “这是一部样机,我无法在实验室里建造一个足够长的高效率的共振腔,真正的机器将会生产出大量的能。”
  “你依然不能使我信服,让我有理由支持你那个玩具。”
  盖伦走向窗子,看着窗外修剪得非常平整的草坪和花坛,它一直延伸到国际能源公司总部大厦的大门。在草坪上,一架明净的丙烯酸地球仪装在黑色大理石基座上。地球仪上的各大洲用蓝色衬托出来,“国际能源公司”这几个金字沿着赤道绕地球一圈。
  他隐忍下准备向布里格斯博士提出的发问,并为自己可能做出的强烈反应而感到害怕。通常他总是避免对抗。但该死!这太重要了,比他一生中所完成的任何工作都更为重要。然而在他能够继续研究以前,他不得不依靠另外某个人来认识他的研究工作的价值。
  最后,他转过身说:“你看过我的报告了?”
  “你为什么不对我说说报告的内容呢?”布里格斯博士不耐烦地回答。
  盖伦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从发现原子能以来最具有革命性的科学突破,而布里格斯博士竟不愿花点工夫去读一读这份报告!
  盖伦回到写字台前,“我所做的,”他敷衍着说,“是对埃里克森有关爱因斯坦统一场论的实际应用,我的发明是将光子和重子相结合,引起它们的共振,以提高它们的能量水平,当……”
  “重子!”布里格斯博士站起来,他向办公桌探过身去,在盖伦脸上呼出他的洋葱气味,“你要在重力问题上浪费时间吗?”
  “你一定记得你的基础物理学,方程式都是非线性的。但是有人期望量子场对玻(色)子场旋转,因为它与时空几何学的联系,引力场成为所有粒子的连接点。”
  “啊?”布里格斯博士又坐下了。
  “相信我的话,机器是安全的,利用重子是绝对必要的。而且,使用这个发明,我们不必为核废料的处理或者其他那些问题而担忧。”
  “但是,爱因斯坦的统一场论从未被证实过。”布里格斯打断盖伦的话。
  盖伦轻轻摇头。很可惜,布里格斯甚至跟不上他自己专业领域里的重要发现!“爱因斯坦早已故世了,奥托·埃里克森取得了爱因斯坦一直在寻求的突破。我的引力转换机是以埃里克森的发现为基础的,正像你看到的,它在运转了。”
  “也许。”布里格斯又努出他的下唇。
  盖伦开始有点失望,他能做些什么来使布里格斯理解呢?“啊,好吧——你看,在这里,我们所拥有的——是一种新型。安全和无限的能源。”
  “是这样吗?”
  “现在我们已找到它了,我们可以带上有关建议到泰勒先生那边去。”
  “唷,关于它,我还不能确信。”布里格斯博士旋转他的椅子望着原来在他背后的窗外,盖伦只看到他未被灰发遮住的淡红色秃顶,然后布里格斯又旋回椅子面对盖伦。荧光灯闪耀在布里格斯的眼镜片上,使他的眼镜看上去像面大镜子。“听着,汉密尔顿博士,你应该在一开始,在你浪费你的时间和公司的钱财以前,就让我知道你的计划。现在,你肯定不能期待我来支持你那个靠不住的发明,它还需要做大量的研究工作啊!”
  “除了让我去和泰勒先生谈一谈,你现在不必做任何其他的事情。我将承担所有的非难和指责,以及名誉上的损失。”
  “我不会那样做的。”
  盖伦被激怒了,他的情绪在汹涌激荡。他不能为我这样做,我也不会让他这样做。暴君!卑劣的暴君!
  “那么,让我看看圣克莱尔小姐能否帮助我。”盖伦极力克制着自己。
  “圣克莱尔小姐?”
  “我在请求你给圣克莱尔小姐打电话呢,布里格斯博士。”他停顿了一下。突然,他对自己敢于对抗他的研究部头头的行为感到焦虑不安。
  但让盖伦惊奇的是,布里格斯博士从争论中退缩了,“别生气,汉密尔顿先生。你一定要为此而浪费圣克莱尔小姐的时间吗?”
  “你为什么不让她来决定这是否是浪费时间?”布里格斯博士那种愚钝迂腐再一次激起了盖伦的勇气,“给她打电话!”
  “现在?”
  “是的,立刻。”
  布里格斯博士瞪着盖伦,拿起电话。“她要下午两点钟才能到这里来。”布里格斯挂断电话时说,仿佛通知延迟也是在宣告一次胜利。
  “那么我回去工作了,等着她的到来。”他拿回他的工作计划离开这间办公室,回到实验室。他对于能够让布里格斯退却而感到非常痛快。
  在上午余下的时间中,每当布里格斯博士走进实验室时,他似乎都在极力避开盖伦。盖伦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以驱散心中的不安。然而每当布里格斯博士出现时,盖伦的肌肉就拉紧了。

  辛西娅·圣克莱尔不舒服地坐在硬木椅上。安森·布里格斯的办公室非常拥挤,堆满了文件夹、案卷,乱糟糟的文件、记录散落在他的写字台上,头上的灯光把这问寒冷的房间照得明晃晃,一股刺鼻的异味从实验室打开的门里飘移过来。安森占有着他办公桌后面惟一的一把舒适的软椅,辛西娅和盖伦坐在硬木椅子上。
  她从安森看到盖伦,然后又看着盖伦工作报告上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曲线,遗憾的是,她缺乏理解盖伦工作所需要的专业知识。但是即使不是一个科学家也能看到,他已找到一种产生电力的方法。那奇形怪状的传动装置、滑轮,以及那只傲然地照耀着光滑的长管子的灯泡,都证明了盖伦的成功。
  辛西娅点起一支烟,思考着她应该怎么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从鼻子里喷出烟雾,感谢烟味遮掩了实验室的异味。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她依靠部门主管提供给她所需要的资料,以帮助她作出正确决定。但现在她不能依赖安森的科学技术和知识,因为布里格斯博士讲的每一句话都反映出他对盖伦的敌视,这使得他的反对动机令人怀疑。
  如今,国际能源公司急需一种新型能源,因为印度蓄水坝至少要一年以后才能全部运转,而原子能管理委员会正在驱使环境安全委员会和其他环保组织寻找理由来推迟批准他们提出的塞莫皮莱温泉区的核电厂,恰恰就在昨天,石油联盟又宣告每桶原油价格上涨,这是15个月中的第三次涨价。
  她轻轻拍着那份报告,思考着她的问题。她又一次翻到第一页,在灯光下眯起眼睛细细阅读。
  最后她说,“安森,我要用一下你的办公室,就一会儿。”
  “当然可以,圣克莱尔小姐。”他站起身来走出去,在门外逗留着。
  “请关上门。”辛西娅在他身后叫着。
  她站起来,走向写字台,坐在安森空出来的椅子上。她又喷了一口烟,在烟雾中仔细看着盖伦。他有点儿瘦,但他身材挺拔,眉目清朗。只是那部胡子她不太喜欢,即使是整洁的并经过修剪,仍使他看上去有股邋遢相。
  她开口道:“对这份报告,我一个词都看不懂。”
  盖伦禁不住大笑起来。
  “盖伦,你能肯定你在报告里所阐述的东西吗?”
  “是的,我肯定。”
  “我支持你,我不希望你孤立无援。”
  “你看到过样机,机器制造出来后也会同样运转,事实上会更好,因为后者不会受到样机的那种限制。”
  他凝视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执著和热情。她试图无视这种出乎意料的感情,她认为将个人生活与事业混合在一起是不明智的。然而,如果她要破坏自己的生活准则,那么,像盖伦这样的一个人,是一种合乎逻辑的选择。她怀疑他的发明在国际能源公司以外是否能顺利发展,这可能是能在国际上获得持久声誉的那一类发明。够了,不要再去想那些问题了。首先她要看看,她该采取何种态度。
  她在布里格斯的大的铜烟灰缸里掐灭她的香烟,“我不想阻碍公司站在研究的前列,如果我认为这不重要,我就不到你这里来了。”
  辛西娅小心地将钢笔和盖伦的报告放在写字台上,两手交叠着,直视着盖伦的眼睛。
  “很好,盖伦。我的科学背景可能不足以理解你的数字和图表,但我看到样机在启动,我将支持你的计划。”
  盖伦嘘了口气,“谢谢你。”他说。
  “现在不要谢我,我们在取得泰勒先生的同意之前,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为什么?”
  “你的报告是我看到过的最糟糕的一份,泰勒先生可能不会有兴趣看上一眼,如果我们要说服他,需要做大量的修订工作。”
  “是这样吗?”
  “别烦恼,我将帮助你。你要将所有冗繁费解的语言译成明白易懂的语言,我将用我们董事长喜爱的花色缎带将它包扎起来。”
  “我很赞成。”
  “这意味着更多的超时加班。”
  “只要需要,我什么都干。”
  “我们今晚就开始。”
  “好!”
  “很好,就这样定下来了。你出去时叫安森进来。”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三章 动力之梦

  弗雷德里克·泰勒是国际能源公司董事会主席兼总裁。由于他矮小的身材和事业上的惊人成功,作为能源世界最有权力的人物,他被公众称为“能源拿破仑”。他对这个浑名很高兴,但他也希望他能拥有与那个称号相称的隐而不露的绝对权威。
  此刻,他心情恶劣,他刚度过了一个阴郁而乏味的早晨,冥思苦想着审计官的年度计划报告。显然,有件事需要立刻完成,即改善公司现金流量的前景。按以往最常用的办法是提高价格,但现在看来已不太可能,因为泰勒怀疑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是否会迅速批准另一次涨价,这意味着需要冒来自消费者权益保护团体的猛烈批评的风险。
  从商会午餐后回到国际能源公司总部大厦最高层他的宽敞的办公室,他从日历上注意到差点忘记了安排好的他与辛西娅·圣克莱尔和安森·布里格斯博士的会见。
  泰勒真想解雇布里格斯,因为他是那样的平庸。但他不能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圣克莱尔,相反,他应该对她的才能表现出最高的热情。天晓得,唐·普鲁伊特常常告诉他关于她的情况,在此前他从未听说过一个女性的业务主任,实际上也难以想像。如果后没有对她的令人注目的商业管理硕士以及良好的业绩留有深刻印象,泰勒也决不会雇用她,至少不会任命她比行政秘书更重要的工作。他不喜欢有上进心且野心勃勃的女人,即使她们像圣克莱尔那样漂亮。
  他走进卫生间,将两片塞尔查放进水杯里,饮服下去,以安慰他的消化不良的胃。
  回到办公室,他拿起审计官的报告,当他知道他已没有时间来看这份报告时,就将它放在身后书架上的文件筐里。然后,除了一块黄色衬垫外,他清除掉桌上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他的电话机,那上面有金笔架、装在镜框里的他夫人的照片以及他妹妹罗伯特和孙辈们的照片。他坚信,一张整洁的桌子意味着一个洁净的心灵,他以巨大的努力将这一准则灌输给他的下属。
  电话铃响了,他的秘书用内线电话向他报告圣克莱尔小姐已经到来。他抬起头,看见圣克莱尔独自走进他的办公室,带着几份包着蓝色护封的报告。
  “早安,泰勒先生。”她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露出非常秀美的双腿。
  泰勒被她如宝珠般发亮的眼睛迷住了,不安地移动着身体。
  “布里格斯博士在哪里?”泰勒问。
  “我想他很快就会来的。”她回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的回答使他有点不快。
  “我宁愿等到布里格斯博士来了再谈,泰勒先生。那个科学发明是他的研究部一位科学家的成果。”
  未等泰勒作出回答,他桌上的电话机响了,秘书通知布里格斯博士到了。布里格斯进来了,他的脸上现出常见的趋炎附势的馅媚表情。他从头到脚一身灰色:灰白的头发,灰白的眉毛,灰色的眼睛,灰色的西装,以及与这些相匹配的他的灰色的性格。
  “现在你们两人都到了,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泰勒注意到,在布里格斯坐到她旁边以前,他紧绷着脸瞪了圣克莱尔一眼。
  “这个,泰勒先生。”圣克莱尔将一只包着蓝色护封的文件夹推到他面前。他拿起文件夹,拆开它,然后看着封面——“3C273号建议,国际能源公司研究部盖伦·汉密尔顿博士写。”
  “汉密尔顿不就是我们在两年前从工程技术学院雇用的那个人吗?”泰勒为自己能了解雇员的情况而颇为自得。
  “是的,泰勒先生,5年以前。”布里格斯回答。
  “我想你们不会失望的。”圣克莱尔的深色大眼睛发着光。
  “给我一分钟时间看看这个东西。”
  泰勒翻到“概要”,很快地细看了一遍。然后,他坐着,凝视着他面前的这个文件,他的心在狂跳,他的思维在迅速转动,他几乎不敢相信,即使以他最任性、最狂野的想像,他也不会想到这样重大的设计。他忘记了圣克莱尔和布里格斯之间明显的不和与分歧,因为他的思想正漫游在不可思议的“能源和动力”的通道里。
  他曾经希望和梦想的一切将成为现实——一种只有国际能源公司才能开发的廉价的无限的能源。有了这种能源,就能堵住所有那些干涉和抗议者的嘴巴,甚至可以救治塞莫皮莱温泉区的混乱状态。糟糕的是,当国际能源公司买了温泉区的那块土地后,发现那里根本不适于建造地热厂。他一想到这一点就害怕,因为已经有人提议国际能源公司放弃将地热厂改建成核电厂的建议,这也许将使得他不得不回到股东的位置上。现在,如果用一座引力转换机来改组核电厂的建议,肯定能够救活这头蠢驴。他几乎耐不住等待听取唐·普鲁伊特对这件事的意见。
  他又一次打开报告,慢慢重读“概要”部分,这一次,他边读边做笔记,然后将报告的其余部分翻阅了一遍,这里那里都做了点儿摘要记录——曲线图、简图、费用概算、选择外部承包人的建议、安装机器的时间表,甚至对附录中机器怎样运转的数学计算表格也做了记录。干得太漂亮了!他对布里格斯对这份报告的冷淡反应感到迷惑不解。
  “这完全是一个突破。”他说,“布里格斯博士,你应该为那个年轻人骄傲,事实上也是你的整个研究部的骄傲。机器真正在运转了吗?”
  “是的,不。”他同时说。
  “什么意思?”泰勒突然打断他的话,对他这种又是又非的态度感到不满,“它不是完善而有效的吗?”
  “它是完善的。”圣克莱尔说,“汉密尔顿博士已建造了一部样机,它已成功地将引力转为电力。”
  “但是这是在一种可怕的成本下完成的。”布里格斯说,“他的这部样机需要500瓦电,而这仅仅才亮起了一盏25瓦的灯泡,显然这不实用。”
  泰勒对布里格斯皱起眉头,他希望这个发明能够成功,而且他需要它——迫不及待地需要它。他转向他书架上的电话,从内线拨打唐·普鲁伊特的办公室。
  “唐,到这里来。”他说,“我需要你考虑一件事情。”
  “立刻就去,弗雷德。”
  “汉密尔顿博士在哪里?为什么他今天不到这里来?”在等待唐的时候,泰勒问。
  “他很抱歉不能来。”圣克莱尔答道,“但是我能够回答你所有的问题,我对他的报告已做了全面摘要。”
  当唐·普鲁伊特进来时,泰勒依然在思考问题。这位国际能源公司的行政副总裁身材魁梧,金色的头发已经稀疏,有一对灰蓝色眼睛。像通常一样,他戴着一条低劣俗气的领带。
  “你是否还有一份报告的副本给唐·普鲁伊特?”泰勒问。
  “是的,先生,这里有。”圣克莱尔将一只文件夹递给唐。
  “看一看这份报告。”泰勒说,“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当然,一定!”唐拿着文件夹走到角落里的一张长沙发边坐下,仔细地研究起这份报告来,“哎呀!”突然,他惊呼起来,看着泰勒,跷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又阅读下去。
  “噢,圣克莱尔小姐,”泰勒说着将他的注意力又转回到眼前的两个对抗者身上,“布里格斯博士说的是真的吗?建造这东西的费用超过它的利润吗?”
  “不,先生,汉密尔顿博士造的样机是费钱的,大部分样机都是这样,但真正运转的机器将是节省合算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一点?”泰勒反问道,“你是以一个生产出来的能量比它的成本还少的样机作为依据,要求公司花费数十亿美元的投入吗?”
  “我知道这一点。”圣克莱尔拿出文件夹,翻到她的报告副本封底前的一页,摊在办公桌上,指着条线图上不同的图表、数字向泰勒说明,“汉密尔顿博士已提出坚实可靠的资料数据以支持他的研究,如果你看一看附录E,你就能看到如果将塞莫皮菜温泉区项目改建为引力转换机,其预算相当于投产后5年的利润。”
  她的手指沿着条线图的线条移动,“到第4年,国际能源公司可以收支相抵,从这一点开始,我们的利润将大于那个估计利润,即假设塞莫皮莱温泉区仍保持一座核动力厂或一座热电厂所能达到的利润。”
  她收回文件夹重新坐回到她的椅子上,“事实上,它的利润远远高于我们现在正在运转的核电厂或水力发电厂的利润。而且,现在我们仅以一个引力转换机为计算基础,如果制造出一批转换机,将会大幅增加我们的利润。这样,我们将可向其他公司出售电力,而且是以比他们自己生产的电力远为便宜的价格出售的。”
  “你能确保你的数据正确吗?”
  “是的,先生。”
  “但是那仅仅只是写在纸上的数据。”布里格斯反对。
  “你是说,这里边还存在着问题,布里格斯博士?”泰勒打断他。
  “是的,不很肯定,假如我们花费很多钱来建造这个东西,结果发现它是假货。而且我们还要想到所面临的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
  “一定会有些危险,如果我们用引力干蠢事的话。”
  “有任何危险吗,圣克莱尔小姐?”
  “没有,先生,没有危险,它的工艺过程仅仅是结合重子和光子来发电,这与我们现在利用无线电波和其他各种能量波的方法没有什么差别。”
  “你是怎样看待布里格斯博士提出的失败的可能性呢?”
  “那已经考虑到了,泰勒先生,有一点小小的冒险因素,大约百分之二。”
  “你的意见是:仅仅为了在研究实验室中证实的一种东西而去进行该死的赌博吗?”
  “汉密尔顿博士已提供了可靠的资料和数据来支持他的建议。”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泰勒靠回到他的椅子上。谁是对的,圣克莱尔还是布里格斯,这很难决定,特别是在泰勒自己急切地需要这个机器的情况下。
  唐从阅读中抬起头来,“我已看完了。”他说。
  “好的,唐。圣克莱尔小姐,布里格斯博士,对不起,在唐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时,请到我外面的办公室等几分钟,好吗?”
  泰勒急切地等着这两位走开,然后焦急不安地要听取唐的意见。
  “怎么样?”当门在圣克莱尔和布里格斯身后关上时,他就性急地问。
  “哎晴!”唐惊叫起来,一面将他的大块头沉入在刚由布里格斯空出来的椅子上。
  “那报告究竟要说明什么?”
  “在这里真正有了我们自己的东西了。”
  “你认为它的可行性如何?”
  “我深信不疑,事实胜于雄辩嘛!我似乎已经看到它在启动了,的确有一只灯泡亮在那里。在正常情况下,我会建议造一座中等规模的动力厂,但在目前情况下,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为此而拖延下去,我们必须改建一个最大规模的动力厂,并立刻进入试验阶段,然后准备出售电能。”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尽快动手做?”
  “当然,你的意见呢?”
  “哦,是的,只是考虑到布里格斯的反对意见,我就难以决定了。”
  “布里格斯!他那里牵涉到盖伦,你不能相信他对这个发明的看法。现在,你可能不记得了,国际能源公司正是因为工程技术学院而发现盖伦的,因为他是该学院的顶尖毕业生之一,我们当初挑选了他看来没错。”
  “那么,我们认同了这个引力转换机了?”
  “这正是我所要建议的,它失败的程度完全是在可接受的限度以内,但是一旦我们成功了,我们将在下个世纪实际上垄断能源的生产,为了那么巨大的利益,是值得冒一些小小的风险的!现在,我们要毫不延迟地申请专利,我们甚至不能等待董事会的批准,我们一定要发展、要成功,并确保我们的利益得到保护。”
  “好,唐,你这样说正合我意。”泰勒“啪”的一声将手拍在那份报告上,然后又靠回到椅子上。突然,他又皱起了眉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如果它确实像报告上说的那样完美,为什么汉密尔顿不亲自来报告呢?”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唐微笑着说,“盖伦作为一个物理学家是卓越的,但作为一个雄辩家,他就不能胜任了。”
  “这里又不是发表演说的讲台。”
  “可是对他来说这就是讲台,当他紧张时他就僵住了。我敢肯定那就是辛西娅决定单独提请审查的理由,而且,她是将报告整理综合起来的人,理论可能是他的,但报告却完全是她的。”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了解辛西娅,也了解盖伦。”
  “那么布里格斯,他还会反对吗?”
  “我不清楚。他是个懦夫,他只关心他的退休金,当他看到谁占上风时,他会立刻站到那一边去的。”
  “让他们回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泰勒电告他的秘书。
  他看着他俩走进来,当他注意到他们脸上的紧张表情时,他的心头闪过一阵快感。唐回到他的长沙发上,闲散地躺着,静眼旁观事态发展。圣克莱尔和布里格斯坐到他们原来的椅子上。圣克莱尔将文件夹放到桌上,俯身桌旁,拿着一支金色铅笔,仿佛准备记下上级的指示和命令;而布里格斯则陷入在他的椅子里,神经质地努出他的下唇。
  在泰勒感到对这个问题已积累了足够的意见后,他说,“当然,我不想在此预测董事会是否会批准这个计划,我们首先要对这一计划做一次可行性研究。”
  布里格斯的脸变得苍白了。
  “谢谢你。”圣克莱尔说,她的表情和态度没有任何改变,除了拿着铅笔的手稍稍松弛了些,“我可以打电话将你的决定告诉汉密尔顿吗?”
  “现在不要,我们还有许多细节要在下次董事会开会前落实好,你可在稍后告诉汉密尔顿。”
  一想到汉密尔顿这样容易紧张,她决定接受这一建议。
  “布里格斯博士,”泰勒说,“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全力支持。”
  “当然了,泰勒先生。”
  布里格斯言不由衷,但泰勒毫无疑问地认为他会合作的。唐是对的,布里格斯是棵墙头草。
  “那么,事情就这样定了,”泰勒亲切地对他们微笑着,“让我们开始工作。”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四章 开始

  盖伦责备自己将研究实验室弄得过于拥挤以致连走路都较为困难。他在样机上造了一个尽可能长的共振腔,从房间这一隅到另一隅,横越整个实验室。为了长出来的几英寸,他甚至牺牲了将他的办公桌和实验室分隔开的隔墙,这一牺牲对另外两个被迫搬移工作场所的研究工作者是一种安慰。然而盖伦却无法平息布里格斯博士的不满,他在实验室里惹是生非,喃喃自语,抱怨诉苦,甚至将他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生闷气。盖伦怀疑,如果他立刻放弃他的引力转换机,是否就能使布里格斯博士的心灵趋于平静。
  盖伦的办公桌被挤在一个角落里,文件、书籍、模型、一部计算机以及装着电脑数据存储盘的各种盒子,整齐有序地堆放着。桌子上方挂着这间房间里惟一的一件装饰品:一幅色彩柔和的雨水到处溅泼的抽象派绘画,它展示了在雨天一个城市的地平线,这是盖伦在大学期间的女友盖尔两年前作为圣诞礼物送给盖伦的。布里格斯博士不喜欢这幅画,但盖他喜爱,因此,他不顾上司的反对,依然将这幅画挂着。
  已过了下班时间,实验室的职员们已经回家,即使传达室值班员也已下班了。这里,除了盖伦和他的发明物,别无他物。他待在实验室里,留恋在样机旁,他的感情在汹涌,不安与犹豫折磨着他,希望和恐惧在脑海中无数次地重现,他的心在颤抖。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圣克莱尔小姐走了进来,“我不敢肯定你还在这里。”她看起来疲乏而烦乱。
  “我该怎么办?”他内心充满着沮丧。
  “安森来过这里吗?”她问。
  他摇摇头。
  “那么,你还没有听到好消息吧。泰勒先生同意了你的计划。”
  “什么?我原以为……”盖伦将自己深埋在他的椅子里,“噢,上帝!”
  “盖伦,一切顺利,他说‘Yes’了。”
  “Yes?”
  “他要将你的计划呈送董事会,既然他已经认可了,董事们也会同意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到现在才把这消息告诉你。我累了,而且安森让我很生气,我们刚从泰勒先生那儿出来。”
  盖伦点点头,他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
  “你好吗,盖伦?”
  “好的,我——我很抱歉,这对我非常重要,我要……”
  她凝视着他:“你吃过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吃,你想到我的寓所去吗?我们可以弄盘炒蛋吃吃。”
  他注视着她,对她这个出乎意料的邀请感到惊讶。
  “谢谢你。”他嗫嚅地说。
  “那么,走吧。”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他也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站起来,他好像还有点不相信,又一次看了看那部引力转换机。
  突然,他似乎猛省过来,大喊一声,猛地拉过辛西娅,紧紧拥抱她,同时发出一阵快乐的大笑声。
  辛西娅的笑声融合在他的笑声里,“盖伦,冷静下来,我们才刚刚开始啊,还有很多事要做。”
  “但至少这已经开始了!我,我不能……辛西娅,我们一定要庆祝。”突然,他意识到他依然拉着她的手,于是赶紧松开,但他不想向她道歉,“让我们在去你住所的路上找一家店铺停一停,我要去买香槟酒。”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臂,于是两人一起离开凄清的实验室。盖伦最后回头看了看那只暗淡的灯泡,这是现在这个房间里惟一能看到的灯光,他兴奋得有点发颤。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五章 怀疑

  “凯文!”布伦达在厨房里叫着,“我说,早餐准备好了,来吧。”
  “我找不到我的另一只鞋子了。”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卧室里向她回喊。
  “你再找找看。”她一边喊着一边将一调羹燕麦粥喂给小儿子蒂米,蒂米像只小鸟,急切地张开嘴巴。
  “我找过了!”凯文又在喊。
  “你脱鞋时,是不是把鞋子放在床边的?”
  “是的。”
  “它不会自己走开的,再找一找。”
  “我找不到它!”
  布伦达知道这种声调下面将是眼泪,接着是歇斯底里大发作。“静下来,”她喊道,“史蒂夫,你能帮凯文找一下他的鞋吗?我正在喂蒂米吃饭啊!”
  听不到她丈夫的回答,只有从浴室里传来自来水的流淌声。
  “妈咪!”
  “我来了。”她将调羹交给蒂米,然后匆匆离开厨房。蒂米立刻将它横放在嘴里,麦片粥流在他的围兜上。
  凯文站在地板中央,一只脚穿着鞋子,另一只脚光着,他的胖鼓鼓的脸因紧张而发红。他傻站着,一动不动地向四面张望,这就是他找鞋子的方式。
  “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找到它的。”她跪下去仔细看着床底下,这是最可能有鞋子的地方。
  这时,她从厨房的收音机中听到“七点钟新闻”。如果她不赶快做完这些事,上班将会迟到。她听到播音员在播送头条新闻:“国际能源公司昨天傍晚宣告对一种惊人的新能源的突破。”被褥的折叠声和凯文的喷嚏声淹没了这条新闻的其余部分。当她找回那只“丢失”的鞋子让她儿子穿上时,她赶快领他到厨房里去吃早餐。
  史蒂夫这时坐在蒂米跟前,耐心地一匙一匙地将燕麦粥喂进他张开的嘴里。听见布伦达进来,史蒂夫转过身来对她微笑,这微笑给了她温馨和喜悦,即使在结婚六年、有了两个孩子以后的今天,这依然能使她产生一种激情。
  “早安,亲爱的。”他说。
  “早安,”她弯下身去吻他,“关于国际能源公司说了些什么?”
  “谁在说啊?”
  “那个新闻,我听到了有关国际能源公司的消息。”
  “哦,那个,我没留意。”史蒂夫从蒂米脸颊上揩去溢出的麦片粥。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布伦达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她想快点喝完,但却没有做到。
  “为什么你这么关心他们在做些什么?”史蒂夫问。
  “因为他们在塞莫皮莱温泉区的投资失败了,我一直在关注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得了,布伦达,你对国际能源公司这个名称的反应很像巴甫洛夫的一只狗。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并不都是值得人怀疑的。”
  “我同意,只不过只占百分之九十。”
  史蒂夫容忍地看着她,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布伦达大笑,用表情来逗引他,想让他高兴起来。然后她看了看表。
  “我得走了,晚上见。”她将喝剩的咖啡倒进水槽,洗净杯子,然后倾过身去向史蒂夫吻别。史蒂夫比她晚离开家,因为他的办公室离家近,于是,布伦达很高兴能将送孩子到看管人那里去的任务落在他身上。
  “拜拜,妈咪。”凯文深沉的喉音像他父亲。
  她吻了两个孩子,从他们脸上又尝到了燕麦粥残留的滋味。她从桌上拿起手提包和钥匙,匆匆走过起居室走出门外。
  她坐上她的红色微型轿车,启动后开出私人车道,当她看到花园里零落散乱的花卉时,她摇摇头,她真的应该挤出点时间来整治一下她的花园了。
  当她在快车道上向城里驶去时,她车上的收音机里不停地震响着流畅的音乐和新闻报道,但她没有听到她想听的那段新闻,于是,她就在她们办公楼门厅的报贩处买了一份报纸。
  她乘电梯到三楼,通过灯光暗淡的过道走向她的办公室。她的鞋跟嗒嗒地震响在沾染了污渍的有四痕的大理石地板上,陈腐的香烟烟雾和地板绪的气味飘悬在空气中。她经过不少装有磨砂玻璃窗的厚厚的木头门,然后到达自己的办公室,门媚上一块金色的金属牌上用大写字母写着“法律事务处,布伦达·英格拉哈姆”。近一年来,她有了自己的较为成功的业务,史蒂夫常常以此取笑她,说她在法律上的成功是因为她作为一个抗议者的才能。为此,她在经济上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回报。
  “早上好,萨姆。”她向她的秘书问候,“有电话吗?”她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邮件。
  萨姆抬头看了看他的记录,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的,杰克·格林约15分钟前来电话,他说事情很重要,他整个上午都在办公室里,你要我接通他的电话吗?”
  “不,我要先在报纸里核查一件事情。”布伦达从萨姆办公室后面的壶里倒出一杯咖啡,然后走进她的私人办公室。
  她的这间办公室处于一个通风管道上方,就在办公楼顶楼下面,光线不足,房东的节俭使房子很热。国际能源公司声称一旦塞莫皮菜温泉区的核电厂竣工,他们就降低价格。但布伦达坚信,核电厂建成后造成的放射性危险已远远超过对人民的利益。因此,她乐意冒一点儿险,继续对环境安全委员会提供积极支持和免费法律咨询。
  她在办公桌的下面抽屉里找出一件毛衣穿上,然后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仔细阅读报纸,寻找国际能源公司的最新消息。
  弗雷德里克·泰勒——国际能源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在头版上对着她微笑,她打量着这个瘦个儿男子稀疏的红头发和老鼠似的脸型。尽管泰勒在公众中口碑不错,他积极支持至少半打民间团体,还在最近的一个州的统一慈善事业组织中任主席一职。但是,他的和蔼可亲的形象并不能完全掩盖他的冷血实业家的特性,在流行的公司行话中,他依然私下被人称为“账本底线”。(注:账本底线指盈亏一览结算线,指终日在账本上研究盈亏的企业家,这里比喻不择手段追求利润的企业家。)
  她将注意力从泰勒的照片转移到新闻的内容上,她对这篇报道看了两遍,然后将报纸放在桌子上。她靠在椅子上,注视着挂在墙上的装在木框里的律师开业执照,力图理清她的各种思绪。她拿起电话拨环境安全委员会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杰克本人深沉而稍带严肃的应答声。
  “杰克。”
  “唉,布伦达,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萨姆告诉我了,你看过那份报纸了吗?”
  “是的,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是真的,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是吗?不必再有斗争,也不必为国际能源公司破坏环境以及所有那些胡作非为而担忧了?”
  “如果这样,你将会失业的,杰克。”
  “那将是我生活的目标,我要工作到让自己失业为止。你怎么样?你也会失业的。”
  “哎!事实上,如果没有国际能源公司的胡搅蛮缠,我就会有更多的时间为我的诉讼委托人工作。”她又看了看报纸上的这幅照片,“你相信泰勒吗?”
  “是的,我相信。”
  他们两人都为此大笑起来。
  “他身上一定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尽管我承认这一点,但我一时想不起任何事情。”布伦达说。
  “他也许对他母亲还算仁慈,为了纪念母亲,他以母亲的名字命名整个基金会。”
  “这是为了免缴许多的税款。严肃一点,杰克,对这一则消息,如果是国际能源公司以外的另一家公司做出了这项发明,我的感觉就会好多了。
  “我也是这样。你还记得国际能源公司的那个白痴吗?他在去年召开的关于塞莫皮莱温泉区的听证会上力图证明少量的放射物对人体有益。”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决不会忘记当那个白痴——拉里·布莱克韦尔认识到那个怪人所做的是什么事情时他脸上的那种神色。这是布莱克韦尔为泰勒当帮闲的惯用方式,他给整个法律界蒙上了耻辱。
  “只要泰勒在管理着国际能源公司,我认为我最好不要去寻找另外的工作。你了解这个新玩意儿会产生什么后果吗,布伦达?”
  “并不太了解,我想待会儿打电话给史蒂夫,听取他的意见,他是我们家里的科学顾问。”
  “好吧,那么不必让我来为你效劳了,我们让这位教授去工作吧。
  “以后再谈,杰克。
  “明天见,向史蒂夫和孩子们问好。”
  布伦达挂了电话,转过椅子,凝视着窗外通风管对面的砖墙。杰克的观点总会印证她已有的悲观情绪,然而……
  她看了下表,估计史蒂夫已经上完他十点钟的课了,于是她拿起电话拨往他的办公室。
  “怎么啦,宝贝?”当他听到她的声音时,问道。
  “关于引力,你知道些什么?”
  “对不起,再说一遍好吗?”
  “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听说过可以利用引力生产能源吗?”
  “对,一架水车,一个钟摆……”
  “国际能源公司声称,他们已经发明利用引力制造能量的一种新方法。”
  “什么?”
  布伦达细看着报纸上的那篇论文,“是关于利用统一场的一种东西,你知道有关这方面的原理吗?”
  “知道点儿,那是先进的理论物理学,我想起他叫什么名字——哦,奥托·埃里克森,两年前他因在这方面的杰出研究而获得诺贝尔奖。如果国际能源公司将这一理论作了实际应用,那完全是个大突破,文章里有没有说他们是怎么做的?”
  “我来看看,文章说,‘一个生产能源的革命性的新方法已被国际能源公司发现了,行政副总裁唐纳德·普鲁伊特今天宣布;盖伦·汉密尔顿,一个受雇于国际能源公司的物理学家,新近发现一种可以将引力转换成能源的方法,引力转换机的原理是以奥托·埃里克森的理论为基础的……’”
  “等一等。”史蒂夫插话,“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
  “奥托·埃里克森。”
  “不,还有一个。”
  “哦,让我看看,唐纳德·普鲁伊特?盖伦·汉密尔顿?”
  “是的,就是这个,盖伦·汉密尔顿,他可能就是那同一个人。”
  “你认识他?”
  “我们同时在工程技术学院读书,我一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施展他的才干,从而使他扬名天下。”
  “现在看来正好是国际能源公司,我得承认我很重视他的这一发明,史蒂夫,像这样一种东西将会发生什么危险?”
  “我一时还说不清楚,但究竟是什么使你想到有某种危险呢?”
  “我不知道,我猜想也许就是你那个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大公司综合征造成的。他们声称所供应的电能是安全的,无污染,而且是无限的,这听起来太美了,好像不是真的。”
  “真的,引力决不会杀害任何人。”
  “你是否低估了一座摩天大楼崩塌的危险。”
  “说实话,宝贝,我不认为这有任何危险。这看起来好像是你过去的一个坏孩子,现在坚定不移地寻求真理,所以你有点信不过。”
  “我不知道是该挥舞着旗帜去欢呼还是丢开那篇报道,但我倾向于后者。”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让我看看我是否能为了你而去凭空虚构出一个重大而危险的问题。”
  “不要开玩笑了。我已经有足够的准备,如果他们已经找到了圆满的解决办法,我很高兴。只不过是,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不相信童话了。你有没有关于统一场理论方面的书籍?能带来给我看看吗?”
  “我看看能否找到一些。”
  布伦达又看着那份报纸,“顺便问问,25日你有空吗?”
  “有什么事?”
  “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有关引力转换机的听证会就安排在那一天,我要到那里去。”她将日历翻到25日,在上面写上了个提示,“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那天是星期几?”
  “星期一。”
  “我想,”史蒂夫有点犹豫,“也许我那天要对特德或另一个研究生讲课。”
  “我希望能够依靠你的判断,我不想和国际能源公司过不去,但我确实希望这个机器是安全的、能使我满意,如果是这样,他们将会得到我衷心的祝福。”
  “我深信那对国际能源公司将是个安慰。”史蒂夫回答。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六章 雀斑与冰块

  辛西娅的公寓像她的其他物品一样,散发出一种雅致大方、时髦漂亮的美,这与盖伦的公寓截然不同。盖伦的公寓很简陋:浴室在客厅下面,没有厨房,因此辛西娅很不喜欢。有一次她告诉他,盖伦的公寓使她想起她很想忘掉的太多的往事,但她没有对她的这些话作进一步阐述。而盖伦则对居住环境毫不关心,只要辛西娅和他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盖伦一边烹制早餐,一边欢快地哼着曲子,他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和辛西娅在一起的情景。他们俩非常默契,不仅在爱的升华方面,而且在工作、性情气质和兴趣方面也互相赞赏。盖伦埋首于他的科学研究,而辛西娅却着重于对工作的组织和规划,他们已一起将他的梦想变成现实。
  盖伦将面包放在烤炉上,转身已看到辛西娅走进厨房。她穿着淡红色的薄纱似的丝绸晨衣,隐隐约约透露出柔美的体态。
  “咖啡很香。”她走到灶台旁,“你怎么不叫醒我?”
  “时间还早着呢。”他把她拉到怀里吻她,给了她应得的全部关心和殷勤。
  他的内心渴望着她的出现所带来的欢乐,他要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奉献给这个女子,以作为心灵感受的小小的证物。他知道,多亏了他的发明,才使他能和美丽的辛西娅联结在一起。
  “辛西娅?”他将全部的爱和欲望融进这一个词里面。
  她屏住气息端详他好长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今天就要出席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的听证会,你需要刮刮脸了,我不希望你的络腮胡子刺破我的脸孔。等到今天晚上,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他松开了她,“庆祝什么呢?”他说,对听证会的忧虑在他心里飞跃起来。
  “盖伦,别担心,一定会成功的,我几乎可以保证。”她拥抱他,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前额,“哎哟,亲爱的,在我为我们做早餐时,你为什么不去淋淋浴,修修脸,穿上衣服?”
  “好的。”他回吻她,又费力地加上一句,“我去洗个冷水浴。”

  “有点紧张?”辛西娅问。
  “有一点。”他承认,“很明显吗?”
  他扶着她的手臂,护着她走过州议会大楼明亮宽阔的过道,然后走向一排电梯。他们的讲话声和脚步声混杂在其他走过大楼的人的声音里。
  “你看起来有点不安。”辛西娅揿了下电梯的上升按钮,尽管按钮已经亮着,她还是去揿了一揿。
  “我很好,我会处理好的。”
  盖伦认为这一次他能够克服他那拙于言辞的缺点,虽然演讲不是他的强项。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这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对他的设计有信心,而且在他背后有公司全力的支持,这给了他平时所缺乏的自信。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有点儿紧张,你别以为我多次参加这种听证会一定已经习惯了,可我从来没有习惯过,我总是有点害怕,但是听证会一开始,我马上就会好的。”
  “你很了不起!”
  “谢谢。”
  他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她。她穿着红褐色的套装,她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此刻,她既像一位实业家,又显出女性的温柔。
  “盖伦!盖伦·汉密尔顿。”
  盖伦转身看到一位穿着随便的高个子男子向他跑来。那男子有一头向后梳的淡褐色的头发,戴着一副大的圆框眼镜。在他身边,有一个黑头发的穿灰色西装的小个子女人。
  “我正希望会碰上你,这些年你都好吗?”这位男子走到盖伦身边,伸出手向他问候,“我是史蒂夫,史蒂夫·英格拉哈姆。”这个陌生人又说,好像是对盖伦满脸困惑作出反应。
  “哦,我很好,你好吗?”哎哟,真见鬼,这个史蒂夫·英格拉哈姆是谁啊?
  电梯的门开了,进进出出的人流卷着他们,但是盖伦不顾这种喧闹骚动和辛西娅不耐烦的提醒,“盖伦,电梯。”他被眼前这个人吸引住了,以至他不想离开。电梯的门关上了,将他们留在外面。
  “这是我的妻子布伦达,布伦达,这是盖伦·汉密尔顿。”史蒂夫指着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布伦达拉住他的手握着,“见到你很高兴,史蒂夫已经对我说起过你的许多事情。”她的声音很轻柔,盖伦发现她很有魅力。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盖伦依然有些局促不安地说,“哎,这是我的公司同事辛西娅·圣克莱尔。辛西娅,这是史蒂夫和,嗯——布伦达·英格拉哈姆。”
  “我们已经见过了,”辛西娅的声音里满含着冷漠,“在今天的听证会上,环境安全委员会又要做些什么呢?”
  这显然无助于对史蒂夫·英格拉哈姆的回忆,因为盖伦从未与环境安全委员会有过任何个人交往。
  “我不是作为环境安全委员会的代理人到这里来的,”布伦达回答,“我仅仅是作为一个对此感兴趣的公民,你的设计迷住了我,我想从这个设计中学习更多的东西。”
  “啊?”辛西娅扬起眉毛。
  盖伦从这个女人看到另一个,辛西娅公开的敌意使他吓了一跳,这两个女人不论在外貌上还是气质上都截然不同,辛西娅站在那里,像一块冰块——高挑而优雅,而布伦达,虽然也够标致的,但明显地缺少辛西娅的那种美和机警,遍及她鼻梁的雀斑和她蓝色的大眼睛给了她一个年轻的容貌,她的笑是坦诚而友好的,仿佛她没有发觉辛西娅反应中的敌意。
  “哦,盖伦,”史蒂夫插进来说,“正如我从报上所了解到的,看来你真正完成了这一设计,祝贺你。我始终认为,如果在我们班里有人能够获得成功的话,你一定就是其中一个。”
  噢,原来是工程技术学院!他捕捉到了对史蒂夫在工程技术学院的一些记忆,他们曾经有两个学年在一起,他记不得史蒂夫是否和他同岁,也是33岁,因为史蒂夫的头发已经半秃了。
  “离开大学后,你一直在干什么,史蒂夫?”盖伦问,他为找到一个交谈的话题而高兴。
  “我一直在斯瓦思专科大学教自然科学。
  “噢?”
  “这符合我的理想,虽然大学不属于常春藤联合会。”(注:常春藤联合会由美国东北部吕所名牌大学组成)史蒂夫解释说,“同学中还没有人创造出像你那样令人激奋的成就,你的发明刊载在所有的报纸上,那真是一个奇迹。
  “谢谢。
  “嘿,你和大学里的那位姑娘后来怎么样了?你们结婚了吗?”
  “不,我没有结婚。
  盖伦有点紧张地看了看辛西娅,不清楚她有没有注意到史蒂夫的话,不过即使她注意到了他的话,她也会采取不屑一顾的态度的。他只听见辛西娅催促道:“我们得走了,在听证会前拉里还要和我们谈谈呢。”她急切地再揿了一次上升按钮。
  “见到你太好了,史蒂夫。
  “真的,盖伦,祝你今天好运。

  “我知道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在这里会惹麻烦的。”在他们走上电梯时辛西娅说,“该死的环境安全委员会!”
  “她说她不是为环境安全委员会而到这里来的,而且,环境安全委员会应该是我们最强有力的同盟者之一,因为我们放弃了在塞莫皮菜温泉区的核动力。”盖伦回答。
  “我不在乎她说什么,我不相信他们,他们是一群昏头昏脑的白痴,他们只会空想,管别人的闲事,如果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我们就得回到黑暗时代去了。”
  他俩在五楼走出电梯,向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的听证会会议室走去。
  “你对他们是不是有点儿太严厉?我觉得,环境安全委员会是个相当负责的团体……”
  辛西娅立刻打断盖伦的话,转身面对他,“你不要太天真!等着看看环境安全委员会对国际能源公司做些什么后再说这些话。”
  “环境安全委员会关心核动力厂的影响是对的。”
  “见鬼去吧,盖伦!你忘了,你是为谁工作的?”
  “这又有什么不同?”盖伦不明白这场争论是怎样发生的,但无论如何辛西娅已将她对环境安全委员会的愤怒转移到他身上了,偏偏是在今天!
  辛西娅夸张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让我们看看拉里会说些什么。”她突然打断他的话,顾自沿大厅走进听证会会议室,她的背部挺直,懒得去等盖伦。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七章 邀请

  史蒂夫迅速让到旁边,避免撞着凯文。凯文正绕着厨房奔跑,拉着一件了当响的玩具在高声大叫。蒂米坐在婴儿圈栏里将一件玩具撞击在另一件上,嘴里不停地咿呀学语,惟一可以听清的词就是“爹地”。一锅食物在火炉上沸滚,锅盖起伏着。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着摇滚乐,一派喧闹的景象。
  布伦达坐在厨房餐桌前,四周堆满报纸,她在研究一份材料,并在一本黄色笔记本上做笔记。厨房内只有火炉上的火光和桌子上方一盏明亮的灯照亮着,在角落里留下斑驳的阴影。
  “喂,亲爱的。”史蒂夫向他妻子问候。
  炉子里烧煮着的食物在厨房里弥漫着一种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深呼吸的动作。在学校里一个长长的单调乏味的会议之后,回到家里真是一种享受。
  她抬起头愣了一下,立刻放下钢笔站起来吻他,“哦,史蒂夫,我很抱歉,我没有听到你走进来。”
  “没关系。”
  “我已经仔细研究了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的听证报告。”
  “又来了,花园怎样了?我记得你告诉我,‘今天要去整修花园的’。
  “是的,我趁偎炖食物时看了看报告中的各个细节。
  她又坐下来,史蒂夫抚摸着凯文的头发,抱起蒂米,拉出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凯文又跑出去玩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为这件事操心,亲爱的,”史蒂夫说,“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已经批准了引力转换机的生产,而国际能源公司也已动工建造。
  “我很担心,因为国际能源公司不能让我相信它的引力转换机是安全的,他们总是急不可待地力图促成所有的事情,这种工作方式表明他们的试验也必然是仓促轻率的。你注意到他们在听证会上是怎样小心翼翼地避开整个论题的吗?我怀疑那个碳防护屏也不过是一种权宜措施,以防止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要求一个新的对环境影响的报告,他们胜算了。
  “关于防护屏,你也许是对的,但这肯定不会发生任何危害。
  “也许。这可能只是科学胜过道德的另一个例子。我们在科学技术上常会迈出惊人的巨大步伐,但是事后又不得不为其产生的后果而付出代价。当我们开始对像引力这种东西干蠢事时,我们最好能了解我们在做什么。
  “得了,布伦达,对国际能源公司公平些,环境安全委员会正强烈地迫使公司放弃核动力,现在他们已经在做了,而你依然要和他们争辩。我肯定,盖伦对这个防护装置是满意的。他是个一流的科学家,一定会全面周密地考虑问题的。”
  “让我们问问他。
  “什么?”
  “我要问问他。当你介绍自己时,他似乎很乐意接受你,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他,请他来吃晚餐呢?”
  “很好,亲爱的,我有点鲁莽地认为你是个孤独的狂人,可是我不能打电话请盖伦来吃晚餐,我并不很了解他,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那次听证会是我在7年后第一次见到他。”
  “我知道,他是个单身汉,他也许会喜爱一顿家里烧的晚餐。”
  “他没有结婚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家宴可以享用,盖伦在大学时虽不是一个浪荡公子,但也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
  “对不起,史蒂夫,为了我邀请他一次吧,如果我认为这不重要,我就不会这样要求你了。”
  “好的,宝贝,但记住,你为此而欠了我一次。”
  “我欠你太多了,不只一次。”布伦达俯过身去拥抱他。蒂米被夹在他俩中间,折腾了一会儿,开始哭喊起来。布伦达挣脱史蒂夫的怀抱,将婴儿从他手里接过来。
  “不要忘记我们的谈话是在哪里中断的。”史蒂夫说。他站起来走向食品柜,拿出几盘菜,坐在布伦达一堆报纸对面的餐桌一端吃晚餐。

  “辛西娅。”盖伦叫道。
  “呃?”她睡意未消,懒散地问。
  “我刚想起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事?”她慵懒地伸展着身体。
  “今天我接到史蒂夫打来的电话。”他说。
  “谁?”
  “史蒂夫·英格拉哈姆,记得吗?你在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的听证会上碰到过他。”
  “哦,是的,他,”她挣扎着坐起来,“布伦达·英格拉哈姆的丈夫。”
  “对。
  “他说点什么?”
  “他请我去吃晚餐。”
  “啊?你跟他说什么?”
  “我说,我考虑一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应该说‘不’,那就完了。”
  “我不知道!”他皱起眉头,抚摩着他的下颏,就像他在对某件事情感到把握不定时常做的那样,“主要的,我想我是出于好奇。”
  “说实话,盖伦,对一个天才来说,你有时应该保持沉默的。”
  “该死!辛西娅!”
  “他是和环境安全委员会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而那个团体每一步都在与国际能源公司作对,他们正在策划破坏引力转换机的行动。”
  “我不相信会那样。”
  “为什么不?你认为事情不会那样发生吗?他们会干的。”
  他一言不发,注视着她好一会儿,然后躺下,将被子拉到肩上,闭起眼睛。她理解他的这一表情,盖伦有时很固执,但在许多情况下,她能很容易地使他服从她的意志。然而在目前情形下,不太容易说服他。
  “你准备怎么做呢?”她问,尽管她已经预感到他的答案。
  “接受邀请。”他没有睁开眼睛。
  她看了他一会儿,但他没有再看她,最后她叹了口气,关了灯,躺卧在他身边,镇定自若地揣度着盖伦的决定。在引力转换机的问题上,他要亲自出马去看看。

  “嗨!很高兴你来了,请进。”史蒂夫笑容满面地在门口迎候,伸出手与盖伦握手。
  “谢谢你邀请我。”盖伦将一瓶葡萄酒送给史蒂夫。
  史蒂夫领着盖他走进起居室,“请坐,我给你拿点什么呢?啤酒怎么样?”
  “很好。”
  “我很快就回来,请随便一点,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盖伦不习惯地坐在一把垫得厚厚的椅子上,等着史蒂夫回来。室内的环境使他感到奇怪:老家具已破旧不堪,房子的装饰主要是橙色和棕色,完全不像辛西娅住所那样完美协调。在那张深赭色的活动躺椅下面,他看到一件鲜红色的玩具。总之,这不符合他对一所郊区住宅的理想的想像。
  虽然还没有见到史蒂夫的妻子和孩子,但盖伦已经听到了从另一间房间里传过来的孩子的声音,闻到了烹调食物的香味。突然,他感到沮丧,他想到忘了告诉史蒂夫——他是个素食主义者。
  史蒂夫端着两杯啤酒回来,将一杯递给盖伦,然后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布伦达马上就出来了,”他说,“小儿子睡着了,但我们允许我们的大儿子凯文不睡,等着和你见面,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不要客气。”实际上,盖伦从来没有与一个小孩亲近过,他不知道当他见到孩子时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和史蒂夫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慢慢地喝着啤酒。
  “啊,盖伦,”史蒂夫终于说,“看来你好像真的完成了那个设计了。”
  “我想是这样,”盖伦注视着他的啤酒,看着那些金色的小气泡浮上表面膨胀起来。
  “你见到过在大学里和你恋爱过的那位姑娘吗?”
  “你是指盖尔?见过几次。”
  “哦,现在我记起她的名字了,盖尔和盖伦。”史蒂夫有点不自在地笑起来,“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在一个市立大学教书,去年夏天她还开过一次展览会。”
  “展览会?”
  “她的雕塑。”
  “哦,是的,她是一个艺术家,以前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结婚的。”
  “那么,你知道事情的经过?”
  “是的。”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还是盖伦打破了这种气氛,“你在斯瓦恩专科大学教书吗?”
  “是的。”
  “你喜欢这所大学吗?”
  “对,薪水不多,但它对我很适合。他们听任我独个儿干,我是一个受不了规章制度约束的人。”
  “你做些研究工作吗?”
  “是的,但斯瓦恩没有一个州立大学应有的设备。啊,布伦达来了。
  布伦达走进房间,后面跟着一个胖墩墩的穿着蓝色宽大睡衣裤的金发男孩。盖伦站起来向他们致意时,他有点紧张。
  “我很高兴你会来,盖伦。”说着她伸手和他握手。她友善的笑容使他比预期的更为舒坦自在。
  “谢谢你。”他说。
  “盖伦,这是凯文。凯文,对汉密尔顿博士说‘你好’。
  凯文不进反退,害羞地退缩到她的背后,用他蓝色的大眼睛窥视着盖伦,一只手指含放在嘴里。
  “你好,凯文。
  凯文在她妈妈后面退缩得更远了。
  “凯文?”布伦达说,“我原以为你要见见汉密尔顿博士的?”
  “行了,我们认识了。”盖伦放松了。
  “好了,小伙子,是上床睡觉的时候了。请原谅,盖伦,我很快就回来。”她拉着凯文的手,带他走出房间。他们一离开,盖伦就听到孩子抗议他被“流放”的声音。
  盖伦坐回到椅子上,又一次和史蒂夫相对而坐。“我记不得在大学里的布伦达了。”他终于说。
  “她不是工程技术学院毕业的,我是在毕业后碰到她的。”
  “她看来很和蔼可亲。
  “她是个真正的正派女人。”史蒂夫同意盖伦的说法。
  “辛西娅,就是国际能源公司的圣克莱尔小姐告诉我说布伦达是环境安全委员会的辩护律师。
  “那是她的一个客户,不付费的客户之一,恐怕这一类的客户已超过了付费的客户。布伦达在事业上已很成功了。我在斯瓦恩教书也不错,因为他们毫不干预我的私生活。而布伦达永远在维护某一种事业,要为它而斗争。”
  “哦?”
  史蒂夫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种着迷的神情:“你看,她确信她所做的是正确的。她认为有太多的人有地位、有权势,他们以利润为第一目标,将人们的生活质量放在其次,而且她认为既然她接受过有关法律方面的训练,她就有责任维护正义。”
  盖伦听到这些话不禁怦然心动,他意识到布伦达与他有意气相投之处。他不禁问道:“你不介意吗?”
  “介意?为什么我要介意?事实上,我和她的意见是一致的。只是我太懒了,很少去做些什么,因此我只有以不干预她的方式来支持她。同时在她需要时,主动地倾听她的意见。”
  盖伦惊讶地望着史蒂夫,不知道自己是否已了解了他的全部品格。在大学时,盖伦往往避开像史蒂夫那样的人——一个大学生联谊会会员(注:指美国男大学生中略带秘密性的组织),他们对暴饮以及荒唐度日比学习更感兴趣。而现在,他有妻子、孩子和一个可尊敬的教学工作,在一个公正的无偏见的事业中支持妻子。
  然而,尽管盖伦对布伦达的友好热情抱有好感,但当她回到起居室时,他还是有点局促不安。她用手势请他坐到长沙发上史蒂夫的旁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孩子上床睡觉后,总是最轻松愉快的时候,晚餐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盖伦,我希望你还不太饿。”
  “我很好。”
  “再来一杯啤酒,好吗?”史蒂夫问。
  “不,谢谢你。”盖伦知道自己的声音有点紧张,也不自然。
  “你知道,盖伦,”史蒂夫说,“你正在做的工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埃里克森著作中有许多东西我并没有读懂。”
  盖伦点点头,对这种恭维表示谨慎的谢意。
  “而现在我的一个很有前途的研究生要求我让他用埃里克森的发现去做一项独立的研究工作。”史蒂夫继续说。
  “你没有对我说过这件事,亲爱的。”布伦达说。
  “是啊,坦率地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劝说他,因为物理学不是我的研究领域,我希望和他谈谈,让他研究另外的课题,一个我了解得更深入的课题。”
  “我能理解你的研究生对埃里克森理论的兴趣。”盖伦说,“这是一个正在开展的全新的领域,有待作出更多的新的发现。”
  “像你那样?”
  “真的,不过,我仅仅是抓住了一点表面的东西。”
  “你已经研究得很深入了。”布伦达说,蜂鸣器在厨房里震响着,“晚餐好了,你们坐到餐桌边去,我这就将菜端上来。”

  晚餐的气氛愉快极了,莱很可口,同伴也那么令人鼓舞。正菜中有一道美味的蔬菜沙锅,富含乳酪和香料。盖伦赞赏布伦达为了查明他是个素食者而作出的努力。
  英格拉哈姆夫妇是真正的健谈者,使人易于相处也乐于倾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从科学到其他领域无所不及,他发现自己与史蒂夫和布伦达有了更多的共同点,比他原来预料的要多得多。盖伦和史蒂夫讲起了大学里一个古怪的教授的笑话,而布伦达也讲了一次庭审中发生的一件趣事,乐得他们笑出了眼泪。
  “再来点葡萄酒,盖伦?”布伦达提议。
  “好的,谢谢。”他举起酒杯,“这是一顿伟大的晚餐,布伦达。”
  “谢谢你,可惜我没有时间经常亲自做饭,今天能有这种机会我很高兴。”她坐在长沙发上史蒂夫的身边,偎依着他,而史蒂夫的手臂拥抱着她。盖伦发现自己深深地被这种坦诚大方的爱所感动,而辛西娅决不会在别人面前如此感情流露。
  “有你在这里,我们真是高兴极了。”史蒂夫说。
  “我也很高兴。”
  “你知道,”史蒂夫深思地说,“我不能确定,如果这不会造成太重的负担的话,也许你可以帮助我教导那个研究生,这是个希望研究统一场论的学生,我需要一个专家来检查他提出的建议,并为我提出你的看法,你有时间吗?”
  “你能肯定他不会介意吗?”盖伦问,他对这个请求很有兴趣。
  “介意?这几天来,他没有谈及任何其他事情,就是谈你的发明。”
  “那好,我同意。”
  “这个星期六太匆促吧?”史蒂夫急切地问。
  “一点都不,你要我在哪里和你见面?”
  “你熟悉斯瓦思吗?”
  “不太熟悉。”
  “那么,你可以先到这里来,我们一起去。
  “什么时候?”
  “我已告诉特德,10点钟到我的办公室来。他知道你也在那里会非常高兴的。
  “早点来,我为你准备好早餐。”布伦达提议。
  “我请你们两个到外面去用早餐好吗?”
  “那当然好,”布伦达说,“但不要忘了我还有两个孩子,他们在餐馆里是个麻烦,因此我请求延期实施你的建议——也许在他们上大学以后。
  “呃,真的。”盖伦含糊地说。
  “好的,”她大笑,“我一定对你坚持我那个许诺。同时,星期六我们都在这里用早餐,吕点钟行吗?”
  “那很好。”这时,盖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辛西娅知道这事件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谢谢你,盖伦。”史蒂夫说,“我赞赏这一决定,我要立刻告诉特德,他会为此而激动不安的。
  “我不能责备他,”布伦达又说,“如果你那个发明正像报纸上所说的那样,那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谢谢你。”盖伦对她微笑,陶醉在她的赞美中。
  “这真是一个重要事件,”她惊叹地说,“你知道,盖伦,”她接着说,“原谅我和你讲起本行来了,但我很奇怪,当我仔细看完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的报告后,我发现我没有看到任何有关安全测试的内容。
  “样机已经做了全面的测试。
  “那么在塞莫皮莱温泉区的那个工厂呢?”
  “是的,每一个部件在它被安装时都做过测试。
  “那么,整个引力转换机呢?”
  盖伦不安地移动着身体。布伦达的话已击中了他的要害。辛西娅曾说服他,在她制订出费用核算以后,在塞莫皮莱温泉区的预试是不必要的,但他对这一决定一直不放心。
  “哦,没有必要那样做,”他最后说,“当然,在它联机运转后,我们会进行测试的,而且对机器要做范围广泛的试验,你完全可以放心。”
  “但是如果……”
  “够了,不要谈本行了。”史蒂夫打断布伦达,“盖伦,你看到过最近一期《今日科学》上的那篇文章……”
  “现在又是谁在讲本行啦?”布伦达对着这两个男人笑道。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八章 抗议

  “你想再要点咖啡吗,亲爱的?”史蒂夫问。
  “不要了,谢谢。”布伦达靠在躺椅上,注视着天上的星星。
  “你要不要我给你打开院子里的电灯?”
  “不要,除非你需要。”现在,客人走了,孩子们睡了,静静地坐在黑夜中,多美啊!野宴中的红红的炭火融融地闪烁在黑暗中,发散在空中的山核桃树的清香混合着青草与树木的清凉和芬芳。
  “谢谢你,布伦达,感谢你今天为我们所做的事情。”史蒂夫说。
  “今天我也很高兴,”她笑着,“你们这些男人一旦振作起精神来,就会获得许多专门技能。这很好,特德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是的,他是个好孩子。”
  “我也喜欢盖伦。”
  “我也是。”
  “凯文也欢喜他。”她想起凯文跑进起居室时,盖伦脸上那种由惊而喜的表情。凯文带着几件玩具,包括那件他十分喜爱的穿蓝色连衫裤的小熊,他将这些全送给了盖伦。他非常信任盖伦,爬到他的膝盖上。到晚上,眼看着两人要分手,那气氛倒令人难以忍受。盖化甚至在凯文睡着后还抱着他,将他送到床上。
  布伦达靠在躺椅上看星星,想辨认出每一个星座,但没有成功,尽管史蒂夫坚持认为,如果你要寻找你所要的东西,就一定能找到,但她除了北斗星座外没有找到任何其他星座。她叹着气在想,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人去追求,而又有那么多人偏偏去选择毁灭。
  “盖伦的发明危险吗?”她问,现在她的思绪又访惶漂泊到那个方向,她不能无视这个问题。
  史蒂夫耸耸肩,这瞬间的动作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谁知道呢?”
  “测试怎么样了?盖伦对此好像态度暧昧。
  “唔,他是这样的吗?我有这样一个感觉,那个测试更多地具有质量控制的性质。
  “盖伦在继续试验吗?也许我不能完全信任他。
  “不要对他过于严厉,亲爱的。这个发明就要使盖伦成名了,如果他对此有一点儿着魔的话,你不能责怪他。当然啰,这里面还有辛西娅的作用。
  “辛西娅·圣克莱尔?”布伦达在椅子上笔直地坐起来,“她与盖伦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一对恋人。
  “他们是!他到底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啦?”布伦达突然厉声说。
  “她是个高贵的美女,特别是对盖伦那样羞怯的男人来说。”
  布伦达怔了一下,仔细考虑着这一新的发现,“那么,这就是为什么国际能源公司不进行更多试验的原因!也许,我们应该帮助盖化改变他的决心。”
  “注意,布伦达,我不希望你利用盖伦来达到目的。”
  “我不会的。”
  “不要这样。当人们热衷于某一问题时,往往忽视了事物本身所包含的人性因素。”
  “这个问题正是事物的人性因素啊。”

  “你到哪里去了?”辛西娅向盖伦打招呼,后者坐在雇员自助餐厅的一张小桌子前。餐厅里几乎空无一人,除了几个打杂工在清理餐厅,还有一个女工在为下午休息时间准备油酥饼。
  盖伦抬头看见辛西娅站在面前,很高兴能看到她。
  “我一上午都在做数据处理,”他解释说,“请坐,你要吃中饭还是喝点咖啡或者其他什么?”
  “我没有时间喝咖啡。”她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你这么晚才吃中餐。”
  “是的,整个上午,我一直努力使这个备受攻击的设计更加精确。”他举起电脑计算结果的打印件。
  “盖伦,你应该有一个数据转录器为你工作。”
  “我宁愿自己做。”他皱起眉头,抚摩着他的下颏,“今天,我还是没有取得任何结果。你在找我吗?”
  “是的,我想问问你,你对你的新朋友最近的行动有什么想法。”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英格拉哈姆!你没有看到环境安全委员会对我们干了些什么吗?”
  “对我们?”
  “看一看大楼前面,你就会醒悟的。”
  “你在说些什么呀?”
  “你最好亲自看看,然后告诉我你对英格拉哈姆的看法。”辛西娅的鼻子间闪现出一丝讽刺,她推开她的椅子站起来,“我得上楼去了。”在盖伦还没回过神之前,她突然转身离去。
  盖伦匆匆喝下咖啡,顾不上品尝其他食物,就冲出自助餐厅。太晚了,在大厅里他没有看到辛西娅。他等不及电梯,两步并作一步,奔上楼梯。
  布里格斯博士经过实验室时和他说了些话,但盖伦没有理会他,一心往他新分配到的办公室里奔。一到那里,他就从窗口看到大楼的前面。
  大约有十多个人举着标语牌聚集在大门地球仪的周围,其中一个妇女还推着折叠式婴儿车。盖伦看不到所有标语上的字句,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停止引力转换机!”一幅大标语凶悍地对着他的窗口。“要安全,不要能源!”另一幅标语上用粗大的字体写着,甚至婴儿身上包着的毛毯上也挂着一幅:“救救我的未来。”
  他重重地坐在椅子里,胃内泛起一阵恶心欲吐的感觉——布伦达怎么能这样干!
  他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取出通讯录,找到英格拉哈姆家的电话号码,拨了号,但没有人应答。他看了看表,是的,这个时间史蒂夫还在学校里,布伦达还在她的办公室。
  盖伦从他后面的架子上取下电话号码簿,查到布伦达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然后拨号、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应答声:“律师事务所。
  “我想和英格拉哈姆太太讲话,对不起。”盖伦的声音有点犹豫。
  “我可以告诉她是谁打来的电话吗?”
  “汉密尔顿博士。
  “请稍等。
  在等候布伦达的间隙,盖伦又扫视了一遍这些进攻性的标语,并努力激励着自己的勇气。
  “嘿,盖伦,谢谢你给我回电!”布伦达的声音和过去一样明快。
  “布伦达,我——呃——我想你是我的朋友。”
  “我希望我是。”
  “那么为什么……有抗议者在国际能源公司?”
  “哦?”
  “你不知道吗?”
  “我早知道他们会来的,这就是我试图打电话给你的原因,我希望在他们到那里之前能预先通知你。”
  “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我原以为……”他停住,不想继续说下去。
  “环境安全委员会认为国际能源公司还应该在引力转换机启动前做更多的试验,而那些抗议活动是让国际能源公司理解我们的感受和想法的一种方法,他们与你个人无关,也与我们的友谊无关。”
  “他们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这不关你的事,除非你负责掌管国际能源公司的政策。”
  “但引力转换机是我的发明。”
  “我了解。”
  “那么没有必要去……”
  “盖伦,你听着,我认为这不会使我们取得什么结果,如果我能够,我也不会命令抗议者撤退。我无能为力,因为我不是环境安全委员会的人。我不愿意因为他们而失去你的友谊,既然我不能在这一点上认同你,你是否同意让这种分歧存在,我们依然是朋友?”
  “我不知道。”
  “对不起,这对我很重要。”
  “我——嗯。”他转身又一次看着窗外,注视着这些抗议者。
  英格拉哈姆夫妇热心诚挚的形象、舒服安逸的家和凯文的蓝色大眼睛全部在他的记忆中闪现,他也不愿意失去那些东西。
  “盖伦,对不起。”布伦达温柔地恳求道,“星期五来吃晚餐,我们可以再详细谈一谈。希望你忘了这些不快,将我们的友谊从我们的公共生活中完全分开。”
  他点点头,从内心渴望着那一刻的到来。“很好。”他轻声地答应了。
  “也带辛西娅来,如果你高兴。”布伦达有点犹豫地说。
  在这种情形下,让辛西娅和布伦达在一起相聚的想法是不现实的。盖伦为布伦达的天真想法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想她不会来的。”他说。
  “很好。”布伦达说漏了嘴。盖伦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我得回去工作了。”最后他说,“星期五见。”
  盖化挂了电话转过身,再次看着这些抗议者,无奈地耸耸肩。他重新取出他的电脑计算结果打印件,仔细看着,立刻就发现了他的错误——放错了一个逗号的位置。他舒了口气,开心地笑着,离开他的办公室,到数据处理室去。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九章 冲突

  辛西娅事实上是将一碗色拉、一块干酪和几片法国面包扔到盖伦面前的,然后她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他猜想如果他向她要葡萄酒,她也可能是扔给他的。
  他有点恼怒,在吃了那些冰淇淋和糕点以后,他再也没有食欲了。他有点后悔答应和辛西娅一起吃晚餐。
  他把手伸向餐桌去拿葡萄酒瓶,不管辛西娅气呼呼瞪着他的举动,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啜饮着。室内的空气极为凝重,只有辛西娅的餐刀轻轻碰触着瓷器盘子的声音。烛光使房间形成一种压抑的阴暗,辛西娅的影子隐约地映在远处的墙壁上,影子太大了,带有威胁性。
  盖伦对着烛光举起他的杯子,细看着醇美的勃区第葡萄酒在杯子里闪烁着,燃烧着的蜡烛气味和葡萄酒的芳香混合在一起。他不希望和辛西娅争执,他希望能做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可怕的沉默。
  他又喝了一口葡萄酒,将杯子小心地放在桌上,“你真有点不公平,你知道。”他说。
  辛西娅瞪着他,嘴里咀嚼着牛肉:“你认为一个三岁的孩子比我还重要?”她终于说,“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那不是真的,那天是蒂米的生日。”盖伦知道他的解释并不起多大作用,正如在过去两年中所有其他事情一样,只能给她的抱怨提供借口。她不喜欢也不赞成他与英格拉哈姆家建立友谊,而且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这种心态。
  然而,尽管他痛苦地理解了她的这一想法,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一下,“你知道,辛西娅,”他说,“我们有许多周末可以在一起,如果我有时有其他的安排,这并不会妨碍我们。”
  “你明明知道我非常想听那场音乐会。”
  “他们下周还要演出,我们可以再去。”
  “我就是要这个周末去。”辛西娅固执地坚持着,她将刀叉重重地放下,发出铿锵声,“使我气愤的是,盖伦,不仅我的安排你不理睬,而且你还到英格拉哈姆家里去。”
  “该死!我对无休止地解释我和布伦达和史蒂夫的正当关系已经感到厌倦了。”
  “如果你和他们没有任何来往,那么你就没有任何事情需要解释了。环境安全委员会是我们的敌人,每天在办公楼前面的那些抗议者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与环境安全委员会毫无关系,我能够选择我自己的朋友而不需要你的任何帮助!如果你不那样妒忌布伦达……”
  “那个穿着破烂的小女人,我不取笑她就够了,她正在利用你来伤害国际能源公司。”
  辛西娅站起来收拾盘子,将它们叠在一起发出猛烈的碰撞声。接着她俯身去吹熄蜡烛,大步走向厨房。
  盖伦摸索着走到开关处,打开电灯,他被激怒了。
  “不准你再这样对待我!”当辛西娅回到房间收拾其他菜碟时,他对着她喊叫。
  “这是我的房子,我要怎样就怎样,如果你不喜欢,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辛西娅的貌似礼貌的语调进一步激怒了盖伦。
  “你这个该死的,我做对了!”他猛地冲出房间,走出前门,“砰”的一声关上门,可是碰撞的响声远不如他想要的那么响亮。

  盖伦一边不时看着他的表,一边急急忙忙地挤过抗议者的人圈,走到国际能源公司的大门口,他迟到了。这意味着他不可避免地要面对布里格斯博士。昨晚和辛西娅的那场争吵使他的心绪极为恶劣,再不可能比这更坏的了。
  今天早晨一开始就不太顺当,他睡得太死了,没有听到闹钟的鸣响,以致起床迟了。他匆匆往公司奔,但又恰巧碰上了一个交通事故,阻塞了交通,这使他上班更晚了。再加上他没有吃早餐和咖啡,所以他的心情很不好。
  正像他所预料的,布里格斯博士躲在办公室前面的隐蔽处,他的视线从盖伦身上移向墙上的挂钟,脸上现出一种尖酸刻薄的得意神情。
  总是在这间办公室,盖伦和布里格斯博士发生争执。在评议委员会批准引力转换机以后,布里格斯博士自己的办公室被分割了一部分,当他的案卷被搬移,又造起了隔墙时,他与盖伦曾经唾沫四溅地激烈争吵过。他决不会原谅盖伦的这一侮辱性的行动。尽管这位年轻的物理学家从未要求过他自己的办公室,也未参与分给他一间办公室的决定,但即使拆除了实验室里的引力转换机样机,也不足以安抚布里格斯博士那焦躁的心境。
  “你迟到了,汉密尔顿博士。”布里格斯博士说。
  “我知道,”盖伦回答,“我会在晚上将时间补回去。”
  “这不是问题的要点,汉密尔顿博士,你必须努力准点上班,如果迟到的话对我们的下属影响不好。如果你不能记住这一点,我们将不得不采取纪律措施。”
  “我一定记住。”
  “还有,圣克莱尔小姐已打来两次电话,当她给你打电话超过一次时,在你的记录上就有不良的反映。她希望立刻见到你。”
  他很高兴离开布里格斯,然而他怀疑面对辛西娅时情况又能好多少!
  辛西娅的秘书特鲁迪看到盖伦时,对他同情地眨了眨眼,“今天她情绪不好,”特鲁迪的声音中带有厄运即将降临的暗示,“进去吧,她正等着你呢。”
  盖伦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心里在怀疑,他自己是否有可能不处于对立情绪中。但是昨晚那一阵发泄,已消除了他的大部分怒气,留下的就是希望这整个愚蠢的不和与争吵得到解决。他推开辛西娅办公室的门,向里面张望着。
  辛西娅从她的办公桌上抬起头看见他,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凝固着的光辉,“进来,汉密尔顿博士。”她说。
  盖伦走进去然后关上门,他有点不安地坐在她的对面,努力装出不为所动的样子。
  “布里格斯博士说你要见我。”
  “是的,汉密尔顿博士,我要你到塞莫皮莱温泉区的那个工厂去,他们就要进行引力转换机的最后一批部件的试验,并准备将它们安装上去。”
  盖伦闻到从辛西娅身上传来的他熟悉的幽香,她今天选择了他最喜爱的化妆品,他但愿能找到一种能突破她冷漠外表的屏障的方法。他用一种故作镇定的淡漠口气问道:“什么时候?”
  “明天,公司的飞机将你送去,鲍勃·詹宁斯将会为你在那儿的旅馆订好房间。”
  “走得太急了。”盖伦道。
  “你需要多少时间?”辛西娅看来有点不快。
  “你要我在那边待多久?”
  “一周左右。”
  “那么,星期四够快了吧?”
  “可以,汉密尔顿博士。”
  “我得回去工作了。”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然后他忽又转过身来,他不能离开一周而在他俩之间留下嫌隙。
  “辛西娅。”
  她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
  “记得塞莫皮莱温泉区的旅馆有多么罗曼蒂克吗?”
  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一个浅浅的微笑浮在她的嘴角。
  “你为什么不上来度周末?”
  “我会来的。”她答应道。
  盖伦笑着离开她的办公室,刹那间,他感到整个上午阳光明媚。他高兴地期待着去塞莫皮菜温泉区,尤其是周末。他决定赶快去餐厅喝杯咖啡,然后回到他的办公室。

  鲍勃·詹宁斯,国际能源公司塞莫皮菜温泉区核电厂的经理在机场迎接盖伦。鲍勃的黄色头发散乱着,寒冷的风使他通常玫瑰色的圆脸变得更红了。
  “旅途辛苦吗?”他向盖伦问候。
  “有一点。”盖伦承认。
  “那架飞机飞得不太稳,它处在峡谷的下风头,这就是我如果没有必要就不乘飞机的原因。来吧,我先领你去旅馆,在你去厂里之前你可以先去登记,然后安顿下来。”
  塞莫皮菜温泉区在国际能源公司搬迁进来以前,只是高山台地上的一个沉寂的小村。过去它主要因它的温泉而出名,而今国际能源公司已改变了这个镇的基本面貌。现在,盖伦到处可看到新的建筑和兴旺发达的景象。小镇的中心就坐落在建满露营设备的纪念馆和商店中间,周围都是快餐店、杂货铺以及不动产办事处。昨天夜里下的今年第一场大雪使所有街道潮湿而泥泞。
  鲍勃开车将盖伦直接送往旅馆,这是一幢由粗糙的木材筑造成的错落有致的具有高山风格的建筑物。
  “噢,我们到了。”鲍勃说,他从吸着的烟蒂上点燃起一支烟,“看到那边那辆灰色轿车了吗?那是给你用的,钥匙放在桌上,和你的房间钥匙在一起。”
  “很好。”盖他打开车门,一股冰冷的空气滚进车子,“待会儿见,鲍勃。”他从后车座拿出他的手提箱,关上门,匆匆地向那幢温馨的建筑物走去。
  旅馆房间内部的装饰让盖伦非常满意:大型石砌壁炉、嵌板细工的墙面以及铺着厚地毯的舒适的房间,松木树脂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从他的房间可以俯瞰到一条河流,远处是几座嵯峨的白雪皑皑的山峰,其中最近也是最突出的那座山就是沙伦山。尽目远眺,盖伦能看到山顶上装着的测地线曲面反射装置,这是用来接收引力波的。当辛西娅第一次指给他看这种结构的建筑图形时,他感到很有趣。
  “我不知道磁力线是什么形状的?”他想,但当他必须说明他研究笔记中的“测地线”一词并不是指一种固定形状时,这个玩笑就有点不着边际了。
  房间的装饰和窗外壮丽的景色相吻合,使盖伦想到和辛西娅一起享受这一美景的乐趣。他磨蹭了一会儿,欣赏着这些风光景色,幻想着即将到来的周末,最后他好不容易才从这种陶醉中醒悟过来。
  他打开行装,冲了个澡,然后看看表。快到中午了,他决定先去吃中饭,然后去核电厂。他离开房间,走下宽阔的楼梯,穿过过道去咖啡馆。
  “盖伦!”
  他转过身,看到了布伦达!她穿着一件彩色厚绒衫,一条深色滑雪裤,两颊冻得通红。盖伦喜出望外,急忙向她走去,握住她的双手。
  “布伦达,这真是太意外了!”他说,“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到这里来?”
  “这是突然决定的。”
  “史蒂夫和孩子们和你一起来了吗?”
  “不,就我一个人。”
  “我现在正要去吃午饭,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她点点头,“好的,盖伦,谢谢你。”她似乎有点紧张和不自在。
  “有什么不对头吗?”他问。
  “让我们坐下来再说。”
  他们一起走进咖啡馆的一间光线充足的房间,房内有一面很大的观景窗,可以俯视一座很大的室外游泳池。他们坐在一个火车座里,点了食物,然后谈起来。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布伦达?”盖伦问,“你是不是有一个当事人在这老远的地方?有那么多的地方,偏偏会在塞莫皮莱碰上你,真是太意外了。”
  布伦达并没有立刻回答盖伦,她转身注视窗外,她的思绪仿佛集中在那些勇敢的冬泳者身上。温泉池中冒出来的云朵似的蒸气与泳池边成堆的积雪形成奇特的对照。
  “美极了,是吗?”她说。
  “是的。”他同意,一边随着她的目光越过温泉池,看到远处成行的松树林和积雪覆盖的山峰。
  “我希望不要发生任何事情改变这片风光美景。”
  “得了,布伦达。”他说,这时他意识到她的谈话要导向何处。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皱了皱眉头,“我是严肃的,盖伦,我要单独见到你,以便我们可以坦诚地谈一谈。”
  盖伦不自在地蠕动着身体,“是否可以稍后再谈,现在我没有时间,我得去工作了。”
  “你还没有吃完午餐呢。”
  “是的。”他看着他的色拉,突然没有了胃口。
  “盖伦,”布伦达说,“我们曾经许诺将工作与私交分开,我现在要违反诺言了,因为我要说的话实在是太重要了,是不能忽视的。”
  “不,布伦达,我不想听。”但他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他看着她,期待着她把话说完,以便可以尽快离开。
  布伦达用她的餐又在菜盘里打转,但什么都不吃。她轻轻地将盘子推到一边,身体向前靠,将两只手臂搁在餐桌上。
  “你为什么对引力转换机试验的建议置之不理?”她问。
  “我没有……”他僵硬地说。
  “科学史上有许多因试验不足而发生污染大气的事例,如擦里多米德(注:一种会引起婴儿畸形的镇静剂)、百草枯(注:一种含有阳离子盐的除草剂),甚至像喷雾剂罐这种简单的小东西也会糟蹋环境,居里夫人因放射性中毒而死亡,这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是一种癌症,多年来她忽视各种症状,如明显的疲乏,许多发明家都拒绝注意……”
  盖伦突然感到发冷,他和布伦达一样充分了解这些事实,甚至比她了解得更深。
  “你是一个科学家,一个好科学家,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发明并不能避免发生各种问题。”
  “现在,我一定得去工作了。”盖伦立刻站起来,拿起账单,潦草地签上他的名字和房问号码。
  “盖伦!”布伦达坚持道,“有些东西在损害着你的判断力,你看到这一点了吗?你为什么放任它?你为什么要对我们的未来冒险?”
  “我得走了,布伦达。”他再也坐不住了,急忙逃开,留下她独自坐在餐厅里。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章 噩梦的幻影

  “盖伦!盖伦!醒来啊!”
  他,在可怕的噩梦控制下依然昏昏沉沉,他极力要判明自己在哪里。他的心脏剧跳,两手颤抖,全身被汗水湿透了。他直挺挺地坐起在床上,记不起他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辛西娅将其紧紧地抱在怀里,整个房间黑沉沉的,看不清室内的景况。
  “你好吗,盖伦?”
  “我——我想是这样,我做了一个噩梦。”
  她放开他,去揿亮床头柜上的那盏小灯,灯光从羊皮纸灯罩中无力地照射出来。“你现在清醒一点了吗?”她问。
  “是的,我——啊——上帝啊!”
  他用颤抖的手揩掉额上的汗,环视着这间半明不暗的房间,家具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增加了他的恐怖感。
  “是什么梦啊?”她的双臂又紧紧抱着他。
  “我不知道,现在这已经结束了。”他在迷乱中摇着头。
  逐渐地,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注视着墙上的松木镶板,辨认出他是在塞莫皮莱温泉区他住的旅馆房间,他看着辛西娅,想努力消除噩梦的记忆。
  “我很抱歉吵醒了你。”他在努力分清现实和梦境,“你继续睡吧。”
  辛西娅放开他,靠日在枕头上,“下一次我们要安排一个更罗曼蒂克的隐蔽处,躲开那些记者。”
  “也许他们不会注意我们。”
  “他们不可能忽视你,即使在引力转换机运转以后也不会。”
  “不会的,辛西娅。”
  “什么不会,亲爱的?”
  “我,哦,你千万别介意,让我们再睡一会儿。”他靠着她,关了灯。
  “为什么会做噩梦,盖伦?”
  “没有什么,我只是累了。”他拥抱她,吻她,“我爱你。”
  两人躺卧下去,紧紧地偎依着。很快地,他就听到辛西娅柔和缓慢的呼吸声,她已睡着了。盖伦想放松自己,继续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最后,他轻轻将手臂从她头下抽出,起床穿上睡袍,拉开窗帘,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他看着黑暗的天空渐渐发白,太阳从远处积雪的山峰后升起来,天空爆发出壮丽的色彩,那凝聚起来的潮气从窗子上不断滴下,将初升的旭日折射成无数条彩虹。他将脸埋在胸前,想起这片景色在噩梦中所展示的情景:大火烈焰,一切都将被毁灭……
  他的理性告诉他,为自己的噩梦而惊恐是愚蠢的,但预感中的黑暗的世界末日淹没了他的理性。

  “盖伦,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当盖伦走进辛西娅的办公室时,她关切地说。
  “昨晚我没有睡好。
  “我知道,出了什么事啦?”
  “我不知道。
  “也许你得去看看医生。我熟悉一个好的内科医生。
  “不必了,我会好起来的,只要去睡一会儿。
  “盖伦!”
  “我说过没什么事情,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盖伦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绪烦躁,他暗暗抱怨布伦达的责怪使得他情绪紧张,以致精疲力竭。
  引力转换机是安全的!然而,布伦达埋下的怀疑的小晶体却始终在折磨他。
  引力转换机按计划须在6周内联机运转,因此有太多的细节需要他考虑。白天他没有闲暇深入思考,晚上和辛西娅在一起也不会去想它,然而在她睡着后,他却总是睡不安稳,尤其像今晚,独个儿在自己的房间里,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真令人懊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灯。他环视着四周,感到四面的墙壁向他逼近过来,拥挤杂乱的家具和书橱使他窒息,在这间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狭小而熟悉的避难所里,他经常感到难以平静,甚至墙上挂着的盖尔为他画的一系列的钢笔画和去年圣诞节他们在一起时她为他制作的爱因斯坦的胸像,也不能使他振作起来。他感到愤怒和失败,眼前又是一个漫漫长夜,该怎么度过呢?他索性拿起一本书阅读起来。

  “我得走了。”盖伦说。
  “什么!”辛西娅怀疑地看着他。
  他们一直坐在辛西娅寓所客厅壁炉前的长沙发上,壁炉里的火快要熄灭了。盖伦并不太热情地吻了她,心不在焉,他估计辛西娅会意识到他心事重重,因为他几乎没有动过前面咖啡桌上的晚餐。
  “我说我得走了。”他又说了一遍。
  “你第一次说我就听到了,”她说,“我可不想穿起外衣在这么晚的夜里开车送你回家。”盖伦将他自己的车子留在公司,是乘辛西娅的车子到她的住所来的。
  “你不必开车送我,”盖伦说,“我想走着回去,我要思考些问题。”
  “出了什么事,盖伦?”不满的情绪从辛西娅的声音中消失了。
  “没事,我得……我很抱歉,这不关你的事。”
  “我能帮你吗?”
  “不,我需要独自去对付。”他探过身去吻她的脸颊,“明天见。”

  深夜的气温像冰似的冷,刺骨的寒风更增加了寒冷的程度。盖伦的脚步声回响在几乎像荒漠似的街道上。
  他抬头看到在灰暗的天空上有一轮满月,它像一个傲慢的命运女神,等待着支配她的姐妹行星的毁灭,如果它们一旦作出错误的决定的话。他打着寒颤,将大衣领子拉上遮住脖子。
  他回到家,将电炉电极插入插座,放上咖啡壶,然后走到书桌边,从顶格抽屉里拉出他的3C273计划的副本、一台计算器以及一叠纸。他坐在书桌边,饮着咖啡,在纸上写着,不久就在这页纸上写满了笔迹细细的符号。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一章 潜在的灾难

  辛西娅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闹钟闪着柔光的绿色钟面,她奇怪自己怎么会在清晨前醒过来的。
  蓦地,门铃开始震响,她蜷缩进暖和的被窝里,将被子拉到头上,也许她不理睬它,这个多余的来访者就会离开。但被子不够厚,不能堵住一阵阵反复振响的门铃声。
  最后,她不得不离开床,穿上睡袍,在寒冷的空气中打着冷颤,穿过阴暗的起居室到门厅。壁炉里的余火和开关屏上的磷光导引着她,还没等她开亮电灯,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是谁?”她问,打开了通话线路。
  “辛西娅。”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
  “盖伦?”
  “是的,我能进来吗?”
  “当然!”她揿开门钮。
  她舒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惊喜。终于来啦!自从三周前那个晚上他突然离开她以后,除了在上班时间以外,她一直没有见到他。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回答问题时也总是简单地答以“Yes”、“No”。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
  一听到他的敲门声,她立刻拉开门。过道里的灯光照在门口的盖伦身上,他显得很轻松。
  “你好,美极了。”他递给她一朵深红色的玫瑰,另一只手拿着一只鼓满的公文皮包。
  她被感动了,在一年中的这个时节,在这样深的夜晚,她不知道他是怎样设法找到一朵玫瑰花的。她走到门边让他进来,深夜寒冷的空气附着在他的衣服上,将一股清新而寒冷的风带进房间。
  他将公文包扔在一把椅子上,将她拉进他的怀抱,给她一个长长的热情的吻。
  “我真想念你。”他简捷地说。
  她走过去打开了电灯,在突然的光亮中她眯起眼睛。她对盖伦的突然到来感到很意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啊——让我把玫瑰放在水里。”
  他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来,又一次吻她——一次使她透不过气来的吻。辛西娅有点生气,这三周来,盖伦未作任何解释突然消失,现在又轻飘飘地走进来,并期待着和她亲热,她能不提出任何问题吗?
  但在她说出她的想法之前,盖伦松开了手,说:“我们需要谈一谈。”
  “我们是需要谈谈。”辛西娅同意,“啊——来点咖啡怎么样?”她不知道他是否想吃点什么,但她肯定他会吃一点。
  “谢谢你。”他脱下大衣,扔在椅背上,拿起他的公文包,静静地跟着她走进厨房。
  他坐在桌边,看着她将玫瑰花放进花瓶,然后忙着煮咖啡。她在他对面坐下,一边等着,一边在咖啡过滤器里冲咖啡,厨房里充满了浓郁的咖啡香味和玫瑰的芬芳。
  现在,她能在更明亮的光线下看着盖伦,她看到他的脸太苍白了,他的手在轻微发抖,正揉搓并撕碎她给他的纸餐巾。
  她不知道他是否打算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他是否想让她先提出问题。我决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想。她站起来倒咖啡,“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杯碟上。
  她看着他取过杯子,他眼睛里的爱意更促进了她对这整个气氛的怨愤。
  盖伦在他杯子里加入很多的奶油和糖,一口气就喝了一大半。辛西娅啜饮着咖啡,不准备由她来打破沉默。
  终于他说话了:“我很抱歉,辛西娅。”
  她点头表示她听到了,她还没有准备宽恕他。
  “我——呃——你一定猜到了,我有一个问题。”
  “哦!”
  “是的,我——不得不重新审核我所有的计算材料,谢天谢地,总算还有些时间。”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在我们将引力转换机联机以前设法完成了这一工作。”盖伦站起来,将撕碎了的纸餐巾投入垃圾碾压器里,然后又坐下来。
  辛西娅有点儿紧张,恼人的忧虑代替了她心头的怨怒。
  “我们得感谢布伦达,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永远想不到这一点。”盖伦迫不及待地冲口而出,这是当他兴奋或者试图将一件事情对她蒙混过去时常会出现的方式。
  辛西娅一听到布伦达的名字就变得执拗起来:该死的英格拉哈姆家的女人,原来是她在背后捣鬼,我本来应该料想到的。辛西娅看着盖伦,希望他说出问题的要点来。
  “我很高兴我注意到了她的意见,并有时间重新探索了全部理论。”盖伦从他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大叠文件资料。辛西娅看了几页,上面全是图形、数学计算表格、潦草的笔记。他开始将它们分门别类,有几张纸掉在地上,盖伦弯腰拾回时撞痛了头,但他毫不在乎,他专心致志地将他零乱的记录整理成他喜爱的条理分明的笔记。
  辛西娅不耐烦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她的手指轻击着桌面。在她了解这该死的计划以前,她极力抑制住对布伦达的抨击。
  “我们得推迟引力转换机的联机试验,”他考虑到他的话对辛西娅的影响,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它不像我们原来想的那样安全。”
  “推迟它!”她喘着气,“你疯了吗?现在到计划排定的联机时间已经不到三个星期了!”
  “我知道,但是现在停下来会更好。”
  “我的上帝!你不管怎样说都是不严肃的。”
  “但我是严肃的。”他用手抚摩着他的下颏,“这里存在着一个危险的关键性的问题,”他翻动着资料,抽出一张布满数字和方程式的图表,“计算结果表明,这里存在着一个令人生疑的高概率,当引力转换机内的能量在共振腔内积累到足够高的水平时,虚光子受到感应会从原子中逃逸。”他又翻动了一些文件。
  “麻烦在于,”盖伦继续说,取出一支铅笔,在页边上迅速画了一个草图,“我们在样机中不能发现这个问题,但当我们在塞莫皮莱温泉区按比例扩大时,其能量将会以几何级数增加。”
  辛西娅注视着文件某一页上的一个咖啡污斑,她希望盖他继续说下去,赶快结束他的夸张的述说。她并不想知道它的内容,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公司有麻烦。
  盖伦脸色苍白,痛苦万分地看着她:“没有虚光子,也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固定原子中的电子,而一旦胶子消失了,质子和中子就会游离出去。”他突然停住,低头看着他的资料,仿佛他的思绪中断了。
  最后,他又开始说,话音中带有明显的哽噎,“电子和质子可重新结合产生氢,氢在一定条件下具有爆炸性。但是那还不是最坏的,中子会游离而沉入任何有效原子中,包括碳(C),它们能将C12改变为C14,而氢爆炸会炸裂C14,使之进入同温层,迅速在全球范围弥散。”
  他小心地将资料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她,他显得极为沮丧,“我——我想你是知道的,C14是放射性的,而碳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基础,如果C14被引入同温层,放射性尘埃就将引发各种各样可怕的辐射病,如突发变种、不育等,而且不只是人类,所有的动植物都将受到污染,这将严重影响人类现存的生活,也许,甚至会被毁灭。”
  “什么!”辛西娅喘着气,不知道她是否真正听懂她认为自己所听到的。她注视着这份资料,似乎想了解其包含的真正内容。她颤抖着,试图用愤怒掩盖她的害怕,“该死!在这个美好的时刻,却出了这么一件事!你为什么以前从没有提起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辛西娅,你必须懂得,我所做的大部分工作是全新的,这个发明中的很多很多东西,都是我们所未知的,我原以为它是安全的,不料我的假设是正确的,而结果却错了,我很抱歉。”
  抱歉能顶用吗?!辛西娅站起来踱着步,思绪紊乱,内心燃烧着对布伦达·英格拉哈姆的怒火。该诅咒的,这个多事的女人!如果她闭上嘴,现在这个世界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了。
  “你说的推迟要多久啊?”
  “至少我们需要拆除那些碳防护层,我们还必须做范围广泛的试验,可能,需要一年时间。”
  “一年!你曾经向我们保证过没有任何危险的,”辛西娅说,瞪着盖伦和他的那些资料,“那就是我们建造引力转换机的原因,我们已不可能推迟,如果我们当时不放弃塞莫皮菜温泉区的核电厂,到现在它应该已经开始运转了。我们不能不生产电力,因为我们每天要支付数千美元的贷款利息,而目前我们是在利用一种昂贵的能源代用品。因为按照预期,塞莫皮莱温泉区的新设施很快就可以使用,所以我们没有提价。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我们肯定不能立刻拆除防护层,尤其是在这隆冬季节。你的建议不现实,所有的意见和计划全是些模糊不清的猜测,没有确凿证据。对不起,你必须理解,对这一新设施进行修改的建议太复杂了,在这最后关头是无法改变的了。”
  “但改变并不是不可能的。”
  “就我而言,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脸变得更为苍白。“危险摆在那边,”他说,“决不能把公司的利润置于危险之上!”
  辛西娅被他的指责激怒了,转开身颤抖着。这时,她感到她和盖伦的谈话已远离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她不能理解对方所说的语言和措辞,仿佛各自来自不同的词典。她深深吸了口气,坐下来,努力使自己趋于平静,恢复理性。
  “在国际能源公司,没有任何人认为利润重于安全。”她慢慢地清晰地阐明她的旨意,好像在对一个愚笨的孩子说话,“但我们肯定也不能忽视利润,我们必须对股东负有责任。”盖伦张开嘴好像要讲话,她举起手阻止他,“而且更确切地说,我们对每个人都有责任,廉价的能源长期以来一直是人类的梦想,现在我们已到了实现的边缘,而你却因为它可能不完全安全的愚蠢理论而要放弃努力!”她的嗓门提高了,尽管她想努力控制自己,“你甚至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你的观点的正确性,所有这一切事实上就是由那个英格拉哈姆家的女人编造出来的一个诡计,因为她决心要不顾一切地来破坏我们。”
  “不,它……”盖伦开始反对。
  “那些抗议者当中有一半依赖兴奋剂才如此活跃,以致他们无法辨别他们的那头蠢驴到底站在哪一边。”辛西娅打断他,“对,我不会为他们而停止引力转换机!我也不会因为你而停止它,即使一百万年也不会停止!”
  “关于布伦达的动机,你错了,还有我的动机。”盖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促,“我们没有引力转换机也已经处于领先的地位,几个月的推迟又会造成什么影响呢?它能换取我们大家内心的安宁。”
  “我决不会用公司的损失来换得你内心的安宁,盖伦。”她伸手去爱抚他的脸颊,“你懂得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吗,亲爱的?我了解你的忧虑,但你要推迟的做法却错了。我们首先要将引力转换机运转起来,然后,我们再进行你所需要的全部试验,到明年夏天天气更好时,我们可以考虑调换防护屏,做一切你认为我们需要做的事情。”
  他从她的抚摸中走开,显得很气愤,“我不能同意这个意见,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的意见,我们将不得不到泰勒先生那里去。”他站起来,将资料迅速叠进他的公文包中,“晚安,辛西娅。”说完,他转身走向通往起居室的门。
  辛西娅为盖伦也为她自己突然感到一阵害怕。
  “盖伦,等一等!不要去!”她在他后面叫喊着。
  “晚安,辛西娅。”他又说了一遍,离开了这间房间。
  她听到前门关上的声音,她站起来将咖啡杯放进洗涤槽里洗净,然后回到床上,但怎么也睡不着。

  盖伦一上班就发现辛西娅正在办公室里等他。
  “早安,亲爱的。”盖伦向她问候,希望她的出现表明她已决定重新考虑他的建议。
  今天她穿了一套咖啡色套装,外面又加了件奶黄色罩衫,这使他产生一种希望:因为这是他最喜爱她穿的一套服装,尽管辛西娅自己并不特别喜欢。
  他关上门,将她拉到怀里,不顾她强烈不满在工作时有任何示爱的举动。
  她挣脱他的拥抱:“盖伦,对不起,我有一件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讨论。”
  “什么事情?”他动情地问。
  她开始不安地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间办公室似乎太小了,她感到有些压抑。
  “我要你知道,我依然认为没有理由推迟引力转换机的启动,”她终于说,“但是我考虑到我们现在应该冷静下来,更理性地讨论这一问题。”
  盖伦拿着的那支铅笔在他手里突然折断了,“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和你作进一步的讨论了,我将把这一问题直接提交泰勒先生。”
  “盖伦,不要……”
  “怎么回事?你怕他不喜欢这个建议?”
  “该死!我是为你担心,你所做的事会激怒他。”
  “我想他是个重视选择的人,我确信他会倾听我的意见。”盖枪把两段断铅笔丢进废纸篓。
  “即使我愿意承认你的意见是对的,他也不会赞同你的意见。引力转换机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对此全权负责,所有的责任都要落在他的身上,他不能就这样剥夺公众享用新的能源的权利,或者剥夺股东们获取利润的权利,尤其是他不会因为你的含糊笼统的反对意见而这样做。”
  “不是含糊笼统的。”
  “这不是由你说的。听着,盖伦,即使我不能接受你所说的,然而我爱你,可泰勒先生没有这种感情上的因素,他没有理由来听你的意见。我认为你没有真正认识到:如果你妨碍他,他会有多残忍!请你不要做任何事情去反对他。”
  “你是不是有点夸张?我确信泰勒先生愿意听合理的意见。”
  “但你所要求的是不合理的。”她身体前倾,眼里冒着火。
  盖伦站起来,挺直身体面对面地迎着她,“不,这不是不合理的!”
  “不,这是不合理的!”
  “不要对我大喊大叫!”
  “如果我要喊我就喊,见鬼去吧,你这个顽固的白痴!那么,你走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到泰勒先生那里去,看看你将会弄到什么地步!你所做的一切破坏了我们为之努力的所有事物,同时也毁灭了你为之而感到骄傲的美好的科学前程。”
  “现在是谁在夸张啊?”
  “我说的是真话,只是你太笨了,不能理解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来保护你。”
  “你说完了吗?”盖伦小心地控制他的声调,尽管他的内心在沸腾、在激昂,但他端坐在椅子上,仿佛对她的意见极为冷漠。
  “是的,我说完了。”辛西娅突然转身拉开门,她回头看着盖伦,“你也该结束了!”她猛地冲出他的办公室,全然不顾睁大着眼睛的实验室助手。
  盖伦拿起电话,通过内线电话拨通泰勒先生秘书的电话号码,“我是汉密尔顿博士,”当她接应时他说,“我想见泰勒先生。”

  “进来,年轻人,坐下吧。”弗雷德里克·泰勒对着盖伦·汉密尔顿宽厚豁达地笑着,无意间表现出著名的迷人的泰勒魅力,尽管在这种场合并不需要这种微笑,但是这却能保持像盖伦这样优秀的科学家的愉快心情和创造力。
  “谢谢你,先生。”汉密尔顿走到泰勒办公桌的前面坐下,紧张不安地抚弄着他手里的资料。这位年轻人的紧张不安并不异常,在泰勒面前大部分下属都有类似的反应。
  他对这位卓越的物理学家鼓励地点点头,泰勒实在喜爱他,常常对这个年轻人的偶然的古怪行为保持宽容,当然在讨论他的科学问题时除外。
  “哦,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年轻人?”泰勒问,试图使谈话之球滚动起来,因为他在45分钟以后还有另一个约会。
  他挑剔地看着汉密尔顿未经梳理的头发、皱巴巴的实验室工作服和未戴领带的衬衫,这种着装不符合公司规定。但他还是认为,汉密尔顿的科学才能对公司太宝贵了,他不能冒昧地用公司规定来压制他。
  “我要和你谈一下引力转换机的问题。”汉密尔顿终于开口说。
  “当然可以,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泰勒想起,国际能源公司对这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的惊人发现还没有完全承认,而这一发明确实在为公司火中取栗,一旦转换机安装好并开始运转,泰勒就一定会对唐说,他们能做些什么来补救对这位科学家的不够关心,至少,汉密尔顿会收到一笔巨额的奖金。未能将汉密尔顿提升为研究部的主任真是太可惜了,但是,只要布里格斯占据着这个位置,这就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他和唐应该能够找到对汉密尔顿合适的东西。
  泰勒又对盖伦笑着,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不要浪费时间。“杰出辉煌的工作,年轻人,绝对的辉煌。”他说,又一次努力使这位年轻人松开他的舌头,“我希望你为了那个展现辉煌成就的仪式,将所有的事情都有效地组织起来,在大量新闻报道的配合下,我们将全面推行。全体董事都会到场,甚至包括韦林顿博士,你知道,他近来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我们还计划组织一个规模庞大的展览会,这完全与你的辉煌成就相媲美。”
  “这就是我为什么需要和你谈话的原因,泰勒先生。”汉密尔顿开始用手抚摸他的下额,“我——我是来请求你推迟这个仪式的。”
  “什么?”泰勒凝视着这位科学家,不知道自己是否听清楚了他的话。
  “我们需要推迟这个仪式。”汉密尔顿又重复了一遍,坚持着这件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
  “我已重复核算我的计算,我已经发现一些可能发生的相当危险的事情。”
  汉密尔顿的身体倾向办公桌,拿着他的资料,一边说,一边向泰勒指出一页页用难以辨认的潦草字迹写成的高深莫测的数据,他原有的羞怯和不安在他的工作热情中消失了。
  当汉密尔顿说话时,泰勒认为这已非常清楚,引力转换机并没有什么该死的毛病,只不过是汉密尔顿的幻觉在起作用。
  泰勒感到他的颈部血管因愤怒而膨胀,血往脸上冲:难道布里格斯和圣克莱尔没有认识到要约束这只神经质的“大海燕”吗?然而这个“傻瓜”仍然在喋喋不休,忽视了泰勒的怒火正在愈烧愈旺。最后,这位“天才”结束了他的阐述,期待地看着泰勒。
  他要一个答复,泰勒温怒地想,好啊,如果这就是他所要的,我完全可以立刻给他一个,但我想他不会喜欢它。
  他直视着汉密尔顿,力图想出一些要说的话。我希望这个白痴不要把问题的弦线绞得太紧,国际能源公司需要他。
  汉密尔顿是这个公司、可能在全世界也是仅有的能使这个发明成功运转的人,泰勒和唐必须想出一个方法,使汉密尔顿平静下来,直到引力转换机开始运转。
  也许他会接受既成事实而永远地闭上嘴,如果不行,那么公司将会找到一种使他沉默的方法。
  “非常有趣,汉密尔顿博士。”泰勒谨慎地说。
  “那么,你将推迟那个仪式,直到防护屏调换以后?”汉密尔顿急切地问。
  “唷,这个,我还不能答复,你在要求我采取一个相当重大的措施,我必须考虑。告诉你什么呢,年轻人!你为什么不将你的资料留给我,让我仔细看一遍后再还给你。与此同时,你要继续干下去,一切照旧,即使我们不能立刻与那个核电厂联机,我们也可以尽快地举行这个宣扬献身精神的仪式,我们对引力转换机宣传得太多、太出名了,因此不能推迟,我们不要做任何可能引起公众怀疑的事情。”
  “但是…”
  “那就是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汉密尔顿博士。你要有耐心,不要仓促而轻率地作出决定,今天就这样了,我会将资料送还给你的。”
  “是的,先生。”汉密尔顿站起来,慢慢地走出办公室,留下他带来的一堆乱糟糟的资料。泰勒看着他办公桌上的那一堆资料,极力抑制住要立刻将它们扔进废纸篓去的冲动。
  当门在汉密尔顿身后关上时,泰勒立刻打开内线电话,“到这里来,唐。”他说,“我们有一个问题。”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二章 又做了一次傻瓜

  盖伦拉起他的衣领围着脖子,两手塞进口袋,然后走到高山冰冷的空气中。虽然阳光灿烂,但严寒仍袭击着他的肺,使他的呼吸变成了气雾的喷发,眼里流出了泪水。地上的积雪使他步履艰难,但他必须离开核电厂。
  该死的泰勒!
  不过——泰勒没有,真的没有,他无论如何决不会作出一个承诺。盖伦现已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应该更聪明机智一点,决不能设想没有回答就是同意,他感到自己像个傻瓜,天真地坐在主席台上,为了电视摄像机而骄傲地笑着。而同时,国际能源公司的总裁却出卖了他。
  他以他全部的意志力坚持到仪式结束,一结束,他不顾几个记者的包围和辛西娅的喝止,立刻逃走。
  他迅速穿过厂房,来到雇员更衣室,从小橱里取出他的大衣、围巾和手套,接着从侧门溜到雇员的露天停车场,向他的车子走去。他是如此深深地沉浸在他内心的躁动中,再加上又需要找他的车,以至于他竟没有注意到聚集在一起的一小群人,直到他经过他们身边时才发现。
  “那不是汉密尔顿博士吗?”一个矮胖的男人喊道,这个男人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他那对锐利的黑色眼睛和几络头发。
  “谁?”人群中的一个妇女问。
  “盖伦·汉密尔顿,引力转换机的发明人。”
  “啊,是他吗?我想不是,汉密尔顿博士的个子还要高些。”
  “不,我肯定那就是他,”这个说话者走到盖伦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盖伦·汉密尔顿博士吗?”
  “是的。”
  “我是《泰晤士报》的吉姆·基特里奇,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现在不行。”
  “汉密尔顿博士,你一定知道大家对你的发明多么感兴趣!”
  “我说过了,‘现在不行’。”
  “你有什么想法?”
  “不要惹我!”尽管盖伦在公众面前努力控制住自己,但他的不快依然表现出来了。
  一种惊讶的表情从基特里奇的脸上掠过,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盖伦,“当你决定要和一个人谈谈的时候,请给我一个电话。”他怂恿地说。
  盖伦点点头,接过名片,将它塞进大衣口袋里,没有说任何话。他转身背对着记者们,向他的车子走去。
  他一面发动汽车引擎,一面考虑他要到哪里去,但所有他想到的能去的地方就是旅馆。也许,在他们从厂里回来以前,他能找到一个房间隐藏起来。如果运气好,辛西娅也会晚点回来,这就给了他一些思考的空间。
  他将车子停在公路的交叉口,几乎掩埋在由排雪机堆起的雪堆中。他看了一眼路标:向左,塞莫皮莱温泉区,15英里;向右,山区彩虹岗,30英里。当盖伦注视着路标时,他突然记起在彩虹岗公路和沙伦山大路的交叉路口有一家百货公司,另外还有加油站和住宅区。
  对啦,就去那里,沙伦山!也许,他们已经改换了防护屏而没有告诉我。他将车右转,向沙伦山驶去。
  这一旅程花了一个半小时,他离开公路后,驶向一条狭小崎岖的山路。
  当盖伦走进位于沙伦山的工地大门时,交出“盖伦”的身份证明,那个警卫仅是匆促地看了一眼。
  盖伦正全神思考问题,以至于他没有为这种松懈马虎的戒备而忧虑。他将手套放进口袋,解开大衣纽扣,没有受到任何盘问就走进工作区,径直走过去看防护屏。
  他没有发现防护屏的护板被移动过的迹象,油漆是干燥的,充满了裂缝。在墙上或地板上,没有任何新的擦刮过的痕迹,也没有看到任何工具。他从一处护板走到另一处护板,开始时是慢慢地走着,然后就走得越来越快,希望能找到新近改变过的痕迹。当他继续绕着工厂搜索着他不再期望能找到的痕迹时,他的不安和希望消失了,代之以深深的忧郁和悲痛。
  这时,有人对他大叫,“嗨,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转身看到一个工人正面对着他,“我是汉密尔顿博士。”盖伦取出他的身份证明。
  “你不能在这里。”
  “很好,我是被批准可到这个设施的任何地方去的。”
  “那我去叫监督员过来。”
  “好的。”
  盖伦继续观察,那个工人匆匆离开,很快,他带着另一个男人回来了,这个人盖伦认识,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原来是你在这里,真是非常意外,汉密尔顿博士。”这位监督员说,“我们没有想到你今天会来。”
  “我是来看看新的防护屏的。”
  “什么新的防护屏?我们接到通知说一切都完成了,下周就准备联机了。”
  “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今天早晨,泰勒先生亲自打电话来的。”
  我想我犯了一个错误,又做了一次傻瓜!盖伦痛苦地想,我应该更聪明一些,不应该浪费时间到这里来,“打扰你了,很抱歉,我还是回去的好。”
  “你想在这里过夜吗?时间晚了,而且路不好走。我们这里有备用的房间,你可以在这儿过一宿。”
  “不,谢谢你,我不能留在这里。”
  “那么在你走之前,吃点东西或喝杯咖啡,好吗?”
  “我没有时间了,以后再见。”
  “好,汉密尔顿博士,当你能够待得时间更长一些时再来,我们将为你安排一次美妙的旅行。”
  盖伦转身离开,无视监督员迷惑不解的目光。

  下山比上山花费更多的时间,积雪几乎将车子阻塞在半路上,路上的冰和渐渐加深的黑暗使车子几乎减速到缓慢爬行的程度,即使在公路干线上也是如此。在塞莫皮莱温泉区郊外能见到的仅有的标志就是灯光明亮但荒凉凄寂的国际能源公司的设施,这些设施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的,而与沙伦山交叉口的百货公司却因夜幕降临而大门紧闭。
  在他还未回到旅馆时,受尽折磨的体力和精神的紧张使他极度衰竭,他再也想不起这是在什么地方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疼痛,仿佛他是在连续几天不停地劳作。他不想见到任何人,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到了旅馆停好车,然后穿过门廊到他的房间,没有撞见一个熟人。他冲了一个热水浴,松弛了他的紧张情绪,他想去睡觉,但是他从早餐以后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饥饿感压倒了疲劳感,于是他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处,订了晚餐,他显然不想出房间,以免碰上任何熟人。
  他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送一个愚蠢的喜剧,他不想看,于是他坐在椅子上等着晚餐,他太累了,懒得改变电视频道,也不想干任何事情,慢慢地,他几乎睡着了,蒙俄中被一声响亮的敲门声惊醒。他关掉电视,拉开门,迎候他的不是推着餐车的旅馆服务员,而是辛西娅。
  “你去哪里了呀?”她问,“我找你几个小时了。”
  一个想法突然闪过他的脑际,如果我对着她的脸“砰”的一声关上门,不知她会怎么样?但他没有这样做。相反,他靠向旁边,让她进来。她已经改穿一件紧身的工装裤和一件绞花编织的白色圆领毛衣。
  盖伦看到,在她身后的大厅里,客房服务车已被推出电梯,于是他等着。当盖伦结束和服务员的晚餐买卖后,辛西娅走到窗边,点起一支烟,空气中发散出一层蓝色烟雾,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出她的气愤和难耐的情绪。盖伦并不着急,他感到事情已经弄僵,他宁愿尽可能地延长这平和的气氛。终于,旅馆服务员离开了,只留下盖伦和辛西娅两个人。
  盖伦走到餐车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小心地避开辛西娅的目光。他在咖啡里加进奶油和糖,慢慢搅拌着,调羹碰触杯子发出轻轻的丁当声。他知道辛西娅在看着他,等着他首先开口。他盯着带有奶油的咖啡,突然感到没有了胃口。他放下杯子,转过身去,这是他从她进门以后第一次面对着她。
  “我在反射装置那边。”他说,终于回答她一进来就提出的问题。
  “偏偏在今天去?在我们需要你、而那些记者为了采访追踪我们的时候?你玩起了这种失踪的勾当,泰勒先生非常恼怒。”
  “我才不在乎他的恼怒呢,尤其在你们两人对我搞了鬼以后,我更不在乎,你们使我成了个白痴。”
  “你又耍孩子气了。”
  “该死,辛西娅,你对我说谎!在你始终知道的情况下,你把我弄到山上,参加那个仪式……”
  “你千万不能那样天真!尤其是在我向你提出所有的警告之后。对,我能理解你为了那个引力转换机而提出的意见,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们是在为你的最大利益而行动,你的发明是一个天才的发明,它理应得到国际能源公司能给予的最高的报偿。”她走到桌边,将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
  盖伦走到她刚离开的窗子边,望着窗外黑暗的天空,云层很厚,以至于没有一颗星星能够窥视人间。他听到辛西娅的脚步声轻轻地靠近过来,同时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他感到她的呼吸就在他的颈边。辛西娅伸开双臂抱住他。
  “这对我是很重要的,你是理解的,是吗?”她温柔地问道。
  他轻轻地摇摇头,他不能肯定他自己理解了什么,感受了什么。她绕过他的僵直的背部走到他面前,又一次拥抱他,爱抚他,想激起他并不想要的兴奋感。
  “早晨,我要你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提醒他,踮起脚尖扳下他的头。
  在他被情欲控制以前,一个小小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想法问过盖伦的心头:辛西娅可能在做必须使我保持平静的事情。

  “海伦,看啊!”在看电视新闻的那个男子凑近电视机,深色的眼睛热切地注视着荧屏。
  “是什么,威尔?”她问。
  “盖伦,那是盖伦!”
  “你能肯定?”
  “好好看看哪!”
  她注视着电视机,然后看着坐在她旁边椅子上的男子,“我想你是对的。
  “我知道我对了。
  “你打算做什么?威尔,你要到他那里去吗?”
  他靠回在椅子上,一种悲哀的表情掠过他满是皱纹的脸颊。“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他已经成为名人了。”他摇摇头,“我不能去。
  “这么长时间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这个女子说,“你不去似乎不公平。

  盖伦不高兴地在床上坐起,开亮电灯,今晚又没有睡好,在辛西娅回到她自己房间里去之后,好长时间他依然能在枕头上闻到辛西娅头发上喷雾香水的幽香,这一罗曼蒂克的插曲除了延缓一下那不可避免的决定性时刻的到来以外,并没有达到任何目的。
  他环视着这间旅馆房间,注视着镶木板上的每一个节孔,他努力去重新体验一次他通常在这一背景下经历过的各种感情。
  一看到餐桌上昨晚未吃的已变得又冷又湿的晚餐,他厌恶地皱起眉头。他离开床,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玻璃因结霜而模糊,只透进来旅馆周围的一些灯光。夜的寒冷先前被厚缎子窗帘隔绝着,现在一泻无余地侵入了房间。
  他拉上窗帘,蜷缩在一把椅子上,因寒冷而发抖。他的思维已趋于麻木,像外面的世界那样冰封着。
  最后,他从椅子里站起,迫使自己摆脱精神压力而采取行动。他拿起电话,告诉服务台接通英格拉哈姆家的电话,他用全部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没有将电话挂断。
  终于,响起一个睡意蒙俄的声音,“喂!”
  “布伦达!我是盖伦。”
  “盖伦!你为什么在清晨这个时候打电话?”
  “我得和你谈谈。”
  “有什么事吗?”
  “你能到塞莫皮莱温泉区来吗?”
  “我不能来,我有一件案子正在审理中。”
  “我将在星期五回来,那时候我能去看你吗?”
  “也许,我们会在晚餐上见面。”
  “我将去你那边,约七点左右。”
  “呃,很好。”
  “谢谢你,布伦达。”
  在挂断电话后,他仍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但愿他这么早的一个电话没有引起她的不快。
  最后他站起来,向浴室走去,也许,在他回核电厂去尽他的职责以前,冲一个澡吃点早餐可以帮助自己镇静下来。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三章 叛徒

  晚餐后,盖伦坐在英格拉哈姆家的起居室里,望着咖啡杯里散发出来的热气,不知话该从何说起。屋外,猛烈的暴雨敲击着窗子;屋内却弥漫着温暖和安逸。万圣节前夕的剪纸和雕成人脸的空心南瓜灯装饰在灯光明亮的起居室中,巴马干酪烧茄子、香味蛋糕和咖啡的混合香味充溢在空气中。
  晚餐时间被兴奋的凯文和同样兴奋的但有时发音不清的蒂米两人的说话所占有,他们谈的是上周在南瓜地里的游戏,以及为了在万圣节玩鬼把戏而穿的化装服饰。当这两个男孩的谈话兴致过去后,大人们就将话题转到各种时事新闻,以及布伦达受理的案件中。
  盖伦一到,就看见蒂米激动地指着电视机,喊叫了几声:“看哪,盖根(伦)!”盖伦有点紧张,害怕在他没有做好准备前就要对电视内容作出解释。好在盖伦的真正出现让孩子们从电视形象上摆脱了出来,没有人再谈及引力转换机的任何话题。
  这天下午,盖伦是从塞莫皮莱温泉区回来的,出发前暴雨还未下,当他匆匆赶到市区时却碰上了这场雨。在过去的两天中,他在麻木恍惚中工作着,做了每一件需要做的工作,卓越地协调好他的发明,使之处于有条理的工作状态中,尽管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对他的伪善尖声抗议。
  叛徒!叛徒!叛徒!他的心灵在猛烈地控诉他,但他却不能鼓起勇气采取行动。有一次,他发现自己举起一把铁锤,摆好姿势要击碎一部特别精密的机器,但接着他又突然放弃了,放下铁锤,跑到外面,在白雪皑皑的天空下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当他离开塞莫皮莱温泉区时,他的内心暂时松弛了一下,但这种缓解并不持久。当他一到达市内时,他就领悟到,环境的改变并不能使他的选择更容易些。
  他筋疲力尽,无力再应付各种复杂事件。他来到办公室,不管布里格斯的反对,请求休假到星期一。辛西娅也赞成他休息一天,但当他告诉她他不能去看她时,她有点不高兴,他没有解释原因。他在去英格拉哈姆家前,在办公室里度过了整个下午,他没有去看辛西娅,也没有睡觉休息。
  现在,晚餐结束了,孩子们上了床,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他面对布伦达坐着,思绪紊乱,难以确定该不该告诉她,现在保持沉默还来得及。他看着咖啡杯,又看着她的脸,她微笑着,但不说话,史蒂夫也一言未发。
  在短暂的惊慌不安中,盖伦想丢下一切逃走,不再回来。他两手紧抓着瓷咖啡杯,触摸到杯子表面釉彩中的细细颗粒,他的两只手心感到瓷器的温热。
  你必须赶紧去做些事情,他努力警告自己,在这个时候你决不能逃走。
  “你是对的,布伦达。”他终于说道。
  “关于什么?”
  “那个引力转换机,我重新核算了我的数据,不太正确。”
  “错到什么程度?”
  “我——一啊,上帝,但愿我能知道!”他将杯子放在咖啡桌上,“如果——这个—一它发生影响了,它是不安全的。”
  “你的意思是?”
  “当它在运转时,这个——呃——原子会分裂。”
  “分裂!”
  “这时中子将会游离,沉入现存的原子中,而电子和质子会重新结合产生氢。”盖伦在失去勇气前,匆匆地结束他的话,“氢的浓度将逐渐积累到一次爆炸的水平。”
  “你是指一颗氢弹。”
  “不,不是一种核反应,是一种化学反应,这将杀死附近所有的人,但那倒不是个大问题。”
  “什么!”
  “如果最坏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放射性原子将爆炸到同温层。”
  “放射性!”
  “中子游离后沉入有效原子核中,就像碳防护屏。”
  “我的上帝啊!”史蒂夫喘着气。
  “那是什么意思?”布伦达问。
  “所有生命是以碳为基础的,”史蒂夫解释说,“每一个活细胞都含有碳。”他举起一只手,手指分开,并仔细看着它。
  布伦达的脸色变成灰色,“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在下周联机?”
  “因为国际能源公司不相信我,他们认为我是那一类难对付的怪人。”盖伦的嘴巴扭曲成一个苦涩的笑,“我想我应该预料到这一点,甚至辛西娅也试图警告我,现在,她已经不是我的最热情的支持者。
  “但是你前几天在塞莫皮菜温泉区工作时为什么不对那部机器做些事情呢?”布伦达俯身向前,她的蓝眼睛直视着盖伦。
  “我知道,”盖伦抚摩着他的下颏,“我——我应该要做的,但他们告诉我他们只是为那个宣传仪式做准备,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还有那个电视采访呢?”
  “我冷不防陷入他们的圈套,我很震惊——我知道,我本来应该说的,但我感到非常困难。
  “我想,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我们还能够挽回些什么,”布伦达说,“我认为,只要引力转换机不启动就没有任何危险。
  “是的,但已经太晚了,已无法阻止它了,泰勒先生不愿意听我的意见。”盖伦内心极度访惶,他又一次想起了泰勒先生的反应,他希望自己能设法找到更好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急迫心情。
  “环境安全委员会可能有办法使他听取你的意见。”布伦达说,“引力转换机安排在什么时候启动?”
  “第一批部件将在星期三启动,到星期五,它应该全部运转了。
  “那么我们必须赶快工作,如果我们不能推迟它,在它启动后会发生什么?”
  “也许核电厂会再次关闭,这将使国际能源公司付出昂贵的代价,但这是惟一的办法。或者,核电厂一边运转,一边调换防护屏并完成试验,一次完成一点,这样做的惟一问题是,如果我的理论是正确的,即使原子立刻分裂,我们可能也不会知道,这可能要许多年以后才能明显地暴露出来。”
  “上帝啊!”布伦达将咖啡杯放回在桌子上,凝视着窗外。
  “你说,你认为泰勒先生会听从你们,布伦达?”
  她转身对着盖伦,“不是愿意的,但是我有可能迫使他重视这一问题。对不起,等一分钟。”她起身离开起居室。
  盖伦听到她在厨房里用电话与人谈话。史蒂夫意识到盖伦公司内部的纠纷和倾轧,他沉默着,不想无聊地说些不必要的话。
  布伦达终于回来了,盖伦以急切的神情看着她,“我与杰克·格林在谈话。”她说。
  “情况怎么样?”盖伦问。
  “我们准备在这个星期天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抗议示威,不仅有环境安全委员会,还有我们能召集到的其他团体,我们要确保公众能知道这一信息。”
  “那样做能阻止国际能源公司的行动吗?”
  “当然不能,我们要寻求媒体的支持。当我们为一个正义的事业而工作时,就会充满力量。我肯定我们不用花太多的气力就能使事态处于一个暂时受制约的状态,我们有两天时间去搜集证据,筹措钱款,以争取到一个对机器启动的禁令。”
  盖伦深深吸了口气,他的良心又一次推动他作出决定:“如果我作证,这些合法的行动会更容易成功吗?”
  “当然。”布伦达站起来,坐到盖伦对面的那把椅子上,她俯身向前,注视着他的眼睛,“听着,盖伦,在你支持环境安全委员会以前,我要你知道你将会陷入什么处境中。泰勒不会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件事情的。”
  “那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站起来和他斗的时候了,我不应该像个懦夫那样畏缩不前,甚至还轻信他会做好事。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他决不会做好事。”他不禁大笑起来。
  “我还是想警告你,泰勒会和你猛烈搏斗,而且‘他会斗得很卑鄙下流,如果你妨碍他,他会做出任何毁灭你的事情。”
  “泰勒那么聪明,还不至于会伤害我吧!”
  “我不只是指肉体上的伤害,他可能会用各种方法,从贿赂收买到人身攻击,这对你将是一场苦难,真正的苦难,我希望你在全身心地投入战斗以前,确信你能打好这场战斗。”
  “星期天什么时候举行示威游行?”
  “我们计划在上午八点开始。”
  “我会在那边的。”他突然大笑,如释重负,“我得回家了,星期天见。”他吻了布伦达的脸颊,并和史蒂夫握手告别,“我放纵了这头怪兽,现在我一定要擒住它。”

  盖伦将他的车子停到国际能源公司总部几乎是荒废了的雇员露天停车场的指定位置上,布满云层的天空阻止了黎明的到来,只有停车场边路灯柱上的橘红色光辉驱走了黑暗。
  当他在停车场里没有看到辛西娅的车子时,他轻松地嘘了口气。自从他从塞莫皮莱温泉区回来后,除了星期五与她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外,没有再和她见过面。星期天,他故意避开她,不愿甘冒泄露他决定参加环境安全委员会示威游行的风险。这并不是因为他对他的计划有任何怀疑,而是因为辛西娅一旦知道他将参加示威游行就一定会说服他放弃。他从过去的经历中知道,她的嘴是多么灵巧而具有说服力!
  盖伦走出车子,想绕过大楼走到前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享受着早晨清新的空气。暴风雨已经过去,但雨还是时断时续,天气也相当冷,为此他穿了一件厚大衣,戴着一顶编织的水手帽,还有手套。
  当他转到一个拐角时,他就看到一群人挤在雨伞下,聚集在大门口的地球仪周围。那边的每个人都有抗议示威的经验,除了他自己。
  他走到抗议人群的外沿,竭力寻找布伦达。他见到她站在一把黑色大伞下面,这把伞由一个高高的身材魁梧的男子撑着,这个男子头发深灰,胡子修剪得很整洁。萨姆拿着一块抗议牌,站在他们旁边。布伦达穿着深色工装裤和靴子,厚厚的外衣上围着围巾。
  盖伦向她走去,还未等到盖伦走到她跟前,她已经看到他了,她对他点头示意,将他拉过去和她站在一起。“我以为你不来了。”她对他说道,蓝色的眼睛因兴奋而发光。
  “我答应过我会来的。”他的回答短促而紧张。
  “盖伦,这位是杰克·格林,环境安全委员会的主席。”她指着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杰克,这是盖伦·汉密尔顿。”
  杰克对盖伦微笑,拉住他的手,用力地握着,“我很高兴看到你,汉密尔顿博士,非常高兴。”他的声音深沉而庄重。在盖伦的眼里,他看来更像是个侦探,而不像一个抗议者,可能是因为他那件战壕式的雨衣和那顶垂边帽。
  “你还记得萨姆吗?”布伦达继续介绍说,指着她的秘书。
  “当然,你好吗,萨姆?”
  “杰克和我今天会很忙,”布伦达说,“我想你也许喜欢有人做伴,萨姆已同意和你在一起,并且会回答你可能提出的任何问题。”
  “像照顾孩子那样吗?”盖伦问,为布伦达的细心体贴而感激。
  “看到你很高兴,盖伦,你想要一块抗议牌吗?”萨姆笑着问。萨姆举着的那块牌子在雨中轻轻滴着水,上面写着“生命重于能源”,他身上穿着的“救救鲸鱼”的毛衣似乎是抗议牌上所表达的意义的延伸和扩展。
  “不要了,谢谢你。”尽管他有点不自在,但还是面露笑容。
  这时,三个穿着绿色保安警卫制服的男人从大楼中走出来,他们对着抗议者叫喊。盖伦认识其中一个,这个往常面容和蔼的警卫,现在却毫无友善之色,他两腿分开站着,手叉在腰间,脸涨得通红,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在他身后的另两个人,态度同样凶狠。
  “哦,盖伦,”布伦达说,“我很抱歉,现在杰克和我要离开一会儿。
  “等会儿见,布伦达。”盖伦在她背后告别,但他不知道她是否听到。她和杰克两人穿过公众露天停车场,挤过其他抗议者,与警卫面对面地对峙着。
  “我不知道你怎么样,盖伦,但我已经冻僵了,你说我们稍微走动走动好吗?这会使我们暖和些。”萨姆提议。
  “这是个好主意。
  萨姆举起他的标语牌,开始在大楼前来回行走。
  盖伦和他一起来回走着,他的脚步合着萨姆的脚步,“我们现在还要做些什么?”他问。
  “就是要保持规模,向公众展示我们的标语牌。”萨姆回答,“当更多的人来到这里时,我们要喊几句口号,表明我们的观点,就是这些。”
  抗议示威的规模在盖伦看来已经够大了,人们不断地涌来,尽管天下着大雨,但抗议者依然气势高昂,热情高涨,只是标语牌已开始出现一点儿损坏,在雨中下垂着。
  盖伦惊讶地摇摇头,“你认为这能真正阻止国际能源公司的行动吗?”他问,因为他了解辛西娅和泰勒先生,对此他有点怀疑。
  “今天?”萨姆耸耸肩,“不,布伦达没有告诉你吗?这整个活动是要让电视和报纸广泛宣传。”
  “但是你认为那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认为会有不同,盖伦。如果我认为不会有什么不同,我就不到这里来了。”
  萨姆停住脚步,将标语牌换到另一侧肩上,又开始走起来,仿佛谈兴很浓,“我愿打赌,我们将会很顺利地得到一份禁令,特别是有你的帮助。今天这个行动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有益的。你的计算结果可靠吗?”
  “计算结果非常可靠,不需要另做验证。”
  “是吗?然而我不能肯定一个法官将做出什么判断。嗨,盖伦,你没什么事吧?”
  “是的。”盖伦在听到萨姆的话后,感到一种深深的失望。他怎么可能去说服一个法官、一个陌生人,尤其当他连一个爱他的女子都无法说服时?
  萨姆说:“你这个人看来很有意思。”
  “这与我这个人无关紧要。”盖伦停下脚步,抬头注视着国际能源公司大楼。萨姆静静地站在他旁边,将抗议牌放在地上,两手扶着它。
  “但愿上帝没有让我发现那个恐怖的东西,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盖伦沮丧地说。
  “嗨,伙计,不要急,”萨姆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能全怪你自己,我认为,如果你没有发明这个引力转换机,别人也会发明的。”
  “也许,埃里克森的研究成果是给每一个人使用的。”
  “这么说,你应该高兴你正是它的发明者,而不是别人。”
  “只是你也得考虑我受雇于谁,如果换一个人发明了它,他或她也许不会处于尚未成熟就必须立刻启动的尴尬境遇中吧!”
  “事情就是这样的,伙计,有时做一件事,并不能得到相应的结果。”
  “我想是这样。”盖伦苦闷地想,但并没有完全说服自己。
  萨姆又一次举起牌子开始走动,盖伦跟随左右,两肩弓起,抵御着雨点。
  突然警报骤响,警察来了,电视摄像机也几乎同时出现,新闻记者紧紧跟在后面。偶尔有人喊几句口号,有时警察发出几声警告,但这在盖伦看来,并不像是在从事严肃而重大的事件。
  接着,辛西娅和唐来了,他们与警卫和警察谈了几句,就迅速走进大楼,再没有露面。但是盖伦怀疑他们一直在大楼里面遥控指挥,因为警卫室里的电话一直没有断过。
  下午三四点钟,盖伦注意到抗议队伍的外层发生了骚动。
  “你们必须离开这里!”一个警察在电子扩音器上发出命令,“立刻散开,要不然你们将被逮捕。”
  “发生了什么事?”盖伦问萨姆。
  “如果我们不离开,他们将以非法入侵罪逮捕我们。”萨姆如实相告。
  “如果拒绝离开呢?”
  萨姆耸耸肩,“他们可能会在监狱里度过几个小时,如果国际能源公司坚持要控告,那就得由法官来决定,有可能罚款,也有可能要监禁。如果你不想待到结束,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我要留下来,”盖伦挺起胸膛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半途而废。
  萨姆拍拍他的肩膀,“好样的!”
  几个警察向萨姆和盖伦走来。盖伦环顾四周寻找布伦达,没找到,但他却看到了杰克·格林,他被电视摄像机包围着,他正在接受采访。杰克已脱掉他的垂边帽,雨水从他的脸上顺着他的胡须往下淌。
  一会儿,警察走到盖伦和萨姆身边,其中两个抓住萨姆,将他带走,另两个牢牢地抓紧盖伦的臂膀。
  “走吧,兄弟。”一个说,炫耀地挥舞着他的警棍,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当盖伦走到一辆面包车旁时,他听到有人叫,“汉密尔顿博士!”
  他转过身,却被闪光灯照花了眼睛。当眼睛恢复视力后,他看到一个记者——就是在塞莫皮莱温泉区采访过他的那位记者。
  接着警察硬是将盖伦拖走了。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四章 “不!”

  盖伦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打着喷嚏。他得了重感冒,很难受,他希望能继续待在家里睡觉。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想又一次与布里格斯发生争执,他早就打电话请病假了。
  他取来一份报告,想做些事情,报告上面的数字很模糊,而灯光照在纸上又那么耀眼,使他的头痛得更厉害,于是他转过椅子看着窗外,考虑着今天他能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有十多个来自环境安全委员会的抗议者还在雨中履行职责,他们的献身精神使他大为惊讶。
  昨天,盖伦和萨姆被带到了警察局,他们以入侵罪被控告。由于被抓的人很多,判决进行得很草率。然而,对他,作为很多人中的一名候审者,却拖延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轮到他了,使他大为惊奇的是,法官排除了对他的指控,他并没有犯非法入侵罪,因为他是国际能源公司的雇员,他有权利在那边。萨姆对此乐不可支,但盖伦因为太累了,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份幽默。
  之后,他乘公共汽车回到国际能源公司,驾驶着他停在公司里的车子回家。时间已经是半夜了,他全身湿透,寒冷、饥饿、筋疲力尽。他一天未吃东西,但他又没有精力再出去购买食物充饥,于是他用备用点心饼干和熟干酪权作晚餐,然后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浴后上床,但睡不着,至少是睡得不好。这一天所发生的事件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播放着,加上患了重感冒,喉痛鼻塞,使他在凌晨的几个小时中一直醒着。
  开门声打断了盖伦的回忆,只有一个人,即布里格斯博士经常不敲门就会推开他办公室关着的门,即使辛西娅也不会大胆到这个程度。盖伦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对这位研究部的头头,他希望布里格斯博士的恶言恶语会简短一些,不要那么尖刻。
  “泰勒先生要见我们,汉密尔顿博士。”布里格斯说。
  “什么时候?”盖伦取出手帕,将他的愤慨连同流着鼻涕的鼻子一起埋在里面,他宁愿对付布里格斯博士而不愿再和泰勒打交道,就他目前的心境来看,他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有礼貌地对待这个卑劣的能源小沙皇。
  “他说立刻就去,有急事。”布里格斯脸上有一种得意之情,当他有机会削弱盖伦的地位时,这种表情总会挂在脸上。盖伦感到厌倦,未予理睬。
  他不耐烦地站起身,跟着布里格斯走到通往总裁套间的电梯口,两人谁也不开口。
  出了电梯,他一眼看见辛西娅在外面的那间办公室里和泰勒先生的秘书在说话,当盖伦进来时,她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一言未发。
  “早安,辛西娅。”盖伦向辛西娅打招呼,决心不管她那冷冰冰的态度。她看来很可爱,金色的头发在黑色服装的衬托下闪着微光。他注意到她戴着珍珠耳环,这是他在去年情人节时送给她的,“你也进去吗?”
  “是的。”随即她转身指着几份文件,“这样,如果你能安排一下,尽快将这些文件复印出来,朱莉,我会很感谢的。”
  “一定,圣克莱尔小姐。”
  “泰勒先生找我们干什么?”盖伦小心地问。
  “你不要装糊涂了。”辛西娅厉声说道。
  他感到一种隐约的不安和忧虑。
  嘤嘤的信号声传唤他们进去,泰勒站在办公桌后面,拿着一张报纸,深红色的脸孔几乎可以和他的头发相媲美。
  “有谁看在上帝份上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们一走进门时,他就向他们炸开了,“首先是六点钟新闻——而现在是这个!”他向他们猛推出这份报纸。
  辛西娅向前走去,用她的手指尖接过报纸,递给盖伦。这是一份《泰晤士晨报》,头条标题是“引力转换机的发明人汉密尔顿被捕”,下面的小标题是“数百人在国际能源公司总部示威”,再下面是显得有点倔强的盖伦的照片。他的嘴张开着,头发蓬乱,被两个警察紧紧攥着。
  他看着报道惊呆了,他应该知道,当那个记者对着他拍照时,他就应该预料到,但他在忙乱中忘记了所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那个记者正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他的名字的。
  文章还包括了对示威抗议的合法性的报道,盖伦在示威中充当的角色,除了他在那里是站在抗议者一边这一事实外,其他没有说得很清楚。
  “怎么?”泰勒不耐烦地打破沉默,“我在等着呢,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当中有谁要向我解释的吗?汉密尔顿?”盖伦轻轻摇头,由于报纸的曝光使他惊慌失措,以至于他想不出该怎样来回答泰勒的问题。“你怎么样,布里格斯博士?”泰勒冷冷的目光转向这位研究部主任。布里格斯注视着地板,努出他的下唇,没有讲话。“圣克莱尔小姐,”泰勒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个新的受害者身上,“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保安警卫在示威游行开始时打电话给我,唐和我两人都在这里,”辛西娅镇定自若地回答,“但我不知道盖伦也在这群乌合之众当中。”
  “我的车就停在露天停车场里,你难道没有看见吗?”盖伦问。
  “是的,我没有看见。”
  “汉密尔顿!”泰勒大声喝道,他的脸涨得更红了,“我要知道,你认为你昨天在做什么?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未能听从我的意见,因此我——我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来引起你的注意。”
  “呸,你真的以为这能奏效吗?你这个该死的叛徒!到底是谁给你这个权力在公司的背后捅上一刀?你依然还拥有这份工作的惟一理由就是因为我需要你,但我不需要这样恶劣地认为没有你我就不能干的人。因此,你最好听清楚,先生,就在此刻,你的脚尖正踩在一条极细的细绳上。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到各个报社去,让他们发一份撤回那篇报道的声明以及发表一篇你为什么会在那里的情况报道。圣克莱尔小姐,你配合他一起工作,要提出一个适当而可靠的理由,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让唐·普鲁伊特和拉里·布莱克韦尔帮助你们。我希望记者招待会能在今天下午召开,我必须在事态变得更坏以前使它夭折。第二,汉密尔顿,我要你在一份忠诚誓约上签字,这是一份陈述,一份保证你不再发生反对公司言行的誓约,听清楚了吗?那意味着:永远不!”
  盖伦的头开始旋转,泰勒的话在他脑子里嗡嗡鸣响,以致他无法听清泰勒的讲话。已经没有任何方法能阻止泰勒或国际能源公司了吗?他苦苦思索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之后,他感到泰勒已经停止说话,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等着他回答。
  “不,”他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个词甚至使他自己也感到震惊。然后,他挺直身躯,“不!”他重复说,声音比前一个“不”更高,也更坚定。
  “什么!”泰勒的声音是如此威严,以致盖他后退了一步。
  盖伦深深吸了口气,决心要与胆小害怕的终生习惯作斗争。他下决心要坚持他认为是正确的事物。
  “我很抱歉,泰勒先生,但回答是‘不’。’他又一次重复道,“不要记者招待会,不要撤回声明,也不要私下交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如果你要我辞职,你会得到的。”遗憾的是,他的话被一阵阵发性的咳嗽打断了。
  泰勒俯身在办公桌上,他的脸在狂怒中扭歪了,“你不是辞职,你是被解雇!我会看到你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工作。现在,该死的,滚出我的办公室,并立刻停止讲话,不然,我就叫保安警卫将你扔出去!”
  盖伦气得浑身发抖,在肢体失去作用前,他转身迅速离开。在他关门的刹那,他注意到辛西娅苍白的脸上表现出与泰勒同样的顽固和愤怒。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五章 阴谋

  辛西娅走进泰勒办公室时所感到的不安和忧虑,在过去几天中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当泰勒的秘书米莉让辛西娅进去时,示意辛西娅要小心的眼神也帮不了她的忙。情况几乎是,因为已广为传播的辛西娅与盖伦的暧昧关系,泰勒要抓住她的这一弱点为她的情人的罪过负责。而且,她已看过晨报,她知道这次召见的原因。
  泰勒先生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的脸红着火焰,这是他近来常有的脸色。唐·普鲁伊特坐在泰勒的对面,他的平和的面容和他的绿底粉红色圆点花纹的领带形成鲜明的对照。
  “该死的!你知道他们已经走到哪一步了?他们已经做了些什么了?”她刚一走进门,泰勒就对她咆哮起来,向她挥舞着一份法律文件,“一份禁令!一份法庭的禁令!不准我们启动塞莫皮莱温泉区的安装!”
  “我已看到这个文件了,泰勒先生。”她说着,匆匆穿过办公室,悄悄坐到唐旁边的空椅子上,唐对她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知道吗,是谁为那些见鬼的环保主义者作证的?”泰勒继续说,仿佛辛西娅没有讲过话似的,“是盖伦·汉密尔顿,就是他!这个该死的叛徒。现在我们的双手要被捆住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平静些,弗雷德,”唐温和地说,“当然你会生气的,我们也都会生气,但现在已经太晚了,无法阻止这一道禁令。不要泄气,我们要想出对策作出反击。
  “我们要打败他和那些和他沆瀣一气的一整批参与者。这就是我们要做的,我不在乎怎样做,但我要打败他们,那就是为什么我要你们两人到这里来的原因。我要你们立刻开始工作,找到一个方法让汉密尔顿名声扫地,丢尽脸面,并制止住这场混乱。”他转身将那份禁令猛地丢进文件筐里,发出一声震响,“同时要和布莱克韦尔一起,看看他是否能想出什么点子使这个禁令失效。我不想为那个听证会等两个月,每拖延一天就要消耗我们许多钱啊!”
  “当然,弗雷德,”唐点头表示同意,“如果你同意,辛西娅和我将在我的办公室里碰碰头,商量一下。
  “在你们走以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圣克莱尔小姐。”泰勒停下来,注视着她,好像难以启齿,“啊——圣克莱尔小姐——我,呃,我们这里有许多谣言在散播,是真的吗?”
  “这取决于你所谈到的是什么谣传,泰勒先生。”辛西娅不欢喜他的讲话所指引的方向。
  “哦,我的意思是,我听说你和汉密尔顿是——是密友。至少泰勒还有点羞耻感,使自己表现出一点不自在。
  “自从盖伦被解雇后,我和他没有见过面。
  “我很高兴听到你的这句话。
  “我能请你原谅吗?”
  “算啦,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一般是不会介意我的雇员在工作上有点偏离的行为的,但我决不希望在你这样的位置上的人与他有任何牵连。”
  “你不必为过去的事生气。”辛西娅的内心为泰勒用卑劣的高压手段来干预她的私生活而痛苦,同时因为盖伦将她置于这种困难的处境而愤怒,她甚至为了想痛骂他一顿而放弃永远不再见他的决定。
  “谢谢你,圣克莱尔小姐,我相信你并希望你忠于国际能源公司。”泰勒尽力作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我,呀!我相信我们可以继续信赖这种忠诚。”
  “你们可以……”辛西娅忽然感到她的指甲掐进她的手掌而引起的疼痛,她放开双手,伸屈她的手指,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很好,”泰勒眉开眼笑起来,完全忘记了刚才对辛西娅的怨愤,“这就是我所要说的。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为解决我们的问题开始工作。”
  唐为辛西娅拉开门,让她先走出去,她和唐一起走向唐的办公室,“混账泰勒!”她诅咒道,“他有什么权力来质问我和盖伦的私事?”
  “消消气吧,辛,”唐像个知己似的笑得露出了牙齿,“你没有听懂吗?我们的头儿以他拙劣的讲话方式力图表明的是什么吗?”
  “还不是因为盖伦和我的关系紧密,他怕我会和他纠缠在一起,从而不支持公司?”辛西娅没有好气地回答道。唐用她讨厌的爱称称呼她,并没有使她的心情有所好转。
  唐开始大笑,“不,那不是他真正的意图,我一定要给你上一堂有关怎样来理解老头子讲话的双关意义的课。”他将他的办公室的门开着,让她先进去,然后关上门,跟着她走到里面,“他所希望的是,你对公司的奉献精神是如此强烈,你将会愿意透露一些你与盖伦亲密交往时共同拥有的有用的秘密。但他又不想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啊!这一点我没有想到。当然你是对的,是的,可能就是为了这一点。”她坐在唐办公桌前面的那把椅子上,感到自己是这样地愚钝,她的确有必要去说清楚盖伦身上的盲点。她靠回在椅子上,想排解自己的愤怒和怨恨。
  唐的办公室几乎是泰勒先生办公室的翻版,但辛西娅感到在这里要舒服自在得多,也许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唐的平易近人的态度和好性子。
  “好吧,现在,”唐说,从他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准备记录,“让我们看看,我们在这里能谈出点什么。照我看,我们的首要问题在环境安全委员会,我拿不准我们该做什么才会让他们让步。”
  “他们过去从没有让步过。”
  “是的。在我们决定反对他们的行动计划时,如果将他们置于假设的基础上,他们就会强硬起来,我们就会处于困境中。我想让拉里看看那份禁令,也许我们无法将它取消。英格拉哈姆是一个精明厉害的律师,我不知道在诉讼程序中是否有缺陷,我们好像已经没有使听证会提前举行的任何希望。”
  “我们可以让拉里代表公司提出一份反禁令的申诉,制止那些示威者对我们纠缠不清。我对每天走过的那群人实在太难受太讨厌了。”
  “我也有同感,”唐表示赞成,“电视台和报社要举行一次野外活动日聚会,费用由我们提供,我们应该能够按我们的意图转变媒体的宣传方向。”
  “那应该是能够做到的,所有潜在的丰富能源之所以不能获得都是因为那几个疯子。”
  “好主意,辛西娅,”他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狂怒地涂写,“我们甚至可以以退为进,发表一个声明,强调在引力转换机运转以前,我们不能减价。”
  “这倒提醒了我,唐,”辛西娅说,她被彼此的意见交换激发起一股激情,“这个声明将真正使公众转而反对环境安全委员会。让我们马上起草一个涨价的报告送到公用事业管理委员会去。”
  “我们需要这个报告。”
  “这次推迟已耗费了我们许多钱,但即使我们没有损失,我相信财务部门也会编造一些数字,使它看起来好像我们已经损失了。这样,报告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我们可针对环境安全委员会的责任来谴责这个涨价报告。你知道,公众都欢喜降低价格,我们也正在计划降价,但现在由于这个禁令,价格上涨了。”
  “伟大!妙极了!”唐搓着双手,“看样子我们注定是个赢家了,我们还能抓住这一点让媒体为我们做声势浩大的宣传,这将使环境安全委员会在公众舆论面前处于劣势。”他咯咯地笑着,显然因他们的周密谋划而兴高采烈。然后唐凑近辛西娅,压低嗓音说:“我们也可以对盖伦提出诉讼。”他说。
  听到这句话,辛西娅的兴奋情绪消失了,被一种不安和忧虑所代替,“是吗?”她谨慎地说。
  “你认为我们是否有可能阻止他反对我们?”
  “可能性不大。”她以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道,“他极其顽固,尤其当他相信他是正确的时候。而在这一点上,他显然确信自己是对的,要不然他就不会抛弃他的工作和前程。对他来说,工作和前程是极其重要的。”
  “未必如此吧!”唐探过身去,“你可能在蒙哄我,我从未感到他是个野心勃勃的科学家。”
  “确实,他不像你我那样考虑自己的地位,他是真正委身于科学、沉迷于他的发现和他所进行的研究,对此他如痴如醉。研究使他扩大了知识领域,并不是因为它的功利性。”辛西娅向着唐讥讽地抬起了眉毛,匆匆作出回答,“那些都是盖伦的话,不是我的,你主修理工科是吗,唐?你会了解我的意思的。”
  “工程学,”唐纠正说,“但我确实具有坚实的科学背景,因此我能正确理解你谈到的问题。我在大学读书时,在我们系里常常有几个长头发的怪人,盖伦也像是那一类人吧?”
  “有点像。”她希望能想出一种更为美妙的方式来刻划出盖伦的品质特征,但是她想不出比唐的陈词滥调更合适的话来表达这一想法。
  “他为什么会为我们工作?”唐问,“这种类型的人往往会卷入到令人深奥莫测难以理解的旋涡里,除了搞研究以外。”
  “他喜爱我们的设备,而且,以当前的经济形势,在外面很难得到研究经费。搞研究的科学家也需依靠钱来生活。以他的才能来看,我认为国际能源公司雇到他是幸运的。”
  “如果他给我们惹麻烦就不幸了,我想他还打算继续研究他的引力转换机吧。”
  要不是盖伦,我们根本不会有引力转换机。辛西娅不免以一种复杂的心情在想。但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唐的真正用意,这使她整个脊柱感到一阵寒意。
  “也许我们能找到某种方法来捉弄一下他的反常和怪癖。”唐继续以无动于衷的语调说,“你对他有什么影响吗?他能为了你而放弃他的意见吗?”
  “不。”
  “你能肯定吗?”唐坚持着,似乎不愿放弃这种可能性。
  “是的,他是一个固执的理想主义者,不可能让私人感情束缚住他。”
  “真是个废物!现今的世界上真的还有那样的人吗?”
  “有一些,遗憾的是我们,碰巧盖伦就是其中的一个。”
  “噢!我们也不能太低估你的影响,这可能比你知道的要大。我在想贿赂是否可行。”
  “如果你是指现金,不行。”
  “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
  “那没有错。”
  “我们再考虑一下这个设想,”唐在他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他有没有什么家庭成员,我们可以对他们施加压力。”
  “他的母亲和妹妹都死了,他的父亲不知道在哪里,盖伦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因为他父亲遗弃了这个家,盖伦对他非常痛恨。”
  “一定会有某种方法可以影响这个男人。”
  “这很难,”辛西娅皱起眉头,绞尽脑汁想提出一个实用的计划,“他有一颗正直的心灵,那是不可冒犯的,我们惟一的希望是以他自己的优越品德来动摇他的信仰。”
  笑容掠过唐的脸孔,“我听你的,”他说,“这毕竟不那么粗暴。你认为威胁与他有关的人,对他的脆弱的神经会发生什么影响?”
  “这是个很好的意见,这肯定会让他处于困境中。”
  “这肯定会?”唐令人厌恶地笑着,“对,这倒给了我几个主意,以后我们可以将许多细节充实起来。但总的说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四方八面狠狠地打击他,真正使他感到震撼。也许,在这一过程中,我们能使他脱离环境安全委员会。”
  他停了一下,看着辛西娅,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她不安地移动着身体,不知道唐还有什么诡计。
  最后,唐故作关切地问道:“你对这一问题有什么想法,辛?你能对付得了吗?或者,你宁愿由我单独来对付盖伦?我要完全毁灭他,如果我们不能使他放弃他的主张的话。”
  辛西娅点起一支烟,站起来,走到窗子前面往外看,想念着这个有着光辉前程、她曾经过深思熟虑而选中的男人。天又下雨了,她看着雨点溅落在窗玻璃上。尽管是这样的雨天,几个抗议者仍在大楼前来回走动,扛着他们被雨水淋透的标语牌。
  此刻,辛西娅陷入在她自己的感情旋涡中。她记起她最后一次看到盖伦时的情景:当他面对泰勒的狂怒和声嘶力竭时,表现得多么骄傲和勇敢,毫不畏惧。同时她又害怕,唐所威胁的毁灭对盖伦来说将是致命的。
  而且,她知道国际能源公司将会怎样处置盖伦。想到这一点,她不寒而栗。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盖伦凝视着她时脸上显现出的柔情蜜意。她想起那个深夜,他到她的寓所送给她的那朵玫瑰花,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发明表现出愚蠢的害怕。一想到这些,辛西娅禁不住流下眼泪,喉咙哽塞了。多年来,她没有为任何人哭过,甚至没有为她自己哭过,她确实不想为盖伦而哭泣。
  最后,她回到椅子跟前,“我能要点咖啡吗?”她坐下时无力地问道。
  “当然。”唐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你。”她啜饮了一口,越过杯子边缘看着他。她使劲地吸了一口烟,感到烟雾在燃烧着她的肺,她出神地看着烟雾飘过这张桌子。
  “只要是需要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六章 施压

  发明人说,引力转换机不安全
  ——《泰晤士报》特稿,詹姆斯·基特里奇

  “引力转换机有危险。”它的发明者盖伦·汉密尔顿博士,今天在单独接受《泰晤士报》采访时告诫说。汉密尔顿因反对国际能源公司作出的不增加安全防护设施而启动引力转换机的决定,而在近日辞去国际能源公司研究部的职务。按照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被解雇,引力转换机安全可靠
  “引力转换机的安全是不容置疑的。解雇一个有卓越成就的人——汉密尔顿的决定,是国际能源公司在无奈的情况下作出的。”国际能源公司的行政副总裁唐·普鲁伊特说,“他的反常。古怪的行为迫使我们采取这一令人不快的措施。”
  普鲁伊特在今天由国际能源公司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作了上述陈述,以驳斥汉密尔顿新近的……

  对国际能源公司的诉讼逼近
  盖伦·汉密尔顿,引力转换机的发明者,因为他的人格被毁谤,正在考虑对国际能源公司——他的前雇主采取法律行动。汉密尔顿的辩护律师布伦达·英格拉哈姆今天宣布:
  “普鲁伊特先生近日在与记者会见中断言:汉密尔顿博士行为反常。”英格拉哈姆说,“没有任何巧辩可以超越事实,汉密尔顿博士是一个才华出众的男子汉,具有逻辑性和科学的头脑,国际能源公司试图低毁他必然会引起抗争。”
  英格拉哈姆的宣告是回答能源公司行政副总裁唐·普鲁伊特新近所作的声明。

  对环境安全委员会提出诉讼
  公共福利权利联盟今天对环境安全委员会提出集体诉讼,控告环境安全委员会阻碍引力转换机的启动将迫使能源大幅度涨价,使贫困的和那些靠固定收入生活的人难以承受。
  据该联盟委员会主席希勒里·劳埃德说,“环境安全委员会的行为将导致许多最贫穷的和大量被遗忘的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作出选择——为了支付公用事业费用的账单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能源短缺
  据美能源部报道:去年,美国向加拿大购买的电力已增加三倍,由于更为严格的环境管理和政府资金的缩减,在过去20年中,国内发电厂的建设进程已经放慢。

  据专家意见,引力转换机安全可靠
  “我已检查了这部引力转换机的所有装置,我的意见是:它的安全无可怀疑。”斯泰因密茨实验室的奥托·埃里克森博士今天声称。
  埃里克森,一个戴着诺贝尔物理奖桂冠的物理学家和统一场论的著名专家,已被国际能源公司聘为顾问,来检查由盖伦·汉密尔顿——国际能源公司的前雇员、引力转换机的发明者提出的他的发明是不安全的指控。
  “我非常高兴汉密尔顿博士将我对统一场论的研究结果作了实际应用,这在使用清洁的丰富的能源上,显然为人类提供了巨大利益。”埃里克森陈述,“因此,没有任何理由推迟引力转换机的启动。”
  汉密尔顿博士的指责是毫无根据的。

  斯泰因密茨实验室的资助金
  一笔50万美元的研究资助金已赠予斯泰因密茨实验室,菲比·泰勒基金会主席罗伯塔·斯坦利今天宣布。这个基金会由它的创立者弗雷德里克·泰勒命名,以纪念他已故的母亲。基金会是非营利的……

  “盖伦,平静下来,你不应该让这些事情弄得你如此心烦意乱。”布伦达的安慰仍然无法平息他内心的骚动。
  他不安地在布伦达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在所有那些人中间,偏偏有这个埃里克森!”他的语气显示出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因为就他能记事起,至少从他决心要成为一个物理学家时起,奥托·埃里克森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在我们国家中,埃里克森是最具有卓越的科学智慧的人,如果他说我错了,我可能就错了。布伦达,你想这是真的吗?危险性极少吗?我们将使这个世界失去一种最宝贵的能源吗?”
  “埃里克森可能才华出众,但他仅仅是从事理论研究的,而你是个技术专家。”
  她坐在那里,看来镇定自若,充满信心。盖伦看着她,一瞬间有点恨她的自信。他走到她的办公桌后面,从窗外乌黑的砖墙一直看到墙底部的水泥胶合剂,墙上杂乱地贴满被雨淋湿的各种报纸。他转过身来,想到一个科学家应具有思维能力,而不应该被感情所左右。布伦达确实具有她自己的逻辑。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有点沮丧,又用手抚摩起他的下巴。“当然,你是对的,”他承认,“只是我决不会料到像埃里克森这样受到我尊敬的人竟会反对我的研究结论,这简直就是在迫使我承认,他在说我错了,我就错了。但我猜想,我自己对这一问题的感觉依然没有改变。”
  “你猜想?”
  “我——我知道。”
  “坚持你的想法,盖伦,恐怕戏才开场呢!”

  坐在盖伦对面的那个女子在每一方面都太过分了:全身珠光宝气,装腔作势,她以一种盖伦难以理解的表情在看他的个人简历,这使他厌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镇定自己的情绪,并且默默地发誓,他要拒绝这个涂脂抹粉的冒牌货来恫吓他。
  她用手指尖理了理她的式样别致的发型,然后抬起头来,手臂上的镯子丁当作响,她清清嗓子:“我要说,你的学历给了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汉密尔顿博士。我想,你可能就是我们真正要寻找的那类人。当然啰,我们的科学部主任才是真正作出选择的人。我来看看,他是否有时间现在就和你谈谈。”
  她的长长的、深红色的指甲在她拿起铅笔时咔哒咔哒地响着,她就用这支铅笔去揿她的电话按钮,“克勒伦多博士,我是人事部的耶茨小姐,我们有一位你们部里那个位置的候选人,我想让他到你那边去进行一次会见。”接着她开始对那个看不见的人详细说明盖伦的教育情况和经历。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于是她一边听着对方吐露出来的信息,一边注视着盖伦,她的眼睛睁大了。
  她终于挂断电话,转身面对盖伦,虽然脸上还挂着微笑,但眼神却极为冷淡。盖伦感到他的胃收紧了。
  “我很抱歉,汉密尔顿博士,你到底还是不合适。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们的那个空缺是等着一位化学家而不是一位物理学家。”
  “但是,如果你能仔细看看我的履历,你会知道,我也有深厚的化学根底。”盖伦脱口而出,然后又抑制住自己。
  这张娃娃脸立即变成一种冷漠的非难,“在这个公司里目前没有你的位置。”她加重语气说道,“可是,我们可以将你的申请表格存档,等到我们确实有一个好机会,需要像你这样资历的人的时候。”她用她的一片血红的指甲轻轻拍打着他的申请表。
  “不必操心了。”盖伦痛苦地说。他显得极为沮丧。

  他们是怎样知道我的住址的?盖伦在整理信件时感到惊奇。一封参加竞赛并可争取到1000美元的邀请信,一份杂志的续订通知,以及许多用不同墨水不同字迹写的个人信件,他不必阅读就知道它们的内容。近来,他已收到太多寄自陌生人的类似信件,大部分人对他大发雷霆,有些人则以骇人听闻的狂暴凶狠和卑鄙下流的语言攻击他。当他走到房间门口时,他将这堆东西丢进了过道里的废纸篓里。

  “嘿,盖伦,情况怎么样?”萨姆从桌子上抬起头,咧嘴笑着。
  “我想还行。”盖伦回答,“布伦达在吗?”
  “当然在,让我通知她。”他按了一下内线电话按钮,“盖伦在这里。”
  “请他进来。”
  盖伦走进她的办公室,看见她坐在写字台后面,被案卷。文件包围着,她用微笑向他致意,尽管她有点忙乱。
  “嗨,盖伦,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能和我一起去吃午饭吗?”
  “我很想去,但我桌子上已经有了三明治了。”
  “噢。”
  “盖伦,有什么事不对头吗?”
  “没事,我就是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明天我有一个案子要审,现在脱不了身,过几天再聊吧。
  “好吧,你有空就给我电话。
  “再坚持一下,不会太长久的。
  他轻轻点头,然后转身走出她的办公室。
  “盖伦——”她突然想叫住他,但他已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萨姆正聚精会神地在打字,没有注意到盖伦经过并走出了办公室。
  显然,每个人都太忙,没有人去顾及他。辛西娅也依然没有给他来电话。也许,他应该到图书馆去,赶紧弥补一下他过去因工作缠身而无暇阅读的缺憾。

  “你有零钱吗?”
  “什么?”盖他从书上抬起头。本来,他趁今天难得的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就到公园去看书,他很高兴能从他的狭窄闭塞的小房间里跑出来。他深深地沉迷在阅读中,已忘掉了周围的事物,直到这个声音打断了他。
  站在盖伦面前的那个人皮肤乌黑,满身尘垢,衣服肮脏破烂,头发和胡子纠缠在一起,像一条多结的粗绳子,眼神醉意朦胧。盖伦闻到了一股腐臭气,这股气味污染了周围清新的空气。
  “我说,你能施舍点零钱吗?”这个邋遢的怪物重复说。
  盖伦赶紧伸手到口袋中,取出所有的零钱,放在那只伸过来的爪形脏手上,以便摆脱这个怪物。
  这个叫花子咕哝了一句,但听不懂在说些什么,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向另一把长椅子。在那里,一个穿着整洁然而穷酸的老人在看报纸,老人摇摇头,这个被拒绝的乞丐访惶地离开,远远近近留下一股臭味。
  盖伦环视周围,这才注意到和他一起共享公园景色的人们。公园的椅子都被领养老金者和醉汉占据着,这些人都已退出生活舞台,而他竟坐在他们中间!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应该坐在这里!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惊慌。
  尽管房间里空气污浊,但在那里总比坐在这里好。他站起来,开始走回家去。
  上帝啊,我一定要找到一份工作。

  “汉密尔顿,电话!”
  盖伦从床上跳起,“是谁打来的?”他叫道。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
  盖伦离开床,神经紧张地走出房门来到走廊里的电话机旁。近来,他经常接到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们在电话里隐姓埋名,粗暴地对他大喊大叫,这种激烈的语言攻击时时在威胁着他。
  “你好。”他小心地对着电话说。
  “盖伦,我是史蒂夫。
  一听到史蒂夫的声音,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今天我的课结束得比较早,我想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去活动活动。”
  “什么活动呢?”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高尔夫球?网球?手球?你决定吧。”
  “我很抱歉,史蒂夫,今天我对什么运动都不太有兴趣。”
  “你好吗?”
  “是的,很好,谢谢你的邀请,也许我们可以另找时间。”
  “好的,注意保重,盖伦。”
  盖伦挂断电话,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上斑斑点点的黄色污迹,他感到几乎要被郁闷压倒了。
  我的上帝啊!现在我的朋友正在找出一些借口,试图让我做一些事情,哪怕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七章 诱惑

  “你好吗,盖伦?”
  “我想很好。”
  他吸了口气,想回报布伦达一个轻松的微笑。实际上,他近来经常失眠,情绪紧张,即使对今天的会见也感到十分不安。他环视着她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凝视着挂在墙上镜框里的法学学位证书,仿佛他以前从未看到过似的。他真希望他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斯坦利太太还没有来。”布伦达平静地说。
  “你认为她想干什么?”盖伦问,虽然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仔细讨论过这件事。
  “正像我告诉过你的那样,我估计她要给你一笔资助——由菲比·泰勒基金会提供的资助,作为交换,你必须在你的引力转换机上向他们屈服。”布伦达有点激动地回答。
  盖伦发出刺耳的大笑,“好啊,如果这是她的目的,她实在应该省了这次旅行的。”
  “听听她一定会说的话也怪有趣的。我认为。不管她提出什么建议,总要比他们贿赂埃里克森资助金要体面些。”
  “贿赂?埃里克森?他不是一个品质和才干相称的人?”这个消息是出乎盖伦意料的。布伦达以前提及埃里克森时,从没有将他和贿赂联系在一起。
  “也许他并不是这样看的。但是,尽管他有无懈可击的声望,我还是不得不惊奇那笔资助金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对你的发明的意见。”
  “埃里克森不会的!”
  布伦达刚要张开嘴驳斥盖伦的固执己见,这时内线电话响了,她停住了她要说的话。
  “斯坦利太太到了。”萨姆通知。
  “领她进来。”布伦达回答。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灰白,有一双碧蓝眼睛的女士走进办公室,她一见到他们,就立刻拉起布伦达的手有力地握着。
  “英格拉哈姆太太,谢谢你安排这次会见。”
  她转向盖伦,紧紧握住他的手,上下摇动着,身上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花香和脂粉的芬芳。她的身材比盖伦还高,有点笨重的躯体以及那种权威性的举止使盖伦感到局促不安。
  “很高兴你能到这里来,汉密尔顿博士。”她的声音深沉,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盖伦耸耸肩,“没有问题,这些日子我无所事事,多亏你的老板。”
  “我的老板?对不起,我听不懂,汉密尔顿博士。”
  “弗雷德里克·泰勒,他不是你的老板吗,斯坦利太太?”
  “不,他不是的,那是一种经常会发生的误解。对菲比·泰勒基金会的管理筹划,他没有发言权,他甚至不参加基金保管委员会。”
  “很有趣。”布伦达评论说。
  “你有没有一间单独的会客室可让我们用一下?”斯坦利太太问她。
  “会客室?”
  “我要单独和汉密尔顿博士谈谈。”
  “但是……”
  “我由基金会授权,只能和汉密尔顿博士个人讨论这一问题,英格拉哈姆太太。”
  “我们没有会客室。”
  “那么,也许我最好还是另外安排一次会见,过几天,在一个更合适的地点。”
  布伦达从斯坦利太太看到盖伦,只见他点头示意,显然,他对这一建议很吃惊,但又不能确定有什么另外的选择。
  “我想你可以利用我的办公室。”布伦达挺伸着肩膀走出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盖伦深深地坐进一把椅子里,他很震惊,再也不能为了礼貌而依然站着。
  斯坦利太太走到办公桌后面,坐在布伦达刚空出的椅子上,“那么盖伦,我可以叫你盖伦吗?”
  他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你可以叫我罗伯塔,”她继续说,“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为什么菲比·泰勒基金会会对你感兴趣,回答很简单——你的才华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基金会的使命就是要发现各个领域的人才,用所有可能的方法鼓励并支持他们,当然也包括经济方面的支持。我们所给予的帮助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除了要求你最大限度地利用你的卓越的大脑。因为我们相信,真正的天才只有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才能有所作为。”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盖伦疑惑地问。
  “有很大关系,基金会已经选择你作为资助金的授予者之一,”她微笑,“我想你会发现这是非常吸引人的,它包括一所设备齐全的研究实验室,一切设备由你个人挑选后提出,在为期5年内,全部业务费用由基金会支付,还可支付一个全日制研究助手的薪水。你自己的薪水当然是丰厚的,而且每年增加,到5年结束时,有可能重新签订资助合同。没有任何要求要你对特定项目做研究,也没有任何要求要你的规划设计具有已知的或预测的商业价值。”
  “什么?”盖伦喘着气,这笔贿赂倒是颇为诱人的。盖伦从心里将这份丰厚的礼物贴上“贿赂”这张标签,但又觉得这一点儿都不像贿赂。所有要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的梦想:毫无干扰地不依赖任何人地做自己研究工作的追求,似乎全都可以实现了。
  “你想看看合同的副本吗?”她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的,对不起。”盖伦说,努力拖延着,使自己能清理一下思想。
  “这是给你的,盖伦,”她交给他一份相当厚的文件,“也欢迎你的辩护律师仔细看看。”她的碧蓝的眼睛短暂地飘忽到布伦达走出去的那扇门,然后又停留在盖伦的脸上。
  他拿着合同,但并不想看。“你说这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他问,他将文件紧贴着胸口,紧握着它,竟使订书钉刺破了手。
  “什么条件都没有。”
  “那么引力转换机怎么样呢?”他仿佛感到这一问题是被迫从他苦痛的嘴唇间发出的。他并非真正想听到早已料到的她会提出的回答,但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够相信这笔资助金确确实实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
  “引力转换机?”她抬起眉毛,显得迷惑不解,用假装的无知来拖延这个不可避免的回答。
  “你懂得我的意思,是吗?斯坦利太太。”盖伦似乎在迫使她坦白地说清楚,“那座引力转换机是你那位用老板’如此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我准备接受你的资助,那么我必须对它做些什么?”
  “我不理解,汉密尔顿博士。”
  “那么你是要我知道,如果我拿了这笔资助金,我不必对引力转换机做任何事情了,我能够继续反对它的启动吗?”
  她看来很不自在,好像她宁愿不要这么快就被迫摊牌,“我们——呃,是这样,我们要你把全部精力放在你的研究工作上,资助金将使你摆脱一切牵累和束缚。”
  也许我可以建造另一座样机,由我自己来做必要的试验,盖伦想。他的目光和罗伯塔相遇,但他马上意识到基金会决不会同意这一点,国际能源公司也不会同意,只有这样他们才可独家拥有引力转换机的专利。因此,除非出现某种奇迹,统一场论和所有依然可能出现的令人激奋的发现将永远把他关在门外。
  仿佛是为了验证盖他的想法,罗伯塔说,“那当然意味着你不必再忧虑你自己的业务或利益,以及所有干扰你创造力的庸俗琐事。而且,你也许可以放弃侵蚀你宝贵研究时间的所有外部活动。”
  “如果我不‘放弃所有外部活动’将会怎么样?”
  “如果你不能对这笔资助金的精神负责,基金会将把它赠送到其他地方去。”一个瞬间的敌意闪过她的脸。
  “那么我不……”
  “不要匆忙决定,这样你要后悔的。别急,慢慢来,你需要尽量多的时间来考虑。当然,要有节制。”
  盖伦站起来,一股让罗伯塔·斯坦利处于窘境的胆量和勇气突然汹涌而出,他难以忍受再与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他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就从她面前转身离去。
  “盖伦——”当他跌跌撞撞冲过布伦达身边时,她叫他。
  他冲出办公室,冲过走廊,冲进男洗手间,他用水泼洒在自己脸上,力图控制住他的颤抖,制止住他的恶心和呕吐。
  他几乎希望自己正在祈祷,那么他肯定会使用一句祈祷文——一句反对诱惑的祈祷文,这要比他整整一生中所作出过的任何反抗更为坚强。他一生中所梦寐以求的一切,有人正要交付给他,然而它的代价就是不做任何事情来反对他自己的发明。他真想大声喊叫,发泄心中的愤怒。他处于撕心裂肺的苦痛中!
  他不能接受这一“贡品”,他知道他不能,尽管那是多么具有诱惑力,但良心不让他这样做。
  他走回到水槽边,将头浸在湍急的自来水里,喘着气,他终于又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和不安的眼睛,他从架子上拉下一条毛巾,粗重地擦干脸,希望这种肉体上的疼痛能成为他精神痛苦的伴侣。
  以一种残酷的努力,他迫使自己回到布伦达的办公室,他不想这样做,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他是被迫去给罗伯塔·斯坦利和菲比·泰勒基金会一个答复——一个他几乎无法忍受的答复。
  当他艰难地穿过窄短的过道走向布伦达的办公室时,他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他在布伦达的门外停了一下,注视着门上的磨砂玻璃和金色的花式字母。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旋开门,铜的门把手像冰似的触及他僵硬的手指。
  他看到布伦达和萨姆惊愕的表情,他们看着他无言地走过外间办公室。他又一次面对着这位罗伯塔太太——她的那份要摧毁他的科学精神的合同能使他所有的梦想成为现实。
  “你没有仔细看过它,盖伦,”罗伯塔说,“我们下次再谈,好吗?”
  他摇摇头表示拒绝,他把这份该死的合同递还给她,“我——我不得不拒绝。”
  她看着盖伦,但没有去接合同。盖伦将它丢在桌子上,转身坐进椅子里。
  “拒绝?你不必立刻作出决定,你不想用更多的时间再仔细考虑一下吗?”
  “我已经决定了。”
  “你犯了个大错误。”罗伯塔说,她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合同,将它丢进盖伦的怀里,“将它保管着,”她说,“万一你改变了想法,门依然为你敞开着。你知道和我联系的地址。”
  盖伦闭着眼睛,回避她的目光。他的头开始猛烈震荡,他紧紧抓住椅子扶手,希望她不会注意到他的剧烈的颤抖。“没有什么需要重新考虑的了。”他低沉而坚决地说道。
  他听到纸张轻轻的沙沙声、脚步声,以及门打开又轻轻地关上的响声,他不愿睁开眼睛去看罗伯塔的退场,他怀里的那份合同好像在重重将他压下去,他拿起它塞进外衣里面。
  布伦达叫他的声音使他清醒过来,他凝视着她,试图集中注意力听她要说的话。
  “你好吗?她想要干什么?”布伦达问。
  “以后再说,”盖伦无力地回答道,“我得走了。”他设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颤抖着,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八章 恐吓

  “让开,母狗!”
  一个壮汉对着布伦达威胁说。布伦达宁可息事宁人,特别是一场她不能取胜的争执。她靠到旁边让他过去,一股因通宵未眠而散发出来的汗臭使她皱起鼻子。布伦达穿过环境安全委员会大楼前面喧嚷着的示威者人群,走进楼内杰克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五张桌子上都散满着文件,只有杰克一个人在里面。他看到布伦达进来就暂时中止他的电话交谈,对她笑着,挥手问好。她坐在杰克桌旁的一把椅子上,目不转睛地从窗口凝视着在冬天灰白的阳光下行进的示威人群,力图避免干扰杰克的谈话。她感到郁闷,将注意力转向墙上的装饰画——在明净的蓝天下,一座城市的地平线清晰可见,一条坚琴状的小海豹,躺在高山草地旁的清澈溪流里。
  最后,杰克挂断了电话。
  “外面有个凶恶的暴徒,杰克。”她说。
  “我知道了,今天报上登着国际能源公司在要求涨价,我想他们还不至于做出过于随心所欲的事情,这就是我将志愿人员打发回家的原因。我怕昨天的情况又会出现。”
  “也许你应该打电话给警察请求保护。”
  “我怕这样做使局势更加混乱。”
  “我必须承认,我对那些抗议者有些同情,对那个涨价的要求也感到无所适从,公用事业账单里的款额已如此之高,使得我们不得不缩减其他开支去支付这笔费用。”
  “是的,我理解你的意思,那几个杂种一定会对公众造成相当严重的误导。”
  突然,外面爆发出一阵更响的喧闹,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不知道那里又发生什么事了?”杰克不安地朝窗外望去,但喧闹声已逐渐平息。他耸耸肩,将注意力又转向布伦达:“尽管我很高兴看到你,但我想你最好能离开这里,以防万一他们转而进行袭击!”
  “你能确保你的安全吗?”布伦达关切地问。
  “不要为我担心,”杰克向她保证,“我会在发生危险以前,打得这些胆小鬼落荒而逃的。”
  “我是来和你谈谈盖伦的,我还不能急于离开。”
  “盖伦?出事了吗?”
  “没有,”布伦达有些犹豫,靠回在椅子上,“至少我不那样认为,但他目前正面临着可怕而危险的境遇。”
  “众所周知,国际能源公司决不会对一个敌对者彬彬有礼,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你应该警告他。”
  “当然啰,但我想他不会相信我。”
  “是的,要使一个局外人理解这一点是很难的。只要这个禁令不取消,国际能源公司必然要损失数百万美元。因此他们必然会猛烈地反击,那么他们会怎样对付盖伦呢?”
  “他们先从菲比·泰勒基金会送来了那个‘贡品’,”布伦达很高兴能和一个了解她的人详细谈谈她所关心的事情,“盖伦没有告诉我他们谈些什么,但不管谈的是什么,他都极为痛苦,埃里克森的声明对他打击很大。”她停下来,考虑了一下后又说,“我希望他能将事实揭露出来,而不是独自来承担。基金会提供的条件一定具有极大诱惑力,辛西娅·圣克莱尔一定已经看到了这一点。
  “是的,我估计她是知道的。盖伦自己对此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怕他没有想到。他依然爱她,因此他不相信她会做出任何对他有害的事情。
  “也许我应该和他谈谈。”杰克提议。
  “我不知道这是否有用。
  “试试看。
  又一次较长时间的沉默,他们在深思熟虑的同时密切注视着外面的示威行动。布伦达打破了沉默,“这真是太糟了,盖伦很难找到工作,我想有事情可做会显著改善他的精神状态。
  “我希望你不要提出让我们给他一份工作,这将授人以柄。
  “我知道这一点。但你熟人多,可能有一些就职方面的信息。
  “我来试试,但我没有把握,现在的情况是到处职位都很紧张。史蒂夫能帮上忙吗?他和科学界的关系比较密切。
  “他正在想办法,许多教育机构都处在同样的经济紧缩中,和我们一样。哦,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以后见,杰克。”
  “啊,布伦达,盖伦需要钱用吗?我的钱不多,但如果需要,我可帮一点儿忙。”
  “就我所知,他的经济状况还好。他在国际能源公司的薪水相当丰厚,而且他消费不高,房租和那辆旧车差不多就是他的全部消费了,我估计他还有些钱搁着没有用掉。但我会将你的好意告诉他,我肯定他会感谢你的。”
  杰克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你好,是的,她在这里,你要和他讲话吗?好的,我知道了,行,我会告诉她的。”他挂了电话。
  “什么事情?”布伦达小心地问。
  “萨姆,他又在监狱里了。”杰克说。
  “他又……”她笑起来,“近来,他在那边度过的时间比在办公室度过的还多。这一次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她考虑了一下,又说,“噢,我最好马上去将他们保释出来,你想和我一起去吗,杰克?”
  “如果你单独可以应付的话我就不去了,布伦达,我还是在这里留神观察更好些。
  “那么过会儿见,谢谢你。”

  “史蒂夫,醒醒!门外有人。”布伦达从床上坐起,神经紧张地听着。
  史蒂夫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却拉上被子蒙住了头。他正在酣睡,很难叫醒。
  “史蒂夫,醒来好吗?我不想独个儿去开门。”她开亮电灯。
  “是哪个白痴在叫门?”他一边抱怨,一边坐起,眨着近视眼,打着哈欠,在床边小桌上摸索他的眼镜。
  “什么时候了?”他问。
  “大约一点钟。”
  “这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了。”他东倒西歪地离开床,穿上睡袍,“不要再揿门铃了,要吵醒孩子的啊!”他对着门外警告,但是为了不惊醒孩子,他将声音压低,以至于来访者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我和你一起去。”布伦达也穿上睡袍,将袍领拉紧,用手将头发理了理。
  “如果你那样好奇,我真高兴回去睡觉,让你去对付它。”史蒂夫提出意见。
  “你是我的保护神,自始至终都是。”
  夫妇俩穿过黑暗的房间走到门前,史蒂夫揿亮门前灯,从窥视孔朝外看。
  “是盖伦!”他说,后退一步,一将门打开,一阵冷风卷了进来。盖伦摇摇晃晃走进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眼神迷乱,似乎被一种强烈的情绪所控制。
  “盖伦,怎么回事?”布伦达急切地问道。她扶着他的手臂,引他到起居室,让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史蒂夫开亮了电灯。
  “你要吃点或喝点什么吗?咖啡要吗?”史蒂夫问。
  “谢谢你,好的——呃,不。”
  盖伦注视着他们的睡衣,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说些歉意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盖伦?”布伦达温和地问道。她坐在长沙发上,史蒂夫坐在她身边,将手臂拥着她。
  “哦——今晚我接到一个电话,”他声音沙哑,情绪很激动,“他们——他知道我们联系的特殊电话信号,这就是我去接电话的原因。”
  “一次恐吓?”布伦达问。
  “是的。”盖伦又用手抚摸起下巴,动作很重,竟妨碍了他说话。
  “他恐吓些什么?”
  “他说,如果我继续反对引力转换机的启动,他将对你采取恐怖行动,还有——还有凯文和你们全家。”
  “我知道了。”我早应预料到这一着的,她想。这是恐怖花样中常见的一招。她看着盖伦脸上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真希望自己事先警告过他,使他有所准备。‘
  “布伦达,我该怎么办?我不希望——我不能让你们受到伤害。但我不能,那座引力转换机……”
  “我理解,盖伦,别着急。”她探过身去,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臂上,“即使是这样严重的恐吓,我仍有点怀疑。但是,我们除了个人安危外,还要面临更为重大的生死攸关的问题。”
  史蒂夫点头表示同意,“这里面可能有许多吓唬的成分,不要为此担忧。”
  “不要担忧?昨天他们用石头猛烈袭击环境安全委员会。既然他们能做出这种事,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他们会立刻停止攻击的,”布伦达说,“国际能源公司要对此负责的。”
  “国际能源公司?你认为他们会……但怎么会呢?”
  “我可肯定他们在背后搞阴谋,但我认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们需要,他们就会放弃冒险的。”
  盖伦摇头表示不相信。
  “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史蒂夫说,“如果这会使你心情好转,我们明天就去找警察,将恐吓的情况告诉他们。”
  “盖伦,”布伦达又说,“要以这种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我们不希望你因为对我们的恐吓而停止你的行动。我们都知道这里所牵连到的各种原因,你的决心太重要了,决不能轻易放弃,你懂吗?”
  “我想是这样,”盖伦看来并没有真正信服,“布伦达,如果我为了我的计划不惜牺牲一个家庭,这是不是使我和国际能源公司一样的卑鄙呢?”
  “不需要作出什么牺牲,这全都是讹诈。”布伦达向他郑重宣告。
  他又摇摇头,但没有说话。他靠回椅子的靠垫上,灯光将影子投落在他的脸上,更加强了他脸上困乏的线条。他看来已到达他体力的极限,处于崩溃的边缘。
  布伦达断定他的情绪已难以控制,是该改变话题的时候了:“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太晚了,不要再作哲学性的讨论了。”她说,“这张躺椅可以折叠成一张床,我们会把你安顿好的。你就不必再老远开车口城里去了。”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他的声音近似于耳语,这给布伦达的印象是:如果她让他独自留在起居室里,他等不及她为他准备好床铺就会睡着的。
  “朋友之间有一点儿不方便算得了什么?”她笑着说,依然试图缓解他郁闷的心情,“而且,你已经不像可以开着车子到处转的样子了。现在,你的想法比那空洞的恐吓远为可怕。”
  “确实是这样,谢谢你。”他闭上眼睛。
  “史蒂夫,你把床拉出来,”布伦达说,“我去拿枕头和备用被褥来。”
  盖伦张开眼睛,“布伦达,”他说,声音比先前平静得多,“我几乎忘了告诉你另一件事情:我今天收到参议员奎国的一封信,他约我去会见他,时间定在星期二,我的下一个休假日,我想去看看。”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那才有趣呢,奎因是控制在泰勒手中的人,你知道吗?”
  “哦,是这样!我原以为他可以帮助我们的。那么我不去了。”盖伦仅有的一点儿平静又一次消失了,这种情绪的快速变化使布伦达感到忧虑。
  “奎因不会伤害你,当然他也不会帮助你。我认为你应该去见他一次,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他会允许吗?”
  “和你的辩护律师一起出场,这很自然。”
  “那好,如果我去,我就和你一起去。”
  “不是如果,而是当……”
  “对,布伦达。为了这一切谢谢你。”他靠回到椅子上。
  “那没关系,我们已一起陷入这场混乱中,而且自始至终。你刚才说的下一个休假日是什么意思?你找到工作了?”
  “可以这样说吧,我在施瓦思专科大学工作。”
  “那好极了。”她看着史蒂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忘了,”史蒂夫说,“对不起,亲爱的,这工作是部分时间的,非全日制的。”
  “尽管这样,总比没有工作好,是吗,盖伦?”
  “呃,对,完全正确。”
  “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就是累得不行。”
  “那么我赶快给你取来被褥,我们都需要休息了。”

  布伦达刚迷迷糊糊睡着,电话铃响了。她翻了个身,将头蒙在枕头下,希望响声能够自动消失。但电话持续在响,她不得不起身,“我来接。”她终于说。她知道史蒂夫不会醒过来处理电话中的事情的。
  她拿起话筒,“喂。”她的眼睛还闹着,希望能接着再睡。
  “布伦达,我们被燃烧弹击中了!”杰克沉重的声音中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激动。
  “什么!”布伦达一声惊叫,立刻清醒了过来,“情况严重吗?有人受伤吗?”
  “感谢上帝,没有人受伤。我还不知道财物损失的情况。警察刚才来了电话,我现在正在到现场去的路上。”
  “我要见你。”
  “你最好不要去,可能不安全。”
  “我当然应该去,杰克,而且警察还没有到那边控制住局势啊!”
  “是的,但是……
  “我立刻上路,杰克。”布伦达挂了电话。
  “什么事情啊?”传来史蒂夫被被子蒙住的声音。
  “环境安全委员会被炸了,我要去见杰克。”
  “该死!”史蒂夫坐起来,又去摸索他的眼镜,“那些白痴!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但总得有人和孩子在一起。”
  布伦达穿好衣服后,坐到他身边,他紧紧拥抱着她。
  “我得去了,亲爱的。”她说。
  “我不愿你在这样的深夜独自驾车到那边去,布伦达。哎,你看盖伦能行吗?”
  “我看不行,他身体不好,不能和我一起去。别担忧,我会没事的。”现在她感到更为镇定,没想到一次紧紧的拥抱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安慰。她穿上外套,从梳妆台上拿起手提包和汽车钥匙。“我得走了,等会儿见。”她又靠过去吻他。
  “尽快给我电话。”他亲着她的脸关照道。
  “我一定会的。”她站起来,急匆匆走出房间。史蒂夫的关怀鼓起她的勇气和决心。
  她悄悄地走进黑洞洞的起居室,在从窗帘缝中透射进来的光线下,她看到盖伦躺在起居室躺椅上的轮廓,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她踮起脚尖经过躺椅,试图不发出声响。
  “发生了什么?”盖伦突然坐了起来,垂直的侧影突然呈现在黑暗中,将窗户暗淡的光亮分隔成两半。
  “啊!”她喘着气,心在怦怦地跳。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环境安全委员会总部发生麻烦了。”
  “什么麻烦?”
  “有一颗炸弹。”
  “一颗炸弹!我的上帝啊!”
  “幸好没有人受伤。”
  “你现在要去?”
  “是的,我想去看看杰克·格林。”
  “独个儿去?”
  “我没有其他选择,史蒂夫得看管孩子。”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你不必去了。”尽管她不愿意单独一个人去,但是她觉得盖伦的神经不能再经受更大的刺激。
  “为什么不?”他坚持着,“正像你所说的,‘我们一起陷入在这场混乱中’,不管怎样我都睡不着了,我需要做点事情。你是否可转过身去,让我穿上裤子就可以走了。”

  布伦达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哆嗦,她看着杰克和盖伦在窗户上钉上木板,将窗子遮蔽起来。警灯闪烁着,反射在街对面的窗子上,使她眼花缭乱。一股刺鼻的焦味从破毁的窗子中飘出来。房屋损坏严重:破碎的窗玻璃,烧焦的家具,一根破裂的将水溢满地板的自来水管狼藉一地,连那幅布伦达最喜爱的竖琴状小海豹的绘画也变成了几乎无法辨认的碎片了。
  当布伦达和盖伦刚到时,现场还处于骚动和混乱中:急救车以及前来保护或抢救物品的人群喧叫着。一群看热闹者在警察的阻拦下远远站在肇事现场周围。布伦达感到惊奇,在深夜,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被爆炸的消息吸引过来。
  现在,喧闹已经结束,急救车和人群都已消散,除了孤零零的一辆警车和警察以外。布伦达开来的那辆小汽车和杰克的那辆蓝色货车装满了档案文件和办公设备。布伦达因不停地搬运而肌肉疼痛。
  她看到一个调查情况的警察走过来,向杰克了解情况,然后又回到自己的车上去,将车子开走。在所有的灯光消失以后,街道显得异常黑暗和凄凉,灰白色的黎明不足以驱散这片幽暗和凄寂,只有杰克和盖伦钉窗户的敲击声回响在空寂的城市中。
  随着最后一声敲击声消失,只听到杰克说,“我想就干到这里为止,谢谢你,盖伦。”
  盖伦将工具交给杰克,困乏地靠在旁边的建筑物上。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通宵开业的餐馆,”克杰对布伦达说,“我们去吃点早餐吧。”
  “正合我意,”布伦达说,“盖伦,你呢?”
  “好的。”他的脸在街灯下显得异常苍白,“我的上帝啊!布伦达,炸弹!”他惊骇地摇着头,仿佛难以置信,然后跟着她走向她的车子。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十九章 转折点

  辛西娅站在盖伦的屋子外边,有些犹豫不决,她试图梳理一下她复杂的思绪。有时,她不知道她将为自己的事业走得多远,又能为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对此,她无法作出回答。
  这似乎要盖伦费点时间来回答了。他的宽大的睡衣裤满是皱褶,头发脏乱,两眼睡意未消。他不希望自己在天色未黑以前就躺在床上。他看上去健康情况不佳,脸色灰黄,已经瘦得不能再瘦了。
  他用迷惑的目光看着她,好像认不出她是谁了。
  “你好,盖伦。”她说。
  “辛西娅。”他用手梳理着他那蓬乱的头发,但仍不能使它们平伙些。
  他们窘迫地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最后辛西娅说,“我进来你不介意吗?”
  “什么?啊,不,快进来。”他让到旁边,然后跟在她后面,将散乱在房间里的衣服杂物堆集在一起。
  “不必忙了。”她坐在那张破旧的兼作沙发用的卧铺的边上,点起一支烟。
  房间里散发出一股轻微的霉臭味,一种热肉和干酪的混合气味。书架上方是一幅曾经挂在他办公室墙上的抽象派绘画。辛西娅吸了一口烟,将难闻的气味掩蔽在香烟的烟味中。
  “烟灰缸在哪里?”她问。
  他将散乱的衣服丢在一个角落里,找了一下烟灰缸,没找到,就递给她一只茶碟。
  盖伦从没有这样邋遢过,对此,她不知道应该感到好笑还是担心,她不知道这是由于她的意外出现而造成的,还是因为国际能源公司对他发难使他落魄到这种地步。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唔,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看到你。”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想念你,盖伦。”
  “上帝啊,我也想念你!”他突然坐到她身边,将她拉进他的怀抱,吻她。
  当他紧紧抱着她时,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她伸展躯体,爱抚他颈后的柔软的头发,她要让燃烧的情欲洗清她的内疚和负罪感。

  辛西娅睡醒了,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发抖,她看了看表。暖气从半夜至早晨6点被关掉了,这在许多地方都是一样的。燃料价格太高,除了最奢侈的豪华住宅还提供24小时暖气外,其他住宅都不允许这样做。尽管很冷,她还是起床从她的手提包里取香烟。
  盖伦呻吟着,翻了个身,然后睁开眼睛。“现在几点了?”他咕哝着问道。
  “5点30分,时间早着呢,我还能待一会儿。”她点了支烟,又靠回到枕头上,看着烟圈飘在她的头上。
  “我也不急。”他说,紧紧抱着她。
  “你也不急?”
  盖伦移动了一下身体,将她抱在怀里,给了她一次长吻,然后突然停止。
  “虽然此刻是这样美妙,但如果我不走,我上班就要迟到了。”
  “上班?”她问道,竭力思考着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她原以为泰勒先生如此凶狠地对付盖伦,他是不可能找到一份工作的。这个职位一定是新近找到的,因为秘密侦探所在最近的报告中从未提及此事。
  “我在施瓦恩专科大学工作,史蒂夫·英格拉哈姆教授为我找到了这份工作。”盖伦说。
  “做什么,研究工作?”
  “嗯,不全是,他们的预算中没有一个研究工作的职位。”
  “那么你在干什么?”
  “这个,唉——我,我清理打扫实验室,你知道,洗试管,饲养动物,照料它们的笼子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
  “一个工人!我的上帝,盖伦,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一个工人!”她挣脱了他的拥抱,她脸上的神情明显地表现出她的震惊和厌恶。
  “这叫实验室助手。”他性急地说,仿佛这样急不可待地说出他的话就能阻止她提出问题。他开始用手抚摩他的下巴,道出他内心的不安:“我不能没有工作,坐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会发疯的。我找不到其他任何工作,我并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找一点事做。”他用手划了一个圈子,指着这个小房间,“因此这工作对我很合适,而且明年预算中会有一个教师工作的职位。”
  “你不能太认真!你有优秀的大脑和智慧,却这样自我浪费。你不惦念你以前做的研究工作吗?”
  瞬间的激奋闪过盖伦的眼睛,但随即就被沮丧冷漠的神情所代替。“有一点儿。”他承认。
  “你知道,你在国际能源公司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事实上刚刚才开始。”
  “我知道。”
  她硬起心肠揭开他内心的伤痛,她早说过影响他的惟一方法就是利用他的痛苦。
  “你为什么不回到国际能源公司去呢?”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实在不想回去,泰勒先生解雇了我。”
  “他会重新雇用你的。”
  “我怀疑。”
  “但是他会的,他告诉我说他会的。”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拿不准盖伦将作出怎样的反应,“来吧,回到我们那里去,亲爱的,忘掉环境安全委员会吧,他们为你做过什么呢?除了使你受到伤害以外。”现在轮到她急不可待地说话了,正像盖伦在她面前做过的那样,“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实验,做你要做的工作。重要的是,引力转换机的试验要严格地完成,试验不限时间,这样你就可亲自监督检查,以确保试验精确无误。”
  他突然摆脱了她,大惊失色,愤怒扭曲了他的脸孔,“是泰勒先生派你来说这些话的?”他盘问她。
  “我们讨论过这一点,但是到这里来是我的主意。”
  “是他建议你先和我睡觉,然后说服我接受吗?”
  “盖伦!”她从未看到过他这副模样。
  “或者这也是你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啊!”
  “不是吗?上帝啊,我多傻,竟相信你们这些人做的任何事情!”
  “‘你们这些人’,你是什么意思?”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发誓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干扰了她对国际能源公司的责任,“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懂?”他离开床,拿来晚上已丢掉的宽大的睡衣裤。“我得去淋个浴,修修脸,”他系上浴衣带子,挟住睡衣裤,拖上拖鞋,“我希望我回来时不要再看到你。”他的话很有点苛刻,尽管他的手在发抖。
  他走出房门向过道上的浴室走去。
  她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她惊呆了,以致未能动弹一下。
  混蛋!他该死!该死!
  她狠狠地将烟蒂熄灭在茶碟里,起身,开始穿衣服。

  布伦达和盖伦一起坐在参议员奎因的外间办公室,等待着被召见。她偷偷地注视着盖伦,为他担忧。他的脸色很苍白,看得出,他是靠脆弱的控制力来稳定他的神经的,只要有一点刺激,就会粉碎他那表面的虚幻的平静。
  盖伦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确定这一点,但她不可能在他的缄默中了解到什么情况。她为他的不幸而痛心,但她无法使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获得平静和快乐。
  “现在参议员要召见你们。”秘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站了起来。
  布伦达对盖伦微笑着,让他安心,不要紧张,“你一切都好吗?”她问,他点点头,但没有回答。
  他们走进奎因的办公室,参议员奎因身材高大,略显臃肿,但他剪裁得体的服饰几乎掩饰了他的真正体重。他的黑发中夹杂着一些灰发,脸上线条分明。当他们一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立刻从办公桌边站起来,快步走过来迎候他们。
  “啊,汉密尔顿博士,”他的声音洪亮而深沉,他用双手紧紧握住盖伦的手,有力地上下摇动,“欢迎,进来,进来,真太高兴了,让你费时来看我。见到你非常高兴,真的很高兴。”他用手臂扶着盖伦,引导他走向他办公桌前面的一把椅子上。而对布伦达,除了看了她一眼以外,就没有再理睬她。
  “你好,参议员。”盖伦低声问候。
  布伦达断定,那些指挥折磨盖伦心灵的人终于又采取了一次行动。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奎因虚伪华丽的外表更能对他起到挑拨离间的效果,事实正是这样,这位参议员的举止已控制了盖伦,使他竟忘记了介绍她,因此她只好自行补救了。她甜蜜地微笑着说,“你好,参议员,我是布伦达·英格拉哈姆,汉密尔顿博士的辩护律师。”
  奎因皱起眉头,但随即就代之以参加竞选时的笑容。毫无疑问,他记得她的名字。
  “你好,英格拉哈姆太太。”他说。他和蔼可亲的态度和他脸上的表情同样虚伪,“这里并不需要一个辩护律师,我所希望的就是在一个年轻奇才和一个敬慕他的成就的乡下老小孩之间的一次友好的会见。”
  “我肯定你不需要我是对的,参议员。”布伦达同意他的意见,“但是,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他在一起。”
  “当然我不介意,英格拉哈姆太太,如果那是汉密尔顿博士所希望的。”
  “我希望那样。”盖伦有点羞怯地答道。
  “那么好,我想就这样定了。欢迎你们两个,坐吧。”他将盖伦推到椅子边。盖伦立刻坐下,好像为了摆脱奎因的那条手臂似的,布伦达坐在盖伦旁边。
  奎因走到他那张大办公桌后面,坐在他自己的椅子上,对着盖伦满脸堆笑,但他有意要冷落布伦达,这倒正合她意。她有一种好奇心,想看看奎因愿意代表弗雷德里克·泰勒做些什么。而且,如果他能忘掉她的存在,那就更好了。
  “哦,年轻人,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可以这样说,我利用我的地位作为召见你的借口。”奎因说,“我想,你知道,我是参议院能源小组委员会的主席。”
  在经历了环境安全委员会和奎因之间发生的所有争论以后,布伦达认为再没有人比这位参议员更适合那个主席的位置了,但她不知道盖伦是否知道这一点。
  “很自然,你的发明已引起委员会的关注,”奎因继续说,“这是件了不起的工作,汉密尔顿博士,你是绝对的天才。”
  他停顿着等待反应,然而相反,盖伦盯着奎因,脸上呆呆的,毫无表情。他两手抓着椅子的扶手,他抓得那么紧,以至于指关节都变成白色了。
  “是的,真的是这样,你已经为你的国家带来骄傲和光荣。”奎因不管盖伦的沉默,又开始讲开了,“我始终为能够见到像你这样的优秀年轻的美国人而欢欣鼓舞。无须我来告诉你,你的发明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就能源而言,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中,我们一直处于一种不利的处境中,现在你的发明能帮助我们的国家恢复到成为世界能源生产王国的传统地位上来。”
  布伦达在想,如果她是这位参议员的话,她一定已经被盖伦的沉默弄得很不自在了。但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盖伦的态度,继续滔滔不绝地谈着,好像这次会谈完全是一次个人演讲。
  “当然,我们两人都知道这里边有个小问题,但我确信这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如果我们愿意作为同胞而一起工作的话。困难在于,你反对引力转换机的启动,当然,我理解你的关心和担忧,事实上,我也分担着这份担忧,这是一种值得赞美的态度,真的,非常值得赞美。但这里存在着一个比个人愿望更紧迫的问题,我敢肯定地说,你没有考虑到形势的严重性,要不然,你早就回心转意了。我们一定要像一个团队那样团结在一起,来恢复我们国家的崇高和伟大。现在是为我们整个国家的巨大利益而放弃偏见的时候了。”奎因倾身向前,神情严肃。布伦达对他的虚伪和做作的态度直想笑,但她强忍着。“因此,汉密尔顿博士,作为你的参议员和你的政府的代表,我要求你记住,你的忠诚应该归属于何处——你的国家需要引力转换机。”
  “就是这些吗?”盖伦问。
  “什么?”奎因盯着他,被盖伦这个意外的提问惊讶得向后退。
  “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心,这太危险了,我——我得走了……”盖伦跳起来奔出办公室,关上门。动作如此突然,竟使奎因惊讶得来不及作出反应。这种快速反应甚至使布伦达也大吃一惊。
  “究竟是怎么回事……”奎因对布伦达低沉地怒吼,“他不能就这样走了。”
  “你真有点儿讨厌呢,参议员。”她仍然用柔和的声调回答,然后跟着盖伦走出奎因的办公室。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十章 暴力

  大雨倾盆,寒风刺骨,仿佛就要下雪了,这昏暗阴沉的天气恰好与盖伦的心情相吻合。他走出明亮的餐馆进入到阴郁的黑暗中,他将外衣领子翻上来围着头颈,弓起背,双手插在衣袋里。
  他刚才是在一家他非常喜爱的餐馆里——一家擅长烹调蔬菜的印度式餐厅,他希望这顿美餐有助于他摆脱忧郁的心境。这是一家家庭风格的小餐馆,离开他的住所五个街区,一段随意就能走到的距离。这里没有小餐馆的喧闹,也没有大饭店的豪华,里面光线恰人,服务有序,令人轻松舒畅。这里的菜肴是一流的,当你一走进门口时,咖喱饭菜的香气和异国风味就足以刺激起你的食欲。
  但今天晚上却不是这样,他一点胃口都没有,这顿晚餐的大部分都留着没有动过。服务似乎比平时慢了些,这使他已经不稳定的情绪更焦急不安。在他眼里,餐厅角落里的那棵圣诞树,在印度式装饰的餐馆里显得不太协调,因而也成了一种多余的装饰品。当他离开餐馆时,他的心情甚至比来时更为恶劣。当他走出餐馆时,在外面迎候他的是冰冷的雨水和乌云密布的天空投下的幽暗的影子。
  他加快步伐急于赶回家。冷雨缠结着他的头发,湿透了他的脸孔,并从外衣领口上滴落下来,这使他备感凄凉。很少有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外出。店铺关门了,一切都显得荒凉凄寂,甚至没有一辆过往的车子来打破盖伦内心的孤寂。
  他走过他居住的那个街区的拐角,猛然注意到有几个黑色的身影,他们脸上遮着围巾,编织帽拉得很低,在住宅楼的阴影中躲闪着。
  盖伦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感到一阵寒战,一种与天气寒冷毫无关系的寒战。他犹豫着,确不定他是否应该向他的住宅楼走过去。
  “他在那边。”是被围巾蒙着的男子的声音。
  这就足以促使盖伦采取行动了,他的心脏因惧怕而像被锤击似的猛跳,他迅速退回到刚走过的那个拐角,他的惟一念头就是他赶快跑回四个街区返回餐馆,以求得安全。
  他在奔逃时听到后面砰砰震响的脚步声以及踩着水坑的溅没声,接着他听到一声尖厉的口哨。他回头看了一眼追赶他的几个人,希望自己能在潮湿的人行道上得到更大的反作用,以便加快步伐,将追逐者远远甩在后面。
  突然,在他前面的一条小巷里走出两个男人,他们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使他不能动弹,不能再向前跑。
  盖伦疯狂地挣扎着,竭力摆脱他们。他设法挣脱出一只手,在抓着他的一个人身上猛击了一拳,但这一拳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听到一声咒骂,接着一只强有力的手重又紧抓着他的臂膀,使他感到一阵剧痛。
  有一个大汉从阴暗中走出来,阴森森地逼向盖伦。盖伦看见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同时闻到他身上的脏臭气味。大汉举起结实有力的拳头向他的下颏猛地一击,好像要击毁这个世界。
  这可恶的一拳痛得他眼前一片漆黑,他的知觉渐渐模糊,身体瘫陷下去,无力再挣扎了。这时,从后面追赶他的几个人也都赶到了。
  “让我们讨论讨论你的那部机器,汉密尔顿。”有人怒吼,包围圈开始紧缩了……

  “他现在醒过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这声音隐隐约约,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盖伦决定不理它。
  但他却不能以同样的态度来对待第二个说话者,她正在唤起盖伦的注意,“盖伦!盖伦!你听见我在叫你吗?”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头一阵剧痛,他只能用一声呻吟作为回答。一个小小的黑黑的脸孔,一头髦曲的黑头发飘移到他的视野中,他认出她是往昔岁月中的某一个人,但力图辨认出她是谁的努力使他的头痛得更厉害,正像头上过分明亮的灯光、金属手术台和医疗机械的闪烁以及消毒剂的强烈气味使他头痛那样。
  忽然她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代之以一个穿绿色衣服的男子,他的外貌和那位女子一样模糊不清。他用手电照着盖伦的眼睛,又引起一阵刺痛。然而,不仅眼睛,全身都在发生疼痛,疼痛遍及全身。
  “发生——什么啦?”他喘着气。
  “我们希望你能告诉我们。”这个男子,好像是医生,他一定是医生,“有人发现你躺在大街上,失去知觉。好像有人把你当做拳击场上的沙袋使用了。你还记得什么吗?”
  “不。”
  “哦,那没关系。但我必须说,打得很厉害,你的身上有许多伤,也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幸好骨头没有碎裂,而且,就我们检查结果看,没有内伤,有内伤可就糟多了。”盖伦感到他的臂上好像有一根针在扎刺。“我们要你在这里住两天,以查明你确实没有并发症,同时要确保你不发生肺炎,因为你长时间躺在冰冷的雨水中。”医生稍停后又说,“你出院后有人照顾你吗?你在出院后几天内需要有人照料你。”
  “什么?”医生讲得太多也太快,使盖伦无法领悟。
  “他可以和我待在一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说。
  那位医生离开了盖伦的视野,但他仍能听到医生和那位女子在谈话,他的声调随着盖伦知觉水平的波动而上下起伏,“你现在还是回家去,约翰逊小姐,我刚才给他打了一针让他睡着。你明天门点左右来看我,那时我也许可以告诉你,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多谢,医生。”
  她走过来低下头,吻盖伦的前额,“稍后我来看你。”她向他许诺道。
  现在,他认出她了,是盖尔!但他没有力气对她作礼貌的回应。他闭上眼睛,希望用睡眠来抵御全身的疼痛。

  “汉密尔顿先生。”
  盖伦被这喊声吓了一跳,因为他没有听到有人走进病房。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位男子站在他的床边——一个魁梧的黑头发的陌生人。他大约四十六七岁,脸上有深深的线条和一双机警的褐色眼睛。他的衣服对盖伦来说很熟悉,还是那种深色运动裤和黑色的圆领毛衣。盖伦感到一阵惊慌:他们又回来了!
  他看见这个陌生人将手伸到口袋里,很想尖声呼救,但他大恐怖了,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看见这个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份证件。
  “我是警察局的探长戈登,你想说话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好的。”盖伦紧紧抓住被单的边缘,竭力控制住发抖的手。
  “我们想查明你所发生的事情。昨天夜里,你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无法给我们提供任何情况。”戈登说。
  他,这个侦探曾经和他谈过话吗P他记不起来了。
  “没有什么可说的,”盖伦轻声回答,“仅仅是几个人毒打了我。”除了极度的恐怖以外,其他的感觉他已经记不得了。
  戈登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有多少人?”他问。
  “我不知道。”
  “你能推测一下吗?”
  “啊,不确定,也许三四个。”
  戈登又在本子上记下,盖伦皱起眉头,努力想表达得更正确些,“还有抓我的三个人。”
  “什么?”戈登看着他,“我不懂,到底多少?”
  “我——正如我刚才说的,三四个追赶我,接着,另外三个抓住我。”
  “超过三个?他们从哪里来的?”
  盖伦感到非常失望,他知道自己对这两群暴徒已混淆不清了,“他们在我前面,他们逮住我,他们——他们控制着我,直到其他几个赶上来。”
  “那么一共有六个或七个?”
  “是的,正是这样。”
  “他们当中有人带着武器吗?”
  “好像没有。”
  “我可以和你的医生一起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由武器造成的损伤吗?”
  “好的,”但盖伦马上又摇摇头,“我不知道谁是我的医生。”
  “别着急,”戈登轻轻地笑起来,“我会找到他的。你能对那些人的样子描述一下吗?”
  “很高大!”盖伦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
  戈登大笑,“我可打赌他们都是大汉,但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是指头发、眼睛的颜色,外貌的辨认特征,以及诸如此类的情况。”
  “我记不得了,我——我想我当时太惊慌了,不可能注意到这些。”
  “他们的穿着呢?”
  “一般的衣服——嗯,深色的。他们——我记不起来了,我看不到他们的脸孔,他们将脸孔遮掩起来了。”
  “面罩?”
  “不,更像是围巾——嗯——还有帽子,正是帽子,编织帽。”
  “你还能想起那些袭击你的人的特征吗?这可帮助我们作出鉴别。他们互相叫喊过名字吗?”
  “没有。”盖伦几乎有种负罪感,但愿自己能对侦探有更多的帮助。
  “你还有情况要补充吗?”
  “我很抱歉。
  “就这样了。不过,你必须知道,以你所提供的情况,我们可能抓不到他们。
  “是的。”盖伦点点头。
  “你的钱包仍在你口袋里,钱也在里面,因此,抢劫显然不是他们的动机。那么他们为什么殴打你,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噢,其中一个人对我说到引力转换机。
  戈登突然迷惑不解,但立刻领悟过来,“哦,我没有想到你就是那个汉密尔顿。”他将笔记本“啪”的一声合拢,“如果你愿意,我将安排警察保护你。你在医院里应该有绝对的安全。虽然他们并不想杀害你,否则,你早已死了。但他们可能再一次殴打你,如果你不愿意做他们要你做的事情。
  盖伦又开始哆嗦起来,戈登无视盖伦的反应,接下去说,“显然,他们知道你住的地方,因此他们知道在哪里找到你。我建议你搬家,如果你能安排好,最好让别人为你去收拾整理行李、家具等东西。
  盖伦疲乏地靠回在枕头上,他为戈登侦探所提示的骇人的可能事件而惴惴不安。
  “现在我得走了,”戈登说,“这是我的名片,当你要出院时,给我打个电话,我将为你的安全作出安排。
  戈登走后,盖伦躺在床上,茫然若失,陷入在缠绵不绝的恶梦中。

  盖伦已一年多没有看到盖尔了。自从他和辛西娅参观她在温菲尔德美术馆举办的展览会以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过她。盖尔是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她看来是那么纤小,以致盖伦难以想像她何以搬得动厚木板和大理石,怎么能把石头雕刻成艺术品。而这却是盖尔干得最好的,也是在盖伦认识她以后,她始终执著热爱的工作。
  “你怎么会碰巧到这里来的?”盖伦问,看见盖尔他非常高兴,这几乎是数周来他第一次感到那么轻松愉快。
  他们在大学期间几乎形影不离,但近来很少联系。现在,她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医院的病房里,准备在他需要她的时候立刻帮助他。她准备让他住到她的工作室去,护理他直至他恢复健康,这是他真正需要的。因为她的工作室是一个有利于康复的地方,只是他不明白盖尔怎么会出现在殴打现场。
  “警察在你的钱包里找到了我的名片,于是他们就打电话给我。”盖尔解释说,“那个金发碧眼的母老虎现在怎么样了?她的名字是——”盖尔的腔调证实他始终怀疑着的一件事——她不欢喜辛西娅。
  “我们已经不再见面了。”他回答。
  “有别的人了?”
  “没有,你的情况怎样?”
  “现在还没有一个和我有特殊关系的人,因此,如果你暂时搬到我那边去,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很高兴,从她褪了色的工作服和汗衫上蒙着的一层石粉看得出,她为了他而中断了她正在进行的工作。
  “你发生什么事啦,盖伦?”她问,“你怎么会让自己惹上这样的麻烦?”
  “你看报纸了吗?”
  “近来没有,我一直发疯似的在工作,我的一个新的展览又临近了。而且我有两份工作,你相信吗?在6月份我放弃了教书工作,终于靠雕刻赚钱谋生了。”
  “真的?那太伟大了,盖尔。你能肯定,如果你照顾一个半伤残的人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如果你合适的话,我也许会让你当我的模特儿。”
  “一个遍体鳞伤,黑一块青一块的美男子?”
  “黑色是美的,亲爱的。”她大笑着说。接着她又收敛了笑容,“盖伦,严肃些,到底发生了什么?医生说你被人毒打了一顿。”
  “是的,在我离开这个地方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你的处境很艰难?”
  “我不知道,也许。”
  “我能帮助你吗?”
  “你到这里来已经在帮我了。”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十一章 无休止的斗争

  这是一个雪后初霁、阳光明媚的早晨,树枝上装饰着像花边似的雪花,寒冷的阳光照射在一片玉洁冰清的草坪上。
  海伦打开门出去取那份星期日的报纸,尽管她穿着那件最厚的格子法兰绒罩袍,但仍在不停地打着寒颤。粗大的冰柱挂在屋檐下开始融解,报童的脚步声从这一家到另一家,打破了这白色世界的寂静。
  她回到屋里,向舒适而宽敞的厨房走去,里面散发出煮咖啡和烤饼干的香气。她喜爱她的厨房,因为它充满温馨。而美妙的气味和明亮的黄色墙壁更使人精神愉悦。现在,姑娘们都出嫁了,她和威尔就在这里度过他们的大部分时间。
  她看了看灶台上的钟,然后从烘箱里取出热饼干,放在盘子里,盖上餐巾。如果威尔不赶快吃早餐,到教堂做礼拜就要迟到了。他通常在早餐后阅读那份星期日报纸,这时海伦就回到楼上去换衣服。
  她放下盘子,走过走廊,准备上楼去叫威尔,但他已经下楼来了。他穿着一套最好的深蓝色西装。
  她一看到他就预感到这不是一个平常的礼拜天。只见他皱着眉头,眼睛下挂着黑眼圈。她知道他昨晚设好好睡,熬夜到很晚,反复阅读着他保存下来的那些报纸上的文章。后来他虽然上床睡觉,但仍然焦躁地难以人眠。
  “我正要去叫你呢,”海伦说,“早饭准备好了。”
  他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走到厨房,坐在桌子边,他的目光已飘移到卷着的当天报纸上,他几乎急不可待地翻开报纸。每个礼拜天,他们在共享早餐以后,就会看着报,等待着第二杯咖啡,这已成了他们的习惯。
  海伦坐到桌子边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装有炒得很嫩的鸡蛋的盘子递给威尔。他接过去看了看就放下了,一点都没有吃。
  “我必须到他那儿去,海伦。”他说。
  她对这一决定并不惊奇,她早已感到会发生这种事的。她捻卷着她的黄色格子花纹餐巾的边角。
  “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不管它要多久吧。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的。”她点点头,试图表现得勇敢些,她和这个男人已生活了27年,仅有的分离就是在她住院生孩子的那几个晚上,“如果我需要什么,女儿们会来帮助我的。”
  “我会想念你的。”
  他该死,如果再这样说下去就会使她哭起来,这样她就要红着鼻子上教堂了。她只是点点头,害怕一说话就会流出眼泪。
  “你知道,如果我认为盖伦不需要我,我是不会去的。”他说。
  “我知道。”

  “啊,你找汉密尔顿,太太?”
  布伦达冷不丁发现开门的竟是个陌生的男人,她很惊奇,以致她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男人又高又瘦,穿着稍稍弄脏了的黑色连衣裤工作服。通过他身后半开着的门,布伦达看到房间里除了一把梯子和丢弃在地板上的衣服,整个房间空无一物,新的油漆味从里面散发到走廊上。
  布伦达因为听证会的事情需要和盖伦商谈才去找他的。她打过电话,但没有人接。与此同时,史蒂夫告诉她,盖他已放弃了他在施瓦恩专科大学的工作,于是她就亲自跑去找他,她仍然认为,当她敲门时,来应接的应该是盖伦,而不是这个陌生人。
  “我说,你找汉密尔顿吗?”这个男人重复说。
  “啊——我——是的,我是。你是谁啊?”
  “管房子的,如果你是找汉密尔顿,他已不住在这里了。”
  “他搬走了?”
  “是的,他是几天前搬走的。”
  “不回来了?”
  “当然,如果还搬回来,我才不会油漆房子呢!”
  “你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我自己也想知道呢,我为他收的信件想转给他。”
  “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留下新搬的地址?”
  “没有。”
  “房东呢?他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布赖恩特说,他没有留下新住址,如果你需要,可以去查一下,阿特金森和布赖恩特在第三条街上。但估计对你不会有什么帮助。”
  “那么那些家具什物呢?”她问,依然抱着希冀,但她很快就失望了。
  “有一个女人来过,她将这些东西带走了,她有汉密尔顿同意她带走的签名。”
  “你肯定是他签的名?”
  “当然,我认识他的笔迹,和他在房租支票上的签名一样。真有趣,他将房租付到月底,接着就搬出去了。”管房子的搔着头皮。
  布伦达的心往下沉。盖伦走了,他的所有东西由一个女人来收拾,是辛西娅?
  “那好,谢谢你。”
  “你想想看,太太,他的信件怎么办?”
  “我想可以寄给我,我是他的辩护律师,我希望我现在依然是。这是我的名片,在你得到另外的通知以前,将他的所有信件按我的地址寄给我。”
  “好的,只是你要告诉他,他理应让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现在我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他一边说,一边“砰”的一声关上门。
  布伦达盯着门看了一会,然后转身走出这座住宅楼。她对盖伦感到非常生气,他不能就这样地消失了!

  布伦达冷得发抖,她拉起毛衣紧裹着肩膀,眺望窗外,大雪不停地向通风管道落下来。她取出一只文件夹,在办公桌上摊开,试图集中起注意力。
  离圣诞节只有两个星期了,而她几乎没有为过节做过准备。此时此刻她宁愿待在家里,做着节日前的一切准备,但她在反对国际能源公司禁令的听证会以前,需要处理大量工作,一旦听证会开始,她怀疑自己是否还有一点儿空闲可留给其他的诉讼委托人。她宁愿不要将精力倾注于听证会,特别是在主要证人依然不知去向的时候。
  她啜饮了一口咖啡,希望借此振作精神,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咖啡放得太久了,几乎已和这间房间一样寒冷。她皱起眉头,仍然拿起钢笔,在一本记录本上做些笔记。
  她好不容易才克服了她的惰性,集中思绪进行工作,这时,内线电话响了。
  “盖伦在这里。”萨姆通知。
  “领他进来。”
  她用了巨大的意志力才使她依然坐着,耐心等待盖伦进来,而不是跳起来去见他,或者立刻拿起电话,急切地对杰克喊叫:失踪了的证人终于又出现了!
  门开了,盖伦走进来,他的躯体外貌使布伦达大吃一惊。他的左脸颊划着一道锯齿形的伤口,眼睛青肿,嘴唇碎裂,右手缠着绷带,走路明显破行。他慢慢地走过这小小的办公室,轻轻地呻吟着,小心地坐在一把椅子里。
  “我的上帝啊!盖伦,发生了什么事?”
  “很抱歉,我不能很快就说清楚,我身体不太好。”他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布伦达一直盯着他看。
  “你们又能做什么呢?”他耸耸肩,然后因疼痛而显得十分难受。
  “这是怎么发生的?一次车祸,或……”
  “不,我——布伦达,我不想谈它。”
  突然一个疑虑涌上布伦达的心头,而且这一疑惑因盖伦的缄默更为加深。“是有人打伤了你?”她问。
  他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着,看着布伦达那边的窗子。这是无言的承认,承认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那些言生!他们犯下如此暴行,罪责难逃。”她气愤地说。她决不会罢手,直到查明事实为止。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当然是国际能源公司了。”
  “但我无法证明这一点。”
  “真让人气愤,他们竟敢对你干出这种事情!你现在到底怎么样,盖伦?”
  “很好,真的,布伦达,有人帮我渡过了这次灾难。”
  “谁?”
  “你不认识她,她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在我找到新的住所以前,我现在暂时住在她的工作室里,我原来的那个住所不安全。”
  “你的意思是说,事情发生在你的房间里?”每一个新的发现都使布伦达心惊胆战。她对国际能源公司竟敢采用这种卑鄙手段感到愤怒,而对凶手逍遥法外更感悲愤。
  “不,是在街上。”盖伦说,“但他们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我。”
  “你现在的住址呢?”
  “我已将住址和电话号码记在这里了。”他慢慢摸索着,忍着疼痛伸进口袋,终于摸出来一张揉皱了的小纸片,它紧紧攥在他的手心里。“这是给你的。”他几乎是不情愿地将它递给她,还偷偷地对办公室扫了一圈。
  “盖伦,关于听证会,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仍会去作证的,我必须作证。”
  “你会好起来吗?”
  “是的。”
  “坚持下去,时间不会太长了,我们将尽可能帮助你。”
  “你们能做什么呢?”他耸耸肩,然后又显得畏缩不前。“我不想再在那个问题上纠缠,”他说,“即使在听证会以后,事情能结束吗?”他的语气消沉呆滞,没有任何激情。
  “你是什么意思?”她小心地问。
  “我认为听证会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我们取胜了,国际能源公司必然会继续和我们斗下去。即使他们不和我们斗,谁去监督那些试验?我不在那边,布里格斯博士肯定对此无能为力。”
  他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最后抬头看着布伦达,发出一阵无奈的苦笑。他的眼睛凹陷,像黑色小坑,“我想我何苦对谁将监督这些试验而烦恼呢!国际能源公司是决不会让步的。”
  “不要轻易作出结论,他们应该知道,这样继续对抗下去耗费太大。不要忘记,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禁令不取消,他们就无法启动引力转换机。”
  “也许,”盖伦看来并不信服,“布伦达,”他犹豫地说,“对于泰勒,你曾经鼓励我说:他只是恐吓,不会有行动,但现在他干起来了。”盖伦将声音降低到近乎耳语。
  “泰勒是个实用主义者,他会适可而止的,尤其在现在我们还没有赢得这场斗争的时候。”她对着他微笑着,鼓励盖伦越过他那个草率作出的结论。
  “我知道。”盖伦严肃地说,“但我看就是赢了,也不会使情况发生任何变化。如果我们输了,我想我们也不会认输屈服,危险不会消失。因此,不管胜利或失败,我们都得将战斗继续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呢?”
  他站起来走过她的办公桌,停在窗口下,凝视着纷飞的雪花,用力搓揉着他的下巴。布伦达旋过圈椅看着他说:“我希望我们要有信心,任何小小的属于我们的胜利都是很有价值的,因为必须要有人去抗争。我们不能像国际能源公司那样,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经营,毫不关心谁或什么将受到损害。
  “我认为我不可能是那样一个狂热的十字军骑士。”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他的脸在极度痛苦中扭歪了,仿佛这一坦白也就是对他个人失败的招认。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你。
  “不必了,我不期待有个答案,因为我知道根本不存在答案。我得走了,我刚才是顺道进来,让你知道我现在的住址的。
  “保重,盖伦。
  “我会的。再见,布伦达。
  他缓慢地一瘸一拐地绕过她的桌子,走向房门,他将门拉开一条缝,从缝中向外窥视了一会,然后走出去。
  他刚离开,布伦达突然记起,他们还没有讨论有关听证会的事情,而且她忘了告诉他在她这里还有他的信件。她忧虑地看着那张写着他住址的破烂纸片,无奈地耸耸肩。她按了一下内线电话按钮。
  “萨姆,”她说,“重新安排我今天下午的那个约会,我要回家去。”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十二章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当特鲁迪给辛西娅打内线电话时,辛西娅和唐正在唐的办公室里。她拿起听筒。
  “圣克莱尔小姐,”特鲁迪说,“很抱歉打扰你,但我想,这也许很重要。
  “继续说。
  “达兰纳刚才在下面的顾客联系台上打来电话,说有个男人到这里找汉密尔顿博士,她想你可能要和他谈谈。
  “为什么?”辛西娅希望公司雇员中止对盖伦和她之间的关系作出臆测。她立刻看唐的反应,使她高兴的是,他听不到特鲁边那一端的讲话。
  “达兰纳说,那男人声称他是盖他的父亲。”特鲁迪解释说。
  “噢?”辛西娅有点儿奇怪,长期失去联系的父亲现在露面了,是他自己来的,还是盖伦因为某种原因派他来的?
  “我现在就去我的办公室,让一个警卫送他上来。
  “是的,圣克莱尔小姐。
  辛西娅挂了电话转身对唐说,“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等会儿我们再谈,好吗?”
  “发生了什么事,辛?”
  “我还不能肯定,如果因此而发生什么事情,我会让你知道的。”

  “你好,圣克莱尔小姐。”当辛西娅走进他自己的办公室外间时,特鲁迪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浮着羞赧的笑容。
  “汉密尔顿先生到来时让他进来。”辛西娅决定不让特鲁迪的不适当的语言触怒她,“但要打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他已经上来了,同时要让警卫在附近巡视,万一这家伙是个怪物疯子就得将他撵走。”
  “是的,圣克莱尔小姐。”
  辛西娅走进自己的里间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她的手指不耐烦地轻轻拍击着那张发光的胡桃木桌子,她在思考这一问题的近况,很想理清其中的纠葛。这时,她的内线电话响了,报告汉密尔顿已经上来。接着,门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辛西娅站起来迎候他。
  “我是威廉·汉密尔顿。”他走向她的桌子。
  辛西娅不禁凝视着他,当然,他更老更粗壮一些,头发灰白,脸上有许多皱纹,但依然与盖伦十分相像。她有点期待威廉·汉密尔顿表现出盖伦那种羞怯和忧虑的样子,然而相反,他的态度充满自信,他对她微笑,隐约可见盖伦的影子。
  “谢谢你会见我,太太……呃……”
  “圣克莱尔,我是辛西娅·圣克莱尔,请坐好吗?”她好像在注视着一个幽灵。
  辛西娅回到她的椅子上,面对着他,“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很想找到我的儿子盖伦·汉密尔顿,到现在为止,我已跑过许多地方。”他的声音低沉,语音短促,说话干脆利索,“我知道他一直在你们公司工作,”他继续说,“我想碰碰运气,看看国际能源公司是否有人能帮助我,我希望他在这里还有几个朋友与他保持联系。”
  看来盖伦和他的父亲没有接触过,这样,辛西娅可能就是使他们重聚的人。但是,她应该这样做吗?她注视着汉密尔顿,考虑着该做些什么。她问他,“你有身份证吗?”
  “当然有。”他伸手到外衣的内口袋,取出一只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一包卡片交给她。
  她仔细查看着:汽车驾驶执照、雇员身份证、几种信用卡以及一张缩小了的军人退役证明书的复印件。这些证件都证明,在她前面的这个男人就是名叫威廉·汉密尔顿的这个人。身份证上的照片在一瞬间使她混淆起来,好不容易她才辨认出照片里的不是盖伦,而是威廉,这是他年轻时拍摄的。
  接着,汉密尔顿从口袋里取出两份折叠好的文件递给辛西娅:一份是威廉·汉密尔顿和玛丽·卡梅伦的结婚证书的复印件;另一份是盖伦出生证明书的复印件。她不禁将目光停留在这张出生证上,端详着印在黑色底子上的白色字迹,她的手指迷茫地在浮凸出来的印章上抚摩,并阅读着上面的私人资料:重7磅5盎司,高20.5英寸,凌晨1点14分,他原来是这么小啊!她看到医生的签名时笑起来:古德费洛(注:Goodfellow,意为好家伙)。
  最后,她抬头看着盖伦的父亲,“这是你现在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吗?”她指着身份证问,希望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中的感情流露。
  “是的,小姐。”
  辛西娅将它们匆匆地记录在本子上,以备将来查考。她将证件还给汉密尔顿,“你为什么要去看盖伦?”她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想瞪得他低下头去,但汉密尔顿大胆地反瞪着她,毫不畏缩。
  他的回答充满着温情,“他是我的儿子。”
  “我知道。”她拉开桌子当中那只抽屉,取出打火机和一包香烟,递给他一支。
  “我不抽烟,谢谢你。”他说。
  她拿着一支烟,并不马上点燃,而是反复地将烟敲实压紧,然后才点上。但在猛喷了一口烟后,她又小心地将香烟搁在烟灰缸上。
  “你知道我的儿子在哪里吗?”汉密尔顿终于有些耐不住了,“我想那就是接待台那位太太叫我到你这里来询问的原因吧。”他的眼里流露出急切与渴望的神情,同时也使她想起盖伦在激奋时的眼神。
  辛西娅的手移到她的住址卡片储存器中,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下了决心,快速旋到盖伦的名字处,立刻将秘密侦探所提供给国际能源公司的盖伦的新住址和未登录的他的电话号码抄录在一张便笺上。
  “给你。”她说着将这页纸推给他。
  “谢谢你。”
  “电话的振响必须符合暗号——两响,挂断,然后再拨,不然,他不会来接电话的。”
  汉密尔顿凑过身去问,“当他接电话时我该说什么呢?我能告诉他是你让我找到他的吗?”
  “不!”
  “发生了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秘密的电话号码,而你却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汉密尔顿先生。”辛西娅看了看表,“那么,请原谅,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去做。”
  他注意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站起来,皱起眉头,“谢谢你。”他的声音有点粗率,随即转身离开办公室。
  辛西娅靠在椅子上,吸着烟,思绪波动起伏。按理她不应该把盖伦的住址告诉他,该死!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她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为她的玩忽职守而困扰。不过她马上安慰自己,盖伦对他的父亲如此深恶痛绝,而现在他的父亲突然出现,可能会使他更加烦乱不安,这对公司有帮助,不是吗?
  她又一次看了下表,该是回去工作的时候了。
  她熄灭了烟蒂,拿起电话拨唐的内线号码,“我准备继续我们的讨论。”她说。
  “过来,任何时间都行,辛。来看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工作就是了解公司内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是谁,辛西娅?”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汉密尔顿先生在这里希望见到你。”萨姆在电话上说。
  “盖伦?”
  “不,是另一个汉密尔顿,他说他是盖伦的父亲,你想见他吗?”
  布伦达疲倦地看着她桌上的一堆文件夹,她现在实在挤不出时间,但她又不敢冒威廉一直等下去的风险,因为她要在两小时后和盖伦见面,因此,她不希望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的证人。
  这首先是她的错误,是她把威廉·汉密尔顿又带回她的办公室。在他上一次找到她时,她正在紧张工作,因此她没有时间抚慰这位忧心忡忡的父亲,而是在未能使他满意的情况下突然打发他走了。她应该知道,一旦他用尽全力仍找不到盖伦时,他一定又会回来的。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领他进来。”她开始将文件夹堆到一边。
  威廉·汉密尔顿进来时,“砰”的一声关上门,大步走进办公室,“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责问道,两手平摊,逼视着她。
  布伦达几乎不自觉地将椅子向后退了一下,她理解他发怒的原因,但她不想成为别人的出气筒,“我的当事人的案卷是秘密的,”她说,“我不能给你任何资料。”
  该死!她又来了。事实上她并不想这样做,盖伦的父亲有权利去看他的儿子,她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只是她希望将这不可避免的见面延迟到听证会以后。
  汉密尔顿后退了一步,减缓了对布伦达的一些压力,“没有你的帮助,我也已经知道他的住址了。”
  “你知道了,怎么会?”
  “从你这里出去后,我径直去了国际能源公司,一位叫辛西娅·圣克莱尔的将他的住址给了我。”
  “什么!辛西娅·圣克莱尔给你的?她混蛋!奇怪,她是从哪里弄到的,她告诉你了吗?是盖伦给她的?”
  “不,她没有告诉我她是怎样弄到的,但我保证盖伦是不知道的,我想,一定是你的组织工作出现漏洞了。”
  “可能你是对的。”布伦达靠回到椅子上,对此迷惑不解。
  “这一切对我的儿子会造成危险吗?”汉密尔顿问。他终于坐下来,脸上交织着愤怒和忧虑的神情。
  “我不知道,”布伦达说,“一旦有危险,我们就得让他搬家。对不起,请等一会儿,我想我应该将这一情况告诉警察。”
  “警察?”
  “是的,他们在保护他。”
  “就是那些家伙?”
  “什么家伙?”
  “就是那些不让我和盖伦谈话的人。”
  “你已经看到他了?”
  “是的,终于见到他了,但没有和他谈话,警察不让我靠近他。他长时间地躲藏在他那个窝里,我原以为见不到他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来像在地狱里,伤痕累累,踮着脚,瘦得像个饿鬼。你们这些人到底对他干了些什么?”
  “不是我们,是国际能源公司。”
  “不管是谁,我要知道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给我一点时间。”
  “我现在就要知道。”汉密尔顿坚持着。
  “是什么使你认为你有立刻得到答案的权利?”布伦达发怒了,“这25年你在哪里?当盖伦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汉密尔顿的脸红了,他终于坐回到椅子上,‘堤的,”他低声说,“我知道,我真的将他搞糟了。我很抱歉,我常常大发脾气,英格拉哈姆太太,我老是脾气暴躁。
  “我们两人都有点失控了,”布伦达说,“我也很抱歉。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盖伦这一边。辛西娅·圣克莱尔和国际能源公司才是希望他陷入困境中的人。
  “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汉密尔顿先生。对不起,在我回答你其他问题以前,让我先打个电话给警察。我要保证盖伦的安全得到保障。”
  “请吧,我刚才打断你了,抱歉。
  布伦达拿起电话拨戈登侦探的号码。幸运的是恰巧戈登自己来接电话。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英格拉哈姆太太?”戈登问。
  “我刚才发现国际能源公司已经知道盖伦的新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并不奇怪。
  “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有一个家伙一直在这所公寓旁边徘徊。现在,我们正在努力查清这个人的情况。
  “那可能是威廉·汉密尔顿。
  “谁?”
  “盖伦的父亲。”
  “真的?他为什么不出示身份证?”
  “他不知道你们是警察。
  “那么,你是要我们让他进去吗?”
  “不是现在,听着,你认为我们有必要让盖伦再搬一次家吗?”
  “我们能很好地保护他,不管他在哪里。这是一所很安全的建筑,位置很好。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在顷刻之间找到另一处更理想的住所,而且,时间也只有两个多星期了,是吗?”
  “是的。”
  “我会将这些情况传达下去,请不必担心,没有什么人能给我们制造麻烦的。”
  “谢谢你,探长。”
  布伦达挂了电话,转向威廉,“现在我已落实好了,盖伦能得到特别保护。我现在可以高兴地回答你的问题了,只要问题不涉及辩护律师和当事人的秘密就行。”
  “我是威尔,英格拉哈姆太太。我真正需要的就是要看到我的儿子,知道他的情况并帮助他。但我不能直接和他接触,也没法和他通个电话,因此我才到你这里来。你能好心地安排一下,让我和他见面吗?”
  “当然可以,如果盖伦同意的话,等到听证会一结束,我立刻就和他谈。”
  “为什么不能在现在呢?”
  “因为目前盖伦仍处于极度紧张中。”
  “我能理解,而这也正是我想为他做些事情的原因。”
  “对你来说,你目前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等待。”布伦达身体前倾,她的声音具有控制和影响陪审团的全部说服力。“我知道,这对你是痛苦的,那么多年来,你们完全隔绝着,从没有见过面谈过话。但我还是请求你,为了他,请再稍稍忍耐几天。你必须认识到,盖伦对你有一股强烈的不满情绪。”
  “是的,”威廉阴郁地看着他那双粗大的满是老茧的手。“我猜想他会有这种情绪的,我需要对他作出许多补偿。”
  “但补偿也需要等待。即使没有国际能源公司对他的陷害,听证会本身对他就是一个相当大的伤害。我认为盖伦在精神上并没有准备好去承受更多的刺激,看到你必将给他带来另一次冲击。”
  “也许你是对的。”
  “是的。你想过吗,为什么辛西娅·圣克莱尔那么快就把盖伦的住址告诉你?这不是在帮助他,也不是在帮助你,她要你接触盖伦,这正好给国际能源公司以可乘之机。在这一点上,你必须相信我,正像盖伦相信我那样。”
  “对,”威廉有点不情愿地说,他站起来,“我不能确切地知道盖伦是怎样将自己卷入这场灾难的,但有一点很显然,这要比我所能预料的更为复杂。”
  “你这样说对盖伦是一次最好的帮助,也是我们所希望的。”她站起来绕过桌子和他握手,“我将和你保持联系,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的。”

  威廉·汉密尔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电话听筒,等待着旅馆的话务员接通他的电话。
  “哈啰。”海伦的声音很优美。
  “海伦吗?”
  “是的,威尔?”她讲得很响,仿佛难以肯定在长距离的另一端他是否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好吗?”他注视着墙上的那幅山水画——柳树林和一条明净的河流,想像着海伦站在家里的大厅里,手里拿着电话筒。
  “我很好。”海伦回答。
  “请听着,我打电话的原因是我明天要回家了。”
  “你,明天?”她的声音蕴含着慰藉。
  “我的飞机上午十一点到达,你能接我吗?”
  “一定。你找到盖伦了吗?”
  “几乎找到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甚至已经看到他了,但我没有跟他谈过话。”
  “啊?”
  “他的几个朋友告诉我,如果我能等到听证会以后,情况会更好些。”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从我的内心感情上说,我现在就想帮助他。但我不能肯定这是否对他有利。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我一直不在他身边,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而那些人都知道,因此我想我必须信任他们。”
  他拿起钢笔,开始在他通常用于记下航班信息的信笺上端寻找旅馆的名称,海伦则希望他能尽快解决问题。
  “无论如何,我要回家了,但仅仅是为了过圣诞节,过节后我就得回到这里。”一想到要回到这里,他的嘴巴可怕地颤动着,“我要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尽我所能保护我的儿子。”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十三章 圣诞节的回忆

  “你决定回去了?”布伦达问,“你不应该单独一个人过圣诞节。”
  盖伦环视着英格拉哈姆家的这间温暖的起居室,为过节,整座住宅装饰得过于奢侈了:门上饰着花环,屋顶周围装上了彩灯,起居室里点缀着一棵大圣诞树,厨房里铺上了猩红的地毯,松树的气味混合着甜饼、果汁蛋糕、蒸火腿和热朗姆酒的香气,渗透在节日气氛中的每一种感觉里。两个男孩睁大眼睛又跑又喊,过度的兴奋使他们没法安静地坐下来。盖伦是一个与这种热闹气氛不很协调的人,而不是与布伦达和她的家庭。
  他对她的建议摇摇头,“不,谢谢你,我要回去。”他只是为了带些礼物给孩子,没有待在这里的打算。
  “回去做什么呢?”布伦达问。
  “就是回去,”他说,“我确实不得不走了,再见,布伦达,向史蒂夫转达我的祝愿。”
  “盖伦!”
  “坦率地说,我另有安排。”他觉得没有必要将这些“安排”告诉她,因为他说的安排仅包括早一点吃晚饭和上床睡觉。
  “你决定了吗?”她问。
  “是的,我决定了。”他亲了她的脸颊告别。当蒂米飞奔过来时,盖伦抚摸着他的头说:“圣诞快乐!”
  未等布伦达挽留,盖伦已离开了。他一面警惕地注意着街道左右,一边匆匆走进他的车子。
  他发动马达,启动汽车,频频观察汽车的后望镜,以查明是否有人跟踪,当然警察局的侦探除外。太阳西沉了,冬天的暮色开始笼罩大地,郊区的每一所住宅都光辉灿烂地装饰着彩灯和圣诞树。盖伦转上快车道时打开收音机,“啊,他们都要信仰,要欢乐,要成功!”不停的圣诞祝祷向他涌来,他关上收音机。
  他回忆起孩童时期,他们只能享受那些小小的礼物、便宜的装饰品。母亲不可能在节日用去许多钱,他们总是等到最后时刻才去购买圣诞树。这与和辛西娅一起过的几个圣诞节形成明显的对照。她总是订购昂贵的但富于审美情趣的装饰品,圣诞前夕就从宴席筹办人那里预订晚餐,然而对盖伦来说更重要的是他和辛西娅在一起。想起过去,他的心里就充满着痛苦。
  他驶过城市的街道,看到街上还拥挤着最后一批购物者。当他到达他的公寓楼时,他直接从保安车库乘电梯到他房间那一层,这样他可避免看到门厅里的那棵圣诞树。
  他的公寓既凄凉又空虚,他丕愿麻烦自己去购买更多的家具,原来的家具杂物在这间房间里显得孤零零,艺术品和大部分书籍还装在箱子里,他没有心情去装饰他现在在消磨日子的这个地方。
  他脱去外衣,将它放在躺椅的扶手上。他跟着腿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然后站在拉开的冰箱前面看了一会儿,试图决定他想吃点什么,但没有任何食品对他有吸引力,最后,他只喝了杯牛奶。
  他回到起居室,俯身在书桌上,取出菲比·泰勒基金会的那份合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需要这笔研究资助金!他也需要辛西娅!他想念她。没有她和他的工作,他的生活是不完全的。他无奈地放好合同,关上抽屉。
  他走过去倒在椅子里,望着窗外正对面的那幢公寓里圣诞树上的灯光。这个城市在雾霭中显得依稀隐约。河上那座桥上明亮灿烂的小饰物和金色绸带闪现出朦胧的幽光。
  今年,他不希望庆祝,圣诞节的光彩是由国际能源公司的权力照射的,“世界的和平,人类的亲善。”简直是一种嘲弄。

  “来吧,辛西娅,天气太冷了,我不能回家了,让我在这里过夜……”唐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醉意。辛西娅现在真后悔自己给了他餐后白兰地,以至于他烂醉如泥。
  他倾靠过去,伸手去抓她,他的脸在壁炉的火光下显得油乎乎的,呼吸中散发出强烈的酒气。
  她后退着躲避他,不让他抓住。她又一次懊悔自己邀请唐共进圣诞夜晚餐。到底是什么左右了我,使我想到和像唐这样的人在一起能够享受到节日的乐趣?
  “已经很晚了,唐,”她说,“我想你最好还是走吧。”
  “那……是我的意思,辛,宝贝,实在太晚了,不能回家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开车了。”他又伸出手,想在她躲避前迅速摸到她圆领毛衣的衣领。
  “不,唐。”她走到开关处打开头上的电灯,房间里立刻一片明亮。
  “啊,来吧,宝贝。”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向她扑过去,在突然出现的灯光中眯起眼睛。
  “唐,我是邀请你来共进晚餐的,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两人比这一点懂得更多,辛。”他斜瞅着她,“你将一个男人从办公室带到家里,这不是第一次。”他紧紧地靠着她,把酒精味十足的呼吸喷向她的脸孔。
  “你赶快离开,”她愤怒地说,摆脱了他的拥抱,向在门厅处的洗手间走去,“再见,唐!”她取来他的外衣塞给他。
  “辛西娅。”
  “再见,唐!”
  “让我轻轻地吻别一下怎么样?”
  “请走吧。”
  “好的,但你不知道你将会失去什么。圣诞快乐,亲爱的。”他瞒珊地走向她已打开的门,当他经过她身边时,他突然转身抓住她,在她嘴唇上重重地吻着,然后他放开她。
  “晚安。”他说,对她眨眨眼。然后他挺直身体,拉直领带,费力地走出她的住宅。
  辛西娅“砰”的一声关上门,靠在门背后,想到她与唐刚才发生的事,不禁战栗不已。见鬼!如果不是因为盖伦,她决不会愚蠢到做这种事,她将为那个错误付出沉重的代价!
  她慢慢走进起居室,沉思地望着圣诞树上闪烁着的红色小灯,不知道是否还能享受圣诞的愉悦。她关了头上的电灯,踢脱了鞋子,蜷曲在沙发上。她从桌子上取来那杯白兰地,捧在两手中间,感到它的温暖和香醇。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炉火,试图寻觅节日的乐趣。她打开立体声,欣赏起轻柔的音乐,这给她的圣诞夜带来了一些平和与安宁。
  去年与盖伦一起度过圣诞节的情景不断涌入她的脑海。
  她知道,要使自己心情轻松平静已不可能,她站起来,不管咽喉的灼痛,一口吞饮了剩下的白兰地,紧接着关了立体声和圣诞树上的灯光。
  她先到浴室,洗净她脸上的化妆。这时她想起该给妈妈打个电话祝节日愉快。她看了看表,将近一点半钟,打电话已经太晚了。
  她重新回到卧室,拉下床罩,站了好一会儿,注视着她的床铺,感到深深的孤独的凄凉。
  她关了电灯,钻进冰冷的被窝,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想到该到哪里去寻觅她生活的归宿时,伤心的热泪就从她紧闭着的眼角里溢出来,流淌到她的两颊。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十四章 盖伦的秘密

  “今天她看来很美。”拉里·布莱克韦尔带着一种欣赏的神情说。
  “什么?”辛西娅将身体转过去看拉里提到的那个人,但是“她”已经穿过厚厚的木头门走进法庭。
  “英格拉哈姆,”拉里说,“太可惜了,她看上去确实很优雅。”
  “那个矮胖的小母狗?”辛西娅冷笑着说,但当她听到过道上嘀嗒嘀嗒的鞋跟声,闻到紫丁香淡淡的芬芳时,她希望她的注意力能更集中一些。
  “矮胖?”唐对辛西娅轻蔑地冷笑,“可能曾经胖过,但不是现在,她现在非常有风度。”
  辛西娅皱起眉头:他恰恰像一个用各种腺体组织而不是用头脑来思考问题的男人。她想。
  “无论如何,”拉里说,“正如我所说的,一旦英格拉哈姆把汉密尔顿推上证人席,我们必须做的主要事情……”
  “喂,他过来了。”唐插进来说。
  辛西娅的心在猛跳,也许是因为就要看到他了!她转身向着电梯,看见盖伦走在另外两个男人中间,但辛西娅一点也没有注意他们,只是注意盖伦。
  我的上帝啊,他太可怕了!瘦得衣服都显得宽大了。他的胡子长得完全可以遮住他脸颊上那个鲜红色的疤痕,他的头发和胡子已夹杂了些许灰白,他老了很多。
  他慢慢地向她的方向跛过来,随后停在门的那一边,并没有向国际能源公司的那群人靠近,现在他们之间本能地保持着一定的间距。
  辛西娅隐约地听到唐和拉里令人心烦的闲聊,他们在议论着布伦达、盖伦和盖伦的两个同伴——杰克·格林和那个老是跟在布伦达身边的年轻黑人。但是她并没有关心他们谈的是什么,而是全身心地注视着她以前的恋人。
  盖伦抬起眼睛径直地朝她这边望过来,注视着她,她不自在地移动着身体,她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他的眼神,她真希望她没有看到这种眼神,这里面有太多伤痛的感情,这使她心潮起伏。
  布伦达从法庭的门口伸出头来,“盖伦,我很高兴你已经来了。”她走到过道上。
  唐和拉里是对的,布伦达确实很美。她穿着的那套深蓝色的套装恰到好处地衬托着她的眼睛,使她呈现出公正、坦白和无邪的神态。
  “我需要和你谈谈。’怖伦达朝辛西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领着盖伦和他的朋友走到对方听不到声音的地方,围成一个圈。
  电梯的开门声吸引了辛西娅的注意,一个男人走出电梯,是威廉·汉密尔顿!这使她愣住了。威廉停在盖伦前面,一脸愁容凝视着他。盖伦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却没有认出来,仍然转身面对着布伦达。威廉·汉密尔顿看到辛西娅,冷淡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穿过门走进法庭。
  “好好看看汉密尔顿。”唐哈哈大笑,这是自盖伦出现后辛西娅听到的第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她才领悟到唐指的是盖伦。唐得意洋洋的声音使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阴谋家在狂喜中挂着双手意得志满的形象。“我认为我们做对了,那家伙快崩溃了,甚至在你还没有对他反复盘问以前,他可能就彻底垮掉了,拉里。”
  “不要指望这一点吧。”辛西娅有点紧张地说。
  “我同意辛西娅的意见,唐。”拉里说,他的经过良好调节的声调几乎和唐的冷嘲热讽一样沉重地折磨着她的神经,“在我们可以庆祝胜利以前,我们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特别是有英格拉哈姆在指挥着这场对抗的时候,她的智慧和坚强的性格是不容忽视的。”
  当辛西娅又一次将她的注意力转向盖伦时,她已听不清拉里其余的话了。这时盖伦也侧身转向她,辛西娅宁愿看到他的侧面,因为她不忍心再看到他的整个面孔。他的悲惨遭遇在他躯体上的每一个线条上都鲜明地表现出来。仅从私人侦探所送来的全部报告没有使她对盖伦的惨状做好思想准备。
  “你同意我的意见吗?”拉里问。
  辛西娅茫然地看着他。
  “听着,辛。”唐殷勤地说,“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啊?”他尖刻地看了盖伦一眼。
  “我已说过,我们应该走进法庭里去了,对吗?”拉里重复说。
  辛西娅默默地点点头,依然没有真正听清他说些什么。
  她又一次看着盖伦,盖伦的眼睛也从布伦达移向她,她下了决心,努力将目光从他身上转开,跟着唐和拉里走进法庭。

  连续三天,布伦达注意着拉里攻击她的每一个并不重要的证人,他用姿态和声调暗示:环境安全委员会仅仅是由一群误人歧途制造麻烦的人组成的。此刻,盖伦在他的证人席上坐立不安,拉里已经等不及要对这位主要证人开始发难。
  拉里整一整他那条深蓝色的领带,清一清嗓子。他的金黄色的袖环和领带扣子在灯光下闪着光。
  “汉密尔顿先生,”拉里开始了,“你在国际能源公司工作有多久?”
  “八年。”盖伦的声调是虚弱的,他的羞怯与畏缩更衬托出拉里的自大与傲慢。
  “你在国际能源公司最早的工作职位是什么?”
  “搞科研的物理学家。”
  “那么在你们的雇用关系终止时,你在哪个岗位工作?”
  “科研物理学家。”
  “仍旧是科研物理学家?”拉里的声调中含有怀疑。
  “是的。”
  “谁是你的领导人?”
  “你是指泰勒先生?”
  “不,我是指你的直接领导人。”
  “安森·布里格斯。”
  “你和布里格斯博士的工作关系如何?”
  “什么?”
  在拉里重新措辞并澄清他的提问以前,布伦达跳起来,“反对!”她叫道,“汉密尔顿博士与布里格斯博士的工作关系是一个细小的无足轻重的问题。”
  “阁下,”拉里说,“环境安全委员会将汉密尔顿的行动归因于崇高的动机——对人类安全、健康、生命的关心,对这些理想,任何一个精神健全的人都不会反对,也不会表示异议。但国际能源公司要证明汉密尔顿行为的另一个方面——利他主义的性质。现在有可靠的和足够的理由来怀疑汉密尔顿博士所声称的理想主义。相反,我们相信他的行动是被野心和贪欲所支配的。为了证实这些事实,很需要查明汉密尔顿博士在某些个人关系上的细节。我们已给予环境安全委员会以礼貌和友善,让他们提出对汉密尔顿博士的研究成果的说明和解释,我们只是要求他们也给我们以同样的礼貌与友善。”
  “反对无效。”法官伦纳德·艾伦以一种单调的声音说,和往常一样,艾伦法官不流露出任何感情,像一个白面蓝眼睛的雕像。
  “让我重复一下并把我刚才的问题换个说法,汉密尔顿博士。”拉里说,“你和布里格斯博士相处得好吗?”
  “不太好。”盖伦显然对这种说法感到不安,在拉里开始发问时,他的脸上已失去光泽。
  “对不起,你是认真说的吗?”
  “你是什么意思?”盖伦的手在裤子上揩了揩,然后去抚摩他的胡子。
  “我很想有一个具体的例子来说明你们是怎样相处的。”
  “呃,是的,呃,他似乎是故意给我制造一种烦恼的境况。”
  “怎样制造的?”
  “如果我迟到了,即使一分钟,他就抱怨。他老是要我提供不必要的报告,或者,有时候,我病了,他也不让我回家。
  “换句话说,他要求你写报告并执行公司有关准时上班和请假的制度?”
  “我想是这样。
  “你对这些有什么感觉?”拉里微笑着。真像一条虚伪的眼镜蛇!布伦达想。
  “我不太喜欢这种做法。
  “布里格斯博士一直是你在国际能源公司工作期间研究部负责人吗?”
  “是的。
  “这使你烦恼了?”
  “我从没想过要成为一个部的负责人,这将浪费我太多搞研究的时间。但是我也不喜欢布里格斯博士在我所从事的工作中有那么多的发言权,我希望在我自己的研究工作中我能作出自己的决定。
  布伦达希望盖伦不要去抚摩他的胡子,他的这种习惯不仅恼人,而且向拉里发出一个信号,他要激怒盖伦的努力正在趋于成功。这一点,她在盖伦人座以前就警告过他,但他似乎忘记了她的忠告。
  “当你一开始从事引力转换机研究时,你有没有告诉过布里格斯博士你在做什么?”拉里问。
  “没有。
  “你有没有告诉过公司里的其他任何人?”
  “不,我没有。
  “你使用了公司的设备吗?”
  “是的,但这是……”
  “还有公司的电脑?”
  “是的。”
  “你有没有要求公司支付加班费?”
  “是的,但仅仅在……”
  “你真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在做什么吗?”拉里用非难的声调提高了他的嗓门。
  “在开始时没有。”
  “反对。”布伦达说,“被告律师不能让证人的时间全部用来回答这些问题。”
  “支持。”法官同意了。
  “奥托·埃里克森是谁?”拉里问。
  布伦达的头突然抬起,当她听到拉里说“你要对你所做的事情保守秘密,是否因为你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在利用埃里克森的理论”时,她想,布莱克韦尔到底想干些什么?她跳起来:“反对!”她大声喊道,由于愤怒,声音比往常更高。
  “我要回答。”盖伦说,“当然我是利用埃里克森博士的……”
  “反对有效。”法官艾伦打断他说。
  该死!盖伦在我反对以后还要讲话,竟不管我的一再警告!
  “辛西娅·圣克莱尔小姐是谁?”拉里继续他的毫不留情的责问。
  “国际能源公司的业务主任。”盖伦回答。
  “你在国际能源公司工作期间,和她是什么关系?”
  盖伦苍白的脸稍稍涨红,他犹豫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呃——互相理解。”他最后说。
  “为什么?”拉里立刻反问。
  盖他神色惊慌。
  “你追求圣克莱尔小姐并和她私通,你的动机是什么?”
  盖伦凝视的目光从拉里移向辛西娅,“我爱她。”他说。
  布伦达转身看着辛西娅的反应,辛西娅看着地板,咬着下唇。
  “啊?”拉里稍稍抬起眉头,这是一种他过去常用的表情,很有效果,“是圣克莱尔小姐积极活动说服公司接受你的发明,是吗?”
  “是的。”盖伦微笑,仿佛回想起早些时候他生活中的幸福时刻。
  “布里格斯博士一开始就反对引力转换机吗?”
  “是的。”他的微笑消失了。
  “是你请求圣克莱尔小姐越过他而向上请示的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她会帮助我。
  “当你一开始与圣克莱尔小姐有牵连时,她的地位助长了你在国际能源公司事业上的雄心,是吗?”
  “我想是这样。”盖伦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汉密尔顿博士,你认识布伦达·英格拉哈姆多久了?”
  盖伦停顿着,好像被问题的突然转换搞懵了,“我不能十分肯定,也许有两年了吧。
  “她对你在引力转换机上改变想法有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是告诉过圣克莱尔小姐吗?如果不是英格拉哈姆太太,你就不会想到你的发明存在的所谓危险P”
  “不是‘所谓’,危险是确实存在的。
  “你告诉圣克莱尔小姐,英格拉哈姆太太要对你的新的见解负责,这是真的吗?”
  “不,至少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辛西娅一定误解了我的话,我告诉过她的是,如果不是布伦达,我就不会重新核算我原来的计算结果,也不会发现误差,但布伦达对核算结果没有发生过影响。
  “你在英格拉哈姆的怂恿下重新核算计算结果的时候,你知道她是和环境安全委员会牵连在一起的吗?”
  “当然,那不是什么秘密,但我并不是因为布伦达而重新核算的。至少这不是惟一的原因。
  “那么你是否知道环境安全委员会是积极地反对国际能源公司的政策的?”
  “知道。
  “你知道这个女人是公认的国际能源公司的敌人,而你却在她的建议下重新核算你的数字,而且提出一个损害国际能源公司的结论,难道这是正确的吗?”
  “事实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
  “反对。”布伦达说,“布莱克韦尔先生在诱导证人。
  “支持。”法官艾伦说。
  拉里又一次面对盖伦,他向前一步,更靠近证人席。
  “在你和圣克莱尔小姐有暧昧关系期间,你也去看望布伦达·英格拉哈姆吗?”
  “你是什么意思?”盖伦显得迷惑不解。
  “在你背叛国际能源公司前不久,你和布伦达·英格拉哈姆在塞莫皮莱温泉区单独相处过吗?”
  “不!”盖伦向布伦达射去可怕的一瞥。
  布伦达对拉里的狂想感到战栗。这是言外之音,如果此刻她提出反对意见正好充实了它的内容。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吗?你是发过誓的。”拉里口齿伶俐。
  “但是我们并不是……那是,我们只是同时到达那里,但……”
  “12月3日那天晚上,你睡在哪里?”
  “我记不清了。”
  “就是环境安全委员会办公室起火的那个晚上。”
  “哦,我是在布伦达家里。”
  布伦达喘着气,她的铅笔尖由于在纸上压得太重而折断了。盖伦的脸涨得通红。
  “说谎!这全都是说谎!”盖伦大声叫喊。
  拉里走回辩护人席,又一次转身面对着盖伦,“什么叫谎言,你作过承诺要说实话,你现在正在向我说明,你是在作假誓,不是吗?”
  “不,我说的是事实,但你有意将它歪曲了。”
  拉里的眉毛又形成弓形,仍然是那么彬彬有礼,仿佛到现在为止,一切都不过是小小的误解。“告诉我,汉密尔顿博士,”他得意地低声问道,“你曾得过精神分裂症吗?”
  布伦达的后颈部突然感到刺痛,盖伦呈现出茫然若失和惊惧的神色,他的手在发抖,好像又要去抚摩他的胡子,接着两手重重地垂落在他的身边,“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以肯定你决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在情绪不稳定时从大学退学的?”
  “是的。”盖伦低声说。
  布伦达注视着盖伦,非常希望他能身心健全地完成这次听证会,而盖伦不顾她的预先警告而承认他有过精神缺陷,这对她像是当头一棒,她的手发冷,冷得像冰。
  “汉密尔顿博士,”拉里继续追问道,“告诉我有关你精神崩溃的情况。”
  盖伦将他的脸掩埋在两手中。
  “汉密尔顿博士,回答这个问题。”法官艾伦下命令了。
  盖伦双肩开始震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艾伦见此情景,只好宣布道:“法庭休庭一小时,英格拉哈姆太太,请将你的证人带到我的办公室里,以确保他在重新开庭时继续提供证词。”
  “是的,阁下。”布伦达只好这样回答,尽管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现在休庭。”法官用小槌敲击着桌子。盖伦对这个敲击声没有任何反应。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十五章 混乱

  看着法庭里的人不停地走出去,布伦达坐在那里抱怨:该死的盖伦!他怎么能让国际能源公司扯出这样一条尾巴,他竟没有事先告知环境安全委员会。
  当威廉开始走向他儿子时,布伦达向他摇摇头,威廉踌躇了一下,无奈地向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她恳求道。威廉点点头,然后转身加入到其他旁听者中间走出法庭。
  很快,杂沓的脚步声、低沉的谈话声消散了,留下来的是温热的人体、药膏和烟草的混合气味,除了法警,布伦达和盖“伦是留在法庭里的仅有的两个人。
  退庭后,人们陆续走出法庭,而盖伦却没有移动一下,布伦达甚至怀疑他是否知道已经宣布休庭了。他瘫在证人席上,两手蒙住脸,他的身体因颤抖而变了形。布伦达长长地叹了口气,力图平息她心中的不满。最后,她站起来向他走去。当他碰到他的手臂时,他跳起来,茫然四顾。
  “来吧,盖伦,和我一起去。”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站起来顺从地跟着她走进法官的办公室,既没有反对,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几乎就像一个梦游者。
  “坐下吧。”布伦达指着一张大椅子说。
  盖他深深地跌坐进椅子里。
  布伦达走到饮水机旁,倒来一杯水,递给盖伦,“给你,喝吧。”她命令道。
  他颤抖着接过杯子,几乎将水溢出了一半,然后才把杯子举到嘴边喝完水,将它放在桌子上。
  “现在你能谈谈吗?”
  他默默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曾经有过一次精神失常的经历?”她追问道。
  “并不是那样的。”他的声音几乎像在痛苦中抽泣。但布伦达心绪烦躁,并没有因此而可怜他同情他。
  “是的,我很抱歉,”她淡漠地说,并没有表达出任何歉意,“要是你告诉我确实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她站在他的椅子跟前,面对着他,就像一个律师面对一个犯人。
  他停了好长一会儿,拼命在思索着该怎么说,然后他开始以一种缓慢的语速说道:“我不能肯定我是否能说清楚,你看——我不知道,我不认为……”他又停下来。
  “盖伦,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我反击国际能源公司进攻的基础,你曾经有过精神失常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刚才在证人席上已经暗示过了,你说真的有过一次!”
  “我——当时妈妈和杰米故世了,这发生在我无法支撑自己的时候。”
  “这是什么时候?”
  “我记不起来——当时我大约20岁,是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
  “怎么引起的?”
  “哦,你看,杰米,我的弟弟突然被人杀害了,这件事使妈妈苦挨了六个月,终于也死了,这是在地狱中的六个月。”盖伦声调平淡,没什么表情。“在这整个期间,我仍努力地想去上学,去工作,我当时有三个兼职工作,因为我们钱不够。我——也许——在这段时间,有点儿古怪狂妄,我记得我总是感到困乏和惊慌,惊慌得厉害,使我不敢尝试任何事情——我以为——我知道,有时我感到这种遭遇似乎不是真实的。我是如此孤单寂寞,我想要求一切帮助,并接受这种帮助,但我不知道从哪里能获得帮助,甚至不知道该获得怎样的帮助。当医生告诉我她死了时,我——我感到轻松了。我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她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啊!”他沉默了。
  眼泪终于溢出他的眼眶,但他那僵硬冷漠的声调并没有改变。“她有一张人寿保险单,因为杰米已经死了,我就成为惟一的受益者,她的死使我拥有了求学所需的钱。我——我记得我拆开那封保险公司的信,阅读着……”他摇摇头,“我感到一种空虚的冷漠,我——那接着发生的事情,我记得是在——在——噢,我是……”他艰难地忍受着,伸手去取来那只空的纸杯,把它揉皱,额头溢满汗水,“我从学校退学了,几乎……”他以极低的声音说,“我——我记不起以后整整两年的事情,我正像一个到处流浪的人,我做了一些我宁愿忘却的事情。有些事情我很高兴,但我已忘掉了。”他深深地呼吸,用拳头揩干他被泪水湿润的眼睛,“抱歉。”他说,“我依然不能谈得很清楚。”他停止讲话,蜷曲在他的椅子里,眼光越过布伦达的肩头,注视着什么。
  “继续说下去。”她说。
  “就是这些了。我——呃——回到学校里,这——这是痛苦的,我从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些帮助。”他战栗着,“这是可怕的经历。”纸杯掉落在地上。
  “好。”布伦达说,他虽然努力想掩盖她的不满,但不很成功。她很想知道那个“可怕的时期”有多长,有多么可怕,但盖他并没有吐露出来,“这并没有像我所担心的那样糟,只是我多么希望你以前就能告诉我。现在,国际能源公司首先提出这个问题,我们对付它就棘手多了。”
  “我原以为这是不重要的,事情发生在那么长久以前,我从未预料到国际能源公司会知道。除了辛西娅,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而她是不会……”
  “看在上帝面上,盖伦,你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面对事实啊?”布伦达无法控制住她的不满,“辛西娅并不爱你,你可能已信任了她一次,但不能再有第二次。你完全能够判断出,在你们柔情蜜意的时刻,她从你这里得到的即使是极小的一点点秘密,只要这能损害我们,她就会公开曝光,因此,我要问你,你还有没有任何其他小秘密和她在一起共享?”
  “不,什么都没有了。”
  “在回答之前要仔细想一想,”布伦达坚持道,“我们经受不起太多的像刚才那样的意外插曲了。”
  盖伦将头埋在双手里,最后他抬起头,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我不相信辛西娅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
  “相信事实,盖伦。”布伦达严厉地说,她不想在事实外面包上糖衣。
  一种令人震惊的恐怖神情掠过盖伦的脸,“休庭多长时间?”他问。
  “一个小时。”这又一次使布伦达的后颈引起刺痛。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们只剩下30分钟了!”现在不能让他走,她焦急地想,她希望能够在这最后时刻挽回这一失误。
  “我待不下去了,”盖伦站起来,“我会回来的。”
  “你不要使我失望,环境安全委员会需要你。”
  盖伦点点头,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拒绝。他走出门,布伦达跟着他走进过道,不安地看着他。
  一直徘徊在法官办公室门外的威廉向他走去,“盖伦!”他叫道。
  盖伦大惊失色,一种可怕的神情掠过他的脸,他冲向电梯,电梯的门一开,他就走进去,威廉赶紧奔到电梯口时,门已经关上了。
  “楼梯在哪里?”威廉疯狂地四处寻找,终于发现出口。他立刻奔向出口。但布伦达怀疑他是否能这样快地跑下十二层拦住他的儿子。
  盖伦冲出法院大楼,立刻拉上大衣围住脖子,天正在下雪,一场寒冷彻骨的暴风雪。他将双手深深地插进大衣口袋,走下大门前的台阶,昏昏沉沉地走上大路。他不知道要走向何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走着。他没有真正感觉到冷风掠过他的脸颊,他的思绪陷于混乱之中。他孩童时期最邪恶最凶险的恐怖景象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他感到毁灭即将来临。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流在他两颊上的泪水也结成冰,但他并没有将它揩掉。
  他感到他的思绪正在疯狂的深渊中愈陷愈深,没有任何途径来拯救自己,更不要说去拯救另一个人了。偶尔,思想的碎片像旋涡似的汇集在一起,然后又被令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分裂开来。这只万花筒里有辛西娅、布伦达、环境安全委员会,还有埃里克森和国际能源公司——没有对与错、正确与谬误,连现实中的尖锐对立也消失了。
  一次,他发现自己倚靠在路灯柱上,雪花压在他的眼睑上。另一次,他意识到他站在一扇玻璃窗前面,凝视着自己在蓝灰色玻璃里的映象。
  但是这些仅仅是整个狂乱中的神思清楚的片刻,其余的时间他都处于意识的混乱中。
  他感到愈益孤单寂寞,与世隔绝,比他母亲弥留在死亡边缘时所感到的绝望更黑暗,更远离现实。
  一件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但他记不起是什么事情,他需要逃走,正像他以前曾经有过的那样,他要逃到仅仅寄居着他的心灵的荒凉的隐居世界中去。
  这样的逃避是疯狂的!他摇摇头,竭力要和它抗争,但感到自己输掉了,他害怕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把对疯狂的反抗坚持到底。
  他抬起头,看到一座隐隐出现在他前面的大楼——厚厚的石头墙,重重的木头门,装着饰钉和着色的玻璃窗,这是一所教堂!他停立在它前面,回忆起某一天,一个非常遥远的过去的某一天。在那一天,他希望自己是一个祷告者,现在他也希望到教堂里去,找到温暖和光明,治愈精神创伤。他需要那些,急不可待地需要它们。
  他慢慢地走上台阶,走到结实笨重的大门边,推着门,但推不开,教堂被锁上了!他开始猛击大门,大声叫嚷,拼命呼喊。
  最后,他筋疲力尽地后退了几步,他感到头昏眼花,迷失方向,他不能确定他现在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到达那里的。在神志清醒的瞬间,他认识到他应该在法庭里,布伦达需要他。
  他离开教堂大门,走下台阶,向法院走去,他又一次感到不安的迷雾笼罩着他。他的喉咙因流进眼泪而疼痛,他无法肯定,他们的这些思想和行为是为全人类的,或者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

第二十六章 未来

  辛西娅走进她的办公室外间,向她的秘书问好,“早安,特鲁迪,邮件到了吗?”
  “还没有到,圣克莱尔小姐,今天邮件晚了,你要我到邮件室去查一下吗?”
  “不必了,那么,让我看看我的约会记录。”
  “好的,圣克莱尔小姐。”特鲁迪取来记录本递给辛西娅。
  但辛西娅不再注意特鲁迪,她的眼睛被放在特鲁迪办公桌上的那份折好的报纸吸引住了,一行大字标题向她跳跃过来:“引力转换机发明者汉密尔顿……”标题的其余部分被折叠住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力图使自己平静下来。盖伦!自从他在证人席上崩溃下去的那个可怕的日子以来,她一直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甚至布伦达也不知道他在何处,辛西娅曾收敛住傲气向她询问过。而在一年以后,他竟又创造了一次头条新闻。
  “那就是盖伦·汉密尔顿吗?”她装作随意的样子询问道。
  “是的,就是他。”特鲁迪说,“这真令人激奋!我以前从来不认识任何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人,你呢?”
  诺贝尔奖!盖伦!我早知道他会……她看着特鲁迪微笑的神情。我必须忘掉盖伦,她又一次提醒自己。
  “埃里克森博士也获得过一次诺贝尔奖。”她回答特鲁迪的问题。
  “他也获得过吗?但那是不同的,他现在和过去都没有和你一起工作过,而盖伦,你每天都看到他。”
  “我可以借你的报纸看看吗?”
  “当然可以,圣克莱尔小姐,只是要带回来,我想将这份报纸保存起来。
  “我一定带回来。”辛西娅拿起报纸夹在腋下,迫不及待地走回办公室。
  “圣克莱尔小姐,”特鲁迪在她身后叫道,“你不要你的约会记录了?”
  “什么,哦,是的,谢谢你。”她走回来取走约会记录。
  她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将记录本丢在外边的篓筐里,立刻就忘掉了它。她坐到办公桌跟前,摊开报纸。
  她马上就认出了照片,这是一张旧的、当他还在国际能源公司时向媒体发送的照片,照片下的一篇文章报道说:盖伦被授予诺贝尔物理学奖,威廉·汉密尔顿代表他的儿子讲话,谢绝了这笔奖金。
  这是辛西娅在报纸上发现的仅有的新消息,其余的新闻报道包括一篇盖伦的小传和引力转换机的发明史。
  环境安全委员会和国际能源公司之间的争执已经被人遗忘了。引力转换机已经成为一个伟大的发明,环境安全委员会的反对显得有点愚蠢。没有盖化的帮助,他们失去了起诉的条件。尽管如此,一些坚定分子仍然控制着环境安全委员会,组织抗议和示威游行,他们即使在输掉这场官司以后,还是毫不放弃。
  辛西娅的内线电话响了,打断了她对盖伦的思绪。
  “是的。”她说,对这个打岔有点懊恼。
  “普鲁伊特先生在这里。”特鲁边通报。
  她的门被推开,唐进来了,他的神色异常阴沉。
  “辛西娅,”他说,“我要告诉你,我刚才和南希·詹宁斯谈过话了,她告诉我……”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那份报纸上,“就是那个盖伦·汉密尔顿?”
  “是的。”
  “他干了什么又上报纸了!”唐拿起报纸扫了一眼,随即放回在桌子上,“这岂非咄咄怪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试图对唐老是刺激她的那种刻薄话进行反击,这种话在他中伤盖伦时显得更为恶毒。
  “你能想像得到吗,将诺贝尔奖授给像他这一类人?”
  “引力转换机是他的发明,你不得不承认它的伟大。”
  “那又怎么样呢?像他这样强烈地反对它启动的人,完全不应该得到这个奖项。”
  “他已经拒绝它了。”
  “他应该这样做。自从整个事件开始以来,这是这个家伙所做的第一件还算像样的事情。”
  “南希·詹宁斯说了些什么?”辛西娅决定在她说出一些她会后悔的话以前最好改换话题。
  “哦,是的,鲍勃昨天晚上做了活组织检查。”
  “结果呢?”她回想起上次去塞莫皮莱温泉区时,鲍勃已是多么瘦弱,多么疲乏!她当时就怀疑他可能已经得病了。
  “我怕不是好消息,活检是阳性。
  “这真令人难受,手术时间安排了吗?”
  “他已经做过手术了,但是癌细胞已扩散到全身,因此他们只好将切口缝合起来。
  “上帝啊!可怜的南希!他还能挨多久?”
  “随时都可能死去。
  “罪过,她怎么受得了?”
  “还好,从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还不错。
  “这真令人难以置信!在所有的人中,偏偏会是鲍勃,这将是个很大的损失。他殚精竭虑,埋头苦干,使塞莫皮莱温泉区的工作进行下去。事实上,他做的是非常可怕的工作,我曾考虑,调他到卡罗尔山上负责引力转换机的建造工作的。
  “不要让这件事情来干扰你了,我们公司里有许多有才干的人,要找一个人去管理卡罗尔山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好吧,我得回去了,以后见。
  一等唐关上门,辛西娅就拿起那张报纸,重读那篇有关盖伦的文章,试图从中寻找他的行踪的某些线索,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然而,因为是他的父亲代他讲话的,可能这个老汉密尔顿知道他的下落。
  被感情所驱使,她将姓名住址卡片储存架转到“威廉·汉密尔顿”。她注视着这个住址和盖伦父亲很久以前给她的电话号码,她的手移向话机,接着又重重地放落在桌子上。即使威廉·汉密尔顿真的知道他儿子在哪里,这也与她毫无关系,因为他决不会告诉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将那份报纸放在一边。这时,她眼睛不可抗拒地被报纸左下角的一个词吸引住了。
  突变。
  这是一则简讯,挤在报纸不起眼的角落。报道说:在彩虹岗的沙伦山大学的科学家们,正在用新培育的无眼鼠这种变种研究缺少阳光对生物钟的影响。没有眼睛被证明是一种真正的突变,这种突变出现在该大学为了研究而繁殖的一群实验鼠中。和“正常”鼠的杂交证明,无眼基因是显性的,而不是隐性的。
  这则报道使辛西娅一阵阵发冷,彩虹岗!离塞莫皮莱温泉区只有30英里!也许是因为有关盖伦的那篇文章,一切事物都突然以令人惊骇的状态表现出来!
  这不可能!肯定是胡说八道!鲍勃患的是癌症,不是辐射病。这不应该是同一回事。而且人在什么时候都会患癌症,而鲍勃又一直是一个烟瘾很重的人,他在塞莫皮莱温泉区工作与得癌症这一事实仅仅是一种巧合,就像那些老鼠变种一样。根据她记忆中的生物学知识,突变并不罕见,特别是在像老鼠那样迅速繁殖的物种里更是寻常;再说,引力转换机没有发生任何氢爆炸。盖伦曾说过,如果不发生氢爆炸,突变不会迅速发展。
  迅速?缓慢?距离?不!不可能!她不能这样胡思乱想!
  现在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塞莫皮莱温泉区的全部防护屏都已换掉,新的防护屏是安全的。她记不起盖伦关于防护屏说过的话,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也就不可能去问他。
  停止胡思乱想!她坚定地对自己说,这是愚蠢荒唐的。这种不必要的猜想与推测将使她的高效能的工作能力趋于瘫痪。
  总有一天,国际能源公司将会有一系列的引力转换机在整个地球运转,她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不能让任何事情阻碍她尽自己的职责去帮助国际能源公司达到它的目的——一个光辉的未来。
  她,为了她的选择,已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巨大的牺牲。但是她已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她要为她的努力奋斗而得到收获。
  她坚定地将那份报纸连同她的疑惑搁在一边,拿起有关卡罗尔山的报告,开始工作。

《能源战争》 作者:盖拉·贝思·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