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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里尼亚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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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里尼亚加》
作者:迈克·雷斯尼克

正文 基里尼亚加

  《基里尼亚加》 /《Kirinyaga》
  1989年雨果奖最佳短篇 /星云奖提名 /轨迹奖亚军作品

  作者:Mike Resnick /迈克·雷斯尼克
  翻译:小盆

  亘古之初,恩迦(Ngai)独坐于光明之山,基里尼亚加(Kirinyaga)之巅。等到时机合适时,恩迦创造了三子。三子后来成为了马萨(Massai),康巴(Kamba),吉库尤(Kikuyu)三族之父。恩迦赐予三子每人长矛一支,弯弓一把,掘土杖一根。马萨选了长矛,于是恩迦令他去草原放牧。康巴拿了弯弓,就被遣到密林,以狩猎为生。然而,基库尤(Gikuyu),吉库尤族的第一个人,他知道恩迦所钟爱的,乃是这片大地,还有那更迭的四季。于是,他选择的是掘土杖。因而,为了奖励他,恩迦不仅将种子和丰收的奥秘传授予他,还将基里尼亚加山,包括神圣的无花果树,还有那肥沃的土地赐予给了他。

  基库尤的儿女子孙,一直在基里尼亚加安居乐业,直到白人闯进了这里,夺走了他们的土地。然而,即使那些白人们早已被驱赶离开,吉库尤人仍然忘记了归来。他们选择留在了城市里,他们穿上了西方人那些衣服,开动起了西方人的机器设备。即使是我这个巫医,居然也出生在一座城市里。我从未见过狮子,我也从未目睹过大象,犀牛。因为,早在我出生以前,它们就已经灭绝了。我也从未见过恩迦所在的基里尼亚加山,因为,一座鳞次栉比,拥挤不堪的城市,连同居住在内的三百万人,已经占据了山坡。并且,每年城市都在向山颠恩迦所在的王座靠近。即使是这些吉库尤人自己,也早已将它真正的名字遗忘。他们如今所知道的,也只有“肯尼亚山”这个名字了。

  如同基督教里的亚当夏娃一般,被从天堂里扫地出门,的确算是命途多舛。但是住在一座降了级别的天堂旁边,就更是糟糕透顶了。我总是不时地想起来他们。这些基库尤的子孙们,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忘记了自己的传统,现在也只能算是一群肯尼亚人了。我总在奇怪,为什么他们不也搬进我们所建设的,基里尼亚加,这座乌托邦世界里来。
  诚然,生活很艰辛。因为恩迦从未向我们许诺轻松的生活。然而,生活也很让人满足。我们同自然和谐共处。当恩迦怜悯的泪滴降临大地,滋润庄稼时,我们会奉上我们的祭品;丰收时我们也会宰杀山羊,以感谢神的恩赐。

  我们的快乐同样简单:有瓢土酒(pombe)喝;日落后,有座热乎乎的小屋(boma);新出生的孩子那一声啼哭,宣告着一个儿子,或者一个女儿;赛跑,投掷长矛等等的比赛游戏。还有夜里,那些舞蹈,欢歌笑语。

  维护飞船谨慎地注视着基里尼亚加,保持恒定的热带气候,只在必要时,对轨道做出微小的调整。不时地,他们会巧妙地向我们提出建议,建议我们也许愿意接受他们的专业医疗服务,或者是让我们的小孩接受他们的教育。但是,他们被我们委婉的谢绝了,也没有任何迹象表示,他们会要插手我们事务。
  直到我扼死了那个婴儿开始。
  没过一个小时,村长柯依内(Koinnage)就把我给喊了出来。
  “你这事情做得很不明智啊,柯利巴(Koriba)。”他相当严肃。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说,“您知道的。”
  “不,你有的选择。”他回答道,“你本可以让这个孩子活下来的。”稍停片刻,他正努力地压制着他的恼火,他的害怕,“之前,那些维护飞船上的人就从来没下到过基里尼亚加这里来。可是这下,他们就要来了。”
  “就让他们来吧。”我耸耸肩,说道,“规则不会被打破。”
  “我们可是杀了个刚出生的小孩啊。”他说,“他们就要来了。我们的宪章也要给他们废止了!”
  我摇摇头:“没人能废止咱们的宪章。”
  “你别太自信了,柯利巴。”他提醒我,“你活埋了山羊,他们呢,通过监视器看见了,只会摇摇头,在他们中间对我们宗教指指点点;你把那些老弱病残丢到了外头给土狼,他们顶多皱着眉头在上头看看,骂咱们是些无法无天的蛮人。但我跟你说,这杀掉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又是另一码子事了。他们可不会在一边袖手旁观了。一定会来人了。”
  “他们要是来了,就我来跟他们解释好了。”我依旧风平浪静。
  “人家可不听你那一套。”柯依内说,“他们压根就不会懂。”
  “他们除了接受我的解释外,没有别的选。”我说,“这里是基里尼亚加,他们是无权来插手我们的事务的。”
  “他们总会找到借口的。”他的口气颇为肯定,“我们必须去跟他们道歉,跟他们保证,这事情不会再次发生了。”
  “我们不道歉。”我严肃地说,“也没有人能保证说,这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那好吧,以村长的名义,我去道歉。”
  我盯住他,瞪了好久,最后耸耸肩膀。“你还是忙你该忙的吧。”我说。
  我看见,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恐惧。
  “你是要对我怎么样?”他战战兢兢地问。
  “我?不怎么样。”我说,“您不是村长吗?”当他稍稍有所放松,我又说,“不过,我要是你的话,我会多加小心那些虫子的。”
  “虫子?”他嘟囔着,“什么意思?”
  “因为,下一次,你被虫子咬了。不管是只蜘蛛,是蚊子,还是苍蝇,就要要你的命。”我说道,“血液将会在你的体内沸腾,你那身子骨将会统统化掉。你难受地想大叫,可是你会发现,你连半个字都叫不出来了。”我顿了一下,“我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朋友身上。”我很认真地说完了最后一句。
  “咱俩是朋友吧,柯利巴?”他问我,乌黑的脸都成了灰白色。
  “我觉得是。”我回答他,“不过,我的朋友们都是很尊重咱们的传统的。他们可不会去跟白人们道什么歉。”
  “我不去道歉了!”他急忙跟我说。两只手一拍,表示他是诚心诚意的。
  我打开了系在手腕上的小袋儿,取出一块从附近河岸里取的,打磨过的小石子。“把这个戴你脖子上。”我把石子递给他,“它能够庇佑你,让你免受虫咬后的灾祸。”
  “谢谢,柯利巴!”他诚心地感激着我,又一个危机解决了。

  关于村子里的事务,我们又聊了几分钟,最后他走掉了。我就派人去叫了乌布(Wambu),那个婴儿的母亲。我指引她,让她通过净化仪式,这样她就下次照样可以怀胎。同样地,我还给了她药膏,让她饱涨乳汁的乳房,疼痛稍微减轻。然后呢,我在我屋前的火堆旁边坐下,开始为大家服务:解决那些鸡是你家羊是我家的争论,为抵御邪魔而布下祝福符咒,用古老的方式指导着我的村民们。

  到了晚饭的当儿,没人再去提那个死掉的婴儿。我独自一人,吃着饭,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作为巫医(mundumugu),一直都要离群索居,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的。吃完了饭,我将毯子裹在身上,抵御寒气。然后,沿着土路,我走下了山,到其他村民聚集的地方去。牛羊鸡已经进了圈。村民们刚宰了牛,吃了肉,正唱着歌,跳着舞,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当他们向我走来时,我走到大锅前,喝下了一口酒。下来,在康加拉(Kanjara)的要求下,我切开一头山羊的肚子,从它的内脏里,读出了一个预兆:不久后,康加拉最小的老婆,就会怀上孩子。于是,又是一场欢庆。而最后一个节目,是孩子们央求我来讲故事。

  “不听地球上的故事!”一个高个儿男孩子叫道,“我们老是听那些。这次要讲个基里尼亚加的故事哦。”
  “好吧。”我说道,“要是每个人呢,都靠近点,那我就讲一个基里尼亚加的故事。”于是,孩子们都凑了上来。“这个,”我开讲了,“是个狮子和兔子的故事。”我停了一下,直到我发现所有人都全神贯注了,尤其那些成年人们,我才又开了口:“大伙儿选了一只兔子,用他来给狮子献祭。这样一来呢,狮子就不会来危害他们的村子了。兔子本想跑掉。但是他晓得啊,自己再怎么跑,迟早还是要给逮到。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他就找到了狮子,很勇敢地迎上去了。狮子呢,也就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吞下去。下来兔子说话了:‘伟大的狮子大王啊,真是对不住您那!’”

  “‘对不住什么?’狮子给他一说,也很好奇。”
  “‘我这么小,实在是对不住您那胃口啊。’兔子回答道,‘所以,我还给您带了可口的蜂蜜啊。’”
  “‘在哪?我没看见蜂蜜。’狮子有些迷惑。”
  “‘所以,才是我对不住您那。’兔子答道,‘另一头狮子把蜂蜜从我这儿给偷走了。他可凶了。他还说,他可没把你放眼里啊。’”
  “狮子气得一抬脚:‘那家伙在哪?’他大吼了起来。”
  “兔子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大洞:‘那下边。’兔子说道,‘但是他不肯把蜜给您啊。’”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狮子愤怒地咆哮着。”
  “于是,他就跳了进去,他愤怒地咆哮着,但是从此后再没人看见过他。因为兔子挑的这个洞,实在是太深了。最后,兔子就回到了家,告诉他的同伴们,狮子已经完蛋了,永远不会再来烦他们了。”

  孩子们都哈哈大笑,开心地拍起了手。但是,还是那个小男孩发出了异议。
  “这不是个基里尼亚加的故事。”他的口气有些嘲讽,“我们这里可没有狮子。”
  “这的确是个基里尼亚加的故事。”我向他回答道,“故事的重点,并不在于狮子兔子,而在于它告诉你,只要运用智慧,弱者也能胜强。”
  “可那和基里尼亚加又有啥关系?”男孩仍然在问。
  “那么,我们就假如,维护飞船上的人,他们那边,有飞船,有武器,算是狮子吧。而我们这些吉库尤人,就是兔子呢?”我向他提示着,“要是这头狮子,也跟兔子要起来吃的了,那该怎么办?”
  男孩一下子咧开嘴,笑了:“现在我明白喽,我们该把狮子丢进洞里去!”
  “可咱们这里也没有洞啊。”我又跟他指出来。
  “那该怎么办呢?”
  “兔子并不知道他会在个大洞旁边见到狮子。”我说,“假如他在一个深水潭旁边见到了,他也许会说,是条大鱼把蜂蜜给抢走了的。”
  “可我们这里也没有水潭啊。”
  “但是,我们有智慧。”我说道,“如果那维护飞船上的人,要来插手咱们的事。我们就要运用我们的智慧,象那寓言里兔子消灭狮子一样,消灭他们这头狮子。”
  “那咱们快想想怎么去消灭维护飞船吧!”小男孩大叫了起来,他拣起一根棍儿,然后好象一支长矛一样地挥舞了起来,好象他是个英勇的猎手,正同一头想象中的大狮子展开殊死搏斗。
  我还是摇摇头:“兔子可不会去猎狮子,吉库尤人也不会去发动战争。兔子做的,仅仅是保护自己,吉库尤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可维护飞船的人干吗要来插手咱们啊?”另一个小孩子又问了起来,他挤到了前面来,“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啊。”
  “也许就快不是了。”我安慰地说,“不过你们必须牢记:除了自己人,吉库尤人没有真正的朋友。”
  “再讲一个吧,柯利巴!”一个小姑娘叫道。
  “我老啦。”我回答说,“夜已经凉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那明天呢?”她紧追不舍,“明天您再给我们讲一个好不好?”
  我笑了:“明天,再问我好了。等明天,地里都下了种子,等牛羊都回了圈,吃的也做好了,衣服也织好了,再说吧。”
  “但是我们女孩子不放羊放牛啊。”她抗议道,“要是我哥哥弟弟没有把牲口赶进圈,您讲还是不讲啊?”
  “那我就只给女孩子们讲。”我这样回答她。
  “那一定要讲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她特别认真地说,“我们干活可比那些男孩子用心多了。”
  “那我可要特别注意你了哦,小家伙。”我说道,“这个故事的长短嘛,就要看你的活干得如何了。”
  周围的成年人,纷纷笑了起来。小家伙看上去也有点不自在。不过我笑了笑,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对于孩子而言,懂得爱他们的巫医,和懂得敬畏他同样重要。然后她呢,一溜烟跑掉,和其他小伙伴玩去了。我也就往家走去。

  一进门,我就打开了电脑。一条来自维护飞船的讯息,正等待着我。消息告诉我,明天早晨,他们将会有一个人来拜访我。我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复了一句:“第二篇,第五节”——关于禁止干涉事务的条文。然后,我躺在毯子上,听着那歌手富有节奏的咏唱,进入了梦乡。

  随着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我睁开了眼睛。然后我指示电脑,让它告诉我,飞船将于何时着陆。下来,我去查看了我的牛羊——我,不同于其他人,是不种地的。因为吉库尤人会来养活他们的巫医,就象他们会为他放牧,为他编织毯子,为他打扫小屋一样。在西曼尼(Simani)的小屋前,我停下了脚步,进去给他送去了镇痛的药,帮他减轻一直困扰他的关节疼痛。等太阳开始晒暖了大地,我绕开年轻人放牧的地儿,回到了小屋。到家时,我知道,飞船已经着陆了。因为屋外我发现了土狼的粪便,毫无疑问,这是个凶兆。

  从电脑里,查到了所需的资料后,我走出了屋子,眺望着地平线。外面两个光屁股小孩子,正和一条小狗追来赶去。他们开始吓着我养的鸡时,我只是温和地叫他们俩回去。然后,我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最后,我终于看见来自飞船的客人,出现在了太空港来这里的路上。很显然,她对这样的炎热天气相当不习惯。她一直在赶着那些围着她飞来飞去的苍蝇。一头金发已经成了灰色。我看得出来,这样陡峭的山路,她并不习惯,她爬得相当费劲。好几次,她都差点失去了平衡,很显然,靠近她的小动物让她有点害怕,但是,她脚下的 步子却丝毫没有慢下来。没过十分钟,她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早上好!”她向我问候起来。
  “您好(Jambo),女士(Memsaab)。”
  “您是柯利巴,是吧?”
  我飞快地打量了下这位敌人的面孔,中等年龄,一脸的疲惫,并不象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我是柯利巴。”我回答道。
  “好的。”她开口了,“我叫……”
  “我早就知道您是谁了。”我说道,假如战斗无可避免的话,先发制人为上。
  “真的?”
  从我的小袋里,我掏出了一把骨头,在地上摆弄了起来:“你叫芭芭拉·伊顿(Barbara Eaton),生于地球。”我一边轻声唱出,手里将骨头掷起,再丢下,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你嫁给了罗伯特·伊顿(Robert Eaton)。在维护飞船上,你已经工作了九年。”最后一掷,“你已经四十一岁,但还未曾生育。”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一脸的惊讶。
  “我不是个巫医吗?”
  她望着我,瞅了老半天:“你肯定在电脑上读过我的简历了。”她终于下了结论。
  “只要事实无误。我是从骨头里读出的,还是从电脑里看出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回答道,不给她一点抓到把柄的机会,“请坐吧,伊顿女士。”
  她弯下身子,笨拙地坐到了地上,结果扬起来一团灰尘,她皱了皱额头。
  “真热啊。”她蛮不自在地说着。
  “肯尼亚也很热。”我回应道。
  “您是可以自由调控你们想要的天气啊。”她跟我说道。
  “我们的确已经调控好了我们所需的天气。”我这样回答。
  “外面有食肉动物吗?”一边问我,她一边望着外面那片草原。
  “有几头吧。”我说。
  “是什么?”
  “土狼。”
  “再没有更大的了吧?”她又问道。
  “再没有了。”我回答道。
  “我想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攻击我。”
  “也许因为你是个入侵者吧。”我这样说。
  “那我回太空港的时候,它们不会来惹我吧?”她完全没注意我的话,有点紧张地问我。
  “我会给你一个符咒,让它们远离你的。”
  “我还是觉得有个保镖的好。”
  “可以。”我回答道。
  “这么恶心的动物。”她打了个战,“在观察你们世界的时候,我见过它们一两次。”
  “它们可是很有用的。”我说道,“它们可以带来各种预兆,不管是吉兆还是凶兆。”
  “真的。”
  我点点头:“今早一条土狼就留给我了一个凶兆。”
  “然后呢?”她也很好奇。
  “然后你就来了。”我接着说。
  她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说,说您是个很聪明(厉害?)的老人家。”
  “他们都弄错啦。”我说,“我不过是个没用的老头子。每天只会坐在屋子前,看着那些年轻人赶着牛羊来来回回。”
  “是,您可是个从剑桥大学荣誉毕业,而且又在耶鲁拿了两个研究生学位的没用老人家哦。”她这样回应了我。
  “谁跟你说的来着?”
  她微微一笑:“可不是只有您,才读个人简历的哦。”
  我耸耸肩膀:“可惜这些学位,并没有让我在做一个好巫医方面,更上一层楼啊。”我接着说,“时间都白费了。”
  “您一直在用那个词——巫医。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叫它,巫师医生。”我回答道,“但实际中呢,巫医,他是偶尔地布下咒语,为大家解释种种预兆。也是他的民族的收录智慧和传统知识的活字典。”

  “听上去是个蛮有意思的职业嘛。”她说道。
  “可是,那并非没有代价啊。(It's not without its compensations)”
  “这样的代价!”她激动地叫了起来。不远处,一头山羊也咩咩地叫了起来,一个年轻人用斯瓦希里语喊了山羊一句。“想想看,在一个乌托邦世界里,拥有生杀大权!”
  终于来了,我心里想着。我大声地回答:“这并不是运用权力,伊顿女士。这仅仅是在保持传统习俗。”
  “我真的很怀疑。”她直率地说道。
  “为什么您要怀疑我所说的呢?”我问她。
  “因为,如果你们有条传统是要杀掉刚出生的婴儿的话,那吉库尤人不过一代,就要完了。”
  “如果,杀了一个婴儿就让您反应如此强烈。”我还是平静地说,“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早先我们把老弱奉给了土狼的时候。维护飞船却没有质疑我们的习俗呢?”
  “因为我们清楚,那些老弱都还是同意了您的做法的。”她说,“可是我们同样很清楚,刚出生的婴儿是不可能同意的。”她停了下来,盯着我,“我能问一句,为什么这个孩子要被杀掉呢?”
  “这就是您来此地的原因,对不对?”
  “我是被派到此地来对情况进行评估的。”她告诉我,一边从脸上刨下一只虫子,一边调整了一下坐在地上的姿势:“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被杀了。我们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我耸耸肩:“因为这孩子一出生,就给一个可怕的邪咒(thahu)缠上了。”
  她眉头紧锁:“邪……咒?那是什么?”
  “一种诅咒。”
  “你是指,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畸形吗?”她问我。
  “不是畸形。”
  “那您指的诅咒究竟是什么?”
  “这孩子出生是脚先露出的。”我告诉她。
  “就是这个?”她惊讶地问,“那也算是个诅咒?”
  “是的。”
  “杀掉了这个孩子,就仅仅因为是脚先出的?”
  “对于宣判邪魔死刑,不算是杀。” 我耐心地跟她解释,“我们的传统习俗教给我们,凡是这样方式出生的孩子,都是邪魔。”
  “您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柯利巴。”她说道,“您怎么能因为那些未开化的传统习俗,就杀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宝宝?”

  “你永远也不要低估传统的力量,伊顿女士。”我告诉她,“一度,吉库尤人背离了自己的传统。结果呢,是我们得到了一个机械化的国家,土地贫瘠,拥挤不堪。而住在这个国家的,也不再是吉库尤,马萨,卢洛(Luo),或者是乌卡巴(Wakamba),而成了一个新的民族——肯尼亚人。只有我们这些在基里尼亚加的,才是真正的吉库尤人。我们不会一错再错了。要是雨下得比平时晚了,一头公羊就得上祭坛。要是一个人的诚实受到了质疑,他就得要通过githani(??待查)的考验。要是一个婴儿生来就带着邪咒,那就必须被结果掉。”

  “所以说,只要再有小孩子出生时是脚先露的。您还是要杀掉吗?”
  “是这样。”我回答道。
  一滴汗珠从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她直视着我,开口了:“我真不知道维护飞船的人会怎么反应。”
  “根据我们的宪章,维护飞船无权干涉我们。”我提醒着她。
  “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柯利巴。”她说道,“根据你们的宪章,你们这个社会里,任何人只要想离开,都可以去太空港,到哪里搭上飞船,返回地球去。”她顿了下,“你杀的这个孩子有这个选择吗?”
  “我杀的不是孩子,而是邪魔。”我回答道,一阵热风吹来,在我俩周围,扫起了一团尘土。
  她等到风小下来了,又咳嗽了两声,才又开口:“你应该明白,维护飞船上的人可并不都支持你的做法。”
  “他们怎么想与我们无关。”我说。
  “当一个无辜的孩子被杀掉,维护飞船上想到的,就是您的重要作用。”她回答道,“我相信,您不希望到乌托邦法庭上去为您的所作所为辩护吧。”
  “您究竟是来评估情况,还是来威胁我们的呢?”我镇静地问她。
  “是评估情况。”她回答说,“但是,看上去,就您目前告诉我的这些,我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那样了。”
  “那么,您就得听下我的话了。”我回答道,又一阵风吹来,比刚才的还要大,我闭上了眼睛。

  “柯利巴,我知道,建立了基里尼亚加世界,你们就可以仿效你们先祖的生活方式。但是,您得看见,作为宗教仪式上虐杀那些动物和杀掉一个小孩子,是完全不同的。”

  我摇摇头:“它们就是一码子事情。”我回答道,“我们不能因为这让你们喜欢,就来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从前我们那样过了。但是,个把年头的工夫,你们的文化就已经腐蚀掉了我们的社会。每修建起一座工厂,每新增一种职业,每一点我们接受的西方科技,每一个吉库尤人改信了基督教,我们已经变成了本不应该的人。”我盯着她的眼睛,“我是个巫医。我信赖着一切保持着让我们是吉库尤人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了。”
  “事情总有变通的。”她说道。
  “对于吉库尤人而言,没有。”我坚决地回答了她。
  “有的。”她也在坚持着,她全神贯注在她要讲的话上,连一条金黑相间的大蜈蚣爬到了她靴子上,都没有注意到,“举个例子吧,长年累月地呆在宇宙空间上,人的生理机能啊,激素水平啊,都会要改变的。你也说过的,我已经四十一岁了,还没有小孩。那的确是。实际上,很多在维护飞船那的女人,都没有小孩。假如您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们,我可以保证,我们能给他们找到一个家。那样一来,既可以把这孩子从你们世界里拿掉,又不用把他们给杀掉了。我可以跟我上司说说这事儿,我想总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这个想法很体贴,也很有新意,伊顿女士。”我照实地回答她,“但是我很抱歉,我不得不拒绝它。”
  “为什么?”她很奇怪。
  “这是因为,一旦我们背叛了自己的传统,我们就放弃了基里尼亚加。那么我们就又会变成一群肯尼亚人——一群想要变成他们本不是的人的家伙,组成的国家。”
  “我要和柯依内(koinnage)还有其他村长谈谈这事情。”她意味深长地说。
  “他们不会违背我的意愿的。”我依旧自信地说。
  “你的权就那么大么?”
  “我有他们的尊重。”我回答道,“村长执行律法,而巫医阐释法律。”
  “那咱们再想想其他别的。”
  “不必了。”
  “我正在想方设法避免你们和维护飞船起冲突。”她开口了,沉重的声音充满了挫折感,“但是,看起来你都没有一点配合的诚意。”
  “我丝毫没有怀疑您的好意,伊顿女士。”我回答道,“但您是个外人,您代表的是你们的意思,而你们无权对我们的文化进行干涉。我们不会把我们的宗教道德,强加给你们这些飞船上的人,请你们也不要把你们那些宗教道德强加给我们。”
  “不是这样简单的。”
  “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件事,这就是您最后的回答吗?”
  “是的。”
  她站起了身子:“看来我得要回去,准备写我的报告了。”
  我也站了起来,一缕清风吹过,带来了村子那边的气息。那是香蕉的香味,那有一锅新酿的土酒,飘着香气,甚至还有上午刚被宰杀的一头公牛,那股蛮大的气味。
  “那就看您了,伊顿女士。”我说道,“您的护卫我来安排。”我叫来了一个放羊的小男孩,叫他去村子里再喊两个年轻人来。
  “谢谢您。”她回答道,“我知道,这事儿蛮麻烦的。但是听着土狼在你跟前来来回回,我就是有点怕。”
  “这没什么。”我回答她,“也许,等这些人的当儿,我可以给你讲上一个关于土狼的故事。”
  她不经意地打了个战:“这么丑的家伙啊。”她一脸厌恶,“它们那瘸腿,看起来就像是畸形。”摇摇头,她开口了,“算了吧,我想,我对土狼的故事不感冒。”
  “这个故事,您一定会感兴趣的。”我向她说道。
  她好奇地望着我,然后耸耸肩膀:“行吧。”她说:“讲吧。”
  “要说土狼是个丑八怪,的确是大实话。”我开讲了,“但是,很久很久以前,这些家伙可是有羚羊那么可爱,那么漂亮的。有一天,吉库尤人的族长,把一头山羊托付给了一头土狼,叫它把羚羊送给恩迦大神。恩迦居住在圣山基里尼亚加之巅。于是,土狼就用自己有力的嘴,衔着山羊,向圣山的方向进发。半路上,要经过一个有很多欧洲人和阿拉伯人的营地。那里有很多枪,有很多机器,还有很多土狼从没见过的玩意。土狼停下了步子,目不转睛,被深深地吸引了。最后呢,一个阿拉伯人,发现了它看得那么专心致志,就问它是不是也想当个文明人。于是土狼张开了嘴,说它愿意,于是山羊掉到了地上,一溜烟地跑掉了。山羊跑得没影时候,阿拉伯人才哈哈大笑,说他是在说笑而已,土狼,怎么可能变成人呢?”我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讲下去,“于是,当土狼到了基里尼亚加顶后,大神恩迦就向它问山羊的事。土狼说了事情原委。恩迦将它从山顶扔了下来,因为它居然以为自己可以变成人。土狼没有被摔死,但是它的后腿给摔瘸了。恩迦宣布,从此以后,土狼都将是这个模样。让它们记住,这就是想成为本不该成为的人的下场。恩迦还给了土狼那傻透了的哈哈声。”我再次停了下来,盯着她:“伊顿女士,您也不希望听见吉库尤人像个傻子那样笑吧。我不希望我们也像土狼一样,成为跛子。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她想了想我的话,然后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想,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柯利巴。”

  我要叫的两个小伙子,正好也到了。我就喊他们两个陪着她前去太空港。不过一会,他们两个就过了干燥的草原,我也就回去忙我的了。

  从沿着田地散步开始,我为稻草人布下祝福。后面来了一群小孩子跟在屁股后面,我就到一棵树那坐下。与其说我是经常这样,倒不如说别无选择,不管到那里停下来,都有小屁孩来求我给他们讲故事。我就给他们讲了一个大象和野牛的故事;我给他们讲了马萨_武士_(elmoran??)的是如何用长矛撕裂了万里长虹,于是彩虹再也没有向人展示地下的那一半;我给他们讲为什么吉库尤九部族,为何是依着基库尤(Gikuyu)的九个女儿来命名。太阳大一点了,我就叫他们回村子去了。
  到了下午,我就把稍微大点的男孩们叫到一块,再跟他们说,该怎么把脸上身上涂上颜料,为即将迎来的割礼仪式做好准备。恩迪米,就是那天晚上硬要我讲一个关于基里尼亚加的故事的那个小孩,他单独来找我,跟我发牢骚,说他用自己的长矛,连头小瞪羚都杀不死。他求我,叫我给他一个长矛上来个祝福法术,好让这玩意扎起来更准。我就跟他解释说,总会有那么一天,他必须面对,没有任何祝福的情况下和野牛土狼战斗,所以下次来找我之前,他就必须得多加练习。我得注意这个小子,恩迪米,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过去的话,也许他就能成为伟大的战士。但是在基里尼亚加,我们没有战士。如果我的人民一直都能这样多子多孙,也许,终有一天,我们还需要有更多的村长,甚至包括巫医。我决定,特别注意下这个孩子。
  到了夜里,独自用餐后,我返回了村子。因为一个小伙子恩久古(Njogu)要同邻村的姑娘卡玛丽(Kamiri)成婚。嫁妆(bride-price)已经定下,两家的人整等着我去给他们主持婚礼仪式。

  恩久古脸上涂着油彩条纹,头上戴着鸵鸟羽毛头冠,和他的未婚妻站在一起。站在我对面时,他看上去有点拘束。卡玛丽的父亲专门带来了一头肥羊,我将公羊喉咙切开,然后看着恩久古。
  “你有什么要说吗?”
  他上前了一步:“我愿卡玛丽嫁给我,在我的土地上,与我一同耕种。”说着这些规定好的话时,因为紧张,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是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女人为我照料田地,为我种下的庄稼松土,愿它们为我家带来繁荣。(dig deep aroud the roots of my plantings,that they may grow well and bring prosperity to my house)”
  他向两手掌心里,各吐了一口唾沫,这是表示他的诚意。然后,他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退下。
  我转过身子,看着卡玛丽。
  “穆奇里(Muchiri)之子,你是否愿意为恩久古耕种?”我向她问道。
  “我愿意。”她低着头,轻轻地回答道,“我愿意。”
  我伸出右手,新娘的母亲把一瓢土酒交到我手里。
  “如果你并不喜欢这个男人。”我告诉卡玛丽,“我将把这酒倒在地上。”
  “请别倒。”她回答道。
  “那就喝下去吧。”我把瓢递给了她。
  瓢举到嘴边,她喝了下去,然后把瓢交给恩久古,他也喝下了酒。
  瓢里的酒都喝光了后,恩久古和卡玛丽的父母把它拿来,往里面塞上了草,以此宣布了两族的友谊。
  旁观的人中,发出一阵欢呼声,公羊被抬下去烤了。好像变魔术一样,一下子冒出来很多土酒来。当新郎新娘都进了洞房,其他仍然在狂欢,直至深夜。直到山羊的哀叫声才让大家意识到,周围来土狼了。于是女人孩子都回了家,男人们就拿上了长矛,到地里去把这群土狼给吓走。
  正当我也要走的当儿,柯伊内找到了我。
  “你见了那维护飞船上来的女的了吗?”他问起来。
  “见了。”我答道。
  “她怎么说的?”
  “她就是说他们不准我们再杀那些出生时,脚先出来的婴儿。”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跟她说,我们自己的宗教,不需要他们准不准我们杀婴儿。”我答道。
  “那些飞船上的人会听吗?”
  “他们没的选。”我告诉他说,“我们也没的选。”我说,“一件事情上,如果叫他们来指挥我们怎么做,那么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什么都要来指挥了。我们如果让步,那恩久古和卡玛丽就要背着《圣经》还是《古兰经》上那些结婚誓词了。在肯尼亚,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我们不能容忍历史在基里尼亚加重演。”
  “但是,他们会制裁我们呀。”他还是这么说。
  “他们不会的。”我告诉他。
  于是,他就高高兴兴地回他自个家去了。我沿着弯曲狭窄的小路,也回家了。在围栏前,我停了下来,看了看,新郎新娘两家感谢我的两只山羊,赫然在目。不多久,我就在自己的小屋里睡着了。
  在太阳升起来前,电脑吵醒了我。我起来,用睡毯旁边水瓢里的水,洗了把脸。然后,我就向电脑终端走过去。
  有条信息,是芭芭拉.伊顿发来的,相当的简洁扼要。

  维护飞船小组对杀婴事件已经做出初步认定。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杀婴行为都是对基里尼亚加宪章的直接违犯。之前的行为将不再追究。对于你们的安乐死行为,我们同样进行了评估,在某种程度上,同样需要进一步证词。

  芭芭拉.伊顿

  没一会工夫,柯伊内的信使就到了,叫我去参加长老会。我知道,他准也收到了同样消息。
  毯子裹在肩膀上,我向柯伊内那片地儿走去,那里是他的屋子,还有他那三个儿子儿媳的屋子。到了后,我才发现,不光有本地的长老们,还有两个邻村的村长。
  “你收到维护飞船的消息了没?”柯伊内开口问道,我在他正对面坐了下来。
  “收到了。”
  “我早跟你提醒过,这事要发生的!”他抱怨着,“现在咱们咋办?”
  “我们该这么办,就怎么办。”我静静地回答他。
  “我们不行。”一个邻村村长说,“他们把那事已经给禁止了。”
  “他们无权禁止。”我回答他。
  “我们村子里有个女人,她也快生了。”那个村长接着刚才的话,“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说,要生一对双胞胎。但是我们都知道,因为一个女人没法产两个灵魂,所以头一个生下来的是要给处死的。但是现在叫他们给禁了,我们这么办好?”
  “我们必须杀掉头一个。”我说道,“因为头一个是恶魔。”
  “然后维护飞船的人就要叫我们从基里尼亚加滚蛋!”柯伊内恨恨地说。
  “也许,我们该叫这孩子活下去。”那个村长说,“这样他们就会满意。也许到时候他们就不插手我们的事了。”
  我摇摇头:“他们可不会放手的。他们还提到了我们把老弱病残献给土狼,好像这就是在他们那个上帝那里多大的罪似的。要是你妥协了,哪天他们就会让你其他的也统统妥协。”
  “有那么严重吗?”那个村长不解了,“他们有我们没有的医药,也许他们还可以让老人再年轻。
  ”
  “你不明白。”我站了起来,说道,“我们的社会并不是一盘散沙,并不是一队人马加上一些风俗习惯。不,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每一个部分,都是紧密相联,就好像草原上的动物植物的关系一个样。假如烧掉了草,那就不仅仅是吃草的羚羊要完蛋,以这些羚羊为食的食肉动物,一样要遭殃。还有那些食肉动物身上的虱子苍蝇,那些吃死尸的秃鹰,maribou,和鹳鸟。你是不可能只去掉一个部分,而不破坏这个整体的。”

  我停了一下,让他们好好想想我所说的,然后我继续说了下去,“基里尼亚加就好像这片草原。如果我们不把老弱病残奉给土狼,那么它们就会饿死。如果土狼饿死的话,食草动物就要越来越多,那样就没有我们养的牛羊吃草的地儿了。如果恩迦大神叫这些老弱去死,但是他们没有死的话,我们就得不到足够的粮食了。”
  我拾起一根小棍,把它放在我的食指上。
  “这根棍子。”我开口了,“就是吉库尤人,而我的手指头,就是基里尼亚加。在它们之间,维持着完美的平衡。”我盯着那位邻村村长,“但是,如果平衡改变了,像我这样把手放在这里的话,会如何?”我问道,把手指放到了棍子一头。
  “棍子要掉到地上的。”
  “放在这里呢?”我又问,手指着离棍子中点还有几寸的地方。
  “还是要掉。”
  “这,就是我们的处境。”我向他们解释道,“不管我们怎么样,结果都是一个样子:吉库尤人会像这根棍子一样掉下来。难道,我们从历史里什么也没学到吗?我们必须坚持我们自己的传统,这些,就是我们拥有的一切。”
  “但是,那维护飞船不会让我们这么做的!”柯伊内反驳道。
  “他们不是军人,他们是文明人。”我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轻蔑,“他们的村长,他们的巫医不会让他们带上手枪长矛来基里尼亚加。他们会发出警告,做出裁决,发表声明。到最后他们失败了,他们就会去乌托邦法庭,要求审理这个案件。而宣判总要一次又一次延期,一次又一次地复审。”我能看见,他们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我自信地笑着,“早在那些有期徒刑宣判下来钱,咱们早都死翘翘了。而这期间,维护飞船上的人,除了动动嘴皮子,什么也做不了。我是你们的巫医,我在那些文明人中呆过,我跟你们说的,那都是大实话。”
  邻村村长站起来,看着我:“双胞胎出生的时候,我一定会来叫你的。”他向我保证。
  “我一定会去的。”我也向他保证。
  我们又说了一会,然后会就结束了,老人们也都开始各回各的家,在看将来的这方面,我比柯伊内和其他老人要好的多。
  我穿过村子,然后发现了勇敢的小恩迪米,整挥舞起他的长矛,向一头他用干草扎起来的野牛投出。
  “您好,柯利巴!”他向我问候着。
  “你好,我的小勇士。”
  “我正照您说的在练习呢。”
  “我猜你是想去猎瞪羚吧?”我说着。
  “瞪羚是给小孩的。”他回答道,“我可是要去猎野牛(mbogo/buffalo)的哦。”
  “野牛一定会感觉很不一样。”我说。
  “那也更妙。”他信心十足,“要是什么动物从我面前逃走了,我是不会去杀它的。”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猎凶猛的野牛呢?”
  他耸耸肩膀:“等我投得再准点了吧。”他冲我笑笑,“也许明天吧。”
  我深思着注视着他,然后说:“到明天,可是很长的哦。而今晚,我们有事情要做。”
  “有什么事?”他问我。
  “你得去找到十个伙伴,都不要到了施行割礼年龄的。然后跟他们说,到南边森林里的池塘来。叫他们一定要日落后再来。而你要告诉他们,是巫医柯利巴命令他们,这事情不准和任何人提起,甚至是他们的爸爸妈妈。”我稍微停了一下,“你听懂了吗,恩迪米?”
  “我听懂了。”
  “好,去吧。”我说道,“把消息传达给他们。”
  从干草牛身上,他拿起了长矛,然后一路小跑,一个小小的,个头不矮,壮壮实实而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

  你们就是未来啊。望着他向村子里跑去的身影,我心里这样想着。不会是柯伊内,不会是我,甚至不会是年轻的新郎恩久古。因为,当这场战斗开始之前,这些人的日子都将过去。将会是你,恩迪米,如果基里尼亚加还要继续,就必须依靠着你。
  曾几何时,吉库尤人不得不为了自由而战。在乔莫.肯雅塔——他的名字已经被你们的父母大部分人所遗忘,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宣誓下“矛矛政变”的毒誓。我们杀戮,我们做出了种种恶行,而最终,我们迎来了自由。因为,面对这群残暴的文明人,我们无法抵挡,只能决裂。(Under the leadership of Jomo Kenytta ,whose name has been forgotten by most of your parents,we took the terrible oath of Mau Mau, and we mained and we killed and we commited such atrocities that finally we achieved Uhuru ,for against such butchery civilized men we have no defense but to depart.)

  今天夜里,小恩迪米,当你的父母都已进入梦乡,你和你的伙伴们,将在森林深处见到我,在那里你们将轮流学到吉库尤族最后的传统。因为,我不但要祈求恩迦的力量,还要祈求乔莫.肯雅塔他那不屈不挠的灵魂。我将施行毒咒,让你们不能泄露,证明你们的忠诚。我将轮流教授你们,教会你们如何控制跟随你们的毒咒。

  这是所有一切的季节,是生育的季节,是成长的季节,也是死亡的季节。无可置疑,也是一个乌托邦的季节,但是我们必须等待。
  一个自由的季节,即将降临。 (For the season of Uhuru is upon us.)

  ---------The End-------
  11.5-11.23

《基里尼亚加》 作者:迈克·雷斯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