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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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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
作者:汪洋啸

正文 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1)

  1991 第4期 - 第三届科幻小说银河奖

  一 阴谋的制造者

  “早上好!”和华来到他的大脑贮藏室,对一台仪器说道,“我已和D市的大洋出版社联系上了,他们答应尽快将信转到罗娜手中。我终于有机会重新和你竞争了!”他有些兴奋,挑逗地,“雷光,你现在有何感想,能告诉我吗?”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躲在人背后开黑枪,还谈什么公平竞争!”仪器里传出一种机械、单调的声音。
  仪器旁边棕榈树叶下的玻璃缸里浸泡着雷光的脑组织,有些丝状物和细管将它与仪器连接,恍然看去象一簇粉红色的珊瑚花。
  “别生气老同学,欧洲人甚至可以用生命同情敌决斗,而我们这只不过是一场智力游戏罢了!”

  “罗娜的小说,机器人已读给我听了,不难看出,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在思念着我,并且,我们的小女也已长大成人。罗娜是爱我的,她绝不会上你的当!”
  “爱你!”和华冷笑,“你以为你还是雷光?还是二十多年前学校里的那位高材生?你现在只是一具大脑,形象地说只是一簇粉红的花朵。”他把手放在仪器的一个旋钮上,“只要扭动这个开关,我随时都可以让它凋谢。”
  “这恐吓不了谁,我已经死了,并且在罗娜看来,雷光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
  “你现在确实算不上个活物,不过雷光并没有死,我已在你躯体内移植一具幼儿的大脑,他即将去完成他复仇的使命。等罗娜来到A市时,雷光已是一个思维混乱的杀人犯!”
  雷光大脑哀伤至极,但他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毁灭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鄙视你!”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我要让你看到雷光的形象怎样在罗娜心中破灭,还要让你看到她是怎样投进我的怀抱。”
  “你真是个畜生!”
  “你骂吧,我并不生气,为什么要对一簇花朵生气呢?哈哈……”和华大笑着离去。
  和华五十出头,身材魁梧,脸廓象雕刻的面具。在外人眼中,他不仅是脑外科专家,还是个天才的企业家,在A市乃至全国都声名卓著。其论文几乎覆盖各个科研领域,他把获得专利的科研成果用于自己开办的各项企业。只十几年的时间就不可思议地建立起庞大的和华财团,他则由一个普通的研究员变成国内财政界崭露头角的大财阀。细心的人都能从他那双高傲的眼睛里察觉到一丝忧郁,他在大学时代挚爱过一位姑娘,那就是罗娜,自从罗娜与雷光度蜜月的那一刻起,这种忧郁就再没从他眼中消失过。他一直过着单身生活,当然,象他这样的显赫富豪暗地里没有几个情妇是无人相信的,他的私人秘书丹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需要她们,但没有一个象罗娜那样能征服他,他以为作为妻子、作为孩子的母亲不仅美丽还要具备各种良好的素质,对那些卖弄风骚只会伸手要金戒指的女人,他只是把她们当作玩物,同时,他还必须提防着这些娘儿们。前月他差点丧命于一场车祸中,他公司的职业侦探迅速查明原来就是丹雪和她的情夫所为。他不能容忍喝着自己的血还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狠毒女人,他要报复,正象他刚才说的那样,他已酝酿一个隐秘的一箭双雕的复仇计划。

  二 奇怪的暴徒

  京滨浴场的沙滩上布满五彩缤纷的太阳伞,远处看去,赤露的男女老幼象小蚁样蠕动。浴场左边是怪石林立的岸滩,游人稀少、设施齐备,是富人出入的场地。
  “既然干了就别想撒手,即使我答应,和华集团与警方也不会放过你。”一顶太阳伞下,丹雪身着“三点式”泳装坐在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腿上。她浑身凝脂白玉,充满诱惑男人的魅力。
  “上次失败,和华肯定更加谨慎。还是算了吧,免得引火烧身。你儿子不是莫名其妙地死于公司的附属医院吗?说不定和华已经发现,这就是他对你进行的报复。”
  “可我好不容易才悄悄怀上他的孩子,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若小丹浩的死真是老头子干的,我就更不能饶恕他!”
  和华没有儿女以及任何财产继承人,只要杀死他,丹雪就能通过胎儿获得他的亿万家产,如此庞大的财富足以使任何人迷恋忘返。

  一个骤然袭来的浪头呼呼地涌上沙滩,漫到他们的竹椅下。他们已分别坐到竹椅里,“络腮胡”的脚搁在丹雪腹上。
  “那家伙又跟来了!”
  “谁?”
  “就是我们出门时碰上的那个疯子!”
  “络腮胡”随丹雪视线看去,忿忿说:“甭理他,他敢再来纠缠,我敲断他的腿!”
  那是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衣衫污秽、头发杂乱。当他一看到丹雪,眼睛便有了光彩。他穿过礁石径直朝丹雪走来,他象是赌气一样把另一把空椅拖拢去,坐下来二话不说就学那“络腮胡”的样也把脚搁在丹雪腹上。
  丹雪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放肆,她感到受了侮辱,跳起来咒骂他,用茶几上的水果和饮料瓶砸他。他脸上现出惊异哀伤的神情,嘴里含糊地低唤,“……妈妈……妈妈……”
  “络腮胡”气愤地扑向他。他惊慌地躲到丹雪身后搂着她的腰叫喊起来:“我怕……”他在她身后转着圈躲避“络腮胡”。
  这更激怒了丹雪,她奋力挣脱他,狠狠甩了他两耳光,并将一只咖啡杯扔在他头上。血顿时从他脸上流下来,他愣在那儿,不再躲避“络腮胡”的拳头,只是悲伤、绝望地呆望着丹雪。他用手抹一把脸,凝视片刻,似乎不相信那手上的会是血。当他再抬起头来时,丹雪发现他眼中已充满泪水,她感到有些异样,觉得他很可怜。她对“络腮胡”喊道:“住手,别打了!”

  “我得好好教训他!”“络腮胡”喘着气仍不住手。
  他暴怒地拎起一只酒瓶朝“络腮胡”头上敲去。太突然了,“络腮胡”毫无防备,重重地瘫倒在沙地上。他象疯了一样继续用瓶在“络腮胡”头上胡乱敲打。“络腮胡”的脸上顷刻鲜血淋漓。丹雪尖叫着奔过去,用头撞击他宽大的身躯想阻止他,但纤弱的丹雪哪是他的对手,于是,她又用力咬他的胳膊。他惨叫一声用手挥打她的脸,她仍不松口,他便用一只大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丹雪终于两眼发黑不省人事。他又突然抱起她嘤嘤地哭泣起来。

  附近礁石背后调情的游客们以及服务人员闻声赶来。他毫不理会身边那些裸着身体围观的男女,象个孩子哭得满眼通红。
  “这个男人已经死了!”有人检查后说。但人们都糊涂了,竟不知道究竟谁是凶手。
  他戴着手铐,一辆警车载着他奔驰在高速公路上。警方已无数次地审问过他的杀人动机,但一无所获。今天早上请来一位医生跟他谈过一次话后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症,于是,便决定送他到精神病院作全面的核查。雨水象泪珠一样刷刷地从车窗玻璃上流下来。他两眼无神地盯着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杀死了那对男女,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脑子里一片混乱,象断了线而撤满一地的珠子,要回忆任何一点小事都很困难。他只知道自己醒来时躺在海上的一只汽艇里,突兀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以前的任何事情他都模糊不清。当时,四周一片白花花的海水令他孤独害怕,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去找一个女人,她似乎是妈妈似乎又不象,他记不清她在何方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朦胧地渴望回到她身边。就是在这种力量的怂恿与支配下使他找到丹雪并犯下如此罪行,为此,他痛苦而迷茫。

  灰蒙的雨雾笼罩着高速公路。前面有辆车开得摇摇晃晃的,司机象是酒后行车,突然,车一侧身翻倒在湿滑的路面上,随后的几辆车都来不及刹住相继撞成一团。警车猛撞着前面一辆大卡车的后轮被反弹到路旁的草地上。公路上立刻混乱起来。
  他从翻倒的警车内爬出来,全身象散架一样疼痛难忍。透过车窗能看见司机倒立的瞪着眼睛溅满血迹的脸,血从扭曲的车门缝里渗出来迅速在水洼中泛开。押送的两名刑警昏迷着,他把他们拉出车并取出钥匙打开手铐。他刚把他们背到公路上,背后传来一阵爆炸声,警车被火光吞没。
  公路上人越积越多,人们都在忙着扶伤员、搬尸体。他趁机钻进草丛逃走。
  几天后,他在郊外的一根电线杆上看到了追捕自己的通缉令。从此,他躲避世人,象一只迷失方向的孤雁四处流落,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向何处去。他想,自己醒来时是在海上,若重新回到海上身临其境也许能想起点什么来。
  他在自己曾登陆的那段荒落海岸的杂草丛中找到那只汽艇。他饥渴交加、疲惫不堪地驾艇朝大海冲去。他有些绝望,若找不到自己身世的线索,还不如死在这茫茫烟水、苍苍天穹之间。

  三 孤岛奇遇

  一阵鸥鸣将他从昏迷中惊醒,他用力睁开因喝海水而浮肿的眼睛,随海鸥看去,他发现不远处有座小岛。汽艇早没油了,是风把它带到了这里。他取下一块舱板,求生的本能鼓动他一次次艰难地划动着海水,艇缓缓地向岛屿移动。
  艇划进一群嶙峋的珊瑚礁丛,他已精疲力尽,用缆绳胡乱地将艇拴在礁角上,挣扎地爬上礁岩。
  七月的傍晚,残阳如血。红褐色的沙岩再被殷红的暮霭映照,使他产生一种梦幻的神秘,恍若置身于火星。他想看看海边是否有人,却感到有一座山压在眼睑上,他的头终于伏到沙土里。
  沉寂的黑暗中,他隐约感到一股清凉流进咽喉。
  梦中飘来浓浓的炊香,饥饿感将他催醒,他睡眼朦胧地感到自己置身于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缕缕青烟从板壁缝挤进来。他正惶惑,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少女随着一道灰白的曙光走进屋。
  “你感觉怎么样!”她将香喷喷的烤鱼,椰子烤饼,还有一碗鸟蛋汤放在床边的木几上。碗是用椰壳制成的。
  “我是在哪儿?”他突然问。
  “你躺在姑娘的床上,很有福气是不是!”她笑吟吟地说。
  “不,我是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这是座孤岛。我叫雷荣,请问我怎样称呼您呢?”她大方而热情。
  他沉默着。怎么告诉她呢?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唯一能告诉的就是自己是一个正被通缉的杀人犯。悲凉袭上他心头。
  “怎么,身体还没恢复吗?”她关切地。
  “……啊,不!”他望着她那双毛茸茸的眼眸,感到她如此面熟,一种无端的亲情充满他全身。肯定是她救了自己!他不愿令她失望。“你就叫我……”他想起海鸥将自己闹醒后发现这小岛时兴奋的心情,他感激她,也感激这座鸥岛。“就叫我鸥岛吧!”
  “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当她发现他时,他头发虬结、满脸沙土,没想到洗干净后他竟如此英俊。门外射进的曙光从侧面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倔强的唇角,显示出男人的强悍。她无由地对他感到亲切。“先吃点东西吧,鸥岛先生,您一定饿坏了!”
  “谢谢!……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孤岛上呢?”他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她看一眼表。“我理解你想知道很多,但我现在必须记录数据去,晚上回来再告诉你吧,失陪啦!”
  他吃饱喝足后走出屋外。用椰树叶编成的已干枯的顶棚上爬满藤条,生长极为迅速的热带灌木林把板房掩蔽得难以辨认。远处是堡礁与海涛搏击的轰隆声,上空是盘旋的军舰鸟的吵闹声。有只鸟俯冲下来险些撞上屋顶。
  晚上雷荣回来后告诉鸥岛,这是二次大战期间几个新西兰人建立的瞭望哨。他还知道了她是来A市攻读生物博士学位的异地大学生,为完成毕业论文才孑身登上这座被太平洋波涛环抱的荒无人烟的孤岛收集资料。但他什么也没告诉她,只说是忘了,她难以置信却并没有追问。
  雷荣在这座荒岛上生活了半年之久,凭着对大自然的热爱,她克服了风暴的袭击、野兽的骚扰和生活物品的匮乏鲁滨逊似地生活下来。作为女人她是坚强的,但作为人她愈来愈感到孤寂难耐。人是社会性的,一旦离群索居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渴望与人交流,正是在这种时刻鸥岛撞进她宁静、空寞的生活。
  屋内燃着一根油树枝,夜风从板缝中挤进来将火苗吹得摇曳不定。雷荣隐隐听到隔壁板房里传来鸥岛含糊的呻吟,她披衣下床来到他房门前。“不,我并不想……伤害他们……”他在噩梦中恐怖地扭动。忽而,他又攥紧双拳痛苦地擂着自己的胸膛和头部,并发出一声声惨叫。
  雷荣来到床前,想把他从噩梦中唤醒,见阻止不成,只好将他抱在怀里摇晃着。他蓦然停止挣扎惊醒过来,睁开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她安详地问:“怎么啦,做噩梦了吗?”
  他没吱声,用湿湿的眼光温柔地回答她。她看到他眼中那潮湿的雾气迅速凝聚成一颗泪滚下来。她伸手缓缓给它抹去,但接着又有第二颗、第三颗泪无声地滚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猝然,他象个委屈的孩子似地将头钻进她怀中“啊呜呜……”大哭起来。
  这位在怀中不时哽咽的七尺男儿使她柔情席卷而至,她更深地把他拉向怀中,用手揉捋他乌黑的头发,抚摩他的脸颊。一种母性的温情那样深厚且庄严地充满她整个身心。他紧抱住她的腰尽情挥泪,脸在她胸前撒娇似地摩擦着。
  这些天来,他经常一时沉郁,一时又象儿童般天真、幼稚。她早就怀疑他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现在她更加肯定了这种想法。她知道怀中这个可怜的患病男孩在这孤荒的岛上需要自己的抚爱和关怀来作为他新生的洗礼,她那颗母爱之心为他那双噙着泪向自己无声呼唤的眼睛而破碎。她暗暗决定,考查完后一定要回A城帮他查明身世。

  四 往日的情人

  濛濛烟雨弥漫机场上空。和华坐在候机室沙发里,一想到即将看见自己曾深深爱恋的罗娜,他的心就紧张得狂跳起来。
  D市飞往A市的班机准时到达。罗娜的心情特别复杂。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那场政治灾难中已死于非命,可如今却有人来信说雷光并没有死。她不敢相信,但仍抱着侥幸心理飞抵A市。
  和华从人群中看见他的两名助手正陪同一位头发花白、打扮端庄的妇人向他走来。她就是罗娜!和华一时竟没想通那个风华正茂的罗娜也会衰老。他忙迎上去。
  “是你……和华就是你!”罗娜大惊。当她接到信件时曾对署名和华的人表示过怀疑,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和华就是昔日的同学、丈夫的挚友。
  和华微笑着点头。
  “你怎么改名儿了?”她惊喜地问。她想既然是老同学的信,看来雷光确实还活在世上。
  “也许是想同过去彻底决裂吧!”
  他们说着话在几名便衣警卫的陪同下朝候机室宽阔的玻璃大门走去。
  来到和华的别墅,罗娜不解地问:“雷光怎么一直不跟我们母女俩联系呢!”
  “那时,我们都确信你已自杀身亡。直到我读了你的小说才知道你还活着。”
  “他在哪儿?我想尽快见到他!”罗娜已迫不及待,她渴望看见自己一直思念的爱夫!
  和华装出难以开口,“……罗娜,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要难过,啊!”
  “怎么啦,和华?”她很紧张。
  “……雷光已今非昔比,他杀了人……因为情场失意……”他说着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报纸和一张通缉令递给她。
  她悲伤地读完报纸上那篇浴场凶杀案的报道。她甚至后悔来A市得知自己的爱夫堕落到如此地步。当她看到通缉令上雷光的照片时大惑不解,“和华,他怎么这么年轻?”
  “雷光经常来我这儿,他喜欢上我的秘书丹雪小姐,当他向丹雪小姐求婚时却遭到拒绝。那时,我刚研究出一种渐变移植大脑的方法,若新脑处于幼儿期,那么换脑的老人在幼儿脑垂体的作用下就会年轻起来。”和华啜一口手中的咖啡。“雷光知道后,为和情敌竞争一再坚持要我给他换脑。你知道我们是好友……我没法不帮他!”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听完和华的话,罗娜没有哭泣,但她的悲伤积淀在心底。她是大度的,她想,和华不是说雷光以为自己死了吗,这么多年了,他毕竟也是个人呀!于是,她逐渐平静且理智下来。“看在女儿的份上,我一定要见雷光,将他拉回到我们的生活里来!”她自语。
  “这并非易事,即便他回到你身边,你们之间悬殊的年龄差距也会隔膜你们的,他仍然会想着年轻漂亮的丹雪小姐。”和华脸上闪过一个得意的奸笑。他庆幸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唯一的办法只有通过换脑让你也变年轻起来……你愿意吗,罗娜?”
  “我愿意。”她毫不犹豫。
  和华的私人潜艇带着罗娜来到他火山岛上的秘密实验基地。
  岛上戒备森严,到处能看见表情木然武士装扮的人在巡逻。“他们是机器人吗?”傍晚散步时罗娜问。
  “他们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但他们的忠于职守和献身精神并不亚于机器人。”和华答。
  在岩石低洼处有蒸气冒出来,罗娜好奇地走过去,只见下面有一池水在沸腾。
  “这是沸泉。”和华随口解释道,“这座火山岛内部余热未尽。”
  “这火山岛不会再爆发吗?”她关切地问。
  “已百余年没爆发了,但它处于亚洲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交接处附近,地质活动比较活跃,只要在适当的深处用核弹引爆,这座死火山也是随时可以复活的。”
  “那你干嘛把基地设在这座岛上呢?这多危险!”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地价最便宜吧!”其实,和华所以把实验基地建在这岛上还另有原因,那就是,一旦警方发现破绽他可随时将岛与罪证一起毁灭。他转过话题,突然问:
  “明天就开始手术吧,你看怎么样?”
  “明天?……今天好象才是咱们上岛的第二天吧。”她有些犹豫。
  “得抓紧时间,因为新脑并联到你头上后还要等一些时候才能转录下你的思维信息。”其实,他是渴望尽快看到上大学时的那个年轻美丽的罗娜。
  “和华……更换了大脑……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的死亡呢?”她有些担心。
  “不会的!人体所有细胞的蛋白质都在不断地新陈代谢,大脑的神经细胞也不例外,这就是说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生长一个新脑,但你为什么并没感觉自己死亡呢?”
  “可能……因为这是渐变过程。”
  “对,新细胞在这渐变过程中继承了旧细胞的所有信息,你的自我意识并没有中断。我的大脑移植也是在渐变的过程中完成的。”和华的讲解简单明了。“连接大脑左右半球的胼胝体是由神经纤维构成,脑内的一切思维信息都往返于其间。在换脑之前,我先用模拟神经束将新脑和旧脑的胼胝体并联起来,一段时间后旺盛的幼儿大脑就象海绵吸水一样将旧脑的自我意识转录过来,这时候,再将新脑移植到你的脑腔。”他扶住罗娜的双肩轻柔地说,“相信我,罗娜,我决不会让你的思想有丝毫损伤!”

  五 换脑

  整整一上午,和华在电脑的帮助下用激光焊针将一具女婴的大脑精心地并联到罗娜头上。稍作休息,他便来到地下的大脑贮藏室,他很想将自己现在这种愉快的心情告诉雷光。
  他打开接收仪的开关,“雷光,真是捷报频传呐,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进行,朋友一场,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哟!”
  仪器里传出那种机械的声音:“请你不要在此唠唠叨叨的,我已不能算是一个人,所以对你们人间的恩恩怨怨并不感兴趣。”
  “罗娜已来到这座岛上,你也不感兴趣?不久,当你从录相带上看到当年那美艳绝伦的罗娜怎样在我的卧室袒露她的玉体时,你还会对人间的恩恩怨怨无动于衷吗?哈哈……雷光,你别自欺欺人啦!”
  突然,和华身后的另一台大脑接收仪传出声音:“亲爱的和华,求求你,把我放出来吧!”那是丹雪的大脑。自从她在京滨浴场被卡昏后,和华用重金打通各种渠道将她转移到这座岛上,因为,她身上毕竟已怀上他的骨肉,他才没有处死她。但他又必须对她进行报复,因而她的大脑便从她身上搬到了这阴森的贮藏室安了家。
  “该死的机器人怎么忘了关掉你这张臭嘴!”和华跨过去准备关掉接收仪的开关。
  “求求你,和华,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们多年的情份上给我个躯体吧,什么样的躯体都行,呆在这玻璃缸里连眨眨眼睛的能力都没有,寂寞死啦!”
  “你感到寂寞,我很高兴!”和华又准备去关那个绿色开关。
  “别这样,和华!要不,跟我聊聊外面的情况吧,杀害我们的凶手抓住没有,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丹雪大脑抢着说。
  “你真想知道凶手是谁吗?那我告诉你,他可以说就是你的儿子丹浩。”
  “我的小丹浩?……可以说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我将丹浩的大脑同另一个人的思想整合后装进了那疯子的身上!”他很得意。
  “……我的小丹浩,这么说真是你杀害的,你这个畜生,要是我有个躯体,我会宰了你!”她发出绝望的叫喊。
  和华一气之下,扭动消毁开关,立即毁掉了丹雪的大脑。
  罗娜靠在观察室的床上,那装新脑的容器象顶帽子紧扣在她头上。观察室的三面墙全是玻璃的,室外苍翠的绿林、翱翔的鸥鸟以及远处那湛蓝的海水尽收眼底。
  和华身着白大褂来到观察室,他身后跟随的两名护士分别端着早餐和一台打字机。
  “端来这么多好吃的!”罗娜情绪很好。
  “得好好营养,你供养着两具大脑呵!”和华微笑着说。
  “什么时候这顶帽子才能取掉呀,和华?戴着它真沉!”
  “那可说不准,这不,我给你送打字机来了:你可以写点东西,积极运用大脑,意识转录的时间就可以大大缩短。”
  和华天天去看望罗娜,罗娜则在打字机上构思着一篇小说。就在她的小说完成之际,和华通过测定,表明新脑已具备罗娜的意识。于是,他将新脑植入罗娜的脑腔,而将罗娜取出的旧脑植入丹雪的躯体里。他这样做又可谓一举两得:既保住丹雪那美妙的肉体以及她肚中自己的骨肉,又多了一个“罗娜”。
  和华已做过无数次换脑手术,然而,手术之后在罗娜即将醒来之际,他却感到紧张。
  她缓缓睁开眼睛,先朝向亮光处,后环视四周。我这是在哪儿?哦,和华不是刚给我做完手术吗……啊!我仍然是我……瞬间,一连串的意识在她脑中闪过。“和华,成功了!……就象睡了一觉。”她激动地叫起来。
  和华松口气,疲惫地坐到椅子里。
  当罗娜的旧脑在丹雪体内醒来时,看见和华、罗娜站在床边。她奇怪地盯着罗娜:“这不是我的身体吗?和华,你怎么把它放在这个人的身上呢!”她有些生气。
  “你们都是罗娜,只不过她仍在自己的躯体里,而你却在丹雪小姐的躯体里罢了。”和华解释道。
  她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腹部咕哝着,“……真不可思议,怎么一下子就怀孕了呢?”
  “这位丹雪小姐的大脑已坏死,可以说是你挽救了她肚中的胎儿,你做了件好事。今后,我们就叫你丹雪·罗娜吧!”和华想活跃气氛。
  “怎么叫是你的自由,反正我就是罗娜,你应该把身体还给我。”接着她哀伤地说,“见到雷光和我的女儿,他们还怎能认识我呢!”
  罗娜站在一旁思绪万端。眼前这位女人确实就是自己!她觉得必须尽快同丹雪·罗娜勾通思想,对此她非常乐观,她相信丹雪·罗娜会理解自己的。
  罗娜和丹雪·罗娜很快就认识到自己就是对方、对方就是自己。她们彼此十分了解,思想一点就通,对话就象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罗娜的身体在婴儿脑垂体的作用下越来越年轻,时光对于她就象是倒流了二十多年。

  六 神奇的ESP信息

  从海岛上考查归来的雷荣和鸥岛按响A市近郊一幢别墅大院的门铃。雷荣在学校住的是集体宿舍,带鸥岛去不方便,她便决定来求助她的心理学老师——田野教授。
  佣人将他们领到客厅,一位精神矍铄留有山羊胡须的老人闻讯从客厅一侧的楼梯上走下来。“是荣荣啊,难得今天大发慈悲来看看我这孤老头子!”他就是田野,至今单身一人,他非常喜爱雷荣,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哦,老师!”雷荣奔过去吊在他脖子上。“不是跟您说过我考查去了嘛!”说着她在他光亮的前额吻一下。“这不,刚回到市里就来您这儿了。老师,我还给您带来一个人!”
  “您好,老师!”鸥岛恭敬地说。
  “欢迎,欢迎,既然来了就在这多住些日子!”田野很高兴,马上吩咐佣人给他们收拾房间。
  雷荣回到A市,看到鸥岛的像片印在通缉令上时非常惊讶,但她坚信他不是杀人犯,事出有因,肯定有什么原因造成的。她询问鸥岛,听他讲完事情的经过后,就更加肯定是他病因造成的。
  这天晚上,雷荣被叫到田野的书房。
  “荣荣,你不该瞒着我,”田野很担忧,“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呢!”
  “您知道了,老师,您……不会去报案吧?”她很紧张。
  “我想过。”他沉沉地说。
  “千万别,老师!”她跪到他腿前,“他有病,他不是有意的,否则,他不会跟我重回A市。”
  “那就更应该报案,只有向警方证明他有病才是解脱罪行的唯一出路,这样东躲西藏不是个办法,弄不好,还会毁了你自己!”田野坚定而心疼地说。
  说什么也没用,雷荣知道老师最爱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以毅然排除一切干扰。要想阻止老师去报案并得到他的帮助,只有将鸥岛的命运同自己的幸福联在一起!“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老师!求求您,一定要帮助我们。”尽管是说谎,她脸上仍泛起红晕。她毕竟还是一个姑娘呀!
  田野沉默地低下头。
  “老师,您说话呀……”她轻摇着田野。她想起鸥岛在自己怀中委屈得痛哭流涕的憨态,一着急,眼泪便从她脸上淌下来。
  田野被她的抽泣惊醒,他为她拭去泪水。“放心吧,既然如此,老师会帮助你们的。孩子,快别伤心啦!”父亲的女儿最终是要嫁人的呀!他爱雷荣,为了她的幸福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鸥岛将以前的一切都忘了,田野认为必须设法找到他的家和亲人,了解他的病因,才能向警方证明他无罪。但又不能登广告或是寻人启事,因警方正在通缉他,一切只能暗中进行。
  田野领雷荣和鸥岛来到皇冠大学的后院,方圆数英里的院内丛生着桦树、野草和杜鹃花。他们沿曲曲折折的小径向田野的心理学实验室走去。
  “extnasensony Penception”田野念出句英文。“简称ESP即超觉。近几十年来,超心理学家已用证据表明心灵感应能力,预知能力等特异功能并不是个别人的天赋,而是整个人类具备的潜能,当你肚子突然疼起来,你会以为得了肠胃炎而不会意识到这可能是你的身体接收到一个ESP信息;当你无端地想起某个平时从没想过的事物时,你也不会意识到是ESP信息,而以为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特别是ESP具有遗传性和血缘相通性。”

  “您是说,利用亲人间具有较强的ESP能力来探明鸥岛亲人的下落!”雷荣惊喜地问。
  “对,现在只有这个办法啦。”
  来到实验室一切就绪后,鸥岛躺在隔音室里一张特制的软椅上,头上插满很多电极。毗邻的控制室内田野和雷荣坐在巨大的荧屏前调节操作台上的旋钮。
  荧屏上,欧岛已进入催眠状态。田野打开话筒轻轻说:“鸥岛,你见到什么随时说出来,包括你看到的一切。”
  一会儿便传出鸥岛模糊的声音,“海……水,水沸腾起来了……一团火……有岛被火光罩住,象是火山爆发……一只鸟,不,是飞机……我和田野教授躺在沙滩上……雷荣驾着飞机……从火光中钻出来……一切都旋动起来……我眼睛发黑。”田野认为这可能是一段预知性ESP信息。
  “……牙疼……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感到牙疼……”第二天的实验中,一开始,鸥岛就叫起来。
  雷荣想,自己也正牙疼,莫非鸥岛接收到自己的ESP信息?她找来一根针,朝自己的左臂上扎一下。几乎在同时,荧屏上的鸥岛惨叫一声:“……哟——左臂象针刺一样疼。”
  田野不禁接过针也朝自己的手背上扎下去,但鸥岛毫无反应。象这类体感ESP信息通常只出现在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之间,但雷荣、鸥岛之间却出现了这种现象,田野对此震惊而迷惑。
  雷荣服了止痛药以后,实验又继续下去。
  “一条巷子……房子,很熟悉好象曾经住过……”
  田野对着话筒赶忙提醒道:“鸥岛,请你注意巷子旁有些什么特点。”
  “……巷子出口有剧院……是东方大剧院……”
  这次实验已经过了四十分钟,田野知道鸥岛是累了。“荣荣,快把他弄醒,及时醒来有助于他记住梦中的情景。”
  窗外已暮色黄昏,一些小雀聚在一棵大树密集的树叶中嘁嘁喳喳。
  田野调查了全市所有的十一所东方大剧院。田野、雷荣、鸥岛三人驱车一个个挨着寻找。在鸥岛的引导下,他们终于找到那间房子。这是位于贫民区一条老巷子里的破旧民房,门锁着。鸥岛感觉这地方如此眼熟,只是仍想不起什么来。因为天色已晚,他们决定翌日再访。

  七 被开除的高川刑探

  清晨,因为鸥岛怕暴露,而田野又公务在身,所以雷荣独自开车来到昨晚找见的那所房子前,可房门仍然紧锁。
  “请问小姐与这房子的主人有什么关系?”一位精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雷荣面前。雷荣发现他有一张坚毅且目光犀利的脸。
  “没……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了解点儿情况。”因为突然,她有些慌乱。继而她又为自己在这个极富魅力的男人面前的失态而心烦。“他们不在,我改日再来。”说完她扭头便走。
  这是一段偏僻的公路,雷荣闷头开车。当两个流氓开着的车与雷荣的车相错时,他们看见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便嬉笑着驾车忽左忽右地挑逗她。
  雷荣的车终于被撞到路旁的沟坎里。四周荒无一人,小流氓更加猖狂,他们跳下去将雷荣从车里拉出来,并淫笑着撕掉她身上的衬衫和裙子。她羞愤而无奈。这时,有个男人赶过来,迅猛地两拳将那两个流氓击倒。她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刚才遇见的那个男子。流氓顺地一滚掏出一把刀就又扑上来。
  “当心!”雷荣惊呼。
  那男子抓住一个流氓的手腕猛转身一个大背便将他用得四脚朝天,另一个流氓见来者不善,就扑向雷荣,想以她作为要挟。那男子为护雷荣双手被空中晃动的刀刃重重划了一下,但他毫不退却,仰身抬腿,飞起一脚将那流氓送出一丈开外。流氓知道撞上强手,狼狈地爬上土坎,钻进汽车溜走了。
  “您手在流血!”雷荣掏出手绢替他扎好。“您是什么人?多亏您救我!”。
  “我叫高川,是一个倒霉鬼!”他爽朗地说。“这车得找吊车来帮忙才行呵,你开我的车去叫人,反正我这手一时也握不住方向盘。”
  “不,还是我先送您回家吧!”
  高川家的洗漱室里,雷荣用双氧水为高川擦洗伤口。
  “您为什么跟在我后面?”她低声问。
  “难道你从没发现自己长得并不丑吗!”他诙谐地说。
  她轻轻笑起来。“您打得很好,很有男子气!”她很感激,“谢谢您……”
  “嘘——不用说谢谢,小姑娘!”他站起来,把她拉到怀中,缓缓且深沉地吻住她。
  她两颊绯红,任他热切拥吻着自己。然而,她马上又推开他,“不能够这样的!”她跑出洗漱室。
  在回家的路上,雷荣摸摸自己被高川吻过的嘴唇,既有些欣然又感到羞愧。
  高川曾是一名刑探,在调查一起车祸时他发现是蓄意谋杀,幸免于难的被害人就是国内大名鼎鼎的和华财团的总裁和华,而凶手正是他的贴身秘书兼情妇丹雪。他还发现丹雪和情人在浴场被害后,她并没死,而是被软禁在和华的别墅。无疑浴场案件是和华所为,他所以软禁丹雪是怕她受到警方的讯问而暴露自己。高川马上打报告要求警察局搜查和华的住所,但和华的势力太强大,警察局不仅没批准高川的请求反而迫于压力解除了他的职务。高川很不甘心,要扳倒和华恢复职务只有找到丹雪,拿出和华报复丹雪的证据。因而,他一有时间就去监视丹雪落入风尘之前的住屋。他知道丹雪很爱她的小丹浩,万一她获得自由定会回去看望她的爱子,但他一直毫无所获。高川把这一切告诉雷荣后,她想,他确实算得上个倒霉鬼!

  回到A市好几天了,雷荣一直还没回过学校。自己考查这么久,一定有妈妈的信件!对母亲的思念伴随着雷荣匆匆回到学校。没有母亲的来信,但她接到母亲留下的一张便条,得知母亲已来到A市,住在她老同学和华家中。雷荣当即给和华住处挂电话,母亲不在,接电话的佣人说,主人的事情他们从来不过问。
  田野陪雷荣找遍和华所有住宅和别墅都不见和华的人影,问佣人,佣人们也一概不知。雷荣为母亲的失踪焦虑不安,无奈之中只好请高川帮忙。
  高川调查一阵子后来到田野家中。“我用各种手段侦查过,和华、丹雪,还有荣荣的母亲的确已不在市内。”
  “那能上哪儿去呢……”田野嘀咕着。
  雷荣忍不住啜泣起来。
  “别急,荣荣!”高川安慰道,“和华在海上还有一座私人岛屿,”他拿出一块从什么地方挖下来的纸片,“这就是它的经纬图。他们肯定在这人迹罕至、外人无权问津的孤岛之上。”
  田野沉思片刻:“看来,无论是高川的复职,还是鸥岛的身世以及为荣荣找到母亲,我们都必须上岛。”
  “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高川响应道。“只是,岛上一定戒备森严,必须想一个上岛的万全之策。”
  “我知道,海上起风暴时岛上的人是无法在外面活动的。”雷荣说。
  “恐怕还没等上岛,咱们就先喂了鲨鱼!”高川不赞成。
  “荣荣讲的有道理,否则别无它法。”田野出主意,“风浪大,我们可以订购一条密封式汽艇,就不会有危险了。”

《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 作者:汪洋啸

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2)

  八 登上魔岛

  海面上滔天的白浪象滚动的山峰,田野、高川、雷荣和鸥岛四人乘坐的密封式汽艇时而被掀向浪峰,时而又象掉进波谷。艇常失去平衡,翻滚着前进,幸好每人都绑在靠椅上,有时,他们完全辨不清天是在上下还是在左右。雷荣感到一阵阵恶心,禁不住呕吐起来。
  他们看见有座岛象个倒浮的陀螺,忽隐忽现。高川看看驾驶台上的仪表盘,喊道:“从经纬度上看,这应该就是和华的那座火山岛。”
  汽艇围岛转了一圈。东面是茂密的热带森林,西面是平缓的山坡。他们选择岛南侧的乱礁丛靠岸。他们拉着手,蹚着齐膝深的水,顶着狂风,躲过涌上来的巨浪艰难地朝岸边走去。
  登上杂草丛生的山坡,风更大了,密集的雨水被风吹得几乎是从山坡下斜射而来。
  “风太大,大家抱紧树干——”田野喊。
  他们拉着手,交替地抱着树移动。闪电无情地抽打着树梢,一个响雷忽然在他们身边炸落,几乎将地劈裂。雷荣一惊,稍稍松手便被风吹向一个荒草丛生的坡谷。高川毫不迟疑地跟着滚下去。
  鸥岛转身也要跟去,田野一手抱着树,另只手将他拉住。“有高川在,她不会有事的!”
  高川和雷荣从草坡滚下后,来到一个高阔的岩洞。他们看到对方被淋成落汤鸡的狼狈样不禁都笑起来。狂风仍在洞口呼啸着,天空阴云密布并愈来愈浓,洞内更加黑暗。
  在一个避风的小洞内,火苗从枯枝中窜起来。火光下,雷荣的衣裙透明地紧贴在身上。相隔这么近,高川已充分感受到她神秘且诱人的女性气息,这令他不知所措,赶忙低头去弄火。她好象并不避讳自己几乎赤裸的身子呈现在他眼前,他不能肯定她这是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承诺,他曾遭到她的拒绝。他爱这个姑娘,因而不忍心让她为难,同时更担心会因为自己而使她受到伤害,哪怕是丁点的伤害。

  “把外衣脱下烤烤吧,别凉坏身子!”他轻声说着抱了些枯木向小洞外走去。
  他在大洞一角另生起一堆篝火。无意中他发现里面的洞壁上映出她的影子,影子解开腰带脱去裙。他仿佛嗅到她身上那淡淡的乳香味,他忙扭头尽量去想些其它的事情,但不行,她的形象总浮在眼前。必须见到她,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只是过去同她讲几句话,只是聊聊天,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干……他想着,终于站起身朝洞口走去。
  雷荣跪坐着面向火堆,手上撑着裙和胸衣。黑发高高盘结在头顶使她脖颈长长的象天鹅;她丰圆的背部笼罩着暖融融的黑暗;背廓却被火光映得透澈明亮,她整个身体象玉塑在火光中闪闪烁烁。
  她听见了身后的声音,但没回头,只是放下手中的衣物,象是害怕又象是等待。他怀着一种崇尚、虔诚的心情来到她身旁,他一只手轻放在她滑细的肩头,象赞叹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手很轻柔地蠕行。当他手指滑过背部时,她身体已明显地微颤起来,终于,她双肩抖动一下,并抱起手臂,给人一种可怜的印象。于是他的手谦卑地缩回来。在她的畏缩中他出奇地平静了。

  她一直微低着头,能看见身旁那双汗毛密集的男性的腿。他手指每一挪动都象有电流传及体内,使自己全身象浮到空中那样不安定。她想抱住那双腿让身体落实,想吸取他男性的活力让自己充满生机,但她感到身体僵直,似乎它已不属于自己,而只是他手上的一件物品。她想象他将猛烈地拥起自己,用男性剽悍得近乎于鲁莽的热情抚慰自己虚脱的灵魂。然而,她看见那双腿向后退去,听见那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蓦然,她深切地后悔起来,后悔那一切不该只是发生在想象之中,她感觉到一种失落,身体也变得冰凉,幽怨与渴望开始交替揉搓着她的心。我并没有拒绝你呀,你怎么象个胆小自尊的傻男孩!

  风雨渐弱,一会就停住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海面。海上的气候真是变化无常。海边开始有穿各种武士服装背着枪的人在巡逻。
  田野和鸥岛拧干衣服,防止被武士发现,他们只有沿锥形火山南边的悬崖攀援而上,到热带丛林里暂避一时。
  各种海鸟在他们头顶喧嚣不停;万丈悬崖之下,浪头碰撞到堡礁后呼啸而起抛撒着落下,白色水沫在湛蓝海面的衬托下酷似一簇簇怒放的白菊。
  田野艰难地跟在鸥岛身后。不小心,踩着一块活动的岩石,田野的身体失去重心向悬崖滑下去,幸好崖壁上的荆棘将他浑身衣衫勾住。踩落的石块惊飞一群歇于下面壁石上的海鸟。田野被鸥岛拉上来时已满头冷汗,田野催促道:
  “快离开这儿,惊飞的鸟群会将我们暴露!”
  刚爬了一会儿,他们便听见下面传来脚步声,于是忙藏身于乱石之中,只见两个武士爬上来。田野和鸥岛居高临下,用石头将武土们砸倒在地。
  田野和鸥岛换上武士的服装,来到山下,躺在乱石上假装昏死过去。那衣服上的血迹使他们真象刚从上面摔下来一样。
  一队巡逻的武士发现了躺在乱石中的田野和鸥岛,便一声不吭地抓起他们的胳膊腿,提起来就走。田野偷眼窥视这些武士,他们年龄和高矮各不相同,但脸上都毫无表情象挂着同一张面具。
  来到一个地下出口,武士们把田野和鸥岛交给洞口前的两个警卫后便离去。有个警卫拿起挂在胸前的报话机呼叫:“有两个‘火山号’破损,但大部分部件还可以回收,完毕。”

  九 地下大脑贮藏室

  两个白衣人分别推着一辆担架车从洞内走出来。警卫们将田野和鸥岛安放在担架车的塑料布上后,白衣人便推车朝洞内走去。田野和鸥岛的脸都被白布盖着,田野感觉转了好几次电梯,他知道已来到地下深处。
  担架车停下来,田野听到后面传来电动门关闭的声音。大概已送到什么屋子里,白衣人可能要离去了吧。然而,田野很快发现白衣人没有离开并听见有剪刀铰布的声音,他查觉自己的裤子已被剪开,白衣人在自己腿根处搽抹什么液体,接着,又听到一些金属的碰撞声。他们要干什么呢?田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鸥岛惨叫一声。当田野睁开眼看见身旁的白衣人拿着手术刀时,他才明白了,原来白衣人正准备支解他们的身体。

  鸥岛从担架上跳起来,一掌将那白衣人推倒在地上。鸥岛的行动可能出乎白衣人预料,田野身边的白衣人被惊呆了,就在这一瞬间,田野从白衣人手中抽出手术刀,迅雷不及掩耳地向白衣人的喉管划去。鸥岛则继续扑向那跌倒的白衣人,用腰带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这屋有三面墙全是金属柜子,田野出于好奇打开柜门,一团白色的冷雾散去后,只见里面冻结的全是人身上残缺的肢体。田野感到一阵恶心。
  田野和鸥岛脱掉武士服穿上白大褂从屋里走出来,并将电动门重新关好。外面是曲折的廊道,不时有白衣人走过。廊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房门,房门上都挂着玻璃牌。田野回过头,只见刚出来的这个房门的玻璃牌上写着:“肢体冷冻室”。他们学那些白衣人的步态,旁若无人地朝廊道的一边走去。
  有扇门的玻璃牌上写着“大脑贮藏室”。田野示意鸥岛进去看看。鸥岛推一下门没开,用肩使劲一顶,门仍然纹丝不动,所有的门都是双层铁质的,田野知道不能硬干,他发现门框上有个不显眼的小按钮,他按一下,很快,小门窗便打开。
  “请出示你们的卡片。”一个机器人把头从门窗探出来说道。
  “卡片丢了,我们有任务需要进去,”鸥岛说,“请你开一下门。”
  “对不起,我必须按指令行事。”机器人的声音单调并带有回响。
  “你的指令是什么?”田野赶忙问。
  “没有卡片的人一律不准进入这间屋子。”
  “那请问,你是人还是一件东西?”田野决定打乱机器人的思维。
  “你才是一件东西。我是机器人!”它表示不满。
  田野把鸥岛拉到门窗前。“你瞧,他是年轻人,你是机器人,我是老年人,我们都没有卡片,但你进入了这间屋子,而我们却不能。所以,听着机器人!要么你放弃指令让我们进去,若执行指令你就应该出来。”
  机器人犹豫了片刻。“我必须执行指令。”说着,它打开门迈着笨拙的步子走出来。
  田野和鸥岛架着机器人闪进屋内。这是个技能机器人,鸥岛强健的臂膀足以将它搂抱得动弹不得。田野很快就找到它的运动线路并扯断它。
  “我上当了。”机器人说完头垂下来。
  田野看到身旁棕榈树下的玻璃缸里浸泡着一具大脑,并有丝状物将它同旁边的仪器联在一起。他不知道这台仪器的作用,转身抬起机器人的头,另一只手指着那台仪器:“机器人,你的指令并没有反对你告诉我们这台仪器的功能。”
  “这是接收仪……”机器人说。
  “怎么打开?”田野不等它说完接着问。
  “顺时针扭动那个绿色开关。”机器人说完又小声咕哝道,“我又上当了,指令也并没让我告诉他呀!”
  鸥岛听完机器人的话已扭动绿色开关。
  “你怎么在这儿,和华不是让你去完成什么复仇的使命去了吗?”仪器里传出声音。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们?”田野惊异地问。
  “我叫雷光,您旁边的这位就是我的躯体。”
  “你说的是我?”鸥岛指着自己的鼻子,“可我就是我,怎么是你的躯体?”他表示不满。
  “和华说你的大脑是由一具幼儿脑混入我的部分思维信息而成的。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思维混乱的人,看来,新的生活已使你重新产生了自我意识。我该怎样称呼您呢?”仪器里发出的声音有些呆板。
  “就叫我鸥岛吧,大家都这样称呼我。”
  “对不起,鸥岛先生,我刚才的话可能刺伤了您!”
  “没关系,我这次上岛就是来查明自己身世的,这么说我有一半是你。”
  “我也说不清了,象您讲的那样,可能您就是您自己吧。”雷光理智且友好。
  “和华为什么要你和躯体分开呢?”田野好奇地问。
  “唉,一言难尽……二十多年前,我和我妻子与和华是同校同学,并且,我和他还是最好的朋友。当我娶了妻子罗娜后,和华就一直对我嫉妒在心。去年,我长了脑瘤,和华主动提出要亲自为我做手术,盛情难却。再说他的技术也确是第一流的,我们虽曾是情敌,但我想事隔这么多年,他总不至于因此而对我下毒手吧。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已变成如此心狠手辣的狂人!……他当初改名和华,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是想同上帝耶和华一样主宰人的生命呵!”

  “放心,雷光,我们会将这个狂人的罪行公布于众的,”田野安慰道,“到时候我们再来救你。”
  “没有人救得了我,我知道,这么复杂的换脑手术,目前除和华外,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完成。再说,要治服和华也谈何容易,他是名流,一般的证据对他没有威胁。”
  “那怎么办呢?”鸥岛有些着急。
  “只有采取非常行动,看能否起作用。”
  “什么非常行动?”田野问。
  “火山岛右上空有一颗同步国际通讯卫星,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想,若能改变火山岛电脑之母的程序,使收发倒位,再调整频率就可以把和华贮存在电脑中的材料在全世界范围内公布于众。”仪器里发出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
  “可是,这样的电脑之母大多是自控的,指令一旦进入内循环,包括制造它的人也再不能改变它。”田野说。
  “从外观是不能改变,但若进入它的内部,我想不是没有可能影响它的。”雷光大脑停顿会儿,“这只有我现在这种样子才能做到,不过,需要你们的帮助。”
  “需要我们做什么?”田野问。
  “用这个机器人身上的线路将我接收仪上的终端同你们身后那台数据贮存器的终端联接起来。这个小电脑与中心是相通的。”
  田野和鸥岛按雷光大脑的要求准备就绪后,田野叮嘱道:“雷光,情况不好就赶快退出来,否则,你不但不能改变它,它还会消毁你!”
  “谢谢!成功与失败对我都是一种解脱。若碰见我妻子和女儿,请你们替我转达,我爱她们!……好,我进去了。”
  田野和鸥岛站立一旁焦急地等待着。一切都那么平静,但田野知道雷光大脑正在同电脑之母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仪器终于讲话了,“已发出去……发出去一部分。它的自控力太强大了。”
  “算了,雷光,别毁了自己!”田野很担心。
  “不行,我必须再试一次。”
  田野和鸥岛又等了片刻,突然,盛大脑的玻璃缸里传出一阵象烧红的铁针落入水中那样“咝咝”的声音。田野感觉不妙,猛将连接线路扯断。“喂,雷光!你还好吗?雷光……雷光……”但他再也听不到仪器的回答。雷光消失了,瞬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多么可怜又可敬的人啊,为了铲出邪恶,他献出了最后残存的一点点生命!田野眼角已挂着一颗老泪。

  他们挨着将一具具大脑接收仪打开,但没发现雷荣的母亲和丹雪的大脑。田野想,和华可能还没有对她们下毒手。他们决定仍回到地面去寻找。

  十 家人相遇

  洞外已雨过天晴,鸟叫虫鸣。从高川在岩洞里离开雷荣后很长时间她都没看见他人影,她怕他因情绪低落而出事便穿好衣裙到洞口附近寻找。
  听见水响,雷荣朝树林那边走去。来到近处,她蓦然站住,只见高川正赤身露体站在环礁湖的浅水里用手浇水洗澡。她羞怯而掠奇,想离开却感到双腿无比沉重,他身上象有磁力使她目光一动不动,因为有树叶遮掩,他没有发现她,仍自由自在地浇着水凌空塑出一个个健美的姿势,她为自己的行为而难堪,满脸羞红,然而,在这美丽坦荡的大自然里,羞涩只是朵瞬现的县花,她逐渐镇定下来,一些不知名的花瓣在海风的吹拂下从高树上纷纷扬扬地飘洒在水面和他肌肤上。她觉得没有理由不欣赏这毫无矫饰的人体美。他胸前隆起的胸肌以及两侧浑圆的肩头使他胸部象一堵厚实的墙,阳光从晃动的树隙间对他身体交叉扫射,他整个身体仿佛是一簇在绿影中熊熊燃烧的金黄的火焰。这是生命、是青春、是雄性、是刚烈的火焰!泪水从她浓密的睫毛下奔涌而出,她被感动得止不住哭了。

  雷荣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猛回头,几个武士已向她扑来。她挣扎着不顾一切地高喊:“快跑——高川——”
  田野和鸥岛从大脑贮存室出来后,好不容易才来到最上一层的隧道。他们机敏地跟随三个白衣人排着队走出洞口。外面已夜色朦胧。他们轻易甩掉那三个白衣人。
  田野、鸥岛穿过锥形火山的南半腰来到岛的西侧,西面平缓的草坡上是成片的椰树林,透过树林,看见远处山坡上有灯光,他们循光而上。
  这是一幢现代派造型的房屋,有三面墙全是玻璃,室内摆设豪华、光线柔和,有两个漂亮女人在下围棋,那是罗娜和丹雪·罗娜,田野不认识,他只认出坐于她们一旁的老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和华。鸥岛却觉着这三个人都很面熟。
  和华笑着站起来,田野忙贴近一扇半掩的窗前。
  “我早说过,你们俩下棋永远都难分胜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见。”和华说完便出了门。
  丹雪·罗娜挺着肚子躺到床上,罗娜按一下床头的按钮,顷刻,半掩的窗子全部缓缓自动地合拢,玻璃也开始由透明变为茶色,再变为深棕色,最后丝毫也看不见室内的情景。
  田野和鸥岛设法躲过门外的警卫进入了房间,突然,灯光骤亮,他们的眼睛还没适应光亮,就感到背部顶上了枪管。
  “你们是谁?”女人的声音。
  “我们是谁无关紧要,只是奉和华之令来问问你们是否认识罗娜和丹雪这两个女人。”田野开门见山,
  “罗娜就是我们呀,和华怎会给你们这样的命令?”她们后退一步。“没想到你们也会撒谎,请转过身来,”罗娜和丹雪·罗娜异口同声,就象排练过一样。
  田野、鸥岛转过身来,罗娜、丹雪·罗娜竟同时盯住鸥岛,手枪也都掉在地上,惊异地念道:“雷光……”她们百感交集。多么熟悉的身影,二十多年了,雷光,你还记得你的妻子吗!她们激动得泪流满面,不由自主地迎上去。尽管和华说你已堕落并另有所爱,但你毕竟是自己想念二十多年的活脱脱的丈夫呀!
  “你们究竟是谁?”鸥岛见两个女人含着泪向自己走过来,他感到困惑,本能地朝后退去。
  “雷光,你真这么狠心,连你妻子都不想认了吗!”罗娜和丹雪·罗娜忍不住悲泣起来。
  “妻子……”鸥岛盯着罗娜竭力思索,终于几个形象从大脑深处浮现出来,他感到这个女人很面熟、很亲切。“可你是荣荣的母亲,怎么又是我的妻子?”他声音已明显有些焦躁。
  丹雪·罗娜不觉走上前说:“我们既是荣荣的母亲也是你的妻子。雷光,难道你已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鸥岛与丹雪·罗娜离得很近。他看着她的脸,脑子里又有另一些意象跳到眼前,一种莫名的亲情使他的眼睛发热、发酸,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妈妈……你是……妈妈!”他含糊地念道,泪水充满眼眶。
  “我不是妈妈而是妻子……尽管我的身体不是你妻子,可我自己是你的妻子!”丹雪·罗娜语无伦次的解释将鸥岛从那种油然而生的情感中推出来。鸥岛来回打量着两个罗娜咕哝道:“妻子……妈妈……”他脑子里各种形象不断跳动着混杂在一起。他突然暴躁地高喊:“这是怎么回事?天啦,我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门“轰”一声被人撞开,两名警卫端枪撞进来。
  田野迅速蹲下,准备捡起罗娜掉地的手枪,警卫的行动更加敏捷,“哒哒……”一发子弹射在田野胳膊上。
  罗娜、丹雪·罗娜奋力扑过去护住田野和鸥岛。“不准胡来,和华不会答应你们的!”她们同时警告警卫。
  “我们正是执行和华博士的指令,杀死一切外来人。”警卫们拉动枪栓一步步逼上来。“请你们让开,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她们知道这是一群唯命是从的“机器人”对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丹雪·罗娜背靠着鸥岛将他朝玻璃墙推:“雷光,蹬破玻璃快跑吧,我会告诉和华再来救你。”
  鸥岛一脚踢碎玻璃墙,喊一声,“教授快跑!”便先跳出去。田野因胳膊受伤行动不便。正惟备跳时,拥上来的警卫将他抓住。这时,和华带着一帮火山号武士迅速赶到:
  “哦——原来是著名心理学家田野教授,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呀,今天登岛有何指教!”
  “和华大名如雷贯耳,指教不敢,倒是想请教几个问题。”田野冷静地说。
  “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治伤要紧,”和华显得很有风度,“讨论之事,来日方长!”然后,严肃地对武士们说,“扶教授去疗伤。”
  武士们跟在和华、罗娜、丹雪·罗娜和田野的身后,他们沿弯曲绵延的过廊向前匆匆走着。廊道在两侧灯光的辉映下象一条盘曲在山腰的巨龙。前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田野渐渐看清是另一群武士正押着雷荣走过来。
  “荣荣,是荣荣!”罗娜和丹雪·罗娜同时惊喜地迎上去。“我的荣荣,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她们推开雷荣身边的武士。
  雷荣迟疑半天,打量着罗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妈……您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孩子。我留给你的纸条看见了吗!”
  “我们正是看了纸条才找到岛上来的。”雷荣突然看见人群中的田野,“老师!……老师,鸥岛呢?他不是同您在一起的吗!”
  田野明白了。鸥岛的身体是雷光的,而雷光却是雷荣的生身父亲,难怪在鸥岛和雷荣之间曾出现“体感ESP信息”!雷荣为保护鸥岛一直和他假扮情人,所以,当田野得知雷荣和鸥岛的身体实际上是父女关系时,他感到一阵头晕、恶心。
  田野还没从呆状中觉醒过来,雷荣又摇晃着他喊道:
  “老师,鸥岛他怎么了,啊?……他究竟怎么了……”
  “他没有死,跑了……”田野含糊地说并用手无力地朝左边指一下。
  “……他会被打死的,鸥岛——”雷荣神经质地冲出人群,跳下廊道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名武士端枪就朝雷荣跳下去的方向射击。
  “不能开枪!”罗娜和丹雪·罗娜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朝开枪的武土撞去。
  “住手!”和华一声怒斥,武士们才罢休。
  雷荣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怎会变得如此年轻,不过看上去母亲似乎并没受到威胁,这让她松了口气。此时,她最担心的就是鸥岛,他时常象孩子一样天真、幼稚,而这座奇怪的岛上到处是疯狂的武士,他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死。岛上的那段生活使雷荣对鸥岛的感情一开始就带有母爱的色彩,她在他面前感到自己具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不象在高川身边自己显得那么柔弱、轻松。潜意识中,她一直在对鸥岛施行一种责任或义务。

  雷荣来到海边的礁石丛中时,隐约听见前面有厮打的声音,她循声而去,猛地被什么绊一下,她仔细一看是一个武士倒在被海水浸湿、的沙里,脸上有血迹。前面可能就是鸥岛!她摘下武士的枪,赶到近处,躲在一块大石后。暮色之中有四个人在不远的空滩上扭在一起搏斗。她从大石后跳出来高喊:“欧岛——快趴下——”她看见一个人影推开另外三个趴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她提枪猛扫,那三个人影重重地倒在沙地上。她赶忙跑过去。

  “鸥岛,没伤着吧!”
  “没有……但我不是鸥岛……”
  “高川!”
  “是我,”高川喘着粗气,“幸亏你及时赶到,这几个家伙简直是亡命徒!”
  “你看见鸥岛没有?”
  高川喘着气摇摇头。
  “你一定要找到他,高川,他会被打死的!”雷荣急切地求助高川。
  “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他自语。
  你已经被关在了人家的心里,高川,你可真傻,是你自己不接受一个姑娘的承诺,可现在你又为一个患病的可怜男孩吃醋!“鸥岛有病,难道你也有病吗?”
  “当然。”
  “什么病?”她有些紧张。
  他指指自己胸口自嘲道;“这儿,有心病!”
  “你坏!你骗人!你真是个小气鬼!”她笑喊着,用拳头娇嗔地轻敲他的胸脯。
  高川抓住雷荣的手,突然把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要不是在黑夜,我是不敢这样拥抱你的!”
  “为什么?”她同样低语。
  “因为,第一次你拒绝过我!”
  “你也拒绝过我,今天在岩洞……”没等她说完,他已用吻将她打断。
  他吻着她的唇说:“那我们一比一……交了个平手!”
  高川和雷荣躲避着武士朝岛的南岸靠拢,他们以为鸥岛会到登岸地点等候。来到藏艇的岩缝前,可人艇都不见影子,他们正怀疑是否找错地方,一个高大的“水鬼”忽然钻出水面扑向他们。高川推开雷荣,只几个回合便将“水鬼”放倒水中。早在高川同流氓搏斗时,雷荣就见识过他的敏捷和力量。
  岸上传来武士们的跑动声、喊叫声和枪声。高川脱下“水鬼”身上的潜水服为雷荣穿好。那边已有几个武士找过来。高川忙拉雷荣跳入水中。
  海水真凉。高川和雷荣在水中交替地吸着氧气,他们做手势交换思想,然后携手朝水底潜去。能隐约看见各种奇形怪状的海草在水中浮动,象夜风中摇曳的树林;海底白色的珊瑚却好似从树隙撒下的斑驳的月光。那边隐约有亮光忽隐忽现,可能是汽艇玻璃的反光,游过去,果然是那只汽艇,他们试着搬动几次,太沉,两人的力量是无法将它浮到水面上去的,高川想,只有同他们干一场了。

  他设法打开小舱,取出一个盒子背在身后,里面是自己留作备用的一只大口径短枪。他们离开汽艇决定先到东面的热带丛林暂避一时再见机行事。

  十一 神秘的地下世界

  高川和雷荣在水中朝东边潜游。雷荣身后的氧气瓶可能是在高川和“水鬼”搏斗时破损了,串串气泡直升向水面,他知道必须尽快上岸,否则,氧气是不够用的,不一会,他们发现身边的岩壁上有个黑漆漆的大洞,高川想这么大的洞也许能通到岛上。他牵着雷荣游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摸索着游了约三十多米就到了头,奇怪的是最里面的洞壁非常光滑,不象洞的两侧凹凸不平,他们游着上下左右地摸,感觉它象是一块金属质的墙壁。正摸着,高川的手忽然感到一丝振动,接着“岩壁”中间裂开一条亮缝,啊,是金属门!他们赶紧将身体贴到洞壁的凹陷处。门逐渐开大,从里面射出两道刺目的光柱,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缓缓游出。是潜艇!他们大惊。潜艇与他们擦身而过,就在金属门即将关闭之时,他们机敏地闪进去。

  里面的水域有亮光,当身后的门合拢后,水便很快退去,他们的脚落在了平滑的水泥地面上,但他们的身体很快察觉到一种膨胀感,是气压降低的缘故,说明这是一间闭合极好的密室。瓶内的氧气已泄漏得所剩无几,雷荣干脆将潜水服脱下。
  “不尽快离开这儿,我们会死的!”她有些紧张。
  “找找,看墙上有没有机关。”
  他们着急地四处寻找了半天仍什么也没发现。由于大量活动,他们开始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氧气越来越少,我们要尽量少活动,减低耗氧量。”高川顺着墙壁坐到地上,但他神情依然沉着。
  雷荣不是个胆小的姑娘,但在临近死亡之际,她泪水唰唰地流下来。她靠到他身旁:“高川,我不想死,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不想这么早……就死去!”
  高川默默把她搂到怀中,象哄孩子样用脸抚揉她的秀发,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都沉默着。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轻轻问:“高川,你爱我吗?”
  他默默点头。
  “我要听见你说!”她撒娇道。
  他注视她,眼中逐渐恢复光泽。“我爱你,我爱你!”他切切低语。在迎接死神的前夕,为何还要约束自己,为何不充分享受这人间最后的生活。
  她脸上现出甜蜜而坦然的笑容,她炽热的眼光凝视他,并伸手拉下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我求你,亲爱的,不要象岩洞里那样拒绝你自己!”她柔声细语。
  他们缓缓且深沉地拥抱在一起。
  刚才对死神的畏惧已经无影无踪,现在,她爱一切,欣赏一切,赞美一切,她象上帝样博爱众生。她感受到一阵阵幸福的来自灵魂的震撼。这是大陆与大陆的撞击而产生的惊天动地的震撼;这是强盛的地热力的膨胀冲破地壳而爆发的岩浆!她挣扎着,那飘舞的长发、扭动的腰肢以及那不断划动的洁白的手臂都是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抗争。
  他们终于战胜恐惧而赢得了一次辉煌的成功。她感觉自己平躺的身体舒展开来,不断扩展成肥沃的土壤、广阔的大地,能让万物的种子孕育、成长,为莽荒的辽原增添生气;为空芜的天宇赋予灵魂。此时,她已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去拥抱死亡。
  呼吸更加困难。他们闭着眼依偎在一起,什么也不想,只是充分感觉着对方,静静地等候死亡。
  高川逐渐感到有一种冰凉的东西从丹田流布全身,使身体轻飘起来,他意识到,他们俩其实正处于一种气功状态。高川是个气功爱好者,他的大小周天都曾经练通,在这样特殊的境地,他稍加意守便觉得周身的气感越来越强。“亲爱的!你有什么感觉?”他闭着眼喃喃地问。
  “浑身好凉!”雷荣低语。
  “这是我的气场。你闭上眼,把注意力放在丹田,想象这些凉气通过丹田吸进你体内。”他仍喃喃道。
  她闭上眼,照他的话做了。她也感觉身体飘荡起来,呼吸也似乎不再困难。
  “你想象我们身旁的墙只是全息摄像的幻影……我们身体象鹅毛一样……轻轻飘过墙壁。”他轻声导引着她。
  在这样一种视死如归的心境下,身心最为坦然。她依照他的提示想象他们的身体一次次飘过那堵虚墙。她眼前倏然闪过一道亮光,身体象是穿透一层轻纱。她睁开眼时,只见自己和高川已置身于一条光线昏柔的隧道中。
  他们好长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高川终于兴奋地喊道:“我们成功了!”
  “亲爱的!这就是‘搬运术’?可我从没练过气功呀!”她似乎还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每个人都有气功,越是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就越容易发挥出人的潜能。”
  高川打开身后的盒子取出短枪在前面开路,他们小心前进。稍稍碰出一点声音,整个隧道内便发出很大的回响。
  经过好几个弯道和交叉口后,他们来到一扇门前。从门缝看进去,里面是一间宽敞的长方形拱顶大厅,厅中间整齐排列着各种仪器,仪器两旁坐着两排穿白长褂的人,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操作仪器或是埋头写算着什么。
  “劳驾,请你们让让!”说话声将正偷看的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高川猛转身靠到一边的墙上向后举起短枪。原来是两个同里面穿着一样的人,他们手里抱着厚厚一叠书,见高川和雷荣迅速闪开贴在墙上便点头礼貌地说声,“谢谢!”推开门向屋里走去,雷荣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好一场虚惊!这真是个神秘的地方!
  “跟我来。”高川沉着地领头朝厅内走去。那些白衣人丝毫不理会他们,象是都忙得毫无空暇顾及别人一样。
  在白衣人中间,雷荣惊异地发现了两年前已丧生于车祸的张弦教授,他正摆弄各种玻璃器具专注地做着生化实验。“张弦教授!”她轻唤一声。教授无动于衷。“你怎么了,教授,我是您学生呐!”说着,她激动地扳过他的肩。
  “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张弦毫无表情地挣开她,又继续去摆弄那些器具。“请你别干忧我工作。”
  雷荣呆呆地望着张弦,从他那陌生而僵直的眼光中,她醒悟到那个风趣亲切的张弦教授确已离开了人间。她心里一阵难过。
  他们心情沉重地离开大厅。在网络密布的隧道中,他们根本分不清方向,只得乱窜,无意间竟闯进一个设有监视器的禁区里,他们终于被发现。隧道里到处响起电脑的呼叫声:“各位‘地鼠’号请注意,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闯入研究基地。”顿时,所有的门开始关闭,笛声四起,警卫们跑动着四处搜寻。
  高川和雷荣被迫窜入一间机房,但警卫们已经发现,封锁住机房的大门并一步步向里面逼进。他们躲在一些机器和各种管道的后面被警卫一步步逼向一个死角,阵阵子弹象雨点般射过来,打得机器和管道叮咚响,有一根水管被炸破,碗口粗的水迅疾向机房四周溢流。高川用短枪放倒冲过来的两个警卫,但越来越多的警卫仍毫无惧色地朝这边压来。危险已迫在眉睫,要不是看见高川仍如此沉着冷静,雷荣想,自己肯定早已喊出声来。高川环视四周的环境,他突然纵身一跃抱住了一人多高的悬于头上的一根管道,缩臂引体将身子翻上去。

  “快把手伸给我!”高川一手抱住管道,另一只手伸下来,将惊慌失措的雷荣提上去。
  高川将雷荣安顿好后,抓住墙角一个电闸盒下的高压电缆,用力一拽,闪出一阵耀眼的火光,线头给扯下来,他将线头朝早已浸满水的地上扔去。
  “啊——”一声声惨叫,机器那边传来很多人体倒地的声音。水流向哪儿,电就传到哪儿,其他没触电的警卫都被逼向门外。几个已爬上悬管的警卫因为在明处,都被高川用短枪一个个撂倒。
  “咱们必须离开这里,他们马上就会想办法过来的!”高川说。
  “唉,你看!”雷荣惊喜地指向一根很粗的管道,管口有排风扇,“那是通风管,它一定还有出口。”
  高川牵着雷荣从一排排悬管上朝通风管爬过去。他用枪射断螺钉,卸下近半人高的扇叶,扶雷荣爬进黑洞洞的管道。他进去后又将扇叶放回管口以作伪装。
  管内一片漆黑,强大的风流使雷荣颤抖。他们感觉爬了很久以后,她发现前面有亮光,于是,便又鼓足劲艰难地朝光点爬去。管壁很粗糙,高川感到膝盖很疼,用手一摸粘乎乎的,是血!“等等,荣荣!”他声音在管中嗡嗡作响。朝她膝盖上一摸,也有血。他用牙撕开衬衫下摆,心疼地为她包扎。
  她感到全身一阵温暖,觉着只要有高川在就没有不能战胜的困难。她早已为他男性的胆略和勇猛所倾倒,此时,她又为他男性的温情而陶醉。
  “再坚持会儿,亲爱的!这管道一定有出口通向岛上。”
  “嗯!”她噙着泪花使劲点头。
  爬到管口,他们并排透过扇叶望出去。下面是一间宽阔的房子,房内摆满各种仪器。
  “那不是和华和鸥岛吗!”雷荣惊出声来。
  “嘘——”高川示意她别出声。
  “现在我问你,”和华的声音在室内回旋“你的代号叫什么?”
  “火山。”鸥岛站在一个圆筒形的玻璃罩里,头上安着很多金属质的小器具。回答时,他闭着眼睛毫无表情象机器人。
  “你的主人是谁?”
  “和华博士。”
  “你的使命是什么?”
  “保卫火山岛。”
  “好,很好!”和华对身边的助手命令道,“给他武装起来。”
  站在旁边的助手将鸥岛从玻璃罩里放出来,并将一套古代武士服装给他换上。
  高川明白了,岛上的武士同鸥岛一样都被和华改变了大脑,那些白衣人只知道工作什么也不懂。他们无疑也被和华改变过,难怪和华在各个领域的研究成果接连不断而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原来,他就是靠剥削这些可怜的牺牲品而发财的!
  “鸥岛……鸥岛……”雷荣紧紧抓住扇叶低声哽咽地呼唤。
  “坚强点……坚强点!”高川紧拥住她,安慰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十二 人性的毁灭

  田野被和华手下带去疗伤的第二天上午,又被罗娜和丹雪·罗娜叫去她们的住所。田野是名人,和华觉得他有用处,加上两个罗娜的坚决要求,和华不得不让他去见她们。
  罗娜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弄不明白,她完全糊涂了。“田教授,我丈夫他怎么了,为何连他妻子都不认识呢?”
  当田野将和华的骗局以及雷光大脑为揭露和华的罪行而被消毁的经过告诉罗娜后,她们无比悲愤,但是,她们还并没有垮掉,因为早在二十年前她们就已经受住了失夫的痛楚。“可是,荣荣怎么可能同她父亲在一起呢?”
  因田野误以为雷荣已成了鸥岛的人,便感到这问题难以回答。他沉默不语。怎么告诉她们呢?她们若知道了雷荣与鸥岛的关系后,能逃脱人伦的断头台吗?他心里充满矛盾。但为了保护荣荣,他还是决定告诉她们。
  听完田野的话,罗娜她们难以接受。“这不可能,不可能!”
  田野深叹口气:“是荣荣亲口对我说的。”
  罗娜这下彻底地垮掉了,但她们仍侥幸地寄望于这是场梦。她们神情恍惚地抬起手臂狠咬一口,一阵疼痛使她们的眼睛从呆滞中转动起来。
  “请您出去一下行吗?教授。”一阵沉默后,她俩忽然异口同声但却坚定地说。
  田野刚出门不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沉闷的枪响,他返身回跑,踢开门。罗娜、丹雪·罗娜已倒在血泊之中,地毯上有支手枪。死了,都死了!是啊,她们怎能有勇气面对如此惨绝的事实呢!
  田野疲倦地从罗娜房里出来,刚走上长廊便接到一个武士的通知,说和华要见他。他也正想见到和华,这场噩梦该收场了!
  田野随武士来到和华的办公室。
  “我亲爱的朋友,打扰了!”和华热情地迎上来。
  “有何贵干?”田野压抑地问。
  “你看这火山岛风光怎样?”和华主动调节气氛,“若邀请你留在这儿同我合作,不会拒绝吧!”
  “当然会!”
  “噢,别这样,别让我感到为难,我只是想同你交个朋友。老实说,我没有一个朋友,只有仆人和奴隶。”
  “是你残害了他们,把他们变成了奴隶!”
  “不是残害而是挽救,当我花钱从他们亲属那儿买来时,他们只是尸体,是我的手术刀赋于了他们新的生命。”
  “你手术刀既然救活了他们的生命,他们就应具有人的权利,你就再无权歪曲他们的灵魂,否则,就是残害!”
  “看来,你很能辩论。我很孤独,一直就想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咱们可以聊聊那些深奥的主题,比如,人类究竟为什么而存在;道德和伦理在科学爆炸的今天又该怎样来评价……”和华话还没完,就被田野打断。
  “现在你没权评价道德和伦理,还是先接受它们的审判吧!”田野眼光锐利地射向和华。“你一直费尽心机渴望得到的罗娜,以及你想保护的丹雪体内你的亲骨肉,都被你自己导演的这场噩梦毁灭了!”他单刀直入。
  和华猛惊,取下话筒挂电话,没人接,又忙叫人去查看。
  “就在我来这之前,她们刚刚自杀身亡!”
  “为什么!”和华强作镇静。
  “因为你的卑鄙!”他怒指和华,欲言又止。
  “我可是个神志健全的人,即使罗娜和胎儿死了又怎么样呢?”和华仍装得很平静,“你以为知道了这岛上的秘密,自己还能再离开这座火山岛吗?”说话时,他一只手神经质地摆弄着桌上的一支铅笔。
  田野发现和华的手有些颤抖,他知道和华的内心已很不平静,他决定再给和华最后一击。
  “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吗,还没抓到你的把柄就找上门来送死?”
  “把柄?你觉得一点捕风捉影的把柄就能置我于死地?田野兄,你太小看我的地位和影响了!”
  “可你也过高估计了自己。”田野毫不示弱,“雷光大脑影响了电脑之母的程序,你储存的那些罪恶的材料已经公诸于世了!”
  那支铅笔在和华手中被折成两截。他不再吭声,急忙低头在身旁的一台电脑上敲击键盘查询情况。很快他双手从键盘上无力地垂下来,脸上现出一种绝望的狰狞。
  如果说罗娜及胎儿的死给了他沉重一击的话,那罪行败露的最后一击则是致命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四名武士提着罗娜和丹雪·罗娜的尸体走进来。和华顿时跌坐到椅子里。武士们走到办公室桌前,“咚”一声将尸体扔在大理石地面上。
  “混蛋,这是两件东西吗?给我滚出去!”和华从椅子里跳起来暴怒地吼道。他来到尸体旁,蹲下来抚闭那两双睁着的眼睛。真是我让你们伤心了吗?罗娜,你们告诉我!不论我做了多少错事,但我都是为了你呀,罗娜!……你们别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我的罗娜,我再不会离开你们了!
  田野发现和华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和华从尸体旁站起来走到书桌后的墙壁前,在墙上一个密码开关上旋转几下,随一阵轻微的响声,墙的一部分自动开启,出现一个暗柜,他伸手按下这密柜里唯一的一个红色按钮,按钮上立即闪出红光,尽管和华努力克制着自己,但田野锐利的眼睛仍能发现他按钮的手在颤动。
  和华关上那堵墙坐回到办公桌后的椅上时,他手里已握着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田野。“你恐怕不能够站着走出这间屋子啦。”
  “进来时我可没想过会躺着出去。因为,你是个目的论者,杀死我对你并没什么好处。”田野沉着地说。
  “你的确聪明,但你太自信了,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你无法预料的。”和华打开手枪扳机。
  “我算不上聪明,但的确自信。枪响后倒下的只有一个,是你而不是我!”田野说完转身便走。才跨出两步,一声震耳的枪响从身后传来,田野没回头继续朝门外走去,他知道愤怒的上帝终于惩罚了和华。

  十三 逃离火山岛

  田野从和华那儿出来,正琢磨和华临死前为什么要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突然,“轰隆”一声沉闷的雷鸣,整座岛摇晃了起来。田野蓦然明白,这座岛原名就叫火山岛,只要有足够的炸药引爆,死火山也是会复活的呀!和华要毁灭这座岛,抹掉他大逆不道的罪迹。田野拔腿就跑,他必须找到荣荣、高川和欧岛尽快离开这座即将毁灭的魔窟。
  地面震动得更厉害了,一阵紧接着一阵;东面山顶上开始爆发岩浆,那火红的岩浆进裂到高空再朝四周倾泻而下,一股股灼人的气浪从上空压下来;岩浆散落、流泻四处,树木和杂草迅速燃烧,只一会儿,岛上四处便遍是火光和黑烟以及刺鼻的炭焦味。那些武士们不知道这威胁来自何方,乱作一团,端枪朝空中胡乱扫射。
  田野从一间简易房子前跑过,突然被两个白衣人拦腰抱住。
  “是我们,教授!”原来是高川和雷荣。
  “快到岩壁那儿去,乘艇离开……岛马上就要完蛋了!”田野喘着气喊道。
  “汽艇已被他们沉到海底。”四周喊叫声、枪声和火山爆发的震响声混成一片。高川指着身旁的小房子高声说,“我们发现这屋里有架飞机,就乘飞机离开吧。”
  “我母亲呢,老师!她不是跟您在一起吗?”雷荣想起来。田野一时不好回答,她摇着他追问,“告诉我,老师,她在哪儿?我一定要带她一起走……出什么事了?”
  “她死了。孩子,坚强些!”
  雷荣惊恐地用呆直的眼光盯住他,鼻翼和嘴角开始剧烈抽动。
  “孩子,在这种时刻,我们每个人随时都可能死去!”田野拥住雷荣亲切地劝慰,“我的孩子,你得保重才对呵!”
  岛已倾动得象要翻过来一样,那房子扭动得咯吱作响。钢水一样的岩浆已经流到海边。
  “人死不能复生,荣荣快走吧,等会儿飞机就再不能起飞了!”高川催促道。
  雷荣终究是坚强的,她立刻从即将爆发的悲恸之中挣脱出来。
  这是架特制的小型双翼飞机,他们把它推到房前的水泥地面上。前面的跑道已被岩浆和裂缝隔断了一截,飞机必须迅速起飞。
  “荣荣上去驾驶,我和高川先推上一把让它迅疾加速,不然,跑道是不够用的!”田野高声喊。
  雷荣跳进飞机。她曾在俱乐部摆弄过滑翔机,况且,这飞机结构简单,驾驶台前都标有英文缩写。她点上火,机头的螺旋桨便飞旋起来。
  银白的飞机出现在开阔地上。增大了目标,立即被那些武士们发现,一下把目标全集中到飞机这里来。他们狂叫着朝这边射击,从四周冲过来。
  高川弯腰从跑道边捡起一只枪扔给田野。子弹在他们耳边呼啸,他们推着飞机边跑边端枪扫射已冲上来的武士。
  侧面跑上来一名武士,田野正要开枪,却认出是鸥岛,他高喊:“鸥岛,快跟上来——”
  “教授,打死他,快打死他!”高川在飞机的另一侧着急地喊。
  就在田野犹豫之际,鸥岛一梭子弹打中田野的腿。田野一只胳臂已经有伤,他挣扎着终于跪起来,艰难地举枪还击,将鸥岛击毙。
  前面眼看就是岩浆,飞机终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雷荣嘘出一口长气。
  田野仍跪在那里,目视着已升空的飞机。“亲爱的小荣荣,永别啦!”他轻声自语。
  岛震动得更加剧烈,热浪更加灼人,武士们的嚎叫声和枪声更近。田野感到心脏、腹部被猛地撞击几下,他知道是中弹,他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倒在地上。他想再最后听听这世上的声音,可四周一片沉寂;他想再睁开眼瞧瞧那架飞机,可他已无能为力,身体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再为他所有,他已经只能拥有一点点思想。……田野觉着大脑象一部锈蚀的机器,终于,什么也想不成串了。

  火山岛已被岩浆遍布,岩浆还在以更猛的阵势一喷千丈,岛的上空已被映红,它四周的海水也都沸腾起来。
  雷荣挂着泪水驾飞机绕岛转了三圈。
  飞机歪歪斜斜地朝迷茫的海天处飞去。

《火山口上的大脑基地》 作者:汪洋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