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服战争
《合服战争》 作者：七月 正文 一 合服通知 《大众软件》2009年10月，转自星空网 住在糖人儿街二百七十一号楼顶上用铁皮搭起来小屋子的黄肖延卷入了一件改变世界的大事件。 当然，事件刚刚发生的时候，一切看起来还不那么严重，丝毫没有会改变世界的样子。不过，如果你熟悉历史，你就应该知道，一切改变历史的大事件都是从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开始的。美国的建立是因为华盛顿砍了他爸爸的樱桃树，广岛长崎被炸是因为爱因斯坦做不好小板凳，世界上战争不断是因为亚当嘴馋偷吃了一个苹果。总之，一切大事件开始的时候总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所以一切莫名其妙的小事都可能倾覆整个宇宙。 关于这个道理，有哲人发出过振耳发聩的疾呼： “Behold everyone，造孽啊，踩死这么多蚂蚁，是要遭报应的啊！” 我们还是回过头来把目光放在我们的主人公——黄肖延身上。我们已经知道，他住在糖人儿街二百七十一号楼顶上用铁皮搭起来小屋子里。这里需要补充的是，糖人儿街二百七十一号是一栋13层高的小高层，按照常理推断，小高层楼顶是不应该有铁皮屋的，如果有，那么一定是违建。我们也知道，一般说来，在楼顶住铁皮屋这种违建只有一种目的：修真！夏天有高达五十度的高温，冬天有低至零下十度的严寒，对于修真者来说，这是无上的考验和锻炼。 黄肖延只是城市里无数平凡的修真者之一，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升仙，所以在夏天的七月十七号，也就是我们这个故事开端的这一天，他实在忍受不了了。 他决定去网吧包夜。 熟悉都市修真的我们都知道，网吧包夜，和住简易铁皮房一样，都是都市修真很流行的两种方式，因为方式灵活，网吧包夜更多地被大学修真者采用。它们虽然有很大不同，但对修真者的考验却是类似的。网吧包夜有空调，所以没有了高温和严寒的考验，但是对意志却是莫大的磨练，你不得不在整个人神经恍惚的状态下坚持，还随时可能受到精神攻击：“队里那个SB是谁啊？不会玩儿滚回去睡觉啊。”“对面有个菜，先砍他！” 所以有谣传，网吧包夜修真效率要高于住铁皮屋，但是黄肖延并不相信：“要是真的，为啥那么多天天网吧包夜的大学生，毕业了还转职进来住铁皮屋？” 不管怎么说，这天——准确地说是七月十七号周五的晚上，黄肖延去网吧包夜了。 黄肖延去的大众网吧就在他住地的楼下，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家网吧的老板很没有创意，并且老套地选用了山口山的大幅海报作为了网吧的装饰物。 和我们想象的不同，黄肖延的整个包夜行动波澜不惊，团灭了十七次，队长愤而出走解散工会，留下一句：“大爷的，还没关服呢，队伍都没法带了！”他两个号莫名其妙少了三万金币，冲上论坛大骂，“垃圾公司，官方盗号！” 这时候是凌晨六点二十七分三十三秒。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这个电话是谁，为了什么缘故打来的已经不可考，对于大众网吧当时在场的不明真相的群众而言，他们看到的是这么一副场景： 先是震耳欲聋的铃声：“我在仰望,月亮之上……”，然后被惊醒的人抬起头看着黄肖延拿起手机，迷迷糊糊地答道：“喂？” 接着一片蓝红色的火花从黄肖延的手上爆起，燎过他的左耳和附近几个月没剪的头发，一声惊天动地地炸响，然后是一阵焦臭。 然后，黄肖延就一脸血的晕了过去。 以上这些是大众网吧的无辜群众们所注意到的事儿，根据眼前这一切，他们表现各异： “爆……爆炸了！”“黑社会枪杀？”“谁被爆头了？”“啥？打120？”“水！水！”“老板！死人了！” 在网吧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谁也没有，也不可能注意到另外一些更重要的事实。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从黄肖延抓手机的那只手的指尖，一波微弱的震荡激发出来，开始向整个宇宙扩散。这一浪震荡的激波并不是电磁波，也不是声波，同样不是水波……总之，不是不人类目前科技理解的任何一种载波形式，这道波情绪稳定地寂寞地穿越了整个宇宙，总耗时三分十七秒，全过程没有丝毫的衰减。 这道寂寞的孤波到达宇宙边缘之后，狠狠撞上宇宙边缘的那道人类所不知的防线，然后碎成一片。因为这道孤波，宇宙边缘裂开，像装在锅沿上的蛋壳一样。关于为什么一个用“月亮之上”作为铃声的山寨机会突然爆炸，为什么爆炸会引发这么一道奇怪的孤波，这道奇怪的孤波又为什么会震碎宇宙的外壳，这一系列疑问已经完全超越了人脑的理解范围。据说全宇宙最伟大科学家阿故里哈哈想明白了这些问题，但是在想明白的瞬间，他的大脑因为信息过载和散热不良烧了起来，然后像塞了雷管的西瓜一样轰地炸开，把实验室搞得狼籍不堪。所以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们应该别去想那么多。总之，因为黄肖延手里的山寨机爆炸了，所以宇宙的边缘碎裂了。 我们都知道，蛋壳碎裂对于鸡蛋里那个等待着变成毛绒绒小鸡的蛋黄来说，这是天大的灾难。所以对于人类来说，宇宙的边缘裂开也是一样。 宇宙边缘裂开这等大事儿引发了一系列的极其严重的后果，首先它毁灭了七十三个人类还没有观察到的星系，然后把十六亿颗恒星挤成超越物理常识的超星体，这个巨大的超星体在因为自身引力塌陷的瞬间变成了奇点，然后又吞噬掉了另外十八亿颗恒星和星云。 这些遥远的天文奇景根据物理定律还需要足足四百亿年才能到达地球,所以对于这一切,人类都还毫不知情。 在这个浩瀚的即将碎裂流出蛋黄的宇宙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准确地说，在地球上，在黄肖延的手机爆炸的十五个小时又三分钟之后，全地球所有的人开始惊慌失措。 惊慌失措的原因并不是宇宙蛋壳已经破裂了，不不不，地球上的人们还没有发现这个事实，科学家还没有在大量观测仪器上发现一丝端倪。人们恐慌是因为完全无关的另一个原因。 美股崩盘了。 这一天美国三大股指均在开盘三分钟内，下跌超过45％，创造了单日下跌速度和幅度永远无法超越的记录。 关于这场股灾，吉尼斯大全是这样记录的：跳楼三万四千七百五十四人，心脏病发二十万七千八百七十七人，两百七十三万人发疯。 哦，对了，顺便说一句，这场股灾的起因是这样的：股市开盘的半天前，全球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样的声音： “各位亲爱的‘马卡里咕咕’玩家们：为了能够让您更好地体验‘马卡里咕咕’的宏大游戏内容，应广大玩家的热烈要求，‘历鲁日如如’游戏公司官方将您所在服务器‘马卡里咕咕哒拉‘与‘马卡里咕咕唧唧’服务器进行合并。合并服务器的过程可能带来一定的不稳定现象，请不要恐慌。再说一遍，请不要恐慌。” 虽说七月十七号这一天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是美股引发的全球股市大崩盘，但毕竟地球上还是有人需要去做比跳楼发疯痛哭流涕更重要的事情——主要原因是这些人穷得买不起股票。在这其中，有一部分人叫做科学家。 我们都是熟悉科学家的，他们总是穿着白大褂，在整洁的实验室里上班，主要工作是捣鼓各种颜色的试管，把试管里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混在一起来引发爆炸，或者把更小心翼翼地它们混在一起不引发爆炸，目的是是引发更大的爆炸做准备。所以要判断科学家的成就的主要指数是TNT当量，它的含义是“TNT炸药的发明对人类世界的影响程度”：沃森和克里特共有一个TNT当量，爱因斯坦有一个TNT当量，居里夫人有两个TNT当量……当然了，科学家一般对外不这么宣称。他们都用“诺贝尔指数“，这个指数的含义是“诺贝尔的发明对人类文明的影响程度”。这个指数和TNT当量指数的换算关系是1：1。 因为薪水不足以炒股为生的缘故，科学家只好费尽心力来提高自己的诺贝尔指数，而根据一个神通广大的叫“好莱坞”的调查机构的大批影音资料表明：诺贝尔指数最高的科学家都是在神秘的国家机构中工作的，主要任务是研究人类永远都不可能遇到/解决的问题。 这些问题之一是：宇宙要是毁灭了，我们该怎么办？ 当所有人都听到前面提到的声音之时，全球各地都有科学家兴奋了起来。 这是全球最伟大的科学家们想法最一致的瞬间，如果GE公司那时候已经顺利发明无障碍全语种翻译机的话，那么这些人的想法可以汇成一句话： “他大爷的，老子终于要霹雳一声登场了！” 几个小时以后，他们才会发现他们都错了…… 不管怎么说，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在第一时间行动了起来，经过数个小时的奋斗，研究破解那段神秘声音的来源和含义，用所有技术手段检测这几天宇宙中各种异变，筛选过滤一切有用的信息和可能。 那段神秘声音没有留下太多信息。第一，全球所有人听到的都是自己的母语，除了‘马卡里咕咕’，‘历鲁日如如’‘马卡里咕咕哒拉‘‘马卡里咕咕唧唧’这几个词是不明含义的音节（所有人听到的这几个音节都是一样的）以外，没有太多可以研究的。第二，这段语言不是通过任何已知形式的能量传播的，没有监测到任何形式能量波动，而全球所有人听到的声音都是无时差发生的。 科学家们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威胁来源：未知 威胁方式：未知 威胁强度：未知 建议处理方式：根据该信息的表面含义，推荐网游从业人士协助处理。 因为好容易的登场机会就这样葬送，这些科学家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另一个方向上。经过五个小时二十分钟对全球所有信息的解析处理之后，他们把目标指向了一个人。 我们的主人公，因为手机爆炸住院的黄肖延先生。 黄肖延被特别行动组找到的时候，他正在医院里打吊瓶。因为昏迷的缘故，他没有听到那段信息。准确地说，他听到了那段信息，但那时候他处于昏睡状态，醒来以后以为只是一场梦，于是就把它忘记了。 特别行动组一群穿西装革履的家伙像挤公交一样一拥而入，两秒中内在他的病床四周围了十六个人的时候，黄肖延正在忧心忡忡地点自己口袋里的零钱。 “医院讨医疗费都已经动用黑社会了？”这是他第一个想法。“我还没跳窗逃跑呢，医院怎么知道的？！难道我头顶上的带子是思想监测器？“这是他第二个想法。 “黄肖延？”一个国字脸，大概四十岁的男人问道。 这小伙子已经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 “我们是国家安全局特别行动组的，从现在开始请你配合我们的行动，跟我们走一趟。” 听了这话，黄肖延也顾不得头上还缠着绷带，胳膊上还插着针管，一蹬腿就跳了起来。 “啥！国家安全局？！大爷的！我到底欠了多少医疗费？！” 《合服战争》 作者：七月 二 什么样的网游 黄肖延被带进会场的时候，他的神经已经麻木了。 一开始他听到那十六个“保镖”的头头在电话里说：“明白，盘古已经接触，在洗礼之前会送达天王星。”那时候黄肖延只觉得那是特工们稀奇古怪的暗语，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喷气式战斗机后座，用能让自己吐出前天早饭的方式飞过平原，越过汪洋。十个小时内，他见识过了空中加油机，见识过了超音速飞行，见识过了另一个大陆。当然，因为头盔玻璃上充满了他自己的呕吐物，所以这一切都看不清太清楚。不过当他被带着走进这座大楼的时候，黄肖延已经毫不怀疑这里面将是一座宇宙飞船，自己就要这样五花大绑，呼吸着自己的呕吐物登上天王星了。 穿过大楼大厅，上了不知多少层的电梯，特工们拉开门把他带进去的时候，他一开始还不能适应房间的光线（也跟晕眩有很大关系），所以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空气里透着潮湿的呼吸味道，让黄肖延明白这绝不是宇宙飞船发射舱。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适应了房间里柔和的灯光。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巨大的碗状房间，足以容纳数百人。在大碗的底部，立着一个小小的环形主席台，主席台上立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 UNITED NATIONS 就像所有母语非英文的人一样，黄肖延对大写单词有辨识困难。所以第一眼瞥过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上面的含义，直到看到外周的其他牌子，他才回过头来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这时候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除了第一排有几个国际的标牌以外，后面几排乱七八糟坐着很多人。这个场景跟黄肖延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完全不同，整个会场里大多数人都看起来很年轻，仪容不整，乱七八糟地穿着从T-SHIRT到超人装的衣服。就是说，会场里大多数人看起来跟黄肖延一样。 主席台上的人正在用英文发言，黄肖延被特工们引导在中排坐下，然后帮他插好了耳机，调到了中文同声。 他虽然完完全全是一头雾水，不过事已如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听着吧！ “……不希望再像刚才那样因为意见不同就丢鞋子，我们需要各种不同意见，在这个时候，任何意见都可能是有帮助的……” 听起来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边听着，黄肖延一边仔细地环顾全场，这才有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发现：不仅仅是年轻，叛逆的打扮占了会场的大多数，而且东方人的面孔在这里比例高得惊人。甚至光看脸，他就能分辨出成批的日本人和韩国人。还有更多的——中国人。这些人中有的面孔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却想不确切。 “现在我想请……“主席台的老头子看了看手边的提示器，说道：“请LHC与非常态物理研究院院长的伯南卡博士说说他对事情的看法。” 那个叫伯南卡的家伙站起来向大家示意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在我看来，事情很简单，我们所有的设备都无法监测到这声音的来源，说明这声音根本就不是什么声音，根本无法定位。这证明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我们对这个宇宙的基础物理认识就是错的，这个想法可以从那段话的含义里得到佐证：我们这个宇宙是一个巨大的电脑游戏。我们认为的物理规则只是游戏里设定好的程序而已。这就可以很简单地解释那信息的为什么完全违反已有物理常识——创造这个宇宙的程序员添加了全新的子程序。” “我反对！“会场上有一个电子声传来。 伯南卡根本没给这个电子声的主人发言的机会。“省省吧，斯蒂芬，承认现实吧！我们花费了一生的工作只是试图反编译一段叫做‘宇宙规则’的程序。现在把时间和机会留给这些专业人士吧。这个宇宙已经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先生们，你们之所以到这里来，我想很大原因是学术界已经普遍认同了那段信息的含义正如他的字面意思一样：我们的宇宙就是一台服务器。而现在，这个宇宙面临这一场叫做合服的问题。说实话，我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于一个稳定的宇宙来说，任何变化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黄肖延一边听，一边就想起梦里的那段声音来。 整个会场一阵嘈杂。黄肖延听不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语言，熟悉的中文也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音节打乱了。然后耳机里传来严厉的叫声：“静一静！静一静！不要乱！我们请你们来就是为了听你们的意见，一个一个来！“ 又乱了一阵，才有一个咆哮的声音压了上来，场上一下就安静了。又过了两秒，翻译才反应过来。 “都给我闭嘴！“ 这可能是历史上在联合国会议上第一次用声音大小决定发言权，说话的人清了清嗓子说：“我是Shane Dabiri，魔兽世界的首席设计师。” 这个名字让会场彻底平静了下来。 “这是我们的人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有说话的资格，也很有可能这是我们的人在这里最后一次有说话的资格吧？” 这话引起了满场的笑声。 “哈哈，之前的哥们儿说他不懂合服的含义。那么我来解释一下什么叫合服。在网络游戏里，原来开启了原来游戏内容完全一样的不同服务器。每个服务器的用户是不同的，帐号角色彼此不相通，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同服务器的用户数据被合并在了一起，从此之后原来在不同世界的用户在同一个世界登录。这就叫合服。用你们物理学家的语言，可以叫原来不同的平行世界现在重叠成了一个，世界本身没有变，但是不同世界的人从此出现在了一起。” 主持会议的主席听了这话，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地球上的人口会因为这事情突然大幅增长？” 全场后排爆发出一阵笑声，坐在前排的人们不知所以。 “不好意思，你们搞错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合服只是导入用户数据，也就是说，对于服务器来说，增加的只是用户数，而不是服务器内的“电子活物”数。“ “请问你是？” “哦，我是Philip Rosedale。林登实验室的CEO。” “请你详细解释一下你的发言可以么？” “很简单，如果地球是一个网络游戏，那么很显然的，在这个地球上，不可能所有的东西都是玩这个游戏用户。它必然是有两类东西组成的，一部分是‘用户’控制的角色，而另一部分则是有程序创造出来的物件。比如在我们的游戏里，所有动物都是电子智能程序，而还有大批量的NPC——看起来跟用户外形可能类似，但是实际上是由程序控制的。如果进行服务器合并的话，那么这些NPC生物是不会叠加的，增加的只是‘用户’控制的角色而已。” “那么还是会增加人口？”主席说，“你确定你的发言可靠？” Philip Rosedale一笑：“我确定，一一定以及肯定。不，不。应该说，如果我不确定，这里就没有人能确定了。实际上，既然这个宇宙就是一个网游，那么我们实验室开发的第二人生应该是和它最接近的。可以说这个宇宙网游就是我们的第二人生的进一步发展完美版……” 这句话简直就是开启了地狱之门，一瞬间全场嘘声四起。 “喔，喔！“嗓门很大的魔兽世界首席设计师Shane Dabiri叫道：“等等，伙计，你凭什么说你的游戏最接近这个宇宙网游？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这已经超越了质疑而近乎挑衅了。会场的气氛在突然之间就变得紧张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位彼此在公共媒体彼此恭维的网游界顶尖大师会爆发出这么赤裸裸地鄙视。有人说这是因为这议题代表的荣耀太过珍贵，撕下了最后一丝资本主义温情脉脉的面纱，有人说是因为太过重大的压力让他们精神近乎崩溃，也有人说这只是创意产业特有的文化。这些荒唐的说法连真相的边都没有摸到。 事实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早在联合国建立之初，日本帝国主义的余孽就意识到了这个组织的建立将威胁他们的重新崛起，所以他们派遣帝国最优秀的风水师潜伏进联合国内部，为联合国大厦在罪恶都市纽约选了戾气最重的一块地，而将会议室设计在被称为煞气极点的位置上。他们费尽心机，目的就是让联合国的会议陷入无止境的争吵中去，来阻止对方形成迅速有效的决议。没想到的是，当有人发现这位风水师设计的会议室争吵率是普通建筑师设计的十二倍之后，他的设计受到全球范围的欢迎，以致不得不开班授徒。三十年后，全球几乎所有的会议室都是该流派设计的产物，连日本国内也不例外，全球会议决议有效率成功降低到了三十年前的二十分之一。而联合国主会议室作为这位大师最精心的杰作，效果自然不可小视。 暂且不管是什么原因，第二人生的创造者Philip就跟这大嗓门儿的Shane吵了起来。“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么？我们这个宇宙是一个大型生命仿真网游，而第二人生是一个尽可能模拟我们这个世界的网游，有哪个网游能比我们的第二人生更像真实世界这个宇宙网游？” “铁炉堡的矮人发明了一个联盟打部落的棋盘游戏，他就觉得自己创造了魔兽世界了。”Shane冷笑一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玩我们这个宇宙网游的外域生命就过着跟我们一样的生活？说不定那些外域生命是一群绿皮兽人，他们玩儿我们这个宇宙网游就像我们玩儿魔兽世界一样，是进行一个和真实世界完全不同的奇幻冒险游戏呢？” 会场传来此起彼伏的赞同之声。其实这不是因为觉得shane说的一定对，只是因为除了少得可怜的开发商，绝大多数网游公司开发的都是幻想类游戏。很显然的，shane的说法听起来让自己的工作更NB一些：自己的造物主从事的工作跟自己是类似的，听起来多NB。这是人类的天性之一：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对人类来说，让自己看起来更NB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以这几句话为开端，两个人在会场争执了四十七分钟。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我们首先屏蔽掉其中十三分钟的脏话，再去掉充满情绪但没有实际意义的修饰词，再对剩下的语言进行概括可以把这段争执简缩如下：“你怎么知道宇宙网游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宇宙网游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宇宙网游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宇宙网游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 后来有人发现这场高级别的争吵如果替换掉几个关键词，那么可以套用在历史上绝大多数玄妙神秘的对话上，所以提出一个观点：其实这些对话都采用同样的对话逻辑模板。换句话说，这些对话的双方都是NPC角色，当陷入某种特定艰深的对话之时，他们就会套用这个宇宙网游设计好的对话模板来应答，陷入无穷无尽的死循环中。 当然，这个观点收到了最权威人士的一致反对，主要原因是如果真的这样，那么人类就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听两个NPC浪费了四十七分钟。 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能是浪费在人类自己手中的！ 在浪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间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喝止了这两个人。 完成这个任务的是一个老头子。在这群年轻面孔中，他特别显眼。只一开口，这人就显出莫大的尊严。“静一静。”他说。 那两人本是要继续争吵，但是抬起头看了他一样，就立刻乖乖闭嘴了。他们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Sidney K. Meier 如果一个人总是在自己的作品前面加上自己的名字，叫做XXX的作品，那如果他不是牛逼到了极点，那就是傻逼到了极点。而Sidney K. Meier，则是前者。 半人马星座，文明，海盗，盖茨堡战役。这些里程碑式的游戏前面都标着这么一个前缀“Sidney K. Meier’s” “Sidney K. Meier的”。 虽然他并没有制作过网游，但是没有人敢不尊重这么一个神一样的人物。 他开口了。 “我认为，你们两个都错的厉害。这个宇宙网游既不是真实模拟个人生活类的，也不是幻想冒险类的。” Sidney K. Meier顿了顿，“我认为，它是‘文明‘类的。” 场上翘首以待，期望这个元老级人物出来主持大局的人都石化掉了。 “很显然的，我们这个宇宙进行游戏的单元并不是一个个的个体人，而是不同的国家文明，就像我的文明一样，那些外域玩家控制不同的文明单元……” 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的人们嘘声四起，激励程度远远超过了之前反对第二人生主创shane的时候。大家这么齐心的原因再简单不过，宇宙网游不管是魔兽世界型的，还是第二人生型的，至少这里的各位就算不是玩家，也至少是个有脸孔的NPC，要是是文明型的，那么每个人都成了无足轻重的路人模型了。 支持席德·梅尔的只有一个人——威尔·赖特，《模拟人生》和《孢子》的制作人。只是他胆子太小，不敢逆天行事，只能惭愧地低下了头。 席德·梅尔让人绝望的发言成功地把两国大战演变成了万国会战。 可以想象一下，在联合国的会场，上百个声音争先恐后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试图证明宇宙这个超级大网游更接近自己所制作的游戏类型，伦敦乡下口音和关西腔混在一起，印度英语跟闽南话交相辉映，韩语控诉说普通话的人抄袭，美国佬在一边尖叫……会场里很快就再也听不见任何有意义的声音。这是同声翻译界史上最悲惨的一天，三十七个最优秀的翻译家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下半生除了用十几国语言骂脏话再也干不了别的任何事情。 好在这下半生一点儿也不长。 结束这场混乱的是一种极为暴力的方式。 拉电闸。 整个会场的供电突然被中断，灯光音响瞬间停止工作，整个区域陷入一片黑暗，惊叫过后，安静了下来。 这些一屋子的网络成瘾患者就像是一屋子电脑，不管看起来有多强大多恐怖多了不起，一离开电，就全歇菜了。 在黑暗中，传来了主席的声音。 “各位，你们好像忘记了，我们现在要处理的是这个宇宙从未有过的危机，你们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宝贵的精力和时间用在讨论有价值的问题上？” 一个声音回答：“这是很有价值的问题啊，只有知道了游戏是哪种类型的，我们才能理解我们这个宇宙要和别的宇宙合服的原因，才能估计合服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知道我们该怎么样应对这个问题啊。” 这好像时光回溯了二十年，这一屋子人为了争取玩儿游戏的机会而对父母使用任何能想到的拙劣借口。 “真的？”主席说。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真的！“ 主席说，“好，那在你们继续争吵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宇宙跟你所设计的网游是同样的类型的话，那么为什么突然间我们需要和别的平行宇宙合服？合服的结果是什么？我们有没有办法避免合服的发生？如果不能避免，我们怎么样把可能发生的问题减少到最小？” 看来这个家长不像以前的那么好忽悠。 最先回答的还是魔兽世界的首席设计师Shane Dabiri：“在魔兽世界，合并服务器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某个服务器里有效用户数量低于预期。在有效用户数不足的情况下，游戏的体验会降低，而且不管用户数多少，服务器开启所需要的管理维护费用是不会变化的。所以一方面是为了节省服务器管理维护开支，另一方面是为了保证玩家的游戏体验，用户不足的服务器会进行合并。” 主席向第二人生的主创飞利浦示意。 “恩……第二人生没有通常的服务器概念……“ 他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切断了麦克风。 “还有其他有合服概念的，请来说两句。” 传来的是韩语。 “我是DNF的主策划金允鍾，在DNF里，如果合并服务器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服务器里付费用户比预期要少，用户一少，游戏乐趣就少了，收入少了，但是维护服务器的费用并没有少……” “请问你要说的跟Shane Dabiri有什么区别么？” “……这个……我们的横版过关网游是业界首创……” “到底有什么区别？” “……没有太大区别……” 主席叹了口气，问Shane Dabiri：“那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合服么？” 对方摇了摇头：“理论上，假如服务器用户能迅速有效增长起来，那么合服就可能不需要的。但是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合服是一个单纯的数学问题，因为收入不令人满意，难以支撑对应的支出，所以合服一旦决定，基本上是必然会执行的。” “为什么不可能让用户迅速增加呢？” “除非游戏自身能在短期内提供足够吸引人的改变，否则它不可能无缘无故吸引更多用户啊。您要知道，就算身为游戏的制作者，可以随意改变游戏的时候，要创造吸引人的元素也是不容易的。何况现在在我们这个宇宙，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员，我们连制作这个游戏，玩儿这个游戏的那个高等外域生命都无法接触，我们怎么实现这种改变呢？” 四下赞同之时纷纷传来。 主席沉默了。 “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Shane Dabiri摇头。 主席向其他人询问，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说中文的声音传来：“都没办法？那我就大胆出来说两句。” 一个长得很丑的家伙站了出来，微弱的灯光通过在他的眼睛反射过来。 “我也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史玉柱，是中国巨人集团的老板，手上的游戏有《征途》和《巨人》，说到做好游戏，我不敢跟大家比，你们都是专家。但是说到合并服务器，斗胆说一句，我就是专家。” 除了中国人和少数韩国人，大多数在场的家伙都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在你们看来，合并服务器的主要目的是减少服务器支出。但在我看来不是。在我的游戏里，只要肯花钱，角色就能得到更强大的战斗力，不需要时间，不需要打怪练级，只要付钱就可以。角色得到了更强的战斗力，是为了战斗，所以我们需要刺激他们战斗，通过战斗刺激他们变强的欲望，来让他们为变强付钱。当一个服务器运行时间够长以后，玩家就彼此熟悉了，社会关系稳定了，自然就没那么好意思打架了。不打架，自然就不会花钱来变强了。这个时候，就需要合并服务器。一旦服务器合并了，原来稳定的关系就又被打乱了，强者要争夺地位，弱者看到了爬上去的新机会，新一轮的变强争夺就又开始了。所以在我看来，合并服务器的目的不一定是消减开支。” “你的意思是……” “shane先生说过了，如果短期内，服务器人数会增加，那么就可能不合服。实际上他的意思应该是，如果短期内，这个服务器的收入增加达标，那么就可能不合服。假如这个宇宙是魔兽世界，那么我们是没有什么办法。但如果他是征途……” “就能阻止合服？怎么做？” “我提出的意见可能听起来很耸人听闻……” “什么意见都可以说，不必介意。” “是这样的，假如这个宇宙是征途，主题是战斗，那么就可以很好解释为什么人类历史就是一场战争史。而兵器科技的进步就跟游戏装备升级一样，花钱越来越多，威力也越来越大……这都是符合游戏运营商期望的。但是到了20世纪，情况发生了变化……” 这里都是聪明人，大家脸一下就白了。 “因为服务器运营太久了，人们之间的关系基本稳定了，所以战争就少了。甚至还建立了全服务器性质的组织来阻止战争的发生，这都是游戏设计者和运营商不愿意看到的。大家都不花钱搞装备了，运营商靠什么赚钱……” “不不不不！”主席大叫，“我们绝不可能为了这个原因发起战争……”他恐慌地扫视过前排国家代表（有些人眼珠在转动），叫道：“我们阻止合服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地球的和平，决不能反过来毁灭和平来阻止合服！” “我只是随便说说。”史玉柱耸耸肩，“听听也没有什么坏处。” 全场陷入了沉思的死寂。 过了好几分钟，才传来一声怯生生的中文。 “呃……”说话的人是黄肖延，他的胆怯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里任何人只要动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他——至少让他游戏里几年辛苦攒下来的装备变成一堆废物。“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大家为这些问题争的这么厉害……” 全场都紧紧地盯着他，黄肖延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那个，难道不该先解决更重要的问题么？” “什么问题？”主席问。 “这个世界上哪些人是NPC，哪些人是玩家……” 《合服战争》 作者：七月 三 谁是NPC 七月十八日的这场联合国会议的历史意义，可以用三点来概括： 证明了不靠谱的人即便宇宙末日来临也是不靠谱的。 开创了联合国会议冗长无聊和毫无建树的全新境界。 因为无法忍受这样的冗长无聊和毫无建树，联合国就此解散。 这场会议之后，全球人民都得知了两个信息。 第一：宇宙是一个巨型的网游，而且即将和别的平行宇宙合服 第二：可能有的人是玩家，有的人是NPC 虽然联合国的解散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必须承认，正是由于联合国的解散导致保密机制的失效，才能让全球人民迅速有效地了解到这些机密信息。 第一点非常重要，而第二点更加重要。 所有玩儿过游戏的都知道，玩家是独立于游戏存在的，不管游戏是否继续运行，玩家本身不会因为游戏而存在或者消亡，除非因为网瘾被关进杨叔治疗中心强制脱瘾。但是NPC就不一样，他只是游戏程序的一个构件而已，他的存在依托于网游程序，运行依托于服务器硬件。系统世界发生变动的时候NPC会发生什么，那可就谁也说不准了。也许会被别的服务器同样的程序取代，也许因为明天国家颁布新规定就删除了存在，还说不定突然就有一天因为网游代理权纠纷运行三个月…… 如果人们明白了这上述的含义，那么很显然的，这场灾难的严重程度不仅超过了麦当劳和肯德基跟人类带来的肥胖和心脏病，而且超过了欧洲人发现新大陆。 幸好不是所有人都一下子就明白这一点。 运气比较差的那些经常玩儿网游，成天泡在网上的网瘾精神障碍患者（他们得到这信息的渠道也是通过网络，真是糟糕透顶），他们一下就明白了这些含义，网瘾精神障碍就迅速地以两种不同的形式发作成，一个叫“玩家心理障碍”，一个叫“NPC心理障碍”，以及另外一些不断在两种形式中摇摆转换的“变形金刚心理障碍”。这些人占到人类总数的12%左右 运气稍微好点儿的，是那些不怎么上网，可是老看电视读书看报的家伙，这些落后于时代的人很倒霉地都不怎么笨，虽然一时不理解，但是经过网瘾精神障碍患者的传染之后，很快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况。这事情证明了网瘾的控制不仅是极度困难的，而且是高度传播性的。结果就是几天内网瘾控制中心电击治疗仪因为连续使用烧毁了三十台机器，中心主任只得接连发出十二封加急邮件要求卫生部允许把治疗电压强度提高到220V，很不幸地，直到宇宙毁灭，卫生部的审批最后一个章才盖上。这些人占到了人类总数的31% 真正幸运的是剩下的57%人口。他们其中大多数不识字，绝大多数从来没有见过电视，更没听说过电脑。志愿者本着一切信息都该释放给大众的原则，千里迢迢来给这些人讲解发生了什么，他们耐着性子听完之后，一般是这样回答的：“哦，好的，盒饭/化肥/农药/阿莫西林/水在哪里领？” 以上三类人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地球总人口99.9%，但是不管怎么说，总还有一些特别的例外，比如供职于华尔街在两天前的大恐慌之后还没有跳楼的人，他们的反应更耐人寻味：“那么……这意味着重大利空消息的释放？”然后他们就开始打电话：“做空！全部做空！对！全部！”这说明要一个智商高的人成为傻子很简单——送去华尔街上一星期班就OK了。 虽然真正对合服事件感到恐慌的不到人类总数的一半，但是这不到一半人掌握了地球的话语权。 所以，地球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恐慌混乱。 绝大多数的人是以NPC心理障碍的形式爆发的，这倒霉催的精神病简直可以说是人们见识过的疯狂状态的终极组合。顾名思义，“NPC心理障碍”的患者认为自己是NPC，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一系列心理状态。这包括： 1，极其严重的自我存在怀疑——废话，你指望拿来给马里奥同学踩的蘑菇能有多少自我认同？ 2，对未来极度悲观，绝望——boss要是不知道自己命运只会是被勇者秒，生活本来也是很幸福的 狂躁 宇宙上从没有过这么多绝望的人，他们彼此拥挤着，绝望成级数性的高速增长。更糟糕的是找不到人来为他们有效的心理治疗。一方面是有效的心理治疗手段匮乏，而患者人数太多，而另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地球上的心理咨询师们根本就忙不过照顾自己。你必须承认：很难想象，一个玩家肯花钱玩儿网游的时候，他会去选择当心理咨询师这么一个角色，游戏的主要内容就是从早到晚给别的玩家（或者NPC）解决心理问题。 这些人开始消极抵抗世界——准确地说：消极抵抗程序设计好的自己的命运。凭什么我的命运是超市收银员？就算是NPC至少也要给我个椅子坐啊！于是亚洲80%的超市关门了。我干嘛要每天五点起床去批发市场？都是NPC了，衣服不该无穷无尽地从仓库里自动长出来么！全球70%以上的商店也关门了。已经已经倒霉到当小职员了，上班就不能提供瞬间传送带，非要转两趟地铁走路十分钟再换一趟公交么？北京97.3%的上班族也罢工了。 所有生活乏味单调，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人都找到了万能的理由作为借口。身为一个程序员花了几分钟写出来的NPC程序，你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命运对抗呢！所以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绝不是自己的错，理所当然的，一切写这个网游世界的游戏策划和程序员的问题！ 在消极抵抗开始的前两天，各国政客还普遍感到开心。他们不需要再绞尽脑汁为各种问题找借口了。楼房倒了？那是程序设计好的，不是监管有问题的错；房价又涨了，那是策划设计好的，不是国家政策的错；领导嫖宿幼女了，那是剧情安排好的，不是领导的错……但是这种好日子才过了两天，问题就严重了。 反正这个宇宙把一切都设计好了，还要政府来干什么？ 西非某小国总统回答道：“政府也是宇宙网游程序设计好的！”第二天这个政府就被推翻了，反政府军宣称：“推翻政府也是网游程序设计好的，我们公会终于合力做完了这个副本，全球First Down达成！” 真是他娘的王八蛋…… 虽然NPC心理障碍造成了人类社会 ** 性的影响，但是如果你以为它是最糟糕的，那就错了。 更糟糕的是“PC心理障碍”，也就是玩家心理障碍。 比更糟糕还要糟糕的是，在认识到“玩家心理障碍”之前，一群白痴的心理学家为了治疗“NPC心理障碍”，宣扬所有人都是玩家，没有人是NPC。 很显然，自认为是玩家的人是不会消极面对人生的。他们积极主动，勇于享受人生。既然花了钱，不玩儿个痛快怎么行！ 可是这群人也玩儿得太痛快了。 有记载的第一个事件是这样的：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结伴来到教堂，对神父说：“我将这里绑定为回城复活点！”，随后转身离开。就在神父搞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之前，三个家伙因为抢劫银行运钞车被当场击毙。抢劫的武器是三把厨房面包刀，刀身上用凿子开了五个孔，孔里各用瞬间胶黏着一颗宝石——事后证明是从父母的珠宝上撬出来的。 事情很经过在媒体曝光后引发了轩然大波，暴雪不得不针对该事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我们不保证本公司的策划在外域的真实身份是本宇宙网游程序的策划，所以也不保证宇宙网游的系统参考了我们游戏的系统，因此我们对此不负任何责任。” 媒体对于该事件的态度相当耐人寻味，拿著名电视台CCAV来说，他们迅速制作了新的专辑：“谁又把我们变成了魔兽”。但是这档节目没有过申。审批意见上面用狂草批示道： “谁又把我们变成了魔兽？你们这帮傻X！设计这个宇宙网游的人把我们都变成了魔兽！” 基于同样的理由，往常叫嚣电子 ** 的传统媒体这次的态度都比较谦和，虽然还是大力渲染这次事件对三个孩子家人带来的痛苦，但却没有再去指责游戏，只是劝告大家：“不管你是NPC，还是PC，根据我们得到信息，如果你死了，那你就死了，是不会就这样复活的。” 这真是一档糟糕透顶的节目。 节目制作人们忘记了两个问题： 你没有办法证明，这三个人就是真的的玩家。 你忘记了，还有很多玩家心理障碍患者们还没有醒悟到玩家是有特权的。 于是这些人醒悟了。 玩家能复活么？玩家能飞么？玩家不管长成什么样，美女都会爱上他么？玩家能在核爆炸区域打开绝对力场毫发无损么？ 不尝试一下，谁知道玩家到底有哪些特权呢？ 大混乱在全球持续了一个星期。那可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混乱，假如人类的自由没有任何限制，这个地球会变成什么样子？提出这个问题的伟大哲学家真该活着见到这星期。完全没有任何人能控制事态的恶化，因为驱动这一切的是至高无上的信念：“大爷的，我花了钱，总该得到了点儿什么吧？” 经历过这个星期之后，对人类世界还有一丝期望和爱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在这群人真心的祈祷下，他们的愿望得以实现：没有一个人在死后以任何方式复活。 经过这短暂的疯狂爆发后，玩家心理障碍患者们暂时平静了下来——不平静的都已经进了达尔文奖候选名单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确凿无疑的证据，能证明自己就是PC而不是NPC，比如死后复活。 人们都开始挣扎疑惑。 没有谁希望自己是NPC，人人都还是期望着自己是PC。 但是万一，仅仅是万一，最后证明，自己不是PC，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NPC，那又该怎么办？ 他们不断地在PC心理障碍和NPC心理障碍中摇摆不定，被称为变形金刚心理障碍。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变形金刚。 每个变形金刚的心底都有一个无法排遣的疑问： 到底谁是NPC？ 《合服战争》 作者：七月 四 横竖是要打场杖 在混乱的一个星期之后，人类在NPC心理障碍的大环境下度过的糟糕但是平静的一个月。 令人窒息的平静。 那一周的大混乱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任何人是玩家，这虽然成功地给地球带回了短暂的平静，但是更多的却是缓慢释放的绝望。 “为什么没有见到玩家？玩家到哪里去了？真的有所谓的玩家存在么？” 这个疑问就像心脏动脉上一颗血管瘤，不时地就会让人抽搐一下，提醒人们，大家随时可能迎接末日。 尽管整个人类文明都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下，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坚强地活着。 只是现在的生活和之前比起来，实在改变得太厉害。 网络游戏界从业人士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物，风头全面盖过了政治人物，影星甚至动画片角色，甚至连城管都要畏惧他们三分。但与此同时，整个电子游戏业却成了一片废墟，几乎所有的网游服务器都空了下来。 这不是杨教授的功劳，这得益于一个伟大母亲的一句话。 事情发生在七月二十九号中午，那天她给儿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意面，一份提拉米苏，在叫了儿子半个小时未果之后，她上楼去找他。这小子正在下副本。 母亲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说道：“我不明白，你自己就身处一个网络游戏里，你却什么也不干，只知道玩儿这台低级电脑。这跟买了台PS3，不玩儿别的，只在上面运行八位机模拟器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毁灭了整个游戏界，不管是网游还是单机游戏。真奇怪，好像这句话说出来之前，“真实世界”就不如游戏复杂奥妙一样。直到这时候，大人才明白一个道理： 劝说小孩子的时候，话里的道理逻辑并不重要，只要你把他们做的事情形容得够愚蠢，他们就会停下来。 但是直到人类灭绝，他们也没明白，这个道理对大人一样有用。 当然，比起明白这道理，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既然游戏业毁了，这些制作人都干嘛去了？ 还是回到联合国的最后一场会议说起。虽然那场会议令人沮丧，毫无建树，但是在那场会议之后，准确地说，在离开了会议室那个专门令人争执不休的结界之后，大部分人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 剩下少部分人在几天之后，游戏公司倒闭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不能抵抗自己的使命。 他们开始寻找办法拯救世界。 虽然都说是拯救世界，但是怎么拯救这些人却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他们在会上没有办法达成一致，根据网游界的传统，下来就更是奇奇怪怪想法到处开花了。 这些人为这个世界到底是基于什么样核心的游戏而争吵不休，RPG冒险类的，ACT动作类的，SLG策略类的，SIM模拟类的。 但这些分歧都只是表象而已。 隐藏在这些争论之下的，是一个极其重大的问题：你想要拯救什么样的世界？你想拯救出什么样的世界？ 是想要拯救完完整整的宇宙？拯救着上面所有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人类，顺带拯救他们的宠物，如果有可能，连他们的财产都保存下来，让一切维持原状？ 当然，主流世界的中流砥柱是这样想的，至少看起来是这么想的，政府官员，富商，学者，社会精英他们嘴里都是这么说的。主流媒体异口同声这样说。“一个也不能少！”他们这样说。 不过虽然决心很大，声音很响亮，演说和 ** 很有力，但是当人民群众从心潮澎湃中回过神来，却很难不发现一个问题： 这群人提不出任何像是有效果的解决方案。当你是要对抗这个宇宙程序的时候，你却说不出你要怎么办。他们没有办法肯定地预测合服会怎么样？你有没有可能制止它？如果有可能制止，要怎么办？如果不能制止，怎么样把可能带来危害降到最小？ 他们连这个宇宙游戏是什么样都没有一个确实的结论！这里最多的人相信宇宙就像一个“第二人生”，包括之前在会议上对提出“第二人生”创始人嗤之以鼻的前主席大人。有人说是因为他们缺乏想象力，其实这些人错了。 真正的原因是，在其他游戏里——不管是魔兽世界还是征途或者是三国志，一个太不平凡的人——不管是国家领导或是跨国公司董事长还是伟大的科学家——都不可能是一个玩家，而应该是NPC充当的角色，而只有在第二人生这样的模拟游戏里，这些人物才会是由玩家来担当的。 当然，这些旧世界的精英们并不是毫无建树，他们提出了大量有哲学意义，但是没有办法被验证，更加毫无操作价值的假设。比如最著名的全玩家假说：既然所有人都听到了合服公告，那么所有人都应该是玩家。因为根据游戏的特性，系统广播采用的频道应该只有玩家才能接收到的。NPC既不应该接受到这样的信息，就算是接收到这样的信息，也不会能理解它。因此，所有人都是玩家，而不是NPC。 这个有创意的假说在公布的第一天就获得了全球超过80%的人气——当然了，谁希望自己是NPC？——在然而第二天就被彻底抛弃了。原因很简单，假如地球上有了七十亿玩家，还因为用户不足而需要合服的话，那再多出七十亿人该往哪里放？回火星么？ 这年月，唯一比人气更靠不住的，恐怕只有中国免检产品了。 既然有主流的声音，自然也有非主流的声音。 并不打算拯救这个星球上一切，只想要拯救自己的声音。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大公无私，想要拯救整个世界的，也可以说，他们太坚信自己的身份，而不愿意或者不屑去拯救异族的人。 最深度的NPC心理障碍患者是其中一支。他们的想法非常简单，玩家是不需要拯救的，他们本来就不靠这个世界而活，而真正需要拯救的只有NPC。当两个服务器合并的时候，他们这些NPC会变成什么样？两个宇宙是各自有一样的一个自己么？两个也许是同样，也许是不同样的自己是会相互融合，还是会彼此碰撞湮灭，诞生一个新的NPC？ 没有人能回答这些问题，他们最佳的选择显然只有一个——阻止合服。但是这又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NPC所影响？ 虽然深藏着这样的绝望，但幸运的是，这些人中拥有地球上可能最聪明的人。其中甚至包括唯一一个突破了人类极限，洞察了宇宙终极秘密的阿故里哈哈先生——前面说过，他因为超载炸掉了脑袋。除了他，还有一些稍微笨一点儿的人活了下来，他们做了最为理想主义的尝试——与创造者对话。 这种尝试人类从修建巴比伦塔就开始在做，但是这次却更加具体。他们试图让创造者知道自己这些NPC已经有了智慧，不止是简单的程序而已，希望因此能得到“生存权”。 他们用几万平方公里的混凝土写字，用全球几乎所有的无线电并联起来，向宇宙深处喊话——既然创造者能用NPC能听懂的频道来发布合服公告，那用同样方式也许也能引起创造者的注意。 很不幸，一切尝试都没有反应。很快的，这些挫败就成为了自我怀疑。有的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NPC，有些人开始怀疑自己的同伴是不是真正的NPC，更有人开始怀疑所谓的智慧和自我意识是不是一种无聊的幻觉。这些无法被证明的猜想令这些聪明的实干家家很快转职成了哲学家，或者政府官员，于是之前的尝试就这样被葬送的。 但是很显然，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一直都是同样一群人——重度PC心理障碍患者 但是现在，他们发展出了全新的派别——玩家纯净主义者。 玩家纯净主义者有两个信条： 1，NPC是不重要的，他们只是程序，存在的用途就是提供功能和作为敌人。他们是可以被消灭的。 2，PC是很重要的，他们存在的作用是作为合作和竞争的对手。他们是不依托这个宇宙存在的，在这个宇宙中，他们是可以被消灭的。 从最初仅仅是求证自己身份的那群傻子，很快进化到了寻求快感的疯子，然后是更糟糕的。也不知“征途理论”是怎么从最后一次联合国会议中流出来了。 对于于是疯狂并不单纯是为了快感，而有了更高的目的。 阻止合服。 如果合服的原因是消费额度不足，那么战争可能是提高消费额最有效的办法。 而且没有什么可以妨碍他们开始战争：首先，不管PC还是NPC都是可以随意人道毁灭的——真的是人道毁灭，并不违反人道，而且可以正义地毁灭。其次，如果现在不开始战争，那么合服只有会有更惨烈的战争，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就是为此而设计的。 如果真的有正义的战争的话，那恐怕就只剩下这个了。 假如之前那些假设是正确的话。 最先开始的是非官方的民兵袭击，然后发展到小国之间的战争。 接着是分化。 主流世界开始分化。 那些号称要拯救全人类的主流精英们分崩离析了。 这很显然。当PC纯净主义者和NPC自卫组织开始成型之后，是没有能讨好两方的中间路线可以存在的。 这些人的遭遇要么是这样的：你要拯救所有人？恐怕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不是PC而是NPC吧？不是？如果你能肯定自己是PC，那你为什么不为了我们的利益而战斗？你是害怕自己是NPC，害怕自己被消灭了就永远完蛋了吧？ 或者要么是这样的：你要拯救所有人？如果你真的是NPC，你为什么还要担心拯救PC？他们会因为合服被毁灭么？他们顶多不玩儿这个游戏了而已！ 横竖你都要选择加入一边战斗的。 所以横竖是要打一个大仗的。 《合服战争》 作者：七月 五 主角还是要出场 没有人知道“合服”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人们都在这种怪异的寂寞中等待，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下一个一亿年。 反正至少在合服通知下达的五个月内，大家都还没有看到合服的迹象。 这时间可真是够长的。要知道，整整五个月时间，比80%的网游从内测到关服的时间都长了。 说到这里，我觉得应该再提起我们出场不多的主角黄肖延了。 是的，我们的主角自从参加了联合国最后一场会议之后，就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了。他的存在在整个故事里都显得很薄弱，但这会他真的必须再出场不可了。 主要原因是：如果他再不出场，就该有人说这个故事没有人物，并且缺乏人文关怀。 这是联合国最后一场会议之后这几个月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会议结束的第一时间，他就被带去了欧洲高能与微观物理研究所，在那里“协助实验”两个星期。黄肖延的主要工作是“被研究”，内容包括：电池爆炸和宇宙破碎之间的悠长关系链是怎么连接起来的，这个超越人类理解的终极因果关系跟宇宙网游的合服计划之间有什么联系。 该研究计划开始的时候，首席科学家图科用这样的话鼓舞自己手下的研究员： “假如这项研究取得了进展，那我们可以包揽接下来一百年诺贝尔奖所有的奖项。诺贝尔奖的奖牌到时候在这个实验室里只能拿来当杯垫。” 真是糟糕的演讲，更糟糕的是，台下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说的是真的。 在经过最初两个星期的研究之后，研究所得到了一点阶段性的研究成果：黄肖延身体附近的电池更容易发热，原因是他身体附近空间的基本物理常数跟正常宇宙有稍微的偏差，这可是宇宙破碎，服务器进行合服程序准备造成的。换句话说，黄肖延本人更像是一个系统通道，通过他，这个宇宙与宇宙之外的东西相连。 但是研究就到此为止了。大概是因为鼓舞士气的演讲太烂，连他自己都除了绝望没有感到任何别的东西，主持研究的首席科学家图科博士在阶段性成果对外提交之前冲进开启的对撞机里壮烈地死了。留下一句遗言：“研究个屁！捣鼓来捣鼓去，我们这些NPC就算破解了代码，难道还有能找到键盘修改程序？” 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进对撞机里的的，但是据说发现尸体的时候体型比死前大了三倍，无论如何也弄不出来。这证明辐射虽然让人变异成了绿巨人，但是不一定就能让人成为超级英雄。 然后研究组不得不就地解散，所以数据被封存，所有结果都没有对外发布，连黄肖延自己都不知道。 黄肖延离开研究所，回到外界的时候，发现两个星期让世界变得一团乱，因为商贸服务基本完全停止了，城市里满是苍蝇和垃圾，连自己的屋子都没法住了：并不是因为房门被撬了，里面光剩一架床，两把椅子和一个冰箱，真正的原因是全城停了两星期电，而没有被偷走的冰箱里还放着两斤猪肉。 这样的生活对黄肖延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考验，他就像一只跳蚤一样坚强地生存了下来。就像大多数人一样，他加入了若干个组织，有的是试图维护世界和平，有的是宣称能拯救自己，也还有力图毁灭一切来发泄愤怒。这些组织之间彼此矛盾，有的还相互视为死敌，但并不妨碍黄肖延都进去掺和一脚。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弄不清怎么做才是真正正确的，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PC还是NPC，所以到处撒网，指望能撞上一个对的。他在组织里认识了不少人，不少和他一样出没于各个集团的人。 所以战争开始的时候，黄肖延感觉到非常奇怪：既然PC优化团和NPC保护者有40%的成员是同一批人，这仗是怎么打起来的呢？黄肖延没有参与任何一方。他够胆小，不管自己是NPC还是PC，他都想多活几天。关键是，自从上回被电池炸伤之后，黄肖延极其怕痛。何况现在医院也不开门——不管是大叫“NPC伤不了真正的玩家”，还是默念“程序其实感觉不到痛”都没有麻醉针灵光。 但是不管怎么说，战争是真的打了起来，打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形式越来越严峻，人死得越来越多。每个星期都有专家说战争肯定将会在下个星期结束，举出：这是现代战争的特性，这是历史经验推断的结果，甚至这是最内幕的消息等等等等。但他们都错了，这战争永远都在最后一个星期，但结束的那天永远没有到来。 据说战争越严酷，身处战争核心的战士越会搞不清自己是为何而战，所以文工团才需要不断深入前线来提醒他们——要不战争就会太早结束。 但是这场战争倒是不会。 正如这场战争的名字一样，这是一场“天命之战”，战争本身与战争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并无关系，它只是释放不同人们对自己命运的看法而已。 NPC的命运是注定了的，那些认定自己是NPC的人从来就没指望自己能从合服中逃出升天，他们只是愤怒而已：等死而已，老子也要多杀几个人来平本！ PC的命运也是注定了的，那些认定自己是PC的人根本就没把这场战争当作一件大不了的事儿。是啊，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这个宇宙毁灭了，游戏关闭运营了，顶多也不多是少个游戏而已。 在两方全无任何顾虑的情况下，除了一步又一步地升级，实在很难找到战争会就这样结束的理由。 一打就是几个月，直到十二月八号。 头天晚上黄肖延一直昏睡不醒，浑身发热，他梦见几万个灯泡在他的体内奔跑碰撞，转来转去，好像运行测试显卡用的烤机程序。这个梦接连不断地做了很久，或者至少，他觉得是做了很久。 黄肖延之所以做这种燥热恐慌莫名的梦，跟几天前一群神秘的访客脱不开干系。 这群人找到他的时候，黄肖延的第六感就告诉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当然了，在一个破破败败的屋子里，接连闯进来七八个西装革履的欧洲面孔，能是好事儿才奇怪了呢。 这些人里有三个是他认识的。在几个月前被研究的岁月里，那三个人经常用奇怪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折腾来折腾去——绝对不是愉快的经历。 虽然当时的研究所已经消失，但仍然有部分研究员想尽办法将研究持续进行下去，大部分的工作是基于之前已有的数据。这时，黄肖延才第一次知道自己被研究的结果：基于某种神秘的原因，他的身体成为了这个宇宙游戏程序的一个重要接口。而这些研究者相信，这次合服 将会以黄肖延的身体作为主要通道，将另一个服务器的玩家数据导入进来。而这就是为什么他身体的物理常数会发生变化的原因。 自己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人物！黄肖延大吃一惊。 当然这些人不可能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他，只是为了告诉黄肖延你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物。他们来这里另有目的： 利用黄肖延这个数据通道，将人类文明的信息保存下来，在合服到来之时能留下去。也许没有办法了解这个宇宙网游到底是为了什么准备了，以什么核心运行的，但是这些人还是愿意相信一点：人类文明的火种应该以某种形式保存下去，就算这火种在这个宇宙网游的制作者看来不值一钱。 这是一大段慷慨陈词，我们的主角黄肖延耐着性子听完之后，回答道： “你们确定？这个文明？”他指着外面。 这群黑衣人点头。 “ok，随便啦。”黄肖延说。“虽然你们没说要把我怎么样，反正听起来我会挺危险。谢谢，我不参加。” “你没有选择。” “谁说的？我有选择，我的选择是，我不参加。” 黑衣人嘿嘿笑了笑： “如果你不参加，我们就把研究结果公布出去。在这个时候如果有大家知道合服数据通道可能是某个人的话，他们估计不太会一定会把这个人碎史万段，绑在核弹头上，丢进太阳里去吧。” 黄肖延第一次为图科博士自杀感到很庆幸，但同时埋怨他为什么没有把整个研究所所有人杀掉来垫背。 于是在等待这群黑衣人来带自己走的几天，黄肖延做的梦越来越热。 到了十二月八号这一天，黄肖延一直睡到正午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出门去找了点水喝，在路上捡了张宣传单回来——这东西是目前人们了解资讯的最方便的方式，比起网络，电视，报纸杂志来说，这些东西不仅来得快，不要钱，更重要的时候上面总是配着吸引眼球的暴露姑娘和帅哥。 黄肖延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那宣传单。上面说：最近那些自称是玩家高等生物的家伙残忍暴虐的行动已经超乎人类能够想象极限（废话，黄肖延想，如果他们是高等生物，要超越人类这种程序写出来基本模型的想象极限还不容易？），他们甚至开始对平民滥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连吃奶的儿童都不放过（配了一张血肉模糊的图）。如果这些疯子不停止这样疯狂行动，无条件投降的话，NPC保护联盟将会采取最可怕的报复行动，我们不放弃使用…… 这一页到此为止。 不放弃使用啥？黄肖延忙着找下一页。这群宣传部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蠢货，既然宣传单超过了一页，就应该装订起来，飞机上就这么一抛，这叫人怎么看？ 要找对页码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这次的宣传单一共印了17页。黄肖延正忙着，突然感觉到体内胸口一阵滚烫。 这时候是中午十一点三十七分。这个宇宙突然像兔子一样跳了一下。 然后又像袋鼠一样跳了一下。 一股热流从黄肖延指尖喷涌而出，宇宙时空沿着他的指尖裂开一条缝，丝带一样向天际伸展出去，宽度越来越大。 那丝带是光芒灿烂的五颜六色，瞬间就夺取了太阳的光彩。 黄肖延盯着它发呆，然后晃了晃指尖。 展向宇宙深处的无边丝带跟着晃动了一下，然后整个宇宙又跟着跳了一下。 无数个光点从丝带中跳了出来，用远超过光速的速度飞向宇宙的各个角落。 “合服了？”黄肖延困惑地叫道，“合服了？” 那丝带开始消失，他瞪着大眼睛发呆。 这时候，他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引力从头顶传来，把自己牢牢抓在地上的重力突然消失，黄肖延整个人飞了起来。 整个城市都飞了起来！ 整个地面所有的一切都飞了起来！ 真美！ 呃？ 《合服战争》 作者：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