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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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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前言 世界将于七月四日……

                 七月二日!

                 七月三日!!

                 七月四日!!!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一部 七月二日 第一章

  月海是一块死寂的荒原,就象野外一座用沙土和石块堆成的坟冢一样。登月点周围,灰色粉末状土壤里镶嵌着两行足迹,每个脚印都和刚刚踩下去时一样清晰。月平线上,一轮明亮的地球缓缓升上天空,海洋鲜艳的兰色同这里毫无色彩的谷地形成鲜明的对照。一个地震仪的传感器测杆埋在月面的土壤里,它可以探测到五十英里外流星的撞击。不远处则是一面美国国旗。整个登月点到处都是丢下的东西:随处可见实验仪器和装仪器的纸板箱,没用完的样品袋,还有一些小纪念品。这些散放在一块棒球场大的区域里的杂物,是阿波罗11号的宇航员们带来的。他们离开的时候,把所有对返航不重要的东西都丢下了。阿姆斯特朗和阿尔德林这两个为人类迈出巨大一步的人,给月球世界留下了重达一吨的垃圾。
  他们几十年前留下的脚印向各个方向都走了十五步,然后又返回营地的中心。从高处看去,这些脚印在沙土中构成一个巨大而又不太规则的野雏菊的图案。登月平台就矗立在这朵花的花心部分,耀眼地反射着太阳光。平台有四个支架,整个平台就是个由钢管和衬板构成的框架,看上去就象被人匆匆丢弃在丛林里的健身器。这个地方陷入一种幽深的寂静中,仿佛很久以前由于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而突然中断的一次野餐,人们没时间收拾东西。只来得及仓皇逃走。自从地球人走后,几十年里甚至连一粒尘埃都没动一动。
  可就在这时,突然开始有了动静。这一地区渐渐被卷入一种极其细微的湍流中。有几小时的光景,这动静比一千码外蛾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大不了多少。然而正是这微微的颤动以不可阻挡之势隐隐地变成一冲震动。地震仪的电子指针跳了起来。传感器被激活了,开始向地球上的科学家发送警报。但由于月面的巨大温差,地震仪的无线电发射机装好几天后就坏了。这个装置随着震动的增强,徒劳地试图发出警报,好象一个被割去舌头的守夜人,看到了危险,却说不出后来。一粒沙子从一个脚印的边缘上滑落下来,然后是另一粒,又有一粒……震动变成了隆隆声,那面美国国旗摇摆起来。脚印开始碎裂,慢慢消失在沙土地的震动中。
  此时—个巨大的阴影掠过太空,从正上方经过,遮天蔽日,把整个环形山笼罩在一片无由的黑暗中,这个庞然大物越靠越近,月震也愈发强烈。不管它是什么,这么大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地球来客。

  新墨西哥沙漠的洛基平地如同月球一样荒凉不毛,在新月的夜里,这儿是这个行星上最安静的地方,血红的戈壁绵延千里,土质的山丘被烘烤得坚硬而平滑。
  七月二日凌晨—点的时候,怕冷的蜥蜴聚集在峡谷中一条狭窄的柏油路面上,这条布满尘土的小路与大路相连,另一边则蜿蜒通向山丘那边。这里唯一的动静来自大群大群的昆虫,己有成千种昆虫适应了这里的恶劣环境.在这里繁衍生息。
  在这条山路通向山顶的地方,一块木招牌在艾灌丛中半隐半现,上面写着“国家宇航局,SETI。”
  当人们无论是否得到许可沿着这条路翻过山坡时,都会看到一幅壮观景象。
  山那边,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几个巨大的信号接收天线。每个天线的直径都有一百多米。这些巨大的“锅”用曲线钢管制成,漆成白色,占据了整个狭窄的山谷。由于是新月,黑暗中只有无线电收集器上的信号灯闪烁着红光,这是为了防止偏航的飞行员象苍蝇撞在蜘蛛网上那样撞到这些设备里。
  SETI全称“寻找地外智慧计划”,由政府资助、国家宇航局管理,而这群巨大的射电望远镜所在的山谷就是他们的主要实验室。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科学家们建起这座方圆一英里的监听站,希望藉此找到线索,来解释一个同人类的想像力一样古老的谜:在宇宙中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吗?
  望远镜收集从亿万恒星、类星体和星云发来的宇宙射线,这些电磁彼不仅十分微弱,而且极其古老。太阳发出的无线电波以光速传播,到地球只用八分钟,而从最近的恒星来的无线电波则需四年多。射入接收天线的宇宙电波多数都有上万年的历史,而信号强度却只有一千万亿分之一瓦。地球所接收到的所有无线电波能量,加起来比一只雪花落到地面时的冲击能量还要小得多。但是这些朝天的钢铁巨耳极其精确、敏感,可以为那些光学望远镜所观测不到的又暗又远的天体绘制出详细的彩图。月光下它们缓缓转动,如同一个夜里开花的机器花园。
  一座四居室的预制板房子被夹在这群巨兽中间,现在它被改造成一座科技天文台。满天的数据涌入望远镜中,由光纤传到这所房子里,然后由有史以来最复杂的信号处理站进行分离、分类、分析。所有这些高科技“魔术”都是在监控整个系统的主机控制下运行的。这就意味着象理查·雅木罗这样的人通常无事可做。
  理查是名天文学家,因其对与类星体有关的“红移”现象的研究而出名。毕业后六个月,他就在位于意大利北部著名的波罗尼亚大学获得教职。两年后SETI提出将他罗致旗下,理查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从他舒适的市区公寓搬到了新墨西哥这片不毛之地的一间小茅舍中。
  SETI是六十年代初由一小群天文学家建立的,他们都是世界顶尖的研究人员。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无线电是种基本技术,易发易收。电波以光速传播,可以毫无阻力地穿越行星、星系和星云而不减低强度。这些科学家推断,如果有高级文明试图与我们联络的话,是不可能亲身穿越这无限宇宙的。与地球建立联系的唯一可行方法就是发送无线电信息。SETI经过多年的院外游说后,终于在国会为一项“北半球天空搜索十年计划”获得拨款。这个小组在国家宇航局的指导下,又建立了另外两个基地,一处在夏威夷,另一处在波多黎各。如果宇宙的某处真有地外文明的话,最可能找到他们的就是SETI的这些天文学家了。
  理查正在值夜班。在所有的工作中人们最不愿上夜班了。但对于驻在新墨西哥的这些科学家们来说,这是最受欢迎的工作时间。到了凌晨四点,值班员就可以不再过问扫描系统,而用一台望远镜从事个人的研究。这就是说,理查还得消磨两个小时才能干点有意思的事。在这个时候,他正练习高尔夫球技;他单膝着地,想像着自己在卵石海滩球场上,正准备轻击最后一杆。
  “整场角逐就在此最后一击了。”他低声模仿着电视评论员。“雅木罗离球洞二十英尺远。对于他这样球技超群的选手而言,这通常不成问题,但球要越过的是球场中最崎岖最糟糕的一块草地。”
  “对极了,鲍勃,”他小声地说,这会儿成了另一个评论员了。“这几乎无望取胜。此时此刻雅木罗的压力不轻。成败在此一举。不过在此之前他曾上百次地经历过这种考验。如果有人能行的话,那就是他。”
  在房间的最里边挤放着一部贵重的电子仪器,旁边地上是他刚才特意安放的一个纸杯。这位高尔夫球手站定了,挥动着手中的球杆,想象中黑压压的一片观众正屏气凝神以待。然后他举目四顾,看到了那部绰号叫“自动切菜机”的仪器。这细长的机器能将宇宙中游散的噪音分割成计算机可以进行分析处理的信号。在那儿,他看到了他的家人,正紧张地咬着手指。而他的母亲,面带刚毅之色,向他点头示意。母亲总是坚信自己儿子的能力,相信他会给雅木罗家族带来荣耀。高尔夫球手回过头去,从人群中认出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著名天文学家卡尔·萨甘。
  “卡尔,”他庄重地对他说,“这回我得要你帮忙了,老伙计。”
  终于,雅木罗走向小球,向后挥起了球杆,随着干脆利落的一击,球开始滚向洞口。小球在办公室凸凹不平的地毯上滚动着,擦了一下纸杯杯口,滚到了一边。
  一击未中!高尔夫球手瘫坐在地板上,他辜负了自己,自己的球迷,更糟的是他辜负了母亲。
  正当他跪坐在地,心中痛苦不堪,无以名状的时候,那部红色的电话响了。
  雅木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部红色的电话不是外线,而是直接从计算机主机联过来的。铃响就意味着仪器搜索到了不寻常的信息。雅木罗扔下球杆,跨过去拿起了听筒,计算机僵硬的声音传过来.向他报告了一串坐标。这时主控制板上的红灯全部开始闪烁。
  “不会是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吧,”他—边嘟囔,一边在纸上记下了这次干扰的时间、频率以及位置坐标。
  那部红色电话是很少响的,当它钟声大作时就意味着隔壁那部负责聆听宇宙万籁的计算机发现了不寻常的迹象。
  心跳陡然加快,紧张油然而生,他跌坐在主仪表盘前的椅子上,伸手去抓耳机。他套上耳机,仔细倾听,除了平常能听到的宇宙中的各种噪声外,别无异样。
  按规定他此时应叫醒其他科学家,他们中有一些就睡在基地周围的简易小木屋里。但在未加入SETI的“误警俱乐部”以前,雅木罗认为还是仔细检查一下为好。这或许只不过是一颗新的间谍卫星,或失踪飞行员的呼救声。他在电脑键盘上敲入了几个数字,进行人工操作,退回到记录中干扰刚开始的位置。
  他听到了!那声音让他一怔,他倒在椅子里。在寻常熟悉的背景声音中,他听到了一种很响又很清晰的音调序列。这种共鸣音在一种名为氢波段的振幅内上下跳动。这声音听起来象一种乐器发出的,在短笛声与轮船雾笛声之间,大概等同于教堂里急需调音的风琴声。总之这声音他从没听到过,但他立刻辨认出这是—种信号。他满面惊诧之色,慢慢把手伸向对讲机。

  十分种以后,小小的控制室就象在举行一场高科技的睡衣舞会。睡眼惺忪的天文学家们身着睡衣,脚蹬拖鞋围在主仪表盘前,轮流戴着耳机,个个不停嘴地谈论着。
  当SETI项目主要负责人卡莱·肖尔摇摇晃晃地从她的小木屋进来时,她的下属们确认他们已经同地外文明联系上了。
  “这次是真的,卡莱。”雅木罗告诉她。
  肖尔疑惑地望了望他,挨着一张海报边坐下来。那海报是她自己贴的,上书“我坚信有小绿人存在”。
  “这最好别再是那些该死的俄罗斯间谍卫星!”她嘟囔着把耳机戴好,表情并无明显的变化。但她脑中瞬间掠过两个判断:是它!我们发现它了!这种缓慢的一起一落的声调不可能是随机的。但同时,她所受过的科学训练和她对项目的负责态度又迫使她保持着警惕和多疑。在她的同事中已嗡嗡着一种激动兴奋的低语。但在前几次误警之后.她已经看到了那种失望情绪的可怕影响。
  “很有趣,”她承认,面无表情,“但别得意忘形,我要绘制一幅原始轨迹图。道格,打电话给阿瑞西波,告诉他们数据。”
  阿瑞西波是位于波多黎各东海岸边的一座山谷,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所在地,望远镜直径有一千米。五分钟之内,天文学家们都中断了自己的实验项目,聚在一起。在另一条专用电话线上高速传送着数据。
  当阿瑞西波那边的结果传真过来的时候,一向温文尔雅的科学家们你推我搡地抢着先睹为快。
  “这不可能是真的,”一位科学家看后说,既困惑又担心。
  雅木罗将打印的结果从打印机上扯下来,转向卡莱,迷惑不解地说:“根据这些计算,信号源距地球三十八万五千公里远。”接着他又说,“这就意味着这信号是从月球上传来的。”
  而这正是满屋子人的困惑之所在。
  肖尔走向房间唯一的一扇窗前,把窗帘拉开少许,驻足凝望那一弯新月。
  “看来我们要有客人了。”沉思片刻之后,她又说:“或许他们先来拜访要好一些。”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章

  隔着波多马克河与白宫遥遥相望的五角大楼,算得上世界上最大的办公楼了。这幢巨大的五边形建筑是美国国防部所在地,而它本身就堪称一个小城市。日出前两个小时,值夜班的人数已经减至几千人,但那儿仍是个喧闹的地方。大楼货台前停着一排敞篷货车,随时准备运送上至档案文件下至饮料快餐的各类货物。与此同时,十几辆垃圾车拉走前一天堆积如山的垃圾。
  从南停车场快速飞驰过来一辆无牌照的最新式福特小轿车,直奔大楼,在大楼前一个急刹车,正好停在离门口最近的车位上。
  几分钟以后,威廉·M·格雷将军走在通向大厅的楼梯上,鞋跟上的铁片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愤怒的踢踏声。他是美国太空司令部总司令兼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四十五分钟以前,还在他熟睡的时候,电话铃声惊醒了他的好梦。这个身板结实的六十岁老头,此时已是五星上将,浑身上下干净利索。他的一位高级同事雷·卡斯费罗上校也与他同时赶到。这是位瘦高的年轻科技军官,他一声不响地跟着自己这位怒容满面的上司来到一排电梯前,用自己的身份证打开了门。两个人走了进去。电梯门关上了,他们知道现在可以谈话了。
  “还有谁知道这事?”将军问道。
  “新墨西哥的SETI一小时前打电话来。大约夜里一点十五分他们搜索到一种无线电信号,这是—组重复发射的信号,我们正在破译。”卡斯费罗紧张地回答,尽量专业化一些。他深知格雷将军痛恨马虎的态度。
  “他们告诉别人了吗?新闻界?”
  “他们同意从此刻起保持沉默。他们担心会因为发表不成熟的见解而失去信誉。所以他们计划进行进一步测试。”
  “那么,这到底是他妈怎么回事?他们知道吗?”
  卡斯费罗上校摇摇头笑了。“不知道,先生。他们毫无线索,他们比我们还摸不着头脑呢。”
  听到这,格雷转过头瞪了一眼卡斯费罗,上校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身为美国太空司令部工作人员,应该在任何时侯知道任何答案,至少在格雷将军任期内是这样。他们的工作就是要知道所有事情的底细。
  “对不起,长官。”卡斯费罗说,然后低头查看他带来的一叠文件。
  电梯门开了,外面是一条干净洁白的走廊。卡斯费罗在前边带路,穿过走廊,通过了一道厚厚的门。他和将军走进一间豪华的工作室,墙上挂着一张电脑绘制的地图。
  这房间是七十年代后期设计建造的,呈椭圆形,为基本工作区。这里有六十个雷达控制台,三十多个工作人员监视着所有飞过天空的物体:卫星、火箭、商用飞机以及航天飞机每分钟的动向。另外还有一个专门的网络系统,由专门的巡视卫星监视全球几千枚核导弹。这房间内厚厚的地毯和墙上色彩经纷的太空航线让格雷觉得这就象个“该死的图书馆”,而且他不止一次让这个词冲口而出。
  “看看这些监视器。”卡斯费罗指着一排普通的电视机说。这些电视被调到全球各地不同的新闻节目上。每隔几秒钟,图像就会突然消失,模糊一片,这种干扰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卫星接收受到了干扰。所有的卫星接收,也包括我们的。但我们得到了这些图片。”
  他把格雷带到近旁的一张玻璃桌前。光线从下面照上来,将军看到的是一张透明的大幅胶片,是用远红外照相机拍的。那是一个斑驳的球体,背景是群星。图像质景不好,颗粒大且模糊不清,将军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有几位工作人员凑过来。
  作为人群中唯一一个非技术人员,格雷不打算问一些愚蠢的问题;相反,仔细观察片刻之后.他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看上去象个大粪块。”
  卡斯费罗刚想笑,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位上司不象是在说笑的样子,就继续他的陈述,并拿出第二张“大粪块”的胶片。
  “我们估计这个物体直径超过五百五十公里”,他解释到,“大约是月球的四分之一。”
  “圣母玛——”格雷及时闭上了嘴。“你认为这是什么?可能是颗流星?”
  全体人员面面相觑,显然格雷根本不清楚他们正在观看的物体的性质。
  “不是,先生,”一位官员说道,“这绝对不是流星,”
  “你怎么知道?”
  “嗯,因为,先生,流星不会减速。而自我们第一次发现它以来,它就在减速。”
  格雷惯常的眉头紧锁这会儿变成了困惑之色,因为他开始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它减速了,那只能意味着这个物体是被控制、被驾驶的。
  他一刻也没有犹疑,大步走向电话机,拨通了国防部长家里的电话。
  当部长夫人告诉他部长正在睡觉时,格雷冲话筒吼道:“叫醒他!紧急事件!”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三章

  四十八岁的托马斯·怀特默属于城市里的早起族。他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报纸,眼镜滑到鼻尖上。真是个酷热难当的盛夏之夜,即使开着空调,他也觉得很不舒服,无法再睡了。这是在哥伦比亚特区。
  凌晨四点刚过几分,电话铃响了,他伸手摘下话机,眼睛却没离开报上一篇关于国际船业政策的文章,等着对方说活。
  “喂,你好:亲爱的!”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怀特默把报纸掀到—边。“嘿!真没想到今晚会接到你的电话。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呢?能帮你做些什么?”他笑问。
  “在我宽衣时同我说说话。”她回答,
  “我想我可以满足这个要求。”怀特默说,眉毛一跳,他并非每天都能得到这种邀请。他环视了—下装饰华丽的卧室,确信除了那边被单下的小家伙外没人偷听。他看了一眼挂钟,好象注意到了什么。“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你刚进家门吗?”
  “是的。”听上去她不太高兴。
  “你一定想勒死我。”
  “这我曾经考虑过。”
  “亲爱的,联邦法律尤其禁止对我有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他提醒道,“为什么那么晚?”
  “晚会在马里布,太平洋沿海高速公路关闭了。大浪冲上了公路,他们认为大洋某个地方一定发生了地震。不管怎么——”
  “那么,霍华德说了些什么?”怀特默焦急地询问。
  他派她去洛杉矶执行—项并不秘密的使命,想说服霍华德·斯托利加入他们的阵营。霍华德是好莱坞娱乐经理,大富之人,且在华尔街很有背景。
  “他同意了。”
  “太好了!玛琳,你太棒了。谢谢你。我再不会要求你去干这种事了。”
  “说谎!”她笑道。
  玛琳·怀特默最爱她丈夫的一点就是他不会说谎。
  她关上了灯,上床休息。她痛恨那些西海岸闪耀的明星和他们奢侈的晚会,每个人都想以名头和喋喋不休地谈论下一个惊人的计划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她情愿光着脚在屋里忙活。
  “我得向你忏悔,”怀待默告诉她,“现在我正同一个漂亮的褐发女郎躺在一起。”
  说到这儿,床那边的小家伙动了动,似乎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正被人谈论。怀特默拉开被单,露出一张六岁女孩熟睡的脸。这是她女儿,帕翠西娅。一小滩口水滴在她的枕套上。
  “汤姆,我希望你别让她整晚地看电视。”
  “只有晚上的部分时间。”她丈夫承认。
  帕翠西娅从父亲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睡眼惺忪地从枕上抬头问:“是妈妈吗?”
  “噢!有人醒了,”怀特默对话筒说。“我想她要同你说话。你什么时候飞回来?”
  “明天午饭后。”
  “太好了。要是可以的话从飞机上打电话给我。爱你。好,现在该小家伙了。”
  他把话筒递给女儿,然后找到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搜索了几个频道,最后定在一个谈论政治性话题的频道上,那是一种空谈家们关于政治大放厥词的讨论会。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图像的扭曲变形。每隔几秒钟,屏幕上就出现竖直的长条,然后滚向一边。虽然图像不好,但他还是能清楚地听到激烈的辩论声。
  —位留一头利落的短发,口赏伶俐的女士挥了一下手,打断了秃顶男人的谈话。“查理,你让我想起了一只破表——它一天只有两个时刻是准的。但这次我同意你的看法,现政府陷入了重大问题的泥深中。最近几周来,总统正在趟实用政策的混水,结果发现共和党这条鲨鱼在咬他的脚后跟。”
  怀特默被这种花里胡哨的词藻说得直眨眼。“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么些活宝?”又反感又觉得有趣,他下了床看看是不是能调好电视画面,伸过手去旋那些旋钮。
  突然,电视画面一个接一个在转换,他大惑不解地盯着电视。直到他转过身子,才发现是帕翠西娅在按摇控器。
  给妈妈打完电话后,她就开始搜寻早晨的第一部卡通片了。每一个频道的节目画面都是扭曲的。
  “小宝贝,太早了,不看卡通片了吧!你该再睡上一小会儿。”
  “好的,我知道。不过……”小女孩想了一会儿,希望可以同父亲讨价还价。然后她换了一种战略。“这些画怎么乱槽糟的呢?”
  “这是一项实验,”父亲告诉她。“电视台的人想在晚上用枯燥无味的节目让孩子们忘掉白天里有意思的事。”
  帕翠西娅一点也不买帐。“爸爸,”她歪起了小脑袋,“那真是荒谬透顶。”
  “荒谬透顶?”怀持默笑了,“我喜欢这个词。”他随手关上了电视,把遥控器放得远远的。“再睡一会儿,宝贝儿。”他穿上衣服,整理好报纸,走出了房门。
  走廊上,一个身着高档西服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读一本平装本的小说。看到怀持默出来,他啪的一声合上书,飞快地站起来说:“早上好,总统先生。”
  “早上好,乔治。”怀特默停下来递给他一张报纸。“我只告诉你一个词:‘芝加哥白袜队!’”
  “他们又赢了吗?”
  “读读这报纸,好好哭一场吧,朋友。”
  事实上,这两个人都不是那么爱好运动,但两人密切关注比赛以便在一起时有话可说。乔治是堪萨斯城人,怀特默则来自芝加哥。昨晚的胜利使白袜队在锦标赛中领先了皇家队。特工乔治负责总统从子夜到凌晨六点的安全。他装作仔细研读报纸直到总统在走廊上走远了。然后他拿起对讲机通知其他保镖,他们一天的工作又将开始了。
  早餐室温馨宜人,墙上装饰着黄色壁纸,屋里摆放着本世纪初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收集的古式家俱。屋子正中是一张长桌,桌边坐着一位白衫褐裙的迷人女子。她的鞋子纤尘不染,头发一丝不乱。她己用完早餐,正埋头读着堆得象小山一样的报刊。她的老板走近前来。
  “珂妮,你起得真早阿。”
  “这真是招骂,”她头也不抬地低吼道,“从没见过这么下贱无耻的文章。”
  她很漂亮,又聪明,随时准备同人开仗。
  怀特默总统的对外事务部主任康斯坦斯·丝帕奴最初是他刚踏入政界时的竞选班子成员,现在已经是总统最信得过的顾问了。这两个人十分默契,根本无需说完一句话,自己的意思对方就已经明了于心了。虽然她已年届四十,可看上去要年轻得多。总统是属于战后出生的那一代人,所以她的年轻就象是对这一事实又加了一层明证。目前新闻界针对总统发表了越来越多的敌对和不负责任的报道,对此她随时准备予以反击。今天早上惹她光火的是《华盛顿邮报》上的编者按。
  “我真不能相信这些狗尿,”她用手背拍打着报纸。“国会此刻堆积着一百条议案,可他们却在周五专栏里大肆进行人身攻击。”她仍旧没有抬头,在桌上为他理出一块空地方。
  “早上好,珂妮。”她的老板再一次有礼貌地问候,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这次她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噢,对不起。早上好。”
  怀特默是位不同寻常的政治家,他从不把报纸放在心上。他把这部分工作留给珂妮去做,他知道谁胆敢攻击他,当天那人就会受到珂妮的反击。
  “说到成就。”怀特默笑了,把《桔黄乡村档案》的封面给她看,“我被列为美围十大性感男性之一呢!应该说我们还是有实际成就的。”
  这话打破了沉寂,两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年轻人从走廊伸进头说:“对不起。总统先生。”
  “早上好,阿里克斯,”他打着招呼,“什么事?”
  “电话,先生。国防部长有要事报告。”他紧张地说。
  怀特默走向早餐室的电话。
  “出什么事了?”怀特默问。
  接下来的两分钟,他一言不发地听着,一边走向窗口向外看。
  不管是什么事,从他脸上的表情珂妮已经知道问题一定很严重,严重到足以改变一整天的日程安排。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四章

  人性中的一个奇怪之处就在于我们对奇观的熟视无睹。人们周围一直有最奇怪、最疯狂、最壮观的事情发生,却没有一个人注意。
  在新泽西州的崖边公园里就有这样一个奇观。每个夏日早晨的一段短暂时间里,当太阳跃出大西洋时,曼哈顿摩天大楼之间撒满了道道金光,混合着哈得逊河上腾起的雾气。这景色因明信片和电视商业片的传播而广为人知,但日出前聚集在公园里的人们至多只是对它匆匆瞥上一眼。他们都是些老绅士。来这儿是为了下棋。除了棋手而外,总有两三个人在旁观,并低声交换一些简短的对话,宣布又添了个孙子或孙女,宣布又有一位相处多年的老友去逝了。如果不是身着汗衫,脚蹬胶底运动鞋,这些人倒真象是在古希腊公民大会上商讨国务的元老呢。
  最多的一群人聚在两位高手周围,那是戴维和朱利斯。他们看上去并不象对手。
  戴维又瘦又高,神情紧张,一头卷发乌黑乌黑的。虽已年届四十,可他下棋肘时候却如同小孩筑沙堤般的专注认真。他双手支在腮边,整张脸现出怪异的表情;双眼缠在一起,让人很为他觉得不舒服。而他自己,因为全神贯注于棋局,一点也没意识到这种姿势的不适。他知道要对付象朱利斯这样狡诈的对手,他必须精力集中,全力以赴。
  朱利斯则正相反,他只保持一种坐姿。这位六十八岁的棋手经常说他的屁股太胖了,不能象戴维那样扭来扭去。所以刚开始怎么坐下的,他就一直那么坐着。但即使是把两腿直垂下去,他的脚后跟也不怎么够得着地面。那条精心熨过的宽松裤在小腿肚上翘起来,露出了那双他原以为不会有人看见的白短袜。夹克衫里套着一件白衬衣。五年前当他从制衣业退休时,从妹夫那儿拿了一打这种衬衣:嘿,为什么不拿?穿上合适极了!为了看上去更完美些,这老先生的嘴角里叨着一枚吸了一半的雪茄。
  这二位已对奕多次,每次都招来大批观众。
  今早这场棋开局时双方按常规走子,接着这位快手老先生就发起了闪电战。从这时起,戴维就得仔细考虑每一步棋了。而朱利斯则开始对对方展开了心理攻势。
  “还得让我等多久?喂?我的社会福利都要过期了,而你还坐在这儿。”
  戴维用手慢慢抹了一把脸,头也不抬:“我正在思考。”
  “那么请思考吧!”
  想了一会儿,戴维小心地把马向前移了一步。他的手指刚离开棋子,朱利斯就闪电般地回了一着,进了一步棋,戴维大惑不解地抬了一下眼睛,然后又低头琢磨下一步棋。
  “他又在思考呢!”朱利斯大声宣布,伸手去拿一个折叠着的纸袋,里面有一只盛着咖啡的一次性塑料杯。
  戴维投去不满的一瞥,“喂,我给你买的旅行杯呢?”
  “在水池里,从昨天开始就是脏的。”
  “你知不知道这种材料消解要多长时间?”戴维伸手过来拿杯子,但朱利斯缩回手来,保护自己的宝贵咖啡。
  “听着,生态系统先生,你再不走棋的话,我就会就地消解了。下棋吧。”
  戴维面有愠色,只好也进了个卒子对抗对方杀过来的卒子。他一下子把后推进到战场中央。
  “哎,”老头子俯身过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昨天某个人在你的电话录音上留了一段话。”朱利斯向后坐去,啜了一口咖啡。戴维喉中轻响了一下。“而且,我还知道这人经过一场不幸的婚姻之后而今孑然一身,她没有子女,她有一个令人感兴趣的职业。她受过良好教育,她很迷人。都是优点。”
  “你又来了。”他的对手低声抱怨道。
  某些时候,朱利斯总是提出这种令人不快、牵扯到感情的话题,比赛真是难以继续了。戴维确信这其中并无恶意,老头子只是在为他担心,想让他高兴起来而已。或许他只是想赢这局棋。他弃马保相。
  “我只是想知道你回电话了没有?”朱利斯说着,看似漫不经心地又进了一只卒子。
  “瞧,我敢肯定她准是个漂亮、成熟的女人,但她邀请我去乡村舞场.我不能接受这个;况且,别人告诉过我那种紧身的牛仔裤会对人身体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怎么?你竟然没给可怜的姑娘回个电话?没在电话上聊哪怕五分钟?她是鼓足了勇气才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就不能有礼貌些回个电话吗?”
  “爸,我没兴趣,”戴维干脆地回答,“况且,我还是个有妇之夫呢。”他举起了带婚戒的手作证。他把相退了一步。
  忽然间,坐在一大帮人面前的朱利斯觉得有点尴尬。这些老家伙都是他可信赖的朋友。他们知道戴维的不幸婚姻以及现在他不愿也无力了结这事。他向周围瞟了一眼,希望他们得到这种暗示之后会知趣地走开。可根本办不到。他们对谈话比对下棋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象注常一样,朱利斯接着往下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儿子,我很感激你花那么多时间陪我。家庭是很重要的。但我只是想说,就这么下去吗?四年了,你还没在离婚书上签字?”
  “三年。”
  “三年、四年、十年,那又有什么区别?问题是你的生活该有所进展。我是很严肃地对你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健康的。”朱利斯象是要证明自己的判断,伸手过来用后吃掉了一只马。
  “健康?听听是谁在说健康。”他指着老头子的雪茄和咖啡。“我们环境中已经有那么多致癌物质,可你还在让它变得更糟——”
  戴维寻呼机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低头看了看显示的数字,知道是马蒂从办公室呼他,这已经是今天早晨第三次了。
  “这大约是第六次呼你了吧,你想被炒鱿鱼吗?还是你决定找份真正的工作?”
  戴维用相吃掉了对方王旁边的一个卒子。
  “将!”他面无表情地宣布,“再见,爸。”他伸开腿,站起来,吻了—下父亲的脸颊,然后抓过他那辆十五速的赛车。
  “没将死呢,”朱利斯吼道,“我还可以……但你接着会……噢!”他冲儿子骑车远去的背影叫道,“你该让老子赢一两次,这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最近朱利斯·列文逊很满意他儿子的表现,他儿乎可以打败公园中的每一个对手。
  交通堵塞。乔治·华盛顿桥上的轰鸣声,车队的嘈杂声同成千上万只饥饿海鸥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奏成一曲不合协的清晨交响乐,在哈得逊湾上空回荡,然后又全部注入了曼哈顿。
  戴维骑着自行车冲过停滞的车队,五分钟之后转入一条满是旧仓库的大街,在一幢古旧的六层砖楼前停了下来。楼上嵌着一英尺高的不锈钢制的字母,写着此地主人的名字:

  精密电缆公司

  旋转门电面是一个迥异的世界。大厅有三层楼高,布置优雅,到处是大理石和桃心木;一张华丽的接待台摆在门口。
  戴维肩上扛着自行车,走过接待台来到中心办公区。
  这儿象是蜂房一样由电视机划分成一个个工作单元。他一进大厅,就看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屋子里比平时嘈杂得多,人们的举动也很疯狂。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自行车,就挨了一顿训。这是马蒂·吉尔伯特,他肥胖厚实,留着一把足以挑逗起情欲的山羊胡。
  此刻他冲出办公室,挥着手臂大叫:“你怎么不寻呼机?喂?公司花钱配呼机给你是为了什么?”整个人就象疯了一样。马蒂站在房子中间等着回答,手里握着两件从不肯放下的武器:左手一听减肥苏打水,右手一只手机。
  “呼机外着呢,”戴维就事论事地回答,“只是我没在意。”
  “你是要说,”马蒂尖叫起来,“你听到了呼机响,就是没去打电话吗?你没想想或许,只是或许,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戴维已经习惯了马蒂这种中风似的跳脚大喊,一般每隔两三天就会来这么一次、每次大约十分钟。
  这个人生活在不间断的高度焦虑状态中。更糟的是,他坐在全国最大电缆供应公司经理的位置上,每天从早到晚事无巨细地操劳。他的工作,用他自己的活说,就是“负责处理每件小事情”。在这样一家大公司里,每天可能有上千件小事让马蒂跳着脚从一个危机奔向另一个危机。
  刚才那一幕正刻画出了他既痛恨戴维的胆量,同时又疼爱这个小弟弟的态度。
  马蒂知道得很清楚,戴维是全国最棒的工程师。他在工作中游刃有余,任何难题都难不住他。所以马蒂知道自己一百万年以后也不会解雇他的。戴维是他的秘密武器,是保证他在竞争中取胜的一张王牌。既然他终于露面了,马蒂知道解决难题是迟早的事。那时他就可以打电话给总部,报告他们将最先恢复正常播放。但是戴维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这种态度很让他光火。如果戴维不回电话或不理会呼机,他也只能吹胡子瞪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这位古怪的技术奇才一向自行其事。完全不受马蒂控制。
  “那么什么事这么急?”
  “没人能弄明白。”马蒂喝了一大口汽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凌晨四点钟开始的,每个频道的画面都倒退回五十年代的水平,乱成一团。这该死的竖条干扰问题,我们对它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什么都试过了。”
  戴维把自行车靠在雇员厨房门口的自动售货机旁,正要走进工作间,马蒂发泄似地把空苏打水罐扔进垃圾箱。
  “见鬼,马蒂,罐上印着‘回收’字样是有理由的。”戴维大叫道,这个公司的废物回收政策的制定完全是由于戴维的一意坚持。但事还没完呢,当他弯腰从杂物中捡出那个罐头听后,又在箱内发现了另外三个同样的罐头听。他大惊道:“是谁把铝制罐头听扔进垃圾堆的?”
  “告我去吧!”马蒂嘲笑道。
  没等戴维有所反应,他的老板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走过了一条走廊,来到一扇标有“转播室”的门前,走了进去。
  屋里是公司的机械心脏所在,上百只扁平的铁盒子在靠墙的铁架子上排了一排。占据整个屋子的是一个大仪表盘,上面有键钮和各类开关,在这上面是几部电视监视器。墙上挂着标明卫星位置的技术图表,垂直和水平的偏振装置,各种商业许可证以及一张古旧的招贴画,画上画着四个旧金山嬉皮士和他们头顶上的一句话:“在化学品中优化生活”。屋里还有好几英里长的同轴电缆,这是工业的脊柱。这些电缆从头顶的架子上盘旋而下,爬满了脚下的地面。这些软线象埃及坟墓周围的上千条小毒蛇一样纠结缠绕,把机器各部分连结在一起。
  “嘿。伙计们,闪开点儿!”一进门马蒂就嚷道。“了不起的列文逊博士荣幸地答应给我们露一手。”
  戴维没在意他的话,径直走向仪表盘。
  一位技帅正在摆弄键钮,他头上的电视正在转播《今日报道》节目。正象马蒂所说的那样,每隔几秒钟,图像就会分解成滚动的竖条。
  “看起来好象有人在挠我们那颗卫星的脚心。”戴维嘟囔道。
  ”就是这样的,”两个技师中的一位对他说。“我们确认是卫星的问题。”
  “你们试过调试转播器频道了吗?”
  “噢,求求你!”马蒂吼道。此时他正踮着脚尖从人群后头向里看。“我们当然试过了。我们象傻瓜吗?噢,别回答这个问题。”
  戴维把一张椅子拉到控制板前坐下。“转到天气频道。”
  技师在键盘上敲进命令,图文显示到电视屏幕上。
  “技术难题要开始解决了,请站开些。”
  “可以吗?”戴维把技师请出座位。“我要尝试一下快速法。”
  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将显示屏上的画面转换成了报道画面,然后又调整了室外天线的接收。突然,《今日报道》图像稳定了,然后经过又一次模糊,最后终于稳定清晰了。
  “天哪,你真是个天才,”马蒂说,“你怎么弄成的?”
  “还没成呢,马蒂。”
  戴维俯身在控制板上集中了全部的精神。《今日报道》换成了一幅电脑直条图。
  输入最后几个命令后,戴维抬起身来喘了口气。“你们是对的,是卫星。刚才那清晰的图像是本地报道的节目。我刚才把室外接受器对接了洛克菲勒供应区。他们传出的信号是好的。”
  “屏幕上这堆狗屎是怎么回事?我们不会把这个也传给观众了吧?”
  “歇歇吧,您哪,没传出去、我正在进行信号诊断。”戴维研究了屏幕上的测试分析结果,然后身子向后一仰,神情困惑地说:“根据分析,卫星信号正常,而且是大功率发射。也许是卫星本身出了毛病。”
  他转向马蒂,提出了行动计划。“我上屋顶把接收器调问另一颗卫星,你去打电话租一些频道空间,交流卫星五号还有许多空频。”
  胖老板的脸上掠过一丝自得的微笑。他对技术性问题并不十分在行,但这次他比戴维棋先一着。
  “已经想到啦!”他骄傲地宣称。“我给交流卫星、银河、通讯之星都打过电话,全一个毛病。”
  “都一样的毛病?”戴维怀疑地问。“如果这些人都有同样的问题,这就意味着全国——不,乃至全球——都在收看这种画面。”戴维想了一会儿,又加上句:“这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马蒂反驳道,“现在,修吧。”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五章

  啪!米格尔从熟睡中惊醒,坐了起来,两眼还没回过神来。
  他刚才做了一个飞翔的梦。一个皮肤白皙、黑眼睛闪着光的漂亮姑娘抓着他的手教他怎么飞起来。开始他还害怕会掉下去,但一旦浮身而起,他俩就如一对海豚般开始上下逐飞嬉戏。那时他唯一的恐惧就是那姑娘会消失。
  啪!他拉开塑料百页窗,是邻居那些八、九岁的孩子;这些无畏的战士正用水枪射击呢。他们一个个就象忍者神龟一样,被射中后,就夸张地摆动着身体,假装死去。
  “臭小子们,别他妈的打我的车。”他叫道。
  “勇士们”抬头看见了他,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从这儿一直到山脚下原来曾是野营布道会场地,现在则成了一种廉价旅馆。房客中有一半是从墨西哥移民过来的劳工,他们在这儿倾其所有买个活动房屋,然后把家人接到北方来。另一半则是白人,他们是“隐退”到这荒地来的。
  这儿离大路800多米,三面用围栏同周围的苜蓿地相隔。米格尔和他的妹妹、同母异父的兄弟以及继父住在一起,他们在这儿已经住了三个月。他们原来在温那贝谷住了将近一年。
  两周前,米格尔刚从塔夫·摩拿联合高中毕业,但没参加毕业典礼。他几乎不认识其他同学,也害怕他的继父拉塞尔会到场让他受窘。
  那天晚上,阿丽西娅组织了一个蛋糕苏打水晚会,就家里四个人参加。晚会进行到一半,拉塞尔喝得醉醺醺的,泪眼迷离地说他如何地感到骄傲,以及他如何希望米格尔的妈妈可以活着看到这一切。那天大家话都说多了,他出去后,米格尔奋力关上了大门。
  在那部拖车前部,十一岁的特洛依坐在“厨房”里猛拍电视机。他们距洛杉矶大约四十英里远,为增强信号,节目都是由卫星传送的。但显然效果并不怎么样。
  “你在干什么?”米格尔从枕头底下吼道。
  “电视图像乱成—团。”
  “你打它也打不好的。可能是电视台的事儿儿。随它去好了。”
  但特洛依耐心有限,十秒钟以后图像仍末见好转,他又猛拍电视。
  米格尔掀开被单去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是上午八点了,他此时应该出去找工作了。
  “你瞧,”特洛依指了指滚动的画面,“我是不是该再揍它两拳?”
  “不,功夫大师,我告诉过你,这不是电视的问题,而是……不管怎样,是电视台的问题。”
  他的弟弟并没被说服,所以米格尔换了个话题。“你吃药了吗?”
  “过会儿吃。”特洛依肾不好,他们的母亲就死于这方面的疾病。每天早晨他都该吃小剂量的氢化可体松,但因为这种药很昂贵,家里准许他一周有那么两三天可以不吃。只要他吃饭正常又没有太多压力,一两天不吃药问题不是很大。
  “你吃东西了吗?”
  “没呢。”
  “阿丽西娅,这些盘子堆这儿干嘛呢?”
  显然,水池里这些盘子在等人来收拾。阿丽西娅自己吃了早餐后,就不管了。此刻,她躺在前面乘客座位上,从一本时装杂志上往下剪照片。她听到米格尔冲她喊,便把随身听的音量开得更大了。
  她十四岁了,相貌平平,脾气却越来越大。那个春天,荷尔蒙在她身上开始起作用,她开始飞快地长个儿,开始节食,开始穿白色紧身T恤,这种服装在她的学校里几乎成了非正式的校服了。
  米格尔走过来,正要大声训斥一顿她这种自私行为,却看见一辆红色卡车在车道那边—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司机在驾驶室里对电话生气地嚷了几句。他叫卢卡斯·福斯特,是本地的农场主,今早雇了拉塞尔·卡斯在田里做活。一些专门吞吃庄稼的害虫已经浸入了北方的沙地农田。这对卡斯一家来说倒是好事,因为他们急需现金。
  农场主手里拿了一茎莴苣咚咚地走了过来。
  米格尔知道这一天又要毁了。他走到门边:“早上好,卢卡斯。出什么事了?”
  “你爸在吗?”这个肌肉发达的年轻人吼道。
  阿丽西娅从她哥哥身边溜出来,站在阳光地里说:“他到你的地里撤药去了,”她说。“他出去很长时间了。”
  “那么,他他妈的到底在哪儿?嗯?”
  米格尔编了个故事说前一天拉塞尔的飞机出了点机械故障,但那人并没让他说完。
  “那公驴总他妈的不消停:他怀里揣着买杀虫药的八百美元不知在那儿悠闲呢,可这儿,那些该死的虫子正在吃我的庄稼!”
  卢卡斯听到自己的叫喊.立刻恢复了平静。他只比米格尔大三四岁,觉得不该这样对他讲话。现在他为自己当初可怜这些孩子和他们那有颠狂病的老爹测骂着自己。
  “也许他在加油。”米格尔抱着一丝希望说。
  “没有,我刚才打电话给我爸,他没有在天上飞。”卢卡斯答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这么等到明天,让虫子把我的庄稼全吃光?”
  米格尔觉得羞恼万分,恨不能找个地洞爬进去。他的继父是镇上臭名昭著的酒鬼,常有让他难堪的时候,但没有比这次更让人难受的了。米格尔不怪卢年斯,他快急疯了。
  身后,特洛依还在拍电视机。
  “特洛依,别拍了!”米格尔警告道。
  “如果我回去后他还不起飞的话,我就打电话给羚谷机场另找人。我不能再多等那怕—天了。”
  “好的,就这样吧,这样公平。我马上就出去找他。”他抓起摩托车的钥匙跳下了车。
  他们俩往外走的时候,阿丽西娅叫住了他们,问卢卡斯能不能让她搭车到市场去。
  “不行!”米格尔吼道,转过身子对她说:“进屋去给特洛依做早饭,这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米格尔发动了摩托,发了一会儿呆,寻思该先到什么地方去找。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六章

  卡斯费罗上校及其同僚们聚在五角大楼,认定那个庞然大物位置固定,栖在月球背后距月球不足五百公里的地方。当月球运动时,它也随之同动,把月球当作一个盾,挡住了地球人的视线。在给三颗卫星重新定位后,美国太空司令部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那东西了。有三部摄像机将这个物体的图像传回地球,现在该物体处于严密监视之下。
  “上校!”一个士兵大叫道。“你最好来看一下这个!”
  卡斯费罗飞跑过来,看到一张合成红外线照片。那庞然大物的下方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象在爆炸。”卡斯费罗观察后说;
  “更象一朵蘑菇在散落袍子。”屏幕边的人说。
  大块大块的散落物正在脱离母体,旋转着飞向近空。几分钟后,碎片围成了一个圆圈。卡斯费罗和其他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是打电话结格雷将军的时候了,他已过了波多马克河到了白宫。

  珂妮想从她办公室的侧门挤出去,但办不到。一群同事加上十几个白宫服务员在走廊里乱成一团,她刚一出门就被推来搡去。他们每个人手里的记事本上都满是紧急的问题。整个早上,电话变得象水烧开了的茶壶一样,铃声大作,响个不停:议员们,外国大使们,女王们和国王们,怀特默的家人以及平常可以直接同总统通话的重要商界人物。没人知道怎样回答这些人,而每个来电活的人手头都有要事。
  珂妮知道人们要的是回答,但她没时间同他们谈。她要参加总统的例会,她已迟到了五分钟,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做这个工作很久了,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合。她面带迷人的微笑,不理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往前走。
  她手下的第一副主管弗兰·杰夫里看到了她,一步跨到她面前,急急地说道:“CNN说他们要播发新闻,宣告美国要在外太空进行核试验,除非你现在就打电话否认此事。”
  珂妮耸耸肩:“如果他们不怕自己落入窘境,悉听尊便。”
  每个人都向她喊出了自己的问题。
  “北约一早上都在我屁股后面团团转,”一个困倦不堪的助理抱怨道。“您能读一下他们的立场宣言吗?很短,同意就行了。”
  “我们的官方立场是,”她告诉他,“我们没有—个官方的立场。”
  康斯坦斯仍然面带微笑,目光直视挂在走廊尽头的托马斯·杰弗逊的画像。当她走到那儿时,大出人们意料,向左转去,没走楼梯,而楼梯那儿更多的人有更多的问题在等着她。她拉了一下老式电梯的按钮,这部电梯是当初特意为弗兰克林·罗斯福安装的。
  高级特工吉尔·罗德看到她马上就要逃脱了。便声如洪钟地叫到:“珂妮,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装出一副被这问题伤害了的神情,“得了,我要知道什么,不会对你们保密的。”
  门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合上了。

  在椭圆形办公室里,总统已经宣布开会了。他身边坐着参谋总长格曼·巴内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格雷将军和国防部长阿尔伯特·尼姆兹基。出于各种不相同的理由,怀特默信任他们每一个人。
  “但我想提醒大家注意,”格雷正说到一半,“我们的卫星到目前为止是可靠的。这个物体是否想进入地球大气层尚不清楚。但它不会再靠近的可能性还是高的。比如它不想尝试我们的地球引力。”
  “是这样的,总统先生,”尼姆兹基赞同地说,“正如总司令所说,这东西会过去的。但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假设这物体是敌对的。我强烈请求您调整几枚洲际弹道导弹的目标,来个先发制人。”
  尼姆兹基瘦高个头,六十多岁,绰号“铁臀”。他是华盛顿的一个奇迹,政府流水似的换,他的位置却雷打不动,坐得很稳。怀特默是他任上的第四位总统,第二位民主党总统。他并不是个惹人喜爱的人,但当他说话时,大家都得听。几年前《邮报》曾这样写道:“从埃德加·胡佛以来,没人比他积聚了更多的权力而又对大选从不问津。”虽然他是地道的政治动物,尼姆兹基却总想表现出超然于政治之上的神态。他从不让人看出是他在幕后操纵。说白了一句话,他为政治,可以不择手段。他的建议纯属先斩后奏,而这正是在座各位尽力避免的。
  “对不起.”格雷插嘴道,“既然我们手头没什么材料,盲目开火说不定会铸成大错。如果我们不能成功,我们会惹怒他们;或者,如果我们成功了,一个危险落体会变成多个。我同意尼姆兹基所说的重新调整导弹方向,有备无患,但是——”
  康斯坦斯走了进来,看见这么多高级官员,她怔了一下。
  “没什么事吧?”怀特默问她,招手示意她加入讨论。“人们反应如何?”
  “先生们,你们好。”她向各位点头致意,接着尼姆兹基坐了下来。
  “新闻界关于这事编造出了自己的故事。CNN威胁说要把我们进行核实验的真相公之于众。我已安排了—个答记者问,在六点钟举行,到时会让他们平静下来 好在尚无人惊恐,事态并不严重。”
  尼姆兹基对被打断很不耐烦,向桌子那边的格雷说:“威尔,我想你该同大西洋司令部联系。让第三舰队开始行动了。”
  其他人立刻指出这是很不成熟的想法。人多数人的意见倾向于在没弄清对抗的对象之前就发出警报、制造恐慌是错误的。
  尼姆兹基竭力为自己辩解,但最后终于被说服了。
  参谋总长巴内斯说:“况且,离七月四号独立日还有两天时间,部队百分之五十在渡周末。更不要说华盛顿全体军官周日要进行阅兵了。而将人员招回基地最快捷的办法就是通过电视和广播。”
  “正是这样。”康斯坦斯说。
  门又开了,格雷将军手下负责同五角大楼联系的—名联络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炸弹弹壳。“最新研究结果表明,那物体进入了静止轨退,位于月球背面,无法直接观察到。”
  “听上去它想躲起来。”格雷说。
  “目前听起来像是个好消息,”巴内斯充满希望地说。“或许它想观察我们。”
  格雷的联络员还有话要说,“对不起,还有呢。当地时间上午10点53分该物体建立新轨道,上午11点01分该物体上的碎片开始脱离主体。”
  “碎片?”怀持默问,心里很不喜欢这个词。
  “是的,先生,是碎片。”那人继续道。“我们估计有三十六个碎片,大体看去象碟子。比主体小得多,每个直径仍有大约十五英里。”
  “运动方向是地球吗?”怀特默问,显然心里已有答案。
  “看起来是的,先生。如果他们按目前轨道运行,太空司令部估计二十五分钟内,它们将开始进入大气层。”
  总统盯着这位身穿空军制服的年轻人,怔住了。有一阵子,他觉得这象是一场别人同他开的玩笑,是一幕精心策划的恶作剧,为的是看看他此时的反应。然而这沉甸甸的事实让他清醒了些。
  几小时以前还是可笑又不可能的事情,即将变为可怕的现实。人类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开始舒展腰腿了。地球行将被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东西拜访,或入侵。
  尼姆兹基打破了沉寂:“可能是敌人的三十六只飞船正向地球飞来,总统先生,不管喜欢与否,我们必须启动第三舰队。即使会制造恐慌,我们也必须招回部队进入战备状态。”
  屋里没人反对。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七章

  铃声大作,红灯闪烁。门开了。铃声就此打住。戴维拿起一碗方便面。是午餐时间了,戴维几乎没离开过工作室。好象屋里装备还不够齐全似的。他又添上了两部手提箱大小的机器和一个笔记本电脑,这些都摆在地板中间。集中精力时的戴维显得很邋遢:一只脚搭在椅子上,双肘支在膝上。他沉思着,注视着膝上的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每二十秒变换一次。
  “嘿,英俊的天才,”马蒂四处瞧着,满面笑容。“我来不是给你施加压力。我只是来看看你还需要些什么。”
  这当然是厚脸皮的撒谎。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马蒂一准儿又会大喊大叫起来。
  马蒂象个麻疯病患者似地踮着脚尖进来,戴维已经把他赶出去过一回了。那回他伸着脑袋,问这问那,把戴维惹火了。于是他发誓众不再来烦戴维。起先十秒钟内他果真做到了。但他的意志终于还是不够坚强。
  “戴维,告诉我你进行到哪儿了。求求你了。告诉我你已经找出毛病来了。”
  “好吧,”戴维随口答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因为打扰我的午饭,你将被课以罚款。”
  马蒂一只手放在腰上嘲讽地说:“别再说了。好消息是将不收取罚金。”
  “实际上,”戴维喝了一勺汤。“好消息是我已找到了毛病。”
  马蒂手抚左胸,做了几下深呼吸。“谢天谢地!那么确切地说是什么问题呢?”
  “卫星信号内杂有另一种神秘的信号,信号中的信号。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从未见过。可这种信号环绕了天空中每一颗卫星。”
  马蒂张着嘴看着他:“这怎么是好消息呢?”
  “因为那信号有规律可循、是一个模式。剩下的就简单了。我们只要作出两种信号的频率图,然后译成二进制数据,再用我为你的生日做的那个仪器发出倒转程序信号,就成了!我们就能勾画出被覆盖在下面的完整原型了。”
  “勾画出原型?”马蒂看上去有点困惑。“这是不是说我们可以恢复原来的稳定画面?”
  “你脑子转得倒快。”
  “这是不是还意味着,”马蒂狡黠地问,“我们是唯一可以提供清晰画面的公司?”
  “除非我们愿意与同行分享这一成就,”戴维建议。他深知马蒂极其注重同业间的竞争,这会儿他正沉缅于战胜对手的欢乐之中。
  “哈!我爱它!”马蒂发狂地笑着。“我们的秘密武器!那台小小的程序转转器!今天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日子!”

  当米格尔终于找到拉塞尔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千平方码西红柿地的四分之一喷上了药。一帮雇工聚在各自的车旁,因为还在洒杀虫刘,他们无法工作。农田约—英里长,一侧是靠路边生长着的一排高大桉树。拉塞尔并不是与树平行地洒药,而是与之垂直地频繁地往来、而在最后一刻让飞机突然掉头,这时引擎几乎可以扫到树梢。米格尔不知道他是醉了还是疯了。如果照住常推算,大概二者兼有。
  飞机已经很旧了,是林德伯飞越大西洋那年造的,机身红色,双人座,双翼是用布捆绷在木框上制成的。二十年代,美国邮局用这种飞机开创了大陆邮件快递业务。这种飞机现在更适于作周末飞行表演,而不是给庄稼洒药。由于机身很重,起飞很困难。更糟的是拉塞尔还多带了重达二百磅的杀虫药剂拴在后部。
  这时拉塞尔到了树梢调转机头,准备再一次冲过西红柿地。米格尔挥动双手叫起来,要他降落。农场雇工们理解这孩子要做什么,有几个也跟着喊起来。那位驾驶员傻乎乎地挥挥手。
  “下来吧,拉塞尔,醒一醒!”米格尔哀求道。
  最近两年来,拉塞尔每况愈下,经常是喝得烂醉如泥,对孩子不管不问。邻居向警察局报告后他会收敛几日。拉塞尔总是疯疯颠颠的,在米格尔的毋亲重病去世后,他完全垮了。他一定是在求死。每隔几天,他也想改变一下,会发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然后又旧态复萌。这就意味着米格尔要照管一切,包括付房租,给特洛依买药,买日杂用品。责任是谁也不能从米格尔心里夺走的一个词。对他来说,拉塞尔根本不象做父亲的,而更象一个累赘人的室友。
  当飞机转回头准备再次横跨西红柿地的时候,米格尔突然一踩摩托车油门,径直穿过土地,带起了几茎枝蔓,压碎了几只西红柿。他停在飞机要经过的地方,飞机拖着长长的药雾向他飞过来。幸亏拉塞尔及时发现了他,立刻关上了喷头。飞机经过时,他凝神向下望去,看见孩子冲他挥手让他降落。他在座位上转过身来冲米格尔笑了笑,竖起大拇指表示明白。突然他见孩子向前指了指,想告诉他些什么,可他听不明白;当他转过身子时才发现,他正冲向那排一百英尺高的桉树林,要拉高已经来不及了。
  “啊!”他的叫声盖过了飞机的引擎声。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一切都凭下意识的举动,他让飞机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侧着机身穿过树缝,两边离树枝只差一英尺。他对自己如此愚蠢疏忽感到气愤,但更为感谢上天给他如此运气而欢呼大叫,拉塞尔很满意自己的技术。
  几分钟后,飞机停在不远处的大路上。当米格尔飞驰过去刹车停下时,拉塞尔正跌跌掩撞地爬下驾驶舱。
  “你看到了吗?”他叫道。“多他妈棒的飞行!”
  他脱下皮飞行帽,低头绕过下面的机翼。虽然已经五十一岁了,拉塞尔看上去就象个大孩子。浑圆的双颊。浓密卷曲的黄头发,身材高大。六英尺高,宽肩膀。几年的酗酒让他红润的脸色变成了一片潮红。
  “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米格尔虽然声色俱厉,却并没有使他继父有所感觉。
  “我要买熏肉回家呢,”拉塞尔自豪地宣称。“我自己养活自已。而是我得说,活干得不赖呢。”
  “这不是福斯特的地,你弄错了,“米格尔告诉他。“你该去镇子那边。”
  拉塞尔此刻仍靠在机冀上,看了看农田又看了看路边的农舍,“你肯定吗?”
  “你这该死的,他行好给你活儿干。刚才他去拖车那儿问你在哪儿。他该要你赔那些药钱了。”
  拉塞尔爬下飞机,站在人行道上,摇着头。现在伤心一点用都没有,他对自己说。但这是这一季度来他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整个镇上卢卡斯恐怕是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人了。他望着儿子,找不到可说的话。
  ‘你知道吗?要找一个不认为你是疯子的人有多难!”孩子低吼。“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去哪儿?”
  拉塞尔回答不上来。他几乎想对米格尔保证说一切都会变好的,可他知道孩子不会信他,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以他闷闷地站在路中间。米格尔一踩油门,厌恶地扔下他走了。
  拉塞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扁扁的酒瓶子。他知道得很清楚,有些东西结束了。也许是他试图搏上一搏的念头结束了。这几年的生活击垮了他:妻子日渐衰退的健康以及最终的死亡,那个被抛弃的夜晚,特洛依身患他母亲那种病的消息。见鬼!生活果真如此痛苦,他又何苦苟且。如果不是为了三个孩子,他会重新架上老式飞机、飞到最高点,然后关上引擎,让飞机自由下落,落回大地。现在。他只能旋开瓶塞,灌上一大口威士忌。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八章

  伊拉克北部沙漠深处,伊本·阿萨德·贾玛尔蹲在一小堆篝火前准备早晨的咖啡。他是贝都因人,却被逐出了世代居住的土地,同其他几支部落聚居在肮脏、拥挤的帐蓬堆里。虽然距清晨最早一缕曙光的来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多年养成的习惯使整个临时村庄的村民们已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他从火堆上拿下了祖父传下来的咖啡罐,里面煮着浓香的阿拉伯咖啡。他正等着咖啡渣沉淀,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一秒钟之后,更多的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贾玛尔被这些声音惊呆了,他站在山丘顶上,看见十几个人影向他奔来。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营地遭到了敌人的进攻。当人们厉声尖叫着跑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使人落荒而逃的东西。
  “哇呀呀!”他喃喃自语,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一大片天空着火了,山坡一样大的一个火球发着桔红色、白色、灰色的光划过天空,火光映红了沙地。贾玛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终于,他站了起来,同其他人一样尖叫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几百英里以外,在波斯湾中央,核动力潜水艇“佐治亚”号朴深色的水面上航行,指挥塔上的天线灵敏地转动着。潜艇雷达室里一切都乱了套,警报声大作,雷达搜寻到了不寻常的信息。刚才还熟睡着的水手们现在一个个神情慌张地冲向各自的战斗位置。潜艇艇长科恩上校从舱里走出来,命令报告有关事宜。“少尉,报告形势。”
  一位头戴耳机的十兵在转椅上报告说:“长官,十七公里内的雷达信号消失。”上校俯身在主雷达图上,研究输入的信号。屏幕上方一大部分是空白,但这显然不是设备故障,因为那片空白在移动。
  “将军,”一位官员走近些说,“我己命令立即进行诊断,辅助雷达系统——”
  “长官,对不起,长官,”另一个士兵从另一边叫道,“雷达可能失灵了,屏幕上已没有任何显示!”他把显示屏转给科思看,那上面整个是一片亮红的光。
  “上尉。”科恩吼道,他面对这种混乱不堪的场面真是不知所措。
  “是,长官。”
  “马上接通大西洋总司令的电话。”

  椭圆形办公室里挤满了军官和总统的顾问。三十部电话一起工作,但整个屋里只有极力压抑的低语声。办公室里添了很多张桌子,匆忙的脚步川流不息。各参谋长早在一小时前就到了,他们已经召集了武装部队。核潜艇舰队整装待战,战舰己沿海岸排开。文职官员们坐在沙发上,总统坐在北窗下的桌子前面,这张桌子是当年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送给特德·罗斯福总统的。人群中还有来自大西洋司令部,北约和美英德俄联合军事团体的代表们。
  这群决策者们比以往在白宫聚会过的任何一个团体都有权力,此刻他们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他们中许多人曾建议对躲在月亮后的物体来个先发制人的进攻。北约的工程师们仔细推敲了用携带核弹头的航空器进攻的可能性。但是,出于多种考虑,他们不得不放弃这种打算。他们紧张地等待着这三十六个物体进入地球大气层,当来自五角大楼的那部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屋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
  格雷将军走上前去接电话,“我是格雷,”他冲话筒叫道,表情同声音一样古怪。“在太平洋什么地方?”他问,听了一会儿之后,他转向总统。“他们发现其中的两个从西海岸过来了,在加利福尼亚上空。”
  “让墨菲基地的飞机起飞。”怀特默命令。
  计划开始实施了。
  一架载有警报和控制系统的飞机已在空中随时待命,前去侦察飞速靠近的飞行器;
  门突然开了,珂妮向总统的桌子大步走来,“CNN从俄罗斯现场拍到了这个。”
  “放给我们看,”怀特默说,瞥了一眼焦虑不安的俄罗斯大使。工作人员拉开了一个橱门,打开了电视。
  报道是从新库茨涅斯克现场拍到的,那是一个距俄罗斯首都二百英里远的工业城市。在横穿繁华城区的一条宽阔林荫道边,一名当地播音员大声地报道,他的周围混乱不堪。虽然刚过凌晨六点,街道上已挤满了惊慌失措的行人,他们正朝四面八方飞跑。汽车驶过摄像机,猛转弯以躲开行人。播音员的报道己被CNN的工作人员翻译了过来。
  “这是在俄罗斯新库茨涅斯克的报道,这种情形也发生在俄罗斯其它地方。这种现象不可能是彗星或流星,因为它的移动要缓慢得多。天文学家也无法解释。”
  摄像机从播音员身上移向上方。在远处,早晨的天空中悬着一个大火球,当镜头推近后,这发光的庞然大物占据了整个屏幕。如高塔一般的火焰随着物体的移动向四周喷射,燃烧着大量的氧气。
  椭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盯着电视,面对这奇异的景观都怔住了。那沸腾的火云就象是老式电影中上帝降临时的场景。
  “正如诸位看到的,”CNN的一位编辑插话说,“恐慌情绪攫住了新库茨涅斯克的人们,我们了解到在城市其它地方情况大体相同。俄罗斯红十字组织报告伤员人数已达数十个,多数是交通事故造成的,市民在惊慌地四处奔逃,想离这神奇异现象越远越好,在莫斯科,情况更糟,人们认为飞行器正在向他们那儿飞去。”
  “总统先生,”格富将军插话说,“从墨菲基地起飞的飞机估计三分钟后到达接触点。我们可以用这部电话接通驾驶舱。”
  “接通扩音器。”怀特默认为其他人也有理由听到报告。

  一群焦急的面孔围在总统的桌子周围,盯着电话。三千英里远的驾驶员正向椭园办公室发来报告。
  飞机正在距加利福尼亚海岸线几英里处向南飞去。机上所载的警报和按制系统能够扫描四百英里的区域,同时可发现五百架敌机。但那部精良的雷达系统,同地球上许多通讯系统一样,也失灵了。
  机组人员沉稳、老练的声音传来。“雷达二号,一片空白。前雷达看不见任何目标,侧雷达受到干扰——你那儿怎么样?完毕。”
  “完全一样,长官。前雷达—片空白,我们在盲飞。完毕。”
  飞机内部堆满了电脑、仪器、雷达监视屏和其他高智能设备。头戴耳机,身穿黄色救生衣的技师们正神色紧张地讨论,尝试了一项又一项实验,想调整导航系统。
  “小皮彻,”电台传来一个声音,“奥德堡确定了你的方位,非常清晰,你们穿出那片云了吗?完毕。”
  “回答是否定的。”驾驶员眯着眼睛看了看前窗,“能见度仍是零。”从墨西哥来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热风,在加利福尼亚海岸线上空形成了厚厚的云层。“奥德堡,我们预计到达的最乐观估计是多少时间?完毕。”
  “对不起,小皮彻,我们又看不见你们了。屏幕上找不到你们的位置。也许圣地亚哥那儿还看得到你们。”
  紧张的一段沉默。一个新的声音出现了。“这儿是圣地亚哥,回答是否定的。我们也面临同样问题。小皮彻陷入危险区域。对不起,皮彻,我们无能为力。”
  阳光从云缝外泻入驾驶舱,几秒钟后又消失了。“地面控制中心,我是皮彻。我们现在全部仪器失灵。高度计和环控器不起作用。我们仍以零能见度飞行,面前仪表一片空白。我决定向上爬行看看是否能冲出云盖。”
  “皮彻,”墨非基地传来回答,“你现在完全是人工操作了。”
  “别爬升,”总统低语,他自己就曾是战斗机驾驶员,他正想象着自己坐在那架飞机里。“保持那高度。”但电话只能听不能对话。
  “好多了。”飞机那边松了一口气,“我认为我们就要摆脱云层了。”
  话筒里传出了越来越大的声响、正当飞机要脱离云层时,驾驶员的声音盖过了那声响:“耶稣上帝啊,天空着火了!”
  在他面前是一英里宽二十英里长的一面火墙,这景象既壮观又恐饰。驾驶员扑向控制器,想让飞机来个陡直的爬升。但当他们靠近火球的时候,整架飞机就象铁砧上的灯泡一样被砸碎了。
  椭园办公室里的电话又轰地响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死寂。
  “把他们找回来,”格雷将军咆哮着。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相信飞机失事了。
  大西洋空军总司令走近目瞪口呆的怀特默总统。“又发现两个,在大西洋上方,一个移向纽约,另一个向这边。”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十分钟,先生。”
  听到这个消息,怀特默的顾问们拨开人群挤了进来。第一个过来的是尼姆兹基,他说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全屋人听见。
  “将军们,我们必须立刻把总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组织武装部队,护送总统去水晶山。”
  格雷将军完全赞同。他俯身敦促总统立刻转移到安全地点。
  这种类似的要求在办公室里此起被伏。总统把手搭在尼姆兹基的肩上。这—举动让他大吃一惊。怀特默总统利用这一刻同他最信任的顾问交谈。
  “珂妮,你怎么想?在这儿会有俄罗斯的那种恐慌吗?”
  ”也许比我们刚才看到的还要糟。”她说。
  “我同意,”怀特默说。“他们会乱跑—气,这样我们会损失很多人。”
  尼姆兹基这会儿看出了总统想要干什么。他向后退了一步,让总统再抓不着他。“总统先生,您可以在路上谈论这些次要问题。但形势要求您作为三军总司令——”
  “我不会离开的。”总统宣称。
  尼姆兹基怔住了。屋里其他人也怔住了,几位最高军事长官走近总统,敦促他—定要理智些,避到安全地点去。
  “越是紧急时刻,我们越是需要一个正常工作的政府,”他们中的一位大声提醒总统,一点也不掩饰沮丧的心情。
  十几个人一起疾呼,呼吁总统为安全着想,两位特工人员推开人群,站到总统两侧。
  总统目光炯炯,环视了—下四周,人群安静下来。他缓缓地发布了一系列指令:“我命令副总统,内阁和联席会议各参谋长现在开始撤离。我就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尼姆兹基被激怒了:“总统先生,我们全体——”
  “我理解你的立场,”怀特默打断他的话。“但我不愿加剧公众歇斯底里的情绪,这会让我们损失成千上万条生命。在我们开始逃跑之前,先弄清楚这些东西是不是满怀敌意而来的。”
  尼姆兹基冷冰冰地盯着总统。他曾希望怀特默会跟他以前服务过的总统有所不同,以为他受过的军事训练会让他在紧急时刻保持镇定。尽管这是新情况,但仍然是有类似的先例可循的。但怀特默也太自行其事了。尼姆兹基还藏着几张王牌没用呢,他觉得还不到时候。
  “珂妮,”怀特默继续说。“启动紧急转播系统。你一旦准备好,我就发表一个声明。写一份简要的讲演稿,建议人们不要恐慌,尽可能呆在家中。给你二十分钟,够吗?”
  “十分钟就行。”她说,向门外走去。
  参谋长们还不知所措地站着不动,不大愿意离开自己在这指挥中心的份量。
  “好了。大伙儿行动吧,”怀特默命令道。“尽快到空防联合司令部去。”六位将军同部下交换了一下目光,不情愿地走向出口处。
  格雷突然离开人群,站到怀特默面前。
  “请允许我,总统先生,留在您身边。”
  做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这请求很不同寻常。但想想这两人长久以来的友谊,这一举动并不惊人。
  “我有预感你会这样的。”怀持默笑了。“您呢?尼姆兹基先生?”
  这个总在沉思的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国家安全委员会条令规定,国防部长应随时听候总统的命令。”停了一会儿,他换了一种语气,“我的工作要求我留下来。”他想显得友好一些,但话说出来却同他往常的声调差不多:暗含威胁。
  格雷将军转向怀特默,提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这问题一直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不安:“总统先生,如果这些东西确实满怀敌意而来,怎么办?”
  怀特默想了一小会儿:“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九章

  工作室的门口象是个久已被人遗忘、布满了蜘蛛网的墓室入口。突然,门慢慢打开了。戴维的脑子还在宇宙间打转呢,他埋头读着一份电脑打印出的资料。然后他走向电缆公司总部办公室。
  资料长达十六页,上面只有一样东西:—连串的二进制数字0和1,代表了那宝贵的二十分钟的神秘干扰信号。他那台小仪器工作得很好。干扰可以被排除了。马蒂一定非常开心。他可以有清晰、稳定的图像向外播发了,也可以在电话上神气活现地同对手谈话了。但戴维的工作却还没有结束:当他排除了那些干扰信号,开始自问这些信号从什么地方来的,又意味着什么?
  刚走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办公家里已空无一人,戴维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过了午饭时间了,”他自语道。
  杰克·菲尔丁,一个在销售部工作的老雇员,在办公桌旁对着电话哭得象个孩子。
  戴维模模糊糊地觉得出事了,但他专心于解决难题,对身边的一切都没大注意。他绝对称得上是个“解迷专家”,早在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对《纽约时报》周末版上的填字游戏着了迷。《蒙沙》杂志上的“天才难题”每个月一登出来,一个小时或几天之后他就一个个征服了它们。而今天卫星上这些重夏的信号对戴维来说是实实在在的难题,只有他才有能力解开它。话说回来,或许有些工程师的理论水平与操作技术可以同他媲美,可又有几人可以象他那样,有机会随时调用价值一千五百万美元的高科技通讯设备呢?
  他把资料拿到了他的小房间里,把一个软盘装入台式电脑里,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的分析程序。他复制成了转播信号,想重现它。他问计算机这些信号的复制是否精确。回答是否定的。信号在缩短。慢慢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而电视接收效果没有任何好转。奇怪。假如信号是有目的发射的。为什么会减弱到零呢?不可思议。
  戴维花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做代数。根据他的计算,信号预计将在凌晨2点32分消失。好吧。他对自己说,那又怎样?因为一整天他都锁在工作室里,所以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信号来自何方。他想既然夜晚以前不会有什么进展,就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小房间。该去发布好消息了。
  马蒂的办公室象往常—样,凌乱不堪。报纸、空午餐盒、没有拆看的邮件如小山一般堆在文件盒上面。除了这堆杂乱的东西外,屋里还有五个人挤在电话机边。
  戴维对这些人视而不见,目光落在唯一的一张空椅子上,像怕被人抢占似的一屁股坐下去,随便地把一条腿翘到扶手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察到屋子里恐惧焦虑的气氛。
  “我己锁住了那信号的模式,”他宣布道。“我们可以把它给滤掉了。”
  “嗯?”马蒂意识到这是在向他说话,接着一边盯着电视屏幕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噢,好的,好的。”
  “但有件奇怪的事。如果我的计算正确的话,当然这一向是没问题的,这些信号将在大约七个小时以后消失。”没有反应,他抬起头强调说,“信号每重复—次就减弱几分,最终它就会消失的。嘿,你在听吗?”
  “戴维,天啊!”马蒂对他说道,“难道你没看见这个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戴维!”
  “你在说些什么?”
  “看,它还在那儿。”
  戴维凑到电视机前,看到一幅来自澳大利亚的画面。一个巨大的火盘,大约有十五英里宽,高悬在默尔本上空。戴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儿发生了一场生态灾难,臭氧自燃之类的。但这之后,他问了一个其他人第一次看见这景象后问的同一个问题:“那儿发生战争了吗:”
  “他们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有人说。“他们一直在用‘大气层现象’这个词。”
  “可能是某个小行星的遗骸,”一位同事这样猜测。”这些东西在地球上掉得到处都是。”
  “噢,去闻闻咖啡味清醒一下吧,”马蒂对那人吼道。“他们说了一百遍了:这些不是自由落体!它们移动得如此缓慢,而且有些开始向侧面移动。它们在飞!这些是他妈的飞碟,地球正他妈的被入侵。懂了吗:”
  戴维迟疑了一下,他还不知道是该发笑还是该尿湿裤子。屋里其他人紧绷的脸表明马蒂是严肃的。
  “等等!”戴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脊背上透过一阵凉意,头脑冷静了下来,紧接着又掠过一丝恐惧。
  马蒂统过桌子,关切地把手放在戴维肩上,然后告诉了他关于这三十六个“现象”人们目前知之其少。
  突然他指着电视屏幕,“戴维,看啊,那不是珂妮吗?”

  按以往出现紧急情况时发布消息的惯例,这时每个频道都是白宫新闻发布厅的画面。一位身着丝绸上衣的迷人女子走向麦克风开始回答记者提问。

  看到她,戴维从一个恍惚的梦境进入另一个,这一次是关于他自己的。那女子正是康斯坦斯·玛丽安娜·丝帕奴,他那己分居的妻子。
  “再次重中,这一现象日前虽然扰乱了电视与广播,但尚未造成大的损失,而且我们也没有理由这样认为。”
  戴维看见她的嘴唇在一开一合,却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些什么。他们几周前刚刚谈过话,但在这会儿看到她,却让戴维觉得两人似乎有一年没见面了。不关信号紊乱的事。她确实看上去不一样,老了一些,稍妆饰了一些,更远了一些。
  “总统正在出席—个紧急会议,但他要我告诉每一位美国人以及我们的盟友,我们将对任何可能的事情做最好的准备。而当前最重要的是人们不要恐慌。”
  一个记者冲她叫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启用紧急状态广播系统?”
  珂妮镇静和蔼地回答:“我们启用这一系统是因为,每一个打过长途电话或此时正在看电视的人,都会理解我们受到了严重干扰。这一系统可以保证政府与军队间可靠的通讯,就这样。”
  戴维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珂妮什么时候在说谎,什么时候没有说谎的人。这会儿她说的是真的。
  “有四个物体正向我国移动,”她接着说。“不久就将出现在美国城市上空。两个正移向旧金山和洛杉矶,另两个向纽约和华盛顿特区。”

  新雇员帕特·诺兰是个精力充沛的家伙,此刻他探头进来说:“嘿!我在这楼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旧的防空洞,你们谁愿来,还能塞下几个人。但别让我等太久了。”说完他转身走了。打字员珍妮闪电般地跟了出去,去争那一席藏身之地。
  她出去后,马蒂摇了摇头。“会有非常、非常丑陋的表演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章

  波利酒吧破破烂烂的,位于通往当地小机场的大路边上。桌上台布已磨损得不象样子,被烟熏得发黑的墙上用图钉钉着花花绿绿的海报。
  拉塞尔·卡斯坐在高高的酒吧凳上,盯着自己要的第一杯加水威士忌,正等着一个人进来给他一万美元。
  他刚降下那架飞机,就去办公室找洛基,他是两块小机场的主人兼经理。这是个肥胖油滑的家伙,胖得象头猪。
  “那架旧飞机你能给我多少钱?”拉塞尔问。
  “一万,”洛基半外玩笑地答道。两人都知道一架二七年产的这种飞机正儿八经值七万五呢。
  “好吧,卖给你了。”拉塞尔轻声道。“但得付我现金,我在波利等你。”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知道洛基会钻进他那辆林肯车飞奔到银行去的。
  但现在距那次谈话已过去一个小时了,拉塞尔准备再要一杯,如果洛基不带现金来的话他连前两杯的钱也付不起了。
  酒吧里的电视关着,拉塞尔是店里的第一位顾客。他和酒吧侍者对地球周遭发生的灾难都一无所知。尽管如此,当二个浑身油腻腻的机场技师走进来时,话题却转向了不明飞行物上。
  “瞧啊,刚说到他。”他们中最壮最脏的一个说:“拉塞尔,我们刚刚听说你早上遇到了点麻烦。飞上去了,不过弄错了地方?”其他两个轰然大笑。
  拉塞尔挤出一丝笑意,眼睛仍盯着威士忌。
  “别笑,你们这些家伙,”那人继续说。“这不是拉塞尔的错,自从那次被绑架之后,他脑子有点不清爽。”他那两个伙伴象鬛狗似地又发出一阵狂笑。
  其中一人的笑声嘎然而止,问道:“被绑架?出了什么事?”
  “伙计们,让他安静地喝几杯吧!”酒吧侍者的话听上去没什么说服力,他把他们要的啤酒推过去。
  可这些浑身油腻的猴子们才刚刚开始呢。
  “他从没告诉过你们吗?几年前,坐着的这位被外星人绑架了,被带到他们的飞船上。而且讨厌的家伙们在他身上做各种各样的实验。讲给他们听,卡斯。”
  “今天不行,成吗?伙计们?”
  “他现在不说,”那人驴呜般地叫道。“可你等着吧,再喝两杯,你想不让他说都不行。嘿,拉塞尔,行行好,”他瞟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们回去干活以前你能喝得烂醉吗?”这话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侍者进了后屋去取东西,拉塞尔迅速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经过那几个人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个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嘲笑地低语道:“嘿,拉塞尔,告诉我们。他们把你带到飞船后,有没有……嗯,你知道……对你干那种事?”
  又是哄然大笑,侍者听到笑声走了出来。
  拉塞尔可不是个胆小的人,他冷静地准备给这技师狠狠来上一拳,打掉他的门牙。正在这时,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日光灯突然开始摇晃起来。一种声音越来越响,透过墙壁传过来。柜台里的啤酒瓶开始跳动,肮脏的小屋里瓶瓶罐罐,杯杯盏盏的碰击声也越来越大。在加利福尼亚,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地震了。
  这些人立刻忘了彼此间的不和,从黑暗的酒吧飞跑到日光耀眼的停车场里。
  有点不对劲。地面的震动和那种均匀的声音向他们以前经历过的地震都不一样。这次要平和很多。
  拉塞尔抬头向上望去,但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低下头,看着落满了灰尘的柏油路面。一大片阴影正向他移过来,当这阴影遮住了阳光之后,这几个人才能看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突然,技师们尖叫着四散而去。
  只有拉塞尔站着没有动,紧握双拳。那二十六个不明飞行物中的—个正杏距地面约一英里的高度移动着。他注视着那个物体下面那些神秘的图案。他知道得很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也知道这魔鬼般的飞行物里面是什么人:有着同样柔弱躯体的、行动飞速的怪物。正是他们在几年前毁了他的生活。

  当特洛依还是婴儿的时候,拉塞尔还在从事修复老式飞机的工作,那天晚上他在机库工作得很晚。正在修理一架飞机的引擎。那是个酷热的七月的夜晚,他大开着库门。突然,他觉得身上的力量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胳膊垂下来,手中的扳子也掉到地上。他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还以为是心脏病发作了。他全身麻木,瘫痪,只有眼睛还能动。
  洞开的门口有声响,拉塞尔向那儿望去,看见一个古怪的小人倚在角落。它不足三尺半,长着一个象大黄灯泡—样的巨大脑袋和两只如衣扣般毫无生机的眼睛。拉塞尔本能地感到了恐惧,拼命想扭动身体,但四肢毫无反应。他重新把目光投向那生物,发现对方也正在偷眼瞧他。没多久,他的恐慌就消失了。这一切很正常,没什么好怕的,拉塞尔告诉自己,你不会受到伤害的。这几句话在他脑子里重复着,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信息,是—种大脑控制,是思想上同他的交流。
  再接下来他记得的就是他倚着什么东西,坐在地上,门口那个生物正坐在他而前,两条胳膊抱着膝盖,而另外十几个生物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里里外外地忙着。他们似乎在做什么工作,速度惊人。坐在他面前的那个生物继续输送着安慰的感觉。这使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他注意到一个闪光的东西,是一根针、有六寸长,正准备刺入他的头颅。他的脑子象是听到一个很清晰的声音。那生物“告诉”他,不会有痛苦,不会伤害到你。
  在那一刻,拉塞尔想到了他的家人,挣扎着凑成几个词求他们饶了他。然后,一片空白。
  接下来他记得自己已身处沙漠深处,正离开地面。地面在他身下旋转,他越升起高,被拉进一艘飞船里边,飞船的地板在他身下合拢了。
  他被送进一个又小又窄的房间。周遭湿漉漉地闪着光,给人的感觉就象是进了一个巨大动物的内脏里—样。他觉得小怪物们的小手在他身上忙活个不停;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他再次恳求它们,在脑子里吼着要它们放了自己。
  然后实验开始了。拉塞尔无法抵抗,四肢伸展开平躺着,听凭它们把一些形同医用探测杆的仪器插进他体内。有一段时间,他记得他们中有一个把他的头扶起来靠在身边,好让他从飞船的一个窗口向外看。他认出了下面模糊的群山,眼泪夺眶而出。实验还在进行,他的泪浸湿了半边脸。
  第二天下午,人们在距机场九十英里的一个停车场上发现了他,当时他己患了遗忘症,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地址;足足一个星期以后他才认出自己的妻子。人们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回答说是去沙漠上追一对野兔子时迷了路。很久以后他才觉察到这一回答象插入脑中的一个记忆板,为的是掩盖真实的情形。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能完全恢复,以后几个月里,他又恼又烦,下决心要重新回忆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为此他付出了全部的财产和精力,但只追回一些记忆的碎片。他去做了心理治疗,接受了催眠,还去拜访过另外一些声称被劫持的人。正是在这期间玛丽娅染上了病,皮肤上满是斑点,晚上头病加剧,而且经常转成痉挛。当拉塞尔从自己的问题中抽身出来时,才发现她已病成这样,连忙把她送去检查,可是已经太晚丁。诊断结果她患的是一种极易防治的阿狄森肾上腺皮肤病。当天夜晚,她就在睡梦中去世了。

  当那煤黑色的巨大飞船从头顶轰鸣而过时.拉塞尔紧紧地捏着拳头。他只有一个念头,杀掉一两个那里头的小东西。那物体以每小时二百英里的速度向北飞去。它飞过以后,太阳重又照在停车场,这时拉塞尔已经不在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一章

  在华盛顿特区,第一批看到飞船的人是聚集在华盛顿纪念塔上的游客。他们从五百五十五英尺高的塔上蜂涌而下,把没有及时让开的人都踩到脚下。
  第—例伤亡事件发生在一位来自拉各斯的十一岁女该身上,她叫尼吉利亚。尽管她父亲竭力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可正好有人从背上直踏过去、她的头磕在台阶上。当她父母终于把她抱下来时,她已昏了过去,弱小的身体软软地躺在父亲怀里。他们两个是最后从塔上撤下来的。
  因为不知道还有人在上面,国家公园的巡警已撤走了。
  父亲从山顶上望下去,看见人群在往四面八方飞奔,国会山那边,一个巨大的黑盘子冒着烟掠了过来,他向跑过他身边的人大声询问哪儿可以找到医院,没人回答,没有人停下来,甚至不曾放慢脚步。

  成千上万的游客从纪念馆和博物馆涌出来,当他们看见那盘状的庞然大物掠过天空时,大部分人马上陷入了绝望。惊恐万状的人们向四面八方跑去,疯狂地你拥我挤。失散了孩子的母亲站一片混乱中一遍一遍嘶声叫喊着孩子的名字;有些人呆若木鸡,低声咒骂或呼唤着上帝。随处可见几个陌生人手牵手抱住建筑物旁的大树,无力地向上望着,更有些人干脆吓瘫在地,有人祈祷,有人把头埋到胳膊底下。成千上万的政府雇员从各自工作的大楼台阶上冲下去,用胳膊肘支开人群奔向地铁站口。那天上的庞然大物散布着恐怖,越飞越近。

  不到一英里以外的宾西法尼业大街1600号,怀特默正在同俄罗斯总统叶钦科通电话。
  “是的,我明白,”他通过翻译向他谈话。“告诉他我们想让他明白这一次俄美是绑在一起了。”翻译员把这话翻译过去时,他朝珂妮看了看,转了转眼猜。“好吧,告诉他说再见。”
  “这是怎么回事?”珂妮问。
  “不知道。我想他喝醉了。”
  突然,门开了,一位职员惊慌失措地撞了进来。“它到这儿了!”那女人尖叫着,奔向阳台边的一排大窗子。
  怀特默和格雷交换了一下目光,站起身来,跟着神色激动的女人来到窗前。
  “爸爸!”帕翠西娅·怀特默满眼含泪地从地毯那边奔过来。
  “你该到楼下去!”她父亲吼道。但他马上意识到不该这样,便半跪下去搂住了扑向他的女儿。
  帕翠西娅觉察到了弥漫在白宫的惊慌气氛,偷偷从保姆那儿溜了出来。怀特默抱起了女孩,把她带到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柔声安慰着她。
  当他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僵在窗前。他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飞船的巨大黑影几乎压在国会大厦上,它的前沿已掠过了阿那克斯蒂亚河,投下了直径约十五英里的阴影。
  怀特默下意识地包紧了孩子,把她搂向自己,不让她看到这恐怖的景象。而珂妮和其他人也下意识地用于抓着旁边的东西,以免因惊惧而使身体失太平衡。只有特工们还在警觉地守卫着他们的总统。
  “噢!上帝!我们现在怎么办?”珂妮低吟道,
  “我必须向全国发表演讲,”怀特默说,“这会儿人们过张了。”
  “是的,”她看着他,“我也一样。”

  这三十六艘飞船对地球居民不告而来,逼近地球上人口最多,最有权力的大城市,包括北京、墨西哥城、柏林、卡拉齐、特拉维夫和旧金山。
  在日本,横滨市民看到一个火球从天而降,悬在六千英尺的高空,烟雾弥漫。在浓厚的云层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飞船的前沿在往前推进。这种可怕的景象始而让成千上万目击者发怔,继而使他们疯狂逃窜,因为这时飞船那无尽的船身开始缓缓出现。它从他们头顶掠过,一片黑暗。然后向北移去了。从屋顶上还能观察到它,在距首都东京不足四十英里处漂浮着。
  在横滨火车站,因为那物体已不在头顶了,所以气氛相对缓和下来。人们大包小包地背着细软财产,挤在站台上,不耐烦地等着火车快点来把他们带到乡下安全的地方。身穿蓝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路警站在升降机上俯查人群,不时命令人们好好配合。透过玻璃能看见从附近基地过来的一营美国士兵列认走向不知什么地方。至少在这会儿,撤离还不会乱了秩序。
  同样的景象正在世界各地重复上演。地球上五分之一的人第一次想远离城市这个地方,只有这会儿他们才意识到道路、火车、地铁的运输能力是多么小。
  当他们象沙丁鱼似地挤在站台上的时候,当他们拥在汽车站的时候,或者当他们塞挤在卡车后车厢里的时候,他们都在用彼此会意的语言谈论相同的问题:这些巨大的飞船里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他们有什么企图?
  他们那邪恶的外表让大多数人深信他们不是为交换礼物或礼仪性地握手言好而来的。
  但仍有些人持乐观念度。飞船设计技术如此先进,他们说,表明进化程度也相对很高。说不定里面的外星人是更高一级文明的使者呢。他们一定可以教给我们许多关于宇宙的知识。这些乐观主义者把他们目前的处境比作在某些未被发现的孤岛上,旧石器时代的野蛮人仰望飞过头顶的飞机时的情景。他们惊恐万状,认为世界末日到了,而飞机机组人员只不过是想满足一下发现新大陆的好奇与渴望。
  象这种讨论总是以令人沮丧的结论作结,因为人类从不仅仅是为了好奇而去一个地方。先期到达北美的欧洲人屠杀了美洲印弟安人。西班牙人用监狱和疾病毁掉了整个印加民族。而最先到达非洲的白人都是奴隶贩子。人类一旦“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他们就把那儿变成属地或征服地,杀掉原先在那儿的人。
  世界各地的人都祈祷着这些外来者会比人类慈悲一点,用文明的方式对待人类,尽管人类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却总是以残杀开道的。

  又一个十五英里宽的阴影吞噬了纽约港,自由女神像黯然失色。它径直地向着曼哈顿方向移去。零零散散,左一堆右一堆的纽约人散在哈德逊河岸上。上百名陌路人聚在一起,大部分人很穷。他们已经看了一整天电视,现在想来亲眼看一下这景观。当阴沉的飞船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时候,等待的静默变成了鼎沸的人声,人们尖叫着沿河向北奔去。地面的声音盖过了天上的轰鸣,这个城市的焦虑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点。人们全速向四面八方散去,奔向各自直觉中最安全的地方,家、地铁、汽车。
  在华尔街上,整个天空都消失了,一种强烈的震颤在曼哈顿区传开来。出租车防护板撞得山响,大街上的行人全躲了起来。宠然大物正掠过城市上空。每一个地方,汽车车笛长鸣,人们或是走出家门来一睹飞船,或是钻进办公室和餐馆远远地躲开它。而在每一处地方,人们都在尖叫。
  戴维磕磕撞撞地走在一片漆黑中,一次跨上三级台阶,终于来到顶楼。他用肩膀撞开门,走了出来。房顶上方有一片蛛网般的线路,正是靠这些线路把卫星接收转播器同下面办公室里的电脑连在一起。他刚走进阳光里,阳光就消失了。只有在日全食则才会发生这种现象。
  “上帝保佑。”戴维叫道。他正面对一个低空飞行的巨物,他的第一个本能的行动就是缩下去,那东西的重量给他身体上造成一种压抑感。飞船的下方是无尽头的灰黑色的底面。上面布满了象是电脑设计的轮胎花纹,或是组成复杂图案的突出小钉。虽然这东西距地面有一段距离,但它还是要比戴维站的这个地方大得多。它的西边已经快到新泽西了,而另一头还在长岛上空呢。它象是要压到他头顶似的,而他则象是巴掌下的一只小蚊子。在他周围,屋顶上的设备开始颤动,在城市上空持续的轰鸣声中又加上了另一种声响。他跑到北边。看到中央公园已全部在闭影笼罩之下。漆黑一片。
  戴维想象着父亲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里又惊又怕。他深知朱利斯再过一百万年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家。说不定他加固了门窗。打算与家生死同在呢。突然,不知怎么,戴维脑中又浮现出朱利斯在厨房桌上镇定下棋的场面来,接着又闪回到那天早上公园的那局棋,接着,突然他明白了。
  “上帝啊!那信号!”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二章

  洛杉矶盆地中间的鲍得温山区是成片的华丽别墅所在地。众多造价昂贵的住房绵延不断地从市中心一定延伸到桑塔·莫尼卡海岸。杂志上称这儿是“全美最富有的非裔美国人聚居地”。那儿有许多豹牌汽车和环形车道。
  在一条名为塔伦路的大道尽头,两幢传统式样的大房子中间座落着一座平房。这是幢红白相间的房子,租金比较合理,显然是这儿最划得来的一笔交易。房客是一个叫杰斯敏·杜布若的年轻女人,她两年前刚从阿拉巴马移居此地。
  一辆小型货车驰上她的车道,驾驶员是位精力充沛的家庭妇女。邓巴帮她的乘客解开了安全带。
  “你的钥匙,迪伦。”她柔声道。
  “谢谢您,邓巴女士。”杰斯敏六岁的儿子迪伦一边接过钥匙,一边从车上溜下来,站在了人行道上。他穿着罩衫,脚蹬耐克牌旅游鞋,背着名牌背包。这身打扮在那儿是很流行的。
  “大家向迪伦说再见。”邓巴女士唱歌似地说。
  三个孩子挤到后座上向外招手。迪伦只能看见他们的手,但他还是挥了挥手:“记住,告诉你妈妈下个周末你可以不在家睡觉了,好吗?再见,我会在这儿看着你走进去。”
  一辆摩塞德斯牌汽车以五十英里的时速冲过来,跃过一个障得,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飞驰而去。
  邓巴愤怒地转身去看是谁胆敢如此放肆,在这样安静的街区里开飞车,可她注意到的却是她的邻居们都站在房顶上,用双目望远镜在看着什么东西。她又转向另一边,看看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怎么了,什么东西这么有趣?”她自问道,眼光掠过街区。接着她看到了空中的那个东西,马上哑了。她又向西望去,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她僵在那儿了,直到轮胎刺耳的磨擦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另一个人驾车向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迪伦还没走到一半,他的保姆就猛踩油门把车开走了,剩下这困惑的男孩呆望着天空。
  “妈妈,醒醒!看这个!”他叫着跑进大门,直奔进她的房间,一下跳到她床上。“妈妈。出来看看嘛。”
  杰斯敏迅速用被子盖上露出来的身体,没有动弹。“看什么,孩子?还太早呢。”
  “宇宙飞船!”迪伦在卡通片上见过这情景,他知道该法怎么说。他一点也没耽搁,跳到前窗要去把它打下来。
  “你的狗怎么回事?”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杰斯敏的金毛哈巴狗山狸,在迪伦进来后不久就开始哀声尖叫。它跟着孩子跑到前厅,叼着一只高帮蓝球运动鞋跑过来,把鞋丢到杰斯敏身边鼓起来的被子上,里面的人掀开被子转了过来。“你就是不想让我睡觉,是不是?”
  史蒂夫·希勒,英俊健壮,不到二十。此刻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瞪着那条激动不已的狗。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说明他还需要再多睡—个小时的觉。他和杰斯敏昨晚很晚才回来,在夜总会蹦了个畅快后,又在餐馆直呆到那儿打烊。
  “它只是想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杰斯敏把头埋在枕头里说。
  史蒂夫昏头昏脑地朝周围看了看。一张招贴画上的几只大海豚跃出水面来朝着他笑,另外还有几只装饰用的小海豚塑像。从走廊到床上扔了一地的衣服。一张史蒂夫的照片摆在梳妆台上,照片上史蒂夫正从一驾战斗机机舱里向外微笑。他听着孩子和狗在另一房间里闹腾,有一段时间竟惊诧了自己会置身于这样一个家庭气氛十足的地方。这是结了婚的人的生活,他想。这念头要是早几个月在他脑子里打转,他就会立刻穿上衣服走人。可现在,他微笑着向后倚去。“我觉得我喜欢这样。”
  他和杰斯敏这样充满激情地约会了半年,只要史蒂夫做得到,他就进城来过周末。他一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直到有一天他所在的埃尔特罗空军基地来了两驾实验型F-19轰炸机。要在以前,他这样枝木高超的飞行员一定会呆在基地找机会飞上一飞的,可自从他向杰斯敏周末有了约会以来,他知道自己生活的重心已经改变了。
  从航校毕业以后,他学会了驾驶各种飞机。每当基地来了新机种,不论是二战时期的老式轰炸机。还是最先进的间谍机,他总想方设法获准飞一飞。每到周末,他就会跳上自己的红色慕斯堂小车,沿405国道向北驰向洛杉矶,那是他的老家。他每个周末都有晚会,不是在父母家,就是在某一个女朋友那儿。他是女人们青睐的对象,对付女人很有一套。有天晚上他被父母拖去参加一个晚餐会,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被一位女宾客迷住了。这位令人着迷的女郎现在就躺在他身边。他转过身来欣赏她那光洁的皮肤和肩膀往下那柔和的曲线。
  山狸仍在咆哮,它的尾巴夹在后腿中间,打着圈子哀嚎。
  史蒂夫知道抵抗是没省用处的,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他站起身走进浴室,开始小便。突然他注意到了厕所里的水箱。是他的幻觉还是水箱在颤动?他知道自己使不出那么大的劲。这时一种直升机低空飞行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从引擎声听上去应该是一架玛丽埃塔型飞机。随后他从浴室狭小的窗户向外望去,他看不到直升机,却瞧见了邻居的举动。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飞奔到自己的车前,匆匆忙忙地往后座上扔了几样东西,然后飞速地开车走了。
  “见鬼!”他对镜中的自己说。他低头看了一下水箱,没错,是在颤动。他静立了一会儿,在迪伦的射击声中,史蒂夫仿佛听到了一种低沉的滚雷声。他连忙回到卧室,找到电视摇控器。
  “宝贝,你要干嘛?”杰斯敏疲惫时,阿拉巴马口音就流露出来。
  “迪伦在哪儿?”杰斯敏一下子坐了起来,睡意全无。“迪伦宝贝儿,到这边来!”她冲着他的房间喊。
  电视啪的一声打开了,一位当地的播音员正在读稿子。
  “……南部,到日前为止尚无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报导,市长办公厅发言人夏娃·弗莱歇几分钟前在市政大楼前发表演讲,告诫人民不要恐慌。”
  正在这当儿,狗和迪伦蹦了进来。
  “你好,史蒂夫。”
  “你好,迪伦,”二人互相拥抱问了早安。“小强盗,你刚才在对什么射击?”
  迪伦觉得他简直疯了。“什么强盗?我在向外星人开火。”
  “外星人?”史蒂夫和杰斯敏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迪伦思维活跃,想象力丰富,而且他们有意识地鼓励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母亲问他:“你打中一个了吗?”
  迪伦看了她一眼,很是没趣。他已长大了,知道大人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在拿他开玩笑。“你以为我在编故事吗?我带你们去看。”
  “我正想看一看宇宙飞船呢,”杰斯敏一边向外走,一边对史蒂夫说,“看完后想来点咖啡吗?”
  “我也去,这可能是基地的飞机。”向门口走去时,他又瞥了一眼电视。
  每月都这样,当城市发生地震时,电视台就播放来自地震局的报告。史蒂夫是正宗的加利福尼亚人,所以对地震已经不大在乎了。可当他关上电视后,滚雷声还在响着,而且越来越历害。
  厨房里传来盘子的破碎声和杰斯敏声嘶力竭的尖叫。史蒂夫地过来,看见她正把迪伦从窗口拉开。她似乎被外面的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史蒂夫打开大门,走到门廊上,打算对付—切来犯的人或物。至少他此时是这样想的。
  一艘邪恶的飞船象一大片不祥的雨云似地逼近城区。在这个晴朗的早晨,城市周围的群山似乎全部被罩在这庞然大物的阴影里,整个洛杉矶盆地象是个巨大的体育场,上面被缓缓地加盖上了屋顶。
  “那是什么?”杰斯敏从屋里喊到。史蒂夫动了动嘴唇,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定了定神,又仔细观察起来。
  飞船顶部是圆拱形的、很平滑,只有前端有一个一英里长的凹口,凹口里伸出一个大约有摩天大楼大小的黑塔。整个黑塔几乎是长方形的,只是后面稍微拱成圆形。那座塔漆黑漆黑的。表面上凹凸不平的地方象是门窗。
  飞船底部几乎是平的,图案清晰,象是有六片花瓣的一朵对称的花。这些花瓣微现蓝光,每个足有七英里长,直伸到边缘。从远处看,这花瓣颇象昆虫透明的羽翼,脉络分明。每片花瓣由十八块厚板组成,拼成一个平面。上面排着的东西象是些机械结构,在史蒂夫看来,有些象货仓,栈台设备,贮存箱,或一些其它大型机械设施。这些结构并非独立成章的碎片,而是一个有机体的一部分,就象闪亮皮肤下那些无数的腺体。再远一些,花心是一块光滑的铁板,深陷的线条勾画出一幅简单的几何图形。起初他认为这些线条也许是某种装饰,但当它们从头顶经过时,它们看起来更象是一系列入口的缝隙。飞船没有任何装饰性的成分。它是一个漂浮平台,显然是为完成某项功能而设计的,而不是为了美观。
  史蒂夫第一个反应是厌恶。这不仅是因为那物体的巨大,或者还可能是因为在这样一个物体下面所体验到的恐惧情绪。这东西的设计上有种东西让他感到不安,那是有关它的制造者的个性方面的:丑陋可怕的实用主义。正如人类所生产的全部工业垃圾融合在一起,制成了这一惊人、精巧而又让人恐慌的机器。尽管如此,那东西又不乏吸引力,就象是显微镜下的跳蚤或细菌也会呈现出一种邪恶的美一样。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三章

  当戴维从房顶回到楼里时,办公室已空无一人了。墙上的电视仍开着,却没有观众。戴维调大了音量,想听一些消息来证实或推翻他的新理论。画面仍旧糟糕得很,一条标题扭曲着送到屏幕上:“观众们,接触还是打击。”
  神情疲惫的沃尔夫·布里福洋站在五角大楼前。
  “五角大楼的官员们证实了电台刚才的报道。同在我们城市上空的这个飞船一样,其它飞船已到达全球其它三十五个主要城市上空。这儿无人愿意出面发表官方言论。但在私下交谈中,很多人表达了他们的沮丧和无望,我们的空间防御系统没有对此发出任何警报。”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图,这是—张世界地图,上面标出了飞船到达城市的位置。戴维点了点头,这正是他预料中的。他听见有声音从马蒂的办公室传过来,就走了进去。
  “是的,我知道,妈妈。镇静一下,好吗?”马蒂躲在桌子底下冲话筒喊着。戴维探头进来向他打了声招呼,马蒂大吃一惊,脑袋砰地碰上了桌子底。“噢!没什么,我没事,刚才有人进来了。当然,他当然是人啦,妈妈,他就在这儿工作。”
  “告诉她打点行李离开这里。”戴维说。
  “别挂,妈妈。”马蒂捂住话筒。“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照我说的去做!”他吼起来。
  “妈妈,别说了,注意听着,收拾点要紧东西,开车去埃斯特姨妈家。别问为什么,走吧。到了再给我打电话。”
  马蒂挂上电话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说吧,为什么要我把八十二岁高龄的老母亲送到亚特兰大去?”
  戴维公办公室踏着步,他在思考。“还记得我先前告诉过你,有个信号藏在卫星信号里吗?那信号每重复一次就减弱几分。”
  马蒂突然记起了几个小时以前还让他焦虑万分的电视图像干扰,“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信号中有信号这么一回事。”
  “就是这个隐藏的信号。马蒂,这是—种倒计时。”
  “倒计时?”这听起来不大妙。马蒂掀开百页窗看着外面的黑影。“倒计时干嘛?”
  “想一想嘛,就象是一盘棋,第一步你首先战略性地布署你的棋子。然后,时机一到,你就发起猛烈进攻。你现在明白它在做什么了吗?”戴维指了指电视画面上停在中国上海上空的那艘飞船。“他们布署在全球最重要的大城市上空,用这种信号统一进攻时间。大约六小时以后,信号将会消失,倒计时也就结束。”
  “然后呢?”
  “将死对方。”
  马蒂把这些信息在心里咀嚼了一会儿,然后呼吸突然变得艰难起来。他打开一听苏打水,拿起了电话。“我得打几个电话。我兄弟约斯华,我那可怜的精神治疗师,还有我的律师……噢,去他妈的律师。”
  戴维抓起另一部电话,飞快地按下十一个数字。这号码他很少用,虽然烂熟于心。这时候每个电视画面都变成了同一个人的形像。

  美国总统端坐在白宫新闻发布厅,尽最大努力地以自信与镇定来完成任务。一切仍在控制中,无需恐慌。包括格雷和尼姆兹基在内的几个人一同站在小讲台上,怀持默正紧张地微笑着。
  “美国同胞们,世界的公民们,一个史无前例的事件正在发生。自古以来一个永恒难题已经一劳永逸地得到了回答,我们人类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
  “接线员。”话筒里传来了公事公办的声音。
  “你好。我是戴维·列文逊。我是珂妮·丝帕奴的丈夫。有急事,我需要马上同她讲活。”
  “对不起,她在开会,”那男人说。“可以留话给她吗?”
  “不行,我得马上向她交谈。我知道她很忙,我正在电视上看着她呢。但这比那个会议更重要,相信我。去叫她吧!”戴维声音中满是命令的语气。
  “请稍等。”
  戴维的注意力又转向了总统的讲演。珂妮同一群人站在小讲台附近,或许就是电话里的那个人,走近她耳语了几句。几秒钟后她小心而又不失庄严地走过有卫兵把守的入口。
  戴维松了一口气,他原来并不敢肯定珂妮会来听他的电话。
  “你要干什么?”她在电话里生气地说。
  一切又回到原来那样。戴维杂乱无章地说:“嘿,听着,你得马上离开那儿,我是说白宫,你得赶紧离开白宫。”接着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象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交谈时的情形,只不过内容稍有不同罢了。戴维突然意识到对方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又开口了。“等等,你不明白。你们都得赶紧离开白宫。”
  珂妮这会儿对自己离开了新闻发布会很是生气,想赶紧放下话筒。“谢谢你的关心,但也许你没注意到,我们这儿有些小麻烦。我得走了。”
  戴维觉察到她要挂在电话了,冲话筒喊到;“我一整天都在研究卫星干扰,我弄清楚了。他们马上会发起进攻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戴维起初以为她在考虑自己所说的话,可不久就明白过来了:她只是在同别人说话,并捂上了话筒。“他们马上要发起进攻,”她重复道,“接着往下说。”
  这使他很生气。他打电话是想救她的命,而不是想听她这种若无其事的声音。“是这样的,进攻,”他强捺住性子说。“那信号是一种倒计时。”他感觉到她的不耐烦。他知道自己的意思没说清楚,而这更让他慌张。“我刚刚爬到房顶上去了,它真吓了我一跳。今天早晨……珂妮?”
  她已经挂上电话了。他拨了重拨钮,但马上意识到这样做对自己没有好处。她不会再来接他的电话了。他抬头看了看总统那满是雪花的图像。
  “我的同事和我将留在白宫,尝试建立交往……”
  当他听到这儿,马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把笔记本电脑和几张软盘塞进包里,抓过自行车冲向门口。
  “马蒂,”他冲办公室叫道,“别浪费时间了,马上离开这儿。”
  马蒂手中仍拿着电话,听到了怀特默讲演中的最后几句话:“……因此保持冷静。如果你们不得不离开这些城市,请安全有序地撤离。谢谢你们。”

  砰!一辆在边道上行驶的出租车撞上了一辆运输卡车。戴维疯狂地蹬着自行车,在拥挤的车流中时隐时现。他身边的每一个地方的交通都陷入一片混乱。即使在大桥上,步行也比驾车快很多。
  十五分钟以后,他直冲向市鲁克林一排整洁的褐色砖房。他来了个急转弯,差一点撞在从二楼窗口伸下来的一个床垫上。街道上,人们正打点行装准备逃离。
  他猛擂父亲的房门。突然,门开了。戴维发现一只猎枪正对着自己的鼻尖。“嘿。爸,是我。”
  朱利斯放下枪,警觉地向街道两边瞥了几眼,把儿子拉进大门。“电视上说他们开始抢劫了。我在上帝面前发了誓,他们只要敢到这儿来,我一定开枪。”
  “爸,听着,那辆瓦里昂车还在吗?”
  朱利斯满腹狐疑地一跳眉毛:“不错,还在。你要干嘛?别忘了你还没有驾照呢!”
  “我不需要执照。”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四章

  史蒂夫站在床前,把没机会穿的周末休闲装重又装回包里。他穿着军官制服,脸上带着自负的笑容,他的动作兼有受过训练的敏捷和运动员的优雅,这表明他急不可待地要返回基地,而是如果需要,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速之客。杰斯敏倚在一面墙上咬着指甲,一看便知她很沮丧。
  “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没听到通知。”她对他说。
  他只笑了一笑,继续收拾行李。“宝贝,你知道的,他们招我们回去,我就必须回去报到。”
  “就因为他们招……我敢打赌有一半人不会露面。”
  “好了,”他没让她再往下说。“杰丝,干嘛变得这样?”看起来她就要哭了,史蒂夫走过去安慰她。他伸手想去抱她,她挡开了他的手,不小心扫落了架子上的一只小海豚。
  “我来告诉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她叫着掀开了窗帘,指着天空说,“因为那东西吓破了我的胆!”她靠着壁橱门滑坐在地板上。
  “听我说,”史蒂夫蹲下来而双着她,同时捡起了仍旧完好无损的玻璃海豚。‘我不认为他们在宇宙中飞行了九百亿光年来到这儿只是为了发动一场战争。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历史时刻。”
  这听起来象是陈词滥调,但史蒂夫是认真的。他无所畏惧,但并不是有勇无谋,他只是无法理解那些自己吓唬自己的把戏。他认识很多人,他们每天被成千上万个小恐惧所征服,这些人的恐惧几乎成了一种习惯;他们害怕失败,害怕屈辱,害怕肉体的痛苦,久而久之,他们已不敢冒任何风险,放弃了有意义的生活。他平素最欣赏的就是杰斯敏的勇敢。象普通人一样,她也是生活在不稳定和无保障的环境之中,但她从不象其他人那样为小事而紧张得让汗湿透了全身。
  他再一次去握她的手,这次她没再反抗。当他们彼此凝望时,那个问题又跳了出来。那是在过去几个月里他们竭力回避的问题:对方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关系有没有一个严肃的前景。史蒂夫的嗓子哽了一下。他的上衣口袋里装着一个小盒子,那是几个星期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他想拿出来给她看。他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说出口。他想问她一个问题,而她对那个问题的回答也许会对他的事业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在这二者之间他实在无法选择。最后他只有选择逃避。
  “来吧,送我到车上。”
  杰斯敏很勇敢,但并不是无畏。她已经被抛弃太多次了,所以更怕面对史蒂夫如春风拂西服的笑脸。她觉得自已的生活终于有了秩序。起初一切进展顺利,可那飞船来了,一切又重新陷入不稳定中。她的理智告诉她史蒂夫应该赶回基地,这并不是抛弃了她。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个凶兆,因为史蒂夫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去收拾行李。
  “我可以带走这个吗?”他举起了那只小玻璃海烁。“我会把它带回来的,我保证。”
  她笑了,点了点头。她别无选择,只有信任他。

  史蒂夫一晚上都大敞着他那辆慕斯学的顶篷,当他来到门外时,看见迪伦正坐在方向盘后面。他把孩子抱了下来,从后座上拿过来一个背包。
  “小鬼,我给你样东西,记很我答应给你带些烟花炮竹来吗?”史蒂夫拉开包,又加上一句,“但你得格外小心才行。”
  迪伦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捆连在一起的色彩鲜艳的纸管,象小火箭一样,上面印有斯蒂克斯字样。
  “哇!烟花!”男孩子惊叫道,一边把这礼物给他母亲看。“棒极了!”
  杰斯敏望着史蒂夫:“噢,万分感谢!”
  “我原打算今晚在公园亲自燃放的,可……燃放时插在草地里,它们会射出漂亮的彩焰,能喷到大约二十英尺高。”
  杰斯敏并没有认真听,她的注意力有—半集中在巨型飞船上,那飞船正停在市中心最高建筑的上空。它已不再前进了,而是开始原地打转,雷鸣声也消失了。
  史蒂夫把手伸到上衣口袋里,又摸到了那个小盒子。看到杰斯敏如此恐惧,他很放心不下。
  “我在想,”他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和迪伦收拾些东西,”他向上看了看,又看了看街道,“今晚去基地和我呆在一起呢?”
  这一邀请让杰斯敏吃了一惊,她知道他完全有理由不让人看到他同自己在一起。突然间她关心起他来:“你肯定这样可以吗?你不介意吗?”
  “嗯,”他呻吟道,“我不得不打电话通知我所有其他女朋友,告诉她们约会顺延,不过我不会介意的。”
  她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又来了,你以为你怎么着。让我来告诉你吧,上尉,你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有魅力。”
  “我就是。”他咧嘴一笑,跳上汽车。
  汽车打了火。吻别之后,车开走了,他回头喊到,“今晚见。”
  在后视镜中,史蒂夫看见母子俩冲他挥手道别,他不知道自己邀请他们去基地的做法对还是不对,或者也许这只是个折衷的办法。
  在杰斯敏这边则是即惊喜又担心。她同迪伦当街站着,冲那辆红车挥着手,直到车拐到山后再也看不见了。她抬头望了望遮天蔽日的那个大怪物,然后抱起儿子走回房间,一把夺下儿子手中的烟花:“我拿着这个,谢谢。”
  “妈,别!”

  朱利斯那部六八年产的瓦里昂还象刚出厂时那么新。他把罩在车上的防雨布放在车库里。他驾车跑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一周去一次的日杂店;他驾车最高时速是慢得让后面的人发疯的四十五英里,即使在城郊也是如此。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戴维从不申请驾照。但此刻却是非常时期,就连这老人也以时速五十五英里飞奔而去,众多汽车大开的车灯就象狼眼睛一样,车里挤满了人,还有行李和食品。一些人违反空气动力学原理,把床垫都捆在车顶上了。
  “慢一点,这些家伙!”当一辆货车以两倍于瓦里昂的速度闪电般飞过时,朱利斯握着拳头挥了挥,大叫道。
  “五十五英里,爸,求你了。”戴维把老人的注意力拉回时速表,“你降下来了。”
  “我降下来了?”
  “降到五十五以下了。加速,”戴维倒想超过路上每一辆车。但他知道父亲的诸多规矩,限速五十五英里就是其中的一个。朱利斯认为再快的话,车就要在他们屁股底下散架了。戴维决定不再开口,想放松一下。还有时间。况且朱利斯既然接受了任务,就不可以再逼得他太急。
  戴维本以为得大动干戈,至少要花上半个小时才能说明白事情。但他刚结结巴巴,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了一两句,说他为什么一定要到那儿去,朱利斯就俯过身子望着儿子的眼睛,象要找到什么。最后他终于在那里找到了某种让他信服的东西。“给我做个三明治。”他说,耸了耸肩膀,“我去穿外套。”
  由于戴维的得力导引,三十分钟后他们就出了城。他出门总是坐出租车,已混熟了这儿的每一条近道。上了高速公路后,戴维拿出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想了解关于倒计时信号更多的情况,但心中仍在诧异为什么固执的老父亲这次毫无抵抗地服从了他。
  “那可是白宫啊,”朱利斯突然大声说,这时戴维正开始对付电脑上的数字。“你不能就这么过去按一门铃说:‘嘿,晚上好,让我同总统谈上几分钟。’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知道的这些吗?相信我,他们肯定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
  “但这个他们不知道,相信我,”戴维说,一面努力集中精力。
  “你要真他妈的那么聪明,说给我听听。为什么你到麻省理丁学院学了十年,载誉而归。而这之后仅仅当了一名电缆修理工?”
  这问题如同朱利斯的其他问题一样击中了对方要害。
  “别跟我说这些,”戴维想避开这话题。
  这是他的弱点,别人总以此判定他缺乏雄心壮志。对他目前的职位来说,他的确是大才小用了,全国各大实验室都想把他罗至旗下。至今他仍能收到类似的邀请。他可以更有所作为,但他更愿意呆着不动。他热爱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父亲,以及自己的妻子,当然那是在她离开自己,跑到怀特默参议员那儿工作以前。
  被这个问题刺痛的戴维假装在电脑上忙这忙那。他可以对周围人怎么看他满不在乎,可父亲的不满对他来说如梗在喉。
  “七年。”戴维低语。
  “什么七年?你在说什么?”
  “我在理工学院只呆了七年,而且我也不是电线修理工,我是系统工程师总顾问。”
  “请原谅,大人物先生,”朱利斯嘲弄地说,一面靠向方向盘,“我想说的是:他们有人负责这种事情,如果他们需要高级顾问,他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戴维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速度表,“你又降下来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五章

  第一夫人独自一人呆在富丽堂皇的宾馆休息厅里,在她给丈夫打电话的时候,助手和特工们都退了出去,留给她—个独处的空间。每当门打开的时候,她都可以看到外面围了一群记者,警察在费力地把他们挡到警戒线后面。他们急不可待地等她露面,召开许诺已久的新闻发布会。
  “是玛琳吗?”
  “你好,汤姆。你那儿的情况怎么样?”她问。
  “说到局势,还可以。”晚上十一点是属于他个人的时间,所以声音中带着疲惫。
  “你在哪儿?”
  “在卧室,我想我得躺一会儿。”
  “好主意。你那儿人们情绪如何?”
  “听着,”他换了话题,“我会安排一架直升机去你那儿。这会儿楼顶就有一架。我要你尽快离开洛杉矶,如果情况不妙……”他没说完。
  玛琳笑了。“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但我刚刚看了珂妮的新闻发布会,汤姆,你能留在白宫,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我相信你做得对。但要是我从这儿偷偷溜走了,那么你刚才所说的就不会那么让人信服了。”
  “你现在就在那东西下面,是吗?”
  的确如此,她下塌的宾馆是历史悠久、豪华富丽的比尔特摩天大厦,距第一洲际大厦仅隔两个街区。而那缓慢旋转的庞然大物的中心就在宾馆上方。洛杉矶市中心在往常的周五夜晚总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可此刻,别说人影,鬼影也不见一个。
  “是的,它还在这儿。”她承认。“但这儿有十几个新闻界人士在大厅等着我呢。约阿拿正在外面组织一个新闻发布会,然后安排几个采访。这些一结束我就离开,我保证。”
  “不行。我很欣赏你要做的事情,但我实在吃不准这些飞船要干什么,我打算——”
  “汤姆,听我说,”她厉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在这儿我也有我的责任。人民要听我说话。”
  这让他无话可说了。接二连三的民意测验都表明玛琳·怀特默是全华盛顿最受爱戴的人。如果说杰奎琳·肯尼迪是靠迷人魅力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怀特默夫人则是以平实无华的作风取胜的。作为第一夫人,她第一个光着脚,身着牛仔装穿梭于白宫之中,由此处赢得了全国人民的心。她以创业女性那种平易又不乏英气的美以及对公众真诚以待的态度赢得了人们的信任。虽然官场老手们不喜欢她,但对普通的美国人民来说,她就是希望的化身,是他们在权力场中的代言人。自从她丈夫的威望有所下降以来,她就更成了有力的政治武器。她觉得自己有责任通过电波使这些城市的大逃亡变得温和有序。
  双方都沉默了许久。
  “噢,好吧,”她丈夫让步了,虽然语气里极端的不赞成。“但九十分钟以后我要你等在楼顶,我会派一架直升机等在那儿送你去科罗拉多的彼得逊空军基地。”
  “两个小时,说定了,”接着她转换了话题,问起了他们的女儿。“小馋鬼怎么样?”
  “挺好的,她将从这儿起飞同你在彼得逊基地会面。今天下午我们这儿有个小越狱犯,她从保姆那儿逃了出来,跑进了椭圆形办公室,正巧看到飞船飞过来。”
  “天哪,”女孩子的母亲低叫。“她怎么样?”
  “同我们大家一样,吓得半死。她现在就在我身边打着呼噜呢,要叫醒她吗?”
  “别,让她睡吧。不过我担心她一个人飞到基地去,你能保证机上有部电话好让我同她说话吗?”
  “当然可以。不过她不是一个人。为了能让他们答应我留下来,我让所有官员都把孩子送到基地去。要不这样做的话,我怕手头会有麻烦。”总统卧室门上传来柔和的敲门声。“稍候,”他冲门叫道,然后又回到话筒上。“我得走了,也许早上可以在基地同你会面。”
  两人都不愿挂断电活,但两人都意识到肩上的责任。
  “宝贝……”
  “喂?”
  “爱你。”
  “我也爱你,非常爱。几小时后再见吧。”
  “再见。”

  怀特默仍穿着衬衫,长裤,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的是格雷将军和尼姆兹基部长。
  “您要的报告,先生,”格雷说着递过一份传真资料。“还是三十六艘飞船,再没观测到其他飞船进入大气层。”
  “这些是受到影响的城市?”怀待默研究着报告,问道。
  “是的,先生。”
  怀持默不慌不忙地看看数据。他看得出尼姆兹基气鼓鼓的,象有话要说。总统看完资料,送给格雷。国防部长再也抑制不住了。
  “请原谅我这么说,但这的确是疯了,”他咬着牙说。“绝对是自杀行为。就这么赤子空拳地坐着,我们正在丧失优先攻击权。我们来这儿是敦促您采取行动,发动核攻击。”
  “我们”一词让怀持默吃了一惊。他望着格雷询问道:“将军您?”
  “您知道,总统先生,无论您做出何种决定我都会支持您。要决定是先开火还是坐待其变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这次我倾向于艾尔的意见。也许我们应该先下手。”
  从格雷嘴里说出这话很让人诧异。他同尼姆兹基之间任何好感都谈不上,但这次两人却联合向他们的头儿提出了这种建议。
  怀特默倾了一下身子,揉了揉眼睛。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不这样认为,”他最终宣称。“你没弄明白天上那大个子的底细前,是不会轻易去冒犯它的,对吧?”
  尼姆兹基正想继续争论下去,但格雷瞪了他一眼,让他闭上了嘴。总统已经发话了,那眼光在说,这意味着讨论结束了。
  “我们怎样尝试同他们联系呢?”怀特默问道。
  格雷回答道:“任何频率的联系都失败了,大西洋司令部正试着配备一种可视性联系,那时他们就不得不回答我们了。”
  “让我们期待这会是个让人欣喜的回答。”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六章

  宜人的和风拂过,点点星光闪烁在浩森的宇宙中,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夜晚的美丽。拖车公园里神经紧张的人们关心的是安全和生存的问题。那天下午,一起住了好几年的邻居们一个个打点行装开车走了,许多人根本还不知该去哪里。与此同时,新来的人们驾着引擎几乎破损的车子来到大门口,在那儿经理竖了个形同虚设的路障。穿着宽大花布衫的胖女人在收取了她认为合理的费用后,才允许这些难民们开车进去找—块狭小而肮脏的地盘。车里几张可怜巴巴的脸紧贴在车窗上。劳工们站在自己的汽车周围,听着西班牙语的电台,决定该向哪个方向跑。神色慌张的女人们每隔几分钟就紧张地向四周张望,一旦她们认为有危险迹象,就会冲回车子,把自己锁在里面。每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情景就象是一群孤注一掷的赌徒,在紧张地等着宣布一项古怪的游戏规则一样。
  米格尔光着脚,盘着腿,从车顶上往下望着这一景观。他抱着电视爬上了他们家的拖车顶上,期望在这儿接收情况会好一些。他用罐头听拉环和电线摆弄了好大一会儿,才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画面。他枕着双臂向后仰去,观看新闻,暖风吹拂着他齐肩的长发。
  自从他那天早晨在西红柿地里和拉塞尔吵了一架后,拉塞尔再没露面。他想,每当发生危机的时候,他总是逃之夭夭。接着米格尔又第一千零一次地往洛杉矶方向望去。在位于城市和沙漠之间的山峦上空,悬着那个神秘飞船的巨大阴影。初升的银白月亮把这东西的影子投在地上。在飞船下方,一英里多长的车灯明晃晃地蛇贯而行,成千上万的人正连夜赶往城外。米格尔看着白晃晃的灯冲他驰来,又变成红红的小后灯向安全地带奔去,他又考虑了一遍自己的计划,整个下午,他都在想这件事,他得想办法把特洛依和阿丽西娅弄出这地方,远离那危险的东西。而他知道的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亚利桑那的亲戚家。卡斯一家人这两年来已终断了同其他所有人的联系。
  他一边拧着领运转换器,一边考虑着如果拉塞尔回来后该怎么向他提这事。突然,他发现电视里好象开始播放与飞船没多大关系的事件。
  播音员正在播音:

  “……一位当地男子,据悉为农田除虫师,今天被逮捕。他驾驶一架老式飞机穿越圣费南多区,一路散发传单。”

  接着米格尔看到了他继父,一脸凶相,带着手铐,正被押往南开斯特警察局。
  “你们这帮人最好去做点实事,”拉塞尔冲着新闻记者咆哮。“几年前我被这些外星人绑架了,没人相信我。他们在我身上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他们一直在研究我们!我们一定得做点实事。他们到这儿来,会杀了我们的!”
  一位看守把拉塞尔拖进了警察局的大门。
  镜头切回播音室,播音员扬了扬眉毛。“独特的反应。这人是个流浪汉,已查明叫拉塞尔·卡斯,将被收审进一步盘问。那些手写后复印的传单宣称——”
  “你在看什么?”这声音让米格尔吓了一跳,他马上换了个频道。是特洛依,他顺看梯子爬上来看他哥哥在做什么。
  “没看什么,”米格尔声音中的惊悸还在,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道:“嘿,特洛依,你还记得塔克逊的赫克脱叔叔吗?”
  “当然记得,他有一套特棒的CD音响,记得吗?”
  “没错儿。我们要是过去同他呆上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小男孩点头道:“好主意。”
  米格尔看着大路,想了一会儿。然后他下了决心。“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这就走。”
  这会儿玛琳·怀特默正在发表讲演,再次请求人们保持镇静。米格尔拔下电视插头,把机子小心地挪到车顶边上。
  “我们这就走了?”特洛依困惑地问。
  “立刻就走。”
  “爸怎么办?”
  米格尔从边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轻轻落在地上。他踩在轮胎上把电视小心地抱了下来,看到弟弟没动窝,他火了。“听见没有,特洛依,收拾东西去,准备走!”说完,便往拖车公园深处走去,他要去找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他确信自己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她。
  “可我们不能丢下爸不管,”他弟弟抱怨着。
  米格尔头也没回。

  他把手直伸进她裙子里。“这可能是我们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了,”他低语。“你不想在临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吧?”他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想看看今晚可以有多大进展。
  这问题让阿丽西娅紧张起来,她努力想多赢得一些时间。她微张着嘴凑过去,结了他一个长长的,热烈的吻,把他吻得向后靠到了车门上。现在她稍稍占了上风。门口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射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还是处女?”
  这问题让他难堪,但同时又令他兴奋不已。他想几周的努力没白费,今晚他终于可以拥有她了。虽然阿丽西娅看不透他的心思,但从他脊背上传来的震颤和他那只迫不及待的手上,她感觉到了他的兴奋。
  同三个男人生活在那辆二十二英尺长的拖车里,阿丽西娅虽然天天无所事事,感觉却象在地狱里过周末一样。十五岁的她想走出那拖车。而她所知道的唯一途径就是找个男人带她走。虽然她正在吻着的男孩还不算个男人,但他是这附近阿丽西娅找得到的唯一人选。
  安笛十八岁,在这块地盘上,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他母亲是这儿的经理,母子俩占据着公园里最大的一辆拖车。他有固定的工作,有一辆新的丰田卡车,车上有一台很棒的音响,他还有一个了不起的计划,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住房。
  阿丽西娅很喜欢他,但她对性却还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她知道自己交谈中没把握好方向,现在正考虑该怎样抽身而又不显唐突。
  安笛还在考虑那个处女的问题,他背后靠着的车门突然开了。这对年轻的恋人躺在座位上,差点滚到地上去。阿丽西娅的哥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他妈的来这儿了嘛?”阿丽西娅从安笛手中挣扎出来,口气中听上去很生气也很尴尬,可心中却在暗喜。
  “快点,我们要去塔克逊了。”
  “是吗?”她转了转眼珠。“就象是你去哪我也会跟你去哪儿似的。”
  米格尔没再多说什么,伸手过去搂住阿丽西娅的腰揽了过来。他把她拉下卡车,她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
  “嘿!蠢货!轻点儿。”安笛叫道。
  米格尔转过身,淮备给他一记老拳。
  安迪看到他目露凶光,一下子瘫坐在车里,嘟囔着:“好好!随你便。”
  阿丽西娅火冒三丈,跺着脚跑了,一边喊道,“米格尔,这头驴,你这心理变态的,我要告诉爸,让他臭揍你一顿。”
  说完她跑向暗处,消失了。

  阿丽西娅在车后头呕气。只剩下两个男孩子忙活。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切断了水管、电线,捆好了自行车和摩托车,把折叠椅等杂物收了进来。现在卡斯家的拖车可以上路了。米格尔坐到驾驶座上,点火发动了引擎,换好了档。但他却没能开动拖车。
  站在车前灯中象个孤魂似的正是他的继父。拉塞尔出狱了,恰好来得及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悲惨。
  米格尔的第—个冲动就是一踩油门冲过去,压死他,从他那醉驴一样的身体上轧过去。他没这样做,只是把档换到中间位置,直盯着他,静观其变。
  而拉塞尔却仍同以往一样无忧无虑,他踱到驾驶室侧窗前。“好极了,小伙子们!你们想到我心坎上去了。我们得离那东西越远越好。”他向悬在洛杉矶上空的那个阴影望去,摇了摇头。“没人明白,米格尔,没人相信我。但那东西会把洛杉矶变成一个屠宰场。你记住我的话。”
  米格尔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他。拉塞尔没在意,或者根本没看见,要他打开车门,自己来开车。米格尔跳下车来,却随手关上了车门。
  “他们让你出来了?”
  拉塞尔一点也没觉得难堪。“你说对了,是他们让我出来的!一个人使用自己的权力发表自由言论有什么罪?那第一修正案他妈的怎么说的来着?不管怎么说,他们手中有条大鱼要对付呢,相信我。来吧,我们出发。”
  拉塞尔走向拖车时,米格尔浑身颤抖,挡在他面前。
  “我们不带你走,别拦着我们。”
  终于,他引起了他继父的注意。“你在说什么?”
  “够了!”米格尔尽可能保持镇定。“抱着你这死笨东西真让我们受够了。”这男孩儿盯着拉塞尔的手,呼了口气。“我们有足够的钱到塔克逊,去同赫克脱叔叔呆上一阵子。”
  拉塞尔瞪着他,好象听到了前所未闻的最疯狂的话。“滚你妈的,”他的咆哮足以让全区的人听到。“我还是你爹呢,小子,没忘了这个吧!”
  这话终于让米格尔丧失了保持镇定的耐心,他火冒三丈,跳了起来。
  “你不是!你不是我父亲。你只是我母亲嫁的一个醉鬼,她象对待孩子一样照顾你;而你,在她病重的时候,什么也没为她做!你这个疯子,拉塞尔,对我来说,你什么也不是!现在,请吧。”他现在可以比较镇静了。“闪到一边去,我会照顾好他们,您请便吧。”
  拉塞尔深深地吸了口气,沉思着。虽然他早料到会有今天,但真的来了。他却心如刀绞。“特洛依怎么办呢?”
  “这正是我现在在考虑的,你他妈的自私透顶。想想吧,特洛依跟谁会好一点。是谁一直在照顾他?是谁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找工作赚钱为他买药?嗯?是谁?每次你开溜之后,都是我。是我在做这些事,是我在赚钱、攒钱好去买那该死的药。”
  米格尔还可以照这样—直说下去,可玻璃的破碎声让他住了口。
  “别说了,我不是孩子了!”特洛依尖叫道,他下了车,把手里的药瓶摔向地面。“我不要这该死的药!”他叫着又摔下一瓶药。“我不要什么人来照顾我。”
  米格尔明白过来以后,箭步冲到他弟弟面前,抓住了他,不让他扔出最后—瓶药;但撕打中,特洛依还是扔下了瓶子,用脚把它给跺碎了。米格尔气疯了,抓着特格依的头发疯狂地摇着。
  “你知道买这药要花多少钱吗?你再犯病怎么办?回答我!”
  他等着回答,可他的愤怒突然变成了悲伤,然后又变成了绝望。他累了。他曾想摆脱他的继父,可—下子,他明白自己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很惨。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说,转身爬上了拖车后部。
  “对不起。”特洛依轻声道。
  “别说了,出发吧,孩子们。”拉塞尔爬上了驾驶室。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七章

  戴维不断提醒自己那开车的绅士是自己的父亲,他该显示爱心、耐心和孝心。可另一方面,朱利斯快让他发疯了。列文逊家的这两个男人已经好久没靠得这么近地呆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这么长时间了。记得最后一次还是戴维十二岁那年,一家人一同驾车去弗罗里达探望生病的苏菲姨妈。可从那以后,这种该死的公路旅行就成了戴维的禁忌。朱利斯一向是个话匣子,开车的时候注意力不在开车上,而总是在滔滔不绝地讲话。自从离开纽约,他的嘴就没停过,从一个话题说到另一个话题,一会儿分析,一会儿批评,一会儿提问,过一会再自己回答。每两周一次在公园下棋的时候听听还不算什么,但现在他们挤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以五十五英里的速度飞驰,还得不断地忍受着颠颠碰碰,这时他的口若悬河就要让戴维发疯了。
  还剩下最后二十英里路的时候,朱利斯又开始谈论起他“最近”看过的几部电影来,比如1959年的《错音》和更早一些的《世界的战争》。他唯一的一次沉默是为了听听引擎箱发出的怪叫。
  戴维咬紧牙关,一声不响。不管怎样,这是他唯一可以到华盛顿特区去的办法。每隔几分钟他就瞟一眼速度表,然后看一下手表。
  “五十五!”每当朱利斯看到儿子又在检查速度表时就会这样大叫。“我是在保持时速五十五英里。再快一点儿,引擎就会坏的。相信我好了。”
  戴维无计可施,只好缩在座位里,忍耐再忍耐。每隔一英里他们就会驶过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那些车不是没油了就是引擎热得直冒烟。距华盛顿还有四英里,交通渐渐畅通了。戴维认为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迟早人们会冲破阻塞向这边奔逃的,而后来的情形正是如此。但现在,宽敞的路上就他们这一辆车在跑。戴维转身从后窗望出去,看不见一盏车前灯,只有空荡荡的路面。他又向前望去,也没有车后灯,只有一辆象是被遗弃在路旁的警车停在那儿,警灯闪烁,车门大开,可当他们经过时却没看见有人在里面。
  “一定是快到了,”戴维说。“路上就咱们俩。”
  “华盛顿每个人都打破头要离开那儿,只有我们两个傻瓜去自投罗网!”
  他们绕过一段山路,一眼便看到了哥伦比业特区。两人同时大睁双眼,盯着前方的夜空。
  首都的灯光射向夜空,照亮了悬在半空的庞然大物的底部;那玩意儿同他们在纽约见到的飞船一模一样。城市的灯光刚好勾画出它的轮廓。
  两人都缄口无语。然后,当一排松树挡住他们的视线时,朱利斯清了清嗓子。
  “戴维,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去费城了,那儿没这种飞碟,我们探头吧,怎么样?只要——”
  “速度,求你了。”刚才老人不自觉地把时速降到三十五英里了。
  城区越来越近了,戴维紧张起来。他迅速从后座上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打开机盖。然后他又拿出一个CD驱动器,推人电脑外驱槽里。
  朱利斯知道CD是什么,但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他妈是什么东西?”他问道。
  戴维烩耀地举起的张CD,晃了晃,说道:“爸,在这两片小东西上,录有全英国所有的电活号码。”
  “就这么两片东西?”
  ‘不可恩议,嗯?”戴维的手指在键盘上忙着输入命令。
  朱利斯不想说什么,可他显然很感兴趣。他俯身过去,看见屏幕上滚过一排排的人名。“让我来猜一猜,你在查她的电话号码。”
  “正确,福尔摩斯。”
  “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象康斯坦斯这种重要人物的电话会列在那上面,好让每一人都能打电话给她?”
  ”她的手机号码总是列在上面的,以便应急。问题是该查她哪一个名字呢?她有的时候用第一个名字的缩写,有时用昵称……”
  他在做各种尝试的时候,朱利斯津津有味地看着。
  二十分钟以后,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戴维没招了。
  “没列上,嗯?”
  “我会找到的,”戴维的声音仍充满信心。“我只是没找到。通常情况下是C·丝帕奴,珂妮·丝帕奴,‘女勇士’丝帕奴……”
  “女勇士?”老爸显然很感兴趣。“我喜欢这名字,试一试。”
  “女勇士是她谈大学时的绰号。”
  “你试过列文逊吗?”
  戴维皱皱了眉头。“求求你了。她结婚的时候就没改成我的姓。现在我们就要分手了,她会叫自己什么列文逊吗?对不起,我不这样认为。”
  朱利斯耸了耸肩,把目光移开了。要是他的建议根本就不使得一试,那他关心个什么劲呢?终于,戴维让步了。
  “好吧,好吧,就试试列文逊。”
  朱利斯俯身过去,看着名字成串地掠过屏幕,一如飞转的车轮,突然,名单不再滚动了,屏幕上的光标闪动,提示操作者目标找到了。
  “瞧,我说什么来着?”老人嘲讽地说。
  刺耳的警笛声让两人同时抬起了头。一辆闪着警灯,警笛长鸣的警车正全速冲着他们迎头驰来,更糟的是警车后是一长串逃离华盛顿的车辆。
  “噢,上帝啊!”朱利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俯向方向盘,紧张地准备应付不测。
  戴维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开得太快,已无计避免一场车祸了,这时他唯一的反应就是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朱利斯向左猛打方向盘,擦边避过了打头那辆车的保险杠;然后又向右猛拐,避开了一辆大卡车。前边的两辆小轿车首尾相连撞到一起,接着又分开了,朱利斯钻过这个小空挡,飞驰到了另—边。
  “慢一点!”戴维叫道,他此刻已吓得面白如纸了。
  朱利斯还抓看方向盘,紧咬嘴唇,碰也没碰一下刹车。一辆辆的车在他们周围相撞,在他们周围打转,这年近七旬的老人熟练地操作着,周旋着,从他的表情来看,几乎是无畏的了。离这地方一百码处有一个斜坡。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朱利斯从快车道驶向右边,上了斜坡。
  两个人的心都快速地跳着,张着嘴,指节发白,两眼发直。朱利斯让车缓缓地停下来。被父亲刚才的举动吓坏了的戴维侧过身看着他。
  “爸!捧极了!”也不知为什么,他笑了起来。
  朱利斯喘着粗气,掏出一块手帕抹了抹前额。“怎么样,还行吧,吧?这不算什么。”尽管没什么可笑的,可他也开始笑起来。这是那种紧张过后的胜利的笑,刚才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有那么几分钟他们完全忘记了要去华盛顿,只管坐在那儿笑得前仰后合。远处那空阔巨大的飞船已清晰可见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八章

  杰斯敏不知道肩己为什么要重回舞台,她原先只想把这一切都了结掉。这一整天就象一个漫长的恶梦,即便在此时。当处理了理丝绸比基尼的带子时,她还觉得自己在漂浮着。
  巨大飞船的莅临把全球突然推入了一团糟的境地。有些人认为它们是启示录中的黑天使,来到上帝亲手创建的土地上,要把这儿用洪水、饥饿和烈火吞噬掉。另一些人则预示会有星际间的和谐与合作。当有些人绝望地逃离大城市的同时,另一些人则按日常的时间表正常生活;在杰斯敏所住的山下开鞋店的男人就这样。前一天还是如此真切实在的千万件生活小事,那日常的生活节奏,此刻却成了平静水面的倒影。飞船的来临就象是往池塘中心丢下了一块大石头,一切都被打乱成了支离破碎的梦境。失去了规则,整个世界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她原打算去那儿要薪水支票的,这在原计划去基地的途中只是十五分钟的暂时停留。但接下来计划却全给打乱了。那是因为那个马里奥。这是个臭名昭著的人,五十岁,一身昂贵的服饰,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向脑后。他拥有一家俱乐部,七家歌舞厅。他此刻对待危机的唯一反应就是,演出一天也不能中断。这几年来一直有人指责他是个吸血鬼,吸干了姑娘们的血汗;榨干了她们最后一滴油,然后把她们一脚踢开。当杰斯敏来要自己的薪水时。他又是恳求。又是利诱,又是威吓,终于让她点头同意进行那晚的表演。如果她头脑清醒的话,她就该当面挖苦他一顿,然后一甩袖子,走人。但在那种时刻,没有人的头脑是清醒的。
  不管怎样,要是那飞船转向走了怎么办呢?要是史蒂夫终于决定。他并不真的想要一个过去不怎么清白,现在还带着一个六岁儿子的女人,那又该怎么办呢?她那时又该到哪去再找份工作,既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同时又可以赚不少钱呢?她绝望地要自己相信史蒂夫并没准备接受她,以后也不会。而在这之前她确实曾有过那种遭人抛弃,孤苦无依的感觉。如果杰斯敏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那就什么都完了。
  马里奥利用了这一切让她留下来继续工作。他了解她的一切历史,了解她在家乡阿拉巴马的生活。如果不是他“发掘”了她,她也许早就沦为不知哪儿的低级酒吧舞娘了。而他正是在那种地方发现她的。在一次表演后,他请她喝东西,倾听着她令人同情的故事,然后鼓动她到西部去;在那儿她可以抛开自己的过去,从头开始,挣干净的钱。
  马里奥好的一面是他从不想和她上床,他只同杰斯敏保持工作上的接触.而且尊重她的职业道德。她如约来了,戒掉了毒瘾,而且从不同客人约会。他坏的一面是当他想让她做什么事的时候。他知道该按什么钮。她走过来要薪水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他提醒她那些她曾深信不疑的人,包括那个留了个孩子给她,而有让她无力谋生的男人。当他觉察到她开始动摇了,便又换了副面孔,警告她说她要是不帮他维持住这个俱乐部就炒了她。他就象一个暴君一样控制着自己小小的领地。
  歌曲的前奏从俱乐部音响系统中传出来,然后报幕员的声音盖过了音乐:“先生们,松开你们的领口,准备迎接让你们浑身发热的表演吧,欢迎可爱的……夏巴莉娜!”
  她飞快地从幕后跳了出来,站在耀眼的聚光灯下,高跟鞋优雅地载着她绕场—周,最后停在闪亮的话筒前,她用手指轻轻捻住话筒,似乎把整个身子靠了上去。随即在一连串的旋转中,她刹那间甩掉了那件透明的披肩。
  突然,“夏巴莉娜”的雄心消失了:没有一个人在看她。舞台周围的上百张座位都是空的,仅有的几个客人正聚在房间深处的大屏幕电视前。这些都是这儿的常客,既没有家人来这儿抗议,也没有家人让他们养活,他们都是些常来这儿寻乐找伴的小伙子。另外四五个舞娘同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新闻。
  毫无疑问,这是杰斯敏当脱衣舞娘以来最糟的时刻。她突然对自己生起气来,觉得自己很愚蠢。就这么近乎全裸地站在明亮的聚光灯下,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了。她来这儿是为了听马里奥证实一切她对史蒂夫的怀疑,是为了让她回忆起与男人在一起的失望,还有那些使她失望的男人。况且,不正是他在飞船出现时丢下她们母子径自走开的吗?而最使她生气的是她还带上了迪伦,让他也去面临不必要的危险。该是开车到基地去看看史蒂夫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时候了。她脱下了高跟鞋,溜到帐幕后面。
  她气汹汹地走进更衣室。“我真不能相信我对那狗杂种那么言听计从。我来这儿只是要我的钱。我那会儿是怎么想的?”她瘫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里,厌恶地擦掉脸上的化妆。旁边那张桌子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正在看便携式电视。
  ”你能相信吗?这简直太棒了。”她管自己叫蒂芬妮。她身材修长、丰满,满头的长发直堆到头顶。她用烟屁股又点燃了一支烟后,慢慢说到;“我告诉过你他们会来的,你还不信我。”
  电视屏幕上,两位播音员在干扰中播报着新闻。“下面一则新闻题为‘只在加利福尼亚’。上百名不明飞行物的狂热信徒聚集在洛杉矶市中心的几座摩天大楼楼顶。自从那只飞行物于昨晚十时停在第一洲际大厦上空以来,这些人就来到楼顶,显然在欢迎飞船的主人。下面请看戈蒂耶·康普顿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画面转到现场,显然是从直升机上拍的,画面很不稳定,飞机探照灯的强光划破了夜空。楼顶上聚集着五、六十个人,当光注照到他们时,人群疯狂了。他们叫着,挥着手中的标语,上面写着“带我走!”或是“在我身上做试验!”
  “噢,标语,我忘了。”蒂芬妮想起来了。“看看我的这个。”她把手伸进购物袋里拉出一条横幅,上面用童花体写着,“我们为和平而来”,还用彩笔画了一个外星人。
  杰斯敏抓住了蒂芬妮的胳膊。“别这样!”她叫道。“小站娘,告诉我,你不会是要去加入这群傻瓜的行列吧?”
  蒂芬妮转了转眼睛,把一口烟喷上了天花板。“我一下班就去那儿,”她承认。“怎么了?”
  “看着我。”杰斯敏抬起了蒂芬妮的下巴,眼睛盯着她。象大多数在这儿跳舞的舞女一样,蒂芬妮的精神和情绪都空无着落。她吸毒,离不了男人。刚见面那天,杰斯敏就把女孩儿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蒂芬妮,我不要你去那儿,”杰斯敏继续说道。“向我保证你不去那儿。”蒂芬妮一双小狗似的眼睛望得杰斯敏发了火。“向我保证:”
  “好吧,好吧,我保证。”蒂芬妮噘着嘴,把标语牌从肩上扔到地上。
  “谢谢,瞧,我得出城一会儿,我要你别去惹麻烦,等我回来。”
  杰斯敏看了一下表,史蒂夫这会儿该等得着急了。她不想丢下蒂芬妮,但她得上路了。马里奥撞进更衣室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上路的服装。
  马里奥径直冲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门,冲身后喊:“这小崽子他妈的在我办公室干嘛?怎么这儿还他妈的有条狗?”
  迪伦正坐在屋里用马里奥的电视看录像。杰斯敏推开马里奥,进屋抱起了儿子。
  “我告诉你他妈的多少次了,俱乐部里不允许有小孩!”
  “那你今天去找个保姆吧,”杰斯敏反驳道,另一只手抓起背包,向门口走去。
  “嘿!站住,女士。你这是要去哪?你向我保证过今天工作的。你要走就被解雇了。”
  杰斯敏在门口停了一下,随后环顾了—下四周。“很愉快同你合作,马里奥。”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九章

  埃尔特罗基地的飞行员休息室内气氛严肃,史蒂夫·希勒上尉走进来的时候,人们或独坐一旁,或扎成堆神色黯然地小声交谈。转过拐角,他发现自己那个小队的情绪却明显不一样。第二十三作战小队的飞行员们轻松地交谈,翻杂志,打打闹闹,“黑骑士”是这个队的官方绰号,这一称呼被标在箱子上,T恤上,夹克上,甚至还有一两个人把它纹在了身上。
  史蒂夫最好的朋友,飞行伙伴吉米·弗兰克林此刻正脚蹬箱门,头枕着手,坐在那儿听收音机。他没转身就知道史蒂夫进来了。这两个人在一起训练,看惯了彼此的后背,有时不用眼睛也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
  “上尉,你他妈的逛到哪儿去了?”吉米嚷道。“等等,别告诉我。是塞车,对吗?”
  史蒂夫把包扔在自己的更衣箱前,走到人堆里。“我敢打赌,你们这帮人就这么眼巴巴地坐在这儿等我回来,对吗?”史蒂夫打趣地问,心里清楚地知道,小队的人实际上也许一个接一个地执行了很多紧急任务,飞行员们扔过来六七条毛巾作答。史蒂夫笑着回到了自己的箱子前,吉米站起来走过去。
  “这回动真格的了,史蒂夫。大事呢。他们叫回了所有的人,今天一整天都是紧急状态。”
  史蒂夫打开了箱子,看到邮件已经送来了。他在邮件堆里拨弄着,拣出一封公函,信封一角印着蓝色字祥的“美国国家宇航局”。他小心翼翼地把其它邮件重新放好,然后盯着那封信看了好大一会儿,最后把信递给了吉米。
  “你帮我打开吧。我不能。”
  “你真他妈婆婆妈妈,知道吗?”
  如果说史蒂夫·希勒是基地上最有才华,最能干的飞行员,那么吉米·弗兰克林就是最勇敢的。没有什么能吓倒他,而且他随时可以证明给你看 他撕开信封.以只有史蒂夫能听到的音量读了起来。
  “信上说,‘亲爱的希勒上尉,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尽管您服役期间技术超群……”吉米的声进低了下去,直至沉默,他知道这消息会给他的搭挡一个什么样的打击。“听着,大男孩儿,我早跟你说过。就算你飞遍了所有的机型也不行,你要想飞航天飞机,就得学会拍马屁。”
  这是他们第三次拒绝他了。史蒂夫烦躁地把手伸到桌子的抽屉里,扯下了贴在里面的一张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的照片。贴在这张照片边上的是杰斯敏的照片。
  吉米的—项工作就是要让史蒂夫高兴。“让我告诉你我个人的一些经验吧。第一件事是要俯身到可以拍到马屁的高度。我要是看见走过来一个将军,我会马上单膝跪地,瞧见没有?这样我伸手就能拍。”
  史蒂夫心里痛苦万分,对他努力笑了一笑。当他脱下上衣、准备塞到箱子里去的时候、有样东西从口袋里掉到了地上。史蒂夫想去抓它,可吉米己抢在手里了。这是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吉米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漂亮的订婚钻戒,闪光的钻石嵌在一个形同海豚的圈上,
  长久以来,吉米第一次沉默不语。
  “杰斯敏给海豚做的这个。”史蒂夫尴尬地解释。
  “这是一只……是一只结婚戒指吗?”他仍单膝跪地:
  “定婚的。”史蒂夫听到他朋友嗓子眼里的咒骂声。
  他们曾经多次讨论过史蒂夫飞航天飞机的事儿,每次吉米都给他同一个建议:甩了那个脱衣舞女。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她甩了呢!”吉米低声说道。
  此时,几个别的飞行小队的人经过这儿。他们看见吉米单膝脆地,把一枚订婚戒指举向希勒上尉,便向这儿望了又望。两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稀奇古怪,赶紧避开了。
  史蒂夫一把抢过小盒子,放到一边。
  “史蒂夫,你听我说。宇航局那帮人很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一切都要做得干净漂亮才行。你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你是个黑人。你要再娶了个脱衣舞女作老婆,一百万年你也别想摸航天飞机的边儿。你知道我说的没错。”
  史蒂夫知道这话没错。要是杰斯敏在这儿一露面。他的航天飞机梦就会永远地消灭了。他把头靠到桌子上,让冰冷的金属贴着他的前额、

  白宫往日里通明的灯火,这会儿因为安全关系全部熄灭了。宾夕法尼亚大街上,两辆坦克和一排手握机枪的士兵站在门前。上百名华盛顿人同他们在—起,另外还有新闻记者以及一些紧张得睡不着觉的人。边上是一小队警卫人员。一群示威的人手举标语牌来回走着,牌子上写着“别惹它”或“暴力引发暴力”。着制服或着便衣的警察到处都是。
  两个警察拉开路障放一队新闻车出来,朱利斯瞅准这空子大模大样地把车子开了进去。即使观察了这许多年,戴维还是搞不清他父亲什么时候诡诈,什么时候只是愣头愣脑。
  车刚一停下,朱利斯就侧过身子面无求情地对他儿子说:“好了,到了。你是自己去按门铃还是我来按?”
  戴维望了他父亲一眼,打开手提电话,按屏幕上的号码给列妮拨了个电话。忙音。“太好了,她正在打电话。”
  有些时候戴维就这么没头没脑。他父亲倒想知道:“她正在打电话,请问你怎么同她通话?”
  戴维一边在电脑键盘上忙活着一边解释道,“我可以测到她此刻的确切位置,就算她在白宫里也可以做到。”
  朱利斯已经在说别的事了,当他意识到戴维说了些什么之后,顿时住了口。“你能做到这个?”他真的开始好奇了。
  戴维诡秘地笑了,“每一个电缆修理工都能。”

  在白宫里,珂妮正在一个走廊堪处理个人事务。这会儿她正同她的邻居,也是朋友皮拉通电话。皮拉马上要到新泽西她父母那儿去,她保证说可以带珂妮的小猫一起去。珂妮挂上电话后,电话马上又响了。
  “喂?”
  “珂妮,别挂电话。”
  一听是戴维的声音,珂妮两眼瞟了瞟天花板,她靠到墙上。“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
  “走到窗口来,你前面一定有个窗子。”
  她不情愿地转过头去,没错,几步边处就有面窗户。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望去。
  “好吧,我现在在窗口下,我能看到什么?”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珂妮已经看到一个高高的、笨手笨脚的人爬上了一辆老式蓝色汽车的顶蓬,开始疯狂地招手。
  便衣特工迅速包围了那辆车,“帮助”戴维爬了下来。从电话里,珂妮听到他告诉那些人他正在同白宫里面的一位要人通话。
  一会儿,电话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是谁在那儿?”
  珂妮报了姓名,虽然自己还心存疑惑,可她还是让那人相信这个从车顶上下来的人不是个疯子。她看了一下手表,决定挤出几分钟同他谈一会儿。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十章

  安德鲁空军基地。从一架直升机上飞溅下一串刺眼的电焊火花,一闪就消失了。一位戴头盔的技工正在飞机上装备最后几样东西。这一装置是匆忙中准备的,用来同来访者建立联系。便携式工作灯原本是用于夜间筑路的,这会儿正同一排嗡嗡作响的发电机一起放在跑道上。几十个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在卫兵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向前靠近。
  而这一切的中心就是那个六十英尺长,三十英尺高,十八吨重的飞行器,它是这类飞行器中最先进的一种:阿帕其攻击直升机。机上安装了一个铁架子,打算用它来支撑一块巨大的灯板。
  军队工程师终于有了个计划:用这个沉默不语的钢铁怪物去实现联系。他们设计了四十英尺高的铝盒,有360盏灯,可以由电脑操纵显示任何一种图形或信号。一当这盒子运到安德鲁空军基地,就马上装到这飞机上,从机舱两边象翅膀一样伸出来。
  当飞机的螺旋浆开始转动的时候,上千部照相机一起闪烁,记者们大声向阻拦他们的士兵和新闻官员问着问题,有些则奔向自己的报道位置。
  几秒钟以后,现场直播开始了,全世界上亿观众一起观看这项计划。
  “你们在我身后看到的,”CNN的一位记者报道,“是一架重新加工过的阿帕其攻击直升机,上面刚刚安装了共时光板。五角大楼的官员们希望,用这些光柱可以使我们迈出同外星飞行器交流的第一步。但该传送什么信息呢?用哪种语言?就这些问题我们几分钟以前采访了这一项目的负责人。他告诉我们,是用数学语言输送的有关和平的信息……”
  螺旋桨全速旋转着,地勤人员撤离后,飞机开始起飞。驾驶员小心地让飞机保持水平,以防光板滑落。飞机直升上去,然后向停在半空中缓援旋转的物体飞去。一群装有摄像机的小型直升机也从基地起飞,远远地跟在后面。

  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紧盯着电视屏幕。在白官,文武官员们大气不出地看着这紧张的一幕。
  “进行到哪儿了?”
  坐在屋里的”半人跳了起来,向进来的总统问候。
  “已经在空中了,”格雷将军报告。“预计六分钟内到达。”他说这话时,阿帕其的影子在夜空中清晰可辩。几名官员冲到窗口看着它越升越高,直向预定点飞去。
  怀持默总统同其他人站在一起,默默无语地观看着。

  在楼下的大厅里,老式电梯门开了,满脸胡茬子的朱利斯·列文逊走了出来。由于长时间地驾车,他的裤子满是皱褶。朱利斯毫不掩饰对周围环境的兴趣。当珂妮同戴维窃窃私语,走向走廊那头时,他回头看了一下自己在镜中的样子。
  “唉!要是早知道要见总统,”他大声说。“我怎么也得打上条领结。你们看看我,就象个傻瓜一样。”
  珂妮转过身来,双手挽住了她公公的胳膊,三人一起来到椭圆形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可对朱利斯来说,全美国的历史都在那儿。他不敢相信这奇怪的一天会让他置身于此。他用手捋了捋头发,努力想使自己体面一些。
  “你们俩等在这儿,我马上回来。”珂妮对他们说。在离开前,她警告戴维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见你。”
  “珂妮,别浪费时间了,”戴维催促道。“就算我是他最不愿见的人!”
  “当然他会见你的,”朱利斯叫道,这会儿他突然护起自己的儿子来了。“他为什么不见你?”
  “因为上次见他时,我朝他脸上揍了一拳。”
  朱利斯倒吸一口冷气,捧住了心口。他看了看珂妮,又看了看戴维。“你真的打了总统一拳?我的儿子给了总统—拳?”
  珂妮在门口停了一下。“那会儿他还不是总统呢,”她解释道。“戴维以为我同他有什么关系,其实没有。”
  说完,她关上了门,向大厅走去。她听到身后传来朱利斯不同寻常的笑声。她也笑了。
  珂妮在门口停了一下,她正在冒很大的风险,既是个人生活中的,也是工作中的风险。她要把总统从高级会议中拉出来,同自己的前夫会谈。但戴维说服了她,她认为这事应该让总统知道。她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径直来到怀特默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现在吗?”他不相信似地问。
  他的联络主任点了点头,屋里每个人都回头注视他们两人间的交谈。这时机安排得太糟了,三分钟后直升机将到达指定地点。但怀特默已经习惯依赖珂妮良好的判断力。他没再多说什么,从窗口离开,向门外走去。
  “您不是要现在离开这儿吧?”尼姆兹基要让屋里所有的人注意到怀特默这一奇怪的举动。
  “你怎么能这样忍受那笨蛋?”一出门珂妮就问道。
  “他掌管中央情报局很多年了。他对一切了如指掌,一切都在他手边。”怀特默告诉她。“说真的,我要同谁谈话?”
  珂妮没有回答他,而把他领进了椭圆形办公室。

  一见到戴维,怀特默就楞住了,“该死,珂妮,我没时间处理这个!”
  珂妮早已预料到这一点,关上了房门,在他们面前坐下。一时房间出现了令人难堪的冷场。
  朱利斯心里明镜似的,打破了沉寂,伸出手走向怀特默,“朱利斯·列文逊,总统先生,很荣幸见到您‘”
  “我告诉过你他不会听的。”戴维冲珂妮说。
  怀特默总统向珂妮看了一眼,搞不懂她怎么这个时候让这两个人到白宫来。当他朝门口走去时,戴维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为什么卫星受到了干扰。”他镇定地说。
  怀特默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下去。”
  “这些飞船遍布全球。”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总统办公桌前,在一叠便笺上划了个圈。“如果要让这些飞船统一行动,你不能同时向三十六个地方发射信号。”他画了些线,表明地球的形状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正是这样,所以必须用卫星传递这信号——”戴维在图上又加了两个通讯卫星的轨道。“——才能让每艘飞船都接收得到。我已经发现了藏在我们的卫星网络中的一种信号,这信号实际上就是——”
  话还没说完,门被撞开了,一名助手探头进来传报了一条紧急信息,“对不起,总统先生,开始了。”
  到目前为止,戴维告诉怀特默的并不比当天太空司令部的报告内容多多少。总统抓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直升机已到达飞船前方,打开了光板。强烈的灯光开始闪烁,显示着一个重复出现的信号。太空司令部的设计师们经过几小时的讨论终于拿出了这个方案。他们希望这一数学语言可以成为宇宙间通用的语言。每隔三分钟重复一次,每次再显示“和平”字样。这个词以十种地球文字变化出现。光柱打出的数字信号对大部分地球人来说是不可解的,总统也不认识。
  他又转向戴维,“这么说,他们是用我们的卫星建立彼此间的联系的了?”
  戴维打开电脑。他给怀特默看了他画的信号图。“这条线是测信号强弱的,我第一次发现它时,它每二十分钟循环一次,现在已降到三分钟一次了。看上去它正在消失,正失去能量,而实际上发射功率仍很稳定。似乎他们在关小开关,直至降到零。这就象是一种倒计时一样。”
  总统限着电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汤姆,这些东西正——”戴维顿了一顿,换了种严肃的口气说:“总统先生,这些东西正用我们的卫星来对付我们,卫星被用来发射这种倒计时的信号。时间紧急。”
  “信号什么时候消失?”
  戴维在电脑上又开了一个窗口,“三十一分钟以后。”
  怀特默又看了看电视,那么大的直升机在飞船前象一只小小的蚊虫。
  戴维告诉他的这些肯定了他的怀疑。这以前,他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但如果在倒计时这事上戴维是正确的话,现在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他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等他再次回到会议大厅时,一整套计划已经形成了。

  “格雷将军,请您同大西洋和西南司令部联系。给他们二十五分钟,把所有人撤出城区。”
  “可是总统先生——“
  “让直升飞机起快离开那艘该死的飞船,立即叫他们回来。”
  格雷拿起了专线电话,给安德鲁空军基地下达了命令。而尼姆兹基此刻则正在进行另一种活动。他朝四周扫了几眼,暗示大家怀特默在压力下终于顶不住了,才无缘无故地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弯。
  “总统先生,”他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为什么我们现在向后转?什么让您改变了主意?”
  怀特默没理睬他。“我们马上撤离白宫,迅速有效地撤离。五分钟内在草坪上给我准备两架直升机,派个人到楼下去找到我女儿。”
  官员们立刻分头行动,执行这一新命令。
  “先生,”格雷一只手捂住电话说,“我已接通了大西洋司令部的哈丁将军。只是该怎么个有序撤离?”格雷对怀特默这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同样困惑不解,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让他们全权负责!”

  突然、一切声响和行动都停止了,屋里所有人的眼睛重又盯在电视屏幕上。从飞船的高塔底部突然射出一束绿色光柱,直径有两米。象是从手中伸出的一只手指一样,光柱停在离直升机约一英里远的地方。盘旋在飞船下面的直升机摆动起来。那光柱在地面上也看得到,成千上万的电视观众看得出来,飞机挣扎着要保持平衡。
  飞行员冷静的声音传过来:“这束光线好象带着能量,仪器开始混乱,情况不妙。”
  正说着,一阵巨大的噪音淹没了他下面的话,光柱根部两块板滑了开去,象打开了两扇门,发出刺耳的怪声。
  “听起来象上帝的指甲在刮一块大黑板。”飞行员带着南方口音叫道。
  门板敞开后,飞船发出的强光使光板上1500瓦的灯泡黯然失色。直升机里的人掩起双眼,这时总统的命令传到了他们那儿。
  飞行员打开了扩音器,他的声音全世界都听到了:“我们接到命令全体返——”
  他再也没有把话说完。那束绿光突然刺透夜空向直升机横扫过来,飞机炸响了,那情景就象用一枚炮弹炸飞一只蜻蜓一样。短暂的爆炸映亮了夜空,但过后一切立刻又回复了黑暗。那道光束消失了,空中只剩下几块冒烟的残骸,象雪花一样飘回大地。飞船上的门关闭了,那巨大的盘子重又陷入沉睡。

  洛杉矶旅馆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又响。玛琳·怀特默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此刻无心听电话。直升机爆炸的时候,她正在收拾最后几样东西。电视重又放了一遍慢镜头,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爆炸前一刹那,飞行员抱住了自己的头。绝望的样子无法形容。玛琳跌坐在床上,心里为飞行员和他的家人心痛不已,更为脆弱的地球所要面临的命运而心忧。
  当电话再次响起时,她身边的一位特工拿起了电话自报姓名。他仔细听着,“是的,先生。我明白。是的,先生。立刻。她就在这儿,您要同她谈话吗,先生?……好的,先生,我明白。”
  他放下了电话,转向怀待默夫人说:“是总统,夫人。他说他很爱您,命令我立即护送您离开洛杉矶。南边楼梯安全,我们从那儿上楼顶。”
  “好吧,就这样。”她强打精神,朝门外走去。
  当他们上到楼顶时,一架军用运输直升机在他们头顶五十英尺处徘徊,正要降到平台上。怀特默夫人满脑子疑惑,乘直升机离开真是个好主意吗?那只比这个城市还大的飞船会不会对这些直升机动什么念头呢?飞旋的螺旋桨搅动着夜里温暖的空气。
  玛琳俯视着周围的摩天大楼,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个楼顶都盘旋着直升机,耀眼的探照灯柱照亮了每个楼顶。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十一章

  杰斯敏打开车门,把车开上柏油路面。她行驶在巴撒德纳高速公路的快车道上,在她这边的路上,车堵得死死的,一小时能向前挪上一英里就不错了。而在栏杆那边,情况要好得多了。大家都往北走,往南去的路上空无一人,机灵的人就把车开到那边向北行驶。前方不远处是一条隧道,张着黑嘴等着他们。一想到头顶的飞船,要钻隧道的念头让杰斯敏不寒而栗。
  她沮丧地回到车上。她告诉自己,钻出隧道后一定得想办法到公路那侧去,哪怕撞断栏杆也在所不惜。要按现在这种速度,她怕是下个月才能到埃尔特罗基地。迪伦和山狸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杰斯敏打开收音机收听交通状况报道。
  “……当局要求全体市民撤离洛杉矶市区,驾驶员避开高速公路,走普通公路。这样会顺利得多。”
  “现在才告诉我们。”杰斯敏吸口气,看了看迪伦和山狸,男孩子耸了耸肩。车流又向前挪了三十英尺。

  总统和他的随从们动作很快。在楼梯下他们正遇上一位助手带着帕翠西亚等在那儿。从那儿就可以去草坪直接上飞机了。这二十几个人尽管已连续工作了二十一个小时,但仍旧整洁、干净,不失风度。他们走过草坪,登上那架蓝白两色、门上印有总统印章的大型直升机。
  格雷将军一上飞机就打起了电话,总统进来时刚好听见他在问:“我妻子已经登机了吗?”对方给格雷的回答多半是肯定的。
  珂妮是最后一个登机的。她看上去有些不快,而实际上她也的确如此。卫兵在门口拦住了戴维和朱利斯,不让他们上飞机。机上还有几个空座位,可总统正埋头审阅国防部的一份传真材料,珂妮无法请求他让他们也上来。何况现在已经太迟了。地勤人员己关上了舱门,螺旋桨也加速到了可以起飞的转速。不管怎么说,戴维和朱利斯得自己想办法出城。但如果戴维关于倒计时的理论正确的话,那就只剩下大约十分钟了。
  “汤姆……”虽然这声音是珂妮的,可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怀特默总统转过身时,珂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了指被卫兵挡在后面的父子俩。
  总统马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推开舱门,大声地对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一个人立刻转身跑过草坪。回来时带着列文逊父子俩。当这两人上了飞机后,怀持默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们什么也别说,坐下就是了。他们照办了。戴维坐在珂妮身边,拿出电脑,飞快地操作起来。珂妮侧过身看到屏幕上的倒计时。

  11:07  11:06  11:05……

  飞机迅速地起飞、升空。
  珂妮看着窗外,看着白宫草坪上的人们。他们中没有一个看起来象是行将死亡的人,他们全都那么忙碌,忙着自己的工作。而珂妮觉得是他们那种全神贯注使他们自己觉得安全,他们还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有那么一刻,她想到了天堂之门,也许是这样吧:有些人被允许通过这道门,得到拯救。而后面那些人只有永远地消失。她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念头赶走。不会是这样的,当直升机再回来的时候,这些同她三年来朗夕相处的人们—定还会在那儿的。

  11:01  11:00  10:59……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十二章

  她象被施了魔法一样,奔上了最后几层楼,朝着楼顶上面狂欢的晚会冲去。终于,她推开小门,走了上去。
  上面又笑又跳的人们一边喝酒一边随着三套音响狂舞。
  有些人挥舞着标语,另外一些人在放烟花。
  一帮看起来象是公司秘书的女人打扮成外星人的样子,白色的高筒袜紧紧地裹着修长的双腿,在探照灯光下忽隐忽现,高高的锥形帽系在头上。
  有一对男女装扮成来自远方星系的国王和王后,穿着丝绒长袍,戴着精致的王冠,拿着镶满珠宝的权杖。他们在一片混乱中严肃端坐,似乎在等待来自飞船的使者。
  楼顶中央狂舞的人们围成一圈,里边是一群年轻的嬉皮士,脱得一丝不挂。
  一队伦巴舞者在人群中穿梭,经过蒂芬妮身边时,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瓶酒。
  她觉得象是回到了家一样。她象是发现了地球上最狂野、最棒、最带劲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她原以为是永远找不到,也无法脐身其间的。富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楼顶上的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蒂芬妮大笑着吞下了一口酒。
  和寻常晚会不同的是那个飞船。飞船死气沉沉的中心正高悬在他们的头顶。她长久地盯着那发光的表面,那长长的银色的沟道。人们说象昆虫翅膀的那个东西实际上是些凸出的网络,那上面的沟沟坎坎看上去就象是个城市倒挂在天上。它当然有一个城市那么大。她惊异地吸了口气,想象着飞船里面会是什么样子,想象着自己在里面做着某项重要的工作。
  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这使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地上。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指着裸舞的人群,讲了一个小故事。
  “第三帝国的最后几天里,当盟军挺进柏林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完了,他们的世界到尽头了,于是就开始狂欢放纵。这是他们对付压抑的方法。”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这是男人对她挑逗时说过的最差劲的一句话。
  “去你的!”蒂芬妮对他笑着,把酒瓶递给他,挤到人最多的地方,打起了她的牌子,冲着飞船挥舞。小小的楼顶挤了太多的人。有些“外星人情侣”离楼边只有几英尺远,而那儿连护栏都没有。
  突然,一架警用直升机从楼的一边升了上来,笛声大振,“命令你们立刻离开楼顶,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命令全体公民撤离洛杉矶,请你们迅速有序地撤离大楼。”
  人群的反应是早就预料到的,他们吹着口哨,把手头一切可扔的东西都向上抛去。许多人本来就是不久前冲破警戒线,跑到这幢楼上来的。直升机重复着命令,在楼顶转了几个圈,又向另一幢楼飞去了。

  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这是一种低沉、稳定的轰鸣声。就象一万个人同时敲响一万面大鼓。每个人都静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会出现什么景观。飞船的中心缓缓开启,外里人准备同地球联系了。足有一英里宽的飞船中央部分打开了,露出坚固昏暗的内景。但在正中间,却有一小块地方没动。这是一条狭长的针状结构的顶端。当门缓缓打开的时候,这根针也慢慢伸向城市。针又长又细,根部象一颗钻石一样。这个东西的质地既让人觉得自然,又让人感到厌恶。针缓缓地伸出船底,刺向夜晚的城市。门继续缓缓地敞开,象是—朵正在开放的黑色铁玫瑰的花瓣。门全部打开后,声音停止了,但针继续向下伸来,直刺到离带芬妮和她的新朋友们头顶不足两百英尺的地方才停下来。

  第一夫人的直升机全速穿梭在摩天大楼之间。驾驶员目睹了那次爆炸,此刻心急火燎地要把自己的乘客送出危险区。虽然他们的目的地是东北,可飞行员却朝南飞,他认为这是出城最近的道线。
  ‘可能是种瞭望塔,”她的一位助手看到那根悬下来的巨针之后说道。
  然后那绿光出现了。针尖处射来那速光照亮了下面的城市,这同那次摧毁直升机的光一模一样。从海岸到山脚,每个人都为这邪恶的美震摄住了。这柔和的光柱那么可爱,那么平和,那么富有魔力,就象一个友谊的象征,几分钟之内,似乎一切都会很好,根本不会有任何敌对。这柔和的光让人们相信地球将会经历一次和谐亲密的拜访。几座楼顶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这个星球的历史即将被永远地改变了,而他们正处在这变化的中心。他们把牌子高高举向空中,期待着交流的开始。

  华盛顿城外的安德鲁空军基地。飞机还没着地,舱门就被一脚踢开。戴维关于倒计时的预言正在得到应验,一秒钟也不能耽搁。特工们迅速把总统和他的随员推出舱口,跑过跑道,登上空军一号机。七四七喷气机随时准备起飞。一切都象时钟一样准确,登机舷梯刚一离开机身,飞行员就松开机闸,开始起飞。当飞机在跑道上越跑越快时,机组人员正给最后—个登机的朱利斯系安全带。戴维打开电脑看着最后几秒钟在屏幕上闪烁。

  00:25  00:24  00:23……

  刚才那道柔和的光束已经射到楼顶上了。每一对“外星人情侣”都想占有那光影,相信他们中有一位会被选中,升到飞船上去。他们象狗似地争着当地球的使者。
  人们你拥我搡,把蒂芬妮挤到了楼梯边上。许多便携式电视画面显示,世界各地的其他飞船也发出同样的绿光,笼罩了各大城市的中心:巴黎的圣母院;柏林的帝国大厦;东京的皇宫;旧金山的市中心;纽约的中央公园;北京的紫禁城;特拉维夫的圆顶;伦敦的奈尔逊塑像;华府的华盛顿纪念碑。
  等待终于结束了。人人都看得见那束光在扩大。光柱也变亮了,几乎不能直视。两英里以内的人都避开那束刺眼的光线,把头埋在胳膊里。没有这样做的人视网膜开始隐隐作痛。一种象是牙医钻牙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成了刺耳的雷声,楼顶上的人们除恐万状,跪倒在地,捂着眼睛和耳朵叫成了一片。然后,有那么一小会儿,一切都停止了,
  顷刻间那光消失了,—片寂静。惊恐的信徒们睁开眼睛,向上看去,寻求一个答案。
  轰!!针上一道白光闪过,突然,大厦整个爆炸了,变成亿万块碎片,最大的也没一张扑克牌大。蒂芬妮根本来不及尖叫。那闪电般的光以万钩之力倾下来。市中心在两秒钟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团烈焰腾空而起,而后疯狂地向四处滚散开去。一片火海吞噬着整个城市,吞噬着一切。每一幢建筑,每一棵树,每一个街牌,甚至连柏油路面全都消失在火海里。这就象飓风、洪水和原子弹同时袭来的一次大毁灭。这毁灭天神把汽车象树叶一样高高抛起,把建筑象稻草人一样吹得支离破碎,然后用火海把天使之城洗掠一空。整个城市就这样永远地从这个星球上消失了。
  或许最恐怖的事情是这灾难的速度。它不象原子弹爆炸,可以在一瞬间夺去牺牲者的生命,在人们还没意识到怎么一回事以前,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而这火团却是缓慢地前进着,让受难者们有足够的时间体会死亡的逼近。人们四处狂奔,但无处可躲。有些人想藏到地铁、地窖或防空洞里,可全部窒息而死。火的风暴吞噬掉了所有的氧气,然后就在他们的藏身之所把人们烤熟了。

  在华盛顿,白宫和周围的建筑——林肯和杰弗逊的纪念堂——全在一刹那被夷为平地。从那儿开始,又是一个巨大的火球在肆虐。一眨眼的功夫,火球爆炸,国会山消失了;另一边的五角大楼也不复存在。
  同样的惨景在世界各地同时上演。每一座巨船悬浮的城市,那三十六个全人类最骄傲的文明聚集地,上亿人的家园,就这么同时被抹掉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十三章

  后机轮离开跑道六秒钟的时候,戴维膝上电脑的计时器显示了0:00。
  摧毁华盛烦的那道闪光掠过机窗,戴维的手指紧紧握着坐椅的扶手,眼望天花板,等待着。
  朱利斯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冷汗浸透的人。他知道此时已天计可施,只有希望这不是他的末日。当飞机开始爬升时,机舱里每个人都松了口气,让自己相信自己幸存下来了。
  一秒钟以后,那股毁灭一切的气浪传到安德鲁空军基地,把整个基地夷为平地,然后追赶着飞机,要把它重新摔回跑道。
  七四七笨重地爬升着,已离地五百英尺。气浪从机身底部掠过。虽然没击中飞机,却冲击了飞机后部。杯杯盘盘和行李滚了一地。但空军一号逃脱了险境。

  那条隧道是一条长长的,阴暗的水泥通道,建于二十年代。每隔几百英尺就有一扇木门,门后是个小房间。车流中的杰斯敏正在听收音机里的现场新闻报诅。播音员对诱人绿光的描述让许多司机跑出汽车。他们拿着车钥匙跑到隧道尽头,在那儿他们可以站在悬崖边亲眼看到这一景象。杰斯敏一个劲儿地按喇叭,再过7辆车她就可以出隧道了,她才不去理会他妈的什么绿光呢。终于她知道急也没用,她塞在中间又出不去,索性关了引擎省点油。
  她仔细听着收音机里的人描述那穿透绿光的眩目的白光。接着,当爆炸降临,整个城市陷入一片火海的时候。播音员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上帝啊!上帝啊!它正摧毁一切。这疯狂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杰斯敏的直觉唤醒了她.她伸手拉过迪伦抱在怀里,跳出了汽车。迪伦刚好来得及抓过背包,那里面有史蒂夫送给他的珍贵的烟花。杰斯敏抱着孩子冲向隧道口,不时地往后看去。在她身后的天空已经烧成桔红色了。得找个地方躲一躲,她钻进了石墙上的凹处,拉了拉木头门,是锁住的。她回过头去,那火墙正径直向她逼来。
  人们惊恐万分,有些爬出车向前跑去,有些摇上车窗玻璃躲在车里。
  隧道里所有的灯突然全灭了。没有时间了,她只好回转身对着木头门一阵猛踢。熊熊的烈焰已到了隧道口,震耳欲聋地烧了过来。痛苦的尖叫和汽车在烈焰中被上下乱抛的巨响一起向她逼近。杰斯敏抱着迪伦,用一边肩膀使劲向门撞去。门板被撞碎了,她冲向里面,跌坐在一堆东西上。
  “山狸!”她一边喊,一边借着逼近的火光观察这个狭小的空间。她坐在一团电细线上,再向后是这个城市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系统。山狸从一辆车前罩上一跃跳了进来,烈焰随后吞噬了那辆车。
  她趴在迪伦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儿子。当火焰横扫隧道的时候,一阵强风从旁刮过。小屋的石墙保护了她们,但烈火消耗了所有的氧气,新鲜空气涌入这窄室,形成了一股强风,风力大得足以把杰斯敏和迪伦刮到火堆里去。杰斯敏一只手紧紧扣住迪伦,另一只手牢牢抓住线架子。要不是因为有不断掠过的冷空气,他们两个怕早被烫死了。
  突然,一切都过去了。上千吨重的石块和泥土塞住了隧道两头,山的一边整个塌陷了。杰斯敏浑身还在颤抖,她翻过身,躺在地上。她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很幸运。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埋在上百万磅的泥土下面了。

  东京遭受的损失最大。同别处不同的是,起初日本人试图不慌不乱地继续生活。于是一旦精密的列车时刻系统出了故障,车站就成了疯人院。出了城的人中一半是靠步行或骑自行车。对东京的摧毁是干净彻底的,而在前一刻,这儿还是世界上价码最高的房地产市场。毁于一旦的区域有几十年前被摧毁的广岛和长崎的四倍大。整个日本损失了近一半人口。

  曼哈顿消失了。这个岛屿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看不到一座建筑。在呛人的烟灰中,天然气管道喷出冲天的火焰。从被扭曲了的混凝土地基可以看得出来,建筑是从这儿被摧毁的。只有躲在地铁深处的几百人活了下来。在岛的南边,那些没被火焰吞没的人们躺在已经变成破砖瓦砾的家中,满身是烫伤的水泡。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十四章

  地球上没有人能看见那长长的、针状的东西是如何缩回飞船里的。花瓣似的门缓缓地合上了。这些巨大的飞船,这些摧毁城市的罪魁祸首,已经准备去摧毁下一批目标了。

  “该死的,我早知会这样的,我早知会这样的!我早就知道!几年来我—直在警告人们要注意这些杂种。”拉塞尔拧小了收音机的音量,两眼直视前方。“孩子们,”他叫着,“我是不是警告过他们?”
  喝了酒的他不知道孩子们听了收音机后有多沮丧。阿丽西娅在抽泣,她的脸贴在亚麻桌布上。米格尔用手搂着她,直楞楞地盯着被车灯照亮的树影。
  “特洛伊在哪?”拉塞尔冲后视镜喊道。
  卡斯家最小的那个在车后的床上虚弱地说道:“我觉得不大舒服。”
  拉塞尔回头问道:“你最后一次吃药是什么时候?”
  “我记不得了,”男孩呻吟道。“我想大概三四天以前吧。”
  “不对,”米格尔说,“今早我还给了你一些呢。”
  “我知道,可我没吃。我觉得我再也不需要它了。”
  “你把它怎么了,特洛伊?药呢?”
  特洛伊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走向车门,挥了挥手表示他要下车。拉塞尔把车停到路边,特洛伊跑了下来。没一会儿,他开始呕吐;阿丽西娅扶着他,不让他摔倒。
  拉塞尔朝远处走了几步,偷偷喝了一口威士忌。他们此刻在死谷中央,位于内华达边上。这是个美丽的夜晚,成百万颗星星在夜空闪烁。拉塞尔跟着步子。突然,在一个小山下,他注意到一种奇怪的东西,像是一个星座。
  “米格尔!”他轻声叫道。“来看这是什么?”
  上千座帐篷和上千辆各种各样的汽车铺满了山谷。这个临时的难民城的灯光同天上的群星交相辉映。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个很美的景色。
  “这儿会有什么吗?”
  “也许这儿有人带着药,”米格尔说。“我们过去问问。”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部 七月三日 第一章

  世界末日开始的时候,史蒂夫正在空荡荡的咖啡厅里打电话。他一次又一次把硬币丢进槽里,仔细拨一遍杰斯敏的电话号码,可每一次都是一个机械的声音回答说:“线路忙,请您先挂断电话,稍候片刻再拨打。”
  他接住掉下来的硬币,马上又把它投了进去。他知道基地的头头们正商定反击计划,但在得到华盛顿的命令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所以他满脑子都是杰斯敏和迪伦的安全。
  “线路忙,请您先挂断电话,稍——”
  “该死!”史蒂夫挂上话机,这时正巧吉米转过拐角朝他走来。
  “走吧,老伙计,”他叫道。“命令刚刚下来了。”吉米已经穿好了飞行服,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但当他注意到史蒂夫的神色时,马上安静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史蒂夫并没掩饰自己的情绪,“给父母和杰斯敏的电话都打不通。她几小时以前就该到这儿的。”
  吉米仔细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匹赛马一样。“嘿,我说兄弟,”他把一只手搭到史蒂夫肩上。“你没听说吗?这些该死的外星人毁了整个洛杉矶城。炸毁了。华盛顿、旧金山、纽约,都一样。他们的火器很厉害,老兄。”
  听到这个消息,史蒂夫用手捂住了脑袋。“不,”他呻吟着说,“别跟我说,听见了吗?噢,我真混,吉米,我真混。那会儿我为什么不把她放进汽车带她一起回来呢?”史蒂夫朝边上的自动售货机猛踢了两脚,然后使劲用手拍打自己的前额。“我他妈的那会儿在想什么?”
  吉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靠到墙上,让他暂时忘掉愤怒。“听着,她也许还会露面的。如果她在往这儿来的路上,那她也许逃过了那一难。但不管怎样,别跟我这样,我们还有工作要做!”他松开了他朋友的制服,退后几步。
  史蒂夫直楞楞地盯着他看,可显然思绪却不在这儿。
  吉米不知再说什么才好,于是他决定给他一点时间。“五分钟后有个会,到时一定要来。”

  十五分钟以后,史蒂夫来到会议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他推开门,闪了进去,就和往常一样。屋里三十五位飞行员正坐在课桌前聆听华生上校作战前指导。华生年届五十,体格健壮,属于那种喜欢纸上谈兵的人,你要跟他不一样,他会毫不留情地开口训人。他永远弄不明白该怎么对待希勒和弗兰克林这对搭档。他们是最棒的飞行员,是他手上的王牌。可他们又像一对大小鬼,总是跟条令作对。
  当史蒂夫走进来时,只看了一眼华生,他就怔住了。上校没穿制服,而是身着便装。他一定是穿着这身衣服赶回基地的。紧急状态下,没人对他这身衣服评头论足。但当史蒂夫走进来时,整个气氛就变了。他久久地、呆呆地盯着华生,然后大张着嘴转向屋子里的飞行员。他们忍不住笑了。
  “希勒上尉,你终于有空过来了。”
  史蒂夫知道这话中的意思。迅速坐到了同事们给他留好的位子上。华生描述了外星母飞船怎样躲在月亮背后,避开了导弹的轨道,以及摧毁城市的三十六艘飞船是怎样飞向地球的。他给他们看了太空司令部传真过来的卫星照片。照片模糊不清,他对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史蒂夫坐下没多久就意识到,一定是吉米向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他感觉得到他们在朝他看,想从他脸上找到沮丧。但史蒂夫很优秀,很聪明,在这些要跟随他作战的小伙子们面前,他从不流露出一点忧郁。华生做报告时,他慢慢转过身子,靠近吉米,小声说:“你害怕了吗?”
  “不,”他低语;“你呢?”
  “不。”史蒂夫否认道。可又马上皱起了整张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可事实上,我怕极了。抱紧我!”
  这已经够了。黑骑士们哄堂大笑。
  这时候华生正要结束讲话,通常他会发火的。可他知道史蒂夫为什么要这样。况且,谁知道午饭后这些孩子们还会不会活着呢。
  “希勒上尉,”他嘲讽地说。“您还想在会议结束前再说点什么吗?”
  “对不起,先生。我们都急着想去那儿,干掉那些该死的外星人。”
  华生笑了。“就这样去干吧。”

  黑骑士们走向他们的飞机。他们有一种素质是设备或训练不能给予的,那就是他们极强的自信心;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最优秀的。他们围着自己的头儿史蒂夫·希勒上尉,三三两两地穿过机场。大伙走近机库,大门缓缓启开了。里面是三十架F-18。技师们正围着闪亮的飞机在做最后的枪查。
  “大伙记住。”史蒂夫在大家散开前说。“我们是第一批上去的人,所以我们只是去侦察。看看他们有些什么。要是遇上棘手的事,我们就撤回来,在这儿集合。好了,飞吧。”
  人群散开,奔向各自的飞机,靴子在水泥路面上卡卡地响着。
  史蒂夫问:“吉米。带了吗?”
  “当然了,上尉。”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支古巴雪茄。叼到嘴里,点着了打火机。这已经成了他们的惯例:每次执行一次任务胜利返航后,他们都要点燃这些违禁携带的雪茄烟。
  “急什么,”史蒂夫爬上驾驶舱。“记住,胜利后再抽。”
  “明白,上尉。”吉米回答,很高兴史蒂夫从失去女朋友的失落中恢复过来了。
  当史蒂夫独自坐在飞机里的时候,心中愈加痛苦。他无法不想念杰斯敏和迪伦。飞行员们坐定之后,检查了一遍仪表,点火冲向了跑道。

  总统独自坐在—个会议舱里,静静地思考着。珂妮悄悄坐进总统边上的一张大皮沙发里。有好大—会儿,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引擎的声音,飞机里的每个人都受到些惊吓,但看着总统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茫然地盯着自己两只手掌,珂妮心里很难受。她不需要去问他正在想什么。她知道他正受着良心的煎熬,千百万美国人在过去的一小时里死去了,他要为每一条生命负责。
  “你已尽力了,汤姆。你拯救了许多生命,这样责备自已是没有用处的。”
  怀待默没有抬眼看她,也没有动。“我原本可以几小时前就撤离的。我本应该这么做。”他深深叹了口气。”海湾战争那会儿一切都那么简单。我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可从那以后没有那么简单的事了。今天有很多人死去了,珂妮。”他第一次抬眼望她,“而很多人本可以不死的。”
  珂妮意识到他无法接受别人的安慰。只有坐在他身边默默地支持着他。格雷将军走了过来。他刚要开口,总统急切地看着他问道:“有我妻子的消息吗?”
  格雷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力量,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直升机还没到纳利斯,也没有无线电联系。非常抱歉。”将军看着他们的鞋尖又补充道。“我已指示纳利斯瞭望塔派飞机搜索目标信号。”
  每架总统专用直升机上都装备有一部信标器,以便在紧急状态下确认飞机的位置。但到目前为止,雷达屏幕上没有任何信号。是因为洛杉矶周围的残骸与烟云挡住了信号,还是像格雷猜测的那样是设备受到了损坏?
  三个人此刻都倾向于相信第一夫人己在爆炸中丧生了。
  总统的脸上全无血色,心痛异常。但毕竟他还是一国之首,旋即恢复了责任感。“还有什么其他新闻?”
  “战斗机群已经起飞了。”
  怀特默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跟将军来到了飞机尾部。很清楚,是该战斗的时候了。
  两人来到设在机上的军事指挥中心,这儿同机舱中其它地方的安静、舒适完全不同。各种各样的设备在工作着。从地板到天花板,狭小的空间挤满了雷达屏和多频无线电控制台,头戴耳机的技师们在电脑、地图前忙碌着。在墙上还有一张玻璃战局表,上面标有敌人的位置。
  尼姆兹基已经在那儿了,正在战局表前研究飞碟的行动。他脸上的表情介于悲伤和厌恶之间。怀特默虽然还不完全清楚尼姆兹基的忠良,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在扮演一个角色,想让这里所有其他人都相信他们的总统是个无能的家伙。跟从前一样,他总是用危机来打击怀特默的自信。
  这居然起作用了。虽然他从个人角度很厌烦这位国防部长,但他开始自问,要是一开始就由尼姆兹基这种铁石心肠的谋略家来掌握大权,情况会不会比现在好呢,怀特默觉得自己正慢慢地失去本能。他的政治本能已经很糟了,而现在他正在失去对自己战斗本能的自信。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好的斗士,但要指挥千军万马,这又是另一回事了。他走到那张战局表前,看着它,在脑子里算计着灾难的程度。
  ”与被击中城市所有的卫星、无线电和地面联络都中断了。我想是完全……”格雷用低沉、压抑的声音解释着。总统的心又感到—阵悸动。
  怀特默站着没动,在看着另一张表。
  “战斗机群到哪儿了?”
  格雷同一位工程师嘀咕了两句,说:”预计四分钟后到达目标。”
  尼姆兹基走了过来,坐在无线电控制盘前,戴上耳机,接通了诺拉德空军基地和各联席参谋长的电话。

  七四七在穿越中西部上空的湍流时,轻轻颠簸了几下。指挥中心的人对此全无察觉,但对坐在乘客区的戴维来说,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无比难受。他满脸是汗,膝上是一只印有总统印章的呕吐袋。珂妮坐在附近,正忙着打电话。而朱利斯则不断往窗外看,想欣赏一下风景。可戴维的表现越来越让人难堪。
  “这可是空军一号,”他厌恶地说,“可你竟然还会在这儿晕机!”
  “爸,求求你,别说话。”
  朱利斯不是没听见,就是干脆没理会他。“瞧我,”他站到过道上,用拳头拍了拍胸膛,“像岩石一样结实。好天气,坏天气,都没问题。”然后,看到戴维虚弱无力地望着自己,他用手比划着说:“找们可以上上下下、上上下下,而我可以—点事都没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
  戴维大睁着眼睛,眼里满是泪水,看着他父亲给他演示各种晕机的方式。突然他带着呕吐袋冲向舱尾的洗手间。
  朱利斯看了看珂妮,说:“我说什么来着?”
  珂妮坐到她公公旁的座位上,“他还晕机?”
  “旅行恐惧症,他就是这么叫的。”
  “听我说,”珂妮伸过手去,抓住了老人的手,“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机会感谢你们两个,你们救了许多人的命,包括我的。”
  朱利斯靠近了一些,调皮地笑了笑。“什么也别想,勇敢者。”
  “你是说女勇士。”她笑道。“好久没听到这个了,是他告诉你的?”
  他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能听到。就对她讲了一个小秘密。“他刚一发现这东西的时候,所能想到的唯一事情就是要找到你。我想你们之间还是有爱情的。”
  珂妮叹气道:“爱对我们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你所需的一切只是爱’。”朱利斯说。“这是约翰·列依的歌。他是个精明人。背后挨的枪,很惨。”
  珂妮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同时不让他看到自己的一丝笑容。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章

  爆炸撕开隧道后,他们被埋在巨大的坟墓下四个多钟头,最后杰斯敏终于找到了一条出口。
  她扭开金属栅栏,爬到了遍布全城的迷宫般的下水道系统。这些水泥通道底部平滑,顶高十二英寸,伸手不见五指。时不时传来滴滴嗒嗒的水声和若有若元的油味。开始,杰斯敏想让山狸在这一片漆黑中带路,但这条狗是个懦夫,反倒让她打头阵。四周的墙壁又阴又潮,粘乎乎的。他们慢慢地移动了几百英尺。突然,杰斯敏听到了什么;似乎是脚步声。她想,会不会是入侵者已经出现在了水道了,心头不禁一沉。
  她俯下身,用手掩住迪伦的嘴,轻轻地耳语道:”听着。”
  迪伦的烟花发出的火药味提醒了她,他的背包里还有一包火柴。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文具包的拉链,找到火柴,点燃了一根。管道的前方和后方都空荡荡的。火柴的火头小了下来,被一股很难察觉的微风吹熄了。她想到微风一定意味着有个出口通向外边,便领着儿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尽量不弄出任何响声,一面注意听有没有脚步声。她抱起儿子,可以感觉得到他已经吓坏了。
  “你干得不错,宝贝儿,别出声儿。”杰斯敏想,要是换成一个别的六岁小孩,一定早就大喊大叫了。
  杰斯敏摸着墙壁往前走,身上的每个器官都很警觉。有好几次,她都以为又听到了脚步声。每一次她都点亮火柴,可什么都没看见。她感到有阵微风拂过面颊,便把迪伦放下,用手在墙壁上搜寻着,终于找到了一条裂缀。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口子,离地四英尺高。她小心地探出一条手臂,想知道外面会是什么。她已经作好心理准备,手指会随时碰到一些来自另一个不友好星系的东西。突然她倒吸一口气,把手缩了回来。她看见有个东西在黑暗中移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原来是她自己手的影子。在裂缝的地方,有道光从上头的另一条管道透下来,这是离开这个湿漉漉的坟墓的通道。
  “宝贝儿,我想有条道儿可以离开这里。我把你抬起来,你来告诉我看见了什么,好吗?”
  迪伦刚把头探出破口,就叫道:“我看见光了!是从外面来的光!”
  几分钟后,杰斯敏朝着管道的出口射进来的阳光走去。离出口不远的地方,一辆底朝天的小汽车在冒着烟。这回由山狸领路,他们在悬吊着的电缆和一群汽车之间穿行,这些汽车己被挤压得不成样子,象一团团被踩扁了的易拉罐盒子。
  他们走到管道出口处,向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光亮处看去。

  眼前是一个新的世界:浩劫过后的洛杉矶。他们位于离市中心十八英里远的地方。这里的街区看上去就象原子弹爆炸过后的长崎。绝大多数建筑物,特别是那些沿着东西向街道建的房子,都已经不见了,它们在地基处被沿根切断,卷走了。地面呈现出一种灰烬所特有的死灰色,天空则是一片病态的苍白,漩涡时时卷起尘土和灰烬。
  这里全无任何生命的迹象,杰斯敏不禁以为她和迪伦可能是地球上的最后两个人了。
  孩子伸手去拉妈妈的手,不知为何哭了起来:“妈妈,出了什么事儿?”
  杰斯敏把他抱起来,从隧道走出来。“我不知道,迪伦。妈妈不知道。”
  高空中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有一个中队的三十架喷气战斗机朝着洛杉矶上空的飞船飞去。
  “史蒂夫会在飞机上面吗?”
  “也许吧。我希望是这样。”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三章

  “黑骑士”沿着奥兰治县的海岸线,以—万一千英尺的飞行高度,向战场飞去。西尔海滩的导弹基地看上去还没事,但内陆却是一片狼藉。爆炸使得这一地区满目疮痍。大火还在沿着爆炸后形成的圆周继续燃烧着。
  飞船在地平线上清晰可见,象生铁铸就的凶神,在洛杉矶四周的群山上空徘徊。一股股黑色的浓烟从威尔明顿炼油厂的废墟飘向天空,“黑骑士”们只好绕个弯,从蓝色的太平洋上空飞过,海岸边飘浮看成百万吨的石油和—些扭曲的残骸。
  史蒂夫向下看着,脸绷得象块石头。他清楚地意识到杰斯敏一定是死了。如果她避开了爆震所及的范围,早就该向埃尔特罗基地报到了。他沮丧地咕哝着什么,向座舱壁擂了—拳。
  “可别出汗,哥们儿。”吉米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有把握她及时逃脱了。”
  线路静了好一会儿,史蒂夫终于向全中队的人下了命令。
  “弟兄们,上。该锁定,装弹了!”
  史蒂夫把手伸向装在仪表板上的计算机屏幕,输入了一串命令,战斗机腹部的悬壁门立刻打开了,准备发射高级中程空对空导弹。与此同时,驾驶舱里的一只机械臂将一个可视装置放到离飞行员头盔几英寸远的地方。这是飞机的前视红外线瞄准系统。透过护目镜,他眼前的天空变成了跳动着的灰色与黄色的计算机世界。他把瞄准具对准飞船,把飞船的塔台调到正好处于靶心的位置。

  空军一号上的技术人员接收到了电波。“洛杉矶攻击中队的导弹已经锁定目标。”
  “纽约和华盛顿各中队也报告说已锁定。”
  收音机上传来一个声音。“先生们,我是空军将军格雷,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我谨代表正在空军一号上的美国总统,和在诺拉德的各参谋总长。愿你们此行成功。祝你们一帆风顺。你们可以随意开火。”

  “黑骑士”们离目标仍然有十英里,在射击距离外二十秒,但庞大的飞船使他们觉得近了许多。飞船时外部细节变得越来越清楚而轮廓分明,每个飞行员的喉咙也随着紧张起来。通常“黑骑士”之间吵吵嚷嚷的无线电通讯此刻变得死一般沉寂。
  “稳住,”史蒂夫对每个人说,“十五秒。”
  “看上去像我们在夏洛特碰到过的那种能活十七年的扁虱。”一个飞行员慢吞吞地说,想轻松一下气氛。
  “那就让我们消灭它,”史蒂夫说,“还有五秒钟……开火!”
  导弹脱离飞机,向前直射出去。雷达制导导弹象一群极小的鲸鱼攻击一条硕大的灰鲸一样向目标飞去。
  发射完导弹后,F-18战斗机开始上升高度。没有几个飞行员指望那么巨大的一艘飞船会立刻崩溃。他们的任务是从几个不问的方向攻击飞船,以侦察哪种攻击最为有效,然后给下一批已停在埃尔特罗跑道上的攻击飞机提供情报。当F-18转变飞行角度时,飞行员们都仔细盯着各自的导弹。突然,在离目标还有四分之一英里远的地方,它们全都同时自行爆炸了。
  “他妈的!”
  “我甚至没看到他们开火。”吉米说,显然很是震惊。
  烟雾消散过后,可以清楚地看出,外星人的飞船没有受到一点损害。
  史蒂夫向空军一号报告。“总部,我是骑士一号。目标看来已经射落了我们的导弹。目标无损。重复:无损。我们将使用边搅式导弹抵近发射。”
  “好的,骑士一号。”格雷答道。
  “六乘五,弟兄们。六乘五。”
  稍小一点的边搅式号弹是短程的,将会对飞船的空对空防御能力进行更坚韧的试验。这一回骑士们可不是用二十枚,而是以一百八十枚齐射。中队分成六组,从不同方向包围这个十五英里宽的飞碟。假如外星人有空对空防御的话,应该是在飞船突出部的塔台位置。每个人都准备就序之后,史蒂夫下命令发射。
  “大家检查一下雷达。我们从七英里处出发。这回离得更近一点再发射。在一英里处。”
  一英里?如果你站着不动那还没什么,可现在是以每小时四百英里的速度朝着一个庞然大物撞过去,这可容不得任何失误。史蒂夫不是不知道这有点太近了,但他实在太想在返回基地之前给这家伙来一下子。
  “进攻!”
  信号一发出,所有三十架喷气式战斗机从各个方向朝飞船冲去。透过可视红外线系统,飞行员们紧张地看着”离目标距离”显示出不断跳动的数字,黄色的天空消失在—片灰色后面。当飞机处于飞船正上方时,一英里标度出现在屏幕上,边搅式导弹自动发射。每架飞机都发出六枚导弹,身后拖着淡淡的轨迹。可是在离长船四分之一英里处,导弹又都毫无例外地自行爆炸了。
  “拉起来!拉起来!”史蒂夫喊着。“他们有防护壳!!”他坐在驾驶座上,突然明白了导弹为什么没能击中目标。希勒把飞机拉起来向右拐,被一股巨大的向心力死钉在座位上,就象有只大象坐在大腿上面一样。二十九个骑士都及时转过来了。最后一个人佐尔夫转得太快了点。他想要俯冲以避开前面那架速度较慢的飞机。却想不到撞上了飞船的无形盾牌,轰然爆炸了,燃烧着的油顺着无形盾牌四处飞溅。
  史蒂夫小组沿着塔台往上直飞。“他们肯定有种防护壳在防卫着。返航。”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正当飞行分队沿着塔台飞行的时候,一系列巨大的门开启了。这些门迅速往里收缩,就好象有一只巨人的手在推着。而后从出口里涌出一群小型攻击飞船。有四五十艘灰色飞船成单行纵队直冲出港口。
  史蒂夫朝着交叉射击点冲去,同时向飞船的出口处望了望,看见下一架攻击飞船正向他飞速驶来,几乎正对着他的座舱玻璃,象一只巨大而又饥饿的昆虫 这时,他振作起来,从离危险区域只有一百码的地方飞了过去。又有三个飞行员也过去了,但是第四个人,绰号叫“大鸟”的塔亦曼没能飞过去。他的飞机头对头撞上了一艘碟状的飞船,在外星人母船的前门口引发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当塔布曼的飞机消失成碎片后,可以看见对方飞船毫发无损。飞船向前震颤了一下,就象被捅了一下似的,然后又恢复平衡,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史蒂夫在通过交叉火力点的时候,向母船内部巨大的停机坪处瞥了一眼。攻击中心看着象个室内机场,沿着内壁停放着几百架小型攻击飞船。整个地方的结构让他回想起某种蜂巢或是鸟窝。史蒂夫做了个动作,使他的F-18腹部朝天,这时他看见灰色飞船直冲向天空。它们并没有稳定的队形,这一百多架小飞船反而是上下翻腾,左右颠簸。从远处看去就象一群蝙蝠。它们也不发出警告,就向四处飞去,对向它们的攻击进行反攻。
  “呼救!呼救!敌机出现。从塔台出现!”
  一束光从史蒂夫的机旁呼啸而过,接着又是一束光。
  “怎么回事儿?”他伸长脖子往四周看,发现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只恶狠狠的灰色飞船,正紧跟着他。
  “注意你的后面。”吉米提醒他。“注意后面,史蒂夫。”
  “我看见了。”史蒂夫知道他该赶紧想办法了。全队美国飞机还在向飞船的顶部的会合点进发,而敌人比他们更快,向他们包围过来。他不知该怎么办了,本该让全小队在飞船顶部会合,在那他们可以互相保护,可那样也许全队飞机都会象鸭子一样被一网打尽。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命令采取哪一种战术。更糟糕的是,他已经被外星人盯上了。史蒂夫自认为是最高超的飞行员,而他居然会在空战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上,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次全新的经历。
  “躲开!”他大叫着,操纵飞机急转弯。差点没避开一束激光。“保护队形!注意距离!”
  灰色的小飞船,就象钢铁鳗鱼一样,发射出一束束高能激光,当致命的光弹嘶嘶叫着划过天空时,后面留下雪亮的尾迹。
  史蒂夫为了甩掉对手,摇摆着向黑色母船的边缘部位飞去。他中途听到两声巨响。是他队里的两个人失事了。在航校的时候,他们反复强调空战或赢或输就在分秒之问,几秒钟就会改变命运。这就是证明。刚才还是天之骄子的黑骑士们现在被狼狈地追逐、捕杀。他们早就散了队,四处奔逃,但仍尽力凑成一对对的,以便互相掩护。
  史蒂夫来了个俯冲,加速向地面冲去。追他的飞船紧跟在后面。原来还是洛杉矶市区的这片焦黑的大地越来越近了,史蒂夫极力控制住减速的欲望。他想起阿帕奇直升机的命运,把速度又加了上去。再过十秒钟,他要么是非常幸运,要么就是粉身碎骨。
  “你在哪儿,吉米?”
  “正在你需要的地方,史蒂夫,正追着这个狗娘养的。如果你能让他飞得稳当点,我就会干掉他。”
  史蒂夫停止规避动作,开始直线飞行,他尽量飞时间长久一点——总共大约1.5秒。幸好这正是吉米所需要的。
  “闪开!”他喊道。
  正当史蒂夫向右倾斜飞行时,吉米的边搅式导弹发射了,直冲向外星人攻击机。
  导弹在距飞船表面五码处就爆炸了。飞船在半空抖了抖,接着又恢复原样,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妈的!这些小东西也有防护壳!”
  史蒂夫不再俯冲,把机头向上拉起来,准备朝迷失方向的攻击飞船开火。他看见远处又有两架美国战斗机被激光弹包围住了。当他摆好战斗姿势后,吉米已被一个敌人盯上了。
  “吉米,向右拐。我来掩护!”
  吉米转了个弯,刚好躲开一束激光弹,史蒂夫将瞄准器对准一架飞船,又发射了一枚边搅式导弹。外星人飞船拐了一下,但导弹内置的跟踪系统追上了它,在防护盾后边轰然爆炸。
  雷达制导几乎是人类在这场战斗中唯一的硬件优势,可连这也没给他们争取多少时间。
  几秒钟后,史蒂夫和吉米沿着好莱坞山顶飞行。在他们上面,灰色小飞船成群结队地追逐着F-18,把他们的飞行员兄弟们撕扯成碎片。
  天空满是激光弹和美国空中打击力量精英们的遗骸。从飞船上又有两架攻击飞船朝他们直冲过来,一而还发射着激光弹。
  “也许我们可以甩掉他们。跟着我。”
  “好的。他们正从右上方向我们飞来,史蒂夫。”
  他们换上超级巡航导航,F-18强劲的发动机呼啸着加大了速度。他们象箭一样冲向前方,向东掠过群山,把敌船远远甩在后面。至少他们是这样想的。
  飞机加速时,两个飞行员都体验到“被拉了几级”。一级相当下在海平面上的重力。在几秒钟内从不到一马赫的速度一直加到二马赫,就象被绑在登月火箭的箭头上。当飞机加速前冲的时候,他们体验到身体各器官往后挤向座椅时的极度不适。耳朵、嘴唇、脸颊——所有一切都要往后挤。机下的风景风驰电掣般地向后阅,一片模糊。速度慢下来后,两个人都觉得头晕,有点恶心。
  史蒂夫挣扎着向后看了一眼。飞船仍紧跟在后面,赶上来了。
  “吉米,再快一点。他们追来了。”
  “我们已经超过两马赫了。”听上去吉米有点头晕眼花。
  “上!”这两个飞行员又一次被压力挤向座椅。仪表盘显示他们早己超过飞机的限速,以两倍音速在加利福尼亚沙漠上空飞驰。
  “该离开地面了,伙计。我……呃。我觉得……我不知道。”吉米在慢慢失去知觉。他知道爬高—点会让令人晕眩的地面倒退很慢—点。
  史蒂夫觉得攻击飞船不太愿意离地面太近,但吉米已经爬升了,于是他也跟着爬上来。
  “保持直线,“米,你向右偏了。”
  “你走吧,史蒂夫。”
  “别说胡话了。我们在一块儿,你听见吗?可你得加速,小伙子。”
  史蒂夫放慢速度,看见吉米的喷气式飞机仍在向右偏。攻击飞船开始包抄上来,“我们得快跑,吉米!加速!”
  没有用了。攻击飞船牢牢地咬住了他们,激光弹呼啸飞过。史蒂夫朝麦克风大喊,请求吉米清醒过来,但没有作用。他飞快地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同伴的银色飞机已经在几英里开外了。正当他要拐弯路上去时,看见了一道闪光。飞船开火了,盯着吉米的那一架把吉米打中了。
  史蒂夫放声大叫,摇撼着控制杆,整架飞行随着他的愤怒在晃动。他喊叫着拼命把引擎杆往前推,直顶到底,把速度推到了极限。在两个多马赫的速度下沙漠就是白褐色的小山包组成的一片模糊,间或有公路和小镇闪过。就象坐在飞行模拟器里,把速度定在“不可能”那一挡上一样。
  几分钟内,愤怒和痛苦撕绞着他的心。史蒂夫头也不回,径直问前。若有机会,他会驾驶神风敢死机,头对头冲向任何挡道的攻击飞船。
  愤怒慢慢平息下来。他终于回过头去,看到还有一架攻击飞船很有耐心地在跟着他。他知道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赢。唯一的希望就是逃脱。可在晴朗的天空中,下面是空荡荡的死谷,没有多少地方可以躲藏。
  沙漠边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是座城市。他向右转,朝着那个方向飞去。几秒钟之内,远处的城市就在飞机底下了。史蒂夫刚好有时间发现这个城市是拉斯维加斯。
  发动机已开始有些疲劳了。从它的哀鸣声里史蒂夫听出来它不能再长时间忍受这种高速的折磨了。他仍然朝北,飞过一个小型空军基地,这个基地在干涸的湖床上有两条交叉跑道。一对雷达在塔台上旋转着,看上去在一些机库旁有些经过伪装的卡车。他的眼睛搜索着任何可能的迹象,看看他们是否知道他的情况,或许会来帮助他,他没有辨认出这个地方,根本不知道拉斯维加斯北面这么远的地方还有基地。
  突然间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了。他向右拐了个大弯,片刻间就飞到湖床四周的的群山之上了。他检查了一下罗盘,向东飞去。

  两分钟以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他的秘密武器:大峡谷。
  他突然关掉了发动机,没有任何预示。敌船惊奇地驶过,而正当这时,史蒂夫平和地俯冲向峡谷边缘。他驾驶着飞机,尽量保持低空飞行,沿着红色的石壁,低得几乎可以在科罗拉多河上钓鱼了。河水经过几百万年,在这坚硬的戈壁上开凿出惊人的锯齿状奇迹。攻击飞船很快就跟了上来。
  “好的,来吧。咱们玩玩儿。”
  史蒂夫在这神秘而恐怖的岩石地带高速穿行着,他施展开了高超的特技飞行,倾斜,俯冲,疯狂地突然转弯。体积要大得多的攻击飞船则笨拙地跟在后头,翼尖刮起石屑,纷纷掉进下面的深谷。
  外星人一次又—次地操作失误,可他的防护壳让他每次都安然无恙。不但如此,在过这道难关的过程中,他还有功夫向史蒂夫的F-18射击了几次。
  史蒂夫感觉不妙,转而进入一个小得多的峡谷。这儿几乎没有空间可以容许出错,蜿蜒的小道在有些地方只有两倍飞机翼展那么宽。史蒂夫知道一展身子的时刻来到了。他加大了油门、左拐右弯,优雅地爬升降落。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这芭蕾持续时间再长一些,他那笨手笨脚的同行早晚会面对面冲向石壁贴在上面。这时仪表盘上的—个传感器开始闪烁起来。他的油箱快空了。
  “他妈的!早不来迟不来,非得这个时候出事。”
  前面不远处有座庞大的石壁,是峡谷的尽头。他知道一旦出了峡谷就会没命。史蒂夫决定赌一把。他放慢速度,按下“泄油”的按钮。两个油箱里的剩余燃油朝后喷射出去,溅在灰色飞船上。他接着引发后发动机,引燃了空中的燃油,航迹上一道火线,史蒂夫转过身,看见攻击机毫不惧怕地穿过火海。
  “妈的!好,算你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在套子里面飞。”
  他拉了一下标着“制动伞”的装置,一只巨大的降落伞突然在他的战斗机后打开了。史蒂夫按了一下释放键,割断了连系着的绳索。正如他希望的那样,制动伞在空中飘了一秒钟,而后攻击飞船一头扎了进去。现在警报器在史蒂夫的耳机里作响,表明他的燃油已完全用光。他能觉察得出来当空气穿过发动机的时候。引擎已经放慢了转速。
  “现在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全副武装。”
  史蒂夫拔下耳机,紧了紧座带。驾驶着飞机朝尽头的山壁直冲过去。在他后面,攻击飞船擦着峡谷边飞行,要把制动伞撕掉。它加速追向F-18。
  再飞两百英尺就要撞山了,史蒂夫闭上眼睛,用力猛提一根连着座椅底部的绳子。片刻过后,飞机撞在峭壁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声响。
  外星人飞行员看见要出事了,赶紧向上猛拉。但在离山壁有十英尺时,飞船一头撞上了比船身要大一百多倍的一块巨石,带起一片灰雾和石块,又弹了开去,滚了好几下。飞船在遍地石块的沙漠上停下来时,看上去就象一枚折成两半的硬币。
  希勒上尉仍捆在飞行座椅上,对着破碎的飞船放声大笑。他乘着张开的降落伞缓缓下降。亚利桑那的早晨已开始有点热了。他终于碰到地面,这是一次迅速而结实的着陆。翻了一个身后他松开座椅上的扣环,卸下降落伞。
  他—点也不迟疑,越过沙石,走向不远处的攻击飞船,那只躺在低矮灌木丛中已不再出声的黑知了。他恍恍惚惚,躁热而愤怒。
  他走得越近,失事的攻击飞船就显得越可怕。它是由一打装甲板防护着。有一块防护板被撞松开了,飞船的尾部往上翘着。灰色的防护板下,看上去就象只刚剥了皮的动物。飞船的肌肉、腱和韧带其实是成千上万个互相交错的机械元件。它们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白色,暴露在阳光下,包裹在一层厚厚的透明而粘稠的明胶下面。
  史蒂夫慢慢地朝着飞船走去,伸手去试探一下那无形的防护盾,已经不存在了。他看见舱口已经打开,就站到机翼上,走了七大步后,来到飞船的中央。他竭尽全力,把门猛地推开。突然他叫了起来,往后一跳。
  就在门内,挣扎着要钻出飞船的,是一个外星人。一只硕大的壳状头颅额微微地露在阳光下。在深深的眼窝下。长着一张突出的嘴,里边油腻腻的象白色树根一样的软骨纠缠在一起。湿润的触须从下巴和耳朵里出来。摸索着门洞的边缘。厚实而骨骼突出的脖子底部比上部要宽,越往上越尖,直到头顶。一道深深的伤痕位于脸部正中,从下巴一直沿伸到头顶,在那里头颅的两半融合在一起。他看上去象个全副武装的中世纪武士和一只蟑螂的杂交实验成果。
  史蒂夫看着这只令人讨厌的动物挣扎着爬向阳光,接着就履行他发誓要履行的职责。他猛击—拳,正中外星人的脸。只听见一声开裂的声音,他那头颅撞在门框上,接着就不醒人事了。
  他站在外星人柔弱的躯体旁,—直等到愤怒和恐惧平息下来。最后,他席地而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有点受损的胜利之舞雪茄。他咬下一头,吐到那个已失去知觉的敌人脸上。然后点燃雪茄,长长地吸了一口。
  “这就是我所谓的短兵相接。”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四章

  在死谷里,难民们晚上在星光下成群结队地乱转。他们聚集在这极其干燥的山谷,汽车和拖车毫无秩序地停放着。整个晚上一群群人聚集在汽车灯前,拿着咖啡杯子和枪支,随时准备抵御不速之客,不管是外星人还是别的什么。干枯的约书亚树点燃了一堆位于营地中心位置的篝火,人们围着篝火提出一个又一个计划,经过讨论,一致同意,直到又有刚到的人带来新的传闻。然后,所有的安排都不算数。一切又都从零开始。
  拉塞尔就这一次干得还不错。他一次也没提到他那著名的绑架事件,而且还帮助他那群里的其他人镇静下来。他抓住他们制定的第一个计划不放:开到拉斯维加斯加油,补充装备,然后到亚利桑那的广阔大地去。
  到早上的时候,卡斯一家人打算与大约五十辆拖车一起行动,他们己做好最后的准备,要离开宿营地。有的已经停在路边了,马达在空转着,司机们穿着T恤,戴着棒球帽,站在那里不耐烦地等着其余的人。
  卡斯一家被特洛伊的病给困住了,他越来越糟,就象第一次发作时那样。大块的斑点开始在皮肤上出现,虽然他还没有剧烈颤动,但已开始有些摇晃了。
  米格尔下决心再试—次。自从他们到这儿以后,他已经是第三次在营地里挨家挨户地要药品了。他知道不大可能找到氢化可体松了,但还是指望能碰上个糖尿病患者,要一点胰岛素。许多人给了他氢化可的松膏,一种抗痒药,但米格尔来不及去解释有什么不同。

  外面越来越热了,特洛伊却盖着几床厚毯子瑟瑟发抖。拉塞尔坐在他身边,用毛巾擦着他的前额。艾丽西娅在给他做甜茶。
  “你看,你就象你母亲原来那样。她也很固执。她是个很可爱的女人——愿她得到安息——但一到吃药的时候,就会变得比骡子还倔。”
  特洛伊有点害怕。“我错了,爸爸。我不该把药浪费了。我错了。”
  “嗨,那都过去了,特格伊。我们会找到一点药的。”
  “我不会象妈妈一样死去吧?”
  这个问题让拉塞尔心里一震。还没等他打消这个念头去安慰虚弱的儿子,就回想起当年坐在玛丽亚的床边,她向他说着同样的话。
  “你会好起来的。”艾丽西娅坚定地说,“你当然会好起来的。别那么说。”

  米格尔空手回到拖车。“我谁都问过了,什么也找不到。现在大家都准备好要走了。有个人刚才经过时说有艘飞船正朝这儿开来。”
  全家人面面相觑,这个消息让他们吓了一跳。“那么我们最好离开这儿。我们得走了。”拉塞尔向孩子们点点头说道。
  “别让飞船追上我们,爸爸。快走吧。我会好起来的。”
  “我们这一队往南飞。一路上都是小道,但我们会经过拉斯维加斯附近的一所医院。只有几个钟头远,我想现在就该走了。”
  拉塞尔同意了。
  这时传来敲门声。文丽西娅从米格尔身边走过,来到门口。门那边的人她认得,那是一个十六岁的英俊男孩,有着—头红彤彤的头发。他手里拿着个瓶子。
  “青霉素。”他说,举起—瓶药片。
  “喂,青霉素。我叫艾丽西娅。”
  当他意识到她在取笑他的,自己也笑了。“哦,我叫菲利普。菲利普·奥斯特。还记得昨天晚上吗?”
  他听到她身后从拖车里传来一阵响动,想到他的话可能会被人误解。他有点着急地说道:“你告诉我说你弟弟病了。”
  那是真的。他们在漫漫长夜里对彼此都很注意,在意味深长地相互注视了几次之后,终鼓足勇气开始接触。他们简要地谈到了特洛伊的情况,菲利普答应要尽力帮忙。现在他拿着一小瓶青霉素来了。
  “我知道这不是他最需要的,不过至少可以退烧。”
  艾丽西娅看着他,脸红了。“你对我们太好了。”她轻声说,打开玻璃窗要去接药。她可以感觉得出来父亲正在身后看着。菲利普看见壮健而又没刮胡子的拉塞尔盯着自己,不禁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希望我——我是说,我们家希望我们能多帮点忙,”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是说,就如,如果——呃,不管怎么样,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艾丽西娅听到这时,脸蛋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有点着急地告诉他,“我们也是。我们和你们一块儿走。”这时,她听见父亲在身后嘟囔了一下,又说道,“我是说,我们也要离开。”
  “太棒了,”菲利普高兴地笑了。“你们拖着的那架老式飞机不错。它还管用吗?’
  拉塞尔对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够了,”他抱怨道,“谢谢你的药。别再转来转去了。回你自己家。”
  “爸爸!”艾丽西娅不高兴了。
  菲利普似乎并不太介意。他甜甜地笑着从门口走开。“那么下一站再见?”
  艾丽西娅被他迷住了。目光跟着他到了他父母的房子里。她转过身来发现卡斯家的男人,包括生病的特洛伊,都在盯着她看。
  “怎么?”她说,“我只不过对他好一点,因为他给了我们药。”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五章

  诺拉德(北美太空防御系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它深藏在科罗拉多的夏延山脉下面,是一座攻不破的地下军事指挥中心,专门在核打击时作为国家领导人(特别是总统)的高科技避难所。这个堡垒甚至可以承受在不远处他们自己引发的核爆炸。深埋在地表下面也给他们提供了更大的防护。一切都可以通过位于设在心脏部位的巨大作战室加以控制,即使美国的每一个城市都被摧毁,科罗拉多的技术人员仍然可以跟踪敌人的话动,协调驻扎在海外的军队,并发动几场不同种类的导弹攻击。副总统,各军种的参谋总长,他们的顾问人员以及家属都已经安全地躲在大山的庇护下,等待着总统前来会合。诺拉德的计算机系统也已和空军一号联系上了。
  在纽约、洛杉矶、旧金山和华盛顿上空—边倒的血战过后大约十二分钟,空军一号指挥中心上的技术人员已无法协调全国进行军事反击的能力。开始他们先和幸存的F-18战斗机失去了无线电联络。接着,全球雷达通讯也被中断。最终,他们和诺拉德联系不上了,不得不转而使用无线电话。
  “他们一定在算计我们的卫星,我们正在丧失所有的卫星通讯。”
  他门打开了空军—号的上视雷达,雷达扫描屏幕上显示了最重要的通讯卫星的位置。可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屏幕上消失了。只有一个解释:入侵者就在三万三千多英里的高空,在这个高度上卫星可以定点各地球上空某一点,和地球同步运转。当这些耗资上百万美金的卫星经过的时候,马上被炸得无影无踪。军方在其它高度的轨道上设有卫星,但是要利用这些卫星需要几个地点的地面人员重新定位接收器。可还没等到这项命令传达下去,各个基地就已受到了猛烈的袭击。
  空军一号从埃尔特罗基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飞行调度的喊叫,“来了!敌人来了!”没有一架飞机来得及起飞,基地便已一片废墟。
  渐渐地,总统的飞行堡垒与世界的其他地方中断了联系。

  怀特默和他的顾问们来到指挥中心外面的一圈坐椅上,讨论他们越来越少的可供选择的反应。珂妮和朱利斯坐在不远处,什细听台他们之间的谈话。
  格雷将军对他的一个助手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接通与诺拉德的通讯线路。去干吧。”
  “是,长官。”助手干净利落地说完后,马上回到乱哄哄的控制室里。
  “彼得森有什么消息?”总统问,他指的是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附近的彼得森空军基地,他们原定三十分钟之内到这个离诺拉德最近的基地降落。
  格雷沮丧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们正继续尽最大可能将部队从基地撤出来,但我们已经遭受了惨重损失。”
  “去他妈的。”总统在椅子扶手上擂了—拳。“他们不仅仅知道在哪儿打击我们,而是还制定好了先后秩序‘他们正按着清单自上而下各个击破。”
  “没错,长官,”格雷承认,“攻击有条不紊。他们好象明白我们的防御系统。”
  戴维跌跌撞撞地走出洗手间,满脸苦相。他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便在走廊上停了下来,想再听一会儿。他接下来听到的让他忘了别的事,忘了刚刚把东西吐得一干二净的胃。
  尼姆兹基站起来,走到会议室中央,盛气凌人地发言。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自从福利司令官和其他将军抵达诺拉德后,我已经直接和他们交谈过了。”他的每一句话都显然是字斟句酌,为的是把总统比下去。“我们同意现在只有一个明智可行的行动。我们必须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核攻击,作为我们的还击。倾我们所有来打击他们。”
  这是尼姆兹基精心策划的又一次表演。他提出这个好象别人考虑过而又放弃了的计划,来迫使总统下决心。怀特默打心眼里厌恶这种做法,但这个主意并非无稽之谈,他也就没想到立即批评他。
  “在美国领土上?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上万,甚至是几十万无辜的美国平民百姓会因此而丧命的。”
  尼姆兹基非常镇定自如,他已经准备好了回答。“跟您说实话,总统先生,我早就料到您不会同意的。可是如果我们不立即反击的话。就剩不下几个可以自卫的美国人了。在我和几个将军的谈话中——”
  “长官。”格雷将军的助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刚从屋里走出来。
  “待会儿再说,战士。”尼姆兹基回答道,虽然他并没有权力这么说。
  “是从诺拉德来的,长官。”他接着说下去,脸色发白。“完了,长官。他们毁了它。”
  他们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不可能……”
  “我的天哪,副总统,参谋总长们。”
  “也许通讯系统完了,但诺拉德不会完的。”
  助手进一步解释。“这个消息是从彼得森逃脱的飞行员那儿得到的。外星人的攻击飞船成群结队地来到诺拉德上空,不间断地攻击了好几分钟。这个时候飞行员在天上,得以幸免。最后整个诺拉德被摧毁了。过后不久彼得森也受到攻击,他们就失去了无线电联系。”
  “我们不正是向彼得森进发吗?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着陆点。”
  “总统先生,我们必须发动—场核打击。”尼姆兹基坚持道。为了使他的话更打动人心,他捶了一下腰带,说,“再耽搁下去会比当时你等着疏散城市居民时的代价更大。”
  总统从椅子上跳起来,站在尼姆兹基面前。“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他几乎想跟这个比他还高的家伙打一架。
  “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戴维从角落里走过来,非常气愤。“你们不会是想要对我们自己的人民使用核武器吧。”
  珂妮反应很快。她急忙冲向丈夫,想让他退后。“戴维,不要……”她提醒他,想起了他上次狠揍怀特默的那一回。要是他再来一次,就会是个危害国家的重罪了。她知道戴维轻易不会发火,但一旦被触怒,他一定会暴跳加雷。
  “如果你们引爆核弹,”他大叫着,“世界上别的地方也会的。你们有没有想到这个星球将会受到的打击?想一想吧!你们知道长远的后果会怎么样?我们为什么不就在这儿给自己脑袋来一枪完事?”
  戴维瘦瘦的,但身高六英尺四英寸,看上去还很强壮,他把珂妮推到一边,上前一步。
  格雷将军立刻把自己横在这个歇斯底里的电脑天才和他的总统之间。尽管他比戴维要矮得多,但他已作好准备,必要的时候把戴维打倒在地。
  “列文逊先生。”他的嗓音自制而严肃。“我提醒您在这儿是个客人。”
  戴维理都没理他,继续说下去。“这是疯狂的举动!我们根本不知道核爆炸会不会破坏他们的装甲,但我们很清楚核爆炸会毁了我们。什么东西也不会留下来!”
  尼姆兹基对他已经受够了。已经盛气凌人惯了的他指着戴维说,“闭上你的狗嘴,给我坐下来。”
  这侮辱人的话惹恼了朱利斯,“你别这样子!如果没有我的戴维,你们现在早就不存在了,炸到天上去了。”
  这个老头子在国防部长面前晃动着中指。珂妮觉得事情要糟了,她跑过去,紧紧抓住公公。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站在那里,向华盛顿的红人们发表一通看法。
  “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你们这帮人一手造成的。你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你们早就知道的!你们早就知道这一切会来的,但就是什么也不做!现在你们却攻击我儿子。”
  朱利斯突发的怒气使得刚才一触即发的拳斗消于无形。就象他做的许多事情一样,很难知道有几分是偶发有几分是精心设计的。看着他在尼姆兹基面前晃动着手指头,而珂妮把他向后拖这个情景,每个人片刻间都忘了他们自己曾有过的怒气。
  总统知道现在到了该回到正事的时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镇定了一下,面对这个老头的指责。
  “先生,我们确实本来也做不了什么。可以指责我们好多事情,但在这件事上,我们是措手不及。”
  “别给我来这一套。从一九五几年以来你们就有飞碟了,在新墨西哥坠毁的那个。”
  “噢,爸爸!”戴维在满腔热血地请求拯救这个星球,而他爸爸却开始了一通关于UFO的无稽之谈,就象个电视看多了的孩子一样。
  “在哪儿来着,”朱利斯继续说道,“罗斯韦尔?对,是在新墨西哥州的罗斯韦尔。你们找到了飞船,有三具外星人尸体,这帮阴谋家。接着就把所有一切都锁进了柜子……呃,是第几区来着?……五十一。五十一区!就是这名儿。五十一区。好多年前你们就知道了,可就是什么事也不做!”
  怀特默笑了,他已很久没笑过了。几乎是每个月,他都会和某些公民握手,而他们老是问他关于五十一区的事情。他调查过了,得知这不过是神话,由一些UFO迷编造出来的故事。
  “不管你从小报上读到了什么,列文逊先生,政府从来没有修复过什么飞船。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是有个五十一区,但那儿没有什么秘密飞碟。”总统朝屋子四周看了看,和大家分享他的微笑,但这没持续多久。
  “哦,对不起,总统先生,”尼姆兹基说,“事情并不完全是那样。”
  大家都惊呆了,看着这个知道一切秘密的前任中央情报局局长,等他说下去。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六章

  杰斯敏又—次走进了明朗而又多灰的空气里,可整个城市己成了一片废墟。她叮嘱迪伦先在后边等着,自己登上一处土坡,来到高速公路边上。她从这里看到了破坏的情况,脊背不禁一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都被彻底摧毁成冒烟的灰色瓦砾。
  硕大的黑色飞船仍低悬在半空中,好象一个不作声的死亡天使,张开翅膀笼罩着这个城市。洛杉矶市中心地区已经彻底没了。原来熙熙攘授的摩天大楼群和历史性建筑物已成了地球上焦黑的一片。
  她转过头去,觉得温柔的海风吹拂过脸庞。远处的建筑物依然还在,只是窗户洞开,或明或暗的火光将一缕缕烟雾送进早晨的空气中。
  看着四周狼籍的样子,她突然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四周数英里开外,一切几乎荡然无存。沿着高速公路而建的房子已被撕成两半,屋里所有的一切:家具,热水器,照片,读了—半的书、水池里的碗碟,还有熟睡的婴孩都被掷入熊熊烈火之中,烧成了灰。有个老式冰箱,四角圆圆的,刚好落到公路当中,已经被高温弄得翘了起来。杰斯敏往里一看,还有瓶芥末。奇怪,她想,幸存下来的居然是这玩点儿。
  她急忙从斜坡上下来,发现迪伦在拨弄地上的一个东西。她走近看,是种动物,可能是条狗,尸体破碎,还冒着烟。迪伦想看个究竟,但杰斯敏二话不说就把他拖走了。
  他们由山狸带头,艰难地走了几分钟。最后找到一个停满货车的停车场。
  整个停车场建在高速公路旁。正逢周末,那些翻斗卡车,推土机,和起重机都停放在那里。靠近出口的车辆已经被大火烤焦了,轮胎和电线熔得一塌糊涂。
  这是个岩洞式的建筑,杰斯敏在里边找到了辆旧的八轮大卡车。她爬进驾驶室,四处搜寻。当她把遮阳板放下来的时候,有串钥匙掉进了她怀里。她喊着迪伦和山狸的名字,让他们进来,接着就发动了引擎,越过一堆废墟,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几分钟后,她找到了一条幸存的大道,朝南踉跄着开去,时不时急转弯躲开废弃物和已经一半成灰的电线杆。每隔几分钟,她都会碰到老卡车没办法开过去的地方。她只好停下来,站到引擎盖上,找一条可以通过残骸的小道。这就象是寻找走出迷宫的路一样。
  走了大约三、四英里后,她找到了第一个幸存者,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穿着破碎的三件套西服。他坐在路边,一动不动。身上很可能是被玻璃刮得伤痕累累。但她也说不准,因为这个人一言不发。她帮他爬上卡车车厢后,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们继续往前开。半个小时以内,她又找到了六个幸存者。有三个人同意搭车,很乐意跟她同行,因为至少她还知道有地方可去。她把他们都安置在后面,迪伦和山狸则坐在前头的驾驶室里。
  他们碰见了第一个路标。铁制的红绿灯已经被大爆炸的气浪刮倒在地,还连着—块蓝色路牌。
  杰斯欧跳下车,用靴子扫去灰尘:塞浦费达大道。
  这使她稍微清楚一点自己在哪了。她抬头看了看太阳,估计了一下大海的方向,向那边望过去,想要搞清楚方向。
  “悔改吧,罪人们!”
  杰斯敏朋了起来,心里吓得怦怦直跳。不远处,有个六神无主的人站在一大堆砖头上,砖是从电影院的边墙上塌下来的。他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块完好的硬纸板,在上面涂了一句圣经里的话。他的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有四个分叉的轮胎架子,当作十字架在那里挥舞。从杰斯敏这儿看去,电影院崩塌的内墙正巧在他身后。内墙上涂画着老式西部片里的牛仔,在这个画面里形成一种奇特的不合谐的背景。
  “末日来临了!全能的上帝已经说话,末日已经来临!”
  “我要去埃尔特罗。如果你也想去的话,上车吧。”
  ”他已用火舌说活,”他朝天呼喊看,“你们所受的是蝎子的折磨,这就是末日!”这个痛苦的家伙仍然向空中喊叫着,把背转向红色卡车里的人们。
  杰斯敏不情愿地离开了他。她知道去拯救这些人并不是她的事。可还没等她驶过一个街区,就又看见了一个可能的幸存者。有架土褐色的军用直升机底朝天倒在路上,还在冒着烟。
  杰斯敏和一声不吭的男子走出卡车,向失事的直升飞机方向走去。正副驾驶员都已经死了。有个穿着蓝色高档长裙的女子躺在一边。杰斯敏爬进去把她拖了出来。已经干涸了的凝血在她的鼻子、嘴巴、耳朵旁到处都是,显然是内出血。杰斯敏和沉默的男子把她轻轻地平放在地上,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已经认出来她就是第一夫人玛琳·怀特默。
  他们正准备把她抬到卡车上去的时候,迪伦走了过来。
  “嘿,”杰斯敏嚷道,“我想我已经告诉你呆在卡车里了。”
  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杰斯敏转过身,看见有个啤酒肚白人穿着猪装走过来。还有两个穿着脏兮兮的迷彩服的男子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个推着半坏的手推车,里面高高地堆放着他们从废墟中抢来的财富。他们看上去就象三只油腻腻的秃鹰,在大爆炸过后来叼食所剩不多的残余物。
  “看来我们的交通问题要解决了。你们停那儿的卡车不错嘛。钥匙插上了吗?”拿着枪的人说着,有股山区口音。
  一个凶恶的穷白人拿着杆枪威胁她,这是杰斯敏在这个时候最不愿意见到的事。但她还是尽力让自己微笑着,“嘿,欢迎你们—起过来。我们要往南开,想到——”
  ‘他妈的闭上你的嘴,你这黑婊子!”他叫嚷着,拿枪对着她的头。两个同伴跑向卡车。壮一点的开始把伤员从车厢上拖下来,另一个去检查点火电门。山狸把鼻子凑向入侵者,想要他拍拍它的背。
  “钥匙不在车上。”他朝拿枪的同伙嚷道。
  “好吧,”他面对着杰斯敏和沉默的人。“我再好心好意地问你们一遍,下一次我就要把你们的脑袋给打穿了。你们哪一个有他妈的卡车钥匙?”
  “悔改吧,罪人们!末日来临/!”神志不清的牧师跟着卡车从街上走过来了。“全能上帝的审判已经降临了!”
  “滚开,牧师。这不关你的事。”头儿警告他。
  牧师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杰斯敏把儿子拉近到身边,从他的背包里悄悄拿出一支烟花。
  “你们不可以违背上帝的旨意,”衣衫槛楼的牧师唾沫星四溅,“你们不可以拒绝他的话!”
  “我当然可以。”猎手笑着扣动了扳机。
  大号铅弹把牧师打倒在地上,胸口正中开了一个洞。爆炸声在空荡荡的四周回响。
  杰斯敏划着了一根火柴,但火箭没点着,她立刻用手指把它灭了。
  拿枪的人看上去和别人一样惊讶。显然他以前从未开枪打死过任何人。他的同伙们紧张地注视着。
  “现在你最好还是把钥匙交上来,婊子。”
  山狸这只世界上最不中用的看家狗,原来一直在和这帮家伙套近乎。枪声响后,它忽然从卡车那边冲过来,朝着拿枪的人咆哮。也许这家伙喜欢狗,也许他为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心怀内疚。不管什么理由,他犹豫了,没有把狗打死。
  “把狗弄开,”他喊着,枪筒离狗的牙齿只有几英寸。“把它弄开,不然我就打死它。我发誓。”
  杰斯敏点燃了烟花。五颜六色的焰火点着后的力量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她把焰火直对着枪手,一面朝他冲去。燃烧的硫磺沾上了他的脸和双手。他本能地丢下枪。用手护住脸。
  杰斯敏捡起猎枪,打开弹匣检查了一下,又关上了。
  当对方停止哭叫抬起头的时候,局势已经变了。
  “这个婊子出生在阿拉巴马,她爸爸喜爱打猎,”她拿着枪说。“不要以为我不懂怎么使唤这玩艺儿。”她扣了一下扳机,铅弹划过胖男人的耳际。她又开了一枪,枪弹射到地上,激起一阵石屑。“现在给我滚回去。”
  三个家伙巴不得听从。他们小跑着上了一座小山包,快见不着人影的时候,转过身来咒骂着杰斯敏。
  她和沉默的人把几乎失去知觉的怀特默夫人抬到卡车上,这时第一夫人的嘴巴张开了。她轻轻地,几乎是哽咽地微笑着:“很勇敢。”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七章

  史蒂夫弯下肩膀,用力拉着伞布。他已经把失去知觉的外星人包在他的降落伞里,在滚烫的沙地上拖着,一路上咕哝个不停。
  “你知道,这本应是我的周末休假。却叫你给毁了!你非得来这儿,你看,我得拖着你这蠢东西,在烫人的沙漠上走。”外星人的胳膊从降落伞里露了出来,吊在后面。“你以为你可以大模大样地来这儿和我们干一场?”他转过头,好象等他回答。他生气了,嚷了起来:“我本可以拿你去烤肉的,你这怪物!”他放下桔红色尼龙降落伞,朝伞里的外星人一脚接一脚地狠踢。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可我还没疯。”
  史蒂夫浑身是汗。他知道应该尽快补充水份了。他把包放在地上,爬上一个小山包打量着沙漠。空荡荡的土褐色群山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无边无际。从沙漠表面上升的热气象银色波浪一样翻腾着。他正准备下山去继续拖他的战俘的时候,有道光线引起了他的注意。光线来自几英里外的山顶。他立刻明白了:有交通。在他前面不到一千码的地方有条路。他拉上外星人便朝路上拖去。
  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他坐在这条老式双道公路边上,惊讶地看到有上百辆拖车和货车,浩浩荡荡地开过来。
  “嘿,朋友,搭个车。”史蒂夫咧开嘴笑着,站在路当中,挥舞着手。“不停车的话就会把我撞倒的。”  ’
  一英里多长的车队慢慢停了下来。史蒂夫走到领头的那辆车前,这辆车后边拖着一架老式双翼飞机。
  “史蒂夫·希勒上尉,海军陆战队员。”
  司机是个高大男子,长着一头卷发、有种语带讥诮的幽默感,他把头钻出车窗问:“要搭便车?”
  两分钟后,史蒂夫被几十个好奇的人团团围住。他一口气喝了一瓶水,然后才开始向他们解释降落伞里的东西。他们被吸引住了。他告诉他们,他要去拉斯维加斯附近的内利斯空军基地,是为了一桩很紧急的涉及国家利益的事情。
  “很遗憾,”一个带着杆步枪的老人说,“他们在广播上说内利斯被炸了,全完了。”
  史蒂夫走向降落伞,又狠狠地踢了两下。“那好吧,我飞过这里的时候,看见在一个旧湖床边上有个空军基地。我要找个人把我带到那儿去。”
  好几个人拿出了本地的地图。虽然有几张地图颇为详细。可没有一张标有空军基地。根据地图所示,整个地区只不过是个平民不能涉足的导弹试验区。更麻烦的是,一共有四个干涸的湖床,而不止一个。
  “相信我,就在那儿。”史蒂夫对他们说。
  他们可不想那么干。他们希望远离外星人,而不是外着车去追他们。这群人的领头人愿意带上史蒂夫和他的行李一起走。但他们不想把宝贵的汽油浪费在一个军事禁区里兜圈子。
  这时,有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过来站在史蒂夫一边了。他推开几个正在看地图的人,走到人群中央。
  “格鲁姆湖,”他对史蒂夫说,“你看见的基地是格鲁姆湖武器测试中心 有两条跑道交叉成×状。靠山有四五个挺大的机库,对吧?”
  “没错。”史蒂夫和其他人一边听着大个儿解释怎么去那儿,一边看他住地图上画着制图员没标志的道路。
  他讲完以后,史蒂夫问,”你为什么会对这儿那么熟?”
  这人的儿子,一个十七岁的长发男孩儿插了一句话,“我们就住在附近。”
  “我叫拉塞尔·卡斯。”大汉低声地,几乎是象和人密谋—样地说。他握着史蒂夫的手又说:“大约十年前,我碰上过这帮吸血鬼,我可以为赶走这帮坏蛋助你一臂之力。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眼?”
  史蒂夫并不在意这人神经是否正常,只要他愿意帮忙就行。“随您便,”史蒂夫说,“不过可不怎么好看。”
  “我以前看到过。”拉塞尔说,“大大的黑眼睛,皱皱的小嘴,白皮肤。”
  他儿子米格尔紧紧跟在后面,似乎对于和陆战队飞行员合作并不热情。还在二十英尺开外,拉塞尔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从降落伞里伸出来的长长的触须和他记忆中的把他从飞机场带走的外星人对不上号。
  史蒂夫拨拉开尼龙伞布。后边的那群人刚看一眼就急忙跳开了,胃里直泛酸水。
  拉塞尔盯着这东西,吓呆了,但他的恐惧和别人完全不同。这东西太大太瘦,也太可怕了,完全不象十年前绑架他的纤细小恶魔。会不会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外星人呢?他想。还是整桩事情不过是我的想像编造出来的?拉塞尔过去生活中最真实的部分,那毁了他生活的一刻忽然不象是真的了。他觉得有点头晕,把手搭在米格尔肩膀上,想稳住自己。
  “爸爸,别忘了特洛伊。我们要去那家医院。”
  拉塞尔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想集中精神。接着他点了点头,转向拖车。
  “那么先生,”史蒂夫对他的盟友说,“我们是去格鲁姆湖呢还是去什么别的地万:”
  拉塞尔已经忘了他向史蒂夫的许诺了。“你瞧。朋友,我想帮你,可我的车里还有个生病的孩子。要是我们找不到他需要的药品,几个钟头以后他就会死的。你就朝我告诉你的方向走吧。大概要用两个钟头。”
  “我们带你去那儿。”一个晒得黑黑的大个子说,“非利普,把轻便汽车上的东西挪到别的车上去。”
  红头发男孩儿失望地看了一眼阿丽西娅。就按他爸爸说的去做了。
  “嘿,卡斯先生,等等。”史蒂夫追上忧心忡忡的抓塞尔。“你的孩子需要药,这我知道。你看,那么大的基地一定会有一家设施齐备的诊所。你说离这儿只将两个钟头。”
  拉塞尔看着儿子,“你说吧。”
  米格尔想了一阵儿。“我们尽量在一个半钟头内赶到那。”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八章

  空军一号飞在内华达沙漠上的高空,驾驶员伯恩海姆上尉宣布内利斯山脉就在飞机左侧方向。机上乘客从舷窗向外望去,只见一个有点破旧的小型空军基地,不觉感到失望。
  五十一区有几个部分:中间一个很大的机库,四周有几个小机库,两条交叉跑道,还有几个雷达和三三两两的简易房屋。
  他们还看见另外一些建筑物分布在广阔的沙漠上,但大家普遍感觉,这个依靠着一排陡峭的褐色山包的秘密基地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感兴趣的地方。
  已约好不举行仟何仪式来欢迎总统。飞机一落地,伯恩海姆上尉就得到指令将飞机开到大门洞开的那个最大的机库中。几名士兵推着一架移动扶梯跑向蓝白相间的波音飞机,怀特默和他的随员们挤到门口,急着要出去。尼姆兹基温顺地从指挥中心里走出来,他刚在那里思考过下一步该怎么做。每个人都尽力装作设看到他。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在舷梯底部,他们受到了基地的最高长官米奇尔少校的欢迎。他手下的五十多个士兵列队站立,等待总统的检阅。
  “欢迎您光临五十一区。”他干脆利落地敬了个礼。
  怀特默回了个礼,说,“我们有急事。”
  “请这边。”不用说米奇尔也知道,为什么美国总统在一场全球灾难正在发生的时候,来到他这不起眼的基地。他是冲着飞船来的。虽然从技术上说,把飞船向包括总统在内的任何人展示违反联邦法律,但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他们进去了。
  米奇尔身材高大,甚至有点吓人,他的英俊是那种方下巴的重量级拳击手的英俊。虽然他很年轻,还不到三十,但升迁得很快。卡约加堡的上司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把他提升到现在这个位置,来负责五十一区。他对基地里除了研究以外的所有事情负责。如果出了什么事,没有一样米奇尔不知道的,往往他就会出现在现场,他很清楚这项工作只是通往更高一级,通往华盛顿的一个垫脚石。但他也知道如果安全出了问题,不管是从外部的渗透还是来内部泄密,任何将五十一区的名字见报的事情,都会很快使他回到爱达荷老家去做乡村教师。他对待工作很认真。
  他领着大家走进—个大厅。两头有两扇紧锁着的门。在房间的尽头有台冰箱,还有几棵发篶的植物。米奇尔走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别靠着墙。”他告诉大家。随后打开面板按动了一个开关。
  突然传来嘎嘎的响声,整个房间开始沉下地面。办公室的门好象在往上升,因为地板沿着混凝土升降机外在向下降。整个房间居然是个巨大的电梯。

  正当其余的人惊奇地注视着周围的时候,总统却开始发火了。
  “为什么没有人把这个地方告诉我?”他盯着尼姆兹基问。
  “总统先生。”这一回尼姆兹基看上去既谦和又真诚。“是不得已。这个决定早在我知道之前就作出了。胡佛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有的政治后果,因此定级为‘绝密’,而直到今天——”
  “够了!”怀特默打断了他的话。尼姆兹基不管说什么都没法除去他已经造成的伤害了。“不得已,去他的。”他嘟哝着。
  有一件事尼姆兹基没来得及说,那就是军队、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一起掩盖坠机秘密的原因之一,是要在冷战中取得对俄国人的优势。他们规定五十一区项目保密。冷战和秘密命令在尼姆兹基的任期内部已结束,但他并没有将之公布于众。他有野心要竞选国家公职,甚至是总统。照他看来,假如承认有保密这么回事对他一无好处,而将整个项目置于自己控制之下,则大大有利可图。

  铁门打开了,眼前这块地方看起来象个医院。成打的口罩和白大褂挂在水池边的钩子上。走过这段路,他们来到一排丙烯有机玻璃门前,在门的那一边是忙忙碌碌的景象,几个从头到脚被白大褂、口罩和帽子蒙起来的人在紧张地工作着。
  “这是我们的无静电清洁室。”米奇尔骄傲地告诉大家,等他们呆呆地看了一阵儿后,才领他们来到下—站。
  “好吧,进去看看。”总统说。
  米奇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要使这里保持无菌状态需要花掉美国纳税人几十万美金,如果怀特默知道这一点的话,他是不会坚持要进去的。
  “事实上,先生,进入这个房间必须——”
  怀特默从这个军人的嘴里没有得到所需要的回答。他又重新强调了自己想要干什么,没有留下任何妥协的余地。“马上把这扇该死的门打开。”
  米奇尔把磁性身份卡插进扫描锁,玻璃门慢慢地开启。十一个人走进这个现代化装备的无尘实验室。他们一走进去之后才意识到,从外面只能看到房间很小的一部分。房子至少有一百多码长,中间有一条笔直的,高于地面两英寸半的通道。在通道的两边,有许多戴着罩子的职员在忙碌地干着一些项目,穿着象宇航员一样的白色工作服。
  他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操纵着机械臂,做着激光实验,研究图表,或是坐在那个什么事也不干。但是当托马斯·怀特默出人意料地走过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米奇尔走在别人前边,每到—个工作地点,就用一两句话解释一下那个地方的工作。整个设施的质量和复杂性令人目瞪口呆,甚至用现代化这个词也无法充分描述。不管从哪一个细节来看,实验室都是井井有条,满是精兵良将。
  “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总统对格雷耳语道,脚步并没有放慢。“资金是怎么搞到的?”
  走在这队人末尾的朱利斯碰巧听到了总统的问题。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为一只榔头花了一万美金,为抽水马桶付了三万吧?”
  老头儿笑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不无正确之处。军队里的官员们几十年以来一直通过虚报别的开支来为五十一区提供经费,但大部分钱直接来自美国国会。同家预算的一部分一直被列为“暗钱”,为一些过于敏感而不宜让法律制定者们知晓的项目开支。通常是为军队的新式武器系统支付的研究开发基金。

  屋子另一端的钢制斜坡尽头是一扇厚厚的钛钢门。—台电动马达把门升了上去,迎面走来两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科学家。
  布拉克什·奥肯是五十一区的研究主管。奥肯四十五岁左右,满头乱蓬蓬的灰发直垂到肩头。他走路的时候把手深插在衣服口袋里,有种嬉皮士的神气,他笑得很开怀,这种笑总统常在迎面过来迎接他的孩子们的脸上看到。
  “天哪,现在又要干什么?”总统轻声嘀咕了一下。过去三十六小时内他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的了,这儿又来了一个。
  米奇尔作了介绍。“总统先生,我谨向您介绍奥肯博士。他领导我们这里的研究工作已逾十五年。”
  奥肯是个古怪但精力超常的人,显然在地底下一个人呆的时间太久了。他站住那儿点头笑着,从黄色斑点的领带和他的灰皮肤融为一色,突然他极其热情地伸过手来和总统握手。
  “总统先生。见到您真是荣幸。哦,这位是我的同事伊撒克医生。”
  伊撒克相貌英俊,留着平头和山羊胡子,看来是两人中较正常的一个。
  伊撒克过来握手的时候,奥肯转过身对一个研究人员轻声说,“这真不赖。”怀特默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让奥肯觉察到了。“如果我们中的人有点怪的话,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大让我们出去。”奥肯辩解道。
  “是的,这我明白。”总统说,没有掩饰他的讽刺。
  “那么,我猜您想去看那大家伙了,”奥肯说。“跟我来。”
  大家迷惑地住四周看了看。不过,他们还是跟着古里古怪的科学家走向另一个房间。他们走出长长的研究大厅,沿着斜坡走进一个两面是混凝土墙的狭窄通道。接着又是一扇钢制重门。伊撒克将一张出入卡在磁性锁上扫了一下,然后按了一下墙上的一个大按钮。立时一只小红灯随着蜂呜声一亮一灭,同时他们眼前的那堵墙象吊桥一样放了下去。
  在那一边是个巨大而阴暗大混凝土空间,有五层楼深五层楼宽。武装卫兵荷枪实弹,在高高的狭窄钢制通道上巡逻。
  房子的中央是个高高的特制平台,上面停放着一架外星人攻击飞船。它的装甲外壳在工作灯光下泛着那蓝色的光。这正是围攻黑骑士的那种飞船。总统一行人被眼前的—幕打动了,口张得大大的,沿着斜坡往下走。
  攻击飞船不象他们看见过的任何东西,也和他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这个形状并不陌生,就象是两只碟子边对边地焊在一起。这证明了多年来UFO目击者所作的描述,但这回却是这个长六十英尺的东西本身的细节使得它充满魅力。从飞船的顶部沿着脊梁一直到尾部的突出点,有一个高高的六英尺长突起物,科学家称之为“稳定翼”。整个表面是由大块的装甲扳拼成的,由无数极其精细的小铁片连接起来,就象人手的肌肉纤维一样精密。
  大家来到一个观察平台,面对面地看着它,就象在参观安放在寂静的博物馆里的一只睡着的剑龙。
  飞船前部有着宽而平的窗子。它的前端是一个弯曲的突起物,就象只大昆虫的下颚。
  想到自己可能会被这孔武有力的爪子抓成肉泥,人们不禁不寒而栗。
  十几个科学家和技工在飞船周围作标记。不时作一些小的调整,用一种蓝色的灯观测着表面。他们的设备都放在工具小车上。看上去就象高科技汽车厂里的技工。在飞船表面上可以看到一些长长的灰色疤痕,这是科学家们在飞船坠落在新墨西哥沙漠后所做的修补。
  “她美极了,不是吗?”奥肯扭动着眉毛。
  朱利斯说了句话,大家都听见了。“哈!政府从没有修复过任何飞船!”
  怀特默走过去想好好看看。他径直走到飞船下面,伸出手触摸表面。一些规则的浅槽刻在装甲板表面上。
  “这些设计是什么意思?”总统问。
  ”我们不知道。”奥肯回答道,似乎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为此绞尽了脑汁。他曾经请来世界上最优秀的密码破译专家杰克逊博士对此作了三个星期的研究,后来不得不因另一项政府项目而离开。
  “你是说我们四十年前就搞到了他们的一艘飞船,现在却依然对此一无所知?”总统恼火地说。
  “不,不,不,不,”奥肯向总统保证。“我们已经知道不少东西了。但最最重要的只是在几天前才有个眉目。你看,我们没有办法复制他们的能量。但因为这些家伙又出现了,这里面的许多小玩意儿都打开了。最近的二十四小时是最最棒的,最让人激动的。”
  总统忍不住了。“亿万人民面临死亡!我不会用令人激动这个词来描述的!”
  总统的话在这个洞穴般的房间里回响着,其他的人一声不敢吭。
  怀特默走到飞船的另一边去,想静下心来,但一个景象如广告牌—样浮现在脑海里:玛琳被大火吞没。他的双眼无神地盯着房间的那一头,泪水涌向眼眶。他不会哭的,不会让自己有这样的奢侈。他长吸了口气,擦了擦眼睛,装作是在按摩头部。
  格雷将军说了句话,打破了僵局。“博士,我想你很清楚我们正处在极其紧急的状态中。现在你能不能和我们谈谈我们所面对的敌人的情况?”
  长头发的科学家开始意识到紧迫性,便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好的。他们和我们相差并不是特别大。他们呼吸氧气,也能耐热,耐寒……这很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们对我们的星球感兴趣的原因。”
  “你为什么说——”戴维刚说了半句,就停下来看看是否妥当。格雷和怀特默都作了个同意的手势。“你为什么认为他们对我们的星球感兴趣呢?”
  “只是种直觉。”奥肯说,一面用领带擦拭着眼镜片。“他们是象我们一样的动物,有种寻求生存的本能,也许某种灾难迫使他们离开自己的星球,现在他们就是在流浪着。我想他们也需要空间,因为他们是牧场主,也可以说是农场主:他们有种畜牧业。”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正站在答案的下面:那些大盘子,飞船的装甲。如果你在显微镜下对它们作一番检查,就会发现上面有毛发,甚至有毛孔!”奥肯看到没有一个人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当然,那就是说装甲片是长起来的,而不是浇铸的。每一片都象人的指纹一样独特。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我想可能是通过生物工程控制DNA,这样外壳就可以长得大小一致了。可伊撒克医生认为他们把动物放在模子里,就象中国人过去给妇女缠足一样,来保持一定的尺寸。至于它们的年龄,我们还拿不准。通过一种类似碳14的测定力法,我们发现外壳的长成要用八十年时间。假如我们的方法可靠的话,飞船上的装甲板已经有三千到九千年的历史了。”
  奥肯象个喜欢故弄玄虚的大学生。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嘿,想不您看看里边的怪物?”

  在美国西南部的沙漠地带。有天UFO的报道并不罕见,而且常常是以惊人的速度到处撤插。几乎所有的目击者都声称当时只有他们自己在场。有一些确实是令人不得不信的案例,就象当年的总统吉米·卡特还在佐治亚州任州长时的目击报道,就曾引发了不少人的拙劣模仿。
  但是1947午7月4日晚上发生的一件事却并不那么简单。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镇周围的几百个公民全都声称他们看到了一个发光的约六十英尺长的碟状物体,从天空的西北方向掠过。瞬间,当地警察局、电台和报社几乎被电话淹没。全镇的人都确信他们目击到的东西不是从地球上来的,于是他们整夜里都在餐馆杯和超级市场的停车场聊天,互相谈论着自己所看见的不明飞行物,同时焦急地张望着天空,看有什么反常的征兆。公众反应几近歇斯底里的边缘。
  几天以后,美国军方发了一则报道:他们已经把—艘坠毁的飞碟修复原状,他们相信这架飞碟是从地球以外的天体飞来的。这则令人震惊的声明是由威廉·布兰查德上校发布的,他当时在罗斯威尔基地的第509轰炸大队,后来成了四星将军和美国空军副参谋长。
  人们看见飞碟那一天的第二天下午,当地的一个牧场主马克·布拉查尔在他的领地里发现了一架不寻常的飞机的残片。它是由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材料制成的,有些残片上还有类似象形文字的记号。马克沿着残片的踪迹找到了飞船和遗体,不过他后来绝不承认有外星人遗体这回事。
  马克以为这是附近空军基地的一架试验飞机,于是他开车进城,给七十五英里外的罗斯威尔基地打了一个电话。一队情报人员匆匆赶来检查残骸。当晚他们把消息捅给了新闻界。
  同样令人惊奇的是,他们随后又否认了自己的说法。在高层军官代表接二连三的来访之后,又召开了第二次记者招待会。他们说那是—只气象气球,一只奇怪的的新型气象气球,可能是由我们的死敌,苏联人放的。没人相信,但军队死不松口。蜂拥而至的记者得不到许可去考察证据。残骸已经从罗斯威尔空运到了一个秘密地点,在那里经受“进一步检查”。
  那天晚上人们在罗斯威尔上空观察到的发光体是架侦察飞船,它是从停在地球大气层边缘的母船上飞来的。这次如同此前和此后的数百次飞行一样,飞船进行了数小时的研究和观察。就在结束这次飞行使命前,母船察觉有可能会被发现,径自飞走了。侦察飞船飞得太远了,由于地球表面的曲度,阻碍了能量从母船传到它的发动机上。飞船上的乘员发觉储存的能量只够用几分钟了,不禁惊慌失措。他们不是把飞船升到高空,而是往西北方向开去,重新回到指定的侦察地点。就在飞行途中,传感器响个不停,警告发动机马上就要失控了。但一切都太迟了,覆盖着飞船的负离子防护壳与飞船自身的异常能量发生反应,形成了从地面上看到的月光般的效果。左发动机爆炸成了几千块碎片,过了一会儿,飞船坠毁在沙漠上。
  飞船中有两个外星人从坠落中幸存了下来;第三个已经死了。两个外星人中强壮的那一个挣扎了一个多钟头,最后幻开了舱门。他爬出飞船,又在沙地里爬了一百二十英尺,接着便遭到一群狼的袭击。在狼群撕咬着他的时候,飞船残骸里的同伴感受到了每一下可怕的噬咬,也听到了每一次无声的叫喊。他瘫在飞船里,直到第二天早晨陆陆续续来了一群地球人,活下来的外星人被用直升机空运到了罗斯威尔基地,而后由一架军队医疗飞机载到一个新的绝密研究室,五十一区。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九章

  奥肯带着大家来到一扇象银行金库—样的厚门前,用一把奇怪的三角形钥匙打开了门。伊撒克走进漆黑的房间,然后在墙上摸索着,打开了电灯的开关。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这间屋子曾是一间高度保密的报告厅,它的一排坐椅对着一个讲台。但多年来奥肯一直把这地方当作堆放过时科学仪器的仓库。总统和他的随员们踮起脚尖走过那一堆堆昂贵的垃圾,来到了屋子的尽头。此处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三联圆柱金属罐,大约有五英尺宽,顶端直伸到天花板。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奥肯象马戏团围蓬外那些拉客入场的售票员一样叫道:“女士们,先生们,这里就是我可爱的‘怪物展室’。”
  他还想再说下去——就象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一样——但总统紧锁的眉头使他立刻打消了这念头。他从一个老式的按键面板上输入了一连串数字,然后那些罐子开始慢慢升上天花板去了。
  在罐子里面是三个玻璃容器。每个容器都装着满满的甲醛溶液,里边美人鱼一般安静地漂着三具外星来客的尸体。他们脆弱的身体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整个躯体浸在幽暗的溶液中,呈现出橙黄色。他们细长的身体从圆乎乎的脑袋上垂下来,就象是中国风筝那种长长的尾巴。鼻子象鸟嘴一样,两边各有一只大大的,驯良的黑眼睛。看那样子他们是给吓坏了,好象对玻璃外面的地球生命感到无限惊奇。
  奥肯观察着人们的脸.他们无一例外表现出那些通常该有的表情。有的人给吓呆了,有的人满脸狐疑,而有的人则恶心得转过身去。
  “当我的前任威尔斯博上发现这三个家伙时,他们可跟现在大不一样。那时他们穿着一种生命外壳。那可怕的玩意儿长着触角,脸上是短的,而从背后生出来的却是长长的。边上两个罐子型的东西在飞船坠毁时就死了。只是在解剖时威尔斯才发现了里面的生物。只有去除外壳,才能了解他们的解剖结构。他们的感觉器官要比人类的敏感得多。他们的眼睛,就象你们所见到的,比我们的大、而且没有虹膜,这样他们可以毫无阻碍地接收视觉信息。他们的听觉神经和嗅觉器官是紧挨着的,都长在鼻子这儿。我们的理论是这样的:他们不仅能听到声音,而且能闻到声音。对于气味来说也是一样,他们同时嗅出并听到某种气味。”
  他又来了。奥肯自己也发觉有点失态,抱歉地摆了摆手。但总统此时正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并没有注意到达些。
  “请继续!”
  “OK,再来看看他的循环系统。他们的循环系统中没有象我们心脏一样的动力器官。血液的流动依靠它们浑身肌肉的蠕动。它们没有声带,所以我们估计他们用另一种方式来交流。”
  “什么方式?”戴维插嘴道,“好象你也没有提到手势或形体语言什么的。”
  “不,它们好象使用—种超感觉的感知。”
  “心灵感应。”伊撒克直接了当地说。“他们彼此读取对方的想法。”
  “好了,好了……伊撤克医生。”奥肯抬头望着天花板,一种挖苦的神情从他脸上掠过。“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吗?我们没有充分的科学依据来作那样的断言。我实在不想标新立异,然后让我们的客人们把我们看成是一群傻瓜。”他愤愤地盯着伊撒克,对方同样还以冷冰冰的眼光。
  “该死,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格雷无法容忍他们再胡说八道了。
  奥肯于是继续解释说:“中间的那个在坠机后存活了十八天,威尔斯博士想尽办法要让他活下来。在第十天的报告中,他说他能感觉到外星人在读取他的思维。而在第十一天,他声称和外星人进行了“交谈”,不是用词语,而是用形象和感觉。这种“交谈”在那东西死去以前一直持续着。威尔斯博士从他所领会的谈话内容中并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害人的企图,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和平。这就是我们没有发出警告的原因,我们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后来这些事。”
  当大胡子博士作完介绍,人们都注视着怀特默,看他有什么反应。如果他们以为总统会轻易原谅这些科学家的疏忽的话,他们就错了。
  怀持默转过身来对奥肯说:“我还记得刚才你在飞船那儿说的话。你提出了他们对地球感兴趣的原因,然后你又说这些家伙自己饲养动物,请问他们吃些什么呢?”
  这时,每个人心中都出现了—幅惨景:人类被围在围栏里,被养得肥肥实实地等在屠宰场外,一个个被剥得精光。
  朱利斯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想法,“这真荒唐,你是说这些破玩意儿想把我们做成香肠吗?”
  “我不知道,这正是我要请教博士的问题”怀特默回答道。
  这念头显然让奥肯深感不安。从他扭曲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他一定把那样的场景想象得异常生动。他这才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的确有嘴,在它们的小鼻子下面。也是很小,看起来就象是皮肤上的一条裂缝。解剖中还发现了一些分泌腐蚀性物质的腺体。但在胃里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所以我们不知道他们吃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总统走近奥肯,“我们怎样才能杀死他们?”
  “天哪,这可是个难题。”他说道。然后用指头敲着脑门,象是那样能帮助他思考。“当然,它们的躯体比我们的还脆弱,但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们所发展的某种自我保护机能。从我们所能看得到的一点,就足以断定这种机能比我们人类的要高级得多。”
  戴维此时正绕着那些大玻璃罐转圈,他贴得很近,想要仔细研究一下那些怪东西。正在这时,他听到总统叫他。
  “戴维,你已经揭示了他们技术中的一个秘密,你破解了他们的密码,把他们的信号很快就翻译了出来。”
  戴维好象并没有注意到他和总统都在直呼对方的名字。他回答道:“哦,我可不知道,汤姆。我只不过是摆弄了一下那信号,因为它干扰了……我不知道我会帮什么忙。”
  “我们期待你们有所发现。我指你们两个。”他是指奥肯和戴维,“把你们的智慧合起来,给我们一个最终的答案。”然后他凑近戴维,望着他,让他明白这是一次真正的挑战。“让我们来看看你是否真象自己以为的那样聪明,”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章

    非法进入的人将立刻遭到逮捕
    擅自闯入该区域触犯联邦法律
    情节严重者将被处以三年监禁

  通向格鲁姆湖的一条柏油路上,每隔五百英尺就会看到这样的警告牌。还有另外一些类似的警告牌,它们对照像及雷达观测同样提出了严正的警告。这决不是在开玩笑。这些牌子静静地放置在那里,用来警告那些想擅自闯入的UFO信徒们。这些人总想来看看那些飞着的圆盘。有人说那是政府组织发明的,也有人说是在太空捕获的,随你以为是什么吧。如果这一天也跟往常一样,那一定会有两队武装警察埋伏在艾灌丛中,等待着逮捕那些胆敢以身试法的人。但这一天的确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地球上的以往任何一天。
  史蒂夫和四个拿枪的人一起坐在一辆军用小卡车后面。他们紧盯着橙色降落伞下面的东西,只要它醒过来,他们就会开枪。不久以后,他们把车开到了一排用链条锁住的栅栏前,那栅栏上挂着带刺的铁丝网。一个岗楼立在栅栏围墙的入口处。

  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这世界末日到来时仍站着岗,手里端着吓人的阻击步枪。
  当史蒂夫从小卡车后面站起身来时,其中一个士兵冲着他大叫:“对不起,上尉,没有通行证我们不能让你过去。”
  “你想看我的通行证吗?来,来……到这儿来,大兵,我这就给你看那该死的通行证。”
  那个士兵极不情愿地走到了小车后面。史蒂夫一只手“哗”地拉开了车箱里的降落伞,另一只手抓住哨兵的衣领,把他的头按下去,让他把那堆恶心的外星人躯壳看了个仔细。
  那家伙死命地跳开,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圣母耶稣上帝呀!快,快,快他妈让这帮家伙过去。”他冲着那另一个哨兵大叫。“快他妈让他们过去。”

  当戴维把头伸进外星飞船里的时候,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黑暗的异域星系。飞船内部是一个幽暗得让人压抑的船舱。圆圆的四壁上嵌满了令人毛骨耸然,半生命一样的机构。与其说这是一架飞行器的内部,还不如说是个地窖。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退回到梯子上。
  奥肯却已经坐在舱里了,在幽暗之中他一边胡乱摆弄着什么一边大嚷大叫:“嘿,你会发现这里边实在是棒极了,真的。”
  戴维重新钻进了蜂巢一样的舱里,随后爬到了飞行器的前部。他在那至少可以通过一扇窗子看到外面“正常”的世界——机库的水泥壁。
  正如奥肯所说,这里边十分活跃,闪烁着各式灯光,到处是说不出名的玩意儿。好象有一块主控操作台,但戴维认不出那是什么来。上边纠结着一些粗大的、象静脉一样的线。台面上的指示灯不是一闪一灭,而是先慢慢变得越来越亮,然后又熄灭了,那架式就象人的心脏先充满了血,然后“啪”的一下把血搏出去一样。戴维整个觉得象是爬进了某种史前昆虫的肚子里似的。
  “我们的人不分昼夜在这里工作,试图搞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有的我们很快就弄明白了。象这堆破烂儿。”他说着抓起了一段象干肠子一样的东西。“这是机舱生命维持系统的一部份,它和后边的一些过滤器相连。而那玩意儿——”他往那儿一指,“是个发动机的控制器,要么是手动挂档的,要么是加速控制板。”
  “这些座椅象是我们的。”戴维坐在一张嵌在地板上的皮椅里说道。
  奥肯告诉了他那椅子现在怎么会在那儿、那地方原先是一支粘乎乎的“躯体夹”。这时戴维的注意力被一个象是由半透明的膜构成的屏幕给吸引住了,也许那是用某种琥珀色的生物薄壳做成的。透过这个屏幕.可以看到有一些绿色的图案在跳动。他盯着那闪动的绿光好一阵子,然后用脚踏着拍子来记时。奥肯问了他点什么,但是没有反应。
  “嘿,你聋了吗?”
  “哦,对不起;你说什么来着?”
  “我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是的,也许,请原谅。”戴维心不在蔫地答道,注意力仍集中在屏幕的图案上。“珂妮,”他突然朝外边叫道:“你还在外边吗?”
  “是的,我在。”她的声音从开着的舱门外传了进来。
  “你带着我的笔记本吗?”
  “是的。”
  “我要用它。”
  戴维突然意识到了他是以怎样的一种话气与她说话的。那就象他们生活在—起时,就象他觉得自己是个整个星球都围着他转的天才时说话的口气。他跳起来,爬到了舱口,而珂妮已经把鞋蹬掉,顺看梯子爬了上来,戴维突然出现在舱口,倒把她吓了一跳。
  “丝帕奴小姐,我最近有没有告诉你,你是个了不起的运动员?”
  珂妮把计算机递给了戴维,好象没什么可说的。“你没说过。”
  “谢谢,”戴维冲着她笑了一笑,然后又消失了。戴维隐隐觉得在那屏幕上闪烁的绿光中有一些让他熟识的东西,很象他在卫星信号中发现的东西。他启动了计算机,一边工作一边向奥肯解释:“这些图形,在这……我想你是把它叫作‘怪玩意儿’吧。”
  ”不,这是一种不知叫什么的破玩意儿,”奥肯讥讽地说道,“我们得直接点儿,让我们的工作有点儿科学性。”
  “太对不起了,博士,这仪器上的图案,怎么说呢,它们一遍遍地重复,就象——”他把那机器转过来,这样奥肯也可以看到屏幕,“就象是外星人的记时信号,我想他们是用这个频率来与计算机进行通讯的。他们用这种方法来协调飞船的动作。”
  奥肯点了点头,不过好象还有问题:“就算你是对的。可有两个问题:计算机上说了些什么?第二个问题:即便它说了什么,那又怎么样?我们能做什么?另外,请问,你是从哪儿毕业的?”
  “我是用一种相位翻转发射器来消除倒计时信号的。”
  “管用吗?”
  戴维皱起了眉头。“它没能阻止他们破坏城市,但它找到了卫星出的毛病。我上的是麻省理工,怎么了?你呢?”
  “加州理工。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
  正当戴维开始怀疑奥肯是不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时,那怪博士开始显出他对这些也很在行。
  “好吧,我们仍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们不知道在这样的频率上正传送着什么,是攻击命令呢,还是古典音乐。可能那只是他们的调频收音机。第二个问题:对于卫星的干扰信号来说,你已经找到一种方法来发射经过补偿的的信号,但这个仪器看起来就象个接收器,我们怎么想法送出一个停止信号呢?”
  戴维一屁股坐到了椅子里,差点泄气了。“还有一个问题是,当我匆匆忙忙离开家时,没带走我的反相位频谱仪。”
  奥肯笑着安慰他:“别急,你来对地方了,我这儿不仅有频谱仪。而且还有一个我们就要用到的小玩意儿。看着吧。”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价值1.98美元的螺丝刀。“让我们把这个屏幕给弄走,看看我们能不能在这儿装上个传输器什么的。”
  ‘加州理工毕业的,不白给。”戴维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家伙,至少在这一点上是这样的。
  这两个天才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他们的第一个问题。他们把屏幕给弄松了,然后在它后面接的一些线上连上了鱼嘴钳。虽然这仪器造于千万年前的另一宇宙。但它的数据仍然是以二进制来组织的,那是一连串的0或者1。也许外星人有另外的叫法,但只要计算机可以读入数据序列,奥肯和戴维并不在乎它叫什么。
  一群技术人员把奥肯的频谱仪从一个储藏室里取了出来,送到了船舱里。离开的时候,他们打算到那“怪物展室”里去再看上一眼外星人的尸体。戴维这时正敲了—下回车键,启功了转换程序。有一阵子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两位怪才都有一种陷入失望的感觉。这时,飞船外面又是叫声又是骂声。戴维和奥肯可以从船舱小小的玻璃窗看到外面一群技术人员仰面躺在地上。那些人站起来想要跑开,可好象又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给弹了回来。
  “噢,”奥肯叫道:“我们启动了阻力场。我们第一次修复飞船的时候肯定把什么东西关上了。”
  戴维坐了回去,感到很失望。他原来坚信通过屏幕可以给某种中央控制装置输进点儿东西,但他现在认识到他们花了好几个小时,只取得了一点儿并不十分明显的的效果。他对自己感到失望。戴维环顾了一下仪器的面板,那儿至少有四十多个不知名的小玩意儿。但他实在猜不出它们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关掉了防护层信号,这时看见米奇尔少校正向飞船走过来。
  少校看见了飞船窗后的奥肯,冲他叫道:“他们抓到了一个,还活着!”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一章

  电梯门缓缓张开来时,米奇尔冲了出来,一点儿也没理会奥肯博士和伊撒克大夫慢吞吞的行动。伊撒克大夫曾在波士顿开过一家急诊室,随时都不会忘记带着他装急救用品的黑皮箱。当他们走过大门口聚集着的人群时,从奥肯的实验室工作服里掉落出一连串的钢笔、电笔、小工具,甚至还有—支打高中时起就一直用着的小尺子。当然,还有刚才在飞船的控制面板上摘下的不知名的小玩意儿。
  “所有的非军事人员统统离开担架,”米奇尔对着那一百来个帮忙送来外星人的人叫道。“清理这间舱室,马上,站到门外去,在外边等着。”
  奥肯从人群中挤过来,看到了裹在降落伞中的巨大身躯,他把尼龙降落伞拉开来。马上认出了那种生物外壳。
  “是谁发现的?”他叫道,
  “是我,先生,美国海军上尉史蒂夫·希勒。他的飞船坠毁在沙漠里。”
  “一个?没有其他的了吗?”
  史蒂夫一楞:“事实上,还有两个,不过他们都已在坠机中死去了。”他仔细看了看这位长头发的博士,不禁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还有其他的?”
  “他失去知觉有多长时间了?”伊撒克问。
  “从我把他踢……”史蒂夫觉得不应该让他们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失去知觉的。于是他干脆地答道:“大约三小时。”
  士兵们把那东西放在小车上,推过舱室光滑的地板。除了两个人以外,其余围观者都已遵守命令,回到各自停在门外的车上了。
  “大夫,对不起。”拉塞尔也许已经第十次请求大夫了,他的手搂着米格尔的肩头。史蒂夫记起了这个长着个大红脑袋的人在为儿子寻求医疗援助。他站在担架另一边,想引起奥肯的注意,但是没有结果,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外星人身上。
  “把他弄到下面的实验里去。快。”奥肯叫道。然后他转向他的同事,问道:“这家伙还活着吗?”
  在人群的骚动声和从各个方向传来的人们的叫声中,头脑冷静的伊撒克把听诊器放到了那怪物的胸口上。
  “还在呼吸。”他说道。
  “听着,大夫,我儿子病得厉害,他需要帮助。”
  在他们来到电梯房的时候,奥肯好象抬头看了看拉塞尔,但事实上他只是在寻找墙上的电梯开关。“他好象在脱水,我们就要下去了,赶快去准备一些盐水。”
  奥肯推开拉塞尔。走到了电梯开关前。他打开开关,液压设备启动了,整个屋子开始下沉。但还没有移动一英尺,它又突然停了下来。
  拉塞尔按住了紧急制动开关,他一把抓住了眼前第一样他认为可以获得帮助的东西,那是伊撒克大夫的白色工作服。他把伊撒克大夫抵在电梯井的墙上,用充血的眼睛愤愤地盯着他。
  “我儿子的肾出了毛病,也许马上就要死了,他没有药,他就要死了!”
  伊撒克可以闻到那人嘴里呼出的酒精味。
  米格尔这次真的为他父亲感到骄傲。“他需要注射肾上腺素,或者至少要注射一些胰岛素。”
  伊撒克并没有被吓住,他对那个比自己无比凶蛮的人平静地说道:“听起来象是艾迪生氏综合症。我正好有一些皮质激素。”
  拉塞尔顺着大夫的眼光看到那只故在推车旁的黑皮箱。伊撒克并不想错过这一次极有历史意义的医疗过程。但他知道,在他回来之前,奥肯可以处理好手术室里的一切。
  “奥哈维,米勒,跟我来,”然后他转向拉塞尔,“我们走吧。”

  在安海姆附近,杰斯敏发现了快车道,于是她掉头向南驶去。因为第一夫人正在她卡车后箱里颠簸,所以她的时速没敢超过三十英里。太阳就要下山了,从烟云缭绕的地平线上投射出千万条橙红色和紫色的光芒。这几乎能使人忘记背后所发生的浩劫。停电了,但在快车道两边的一切仍然显得那样的美好和平静。白天的燥热现在已经过去,变成了夜里那种温热温热的感觉。
  她按着路边指示牌的指示,开上了通往埃尔特罗的公路。不久前,当她还在那些废墟之间穿行时,就有几个人告诉过她基地已给毁了。他们建议她别再浪废时间了。但这些消息只是增加了她的焦虑,让她想更快地赶往那里。不论基地被毁成了什么样,她想在那里总能为第一夫人找到药品或者医生。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还能找到史蒂夫。
  她驶离了快车道,看到到处都是被破坏的景象。很快,她开到了一些低低的、不平均的小山包之间。不远处,她看见一些小孩在一堆堆冒烟的废物中翻找着什么。
  她把车开到一个小山包上稍平坦的地方,向他们叫道:“嗨!小家伙,你们知道埃尔特罗在那儿吗?那个海军基地?”
  “这儿就是,女士。”其中一个回头向她叫到。
  杰斯敏又开了一百码,然后把车停了下来。她从卡车里跳出来,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一幢倒塌的建筑物门边,上面写着:

    “欢迎来到埃尔特罗
    海军航空兵站
    黑骑士之家”

  什么也没剩下来。整个地区已在暴风雨一般的爆炸中碎为面粉。原来热热闹闹的基地,现在看起来象堆满了一堆堆废物的大农场。
  杰斯敏坐下哭起来,直到夜晚把天边的最后一丝微光隐去。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二章

  国家军队的领导核心从五角大楼移到了内华达沙漠下一百五十英尺探的临时办公室里。五十一区实验控制室原来是用来监测实验喷气机及其它实验飞行器的飞行状态的。里边到处都是电子器械,从老式的转盘电话到全球雷达监测仪,应用尽有,但是所有这些几乎都停止了运转。地球最大通讯网络已遭到极大破坏,而且这种破坏正变得越来越严重。
  来自“空军一号”的一流通讯专家加入了米奇尔少校的人马中。他们从放在外面的一大堆返回式卫星中征用了三家民用电台的频道,忙着从各种通讯中搜集信息。对城市的第二轮打击已经过去,而那些飞船还在继续前进着,显然在随心所欲地破坏。即便是在深深的地下,而且离最近的飞船也有几百公里之遥,人们还是感到害怕。他们已经意识到,就算破坏马上停止,这个世界,这个国家也已经面目全非了。他们知道自己无非是在那些巨大飞船的魔爪下苟延残喘,
  尼姆兹基也感到了害怕,但他不是害怕肉体的死亡,他担心自己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他拼尽全力来摄取权力,并且从不把后背亮给敌人。于是他已爬得很高,不仅成了中央情报局的头头,而且成了怀特默安全防卫领导小组的成员。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感到满足。这把“铁钳”好象正在失去什么,他预感到现在与这些天外来客的大战不会太快结束,但他内心深处中的某种欲念促使他盘算若返回华盛顿后要采取的行动。拾起这次散落的碎片,重建他的关系网,以及其它重要事务。他走进作战指挥室,拿起了一支电话话筒。
  ”还有什么秘密能帮助我们打赢这场战争吗?”
  “他们只是突然袭击,将军,你知道这一点。”尼姆兹基了解格雷这个人,他忠诚于怀特默,早晚会找到自己头上来的。
  “我记起了昨天在华盛顿开的那一次会议,当我们焦急地向总统提出建议时,你却对这个地方只字不提,只是自个儿藏在沙发里。”
  “我给了总统最好的建议:对他们进行核打击,现在我仍是这个观点。如果当初就采用我的计划,也许我们现在就不会呆在这该死的鬼地方了。另外,我所知道的无非是这里有个旧飞船而已。”
  “别拿这些来唬我。你背地里干的那些我还能不知道?所以别说你对这地方一无所知。你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要知道,这整个的计划都是绝密的,完全不为外界所知。”
  格雷并不想掩饰自己的轻蔑,“天哪,他们刚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点儿什么?那一百多名飞行员本不至丧生。”格雷盯着他,想发现他内心深处的邪恶,实际上他知道得很清楚,尼姆兹基知道很多的秘密,但为了保全自己的政治地位,尼姆兹基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等等,别把那些飞行员的生命和我扯到一块儿,你知道……”
  怀特默走进门力的时候一切都有了变化,尼姆兹基和格雷各自走开,处理通讯工作的技术人员回到了工作岗位。
  珂妮将其他人带到挂在墙上的美国地图前。被毁的城市都用黑笔划了圈。
  “天哪。”当她看到许多新添的黑圈时,气都喘不过来了。
  “能确定吗?”怀特默盯着地图上显示的消息问道。“亚特兰大?萨克拉门多?费城?”
  “是的,先生,我们确信这些城市都遭到了打击,另外,他们还攻击了其它孤立的目标,特别是空军基地。”
  “他们现在正驶向哪里?”
  格雷走上前来边指着地图示意,边回答道:“看起来华盛顿那只飞船正沿着大西洋沿岸向南行驶,然后可能驶向墨西哥湾沿岸各州。而洛杉矶的那只象是要顺西海岸向北而上。纽约的那只正在飞往芝加哥。”
  格雷继续讲解着,总统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们的确形成了一条空中打击走廊,他们送出小型的攻击飞船袭击整个地区的特定目标。他们决不是无目地地乱撞,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听说在欧洲,巴黎上空的飞船突然移向布鲁塞尔,袭击了北约总部,而那些小飞船则破坏了西方联盟的设施。”他顿了一下,向尼姆兹基那边狠狠瞪了一眼,接着说:“他们显然能嗅到我们,袭击是早晚的事,但鬼才知道在那儿,或以什么方式。”
  总统被激怒了,他转向国防部长,想马上把愤怒倾泻到他身上。但很快他又转开了,这个时候没时间来处理他的卑鄙行为。但今后如果有个人他得收拾的话,那就是尼姆兹基。
  “我们的武装力量呢?还剩下多少?”
  “大约百分之五十,先生。”格雷给了总统一点时间来体会这一事实,然历接着说出一个可怕的结论:“按照他们现在摧毁城市和移动的速度来看,再过三十六小时,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大城市都将会被毁灭。”
  怀特默慢慢地、平静地喝了一口水,“我们正在被消灭掉。”这是对目前情况的一个非常槽糕的评价,这使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极度不安,但没有人能想得出对这种局势的更好的评价了。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总统先生。”米奇尔少校走了进来。“我带来了你想见的飞行员。”
  “让他进来。”
  怀特默站起来,拉直了他的领带。
  米奇尔示意史蒂夫进来。
  他还穿着在沙漠中穿的衬衣和作战裤,都已让汗水浸透了。史蒂夫并没有作好准备来这里会见一屋子的白人,尤其是总统。
  “史蒂夫·希勒上尉,先生。”他那瘦长的身躯来了个立正。
  “稍息。”总统笑了,并没有回礼。他的热情让史蒂夫感到轻松。“非常荣幸能见到你,上尉,你今天可立了一大功。”
  “谢谢,先生,我不过是在例行公务。”
  “你来自埃尔特罗,是吗?”
  “是的,第一中队的‘黑骑士’。”
  “你听说过‘地狱之猫’吧?”
  史蒂夫忍不住笑了,他知道怀特默曾经是战斗机飞行员。当年,在海湾战争期间,“地狱之猫”可是家喻户晓的名字,但他并不想与这位国家的最高统帅讨论什么飞行的事。“我曾有所耳闻。”他说道。
  “你听到了什么?”怀特默激了激他。
  “整个军队中第二好的的中队,仅次于‘黑骑士’。”
  这时,两人互相笑了笑,眼中都露出敬佩的神情。“你带来的犯人在那儿?”
  米奇尔瞅准空子,赶紧搭话。他想到解剖观察室去旁观。“他在治疗室里。大夫们很乐观,认为他会活过来。”
  “我不知道这是否应该乐观。”总统说道,“但我想去看看那家伙。”
  话音一落,总统的随员们便从桌上抓起文件准备离开。格雷将军走过去,向总统表示了他对这一打算的疑虑,但怀特默已经决定了。“满足这人的任何要求。”他带着随从离开房间以前指看史蒂夫说。
  “对不起,将军。”史蒂夫在格雷正要离开时叫住了他。“我现在急于赶回埃尔特罗。”
  既然他已经把外星人带来了,使没有理由在这里逗留了。他的脑海里总是回响起吉米的话,说杰斯敏可能还活着。如果是那样,他知道只有一个地方可能找到她。他问将军他能否用一下无线电设备发上条信息。
  格雷停下脚步,一只手放到史蒂夫的肩膀上说:“对不起,孩子,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埃尔特罗在今早的袭击中已完全被摧毁了。”
  将军离开了,留下史蒂夫呆呆地站着,喘不过气来。

  桔红色的月光照亮了废墟上的道路。在离开营地去寻找补给的一小时后,杰斯敏和迪伦在黑暗中摸着路朝营火方向往回走。他们一人拿着一个盒子,里边装满从基地餐厅中找到的罐头食品。迪伦的盆子里装着一听足有他自己一半重的罐装豌豆,以及一抱在泥土里找到的勺子。离开配餐室之前,他们在出口盖上了板子,并用泥给封好。
  “好了,伙计们,晚餐准备好了。”杰斯敏把盒子放下来,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盒餐刀。“我们得用这些来开罐头。”
  杰斯敏不在时,由沉默的男人管事,他承担了相当的工作。第一夫人躺在由硬木板和皱巴巴的衣服铺成的床上,他的茄克叠起来正好为她做了个枕头。杰斯敏在她离开前点起了一小堆火,但他现在把火给烧旺了,笔直的火苗从几本杂志的封皮上一个劲儿地往上蹿。
  “嗨,干得不错,我快要认不出这老地方了。”
  她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总统夫人。夫人看见杰斯敏,挣扎着想坐起来。这一努力让她付出了痛苦的代价,她不停地咳嗽,肺里充满了体液。
  杰斯敏让她躺下来,用责备的口气说:“别乱动,我是认真的。今晚就这么躺着别动。明天早上我们再找人帮忙。”
  她帮着受伤的女人吸了点儿菠萝汁,然后两人双双盯着火堆看了半灭,没说一句话。
  那沉默的男人为迪伦打开了一听法兰克福香肠。迪伦吃得津津有味。杰斯敏呆呆地看着他。今晚他们可以尽情美餐,但在以后的几天里将会发生饥荒,明天的食物从哪儿来呢?
  “你儿子,”怀特默夫人说,“他非常帅。”
  杰斯敏本想再责备她不肯安静地休息。但她忍住了,说:“他是我的天使。”
  “他父亲驻扎在这儿吗?”
  杰斯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他不是他父亲。不过我倒希望他会担起这份责任。”她把一只卵石扔到了火堆中,她真想大哭一场,可她忍住了。
  对方意识到应该转换话题了。“那么,你怎么谋生呢?”
  “我跳舞。”
  “真不错,现代舞呢。还是芭蕾?”
  杰斯敏在火光中笑了。“不,是肉感的。”她两眼瞅着总统夫人。心想她总共遇到过多少个脱衣舞女,和自己在一起会不会让她感到别扭。
  “哦,对不起。”
  “别这样,”杰斯敏告诉她,“这本不是我的初衷,但钱的确是好东西。另外,”她抬起下巴冲着迪伦说,“他值得好好照顾呢。”
  杰斯敏很少到处告诉大家她是怎么挣钱谋生的,她并不为此感到害羞,当然也不会为此骄傲。谈到这个问题时,她会撤点谎,有时会说点真话,或者有时什么也不回答。而这次她宁愿自己刚才没有说真话,因为她确信象总统夫人这样尊贵的人在今后是不会有太多机会和自己说活的。她想说点别的什么,比如:“别为我是个脱衣舞女而担心。早上我还是要给你找个大夫的。”但她觉得这样说太傻了。
  “如果不跳舞了,你打算干什么呢?”玛琳问道。“怎样计划你的未来?”
  杰斯敏再次笑了,这次是因为第一夫人的这个问题是她问过自己无数次的。现在她完全放松了。
  “你要知道,我每天都自问这个问题。我想这已经无所谓了。”
  “妈,我能再要点儿小红肠吗Y”
  “小宝贝儿,到这儿来和妈妈呆一会儿,我想让你见见第一夫人。”
  迪伦希望这样或许会得到红肠,于是走过来准备接受引见。
  “有意思,我敢说你并没认出我来。”
  “是的,我不打算说什么,我投了另外一个家伙的票。”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三章

  奥肯博士的脸对着摄像机的镜头,“本像带摄于七月三日下午六点三刻、外星人在上午九点钟的严重飞行失事中幸存下来。你能看到——”他站开来,人们看到被捆在解剖台上的生物。“这玩意儿看起来很虚弱。”实际上唯一能说明这是个活物的,是他脸上的触角偶尔发生的卷曲和扭动。那四根较长的触角,有六到十二英尺长,折在捆绑用的厚皮带下面,一动也不动。
  解剖观察室是一间由瓷砖嵌成的屋子,镶有不锈钢饰物。通过装着厚厚强化玻璃的高大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被奥肯叫作“怪物展室”的储藏事兼教室。在那边的黑屋子里可以看到那三个装在巨大玻璃罐中的外星人尸体。三个助手在屋子里高效地工作着:其中有—位女麻醉师和两名男实验师。一个实验师正在调试一台复杂的仪器,这个仪器通过一系列软管和一个盛满甲醛溶液的巨大容器相连。另一个则把一套工具一件一件地递给奥肯,还有一把槌子和—把有铁轨扣一样厚的凿子。奥肯把它们举起来,就象老电影中的弗兰肯斯坦一样。
  “所有维系生命的监护仪都已在记录了吗?”麻醉师点了点头。于是博士又接着对着镜头说话:“我们要把他的颅骨打开,并完全剥开来,这样就可以找到藏在里边的生命了。这个,”他说着,一边敲着那家伙黄色的外骨,“这只是一副盔甲。你们现在看着的动物完完全全是另一个物种。外星人把它们饲养成熟,然后宰杀掉,并取出内脏。内脏已经被掏空,只有肌肉层给保留下来。头部和前胸有一条直到胸部的缝可供外星人进出。所以他们只不过是一种穿着其它生物的外衣,在僵尸中爬行的东西。然后通过一些我们至今也无法搞清的过程,里边弱小生物的生理冲功,便由外边的这个又大又壮实的动物身体来实现。注意这些触角,在不受控制的时候它们是十分软弱无力的。你们马上要看到,在里面的东西并没有触手,所以他们可能无法掌握这些额外的手。因而,如果我们不找到—个健康的活物来进行研究,这生命盔甲就会永远是一个谜。好吧,先生们,准备好了吗?”
  他的助手们可不只是准备好了,他们想赶紧干完,然后赶快离开这儿。奥肯在摄像机面前讲解的当儿,他的助手们紧张地盯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大怪物,生怕他会随时回过神跳起来。
  奥肯把凿子伸进颅缝中,拨开了一些尖尖的大骨头,每一下都引起了折断骨头的响声,考林和帕特里克在对面吃力地拉着,直到颅骨被打开来,他们使劲把肉和韧带往后拉,最后把躯壳平铺在了桌上。
  “哦,天哪!”从盔中里发出来一种异味,熏退了这四个人。
  “象氨气一样熏人。”帕特里克嚷到,他都要流泪了。“我们得把门打开。”当奥肯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帕特里克已经跳到安全锁旁边了。
  “不!”博士叫道。“我们不能冒险把通过空气传播的病毒给放出去。打开空气净化系统,詹尼。拿上100cc的喷妥罢撒钠站在一边,以防我们的小朋友又要吵闹。”
  在其他人被那一股烟堵住了喉咙,并一个劲儿想睁开眼睛时,奥肯又转过身来开始检查那生物了。这时能看见嵌在胸腔中外星人的头顶。他撕开盔甲的喉头和前胸,直到外星人肉乎乎的圆脑袋露了出来。他那大大的、没有眼睑的黑眼睛从下面直盯着他。奥肯弯腰去检查他的脸,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浆,通过这种物质,外星人的神经冲动传递给外壳。他的眼睛看起来好象没什么反应,但当奥肯的手在他面前摆动的时候,他的鼻子开始抽动。脸上的一只触角伸向眼睛。无力地前后摆动。奥肯捅了一下触角,随后他的手指被那个触角缠住了,那气力就如同一个初生婴儿—般。这种友好的手势一如他的前任威尔斯博士所作的详细笔记中描述的那样。
  “该死!”当空气净化系统开始滤出那种强烈的刺鼻气味时,考林才又回到了桌边手术台。“这些家伙不过是想用狐臭来占领太空。”
  “放了我。”奥肯轻轻地说道,并非冲着谁。
  “什么?”每个人都抬起头来望着博士,他们需要解释,但博士并末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好吧,让我们把这家伙弄出去,我要——”他停在这儿.双眼茫然。
  “博士,奥肯博士,你没事吧?”
  有那么一阵,他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好象不再记得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然后,他又很快清醒过来了。“当然,我很好,我想那气味也开始对我起点作用了。”
  “触角更加活跃了,博士,是否该给他注射点喷妥撒钠?”詹妮问道。
  喷妥撒钠,就象“真血浆”一样闻名,是一种在治疗过程中使病人安静下来的一种常用巴比土酸盐。
  “别,这可是个坏主意,不能注射,”奥肯又一次向上呆望着,然后以一种平静的,几乎模糊不清的语调说道:“把他放开吧。”
  他的助手们早已习惯于奥肯的怪异行动。但他们从未见他做过什么怪涎得露骨的事。他就象是失去了方向,头转来转去。眼睛从这儿盯到那儿,审视着他周围的整个房间。然后他伸出空着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头。显然极为痛苦。他大叫了一声,被穿过他头颅的剧痛所折磨,詹妮轻轻碰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人,用眼睛示意他看着博士的手腕。从那怪物背后伸出来的一支触角缠在了奥肯手套上方一点儿的部位。
  “快给他一针。”她叫道。
  帕持里克拨开那盔甲的鲜肉,用酒精棉球去擦怪物的颈部。詹妮马上把皮下注射针刺入他半透明的肉里,然后开始推塞柄。还没等他们退回来,抓住奥肯手腕的那只触手从手术台后闪出来一下子向詹妮的脸抽去,把她甩向屋子的另一头。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随即闪电一般,这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又撕开了捆住他的带子,把它们从铁架上硬生生地拉断了。还没等考林跑到门口,就被迅即赶上的外星人将脑袋击碎了。帕特里克慌乱中拿起了—把外科手术刀,恐吓般地挥舞着小玩意儿,好象那能保护他,使他不受这暴虐强敌的伤害。那怪物站住了,他尖尖的鸟爪一样的脚抓着干净的漆布地板,冲了过来。他的两只触角伸过来,缠住帕特里克的胳膊,第三只触手直刺进他的胸膛,捅过他的心脏.从后背伸了出来。帕特里克的身体撞倒在装满甲醛的罐子上,打翻了它。里边的溶液流到操作室的地板上,一支真空管松脱了,大量蒸气弥散在空气中。

  穹形门被推开,米奇尔领着总统和他的顾问以及保镖来到贮藏室,操作间已陷入一片厚厚的雾气中。米奇尔看到这个,马上伸手打开枪套。还没等他把手枪掏出来,一个保镖已把总统拉开,另—个则把枪口对准少校的脑袋。可少校没注意到这些。他发现出了问题,赶紧奔到窗子那,打开了对讲机。
  “奥肯博士,能听到吗?”米奇尔叫道,“如果听到了,说点什么,让我们知道你还好。”
  没有任何回答,雾气在窗后翻滚。
  米奇尔转过身来对总统说:“先生,这里……”
  “砰!”奥肯那血糊糊的身体被野蛮地撞到玻璃窗上。几条厚厚的触手颤抖着抓着他的脖子。没法知道他是死是活,浓雾掩盖了一切。外星人将科学家的脸紧紧挤在玻璃窗上,使它变了形。奥肯张开口发出了声,但声音并不是他自己的。他的话一点儿也听不清。那声音听起来就象是最后一口气通过垂死者的声带。
  “发哦,发哦.”那声音嘟囔着。
  “我们得把他弄出来.”米奇尔叫道.“我绕过去打开门。”
  “呆在原地,”格雷将军命令道,他走近了窗户。“博士,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奥肯缓慢地张开了嘴唇,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一些,“放走我,……不然我就杀……马上!”
  格雷和其他人这才开始对发生的事情明白过来,外星人正通过奥肯说话,他象演口技的人控制木偶一样控制住了奥肯。甲醛罐差不多流干净了。净化设备开始慢慢消除了室内的雾气。他们渐渐看清了抓着奥肯的那只触手是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的。外星人悬挂在天花板上,那家伙正发疯般地抓着排气管道,试图从那儿逃走。但计划落空了,他跳到地板上,穿过雾气走向玻璃窗。
  他那扭曲的身影站在渐渐清晰的屋子中间,轮廓仍不甚清晰。奥肯关于这些触角,猜对了一半。那里边的玩意儿没有相应的肢体来控制躯壳上的触角。外星人通过集中注意力来控制这些触角,否则它们就会漫无目的地随意摆动。但这实际上就是这怪物所选择的武器,从出生时就被训练来学会控制它。
  套子上被撕开的头颅和胸部无力地从背后垂下。看得出来,外边大动物的躯体被取出了内脏,从肚脐到前额切开,给里边的生物形成了一个天然外罩。
  外星人又一次把奥肯的肢体摔在了窗上。他很快学会了使用这个还没有死硬的人的发声器官。这一次声音又清晰又响亮:“放开我!”
  怀特默走近窗户。“你们为什么到这儿来?”他质问道,“你们的人想要什么?”
  外星人颤动着的铅色前额从套子下部的缝隙间露出来,发出饿鬼吃东西般的响声。他的黑眼睛在鲜活的盔甲中窥视,然后他从下腹部伸出头来面对着捕获它的人。他那黄皮肤涂着—层厚厚的果冻一般的东西,在幽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那大大的、恐惧的眼睛使他看起来更象是落在天敌手中的一只温驯的动物。
  奥肯在外星生物的控制下突然发出了声音;“空气、水、食物、阳光。”
  “是的,这些我们全有。”怀特默通过话筒回答道,“告诉我你从那儿来,你的家在那里?”
  “这儿,”他缓缓说道,“我们的新家。”
  “在此之前呢,你们从何处来?”
  “许多世界。”
  “我们有充足的空气、水和阳光。我们可以分享这些。我们能商议停战吗?你们的人和我们共存?”
  没有回答,但总统又坚持问道:“我们之间能有和平吗?”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提醒他,那玩意儿可能不懂什么叫和平。于是他又从另一个角度来试探:“你需要什么,你想让我的人民做些什么?”
  外星人回答了这问题。这次他不再使用人类那种蹩脚的发音交流,而是用他的自然语言来说话。那不是声音,不是手势,也不是表情。也许是喷妥撒钠开始起作用,也许是他感知到了他们不让他逃走的想法,外星人开始与怀特默进行一种高速的心灵感应的交流。这是形象与感觉的语言,从他的记忆中闪电一般逝过,装载着太阳的可见的现实视像。怀特默脑细胞突触的电位转换速度赶不上这种信息的交换。结果总统用手抱着头向后倒去,痛得尖叫起来。

  在短期的几秒钟内,他见到了居于另外一些世界的战场,知道这些外星物种如何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的星球,就象一大群蝗虫一样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吃光所有东西以扩大种群。于是,当他们离开时,那地方的资源全给耗尽了。他们为下一次旅途准备了补给,然后全部登上母船,这是他们临时的栖身地。他们在漫长的旅途中沉沉睡去。随后在饥饿中醒来时,便又成了为新的食物而战的暴徒。怀特默知道了在他们那里没有怜恤,这样的概念从未在这些生物的脑中出现,他们所践踏的土地上的生命对于他们的意义就象石斑鱼对于我们的意义一样。对他们来说,我们是一些蛀虫,一些应该被消灭的污秽的小东西。这就是他们的计划,把人类清扫出这个小小的星球。最先的步骤是摧毁那些人类的稠密聚居区,消毁人类的武器,建立他们的滩头堡,作为他们建立殖民地的基地。在此后的许多年里,他们会在这里生息繁殖,开发出新的工具,直到重新开始新的旅程。当他们向新家园迁徒时,他们的人将会更多,也变得更强壮。

  “杀死它!”格雷叫道。
  米奇尔及总统的两个贴身保镖同时开了火,将玻璃窗射得粉碎。他们射出了所有的子弹,那些子弹撕裂了外星人惨白的身体,把里边脆弱的生命打成了浆糊。外边的躯壳颓然倒在了瓷砖上,两个生物都死去了。奥肯顺着还没破的窗玻璃滑了下来,泥一样倒在地上。
  “往后站,”格雷喝道,“让总统喘口气。”
  怀特默眩晕得失去了方向,躺在地板上艰难地喘着气。他坐起来后,还不住按着他那半边悸动不已的脑袋。“想让我明白……与我交流,他们就象蝗虫,”他说道,“他们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整个文明都在移动,他们吞食一切,那些自然资源,然后他们又继续迁徙。”
  怀特默慢慢从异像中醒来。他坐在地板上,拼凑起了支离破碎的画面。他想把这一切解释给其他人听,但从这经历中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努力站了起来,转向格雷,“将军,组织一次导弹袭击,把所有的核弹头都装上去。立即去办吧。”
  格雷直盯着总统的眼睛,想确信他所听到的指示。这样数目的核弹同时爆炸带来的可怕冲击,将会摧毁整个地球,还有它的所有生命。当确信怀持默并没有发晕时,他点了点头。
  “这可能会花—些时间,也许一个小时吧。”带着这沉重的命令,格雷走向作战室。在路上,他经过一直没说话的尼姆兹基。
  尼姆兹基笑了笑。我告诉你会这样的,他象是在这样说。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四章

  史蒂夫·希勒对于停在机库外的人们来说是个英雄。他也是他们能与之谈话的人,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外边的警卫则是双唇紧闭,表现得很不友善。在他们看来,这些大兵并不受欢迎。他们的任务是向人们提供清水,以及安排他们两人一次地使用厕所。于是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发生了本来只应在厕所中发生的事。入夜后,史蒂夫走了出来,他在门口告诉警卫,伊撒克大夫让他去检查一下那生病的小孩。但史蒂夫并没有到卡斯家的拖车那儿去。一排站成行等着用厕所的人认出了他,走过来跟着他,直到消失在车辆之间。
  史蒂夫穿过拖车,与人们握着手,一遍又一遍回答那些相同的问题。外星人还活着吗?他们用那玩意儿来干什么,有飞船向这边飞来吗?他们为什么不能进去?他们为什么象呆鸭子一样坐在外边?他们要他去问问管事的人,他们能不能进去。
  史蒂夫在他们中间走着,听着,笑着,但他不是来作亲善访问的。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对休依斯上,那是一种大型灰色运输直升机,停在离拖车营地大约三百码的另一个停机坪上。史蒂夫足足看了几分钟,确信没有人警戒。他从交谈中抽出身来,随后穿过禁行线,尽量装作在履行公务。他想可能会有人挡住他的去路。但使他惊奇的是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顺利地爬上了驾驶员的座席,并且启动了系统。油足够了,他摸着了开关,打开了发动机,半秒钟后引擎发动了前后两个推进器,它们开始吼起来。但此时,一支冲锋枪抵住了他的前胸。
  端枪的大兵看上去不超过十八岁,身穿迷彩服,沙漠钢盔就象个破奶桶,松松地扣在头上。虽然他端着枪,但在星光下到底谁怕谁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史蒂夫决定厚着脸皮干下去。他往后一靠,拉出安全带来扣在了自己身上。
  “海军陆战队希勒上尉。我打算借你的直升机用上—会儿。”
  “你不能就——”小家伙向四周望了望,但只有他们两个人。“你这该死的……长官。”
  史蒂夫盘算着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开枪。他想赌一把,于是打亮了灯,准备升空。
  “兄弟,”他回头叫道。气流把那小家伙的头盔给打歪了。“我知道你不会开枪的。但如果你真要那样做的话可得抓紧点,我就要走了。”
  小家伙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分钟,眼睛一眨都不眨。仍没有放下枪,他叫道:“你让我有大麻烦了,上尉。”
  “我们已经陷入了同样的麻烦。”
  一辆吉普车呼啸着从主机坪赶了过来。
  “两小时后我会回来说明一切的。”直升机随即腾空而起,向西飞去。

  怀特默决定进行核攻击的消息在地下科学中心传布开来,使那地方陷入了—片死寂。工作停顿了,人们结成一群一群的,他们大都安静地坐着,就象在等待末日的来临。没有人喜欢那个决定,但他们也提不出更可行的选择。除了等待再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珂妮几乎是忍着泪,从作战室压抑的幽暗中出来。在那里,怀特默用手指甲敲着桌面,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正在他身边发动。她走进那间有回音的水泥机库。透过窗户,她看见戴维正在一间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边走边自言自语。她上了楼梯,走进办公室后才发现他并非在自言自语,而是对着他在柜子里发现的一瓶苏格曼威士忌说着什么。
  “我想你听说了。”她说着从后面关上了门。
  “啊!斯帕奴女士,你来得可正是时候!”他叫得很响,已经喝醉了。他突然把瓶子举得老高,喊道:“干杯,我真想为这世界的末日干杯。”他一仰头,一大口灌下了半瓶威士忌,然后把瓶子递给了她。
  “他做出这决定也不轻松,戴维。”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她感到了一种负罪感。
  “好了,珂妮,别告诉我你还相信那家伙。”
  “他是个好人。”
  “那当然。”戴维笑了,他栽到转椅里转了个圈儿。“不管怎么说,你离开了我这个天才去追随他。不,不,请原谅,应该说是追随你的事业。”戴维懂得怎样才算粗俗。但珂妮却想把这一切解释清楚。
  “那并不只是一次普通的工作调动,那是人生难得的一次机会,一次现实的真正改变,它是使我们人生变得有某种意义的机会。”
  “对你来说我可是雄心不足,”戴维随意地说道。那是近几年来一直折磨他的一种想法。但现在一切看上去都显得相当的滑稽可笑了。“我不能站起身来顺着梯子往上爬。”
  “你本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她叫起来。“研究,教学,或投身工业。你有这个天份。”
  戴维模仿珂妮的语调说道:“哦.那个戴维·列文逊,多么有才华。他的全部作为就是为一家可怜的传输线公司干活。他的脑力都用尽了,多么可耻。”他讨厌这种态度。“在原来的地方呆着有什么不好?”
  “你难到不想多做点什么、你难到不想做点真正有意义,真正特别的事情?”
  这最后的几句话和着威士忌刺痛了戴维。他抬起受伤的目光盯着珂妮。向她道出了—个简单的事实,“我原来一直以为我是某种特别东西的一部分。”
  她这时才突然威识到,她—直在谈论他们的事业,而他却在想着他们的婚姻。她看从自己伤着他了。他穿过房间,又拿起了酒瓶,
  ‘不管是否会有所不同,”她柔声说道:“但我一直都在爱着你。”
  “但那还不够,对吧?”他反问道,然后回到椅子里,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珂妮突然意识到她为什么跑来找他。她想与她仍爱着的男人和解,在她的意识深处她希望两人能互相原谅,平息对彼此的愤怒,在这生命之光眼看就要突然熄灭之时,发现彼此令人慰籍的—面。但是相反,她遇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坏男孩儿。他以前也常常这样对她。戴维对付压力的办法就是紧紧缩回到自巴的躯壳中,或是退缩到工作中,或者让正拿在手里的不论什么东西来提供一种逃避。今天晚上这是—瓶约翰尼·沃克牌威士忌。
  她让他独自呆在那儿,转动着椅子,自斟自饮。珂妮眼里噙着泪,转身出去,在身后轻轻关上门。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五章

  格雷只用了预计时间的四分之一就组织起了核打击。回到作战室时,他得知由于圣·安东尼奥方面的一些巧办法,军用无线电及雷达系统都已部分恢复了。二十四架飞机从该城周围的空军基地升起,航迹覆盖了整个美国领空。这是些大型高空侦察机,机上装有旋转雷达,内部则装有复杂的监听装置。它们现在完全接替了通讯卫星几十年来的工作。机上的多通路转换发射器让军事人员重新建立了通讯联络。侦察机所传送的首批信息中就有来自五十一区的最高指令:将对美国领空上的所有外星飞船同时进行核打击。几分钟后,四架B-52隐形轰炸机升空,向它们的目标飞去。它们正在“隐形”,这是指它们的雷达和无线电设备都己关闭,以此希望在进入攻击范围内之前不被敌人雷达发现。总统现在很虚弱,B-52升空的消息到来时,伊撒克大夫正在对他作检查。听到这消息,总统一把推开了大夫,冲向作战室。
  “我们先到达哪个攻击目标?”他边问着边破门而入。一个士兵从扇形扫描屏上回过头来。“正在接近林斯顿的飞船,拦截时间大约六分钟。因为B-52正在隐形,所以及们也说不太准。”
  怀特默想了一会儿说,“把B-52的隐形去掉,我想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
  上兵转回到那扇形扫描屏,敲入了使B-52自动消除隐形的代码。雷达扫描仪上立刻出现了四个亮点。休斯顿的那架最易接近它的目标。
  “好了,这正是我要的。”怀持默向屋里的人解释道。“一架飞机一枚导弹,让我们看看在休斯顿将发生什么。也许在那家伙到达城市上空前我们就能击中它。如果成功了,我们要接下来向其它飞船开火。“他看了看格雷,格雷正皱着眉头盯着计算机的打印输出。
  “将军,盟国有什么消息吗?”在他下令使用原子武器后,便试图限制其它地区使用这种武器。因为当各地的雷达发现核打击时,智能防御系统会自动作出反应。地球人最不愿见到的就是由计算机误警而引发的连锁核爆炸。
  “我们得到了友方的支持、他们会坐观结果。”格雷说道。“但我想,要拯救休斯顿已经为时过晚了。”
  “我们可以确证敌人的战船已经到达休斯顿上空!”从扇形扫描仪上传来的一个声音叫道。
  总统并没行退缩。他知道无论怎样休斯顿都会遭到毁灭。他命令B-52飞机不急于投弹,直到确信在休斯顿发出的核弹会击中入侵者的飞船。
  格雷在预定爆炸区域外的装甲车中安排了观测人员。一架圣·安东尼奥的侦察机也定点在墨西哥湾的高空,
  休斯领的人们没有浪废—点时间。警报发出后的短短几小时内,整座城市的百分之九十已撤空,而此时大地开始在敌船的到来声中颤抖。疏散进行得很混乱,在逃命的人群仓惶的脚下及飞也似的汽车轮前,已有两千人死去,数不清的人受伤。同样混乱的逃离发生在神户、布鲁塞尔、波特兰、芝加哥,以及其它所有飞船将经过的大城市。
  怀特默要求大家安静一会儿。他做了一个简短的祈祷,然后点了点头,下令投弹。“但愿孩子们能原谅我们。”
  B-52的发射舱门打开了。一只二十英尺长的导弹投下了空中。它先跟着飞机—起并飞,头部的定位系统根据地平线开始进行遥测。一秒钟后,它呼啸而出,直奔它的目标——巨大飞船的防护壳。
  “导弹已发射。”飞行员报告道。他作了一个长长的U形转弯,拉开自己和将要到来的爆炸间的距离。
  作战室中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后导弹出现在了雷达系统的屏幕上。按照计划。那枚装有核弹头的巡航弹道导弹应该击中飞船的上部,以减小对下面的城市的损害。
  首先在飞机上看到一道强烈的火光,闪过之后,便是休斯顿郊区被爆炸的冲击波摧垮、毁掉的景象,就象在劲风中碎裂的高高的玻璃窗,破坏向外围飞快地扩展。爆炸过后,整个地区被一片蘑菇云所笼罩。而在作战室中只能感到微微的震动。但没有谁比这小屋中的人更能感受到千万死者的无辜。怀特默和其余人在痛苦中看着,等着。
  几分钟后,飞行员打破了沉默:“很不幸,我们的目标好象还在空中。”
  五十一区—声哀鸣。二十四小时不断的失望中,也许这是最可怕的一次。这可能是人类最后的防线,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现在可以肯定。”飞行员继续说道:“我们能看清了,那飞船还完好无损。实际上,它还在休斯顿上空。天哪,我们几乎没能划伤它。”
  “召回其余的飞机。”怀特默平静地说道。
  尼姆兹基简直不能相信这一切。“其它的轰炸机也许运气能好一些,”他说道。“还有一架正飞向芝加哥,我们仍有时间截住它,对它发射多弹头,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说了召它们回来。”
  总统陷进了椅子里,盯着天花板。攻击外星人飞船的失败让他感觉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他们着陆。突然,他觉得时间充裕起来。从外星人传结他大脑中的信息来看,他们要用两年的时间才能把整个种群从母船运上地球。
  从休斯顿的这次进攻看来,的确应该考虑一下与外星人作战的策略,也的确是组织真正能抵抗他们入侵的时候了。怀特默所能想到的唯一合乎逻辑的做法就是,等待他们建立城市后,将整个地球炸成碎片。当然人类也将会被无情地消灭掉。这一点他很清楚。如果我们幸运的话、他对自己说道,我们可以和他们同归于尽。

  杰斯敏抵抗着睡意,盯着慢慢熄去的火堆余烬。虽然她已十分疲惫,但有太多的威胁,真实的或幻觉中的,仍在她眼前的黑暗中闪动,让她不敢合眼。玛琳·怀特默在她身边看来睡得很香。沉默的人此时也不再沉默,他如拉大锯一般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哈。
  杰斯敏听见了远处直升机的声音。她在想,把第一夫人从失事的飞机中救出来是否做得正确。对于她来说,远处的直升机是来寻找玛琳的。来到埃尔特罗,特别是不顾途中所听到的劝告,现在看起来就象一个可怕的错误。她本该赶快离开把玛琳送到医院去。但在她匆忙去找史蒂夫的途中,撞碎了卡车的头灯,现在在黑暗中行车是很危险的。
  直升机更近了,用探照灯搜索着地面。
  当它只有半里之遥时,杰斯敏才意识到它可能真的会发现他们的小营地。她折了一根树枝,用它搅动营火,—片片火星随之升上空中。
  其他人爬起来,看到飞来的直升机,探照灯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杰斯敏指了指怀特默夫人,朝飞机挥动着手臂。
  这时直升机降到了不远的地方。杰斯敏向那儿跑去,急切地想得到帮助。
  当她看出来是谁在驾驶着那架飞机时,激动得又哭又笑。她冲过去,跳进舱门,投进了史蒂夫的怀抱。她把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然后叫道:“你来迟了。”
  他笑着对她叫道:“我知道你喜欢戏剧性的场面。”
  史蒂夫从直升机里抽出一副担架,和沉默的人一起把玛琳抬到飞机后部,准备把她送回五十一区。看起来她好象没法撑到看见自已的丈夫了。她又开始不住地咳着,血都咳了出来。
  史蒂夫拉过沉默的人向他叫道:“我们还有一个座位,你想跟我们一起去内华达吗?”
  那人摇摇头表示不愿意。
  史蒂夫耸了耸肩,“好吧,随你。杰斯敏,我们走。”
  杰斯够走过那人,又问道:“你不来吗?”
  那人只是看着她,垂下眼睑,然后指了指一群他们下午找到的伤员。他不想离开他们。
  杰斯敏把卡车钥匙递给了他,并告诉了他藏食物的地方。当她准备离去时,望着那人的眼睛说:“嗨,我叫杰斯敏·杜布罗,你叫什么?”
  那人瞧着她,好象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史蒂夫弯下腰叫道,“杰斯敏,走吧,我们得马上走了。”
  她转身爬到飞机上,在他们飞去时一直盯着那沉默的家伙,他越变越小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六章

  伊撒克大夫就象一位筋疲力尽的马拉松运动员。三十个小时不停的工作产生了影响。他的眼睛酸涩,面容干黄。他检查了怀特默夫人的病情。
  过了—会儿,总统从走廊那边走过来,怀里抱着个孩子。珂妮和一名保镖在他身后跟着。“她怎么样?”他问道。
  伊撒克望了总统一眼,他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他转向缩在父亲手臂中的小姑娘:“我打赌,你是帕翠西娅·怀特默。”
  “嘿,你怎么知道的?”每当一些陌生人说出她名字的时候,这个六岁的小女孩总感到很惊奇。
  “因为你妈妈在里面,我想她正急着见你呢。但你得轻着点儿,好吗?她病得可厉害了。”她一被放下地。就跑进去了,好象什么也没听见。
  “对不起,总统。”伊撒克说道,“如果早一点的话也许还……是内出血。就算我们立即赶到,我也不能有把握……”后面的话没说。“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先生。”
  总统拍了一下伊撒克大夫的肩膀,随后站直了身子,走进了双层门。
  “哦,我的小可怜!”玛琳使尽全力想把她的小女儿搂在怀里。她看起来这样的虚弱,但还没到死亡的边缘。
  帕翠西娅想起来应该轻柔—点儿,便跃起脚尖轻轻拍着母亲。“妈妈,我们可为你担心了,我们不如道你在哪儿。”
  “我知道,真对不起。但我现在在这儿呢,孩子。”
  伊撒克示意医务人员退出屋子。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后,怀特默走到床边,在帕翠西娅身边跪了下来。“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到外边去等着,好让妈妈歇一会儿呢?”
  小姑娘很不情愿,她吻了吻母亲,跑到外面和珂妮一起等着。
  她一离开,玛琳勇敢的微笑全变成了眼泪和痛苦的抽泣。她摸索着丈夫的手。
  “我怕,汤姆。”她低声哼道,眼泪顺着面颊落下来。
  “嗨,别这样。”他勇敢地说道,“大夫说他很乐观,他说你会挺过去的。”
  她笑了。“撒谎.”她说道。
  她握住他的手,渐渐失去了气力。
  两人头靠在一起哭了。他们哭着,互相亲吻着,凝视着对方,直到她沉入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次长眠。

  总统终于踱出房间,他的脸变得毫无血色,眼里布满了血丝。大家都在等着,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中很多人都有问题要问他。他们需要他批发公告和军队调遣命令,以及一个总统每天都应做出的千百个决定。但走进大厅里的这个人一点都不象个总统。他极度悲痛,此时已无法胜任任何事情。他一言不发,穿过人群径直走过大厅,直到杰斯敏面前。在他能说出第一句活之前,她迎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她连声说着“对把起”。因为没能把玛琳尽快送到大夫那里,她仍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怀特默摇着头。“我只想为你照顾她说声谢谢。她告诉了我,你是一个勇敢的女人。”他转向史蒂夫,想挤出一点笑容。“还有你!谢谢你能让我向她告别。”
  帕翠西娅跟着父亲走下了大厅,“妈妈睡着了吗?”
  他弯下腰去抱起了小女孩,没有信心来解释这一切。“是的,孩子。”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妈妈睡着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七章

  正在这时,珂妮找到了朱利斯,请他去对儿子说点什么,戴维已经把那小小的办公室弄得天翻地覆了。他的行为比实际醉酒更过份,他把椅子砸到了墙上又把冰箱给推翻了。当朱利斯在玻璃窗那边看见他时,他正发疯一般地对办公家俱拳脚相加。朱利斯赶紧冲进了房间。
  “戴维!戴维!你这该死的究竟在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停下!”
  戴维正要喘口气,他停下来,等了半天才说道:“你看我象在干什么?我正在做大杂烩呢。”
  “这我能看得见.”朱利斯肯定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胡闹?”
  “我们正在烧毁雨林,老爸。我们在排出所有有毒的废物!”为了说明他所指的,他倒空了一个废纸篓,然后把它砸到远处那面墙上。“我们在污染空气,破坏臭氧层!也许我们已把这地球搞得足够糟了,他们也不想要它了。”
  戴维瞄准了放在柜子边上的一只咖啡杯,一脚踢过去,但他太偏了,自己却一屁股坐在那堆垃圾中间。
  “好啊。”朱利斯环顾来一下整个房间,对他儿子说道:“你让我们有了一个新开端,这房间给毁了,现在我不在乎那些火星人是否会杀死我了。他们把这屋子的赔款单交给我时,我一样会死于心绞痛的。”
  他走到戴维身边。他正用手捂着脑袋往后靠着,呜咽着。朱利斯收拾出—小块地方在儿子身旁坐下来。他怀疑戴维的失态多半与珂妮有关,而不象是他所愿意承认的那些原因。他试着找一点合适的话题来谈。“听着,”他这样开始了。“每个人都会在有些时候失去信心。就拿我来说吧,在你母亲死后我便不再向上帝诉说什么了。”
  戴维睁开一只眼睛.对父亲所作的启示感到迷茫。
  “但到了某个时候,”那老人思虑沉重地继续说道,“你不得不停下来想想你所拥有的东西,到那时你会感到充满了感激。”
  戴维哼了一声,又抱住了头。“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可感恩的呢?”
  “比如说……”汤姆四处看了看,想找到点儿思路。在这种情况下,他说出了唯一他能想得到的东西。“你的健康!至少你现在身体还很棒!”
  他知道这是个牵强的论点,故而没有责备戴维又开始了呜咽。然后,他拉住儿子的一只手想让他站起来。“来吧,让我们找件茄克,然后来上一杯咖啡。喝酒会使你虚弱的,我可不想你感冒。”
  藏维很不情愿地让他拖了起来。然后他突然呆住了,被闪过脑子的一个念头给紧紧地抓住了。一丝笑容从他的唇边滑过。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关于信心?那是人们用来渡过一生的东西……”
  “不,后边一部份,紧接着它的。”戴维转过身去,透过玻璃窗他能看见泊在外面的外星人攻击飞船。
  “什么?是说你可能会感冒吗?”
  “老爸,对了,这就是答案,疾病,感冒。失去防御能力。太简单林,老爸你真是个天才!!”
  朱利斯满腔狐疑地看着他,想弄明白他是否已彻底不可救药了。

  朱利斯终于说服了珂妮,使她相信戴维已经清醒了,并开始进行有意义的工作了。
  她到总统那儿,请他到戴维那去看看,因为戴维想为他演示有关外星人攻击机的什么东西。他声称已有了一个计划。
  不久,一群人站到了观察台前,围成一圈等待着。
  “好吧,丝帕奴女士,这—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尼姆兹基问道,从他走进屋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显得不耐烦了。
  “我真不知道。”她对所有的人说道。“他让我们来这儿,是为了让我们看看关于飞行器的什么东西。”
  尼姆兹基被一个小文官给召集来,而又得不到一个直接答案,他为这发起火来。“好吧,让他接着摆弄他的玩意儿吧,”他极怀疑地说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呢。”
  珂妮已经受够了这个无知的家伙。她把手放在背后,准备在总统走出电梯后就给尼姆兹基一下子。总统则在一边把一群顾问召集在一起,与他们讨论起来。
  迪伦站在史蒂夫旁边,大声问他:“这种飞船是在外太空飞行的吗?”
  “当然!”史蒂夫告诉他。
  戴维从一个舱门中爬了出来,顺着梯子爬到了攻击机的基座上。他给坐在飞船中的机械师作了一点简短的指示,然后走向观察平台。
  “你为我们准备了什么,戴维?”这时怀特默用戴维的名字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他被打击得够呛,这最近的两天,他实在太累了,说起话来象一个被吓坏了的人。
  “女士们,先生们,还有姑娘小伙子们,”戴维开始说话了.语气很象刚死去的奥肯博士,“我要向你们作点小小的演示,这不会花你们多少时间。”
  戴维从一个垃圾袋里拎出了一个汽水罐。
  “我们又要回收废物了。”他对自己说道,然后他转身回到攻击飞船,将东西放在了它的翅膀上。他回到观察平台,向舱里的机械师挥手示意。那人按动了一个开关,然后向戴维翘起了大拇指。戴维看了看平台上的人群,觉得他已经引起了他们的兴趣。“米奇尔少校,从你站的地方。你能把那盒子一枪打下去吗?”
  米寄尔看了看总统,得到了同意。他打开枪套,取出了手枪。米奇尔向周围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这个神枪手举枪瞄准了盒子,慢慢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了弹呼啸而出,击在了飞船的保护壳上,然后弹到飞船上面人行窄道的铁板上。
  突然大家对这一实验都失去了热情。
  “哦,我可没想到会这样。”戴维向大家道歉。“你看看,那小罐子被飞船周围一层无形的壳保护着,我们没法穿透它。”
  “这我们已经知道了,”尼姆兹基说道;“难道这就是你要说的全部吗?”
  “我要说的是,”戴维说道,象是进入了他所要展示的东西的最棒的部分,“既然我们不能击穿它的保护壳,我们就必须绕过它。”
  戴维走到一个工具架边上,架子上放着他的计算机。它用一根电缆连着,电缆穿过飞船的外壳,进入了驾驶舱,接到了他早些时候就己修好了的飞船外壳接收器中。
  “这只需要几秒钟。”戴维对机器输入了指令,他低头盯着自己腕上的手表,静静地数着。
  “现在,米奇尔少校,对于还坐在驾驶舱里的助手来说。小罐子仍在保护壳的保护之下。他也没做过任何的调整。你能再给这罐子来一枪吗?”
  米奇尔可不愿再把子弹打在无形的壳上,然后再被弹开去,他疑惑地看着戴维。但不等格雷将军给他下命令,他又解下了枪。
  “等一下。”史蒂夫不想让大家冒险。他把迪伦带到了滑轨的顶部,站在水泥地拐角的后面。多数围观的人也跟着他走到了那儿。
  米奇尔小心地瞄难后又开了一枪。这一次。小罐子向后翻倒了,子弹射在了机库那一边的墙上。
  “这是怎么搞的?”格雷将军问道,他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我让它得了感冒。”
  朱利斯脸上闪着骄傲的光.冲着人群直点头。
  总统很感兴趣。他走近戴维,戴维还在计算机上操作着。
  “更准确地说,”他头也不抬地继续说,“我给它输入了病毒,计算机病毒,一种肮脏的小东西,一旦染上决难摆脱。”最后,他非常艺术地敲下了回车键,然后把机器转过来,让怀特默和格雷看他弄出来的图形。
  总统观察了一会儿屏幕,对他所看到的东西满意地点了点头。
  格雷虽然懂得计算机,但又很讨厌那玩意儿。他盯着戴维问道:“你是说你能发出一种信号,让飞船的保护壳全都不起作用吗?”
  戴维用指尖摸了摸鼻子。“完全正确,就象他们用我们的卫星来对付我们一样。我们也可以用他们对保护壳所发的信号来治服他们,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我们能把病毒带到他们的母船上,然后它会把病毒传送给那些毁灭城市的飞船和这样的小飞船中。奥肯告诉过我们这些飞船的能量都直接来源于母船。当然对那些大一点的飞船来说也是这样。”
  “我不想给你泼冷水,”尼姆兹基挤到了观察台的边上,探过脑袋看着计算机屏幕。“但是你怎样用这种病毒感染母船呢?它可不是国际互联网上的一个网络节点。”他往周围看了看,希望有人能分享他的幽默。
  戴维没作任何迟疑就回答道:“我们可以动用这只攻击飞船飞出大气层,泊在它的母船上。”
  他的口气让人觉得他以为这是世界上最自然、最明显的一种想法。
  史蒂夫心中一动,每当谈及太空战他都是这样。他把迪伦放下来,走过去想听得更仔细些。
  戴维展开了一张母船的卫星照片。那个四百一十五英里长的巨大怪物正耐心地呆在月亮背后,等着那些毁灭飞船为他们铺平道路。
  所有的注意都给吸引了过来。戴维指着那个卫星照片上模糊的一角对总统说道。
  “这里——”戴维指的地方看起来象一个停泊码头。“——我们可以从这里进去。他们看起来是依一种特定的逻辑设计飞船的。如果母飞船也跟毁灭城市的飞船一样的话,这就是前门。”
  戴维能够感觉到他周围的政客与军队头目们对此十分怀疑。
  “要知道,他是对的。”史蒂夫插了一句,这使他自己都感到吃惊。每个人都转过来看着他,于是他接着说道:“我当时在同洛杉矶的飞船交战时,曾见到毁灭飞船里边的巨大停泊码头,里边的小飞船聚集在一个塔状装置周围。奥肯博士让我们看过飞船头顶上长长的鱼鳍一样的结构,那上边有许多终端线缆。他猜想不论他们的计算机是什么样的,那结肯定是一个连接器。当这些攻击飞船泊在母船内部时。必定通过那鳍一样的东西与它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哦,别再对我谈这种糟糕的科幻小说了,”尼姆兹基从他站的地方叫道:“这计划满是‘如果’,太蠢了。”
  格雷没理他,问道:“能让他们的防护壳消失多久?”
  “只是猜测。”戴维告诉他。“一旦发现了病毒.可能只需几分钟他们就能解决。这并不复杂,因为我并不了解他们的系统。”
  “所以你建议我们在几分钟内联合进行一次世界范围内的反攻?”尼姆兹基摇着头,这太离奇了。
  格雷转过身来,对着前情报局长说;“我们已同亚洲重新建立起无线电联系,虽然信号很弱,但我们应该可以想法把指令送出去。如果我们能克服这些障碍,也许这计划还可行。”
  尼姆兹基那副讥讽的表情不见了,他感到愤怒。这个荒唐的计划居然赢得了那么多的注意,而他的核打击计划却在一次小小的失败后便搁浅了。他巴不得把机库中的所有人都给锁起来,由他一个人来指挥。
  他掩饰着对总统的不满,对整个房子里的人喊道:“我不相信你们会被这样的无知所欺骗,我们没有人力和物力来发动这样的战役,如果我们有两个月的计划时间,也许可以。别再指望这堆垃圾了。”他指着外星人的飞船叫道:“整个可笑的计划都依赖于这样一只没有被检测过的飞碟吗?在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怎样驾驶它。”
  史蒂夫又插话了。他走上前来,清清嗓子,“我想我能驾驶这东西,先生。”
  尼姆兹基真想宰了他,但史蒂夫接着又说:“我见过它们的飞行,知道他们怎么操作它。”他转身看着总统。“如果您允许,先生,我想试试它。”
  “这是个坠毁的东西,早在四十年代就掉下来了,我们甚至不知道它现在还能不能飞。”
  “哈!”戴维又一次唱起了主角,他已让奥肯的一些助手等在了机翼上。“打开夹子!”他就象马戏团的指挥一样喊道。他向上看了看站在观察台上的珂妮。她向他挤了挤眼睛。告诉他自己觉得他有多疯狂,同时她又多么为他骄傲。“来,来放开所有的夹子。”
  这比戴维预计的多费了点时间。但一当机械师们打开了最后几个钢锁,那飞船“哗”的一声抬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个六十英尺长的大玩意儿便悬在了空中,在他们头顶颤动着,在十五英尺高的地方,它稳住了,和过去五十年来一样安静地呆在那。
  人们惊奇地张大了嘴,呆呆地望着戴维。
  “还有什么问题吗?”
  人们四面相觑,此时就连尼姆兹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怀特默打破了沉默,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示他是怎样看待这一计划的,然后他宣布:“很玄,很冒险。但还是让我们抓住这次机会吧。”
  大家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者象尼姆兹基一样,认为这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行。
  戴维走到观察台的边上踮起脚尖,拉了拉史蒂夫的裤角。年轻的飞行员回过头来,俯下身听戴维要对他说些什么。
  “你真认为你能开这玩意儿吗?”他问道,明显地对史蒂夫的能力表示怀疑。
  史蒂夫反唇相讥道:“你以为你做得到你所说的吗?”

  几分钟以后,珂妮陪同格雷将军和总统来到了五十一区的作战指挥室。他们几个议论纷纷,谈论着这计划的细节,算计着如果进行一次世界范围内的联合反攻的话,将会遇到的通讯方面的困难。很长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感到心中闪着希望之光。
  “站住!”这是一个命令。而不是一个请求。三个人回头看见尼姆兹基儿气乎乎地向他们追来。
  “又怎么了?”珂妮嘟囔了一句。
  国防部长直接走到总统跟前,跟本没理另外两个人。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而且象平时一样,措词都已想好,每个字都尽量象刀一样把对方刺得越痛越好。
  “我知道你仍为妻子的死而难过,”他说着,“但这并不是犯又一个致命错误的借口。从军事角度上来客观地分析这一问题——”
  尼姆兹基还没采得及说完.怀特默便一把抓住他制服的领口,把他抵到了墙上。总统直盯着尼姆兹基,离他的脸仅一寸之遥。
  “我所犯的唯一错误就是让你这个装腔作势的白痴掌管了一个政府部门。但这个错误,谢天谢地,对我来说就要不存在了。尼姆兹基先生,你被解雇了!”最后总统把他一推,松开手,并威胁般地盯了尼姆兹基一眼,又加上—句最后警告:“尽量离我远点,否则我将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逮捕你。”
  尼姆兹基想从珂妮和格雷那儿得到支持,但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们继续朝前走.怀持默又拾起了话头:“我要米奇尔少校组织所有他手头的飞机,另外给我找一些飞行员来驾驶它们。”
  在他们身后,他们听见尼姆兹基正对着墙说:“他不能那样干!”
  珂妮忍不住回过头,怀着抑制不住的得意说道:“他就是这么干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三部 七月四日 第一章

  四个英国飞行员没有修胡子,热得汗流浃背。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来躲避沙特夏天可怕的炎热。他们支起一个大帐蓬,坐成一圈,谈着话打发时光,同时等着发生什么情况。瑞格·卡明斯象是他们的头头。他并非其他人的长官,之所以由他管事,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了解中东局势和地理情况的人。另外三个只是负责给卡米斯·穆塞基地送来新飞机的。他们刚到,地球就遭受了灭顶之灾。瑞格常驻这里,他的阿拉伯语说得过去,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怎样与一群飞行员打交道而不冒犯他们,这是在中东混日子的一点儿小窍门,而这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更显重要。
  “我们飞过马尔他时听到了美国人的频道。”汤姆森说道。“他们没有加密,也没有编码,什么都没有,其中有一个说,在戈兰战线附近,叙利亚人还有一个兵团完好无损。”
  “高地,”瑞格纠正道,“那叫戈兰高地。”他指给汤姆森看那地方在地图上的位置。“如果我们能取得他们的配合,发生混战时,他们那里是最佳的增援位置。可惜他们可不一样,绝不是能和你配合的队员。”
  突然帐蓬被打开,有人朝着里面大叫。汤姆森一扭身翻到了破折叠椅后面,在倒地的同时抽出了手枪。
  一个黑黑的大高个,山羊胡和胳腮胡连成了一片,正在向帐蓬里叫着,但听不懂他说什么。他的军服说明他来自约旦。也许是他们中唯一不说英语的一个。
  端格从未怕过什么,他回头平静地看着后面的人,直到他放下帐蓬门迅速走开。
  “这他妈究竟怎么回事?”那三个飞行员的肾上腺素仍在疯狂地分泌着。
  “好象他们收到了什么信号,老式的莫尔斯码,但他们不认识,所以让我们来看看是不是英语。”
  “莫尔斯码?他们究竟在那儿搞到了什么,老式的电报电缆线吗?”沙顿问道。他焦虑地看着瑞格说;“会不会是个圈套?”
  瑞格耸了耸肩,带头走进了下午炎热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阳光中。
  与五十一区所在的格鲁姆湖床相对的地球这一边,也有一个干涸的湖床。湖床中停着一百来架战斗机,机头朝着不同方向。一但警报响起,它们将向各个方向飞去。这是一个真正的国际景观,飞行员来自十一个不同的国家。在其它一些场合,他们之间也许会相互开火,可现在却结成了并不情愿的同盟。
  “我还是不相信这个。”瑞格笑着说道,体味着这种可笑的情况。“七十五年的愚蠢外交让我们无所适从。然后在这些王八蛋出现二十四小时后,我们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家庭。”
  “这可跟我的形容不太一样。”汤姆森说道。他紧跟着瑞格,他对正在飞机的阴影中抽烟的一群伊拉克飞行员紧张地点点头,笑了一笑。当英国人走过去时,他们显得目光呆滞。“我可不认为这些家伙领会了这地方的大家庭精神。”
  “你觉得以色列人会怎么想?”以色列的飞机数量仅次于沙特,此时他们引人注目的F-15战斗机停在不远处。那些飞机以精确的角度依扇形排开,准备同时起飞。
  “出什么事了?’其个一个问道,他正懒懒地坐在那儿。
  “他们收到了信号,莫尔斯码。”瑞格回头叫道。
  那人扔掉烟头,追了上来,“我能去看看吗?”
  瑞格笑了,并没有停步,“我想没什么不可以的。”
  经过伪装的沙特帐蓬里面看起来就象个电子产品交易会。他们从附近的空军基地弄来很多无线电设备。把它们一古脑儿摊在地毯、降落伞和帆布上。沙特的飞行员来自不同的国家,他们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当来人走进帐蓬时,一切都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让人感觉气氛绷得紧紧的时刻,敌对国间的飞行员都把对方狠狠地从头盯到脚。当一个武装的以色列人走进他们的地盘时,阿拉伯人显得异常紧张。有那么一会儿,大伙都屏住气,没有人说话。后来,还是瑞格打破了僵局。
  “别紧张。弟兄们。他是我们的律师。”
  帐蓬里爆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除了那三个不懂阿拉语的英国飞行员,每个人都笑了。他们笑得自得其乐。但那只是想缓解紧张的空气。
  “我见他带着自来水笔呢。”一个阿拉伯人叫道,引起了又一片笑声。
  以色列的随和让每个人都感到意外,他用巴勒斯坦的俚语开玩笑说那是一种以色列秘密警察用来签文件的东西。又一阵大笑。以致于其他的飞行员也探头进来想看个究竟。
  “那莫尔斯电码在哪儿?”瑞格用英语问道
  一个沙特人递过了一付耳机。并不是他想象的嘀嗒声,他听到了一个说话声,好象是在发出某种紧急的宣告。但噪音太大,瑞格示意大家安静,他们照办了。这一信号发自五十一区,当它到达阿命布·阿贾里时,己转送多次,瑞格简直听不出哪儿是头,那儿是尾。
  “等一下,你就会听见。”沙特皇家空军的一位飞行员告诉他。的确,当那种混在一起,辨不清楚的声音完成了宣告后,信息又用莫尔斯电码被重复一遍,响亮而清晰。几分钟后,瑞格把整个信息记录了下来,他又花了几分钟把密码译了出来。
  “来自天国,”他说道。“他们想组织一次联合反攻。”
  “真是时候,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汤姆森问道。
  “这真是……太好了,聪明。”瑞格笑了笑,然后开始向他们解释细节。

  一个俄罗斯飞行中队的二十四架米格飞机,成对地停在一大片冰面上。他们曾奉命升空拦截那艘摧毁了莫斯科的飞船,它当时正飞往彼得堡。在其它飞机一个个地葬身飞船防护壳外时,他们的任务取消了。但在返回穆尔曼斯克的途中,他们惊悉基地已被—群攻击飞船摧毁了。穆尔曼斯克处于北极圈上,于是这个中队只有再向北飞,以使自己藏在他们所熟知的冰川之中。他们越过了八十五度的北纬线,降落在弗兰兹·约瑟夫岩石岛上,在那里,冰是不会融化的。
  他们自早上到达以来就一直等待着命令。在白天,太阳光还能穿过顶罩,使驾驶舱里变得温暖,但夜幕降临后,温度却低得能冻僵人。一小时又一小时,他们等在飞机里,忍受着忧郁和饥饿的折磨。
  大约九点钟,他们中有个人在摆弄收音机的时候发现了一种声响。起初,他以为那是外星人在用他们那种唧唧嚓嚓的语言说话,但他马上就辨认出这是莫尔斯电码,便立刻提醒全体人员注意。所幸的是这一信息重复播放了好几次。
  这次偶然发现两个小时后,队长特琴科上校用无线电通知大家:“美国人说他们可以让那防护壳至少在五分钟内失去作用。”
  “好啊,这太好了!”其他人显出极大的热忱来迎接这一新的计划。任何计划都比这么在冰天雪地里耗一晚上要好得多。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进攻?”

  在日本最北部的北海道岛的札幌市,一些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高功率民用信号接收器和转播器遍布山腰。这些精密仪器在距东京电视广播总部千里之外的地方联系了省郡和首都,可随时互通信息。认为自己能帮上忙的工程师,都赶到那里,不分白天黑夜地苦干。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志愿部队。一些志愿兵此刻正挤在转播设备周围。日本的空军仅是个形式而已,主要机种是货机和客机。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决意参与。他们用不同的语言向亚洲大部分地区播发了他们的信息。
  “进攻定于十三个小时以后,于格林威治标准时间晚九点整发动。”
  亚洲各国政府及各分散的战斗部队作出确认后,北海道便用短波向夏威夷发出了确认信息。确认信息从夏威夷传到了停泊在距俄勒冈海岸一百海里的斯坦纳号上,又从那儿传到了圣·安东尼奥的飞机上。当信息传到五十—区时,作战指挥室墙上的那张世界地图就标上相关数据。

  “我们进行得怎么样了?”总统问。
  “比预料的要好。”格雷点了点头,把地图指给他看。图上散布着上百个小标签,每一个标志都代表了一个随时可以升空应战的空军中队。“我们仍在调查评估阶段,但前景乐观。欧洲遭受了同我们一样的重创,但中东和亚洲只遭受了一半的损失。另外,我们还有几艘航空母舰。”
  “我们这儿的部队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那些杂种几乎摧毁了密西西比河以西的所有空军基地。有一些飞行员从莱克兰逃了出来,正在向这儿集结。另外,一批军火也在运往这里,但是……”将军摇了摇头。
  “但是什么?”
  “基地不缺飞机,缺的是能让它们升空的飞行员。”
  ”那么去找飞行员。”怀特默命令道,似乎这事只要格雷使点劲就可以做到。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二章

  三十分钟以后,米格尔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卡斯家的拖车上。灯黑着,他不想吵醒特洛依,便轻轻掩上门,踢掉了鞋子。
  “你他妈的处到哪儿去了?”拉塞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夜。“你妹妹呢?”这声音让米格尔吃了一惊,他打开了灯。拉塞尔紧挨着特洛依坐在床边。
  “你吓了我一跳!”
  “回答我!”
  米格尔原以为今天下午他们俩齐心协力救回特洛依之后,那些烦心事就都会成为过去。他不明白怎么一下子拉塞尔又这样了。“阿丽西娅正在跟那个菲力浦说话呢,我刚从他们那儿来。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拉塞尔还没来得及反应,米格尔已经转换了话题。“特洛依怎么样了?”
  这话起了作用,拉塞尔低头看了看沉睡的孩子,“他很好,瞧瞧这儿。”他用手指拍了拍那孩子的脸。“瞧见没有?睡得这么死。我想他会好起来的。真让人松了口气,呃?”
  “嗯。”米格尔同意。他觉出不是特洛依,而是他父亲有点不大对劲儿。“问个问题行吗?别骗我。”
  ”说。”
  “你喝酒了?”
  拉塞尔笑得象个做了坏事的小男孩。几小时以前他还发过重誓,保证在这种一团糟的情形过去以前不再喝酒,况且那会儿他也没酒可喝了。“实什忍不住,小伙子。我忘了,我那飞机上还有存货呢。”驾驶舱里的酒瓶子比地震后的酒馆里还要多。“嘿,一起喝点儿,比贺庆贺。”他摇了摇酒瓶,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对方平息怒火。
  米格尔垂头丧气地抓过鞋子走出大门,把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米格尔。回来!”拉塞尔叫道,也向门口走去。“别发火嘛。来吧,米格尔!”
  他看到男孩儿怒气冲冲地进了难民营。拉塞尔跟了过去,下决心要把这事解释清楚。热呼呼的硬沙地面烫着他光着的脚。他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了这个临时村庄的中心。

  在一大堆篝火前停着辆吉普车,车后装着扩音器。一个军官站在车后部对着麦克风讲话。
  “……那时我们就计划发动反攻。鉴于我们人员缺乏,现在急需有飞行经验的人;每个驾驶过飞机的人都可以志愿报名。受过军事训练的更好,但只要会驾驶飞机的都可以。”
  “嘿!算我一个!”拉塞尔冲那军官喊道,一面急急地挤过人群。“我能飞。我是说,我是个飞行员。我还有架飞机呢!”拉塞尔兴冲冲地指了指他那架老式飞机,另—只手还紧握着酒瓶。人群中有人笑出了声。
  “对不起,先生。我想不行。”士兵竭力保持彬彬有礼。
  听了这活,拉塞尔气疯了。他酒气冲天地向军官靠去,满脸威胁的神色。他没有注意到士兵们已经持枪在手了。“您不明白,光生。我一定得参加。他们毁了我一辈子的生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定要报复这些可恶的小……东西,伙计们,不管他们是什么。”
  “把这小丑弄走。”军官平静地说。
  两名士兵抓起拉塞尔的双臂,粗暴地把他拖了出去,根本不去听他那关于自己如何被绑架的唠叨。
  “你不适合开飞机,”他们中有—个说,松开了他。“找个地方睡一觉,也许当你清醒的时候。他们还需要飞行员。”
  拉塞尔看着他们走开,然后举起瓶子又喝了一口。突然他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便把一口酒吐了出来,把酒瓶子狠狠地摔到地上。脚边满是碎玻璃。

  贮藏室的大门微开着,珂妮推开了那门,发现朱利斯坐在里面。老家伙冲她笑了笑。
  “您在这儿。我一直在找您。”她说。
  可她公公只是点了点头,对她笑了笑。
  她嗅了嗅空气的味道,问他:“您在这儿抽烟了?”
  朱利斯喷出了一大口烟,从背后拿出了雪茄。
  “抽了一点点,”他承认了。“别跟戴维说,他简直是个健康顾问,对我的雪茄唠叨个没完。”
  她正是来讨论戴维的。“我希望您没打算让他去实行他那个愚蠢的计划,是吗?”
  “让他?你见过我让他做过什么事吗?他是个大人了。”
  “可他的表现象个大奶娃儿。他是要找死。”
  朱利斯耸了耸肩。他知道戴维是无人可以劝回的,他已经陷进去了。
  珂妮没有找到她诺需要的帮助,沮丧地向门口走去。她转身又说了一句:“我也认为您在这儿不该抽烟。”

  珂妮终于在那架攻击飞船的机翼下面找到了戴维,他同史蒂夫·希勒和格雷将军在一起。他们在听一位科学家解释飞船上新添的设备。他们看到了飞船底部像喷气机引擎一样的塔楼被改造的结果。他们拆下原来的六英尺长的塔管,换上了一个圆筒形结构。一队技师则小小心翼翼地推来一枚两吨重的导弹,就象推着—辆睡着胖宝宝的婴儿车。珂妮注意到这些身着蓝色连身工作服的技师全是新面扎。他们不是五十一区的地勤人员,而是从亚利桑那送导弹来的专家。
  “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伪装它,”那位科学家在谈论被挖空了的塔管。“但近距离的检查还是瞒不过去的。这枚导弹的弹头会伸出来。”
  技师正在操纵吊车,小心地让导弹同地面保持垂直,一直把导弹吊到飞船的下方。当导弹尾端同管道在同一水平面后、技师们开始更加小心地把导弹推入管道。
  “任何人都不准打喷嚏。”领头的技工对戴维和其他人说。“我们得把弹头送进去。稍有闪失,一切就都完了。”
  “那导弹威力很大吧,嗯?”戴维没头没脑地问。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他,万分惊异竟没人告诉过他这事。
  主管技师解答了他的疑问。“朋友,这是由激光制导的巡航导弹,热核弹头。要是这东西掉到地面上,我们就全烟消云散了。就为这,我们的希勒上尉在把飞船开出去的时候要万分小小。”
  戴维看着史蒂夫,惊异之下一时无言。
  史蒂夫报以微笑。“小意思,戴维。”
  戴维过了好一会儿才体会出这位年轻飞行员的勇敢,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将置身的处境作进一步的思考,那位科学家又在继续他的报告。“我们在飞船里找地方,来把发射器藏起来。大家看,这些线没法隐藏,我们就干脆把它们焊到飞船表面,如果站后一点,是看不出来的。”
  格雷将军走到近旁的一张桌边,拿起了一个小黑匣子。“这将被联到飞船的主仪表板上。”
  “这跟B-52机上的发射板很象。”史蒂夫说。
  “正是这样。按同样方法使用。只有一点不同,我们给核弹重定了程序,碰撞后它不会立即爆炸。你们可以有三十秒钟时间逃脱。”
  戴维觉得有点发晕。要不是他的脑子在别的事上打转,这些关于核爆炸的谈话就真会让他昏过去了。“我想我得去看看他们的无线电转播器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摇摇晃晃刚要走开,史蒂夫看了一下表。
  “天哪!戴维,我们晚了。”
  在场的人中只有戴维和珂妮两个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们要他别着急,他们会及时赶到那儿的。
  史蒂夫跑出了机库。
  戴维向攻击飞船走去,要去检查一下他的助手们进展如何;珂妮拦住了他。
  “三十秒钟?可能是我太悲观了,可你们要脱离一场核爆炸,这可恶的三十秒是不是太短了点?”
  “并不完全是这样。我们往外飞的时候才发射。况且,那个希勒据说是个出色的飞行员。”
  一名技师正忙着焊接,一阵阵火花飞溅下来。戴维向他望去,技师拉开了面罩。
  “这是我们能弄到手的功率最强的转播器,它可以告诉我们你何时送出病毒,”
  “好的。然后我们双手合十,祈祷那防护壳消失。”
  “为什么是你?”珂妮没有被打断。“为什么必须是你?我是说,不就是联结后按一下按钮吗?你不能教别人怎么植入病毒吗?一个专门干这事的人?”
  戴维不明白她所说的专干这事的人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没人想到过会发生。要有人专干这事,那只有我;因为是我设计了这些病毒。要临时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或者同我设想的不大一样?我必须迅速作出反应,调整信号,或者……谁知道呢?”
  他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刚才米奇尔打落在地的汽水罐。“珂妮,你知道我一直在试图拯救这个星球,现在机会来了。”
  他把空罐丢进回收箱,在珂妮额上轻吻一下,然后走向攻击飞船的船舱。
  珂妮心情复杂地注视着他,不自觉地出声说道:“现在他又有进取心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三章

  当杰斯敏·杜布若询问她可以在什么地方借到—件礼服时,实验室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犹疑地说出了同一个人。“试一试罗森纳丝博士那儿,”他们建议道,并暗示,这是唯一的可能,而且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方可获得的可能。
  杰斯敏在大家告诉她的那扇门上敲了很久,听到门里头有人在嘟囔咒骂。正当她要放弃努力时,门猛地开了,杰斯敏面前是一副巨大的眼镜和眼镜后面一张六十岁老妇人的脸。她看上去很可亲,胖胖的粉腮,大大的蓝眼睛在眼镜下显得更大了;她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盘到头顶.在工作服下她衣着华丽,艳绿的上装配着同色的丝裙。她身后拥挤的空间是办公室兼实验室兼起居室,每一点空间都堆满了科学仪器和女主人的个人用品。对杰斯敏来说,她倒更象是圣诞老人的老伴,而不是一个世界顶尖的电子工程师。
  “罗森纳丝博士,我不愿来打扰您,可是——”
  “我已经告诉过那狗杂种,还没准备好!”她吼道。
  经过改造的外星人攻击飞船计划半小时内使用,她负责的一项重要技术还未完成,那是飞船的动力装置转换器,没有它,戴维就不能用他的电脑释放病毒去干扰母船上的信号。
  “要没有他妈的这些打扰,我早就完成了。”
  “我需要一件礼服,”杰斯敏插话说。“我需要一件礼服好穿了结婚。”
  这老妇人往走廊两边望了望,似乎要确信自己不是那专爱捉弄人的“写真”栏目的捉弄对象。她发现杰斯敏是认真的,便把杰斯敏拉到了一个大衣橱前,那里面是她在地下生活十几年来苦心罗致的全部衣饰。
  “我是邮购的,”她说。“你的胸围大了点,你过去吧,尽管挑你喜欢的。我得去工作了。”
  杰斯敏开始了她的搜索。这位博士真算得上是藏衣狂,她对那种开口很高的中国旗袍有偏爱。可她什么时候用得着这些衣服呢?杰斯敏心中很是困惑。接着她发现了一件式样简单的太阳红礼服,上面有黄、白花的图案。她走向门口,亲了一下老妇人的脸颊,冲向女更衣室。
  八分钟以后,她淋浴过了,搽了粉,涂了腮,开始穿礼服。衣服紧贴身子,显出杰斯敏周身迷人的曲线。
  “迪伦,帮我拉上拉链。”
  迪伦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把拉链拉到头;男孩儿泄气了。“太紧了。”
  “好吧,我想这样就行了。走吧,小伙子,我们迟到了。”
  一路上碰到的男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他们已经见惯了女同事从头到脚裹在白色工作服里。从他们的眼光里,杰斯敏知道衣服太紧了,尤其是胸部。
  她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就问迪伦,“我看上去怎么样,小家伙?”
  他抽出一只手,来回晃着,那是在说:马马虎虎,一般情况。
  “噢,谢谢,”她说:“你真帮了不少忙。”
  他们转过一个拐角,来到礼拜堂。

  这儿即是礼拜堂,也是休闲室。绚烂的灯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在牌桌上。五十一区身兼多职的牧师杜利亚是位岁数不小了的绅士,英式发型;他已等在那里了。他推开一张挡路的乒乓球案走上前来,同杰斯敏握了握手,两人站着说了会儿话,等着其他人。
  “快趁我没被烧死之前去叫消防队!”史蒂夫双手捂着脸颊站在过道里。他爱煞了这样打扮的杰斯敏,走了过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你看上去……杰斯,妙不可言。”
  “你迟到了三分钟。”她给他看了一下表,
  “你知道我的,我想——”
  “我知道,我知道,”她替他说完了下半句。“你想来个戏剧性的入场。”
  牧师站到读经台后,最后确定一下万事是否俱备。“史蒂夫,有戒指吗?”
  “当然。”他从借来的那件空军飞行茄克衣袋里掏出了那枚海豚戒指,前一天吉米还曾把它抓在手里呢。
  ‘证婚人呢?”
  话音刚落,戴维和珂妮就走进了大门,两人正忙得不亦乐乎,想把戴维那根几分钟前才借到手的领带摆弄得象那么回事;最后只打成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大疙瘩。他们走上前来,分别站到这对喜气洋洋的新人两边。
  看到一切就绪,杜利亚牧师笑了,说,“大家到外面去举行仪式吧。”
  短暂的仪式对一对新人和一对证婚人来说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在新人说誓言的时候,珂妮拉住了戴维的左手,摆弄着他手上那枚她许多年前送他的结婚戒指。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四章

  技师们正在抢修排成一列的十架F-15飞机,场面十分热烈。他们高声喊话,飞速传递工具,疯狂又不失优雅地忙碌着,象在同时间竞赛。射钉枪和电钻声响彻整个机库。此刻巨大的机库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飞机,每个角落都在忙碌。
  自子夜命令下达之后,米奇尔少校的部下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上了。不仅是在这些机库,整个武器检验基地六百平方英里的土地上,到处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在搜罗着每一架性能完好或一半完好的飞机。因为五十一区专门负责实验飞机的检核工作,几年来这儿集聚了不少机型。大部分是较早的美国标准运输机和歼击机,但也有不少特殊用途机型,一些从未批量生产过的实验机。还有一些是从美国的敌方“投诚”过来的,或从盟国“迷航”而来的。
  最激动人心的发现要数那队F-15机了,这是从帕布斯湖边微型基地的半地下式机房找到的。同其他飞机一样,F-15的装备也是残缺不全的,这是几年以来拆东墙补西墙的后果,有一架没有雷达系统了,而另一架则不见了尾冀。尽管如此,这些飞机仍是宝贵的战斗武器;而一个优越于其他所有机型的特点是:有可供这种飞机发射的导弹。有五架可以靠自己的动力驶到主机库去,另五架是被拖过去的。主技师确认:到反攻发动时,有八架可以投入战斗。
  基地还得到了援助,可是当时把大家吓了一跳。凌晨两点,二十架F-15不期而至。那是些正在接受训练的外国飞行员和他们的飞行教练。他们无法回应从五十一区发出的信息,就决定直接来加入他们了。他们中只有三个是富有飞行经验的教练,另外十七个是来自盟国的受训者,有的来自捷克,有的来自洪都拉斯,还有些来自尼日利亚。同世界其他地方的飞行员一样,他们说英语,这是飞行界国际通用语。跑道上没有灯光。但很幸运降落时没有任何损失。

  机库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进攻计划和成功的机率。米奇尔一点也不乐观,他就事论事地解释,即使可以使防护壳消失,外星人仍占据优势兵力和优势火力。最好的估计是可以和那些行动更快,更灵活的攻击飞船来一场大空战;那蝗虫般的小飞船已击落了地球上千架飞机,而自己仅仅损失了一艘。米奇尔说完以后,目光巡视了一周,问是否有人要退出,一旦飞上天要退出就太晚了。没人出声。
  “很好,”他说。“因为我们需要手头上所有的人。”
  一辆装了扩音器的吉普车停在大门中间,米奇尔登上车,开始给飞行员分配飞机。当人群挤成一团的时候,这些人个个高声喧哗,气慨十足,无所畏惧,互相吹嘘着要怎样击落飞船。但一小时以后,大厅里只剩下技师们手中工具的声响了。几位斗士悄悄在一起低语,而更多的人则不声不响地找个角落,自顾沉思去了。
  总统走出电梯门看到的正是这沉寂的一幕。此时距预定的出发歼敌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跟平常的前呼后拥不大一样,怀特默身边只有格雷将军和一名特工。
  “他门从哪儿找来这些东西的?这儿看起来就象个飞行博物馆。”
  “乞丐是不能挑三拣四的,”格雷提醒他说。“我想米奇尔做的是有点过分,但命令说是所有能飞的东西。”
  “有多少飞机可以投入战斗?”怀特默问。
  “你要是问有多少可以应战的飞行员,配备性能完好的飞机,那么答案是三十。不过我们将降低标准,数字可以扩大到一百一十五。”
  怀特默是在战斗开始前巡视部队的,他没有料到会是这么沉寂、压抑的一幕。这些人本没料到会上天作战,斗志不高,他们那焦灼不安,垂头丧气的神情让他们显得象一帮足球赛刚过半场就被踢成211比0的球员。怀特默希望自己可以说点什么鼓励的话,可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天分不高。他虽然知道要表达什么,可具体到该怎样表达,这就要靠珂妮和他的下属们了。
  他开始巡视飞机,不时停下来说一两句鼓励的话或检查一下飞机。可大多数人在他走过时几乎眼皮都不抬,自顾埋头沉思。怀待默想到了乔治·华盛顿当年在孚日山谷巡视饥寒交迫的部队时的情景,心里掂量着这些战士的斗志。他见到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凑近些才发现那人是在祷告,是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的人向上苍的祈祷。在下一个拐角,他见到一个只穿了条牛仔裤,肌肉发达的年轻人坐在那儿抽泣,他面前的水泥地面上排了一排从钱包里拿出来的照片。他擦干眼泪,把照片一张张钉在他的飞机机侧。怀特默意识到这些照片上的人可能是他在浩劫中死去的亲人们。这年轻人的悲伤极富感染力,怀特默看着看着,不禁想起了玛琳的手在自己手中渐渐变得无力的瞬间。突然格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不知不觉,怀特默已是泪流满面。
  从军事角度看,这群战土的确让人怜悯。一个皱着眉头的六十岁老人坐在一架东饼西凑的米格飞机的驾驶舱里,正在研究厚厚的操作手册。怀持默同他交谈了几句。发现自朝鲜战争以后他从未再上天飞过。可这还算是有过飞行经验的,许多人根本就从未飞过。一群人站在机翼上围着驾驶舱,听一位来自加洲的飞行教练教他们怎样使飞机在空中保持平衡,这组人自愿执行米奇尔最后下达的,也是最险恶的任务。他们的战斗任务是驾驶那些基地无法配备火力的飞机,他们的作用是分散敌方注意力,吸引敌方火力,以便有经验的飞行员对飞船发动进攻。怀特默打断了训练课程,向这些前途黯淡的男男女女问候,然后又向前走去。
  最后,他走到了那排F-15机前。怀特默很熟悉这种机型。在被提拔执行秘密飞行任务以前,他一直飞这种飞机。在F-15的驾驶员中,他惊异地发现了空军一号的机长伯恩海姆上尉;更让他吃谅的是伯恩海姆正倾听一个名为皮格的人讲解这种飞机的性能。皮格留了一大把胡子,下身穿着黑皮裤,上身是一件粗棉茄克,自己的名字印在上衣上,一头狂暴的红发用一块头巾束住。怀特默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得知皮格曾是驻扎在圣地亚哥的一名海军技师。怀特默没有问他是怎么学会飞F-15的,因为他从心里不想知道答案。
  很多神色紧张的人跟在怀特默和格雷后面向前门走去;总统露面的消息已传到了机库外的广场上。所有帐篷和车辆的灯都大开着,居无定所的人开始聚在黑夜里。总统拎着麦克风走上吉普车的后部;他用手轻敲了几下麦克风开始讲话。
  “早上好,”他声音中满含犹疑。机库里的每个人都迅速跑到这片空地上来。怀特默转身去夜空中寻找将至的黎明的迹象,又注视着这群向他靠拢的人。有好大一会儿,他静静地站着,无措地望着人们脸上的期待,不知道该向他们说些什么。接着,不知从何说起的他还是开始了。
  “距此刻不到一小时以后,你们—百多人将向北飞去,迎击那从未有过的强敌。你们这样做,世界各地的飞行员也将对其他三十五艘飞船发动同样的进攻。你们将参加的战斗将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空战。”他停了一会儿,沉思着。
  “人类,”他重复了一遍,让这个词深入每个人的心头。“这个词在今天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带上了新的意义。如果说对我们星球的这次野蛮的进攻给我们带来一点好处的话,那就是让我们认识到了自身的共性。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契机,让我们意识到在这个星球上共同生活的意义。它让我们知道我们那些成千上万的差异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而我们共同的利益是多么的深切。这次打击改变了整个历史的进程,重新定义了人类的含义。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将不再忘记这个世界上各民族、各国家之间是相互依存的。”怀特默现在感觉自然许多了,他知道需要说什么,并开始相信自己的直觉。话语滔滔不绝地从口中涌出。
  “我想,今天是七月四日,这真是个讽刺。今天是美国的独立纪念日。也许是命运的捉弄,这个日子将再一次标志着为自由而战的开始。只不过这一次,我们将不是为了反抗强权,迫害和压迫而战,而是为了更基本的权利。我们将面对的敌人不把我们全人类毁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次,我们将为我们的生存权而战,为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存而战。”
  他的声调随着言辞的富有活力而提高了。“从现在开始一小时以后,我们将面对恶煞般的敌人,那将是人类从未对付过的强大对手。我不想对各位做虚假的保证,我不能对各位做任何保证;我能告诉大家的就是,如果有一场战争是值得打的,那就是这次。今天早晨我环顾四周时,我意识到自己能在这儿是何等的幸运,有们化站在我的周围。你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爱国者,因为每一个热爱自己家园的人为了保卫她,会奉献出自己的才干、技术,甚至生命。我能同你们一起作战,这是我的荣幸。我将同你们在—起,并宣布,此战不论成功与否。总之,我们不愿平静地进入黑夜!我们不会不战而退,从这个星球上消失,我们将为自己的正义奋勇一搏,直到最后一刻,我们的头部不会低下。”
  “如果我们胜利了,”他说到这儿,对着麦克风笑了。“如果我们完成了这看上去不可能成功的计划,这将是最辉煌的胜利。那时,七月四日将不再仅仅是美国的节日,而将是全球各国的节日,这一天全球人将并肩高呼:‘我们不愿就死,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生存!’就这样,今天,”他声如洪钟地宣布,“我们庆祝独立日!”
  怀特默从话筒前向后退了几步,人群发出如雷的欢呼声。人们深深地被打动了,忘却了恐惧,个个挥拳欢呼,准备战斗。他们将跟着自己的总统水里火里地去闯一闯。
  掌声和欢呼声还在继续,怀持默眺下吉普车,向那排F-15走去。
  格雷注视着他的举动,见他同米奇尔上校和飞行员伯恩海姆交谈了几句。将军不无忧虑地注意到演讲中从“你们”到“我们”的变化。当格雷看伯恩海姆把自己的飞行上衣和头盔脱下来送给总统时,立刻拨开人群向那边走去。
  “汤姆·怀特默,”格雷继续扮演着愤怒的保护神的角色,叫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怀特默已穿戴好,正在检查一个喷气门。他冲老朋友笑了笑,说,“我是个飞行员,威尔。我属于天空。”他拉上头罩,又接着说,“如果我自己都不愿去冒险,我怎能让这些人去冒险呢?”
  “想一想吧,美国总统遇难,这对人民将意味着什么。”
  “威尔,我相信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我回不来,那么明天是否有总统就无关紧要了。”
  格雷还想再争辩,但看出眼前这人已经下定决心了。他求助似地望了望总统卫士,那人只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明白表示支持总统的行为,但可以肯定他很祟拜总统的言行。
  当格雷把视线转回来时,总统已经登上驾驶室,正同一个上衣上写着“皮格”字样的男子交谈。格雷愤愤地走回作战指挥室。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五章

  在起飞前紧张的最后几分钟里,技术人员再三地检查着设备。他们在驾驶室不同的仪表盘上挂了十几张纸条,纸条上打印着操作项目。虽然不象专业人士所为,但很有效。
  飞船外的人们正不知该如何道别。没有人大声说出来,但每个人都在想同一件事;史蒂夫和戴维功成幸还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他俩也许就要死了,这让道别显得难乎其难。

  “我回来咱们一起去放剩下的烟花,”史蒂夫对迪伦说。
  杰斯敏转了转眼睛,想笑一笑。她用手拨着史蒂夫的肩膀,嘴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史蒂夫显出一丝陶醉的微笑。说完悄悄话以后,她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抱起迪伦,走上观察平台的台阶。
  扩音器这时高声叫道:“距预定起飞时间一分钟,清场。”

  “戴维,过来。”
  是朱利斯,运动上衣里藏着他不愿别人看见的东西。他把儿子拉到一边,往两边瞥了一眼,确信没人注意他们后,拉开了上衣。
  “嘿,带上这些,以防万一。”他腰带里塞着几个偷来的呕吐袋,他是乘空军一号留下的一点小纪念品,每个袋子上都有总统印章。
  看到这礼物,戴维笑了。
  “您真了不起,爸。我也有东西给您。”他在他的电脑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顶犹太人的亚莫克便帽和一本皮面的圣经。
  朱利斯拉长了脸,心中诧异。圣经是戴维最不愿带在身上的东西。
  戴维凑上来低语道,“以防万一。”
  朱利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然后说:“我得让你知道,我很为你感到自豪,儿子。”
  对戴维来说,这些话对他的意义比他父亲想象的还要重要。
  朱利斯闪到一边、让他儿子同最后一个人道别。
  珂妮的笑脆弱得象纸牌搭的房子,随时会有眼泪涌出来,他们俩中间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事还没处理。而现在他们似乎面临又一次的分离,只不过意义不再一样。千言万语一起涌上来,两人反而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他们彼此凝望,目光中包含了所有的理解、接受和爱。这一切,一切痛苦都不存在了。
  “小心点。”珂妮只有这一句话。

  戴维跟在史蒂夫后面上了梯子。
  “噢,不行,不行。我们还不能走。”史蒂夫突然发病似地在周身口袋里乱掏一气,象丢了什么东西似的。“雪茄,伙计,我一定得找到些雪茄。”
  史蒂夫准备冲出去。他并不是个对什么事都很迷信的人,但在飞行结束后要是没有“胜利之舞”,认为是不吉利的。
  朱利斯抓住了他的胳膊,从自己上衣口袋掏出了两只雪茄烟。“给你。还有我的祝福。”
  “您救了我一命。”史蒂夫告诉他。
  朱利斯希望这话是真的。
  几秒钟以后,史蒂夫登上舷梯,进了那架经过改装的外星人攻击飞船里。戴维紧张地笑了笑,也跟着走进去。
  珂妮同杰斯敏和其他人一起站在观察室的窗玻璃后面。这房间很小,是在这大水泥机库里专门建造的,用于飞行器控制以及其他一些用途。室内装备自五十年代后期初装以来几乎没用过。其性能无法保证。

  控制盘上标志功能的标签已全被剥去,有几个散落在地上,盖在厚厚的灰尘下面。
  值得庆幸的是,主技师巳全部辩认出这些功能按钮。在按了几个按钮之后,整个屋子颠抖了起来。在上面,一个老式电动引擎发动了起来,水泥屋顶被一层一层地分开了,露出了可供攻击飞船出去的通道。通道宽约一百英尺,给史蒂夫留出了一点空间,把六十英尺宽的飞船飞出去。那通道给史蒂夫的驾驶没留出多少余地。当然了,当初的设计者决不会想到以后会有一个载有核弹的飞船通过这通道飞上天的。
  当无线电里传来一切就绪的报告后,主技师给史蒂夫发出信号;飞行员朝他点了点头,要求升空。
  “现在,这很重要,”史蒂夫宣布,等着戴维把注意力转到他那儿。他递过一枚雪茄。“拿好这个,在回家的路上咱们用这个庆祝。那就是我们的‘胜利之舞’。但只有听到胖女士歌唱时,我们才能点燃它。”这时,他注意到了戴维膝上的呕吐袋。
  “我不得不承认,”戴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的飞行技术不够棒。”
  话音刚落,系住飞船的夹子松开了,落到地面上。攻击飞船升空了,开始有点播晃,但在十二英尺高处,稳稳地停住了。一对白色的操纵杆象是蜘蛛细长而灵活的腿一样从仪表板上伸了过来,停在飞行员够得着的地方。
  “我爱上这飞船了。真他妈棒。对吗?”
  戴维挤出一丝笑容。“我想主要是能完好无损地离开这大楼,那会更棒。”他还想到了刚好伸到他座位下面的核弹头。
  按照纸条上的指令操作,史蒂夫越升越高,直到与出口齐平。戴维的手指在坐椅皮把手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史蒂夫此时却情绪高昂。
  “准备好了吗?好吧,开始摇滚!”
  史蒂夫将飞船前端对准出口,猛拉操纵杆。飞船反应激烈,却不是他预料的那种。它向后射去,直到尾部撞上了一堵墙。幸好墙边一堆物品缓冲了撞击。
  “哎哟。”  ”
  戴维刚才还想像着会发心脏病,现在则倒吸了一口凉气。
  史蒂夫伸手在仪表盘上揭下一片纸条,倒过来又贴了回去。
  “再试一次,”这次他轻轻地向前推送操纵杆,飞船向前飞去又来到了出口。那通道不是笔直的,有一点角度。史蒂夫知道刚才自己很幸运,这次他小心翼翼地通过通道,给下面的核弹头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一出窄道,史蒂夫又向前推了一下操纵杆,飞船轰鸣着飞出地下通道,射向夜空。此时地平线上曙光微露。

  一飞上空中,飞船就开始一连串的螺旋式上升。短暂的直线上升后,又是一连串的打转飞旋。
  “呜——呜哇,”戴维发明了一种新声音,立刻开始呻吟。“史蒂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驾驶员安慰他,把飞船稳住。“只是在这小宝贝上找找感觉,我一定得弄架这种飞船。”
  “听着,别这样,我受不了,很严重。”
  史蒂夫让飞船又来了一连中的筋斗,算是回答。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六章

  总统坐在他的F-15战斗机舱里注视着飞船升空离去。四十架飞机停在跑道上。此时东方天际已由微紫变成粉红色。飞行员们在收听各自的无线电台。当史蒂夫和戴维的飞船射向天空时,在他看来就象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眼前,飞行物以惊人的速度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在东方那一抹霞光中成了一个隐约可辫的黑影。
  这一幕刚一结束、怀特默开始整装待发。机舱盖缓缓降下的时候,他戴好了飞行头盔。他用无线电同作战指挥室联系。
  “格雷,听到我了吗?”
  “飞鹰一号,声音清晰响亮。请等待。”格雷声音中的语气让飞行员们察觉到有点不对头。
  一分钟后、将军带来了坏消息。“飞鹰一号,原定攻击目标行进路线发生变化。我们正通过雷达监视它。”
  “它在向哪儿飞?”总统以为它躲开了攻击区域,那样的话,他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将是徒劳无功的了。
  “我想我们的小秘密泄露了。飞船正全速向东南方移动。他们是冲我们来的,先生。预计时间三十二分钟以后到达。”
  怀特默的计划是等他这只临时拼凑的飞行中队升空后,进行一些必要的练习。现在看来这部分计划得取消了。他意识到其他飞行员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对这一变化做出了积极的判断。“这就是说我们可以有先入的优势,在家门口打上一仗。升空,先占据有利领空。”
  然后他打开了格雷专门为他设的专线。‘威尔,听到了吗?”
  “说吧,飞鹰一号。”
  “请求增援,一切能找到的帮手。我们会需要的。”

  戴维瘫倒在座位里,两眼发飘。在不时的呻吟间隔里,他的哼哼声似乎成了小调‘不哼哼的时候,就是要呕吐。
  史蒂夫终于对他这位乘客产生了同情,让飞船直线飞去。这飞船简直妙不可言,速度飞快,机动性极强,转身灵活,象是系统中装置了回转仪,不管怎么长,感觉都很稳定,没有摇摆不定的迹象。
  “你还好吗?”
  戴维脸色发青,绵羊般顺从地点了点头。
  当飞船离开地球大气层时,天空由蔚蓝色转为紫色,然后又变成黑夜。飞行员惊讶地张大了嘴,接着又是灿烂的一笑。
  穿过最外层的大气后,飞船突然不受约束地向前猛冲。在远离地球的太空,在有着刺眼阳光的永恒暗夜中,飞船向繁星深处冲夫。对史蒂夫来说,这一刻充满了惊奇与孩童似的魔力,梦想终于成真了。
  “为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寂静中,他们继续爬升;在他们一侧是太阳,另一侧是月亮,向前方则是不浩淼宇宙。史蒂夫心花怒放,有那么一刻几乎忘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戴维胃酸的涌动暂告平息,正注视地板上的生命维持系统的监控器。他突然发现了一种现象,是自己昏了头吗?监控器原本是用粗尼龙绳固定的,可此刻它们似乎有了生命;其中一个象一只触须一样,升到半空。
  “感觉到了?失重。伙计。就是这样!”
  史蒂夫以前曾体验过失重状态。有一次,他耍了点花招上了B-52机的货舱,飞机将作抛物线飞行。飞机爬升到最高点,然后以精确计算过的角度向下俯冲,由此产生失重效果,一次可让乘客体验两、三分钟漂浮的感觉。所以这一次对史蒂夫来说只不过是温习,而对戴维来说,就大不相同了。刚才他只是感觉食物在往上翻,这会儿却是真的在往上翻了。
  “当然,”他有气无力地说。“是失重,我早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戴维回头注视窗外的月亮。虽然此刻在地球上看它应该是细细弯弯的.可从戴维此时的角度看,月亮几乎是满圆的。他们看到的是很少几个人能有幸看到的部分:月亮的背面。而他们此刻注意的东西是从未有人见到过的:在不远处停泊着的一个巨大的球,这球大约有月球的四分之一大小。那就是母船,光滑的表面熠熠生辉。从飞船的底部伸出一对魔鬼般的触须,就象剑齿虎的一对白牙,在空中摆动。
  “它在那儿,”戴维从眩晕中醒过来。“朝它飞过去。”
  史蒂夫照办了。此刻离他们摆脱大气层还不到五分钟,刚刚摆脱地心引力。他们没有任何计速仪或参考,不知道会这么快就到了。当史蒂夫用灵活的手指给飞船重新定向以后。他们飞一样地射向月球。月球在舷窗里越来越大,戴维突然觉得他们靠得太近了。
  “你知道怎么减速,对吧?”他平静地问。
  “呃——噢。”史蒂夫说,也突然焦虑起来。
  “听上去不妙,”戴维说。此刻他完全清醒了。“出了什么事?”
  “有点麻烦。 飞船不断使唤了。”
  戴维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飞了那么久,戴维第一次觉得这飞船让人兴奋。
  “我知道这个!”他看着史蒂夫。“嗯。至少我想到过这个。你描述那摧毁我们城市的飞船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一定是有一个控制飞行的轨道,一个电脑控制的飞行控制机构。它们这会儿正带我们进去呢。”戴维埋头在电脑上敲打键盘。
  史蒂夫有点生气:“那么你原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呢?”
  戴维看着驾驶舱那边,“哎哟。”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七章

  “观察到目标。”
  城市毁灭飞船还在离五十一区很远的地方,它那庞大的身躯就已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了。总统和三十架F-15爬升到三万英尺高空,这一高度可使他们位于将至之敌的上方。可一些业余的飞行员已经开始不适应了。同总统在一起的是三位从未飞过战斗机的民用客机飞行员,尽管如此,他们仍然非常出色。怀特默训练他们怎样运用观察设备。这些老式飞机上既没有可供纵观全局战斗的设备,也没有观察显示仪;而这些仪器在新机型中属常规配备。为确认敌机方位。怀特默的“飞牌中队”只能依靠作战指挥室里的报告和肉眼观察了。
  “总之,小伙子们,我们一定得睁大眼睛。”怀特默说,然后问格雷。“那边对接进行得怎么样了?”
  “回答否定。”怀特默不见面也看得到对方的怒容。“尚未对接。”
  无线电里至少有十几个声音同时在响。
  “保持频道清晰。”格雷叫道。然后,转身去看雷达显示屏。
  为避免碰撞,中队组成四个队型组。格雷从屏幕上看着这些飞机在游移,厌恶地对珂妮和米奇尔少校说:“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粗率的决定。”
  珂妮把将军拉到—边,问了一个萦绕心头很久的问题:“那东西,那飞船要是在戴维释放病毒以前就到了这儿。我们怎么办?”
  米奇尔正专心思索自己的任务,他以为珂妮在为自己的生命担心,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在很深的地下,这会让我们受到保护的。”
  珂妮立即觉察到他误会了。“我不是担心我们,我担心的是外面的那些人。”
  米奇尔记起了北美空防联合司令部发生的事,知道五十—区的防备设施同那儿比起来差得多。要是飞船开火的话,那么在地上、地下的难民全得死去。他知道把他们转移走会让他们有—线生存的机会。
  他什么也没解释,抓起珂妮的胳膊冲出了房间。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八章

  母飞船就象是个沿赤道一分为二的小型行星。除了底部之外,外表大部分被一层光滑的外壳保护起来。底部并不是一片平坦,上面有直径为十五英里的突起,人小间那些城市摧毁飞船一样,应该是那些子飞船的泊位。在这母飞船的腹部,至少还有一百架同样的子飞船附在上面。此外,还有三十六个空穴,这该是派往地球的三十六个子飞船的附着处。在母飞船一侧还有一对象牙般的突出物,十分耀眼,至少长达一百英里,象是猛犸象的—对白牙,在空中游动。
  攻击飞船被拖向母飞船。越来越近了,母飞船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前舷窗。直至史蒂夫和戴维满眼望去全是黑色的表面。在这里和从一千英里外看到的大不相同,飞船的这一部分十分原始。在那层薄薄的蓝壳下面。飞船的表面就象新凝成的火山岩一样起伏,象成片荒凉的石头地,
  还有一个几张卫星照片上都没能拍到的巨大三角门嵌在厚墙上。从飞船里面露出微弱的蓝光。当戴维和史蒂夫接近这三角形的进口时,他们看到有几十架向他们这艘一样的攻击飞船三三两两地停在空中。大小上显著的对比让这些进进出出的攻击飞船看上去就象在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海洋上邀游。
  漆黑的通道又把他们带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墙和天顶由一块块褐色的陶瓷样的东西组成。每隔一段,就有一柱光束从墙上射到过道里。当他们飞过一束光柱时,注意到那看上去象是一种全息火炬,光线仅够他们看清道路。倾斜的两壁在他们身下交成V字型,由一连串弯弯曲曲的结构连接起来。光从这些结构上钉尖大小的窗户里露出来,也许表明那里有生物存在。虽然他们时速高达300英里,但这巨大的通道和线缆状结构让他们觉得象在水底倘佯。
  通道到了尽头,小飞船来到了那发出浅蓝光的地方,他们进入了母飞船的中心 在这儿飞行就象在大雾天穿越一片浅蓝的水域。有一刻,史蒂夫和戴维什么也看不见。当第一个塔楼进入眼帘时,他们才意识到能见度也就是大约二十英里。从浓雾见日出的这些塔楼是一些满布突起的结构,就象一捆结了无数疙瘩的绳子,又象是用蜡烛油一点点滴上去,最终凝成了这么一个塔状结构。这些塔楼外面有明显的道路与通道,也许是修理时用的。这些高耸的尖塔让人怀疑自己置身于鲨鱼的尖牙利齿之间。
  再继续往前,还有更奇怪的东西,一个圆形平台上悬下一个象螺丝刀尖一样的东西。平台直径约五十英里,四周下陷。当他们靠近平台时,凭空想象出会有成千上万个外星人出现在平台四周。那地方确实象个阅兵场,四周有一些长长的盒子型的飞船。
  “那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玩艺儿?”戴维感觉很不舒服。
  “看上去他们正准备入侵,”史蒂夫也如哽在喉。第一次觉得有点害怕。
  他们的飞船被拉高,一直升到外星人阅兵场上悬着的那个大螺丝刀尖。这东西象个倒挂的山峰,顶端尖,下端粗。它有上千层,每一层都有无数大窗户,透出强光。每扇窗户附近的光柱下部有两三架小攻击飞船。这儿就是他们的机库以及整个外星文明的神经中枢。
  戴维注意到,正象奥肯预料的那样,攻击飞船是被一系列固定钳固定在上一级飞船上的。循环终端可以让小飞船直接同母飞船的电脑命令系统联结。上百万扇窗户的每一扇外面都垂下一根软管。两个人靠近些后看出这些软管是透明的,很象是一根根巨大的肠子。显然这些管子受控制可以伸出来接在小飞船的底部,从而为飞行员们提供走进塔楼的通道。
  “这不成,”史蒂夫说,同时让戴维注意那些大窗户。“没等我们做什么,他们就看见我们了。”
  的确,透过窃玻璃可以看见几个外星人正在灯光明亮的控制室里。距离还在缩短。
  “别担心,”戴维安慰他。“这飞船装备齐全。有靠背可调的单人坐椅,有调频识幅不波器,还有,”他按下了仪表盘上的一个按钮,“能量窗。”
  转眼间,一排屏障升了起来,附在窗后,挡住了外界的视线,也把史蒂夫和戴维关在飞船里了。他们就这样盲飞了最后几百英尺,感觉到飞船突然停住了,然后是钳子锁住飞船的声音。飞船里的光亮除了仪表盘上闪烁的指示灯外,就是戴维膝上电脑屏幕的荧荧绿光。
  “有点儿阴森森的。”史蒂夫悄声说。
  戴维没听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他们一被固定,电脑屏幕上显示防护壳状态的数据就开始反向运行。这是告诉戴维他们已同母飞船连结了。他转移到另一画面,上面显示“已同母体连接”。他屏住呼吸,注视着信号分析程序从百万个可能中搜寻。接着,比他预料要快得多,电脑上显示了新的信息:连接完成。”
  “接上了!我真不敢相信,接上了!”
  “太好了,现在怎么办?”史蒂夫一点也不喜欢坐在这阴森森的盒子里,外面有一窝外星人守着。
  戴维继续埋头工作,没有回答。
  飞行员解开安全带,走到舱门口,准备给第—个探头进来的外星人狠狠来上一拳。
  ”好了,”戴维更象是在对自己说。“我正在放病毒。”
  一个小黑盒子接到了他们飞船的底部,盒子上有灯光闪烁,将这艘飞船同周围上千架飞船区别外来。

  一位技师拉下耳机,转身向格雷将军报告:“他正在释放病毒。”
  格雷的怒容忽然不见了,代之以惊异。他根本想不到这种计划能成功。然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拿起了一个麦克风把声音送上高空。“飞鹰一号,听见没有?”
  “回答肯定,”怀特默回答,“声音清晰响亮。”
  “包裹正在运送。准备行动。”
  虽然格雷严令其他的飞行员不许占用频道搭话,但他想象得出他们听到这消息以后的欢呼。就连总统也掩饰不住兴奋。
  “好极了,”他说,“我们准备战斗。”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九章

  五十一区地面上却没有这种兴奋。起初难民撤离工作井然有序。每次有大约十二、三个人被护送进电梯,下到地下干净的房间里。但当那飞船可怖的身影逼近时,难民营里就乱了。人们跑进自己的拖车,搜寻一两件细软,然后冲向电梯。一片混乱之中,宝贵的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
  阿丽西娅在自家拖车里踌躇,不知该抢救出什么东西。她已经让特洛伊先进去了,保证一会儿就去同他汇合。拖车门开了,菲利浦探头近来。
  “阿丽西娅,走吧!他们来了!”
  “我知道!”她叫道,一边抓起了她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一只塞满了脏衣服的大包。她使劲拖着那包,靠在墙上。
  菲利浦跳了进来,抓住提包,让她冷静一下。
  “我来拿包,“他柔声说,“首次约会使很疯狂,是吧?”
  阿丽西娅笑了,呼了一口气。他又让她定了定神。“好吧,罗密欧,你要带我去哪儿?”
  菲利浦把包甩到一个肩头,走到车外。他没让阿丽西娅觉察自己往飞船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在他们周围,惊恐的人们四处逃窜,大声呼唤着家人,涌进机库大门。
  阿丽西娅平静地拉住菲利浦的手。她喜欢这游戏,假装这是在一个寻常的周日下午,自己应邀出来同身边这位让人愉快的先生散步。
  在一片混乱惊恐中,他们孤岛般地漫步,神情悠闲,就象是在初春的河岸上闲步。
  他们的幻想突然被打断了,一只手搭上阿丽西娅的肩头,把她扳了过来。是米格尔,跑得浑身大汗淋漓。
  他眼光散乱,“见到拉塞尔了吗?那儿都找不到他。”

  惊恐的人们看不见的一个东西穿越天空。以光速传到基地的雷达接收据上。这是一个无线电信号,立即被翻译出来,送到作战指挥室。同戴维和史蒂夫所在飞船相连的无线电仪器上显示出“释放完毕”的字样。
  “感谢上帝!”格雷对戴维和史蒂夫的成就万分祟拜,他拿起麦克风。“飞鹰—号,这里是基地。传送完成。开始吧!”
  “很高兴遵命,基地。”
  怀特默飞在中队的最前面。收到命令后,他给两边跟飞的飞行员发了个信号,然后加速向前飞去。其他飞行员也同样加速向飞船冲过去,超过了其他较慢的飞机。怀特默飞机的底舱门滑开了,准备发射第一枚导弹。
  怀特默选定了目标位置,按下一个按钮,导弹飞了出去。
  格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正在雷达屏上注视导弹的航向。“祈祷吧,”他说。
  “去吧,宝贝儿,”怀特默看着远去的导弹说。
  “未击中,”一个新飞行员说,“它在防护壳上爆炸了,母飞船毫发未损。”
  “是这样,”格雷看得更清楚。“飞鹰一号,立即撤回,我要你返回。”
  “否定!”怀持默叫道。“保持队形。”
  尽管相距仅两英里,总统仍带领中队在与飞船同一水平面上向前飞去。他没有事先声明,又发射了一枚导弹。这一次他设定的目标是距飞船前沿高大的黑塔不远的地方。导弹飞了出去,几秒钟之内就到了设定目标。没有动静。飞行员们观察不到它了。导弹象是消失了,已经没时间考虑了,因为中队已接近了那庞大的飞船。突然,大家全怔住了。
  猛烈的爆炸,炸开了巨大飞船的一侧,飞船的很大一部分,有一个街区那么大的地方被炸飞了,燃烧的碎片坠向地面。
  作战指挥室里爆出一阵欢呼。就连一向自律甚严的格雷将军也挥拳打向想象中的外星人的下巴。这以后的三十钞内,飞行员们此起彼伏的欢呼让地空无线电根本无法使用。然而,最终的胜利并未到来,他们在庆贺没有取得的胜利。
  重新恢复秩序以后,怀特默命令退回原战斗位置,同仍在前进的飞船前沿保持几英里的距离。
  “我们后撤,”他宣布,“中队各队长,带队。”当队形调整时,领队飞机散成一长线,其他人紧跟其后驶向攻击位置。

  作战指挥室发出了作战命令。中队队长们立刻领队冲向敌人。没有作战径验的飞行员不知如何进攻,他们没有分散或爬升,队形一下子就乱了。要轰炸一个空中目标,即便是眼前这样一个行动缓慢的庞然大物,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只有大约三十枚导弹找到了进攻目标。
  一些新手升到上空,另一些钻到下层,同时向一个目标飞去,他们主要精力全集中在防止互相撞机上了。在一片混乱中,无线电通话器里传来各国的口音,装备热导系统的飞机锁定了友机,直追上去,击落了它们。空战沦为一场混战,而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呢。
  然后,所有人害怕的一刻终于到来了。闪光的黑塔门打开了,一群攻击飞船撒满了天空:它们先编队升空,而后散开去找各自的攻击目标。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章

  “拉塞尔!”
  在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中,米格尔竭力喊着。他已经走到了难民营停车场的尽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继父。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轰鸣,仰头面对他的是正在逼近的城市毁灭飞船,虽然他对空战—窍不通,可此时站在跑道上,他对刚刚起飞的这些飞机实在不抱太大希望。它们漫无目标地乱飞,彼此要相撞的最后一刻才惶惶地分开,飞得太慢,离地又太近;他对它们的能力没有一点信心。但此刻,他知道我们发了一枚导弹。几秒钟内,其他导弹也开始飞过空中。他本可以呆在那儿继续观看这一壮丽景观,可他还得去找拉塞尔,要等飞船覆顶那就太晚了。
  米格尔猜想他继父—定是找了个僻静地儿,不被人打扰地沉思默想呢。他很可能还会带上瓶酒作伴。他很可能在附近一个荒芜的地方。他可能已经睡过去了。男孩子觉得自己又要发火了。拉塞尔的不负责任又—次把一个他不愿称之为自己家的家推给他;但虽然生气,他知道拉塞尔不去地下实验室就会没命的。
  当那些灰色的攻击飞船涌出来时,他的搜寻突然结束了,这孩子身上的每一处感觉都在催促他快跑,找个藏身之所,跑得越快越好。慌乱中他正瞥见一大群外星人飞船朝着五十一区飞来。它们紧跟着他,飞了过来。他穿过帐篷,帐篷在他身后被撕开。到处是爆炸。至少有一百人还没进机库。他们藏身在汽车后面,或忽左忽右地跑过拖车与机库大门间的空地。
  米格尔听到身后一连串的爆炸,最后一刻纵身跃到一辆卡车后面。离机库大门还有四十码远,中间一片空地 死尸散落在那片空地上。大门里面,他看到一些士兵和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正挥手让人们往里跑。那女人看见了低身躲在卡车后的米格尔,疯狂地挥手让他过来。她有着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睛;有那么一刻,米格尔似乎认出了她。米格尔来不及细想,发疯一样奔向敞开的大门。激光弹在他周围的地上爆炸,他低下头,什么也不想地往前跑。他跃过尸体,目标是穿白衣的女子。他成功了,他刚跑进大铁门,土兵们就在他身后关上了门。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人。他跟在那女子后面来到电梯边;电梯里挤满了要转移到下面去的伤员。一声炸响让电梯摇晃起来。大门已被炸飞了,连同那几个土兵。
  身着白色上衣的珂妮按下了电梯里的按钮,等待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漫长得直如百年。爆炸的气浪冲进机库,当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整个机库开始坍塌了。

  史蒂夫把引擎发动到最大限度,把控制杆拉到最大限度,戴怕他会把那根杆从底座上拉下来。
  “试试别的方法!戴维叫道。“让我们从这儿出去!”
  “你没看见我正在试吗?我挣脱不开,那些固定钳太厉害了!”
  史蒂夫松开了那些拉杆,站起身来,踱到后舱,清爽清爽头脑。过了一会儿他再回来时,戴维正在他那部电脑上忙话,看是否能让他们脱离那些固定机构。在绝望中,史蒂夫开始漫无日的地乱按那些科学家也无法确认的按键。全部尝试了一遍后,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情沮丧。
  “这可不是我原想的结局。我原想会有一场大战,怎么也得打下它九架、十架的给我垫背,知道吗?”他看一眼戴维,后者显然不是很喜欢他所描述的那种结尾。“得了,”飞行员接着说。“至少我们把那病毒植入了母船。”突然,两人都吓了一跳,那挡住窗户的防护层正在缓慢下落。“你在干什么?别让他们看见我们!”
  戴维举起双手。“不是我干的,是他们在控制整个系统。”
  史蒂夫低身躲到仪表盘下面。戴维总是本能地先保护他的电脑,这会儿他先把电脑放到坐椅下,自己这才也躺到地板上。当窗户的防护层全部落下后,这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往外看一眼。”戴维指了指窗户。
  “你是乘客,”史蒂夫反驳道,“你去看。你是充满好奇心的科学家嘛。”
  “我是乘客,”蔽维骄傲地宣称。“我认为作为机组人员,你有责任……”他寻找着合适的词,“明确敌人的位置!”
  史蒂夫酸溜溜地瞪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转过头,一点一点向上挪,决心只露出一双眼睛,多一点也不干。
  史蒂夫就象是从潜水艇上的潜望镜里向外观察一样,好半天才回味过来自己看到了些什么。从光线的折射上看,那好象是一块厚厚的水晶,水晶后面站着一群大脑袋、大眼睛的外星人,他们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啊——”他跌坐在地上,身子尽可能地往下趴。“妈的!一大帮包围着我们呢。”
  “他们看见你了吗?”
  “是的。”
  “我是说他们真的看见你了吗?确确实实看见了?”
  “是的!有二、三十个往这边看!”
  “那么,史蒂夫.”戴维平静地问,“我们还躲什么呢?”
  戴维轻轻把电脑放好,深吸了一口气,往外看去。
  没错,那些鬼魅似的生物用黑黑的大眼直盯着他。戴缩神经紧张地四下望了望,站了起来,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
  越来越多的外星人拥入玻璃后的控制室里,戴维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外星人就会通过软管过来夺回他们失踪许久的飞船。他沮丧地咧嘴一笑,冲史蒂夫说了句:
  “将军了。”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一章

  光消失了,然后又一声爆炸,一道亮光。五十一区的实验室里象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地震。远处爆炸的闷响传到地下,让这些挨肩擦背挤在地下的人们惊恐万状。
  “朱利斯!”珂妮在电梯边的过道上发现了她的公公。她拨开人群挤了过去。“朱利斯,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
  他成了一群和父母暂时分开的孩子的临时监护人。珂妮认出了两个孩子:总统的女儿帕翠西娅和杰斯敏的儿子迪伦。
  “不错,我们都有点被那声音吓住了。”朱利斯大声说。“但我们不会太紧张,因为我们知道一切都会好的。对不对?”他问孩子们。
  “对!”孩子们异口同声一辞。
  珂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在这疯人院一般的地方,老朱利斯竟能让孩子们如此镇静,而没有狂呼乱叫四处乱窜。她更加相信这人一定具有某种特殊的魔力。黑暗中又传来一声炸响,这提醒了呵妮,她必须往前去了。
  “注意安全,”她说,“我得去……”她指了指要去的地方。
  朱利斯点了点头,轻挥了一下手,他的注意力全在孩子们身上。他也是有任在肩的人。珂妮离去后,他拿出一顶犹太便帽,戴在头顶。他让孩子们把手拉起来,问他们要不要听—首歌,这歌绝对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孩子们说愿意。他就开始用流利的希伯来文唱一首赞美诗,戴维要在这儿,一定会惊讶得目瞪口呆的。
  朱利斯睁开一只眼,看到尼姆兹基正在旁边看着他。朱利斯不喜欢这人,但他看得出他茫然无措。
  “来吧。”他冲国防部长说道。
  尼姆兹基正恐惧万分,想找个人一起坐坐,但他耸了耸肩叫迈,“我不是犹太人。”
  “那又怎样?”朱利斯笑了,“没有人是完美的。”

  “米格尔,你找到他了吗?”
  珂妮站在过道里,在一堆人中看到了—位大约十四岁的女孩子冲她身后某个人喊。
  “我还在找!”她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回答。珂妮转身看到了那个长发披肩的男孩,他是最后进来的那个。“你呆着别动,”他冲妹妹叫道,”我—会儿回来找你。”
  阿丽西娅点了点头,又坐下了,靠在菲利普的臂弯里。她仰起脸看着他。“今天我要是找不到你就死了,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
  他灿然一笑,俯身吻她。
  珂妮在人群中跌跌绊绊地向前走,米格尔跟着她。

  那巨大的飞船尽管丧失了保护壳,却并未遭受实质性的损失。虽然挨了最初一轮的轰炸。船身伤痕累累,硝烟四起,但它依然在向前推进,直扑五十一区。它是蓄意要摧毁美国西部最后的反抗基地。有那么—刻,似乎人类就要胜利了,只要静候那飞船坠地就行了。但那些攻击飞船出动了,大飞船随后就再没受到任何伤害。
  当外星人攻击飞船有条理地—架架击落人类飞机时,一些新手变得有点歇斯底里了。尽管格雷一再要他们保持镇静,可大部分人还是手忙脚乱地发射出了最后一枚导弹。
  作战指挥室的人在雷达屏幕上看到最后一枚导弹也飞向了沙漠。
  “我们要没有火力了,将军,”一位技术员报告。“而对飞船并未造成足够的破坏。”
  怀特默总统从一万八千英尺的高空看到了这一片混乱。在心里默默估算着。他三十把飞机的中队如今仅存八架了。有一些是在攻占飞船第一轮进攻中被击落的,另一些则在撤退时掉了队。他估计了一下,他的中队最多只可再抵挡十分钟。
  ”让其他飞机也上吧。”他提醒他们。

  珂妮走进作战指挥室,看自己能做些什么。她站在格雷身后,看着雷达屏上显示的城市摧毁飞船的三维图象。因为雷达接收系统有一部分被摧毁了,所以屏幕上的图象几乎无法辨认,鬼影似地闪烁着。有人前来报告,说目标己到达正上方,珂妮听了觉得一股冷气从双腿向上袭来、
  格雷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人指给他看的是什么,随后抓起麦克风冲剩下的飞行员喊道:“注意!他们正打开底舱门,要用那大武器了。快去炸掉那东西,别让他们开火!!”
  珂妮觉得一阵眩晕,快步走出了房间。同米格尔擦肩而过。米格尔站到一边,听到了怀特默在无线电中的喊话。

  “基地,我还有一枚导弹,我去炸掉它。”他俯冲下来.全速前进。“你们注意我身后的敌机。”
  他冲到了飞船的底部,在他面前的空中到处是敌我两方的飞机。怀特默灵活地穿梭其中,瞄准了正在打开的飞船底部舱口。他锁定了那可怕的武器的顶端,当导弹发射装置就绪时,他发现有东西向这边冲来。他暗喜,攻击飞船晚了一步。可是就在导弹发射瞬间,右侧的一架F-15突然被敌人击中了,炸成了成千上万块碎片,这爆炸让怀特默的战机晃动了一下,正发射的导弹偏离了设定航向。他望着它直冲向一座山峰。
  “妈的!飞鹰二号,代替我的传置。我撤回来,为你争取些时间。”
  “明白。”飞行员把飞机移到领头的位置。
  在他后面,怀特默和其他它行员彼此喊话通报飞船的位置。
  城市毁灭飞船那洞开的底舱显然是这大家伙的致命弱点,当中队组织进攻时,十几架攻击飞船迅速回防。无线电中喊叫声乱成一团,那位领头的飞行员没有听到怀特默要他后撤的警告。一架攻击飞船来到了他背后,发射出一股强烈的激光波。皮格架驶的飞鹰十二号冲了过去,直追在那架攻击飞船后猛烈地开火。差了一点点,已经来不及了。飞鹰二号被炸得粉碎,根本来不及锁定发射目标。那架受伤的小飞船想逃回大飞船暂时躲避,但飞鹰十二号不依不饶绕地用机炮直追猛打,直打得攻击飞船成了碎片,没爆炸就飘散了一空。
  “干得漂亮,十二号,”总统的话听上去并不兴奋,“现在,还有人有导弹吗?”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二章

  珂妮走出了大门,感觉象离开了火上煎熬的平底锅。外面几位士兵和一些志愿者在把空战中受伤的平民拖到己塞满难民的屋里,地上,墙边到处都是伤员。呻吟声同外面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珂妮知道这仅仅是不久将至的更大灾难的序曲,那艘大飞船一旦开火,一切声响都将立刻停止。
  “让我干点什么吧!”
  她抓住了匆匆而过的伊撒克大夫的手,这位留山羊胡的博士已疲惫到了极点,他脸上唯一的颜色就是眼眶周围一圈黑晕。他困顿了只刻,向隔壁房间指了指。
  “去帮帮她。”他高声叫道,“她正在护理。”说完他又走了。
  珂妮来到那边。发现杰斯敏正在为一名腹股沟受伤的病人清洗伤口。杰斯敏对厚厚的一层血和露出的肠子视而不见,正用平静,友好的口气同伤员轻声交谈。当珂妮走近桌边时,杰斯敏把一条毛巾塞进她手里,教她怎样为伤员止血。珂妮此刻也顾不上恐血症的老毛病了,用毛巾止住了伤员继续外溢的肠子。杰斯敏对伤处作最后的处理。
  “你干这个很在行,”珂妮说。“坚持下去,你会成为专业护士的。”
  “谢谢,”杰斯敏笑了!“我喜欢干这个,这能让我不去想别的事。”珂妮起初以为她是指那随时降临的毁灭性打击,可不久她就意识到她是在说她的新婚丈夫。“这么度蜜月真叫人难以接受,你说呢?”
  “噢,是的,难以接受。”珂妮漫不经心地说。她看着躺在桌子上的伤员,那人一直想抬头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
  伊撒克大夫冲屋里叫道:“好了,把这人送手术室吧。”
  珂妮无力地对那人笑了笑,没多大把握地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格雷将军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又回到无线电旁。“飞鹰一号,立即飞往加拿大买尼托巴空军基地。我们相信你有足够的燃料。我们会事先通知对方,他们将派飞机护送您。那里将是您的新总部,先生。”
  怀特默拒绝中止战斗,“没有人有导弹了吗?”
  飞船底部开始出现绿光,笼住了目标。怀特默知道几秒钟内,那片地方将出现一个黑洞,吞掉他女儿藏身的地方。除了胃里一阵阵作痛,他全身都麻木了。他不愿看到那一幕。
  “飞鹰中队。”他极不情愿地命令道,“向北飞。跟着我。听到了吗?“
  “对不起,我来晚了,总统先生!”无线电里—片引擎声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
  “我是来帮忙的,”
  总统转身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架也许一战中飞过的老式红色双翼飞机正飞过来,驾驶员头戴皮制头盔,飞机机侧用绳子捆住的东西看上去象一枚导弹。
  “你在干什么?”
  “别担心,先生,我来对付。”
  拉塞尔偷到了他找得到的一枚最重、最笨的导弹。对那架飞机来说、这导弹太重了;一阵突然转向的气流就把导弹刮得直撞机板,发出怕人的响声。一个小红灯闪烁着,表明这武器已随时可以发射。
  “我只要求您一件事,先生。让你的小伙子们离我远点。”
  怀特默环视四周,见有一队小飞船正扑过来。美国飞行员们迎上前去,用一道道火力保护着那架老式双翼机。那飞机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大飞船下面巨大的尖状物上飞去。

  在作战指挥室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大飞船的影像上,一个小亮点缓慢地向那儿靠近。
  格雷抓住轰兜风。“飞行员,通报姓名!”
  “我叫拉塞尔·卡斯,”飞行员答道。“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这家伙是谁?”—位技师惊叫。
  “拉塞尔!”米格尔冲向屋里,但在门口被士兵们挡住了。
  “……告诉我的孩子们说我非常爱他们。”
  当一位技师向总统和他的中队报告飞船位置时,米格尔冲向麦克风,叫道:“不——爸爸!”
  听到被叫了声“爸”,拉塞尔忍不住笑了。他不知道米格尔是不是能听得见。只管冲无线电吼道:“我必须这么做,孩子。你照顾他们比我照顾他们要好很多。”然后他又加上一句:“我一定得这么做。”
  他关上了通话器.几乎是垂直地在向上爬升。他直冲进那洞开的底舱门。当总统和剩下的斗士们迅速撤离时,拉塞尔的飞机整个儿地进入了飞船内部。
  绿光突然消失了,几秒钟内,白光将会出现。而五十一区将会消失。
  “嘿,小东西们!我又回来了!”拉塞尔扯着嗓子叫道,“我代表人类宣布:去你们的吧!!”
  老式飞机直撞在那根针状武器上爆炸了。可大飞船似乎并未受到重创。就在那死神般的白光开始从飞船底部延伸下来时,突然又消失了。飞船升空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离去,而那些攻击飞船也同时离开这片沙漠。
  他们并没有能逃出多远。
  庞大的毁灭飞船中间先开始爆炸,把整个穹形顶盖炸飞了;看上去就象一颗射入头颅的子弹掀掉了自杀者的天灵盖。拉塞尔的导弹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自里而外地炸毁了这十五英里方圆的飞船。一个接一个的爆炸把这空中的怪物周身变得火一样红,象照X光似地把里面的结构暴露无疑。在半空中,飞船里里外外一起爆炸,迅速分离成碎块,散落到地面上。

  作战指挥室里一片欢腾。他们发现了摧毁这原以为无坚可控的外星人飞船的门径。人们发狂似地挥拳,跳跃,狂笑。除了米格尔。一片欢呼声中,他默默地打开门,来到走廊里。那儿的人听到欢呼声,又看到了他的表情,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格雷总是那么处事不惊,他拎着身旁—个人的衣领,马上让他平静了下来。
  “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他咆哮道。“告诉世界所有的飞行部队怎样才能砸碎这些狗娘养的!”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三章

  史蒂夫觉得自己听到了胖妇人在歌唱。他趴在地上,伸手掏出了朱利斯给他的那两支雪茄烟,递给戴维一支。
  “我猜没什么好做的了,”他说,“趁他们还没进来做那些恶心的小动作,先把他们干掉。”
  戴维还在同那层玻璃后的生物斗眼呢,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开始接受死亡这一现实。他看着雪茄,觉得有点可笑。“真好笑,我一直认为这群东西会杀了我。好吧,发射吧。”
  史蒂夫从地上起来,坐到驾驶座上,竭力不去看眼前的景象。他打开了后舱盒上的盒盖,按下了发射指令。屏幕上闪现出两个选挥:发射还是取消。
  ‘很高兴认识你,伙计,”他伸手过去同戴维握了握手。
  “是差一点,”史蒂夫同意。“准备好了吗?”
  “再见,小绒毛。再见,小眨眼儿。”戴维同外星人挥手道别,还给他们起了名字。“再见了,小蛋头。还有你,小蛙腿儿。”
  “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史蒂夫问。他准备按发射钮,雪茄仍叨在嘴角。
  “绝对不会。”
  史蒂大的手指一按下按钮,弹舱小门猛地被后座力推开了,两人没坐稳,晃了几晃;此刻,那八英尺长的导弹已腾空而出,到处是火光和碎玻璃。当史蒂夫和戴维再抬头看时,导弹已扎到远处的墙上,后面还喷着熊熊烈火。
  外星人所在的密封室被破坏了,气流把他们四处抛散,他们的大脑袋象血色玉米花似地爆开了。
  这令人恐怖又恶心的一幕还在继续,突然,钳住飞船的钳子松开了,飞船升高了几英尺。观察塔里的一次爆炸又把飞船推后了几英尺。它撞开了停在边上的一架飞船来到一块平台上。
  “我们松开了!”
  “没事了,”戴维说。“游戏结束了。”
  史蒂夫看了一下发射显示板,上面跳动着距热核弹头爆炸的时间:
  ……22……21……
  “我听不到什么胖妇人的歌声了。”他说着跳进驾驶坐椅,把飞船调过头来。戴维刚来得及跳进自己的座位,史蒂夫就拉开了操纵杆,让飞船全速冲了出去。
  “别提什么胖女人了,快离开这儿!”
  一群攻击飞船反应迅速,紧跟在他们后面。虽然史蒂夫还没有完全掌握这飞机的操作系统,可他别无选择,只有全速逃离。飞船猛烈抖动着穿过母飞船的内部空间。追击他们的小飞船在他们到达出口通道前一直没有射击。突然,他们开火了,但角度不对。史蒂夫冲向三角形通道的出口。
  “出口关上了,”戴维大叫,“出口要关上了。”
  “我看见了!”不用别人提醒,史蒂夫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三扇厚门正在合拢,出口变得越来越小,他们逃脱的希望也越来越小。史蒂夫把操纵杆拉得要断了,飞船咆哮着冲向正在缩小的出口。他瞥了一眼控制板。
  ……09……08……
  “太晚了,关上了。”戴维看着最后几颗星星消失在三角形通道外。他看到史蒂夫还在作最后的努力,干脆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只差几英寸,他们冲出来了!
  “死里逃生!”他尖叫。
  “万分感激。”

  一出来,史蒂夫就把目标定向地球,让飞船朝那儿径直飞过去。
  ……01……00……
  飞船继续加速,时速已达几千英里。他们盯着北美洲,那片土地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但同时又显得如此遥远。
  突然,一道闪光划过,很亮,象是跟在他们后面的攻击飞船发出的一样。史蒂夫和戴维只来得及打了个照面,爆炸的波浪就已到了他们这儿。就象浪尖上的一片木板,他们的小飞船被震得颠三倒四。史蒂夫起初还想控制住,但不久气浪就吞没了他们的飞船。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四章

  总统飞机的座舱盖掀开了,一只戴着手套的拳头挥了出来。怀特默拉下了头盔,从驾驶舱跨到机翼上。飞鹰中队只回来了七架,另外还有约二十架其它飞机正在降落。他们在空中直打到剩下的攻击飞船因得不到能量供给而全部坠毁。显然,这些飞机本身携带的能量有限,
  怀特默双脚一路到地面上,就用手指指向一个长发、山羊胡的飞行员,那是在向皮格致谢。皮格也用手指指向总统。欢呼雀跃的士兵们跑出来迎接他们。总统一声令下,大家朝地面上开的一个洞口走去。距坍塌的主机库十几米远的地方一排铁门敞开,露出了过道。这是通往实验室的紧急出口。怀特默和其他飞行员跟着土兵们走了进去。
  总统转过拐角,就定进了长长的清洁室。他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这地方。怀特默看到的是几百个普通市民。这些人几分钟以前还抱着必死的心情。此刻,他们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来欢迎自己的英雄。怀特默探受感动,在人群中不时地握手,拥抱。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朱利斯把小帕翠西娅抱了过来,帕翠西娅脚一着地就向父亲奔来。怀特默一把抱起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一位长发的年青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上。
  “嘿,米格尔!”特洛伊又恢复了原样。“你没听见我们叫你?我们扯着嗓子叫了你有十分钟。”
  阿丽西娅在菲利普的帮助下也穿过人群走来。米格尔脸上的表情让她一下子意识到:拉塞尔死了。她哭了起来,离开菲利普,双手搂住了米格尔。
  “喂,怎么了?”特洛伊问。“出什么事了?”
  米格尔没说什么,伸手也搂住了特洛伊。

  怀特默走进作战指挥室,迎来了更多的掌声。正对着一部仪器皱眉的格雷转身来看是谁。当他上前拥抱老朋友时,脸上似乎浮起了一丝笑意。
  “妈的,汤姆,你是要让我这个老头得心脏病吗?”
  “反攻怎么样?”
  “好极了,可以肯定击落了八个,还有几个正在确认。”
  “又一个,将军,”一名士兵叫道。“中国空军刚刚击毁了泊在西安上空的飞船。”
  这一报告又激起了一阵欢呼。但当珂妮一脸愁容地进来后,屋里安静下来了。杰斯敏背着迪伦也跟了进来。
  “他们俩呢?”怀特默问,“有消息吗?”
  格雷不情愿地回答;“很不幸,十五分钟以前我们同希勒和列文逊失去了联系,那是在母飞船爆炸后不久。”
  怀特默朝珂妮和杰斯敏望去。他刚要上去安慰他们几句,负责监视的一个人叫道:“注意!雷达又发现一个目标。象是又有入侵之敌。”
  所有的人都跑过去围住了雷达屏,那上面一个小亮点正掠过屏幕。

  一个小时以后,满载乘客的一辆汽车穿行在下午的沙漠上,扬起一路沙尘。米奇尔少校开着这辆运输车朝远方的一柱黑烟驰去。作战指挥室里的雷达监测到那飞行物降落在距基地九英里处的地方。在米奇尔身旁,坐着杰斯敏和迪伦。杰斯敏不时地往前望去,迪伦坐在她膝上。珂妮、怀特默总统和格雷将军把着扶手在她身后站着,在地平线上搜索着生命的迹象。再往后,朱利斯同总统的女儿坐在一起。在这辆车后不远的地方,一辆满载全副武装士兵的战车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在三英里外,一排山峰前他们可以看见一艘飞船在这里坠落。没有迹象表明这就是史蒂夫和戴维的那架飞船,更不能乐观地认为里面有人还活着。这架坠毁的攻击飞船淹没在火焰中。
  越来越近了,平直的褐色地平线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再近些,看得清这黑影竟是两个动物,直立的,好象在行动。
  米奇尔把车速放慢,然后挥手让吉普车先过去。士兵们用枪口瞄准那两个东西,小心地靠近。
  距离大约五十码的地方,米奇尔停了车,关上了引擎,胳膊耷拉在方向盘上。“我真是见鬼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神秘的动物竟然正在抽雪茄。

  希勒和列文逊奇迹般地逃生了。他们深入外星人的堡垒内部,用电脑病毒解除了它的防护壳,炸毁了行星一样大的母飞船,然后在能量消耗殆尽前返回了内华达。现在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在沙地上,神情悠闲、自信,好象这一切只不过是日常工作。

  杰斯敏撞开车门,奔了过去,直冲到丈夫的怀里。她紧紧地搂着他,象是再也不会让他离开。她哽咽着说:“你吓死我了。我们还以为你们没能逃出来呢。”
  史蒂夫看着她,脸上浮现了惯常的微笑:“很惊险,不过真过瘾!”
  杰斯敏又惊又喜,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让这个人害怕吗?“你又来了,”她摇了摇头。“我猜你这会儿的自我一定处于失控状态,真没办法跟你过,对吗?”
  “也许吧,你自己去试吧!”
  她欢快地笑了。“好吧,我会试一试的!”

  珂妮和戴维却在慢慢地靠近对方,然后停下了脚步,担心再向前走上一步,即将到手的珍宝又会消失。她非常为他感到自豪。而对戴维来说、他生活中最甜蜜的事情就是可以再见到她。但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对方需要什么,所以两人就这么彼此相距三尺,对面而立。
  “那么,”戴维看了看空荡荡的天空,说:“有作用吗?”
  这问题一下子把珂妮拉回了现实中。她刚才一直在想,迈出这最后几步去重新体味他的亲吻会是怎样一种感受。但是,很自然的,他想知道的是他那闪亮的计划是否成功了。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脸红,也突然想起了那边车上人们的眼光。
  “是的,是的,”她告诉他。“棒极了。病毒释放几分钟后防护壳就消失了,我们就开始用导弹对付它们。”
  她开始讲述毁灭飞船怎样来到五十一区,怀特默怎样亲自升空迎敌,神秘的飞行员怎样在最后一刻摧毁敌机,但戴维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叙述。
  “不,我的意思是说,”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有作用吗?”
  珂妮脸上的笑容比下午的阳光还要灿烂。“当然有。”她告诉他。
  他们迈出了最后几步,拥在—起。“当然有了。”

  当两对爱人手拉手走回汽车时,怀特默冲两个男人点了点头。“不坏,”他说,象是他们俩刚通过三项测验,得了个一般中上一样。但接着,他咧着嘴笑了,崇敬之情油然流露,“真他妈的不赖!”
  他同史蒂夫握了握手,才转向这个几年前给过他一记老拳的麻省理工学院高材生。“你变得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握手的时候他说。“而且勇敢得多。谢谢你,戴维。”

  “我想知道的是,”一个大嗓门插话道,“您这位健康顾问先生怎么突然抽起了我那些令人憎恶的雪茄来了呢?”
  朱利斯坐在汽车保险杠上,晃荡着两条腿,戴维松开了珂妮,久久地拥抱着父亲。
  “噢,这会儿他又成了职业角斗士了。”
  戴维把老人放了下来,惊异不解地盯着他看。朱利斯回过神以后,抚平了被儿子弄乱的头发和衣服,问儿子在看什么。
  “你怎么做到的,爸?”
  “做到什么?”老家伙不明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戴维不放过他。“首先,你把我们送到华盛顿,然后是五十一区,正当我要放弃时,你让我有了放病毒这个主意,我想你要告诉我这只不过是一场偶然,是吧?”
  起初,朱利斯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接着又变成了戏谑的恼怒。“我不知道你在外太空出什么事了,不过我正想那些外星人是不是在你脑子里动了什么手脚。”
  两人相视而笑。

  史蒂夫正跪在地上,接受迪伦的欢迎拥抱。格雷走上前对他说:“士兵,你这个周末过得可真不简单。”
  “是的,先生,很不错。”飞行员承认。
  “一半功劳归你,我们都很骄傲,”格雷向他敬礼,史蒂和迪伦同时回了个礼。
  正在这时,帕翠西娅指着天空叫道。“噢,那是什么?”
  大家都转头望去,一个桔红色的大火球象流星一样划过天空,然后是一道艳黄色的光划过蔚蓝的天际。爆炸的母飞船的碎片进入地球大气层后开始燃烧。这绚烂的流星会持续很久。
  史蒂夫抱起了迪伦,向天空望去。“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问。
  “知道,”迪伦告诉他,“今天是七月四号。”
  “对了,儿子。我不是说过要给你放烟花的吗?”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

第十五章

  五十一区上空的战斗就这样干净利索地结束了。死亡人数不到三百。但在美国其它地方以及世界各地,情况却不一样。人类存活了下来,但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亿万生灵惨遭涂炭。更多的人永远也无法在生理和心理上得到完全的康复。当人们从废城中爬出来,庆幸自己的幸存时,对重建未来却感到茫然。庆祝台上的欢呼声同一片瓦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许多的地方,毁坏是那么彻底,以致生者甚至羡慕死者的福气。
  世界上上百个大城市消失了,其中有无可取代的巴黎、巴格达、纽约和北京,连同世界上最好的博物馆、图书馆、主要机场和工厂、食品生产厂、市场,办公大楼以及人类三分之一的家园。上亿的难民们食无粮,居无所,不知道该怎样生存下去。
  在南半球,情况更糟,因为在那儿,此刻正是隆冬时分。向温带的大规模迁徒开始了,使得原本紧张的资源更趋枯竭。短暂但破坏性极大的战争过后,全球的淡水、土壤、空气都受到了严重的污染。
  人类损失了这么多,似乎只有一点收获:一个更广泛的互助体系。明白了人类不是宇宙唯一的生物之后,一切种族、国籍的差异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在这场战争中,人们意识到了亿细微的差异背后他们有着惊人的共同点。
  人类的思维已发生了根本性的、不可逆转的变化。在某种意义上说,整个人类在艰难中变得更加成熟了,而且达成了一个共识:世界应该联合起来,防止未来类似的入侵。
  怀特默的希望实现了:七月四日不再得仅仅是美国的节日。
  新时代到来了,象怀特默这样的领袖急于在废墟上重建一个新世界。他们知道重建的方向和性质应该及早在三个月以内确立。作为划疆而治的地球大家庭的一员,如此崇尚武力的美国。很可能也会投入对资源的哄抢中,但也会可能把人类组织成一个团体,为其他国家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战争的硝烟散去以后,怀特默将再次踏上竞选的征程,竞选基调仍将是号召服从和自我牺牲,只不过这一次的范围更广,所谓的风险也更大。他将传给女儿这一代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当重建开始的时候,一个事实很快就明晰了:人类的精神就象从废墟下长出的柔弱而坚强的小草—样,将再一次显示出它的力量,而是会比以前更加坚强,更加睿智,更加团结!

    声明:

      本书关于人类大劫难的描述不具有预言性质,务请读者明察。

  【-全书完-】

《独立日》 作者:迪恩·德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