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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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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兰》
作者:凌晨

正文 刀兰

  引——
  “刀兰:木本植物,兰芥科刀兰属,达多巴星特产植物,无叶。因其茎干肥厚宽大,边缘锋利,整体形状如刀而得名。天星刀兰与锯齿刀兰可食用。”
  ——《达多巴植物学纲要》

  1.
  “金,亲爱的,这就是包哲。我向你提起过的。”锦瑟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柔声细语地说。我正沉浸在达多巴冰球队与劲敌大关星队的激烈比赛中,对锦瑟的话反应迟钝——我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锦瑟的身后,点头“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锦瑟快步走到我与电视之间,遮挡住了我的视线,再次轻柔地说:“金,包哲是我的表弟,我和你说过的,他想来这里做你的助手。”
  “啊,说过说过!”我惦记着达多巴冰球队的命运,赶紧回答。锦瑟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姑娘,较量起意志来我绝非她的对手。
  “那你收下他了?”锦瑟秀眉一挑,肯定的语气问。
  我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瘦高个儿,狭长脸,手脚麻花样拧在一起。服装陈旧,发型过时,下巴上还有胡子茬。这家伙长得有点像达多巴冰球队的4号,我稍稍有了些热情。
  “包哲?”我叫他。
  年轻人立刻答应道:“是,是我。”
  “你为什想做我的助手?”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式。
  “我,我,”包哲握在一起的双手不安地扭动着,“我在老家种蔬菜,可是,可是他们说,说蔬菜没有什么经济效益,刀兰就不一样了。刀兰很值钱。我,我来学习刀兰的种植技术。”
  “那你应该去农作物技术培训中心。”我笑了,这小伙子生涩的标准发音中间还带着乡下的泥土味道,“我这里是刀兰光合作用研究室。你走错地方了。”
  “可是,可是,”包哲望向锦瑟,锦瑟却不吭声。包哲只好继续说下去:“这里也要栽培刀兰。”
  话当然不错,但我种植在温室里的刀兰都是无法食用的品种。我摇头:“你显然搞错了,小伙子,这里没有可用作蔬菜的刀兰。”
  包哲的执拗不亚于锦瑟,他顾不得校正乡音,上前一步,急急地说:“偶(我)就似(是)想料(要)培育粗(出)跟(更)好的刀南(兰),光合作用跟(更)强,不似(是)蔬菜,似(是)材料用刀南(兰)。”
  锦瑟注视着包哲的目光半欣赏半失望,她瞪我一眼:“你不是想找个干活儿的吗?包哲很能干。”
  我忍住笑的冲动,“可是他懂光电物理学吗?还有分子遗传学?他不过是个农夫。”
  锦瑟被我话语中的嘲讽激怒了,她抢过我手里的遥控器关上电视,怒气冲冲:“金,20年前你也是个农夫!”
  我顿时哑口无言。
  包哲退回门边:“我也许,应该读完夜大再来。”
  “你别走!”锦瑟喝止他,逼问我:“你到底要不要他?”
  “好,让他留下。”我还是息事宁人比较理智。“没有别的事情了吧?”我还记挂着冰球比赛呢。
  “有更重要的事情。”锦瑟将包哲拉到我面前:“他爱上了一个姑娘,可是又不会说话。你得告诉他如何用诗歌的言语表达爱情。”

  2.
  在这颗行星上,我是一名刀兰工程师。我不断改进刀兰的基因和遗传特征,使它的光电转换率以每代0.9%的速度增加着,我相信,总有一天刀兰会达到99%的光电转换率——1%的光能供自己新陈代谢,99%的光能转变为电能供人们使用。
  早期的常规宇宙飞船大部分空间被燃料所占据。核子飞船减轻了燃料的携带量,却丝毫没有增加飞船上的可用面积,因为核反应炉需要很厚的屏蔽层与飞船成员隔离。而使用活体刀兰做外壳的宇宙飞船则没有这些问题,这种飞船轻巧又安全、内部可用空间大,是中程距离运输航行的理想交通工具。
  当然,要将活体刀兰变成飞船的外壳是件相当费脑筋的事情。在我之前,已经有理论证明植物光合作用为宇宙飞船供电的可能性,也有许多人试验了多种强光合作用的植物。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将植物置于飞船内,因而也无法解决飞船空间利用率上的矛盾,无法体现植物发电的优势。
  是我创造性地将刀兰的细胞剥离为呼吸细胞和能量细胞,从而一举解决了刀兰活体在外太空生存的问题。我也因此从农夫变成了植物材料学研究员。
  这些,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竟然一过就是二十年。
  星屑碧绿的眼睛又飘荡在我脑海,那眼睛中总有一种孤独寂寞的味道,令我痴迷。“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她总是张开胳膊在一边在墙头上走,一边说这句口头禅,害得我一直提心吊胆地在墙下紧跟着她。其实我是希望她摔下来,结结实实掉到我怀抱中。可是她像猫一样敏捷,反应迅速,而且学过体操的她可以空翻360度稳稳落地。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没有认识星屑,我还会进入植物材料学领域吗?
  当然还会,但是不能否定星屑给了我巨大的热情和灵感。那时候我自费到达多巴大学读植物材料学,笨拙的举止和古怪的发音倍受同学嘲讽,而我农夫的身份更让这些从不知道花也有开在地下的天之骄子鄙视。我屡屡有退学的念头,怀疑自己想为植物找一种新用途的想法是否不切实际,毕竟那时候我已25岁,而且只接受过农作物技术培训中心的职业培训。
  “嗨,你理那些人说什么!”星屑骂我,“你按照你自己想法去做呗。”她比我小2岁,却已经是助教了。她负责管理物理实验室,因此作为物理科代表的我必须和她打交道。她对我基本上有求必应,还抽空纠正我的乡音。
  “念诗好了,这是让你字正腔圆最好的办法。”星屑将一本诗集扔到我面前桌上。那是5月的明媚清晨,我提前到实验教室整理上课用品。几只翠兰燕雀在宽大的窗台上踱步,争抢着星屑撒放的麦粒。窗外,一排青绿的达多巴杨迎风舒展开婀娜的身姿。阳光从摇曳的枝叶间倾泻进教室,在地板与课桌间投下明亮的光影,仿佛谁信手涂鸦的水墨花卉。春天万分娇艳地展现在我面前,置身其中,我有些束手无措,还有几分心慌意乱。
  我一直怀疑,我对星屑的爱情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但我也怀疑,我爱上的可能并不是星屑,而是爱情本身。

  3.
  我尝了一口包哲做的芥末拌刀兰。刀兰本身有一种微苦的清香,在蓝芥末刺激下这种味道更加浓郁诱人。包哲的刀工很好,刀兰被切成极均匀的细丝,调料用的花椒叶和胡葱则被切成碎末。
  “你干嘛还要学什么诗歌,”我连吃几大口拌刀兰,连声赞赏,“就凭你的厨艺,达多巴城里一半的年轻姑娘都会爱上你。”
  包哲脸红了,他已经在我身边一个多月,却还没有说过他爱情的只言片语。他低下头,半天才轻声回答我:“她不在达多巴城。”
  “可以把她接过来。我正好还需要一个管理员。”
  “她,她也没法子过来。”包哲露出倾羡的表情,“她是时光号飞船上的刀兰管理员。”
  我这才恍然大悟包哲到研究中心的动机,不由得给他肩膀一拳:“你小子可以呀,你怎么会认识她?”我指指空中。
  “我申请参加了‘太空蔬菜’项目,”包哲对他的这段经历并不在意,“我给项目组提供了咱们星球上的蔬菜种子。这些种子中的一部分在时光号上做实验,归她管。”
  我明白了。我能够想像包哲和那个她怎样通过星际网络你来我往。但是这一切与诗歌有何关系?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包哲嗫嚅着解释:“她说我不会讨人喜欢,还嫌我不够浪漫。我怕她见到我会讨厌我。”
  “你能见到她吗?”时光号目前在银河系的什么地方?猎夫座还是仙女座?包哲打算怎样处理他这必须用虫洞跳跃才能追赶得上的爱情?
  “时光号12月份将访问达多巴。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包哲却不担心。
  “哎呀!”他忽然惊叫起来,“我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是啊,”我好心提醒他,“你要浪漫而且优雅,可得抓紧时间练习才是。”
  锦瑟走过来。我和她约好今天去看房子。我们将在年底满月时结婚。这行星的4个月亮一起升上天空的夜晚是达多巴城狂欢的节日。“时光号定于12月20日到达达多巴!” 她对包哲说:“最新最准确的消息。”
  “天啦!”包哲大喊,抓住我给他的《爱情诗歌大全》就冲出去。
  锦瑟瞧着我:“你教他念诗?”
  “对,念诗是让他字正腔圆最好的办法。”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锦瑟似乎漫不经心:“星屑也在时光号上,她还对记者说想重访达多巴大学。”
  星屑!
  心里突然有什么地方剧烈颤动,痛楚夹带着兴奋涌动,瞬间传遍我的全身。我似乎被施了定身术,呆滞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星屑,我还可以见到她吗?

  4.
  二十年前的一个暑假,星屑和一帮同学到我家农场玩,我带他们去看刀兰田。天星刀兰与锯齿是地球仙人掌科的影掌与本地刀兰的杂交品种,因为肥厚多汁口感脆爽而成为达多巴的特色蔬菜。
  满目青翠令人心旷神怡,我关于刀兰花绘声绘色的描述更让参观者浮想联翩。他们的神色里,不再有对农夫民粗笨的想当然,而是对这个职业的理解与尊敬。我不由得暗暗感激星屑,是她的诗歌挽救了我的自信。一个人只要拥有自信,他便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当我讲到刀兰生长速度快、适应能力强的时候,星屑眼睛一亮。她将我拉到旁边问:“刀兰的光电转换率你评测过吗?”
  立时我茅塞顿开,似乎看到了黑暗隧道尽头的光亮。当时我正在光合作用研究小组里做植物光电转换率检测,以确定哪一种植物最适合做宇宙飞船的“发电机”。但那些昂贵的地球植物没有一种可以满足要求,我都快绝望了。
  我做了达多巴馅饼款待客人,慷慨地取出珍藏多年的自酿果子酒。众人在河滩上燃起篝火,铺开饭桌,播放音乐。星屑跑来跑去帮我准备饭菜,还让我将馅饼配料的方子写在她的笔记本里。那一晚,星屑就像颗璀璨的小星星,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我的目光粘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淡黄的头发碎碎打着卷,垂在纤细的肩膀上;她红润的双唇因为唱歌和欢笑始终无法合拢,一对浅浅的酒窝在她笑容里时隐时现。
  她灿如朝霞,洁如清泉。我感到生命的愉悦和美好。爱情的火焰在我心中熊熊燃烧。
  我分开狂欢的人群,走到星屑面前,轻吻她的手背。星屑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笑:“金,你要做什么?”大家都知道自从星屑教我朗诵诗歌后,我便参加了业余话剧社。很多人还看过我参加演出的《哈姆雷特》。
  我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像在舞台上一样缓声吟诵起来:“呵,爱情和幸福的女王,你这魅力的年轻的姑娘,我要把我生命的全部的最好的诗章,献给你——唯一的——献给你!忠实的朋友,亲密的兄弟,慈爱的母亲,也难了解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儿郎。只有你,呵,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这心灵里莫名的忧伤。你,呵,只有你——我的希望,我的爱情,我的女王!只有你美丽的灵魂,在这黑暗里,像星星,在夜空闪光。”
  众人哄笑起来。“金爱上你了!”他们对星屑说,星屑瞧着我,盈盈含笑。
  她的笑容模糊而又清晰,甜美的滋味似乎还可感觉,感觉它在记忆里荡漾,仿佛一池春水,有无限温柔。

  5.
  包哲的工作是栽培温室中的试验刀兰。整个温室有4000多株刀兰,有已经进入遗传稳定期的,也有刚刚完成基因手术的,还有从刀兰产地搜集来的新品种。包哲必须像个保姆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这些植物。他的前任就因为只顾谈情说爱而被我开除。
  “真正的爱情,是一种包含奉献与尊严的高尚情感。占有、享受、对爱人卑躬屈膝都是对它的亵渎。”我告诫包哲,“爱是责任,是无私,是发自内心的深情,你首先必须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才有资格爱与被爱。”
  包哲听得半懂不懂。还有很多很多话堵在我的胸口,我想一吐方休,但我无法讲给包哲听,我也无法讲给任何人听。
  二十年的光阴是手中沙,从指缝间流淌过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自我将刀兰作为研究对象以后,光电转换研究有了快速进展。不久,我所在的研究小组就采用了我的建议,将刀兰细胞分离种植到密闭容器表面——容器内部有呼吸气体和水分供应,容器外则置于模拟宇宙环境中。终于,在经过128次试验后,我们得到了一个可以利用内层细胞呼吸、外层细胞生产能量的刀兰品种“幸运4号”。
  那一年的冬季我没有任何概念,整天在实验室中工作的我已经遗忘了时间。直到星屑发动姑娘们把我们全组人轰到会议大厅参加晚会,我才知道新年到了。庆祝“幸运4号”的香槟和葡萄酒让我兴奋异常,借着酒醉的胆量,我将星屑约到大厅外的花园里。已是深夜,天空下着小雪,音乐在雪雾里弥漫。星屑摘下围巾,搭在雪人脖颈上。她搓着手说这颗星球的冬天冷得真让人受不了。我冲动地揽她入怀,告诉她我愿意给她一辈子的温暖,我爱她。
  星屑轻轻但是坚决地挣脱我的怀抱,“你在开玩笑吧?你喝醉了。”
  “我头脑很清醒。我们是最合适的。”
  星屑低头看着她的鞋子,“我没有想过。我们只是好朋友。再说,我已经报名参加‘刀兰’号的首航了。”
  首条用“幸运4号”做外壳皮肤的宇宙飞船刀兰号!我只觉坠入无名的深渊之中,头晕脑胀。“我也去,我和你一起去!”
  星屑摇头,“你的专长是培育刀兰,而我将是使用者。我们可以配合得很好,但是如果颠倒过来或者你放弃,金,那不仅仅是你个人的损失。我不希望这样。”
  大厅里有人叫星屑,她回眸看我,目光却似乎落在了我的背后。那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星屑,她的心永远在遥远的宇宙深处。
  包哲的声音打破我的回忆,他一边微调着不同品种刀兰的浇水量一边结结巴巴地背诵:“我耐(爱),到我的花园里漫步吧。窜(穿)过扑来眼底的热勤(情)的繁花,不去管她们的殷勤。只为—突发的欣喜—像锦(惊)奇夕阳的灿丽,你——且——暂停一下脚步,然后飘然逸去。”
  我熟悉的诗啊,我从成排的刀兰架旁走过,走到这年轻人的面前:“不是耐,是爱。”我接下去吟道:“爱的赠礼是羞怯的,它从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它轻快地掠过幽暗,沿途散下一阵喜悦的震颤。追上它抓住它,否则就永远失去了它。然而,能够紧握在手中的爱的赠礼,也不过是一朵娇弱的小花,或是一丝光焰摇曳不定的灯光。”
  包哲满脸钦佩地看着我,“怪不得锦瑟让我和您学习,您简直……太优美了,像唱歌一样。”
  我摇头。纵有吟诵的天赋又怎样呢?依然挽留不住星屑飞跃的心。

  6.
  锦瑟挑来挑去看中一座独体三层小楼,小楼附赠一个很大的院子。我很满意,决定去办过户手续。去公证处的路上,锦瑟忽然问我:“星屑还是独身你知不知道?”
  我点头。星屑已经是著名的银河旅行家,写过的游记可以开展览,众多传媒早已将她的情感生活挖地三尺。
  “你,以前不是很爱她吗?”
  我愣住,从那年的新年晚会到星屑登上刀兰号的2年时间里,瞎子也看得出我在狂热追求着她。我知道她一旦上天就再也不会落到地面,而我是注定要留在地面上的。我们无法如影随行,但我希望哪怕拥有她一刻的温存。哪怕我们仅仅共处一天的时间,我也完全心满意足。
  可是星屑拒绝对我妥协。“不要这样,倘若真的爱我,就为我爱你自己。”她神态坚决,“用终身的痛苦来换取一时的欢娱吗?我绝不认为这是对你充满友善的回报,相反那是更自私的行为。我就要去参加飞行集训了,好朋友,让我们说再见。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能用更棒的刀兰来迎接我。”
  她的话就是命令,我于是专心刀兰,连为她送行的聚会都没来得及参加。谣传说我变了心,说我三心二意。
  “金,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锦瑟叫我。
  我抱住她,“我们在院子里种玫瑰好吗?”
  “你真的不再爱她?”锦瑟瞪圆羚羊般的大眼睛。
  “20年了,什么样强烈的感情都稀释了。我和她的命运轨迹,永远不会走到一起。”

  包哲学得很努力,他的模仿能力是一流的。在刀兰初穗的时候,包哲竟然可以声情并茂背诵泰戈尔的《爱者之贻》了,我们陶醉在刀兰茂盛的花朵与优美的字句间。我相信我对锦瑟说的话。星屑只是我青春时代的梦,从没有现实过。

  7.
  “时光”号已经飞入达多巴星系。锦瑟和朋友们将为星屑的到来准备盛大宴会。作为星屑走后第三任达多巴大学物理实验室管理员,锦瑟和星屑通过星际网络成为了好朋友。
  “我送她什么礼物好?”锦瑟问我,有点不安:“星屑给我带了刀兰号上的导航陀螺做礼物,那是很珍贵的纪念品。”
  我心不在焉。然而,在最后出发的时刻,我还是跑进温室,拔下一丛最新培育的“刀兰67号”。
  去航天港的路上,突然下起雪来,大地银装素裹。包哲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刀兰捧在我的怀里,像捧着20年的记忆,20年的苦辣甘甜。刀兰锋利的边缘似乎要割破我的手套。
  我忽然感到胆怯,我害怕与星屑相见。于是我在停车场磨磨蹭蹭,比锦瑟他们晚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机场。.
  绿色的时光号已经稳稳停在那里,这是第5艘以刀兰为主要能源材料的宇宙飞船。星屑在一群同伴簇拥下走出飞船。锦瑟、包哲还有许多人迎上前去。包哲冲到星屑身边,将她的一名同伴紧紧抱起,那姑娘红着脸笑。包哲这死心眼,心心相映的爱情中间哪里需要什么诗歌!
  我听见锦瑟在喊:“金,快来看!这是星屑送给我的的结婚礼物……”
  星屑的声音轻柔舒展:“金呢,他的刀兰进展得怎样了?”
  我站在角落里,拿着我的刀兰。我远远看着她,仿佛看到璀璨的星光,看到时光的流逝,看到我的乌发一缕缕变成银白。

  (完)

《刀兰》 作者: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