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托里卡斯的日子
《在托里卡斯的日子》 作者:陈茜 正文 在托里卡斯的日子 我的朋友阿曼在托里卡斯住了三十年,从他不时给我寄来的风景明信片上,我也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地方。于是,今年的假期一到,我就打了去托里卡斯的机票。 说实话,我玩得的确很开心:碧海白沙,当地女孩既漂亮又平易近人,啤酒也比地球便宜。尤其是因为托里卡斯的质量较小而有个挺大的卫星,所以在那里冲浪简直爽呆了。 一个月过去了,我向阿曼告别,“老伙计,我要走了。托里卡斯的确是个人间天堂,我退休后是不会介意老死在这里的。” 我俩拥抱。 第二天,我去机场兼政府办公厅订返程机票。 大厅里人山人海。我冲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问道:“星际航班的售票处在哪里?”他指着人群冲我大嚷:“排队!乡巴佬,不知道排队吗?” 我想告诉他地球在2098年的贸易出超额是890亿星际元,我们可不是什么乡巴佬。 不过排队倒是天经地义的,不论在宇宙的哪个角落。在托里卡斯待了一个月,我已经知道他们习惯于按阿基米德对数螺线列队,于是找到了队尾,抱着我的大堆文件材料:入境证明,合法居住证,海滩使用税已缴纳证书……等待买一张回地球的机票。 下午六点,我不时抬起脚来看看是否和地面粘在了一块。等在我前面的两个拉世人从背囊里掏出三明治大嚼起来。可能是注意到了我渴望的眼神,他们邀请道:“来一块吗?” “不,不用了,谢谢。”我微笑拒绝,两片面包间似乎夹着某种会动的东西,“能不能替我看一下这个位置,我要去打个电话。” 他们共用的脑袋点了点。 在机场外安抚了我饿得冒烟的肚子后,我摸进了管理办公室。“请问什么时候开始售票?” “我也不知道,”机场主任兼托里卡斯总统坐在他的花盆里,“爱玖小姐是以概率方式出现在售票窗口的,她是个工作努力的好员工,只要让她按自身的特点安排出勤时间。” 概率方式?“那她在今天出现的概率是多少?” “先生,我的非线性数学并不好。”主任又往泥土里拱了一点,“你说我是不是再来些腐殖质?” 回到机场时,我带了个向门外小贩买的小椅子,他还想向我推销立式睡袋。 几天后,我真的买了一只。 “我来帮你拿。”我对排在身后的软体人说。他个子太小,圆滚滚的没有四肢,老把申请永久居民证的文件夹掉到地上。人在无所事事时都很善良。在这几周里,我学会了和人分享食物、椅子、躺下睡觉的空间和上厕所的机会。 “谢谢,我不会麻烦您很久的。”他向我保证道,然后身体变白了,开始从中间分裂成两半。其中一个具有明显的前肢突起,这个新生儿以飞快的速度吃掉了另一个,又重复了一次分裂过程。几轮过去,一条有五个手指的手臂形成了。 他接过文件夹,“我常常庆幸自己能即时进化。” “是很方便。”我羡慕地同意道。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说:“五个手指实在有点浪费,为什么你会长五个?” 用个废纸箱来占位子太可恶了,我一脚把它踹出了队伍。 “喂,干吗?”几条毛虫从箱子探出头来。我连连道歉,把纸箱移了回来。 排队一个月后,我直接闯进了飞机停机坪。 “什么时候才会有航班?”我拍拍一个清洁工人的肩。他正弯腰拔草。 “等卖掉的票足够坐满一架飞机。”他转过身来,向我伸出手掌,“尝尝我种的草莓。” “那么什么时候能开始卖票?”我拿了一个,很甜。 “等我们知道航班何时会来。”他通情达理地说,“这样我们才能在机票上印出发时间呀。” 我眨巴着眼睛。停机坪上绿叶翻滚,下面挂满了肥大的红草莓。 这天早上,我正蹲着读手机里的电子书《战争与和平》,快看到结尾了。 “趴下!大家都趴下!” 大厅里顿时鸡飞狗跳,一队黑衣人手持冲锋枪奔向售票窗口。“五分钟内不出来,我就杀光这里所有人!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领头的大叫,朝天花板射出一梭子弹。 墙灰像雪花一样轻轻飘落下来,我用气声问两个共用一头的拉世人:“他们是谁?” “叶卡斯人。他们的脾气不太好。”他们解释道,“没关系,很快会结束的。” 果然,黑衣人拿枪管敲着自己的脚,用谁也听不懂的母语尖叫。砰!枪走火了,打穿了他的脚,黑衣人们尾随着他们单腿跳跃的首领撤出了大厅。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申请枪支拥有许可证。” 晚上,我钻进睡袋,打算再从网上下部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也许还应该邮购一双冬天的棉拖鞋。 现在,每天我和阿曼都躺在沙滩上看高达数十米的巨大浪头,喝冰啤酒。我们的托里卡斯妻子和小孩们玩冲浪板。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订好往返机票再来?”一天我谈起了这个问题。 “噢,打长途电话也是在机场。”他回答。 发表于《科幻大王》2007年10期 《在托里卡斯的日子》 作者:陈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