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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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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飞蛾》
作者:杰克·万斯

正文 月亮飞蛾(1)

  西森尔的居住船是按照塞丽思工匠最严格的标准建造的。人的肉眼根本看不出它有什么疵点,由黑木做成并上过蜡的船壳外板由打人埋头孔的锡铆钉作扣栓,表面磨得很平整,看不出任何接合处。这条船体积庞大,船身宽且平稳,就像船的撑柱一样不会东倒西歪。船头像天鹅的胸部向外突出,艏柱高高耸起,顶部向前微弯,支撑着一个铁灯笼,门由杂色的黑绿木头的板皮制成,镶嵌着云母的窗子被分成许多格,颜色很丰富:有玫瑰红、蓝色、淡绿色和紫色的。船头处被用作给奴隶使用的卫生间和住舱区。船中腰有两间卧室,一个餐厅和客厅,它们的门都朝着船尾的观察甲板。
  这就是西森尔的居住船,但这条船并没能让它的主人感到快乐和自豪。船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了,地毯失去了绒面,雕刻过的隔板被划破,艏柱上的铁灯笼也已生锈。七十年前,当这条船的第一个主人接受这条船时,曾大大奖励过造船者,并以拥有这条船感到无尚的荣耀。船的交接仪式(这个过程不仅仅是简单的给予和接受)使双方的名誉大增。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船已经没有任何荣耀可言了。住在塞丽思已有三个月的埃德威尔·西森尔虽然感到一种缺憾,但他也无能为力,因为这已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船了。他正坐在后甲板上,练习着一种和他的手差不多大的乐器“甘加”。靠近海岸处,浪花不停拍打着,激起的泡沫形成了一百码宽的白色沙滩;沙滩后面就是森林。天际映出了几座嶙峋的山的黑色轮廓,太阳在头顶照耀着,阳光像是冲破层层蜘蛛网的包围,海面闪耀着真珠母的光辉。这个景象虽然没有像他在练习的“甘加”那样令人厌烦,却也相当熟悉了。他已经弹了两个小时的“甘加”,但只能弹出一些基本的塞丽思音阶,进步很小。放下“甘加”,他开始练习另一种乐器“扎钦克”;“扎钦克”是一个用右手弹奏,有键盘的音盒。一按键盘,气流穿过簧片,产生一种像手风琴奏出的音乐,西森尔弹得很快,基本上没有弹错,在他规定自己学的六种乐器中,“扎钦克”是最容易学的。(当然,另外一种专供奴隶使用的乐器“海默金”除外,这是一种由木头和石头组成,只要敲打、撞击就可以发出声音的乐器)。
  西森尔又练了十分钟,然后放下“扎钦克”,屈了屈胳膊,活动一下微酸的手指。从他来到“塞丽思”以后,每天都在练习这六种乐器:“海默金”、“甘加”、“扎钦克”、“基弗”、“斯特拉潘”、“戈马帕德”。他已练习了十九种主音、四种调式的音阶,没有节奏的和弦以及在原来的行星上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音阶,包括颤音、琶音、和弦、停顿、鼻音、泛音的升降、振动、狼音和凹凸音。他极不情愿但又坚持不懈地在练习,原先把音乐当作一种乐趣的想法已经丝毫无存了。看着这些乐器,西森尔都想把它们扔进提坦海,但他抑制住了这种想法。
  他站起身,穿过餐厅、客厅,沿着长廊,最后来到前甲板,他靠着舷栏,弯腰看没入水中的小栅栏,那儿两个奴隶:托比和雷克斯正努力在套抓板鱼,以便为他们每周一次去范城的旅行作准备。范城在塞丽思以北八公里处。这条最小的鱼,非常难抓,一会儿窜上来,一会儿又潜入水中。当它游上水面之时,西森尔看了看它的脸,感到一阵恶心,这条鱼没戴面具。
  西森尔不自在地笑着,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面具:月亮飞蛾。不容置疑,他已经习惯了塞丽思。当这条没戴面具的鱼,以真实面孔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居然震惊了,看来他在塞丽思的一个重要阶段已经来到。
  这条鱼最后还是被制服了。托比和雷克斯爬上船,戴上黑色的布面具,他们晒得发红的身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没有理睬西森尔,把小栅栏收起放好,然后起锚,板鱼被套紧后,这条家居船就往北航行了。
  西森尔回到后甲板,拿起了另一种乐器“斯特拉潘”——圆形的、直径约为八英寸的音乐盒,四十六根弦从中央的轴心发散,分布于圆周处,跟一个铃或会发出声音的金属条相连。拉一下,铃就会响,金属条也会奏出乐音。随便弹几下,会发出叮当声。但如果熟练地带技巧性地去弹这乐器时,它会发出不和谐音,但相当悦耳,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很熟练地去弹,效果不是很好,甚至会产生噪音。对西森尔来讲,最难的就是这种乐器了。因此在整个往北旅行的途中,他都在专心地学。
  居住船准时到达范城,系泊在岸边。根据塞丽思的习俗,码头上,一群游手好闲者很苛刻地称量这条家居船,并打量着那群奴隶和西森尔。西森尔对这种几乎透视一切的检查感到很不舒服,并且感到他那几乎令人窒息的面具时,更加不自在。他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面具,然后爬上了岸。
  过了一会儿,一个奴隶从他原先蹲过的那个地方站起来,一边碰了碰前额上与黑色布面具相连的关节,一边抑扬顿挫地问道:“你戴的月亮飞蛾面具是否说明你就是埃德威尔·西森尔先生呢?”
  西森尔敲了敲挂在他腰带上的乐器“海默金”并唱道:“正是。”
  这个奴隶说:“我很荣幸地受他人委托,在这个码头上,从黎明到黄昏,足足等了三天。然后在同一个码头的救生筏下,从黄昏到黎明,听着黑夜人的脚步声,足足蹲伏了三夜。最后,我看到了你的面具,西森尔先生。”
  西森尔敲了下“海默金”,发出了一长串急躁的撞击声,然后问道:“你所受的委托是何事?”
  “西森尔先生,我有一封电报要交给你。”
  西森尔用右手弹奏“海默金”,腾出左手要道:“给我这封电报。”
  “遵命,西森尔先生。”
  信封上赫然写着这几个大字:紧急联络,十万火急!
  西森尔撕开信封,这封电报是由世界之间政治委员会执行首领卡斯泰宁·克罗马廷签署的,在正式的称呼后写着:
  十万火急!迅速执行以下命令:
  臭名昭著的刺客哈克索·安格马克已经登上了驶往范城的克勒纳·克里泽罗号船,到达日期为世界时1月10目。他一登陆,就立即逮捕和监禁,必须成功,不准失败。
  注意:哈克索·安格马克极其危险,他一反抗,就把他当场击毙。
  再一想,西森尔感到惊慌失措。作为塞丽思的代理领事来到范城,他根本没预料到会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对付危险的刺客,他既不感兴趣,又没有经验。他满腹心事地摸摸面具的毛绒绒的灰色面颊,情况并不是一团糟。航空港的主管埃斯泰班·罗尔弗会义不容辞地与他合作,并给他一帮奴隶。
  西森尔更加有信心地重读了这封电信,世界时1月10日。他查了查换算日历表,今天是“痛苦的纳克塔”季节的40号。沿着这排,手指往下点,西森尔停住了:世界时1月1O日,就是今天。
  远远的汽笛呜叫声引起了他的警觉。灰茫茫的远处,可以看到一只模糊的船形,与“克勒纳·克里泽罗”取得联络后,驳船驶回来了。
  西森尔再读了一下电报,抬起头,观察着那条缓慢下沉的驳船。船上有可能载着哈尔索·安格马克。五分钟之内,他就会出现在塞丽思的土地上。要花掉二十分钟来进行登陆仪式,场地在一公里半以外,并与一条蜿蜒的小道相连,穿过山丘,通向范城。
  西森尔转向那个送信者,问:“你是何时接受送信的任务的?”
  那个奴隶疑惑地向前靠了靠,西森尔和着“海默金”的撞击声,重复了一下问题:“你是何时受委托把这封信交给我的呢?”
  奴隶文不对题地答道:“我等在码头上已经很多天了,只在黄昏到来之时,才回到救生筏下。现在我的彻夜不眠已得到回报,我看到了您,西森尔先生。”
  西森尔回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上码头。这些不起作用的、无能的塞丽思人,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电报发到居住船上?还剩下二十五分钟、二十二分钟……
  在港口空地上,西森尔停了下来。朝右、朝左看了看,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希望一种空运车把他迅速带到航空港。那儿,在罗尔弗的帮助下,他仍有时间去拘禁哈克索·安格马克。或者更妙的是:来第二封电报,把第一封取消掉。或者、或者……但空运车没来,第二封电报也没来。
  穿过港口空地,是一排永久建筑物,由石头和铁建造而成,非常牢固,以防止黑夜人的侵袭,一个兽群拥有者占有着其中一幢房子。正在此时,西森尔看到一个戴着华丽的珍珠银面具的人,骑着一匹蜥蜴式的塞丽思坐骑出现了。
  西森尔跳起来。还有时间:幸运的话,他能够拦截住哈克索·安格马克。他急冲冲地穿过空地。
  在一排小摊子面前,那个骑兽者停了下来,焦急不安地检查着他的兽群,不时地擦擦鳞片或掸掉小虫子。那儿有五只上等的野兽,每只野兽都有粗壮的腿、结实的身体和重重的V形头,并且有人的肩膀那么高。它们那被人为拉长和弯成近乎圆形的前爪上套着金环;每个鳞片都用菱形的花纹装饰,并且颜色各异:紫色和绿色、橙色和黑色、红色和蓝色、棕色和粉红色、黄色和银色。
  西森尔在那个骑兽者面前屏气凝息地站着。他伸手去拿“基弗”①,但又疑惑了一下。这能看作一次普通的会见吗?或者用“扎钦克”更合适一点?但他将提出的话题看来并不需要很正规的方式,用“基弗”可能更好一点。他弹了一下,根据乐声,他发觉他在弹“甘加”,罩着面具,西森尔自嘲地笑了笑。他和这个骑兽者关系一点也不亲密,他怎么弹起“甘加”来了呢?他希望这个骑兽者是个乐观派。在匆匆忙忙的情况下,是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选择一种绝对合适的乐器的。他又弹了一下,显出~副烦躁、紧张和不熟练的样子,弹唱道:“兽群拥有者先生,我急需一头行动迅速的野兽,请允许我挑选一只野兽。”
  因为这个兽群拥有者戴着一副很复杂的面具,西森尔根本不能辨认出他的表情。他的面具由上光的棕色布、打褶的灰皮组成。额上还有两只大大的红色和绿色的球状物,分割成小块,就像昆虫的眼睛。他盯着西森尔好一会儿,然后炫耀似地弹着他的乐器“斯蒂米克”②,发出了一长串西森尔不能领会的气势宏大的颤音,骑兽者唱道:“月亮飞蛾先生,恐怕我的兽群与你这样地位的人不相符合吧!”
  【① 基弗:由五排键弹性金属条组成,每排十四个键,弹奏方法是指触法、捻合法和弹拨法。】
  【② 斯蒂米克:三根带有活塞的,像长笛的管乐器。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挤压一个小袋,迫使气流从吹口流出。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弹奏拉管。斯蒂米克这种乐器是与冷淡的表情或甚至是非难的情绪相配的。】
  西森尔坚定地弹着“甘加”:“不管怎样,在我看来,他们都很适合我。我有急事,不管给我哪匹,我都会开心地接受。”
  骑兽者弹了一段急促的高音,唱道:“月亮飞蛾先生,我的野兽都有病,而且很脏。虽然你说它们适合你,我颇为荣幸。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我还想,”——他换了种乐器“克罗达奇”①,并弹了一段清脆的叮当声,问:“我到现在仍然不认识你这个弹奏‘甘加’,像老肌友一样跟我打招呼的同伴。”
  【① 克罗达奇:用合成树脂羊肠线作弦的小而方的音乐盒。弹奏者用手指弹琴弦,或用指尖击琴弦,产生一系列轻微的合于传统习俗的声音。克罗达奇也是一种用于侮辱别人的乐器。】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不愿意把野兽借给西森尔。西森尔转身向登陆仪式场地跑去,身后传来了一长串骑兽者的乐器“海默金”的撞击声——这声音是指向骑兽者的奴隶还是他自己,西森尔没有时间去考虑。
  由原先的行星派到塞丽思的上任代理领事已在“宗达”城被杀。戴着“极好的酒店”面具的代理领事与一个佩有缎带的女孩子搭话,结果由于这种无礼的行为,他很快被红色造物主、太阳鬼怪和魔术大黄蜂杀了。刚从学校毕业的埃德威尔·西森尔被任命为他的继任人,并给予三天时间来准备一切。由于西森尔爱思考和办事谨慎的性格,他视这项任命为对他的一次挑战。他通过大脑下皮层的技巧,学会了塞丽思语,并且认为这并不复杂。他读过普遍人类学周刊关于这个新社会的描述:
  提坦湖地区的人们都相当个性化。这也许与他们所居住的环境有关。这个多元化的环境不鼓励群体活动。他们的语言也反映了这种情况。语言所表达的只是个人的情绪以及个人对一个特定环境的观点。事实并不重要,只是作为一个附属物。语言都是伴随着一个小乐器的弹奏而唱出来的。因此,从一个范城或禁戒城宗达城的本地人那儿来证明一桩事实是相当困难的。到那些城市的访问者都会受到款待,款待的方式是吟唱优雅的咏叹调或者用精湛技艺弹奏乐器。但是,访问者初到这些迷人的地方,必须学会用当地公认的方式表达自己,除非他不介意受到当地人最严厉的嘲弄。
  西森尔在他的备忘录上作注:得到那些乐器和如何使用的说明书。他接着读下去:
  塞丽思的天气很温和,食物很充足,但不是说过量。由于本种族所特有的精力和充分的空余时间,塞丽思人很精致地生活着。精致表现在每样东西上:精细的造艺,比如装饰居住船的那些刻过的窗格;精巧的符号,呈现在每个人所戴的面具上;复杂的半音乐式的语言,表达最微妙的情绪和感情。最主要的是奇妙而复杂的入际关系:声望、面子、权威、名气、荣耀。塞丽思语就是“斯特拉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斯特拉克”,这决定了他是否或者什么时候需要一条居住船,然后他就会充分享用这个浮动的宫殿。宫殿里满是宝石,雪花石膏的灯笼,孔雀彩陶以及精雕细凿的木头,或者很不情愿地接受一间弃之不用的小屋。在塞丽思没有另外的交流媒介,唯一的媒介是“斯特拉克”。
  西森尔摸摸下巴再继续往下读:
  每时每刻都必须戴面具,因为这与一个人不应该受到强加的外界因素的影响去和别人相像的哲学原则相符合。每个人都能自由选择与自己的“斯特拉克”相配的面具。在塞丽思的文明地区——提坦湖区——一个人从不显示他的真实面孔,这是一个基本的秘密。
  塞丽思没有赌博这回事,并且对塞丽思人来讲,不通过“斯特拉克”的方式而采用其他的手段来获得利益,对他们的自尊简直是一种天大的侮辱。在塞丽思语中,找不到“运气”这词的对等词。
  西森尔又记下:弄到面具,从博物馆?还是剧团?
  他读完了这篇文章,赶快去做准备工作。第二天,他乘上“太空卫听罗伯特”船,开始驶往塞丽思的第一段旅程。船在塞丽思太空港靠岸,在黑色、绿色和紫色的群山中,有一只孤零零的黄色圆状物。船搁浅后,埃德威尔·西森尔走上岸,受到当地的太空旅行之路的代理埃斯泰班·罗尔弗的接待。突然,埃斯泰班·罗尔弗举起手,并往后退。他嘶哑地叫道:“你的面具呢?”
  西森尔很自觉地举起面具说:“我不能肯定……”
  “戴上。”罗尔弗说道,并转过身去。他自己戴了一个由暗绿色的鳞片和漆成蓝色的木头组成的面具。黑色的根从面颊处突出,在下巴处还挂着一个黑白相间的机关炮似的东西。整个形象使他看来有一种极具讽刺性但又柔顺的个性。
  西森尔戴上面具,不知道应该嘲笑这种情况,还是保持严肃,以与他的地位相称。
  罗尔弗侧过头问:“戴好了吗?”
  等西森尔说已戴上面具后,罗尔弗才回过头。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但罗尔弗的手无意识地碰了一下系在他大腿处的乐器的一排键。乐器所发出的声音让人感到惊恐和震颤。
  “你不能戴那副面具!”罗尔弗唱道:“告诉我,你从哪里,又是怎样搞到这个面具的?”
  “这是从一个由波利波利斯博物馆收藏的面具复制来的。”西森尔很坚定地说:“我相信这是逼真的。”
  罗尔弗点了点头,他的面具看起来更加滑稽可笑。他说:“这面具是真的,我知道这是从海龙统治者面具变化来的。这种面具只在很正规的场合,由无尚荣耀的贵人佩戴,比如:王子、英雄、能工巧匠、出色的音乐家等。”
  “我不知道……”
  罗尔弗没精打采地做了个手势,说道,“这些习俗你在一定时候就会学会的,看看我的面具,今天我戴的是‘冰湖鸟,面具,戴这种面具的人的声望是很低的——就像我、你以及其他的世外人。”
  “奇怪。”当他们正朝一座低矮的混凝土建筑物走去时,西森尔说道:“我还以为每个人都可以戴他自己喜欢的面具。”
  “当然。”罗尔弗也说,“戴你所爱好的面具——如果你能把这规矩定下来。我戴这个‘冰湖鸟,面具来说明我既没有智慧的大脑、凶狠和好斗的个性,也没有多方面的才能以及精湛的演奏技巧,也没有具备十二种塞丽思美德中的任何一种。”
  西森尔问:“为了论证起见,如果我戴着这个面具在宗达城街上走过,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罗尔弗笑了笑,面具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如果你在宗达的码头上走过——根本不用说街道——一小时之内,你就会被杀。你的上任就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因为他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我们任何一个世外人也不知道怎样做。在范城,他们尽量宽恕我们——只要我们呆在原地,但也不能戴着这种面具在范城随便走动。如果随便走动的话,戴着‘火蛇,面具或者‘恶鬼雷霆,面具的人会迅速向你走近,并弹奏‘克罗达奇”如果你不能弹奏一段‘斯卡兰伊’①来迎接他的挑战,他就会弹t海默金,——我们对奴隶才用的乐器,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或者他会敲一种挑战的锣鼓,攻击你。”
  【① 斯卡兰伊:~种微型的风笛,在拇指和手掌间有一个囊袋用于挤压出声。另外四个手指控制四根管上的指孔。】
  西森尔压低嗓音说:“我没想到这儿的人们都那么怒气冲冲的。”
  罗尔弗耸耸肩,然后“砰”地打开办公室的那扇巨大的钢门,边走边说:“在波利波利斯的街心大道上所作的某些行为,不可能不会引起众人的指责。”
  “是的,”西森尔说。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问:“为什么要这些钢筋?这些混凝土?”
  罗尔弗回答说:“为了防备野蛮人的入侵。当黑夜来临的时候,他们冲出群山,抢劫杀人,无恶不作。”然后他走到壁橱前,拿出一副面具:“给你,月亮飞蛾面具,戴上它,你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西森尔颇为怀疑地看着这副面具。这面具由灰鼠色皮光做成。在嘴洞两旁有一簇头发,前额上有一对羽毛似的触角。太阳穴旁垂着白色网眼侧点,眼睛下挂着一串红色的褶皱,看起来相当滑稽。
  西森尔鸦问:“这面具表现了任何地位吗?”
  “不是很高的地位。”
  “不管怎样,我是代理领事。”西森尔吼道:“我代表原先的星球,代表一千亿人们。”
  “如果原星球的人们希望他们的代表人物戴‘海龙统治者,面具,他们最好派遣一位海龙统治者那种类型的人物。”
  西森尔无奈地压低声音说:“好,我明白了,如果我必须戴……”
  当西森尔脱下海龙统治者面具,把适合他地位的月亮飞蛾面具盖上面孔之时,罗尔弗很有礼貌地转移了视线。西森尔说:“我想我能在商店里找到更加合适的面具。我被告知,一个人只需走进商店,就可以拿他想要的东西。”
  罗尔弗挑剔地盯着西森尔说:“那副面具——至少目前来讲,是颇为合适的。你还须知道另外一个要点,那就是:当你走进商店时,只有在你完全通晓了你想要的东西所代表的地位价值时,你才能拿起它。如果一个社会地位低下的人随意拿取店主最好的东西,店主就失去了尊严。”
  西森尔气愤地摇摇头说:“从来没有人向我解释过这一切。我只了解关于面具的事情。当然,还知道齐心协力的工匠们所付出的努力。但是名誉是如此地看重,却没人向我提起过。名誉,这个词是什么?——斯特拉克?”
  罗尔弗回答:“不要紧,一两年后你就会熟门熟路了。我想你是用塞丽思语与人交流的,是吗?”
  “当然。”
  “那你弹奏哪种乐器呢?”
  “有人告诉我,任何一个小的乐器就够了,否则我只能吟唱。”
  “很不准确。只有奴隶才在没有乐器伴奏的情况下吟唱。我建议你尽快去学奏下列乐器:‘海默金’是使唤你的奴隶用的;在亲密的人之间或与比你地位稍低的人讲话时,用‘甘加’;‘基弗’用在随意的,但又有礼貌的交谈中;‘扎钦克’用在更加正式的场合;与比你社会地位低的人讲话,或者你有意去侮辱他们时,用‘斯特拉潘’或‘克罗达奇’;而‘戈马帕德’①或‘双排键克曼瑟尔’②用在仪式典礼上。”他想了一会儿接着说:“虽然‘斯勒巴林’水琵琶和‘斯勒博’都很有用,但你最好先学另外的乐器。这些乐器,为你准备了与他人交流的基础。”
  【① 戈马帕德:在塞丽思极少使用的电子乐器的一种。振荡器产生一种像双簧管的乐音。这种乐器用四个键来调节声音,止住余音,产生颤音或升高、降低音高。】
  【② 双排键克曼瑟尔:除了声音产生,方式不同外,与“甘加”相似的一种乐器。它的声音是把一个合成树脂做成的皮革圆盘与四十六根弦中的一根或多根捻合和倾斜后产生的。】
  西森尔问道:“你有没有夸大其辞?或在跟我开玩笑?”
  罗尔弗深沉地笑了笑:“不,一点也不。首先,你需要一条居住船,然后你就要配备奴隶了。”
  罗尔弗与西森尔离开登陆场地后,走向了范城的码头边。他们沿着一条满是水果树、小麦和蔗林的令人愉悦的路,走了一个半小时。
  罗尔弗说:“这时候,包括你,在范城只有四位世外人。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商业代理韦利伯斯,我想他有一条旧的居住船可以借你使用。”
  科尼利·韦利伯斯已在范城住了十五年,获得了相当高的地位,因此他有权戴“南风”面具。这副面具由镶嵌着凸圆形青金石宝石的蓝色圆盘组成,四周笼罩着闪光的蛇皮形成的光环。
  韦利伯斯比罗尔弗还要热情和诚恳,他不仅把居住船借给了西森尔,而且还借给他许多乐器和两个奴隶。
  西森尔对他的慷慨感到很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表示要偿还,但韦利伯斯很大方地做了个手势,打断他说:“小伙子,这是在塞丽思,这种小东西根本不值钱。” “但居住船呢?” 韦利伯斯用“基弗”弹奏了一小段响亮而令人兴奋的音乐后说:“实话告诉你,西森尔先生,这条船已经用旧了,有些地方也破了。如果我再用这条船,就与我的地位不配了。”在优雅的旋律伴奏下,他又说:’“现在地位什么的你根本不用考虑,你所要的只是一个避难所,能让你躲避黑夜人的侵袭,感到安全和舒适。”
  “黑夜人?”
  “就是夜黑时,在岸边四处流窜的吃人肉的野人。”
  “哦,知道了,罗尔弗先生曾提到过。”
  “我们暂且不提这些可怕的事情。”“基弗”发出了一长串令人发怵的颤音。韦利伯斯边考虑,边用食物敲了敲面具上的蓝色的圆盘,说:“雷克斯和托比应该会很好地侍候你的。”他提高了嗓音,急促地敲击着“海默金”,并唤来了一个女奴,这个女奴披了一件满是紧绷条纹的粉红色布衣,戴着_副闪耀着珍珠色金属片光芒的漂亮的黑色面具。然后他又叫来了雷克斯和托比,他们穿着黄褐色紧身短上衣,戴着黑布的宽松面具。韦利伯斯敲击着“海默金”,发出了宏亮的声音。他要求他们效忠于新的主人,而报酬就是他们有朝一日可以返回故土。雷克斯和托比向西森尔卧拜,并用嘶哑的声音轻轻发誓效忠于西森尔。西森尔紧张地笑了笑,然后用塞丽思语命令道:“回到居住船上,打扫干净,摆放好食物。”
  托比和雷克斯通过面具上的小孔,奇怪地盯着西森尔。韦利伯斯弹奏着“海默金”,重申了一遍命令,他俩才鞠了个躬,转身去干了。
  西森尔惊慌地审视着这些乐器,问道:“我一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学会使用这些乐器。”
  韦利伯斯转向罗尔弗问:“克肖尔在哪里?你能要求他教给西森尔一些基本的要领吗?”
  罗尔弗点点头说:“克肖尔会承担这项工作的。”
  西森尔问:“克肖尔是谁?”
  “他也是我们这群外来人中的一个,”韦利伯斯答道,“他还是位人类学者,你读过《华丽的宗达城》、《塞丽思的仪式》、《没有脸孔的人》这些书吗?没读过的话,真是太可惜了。都是些好书。克肖尔的声望很高。我相信他经常光顾宗达城,戴着一副‘洞穴猫头鹰’面具,或‘星际徘徊者’面具,甚至戴着一副‘精明的裁决人’面具。”
  罗尔弗说:“他开始戴赤道魔王面具了——那副有着镀金长牙面具的变体。”
  韦利伯斯大声叫:“对,我相信。他配得上千这事,一个相当不错的家伙。”他略有所思地敲击着“扎钦克”。
  三个月过去了,在马休·克肖尔的教导下,西森尔练习着“海默金”、“甘加”、“斯特拉潘”、“基弗”、“戈马帕德”和“扎钦克”,“克罗达奇”、水琵琶和“双排键克曼瑟尔”,克肖尔说,等西森尔掌握了六种基本乐器的弹奏法之后去学,才更为妥当。他借给西森尔用不同的情绪和在不同乐器伴奏下吟唱的塞丽思语的录音磁带,因此西森尔可以学到最流行的乐声,并且可以使自己乐音的语调,各种韵律:交差韵、合成韵、隐含韵以及压制韵更加完美无缺。
  声称他本人对于学习塞丽思音乐很感兴趣,西森尔也认为这是一门不太会使人厌烦的课程。乐器的四分音符表明有二十四个调性,然后再乘以通常使用的五个调式,总共有一百二十五个音阶。但克肖尔建议西森尔把注意力主要放在每个乐器的基本调性上,只使用两个调式。
  西森尔在范城除了每周例行拜访马休·克肖尔以外,并没有什么要事要处理,因此他就驾着居住船,开到范城以南八英里处,然后停泊在一个多岩石的海岬背风处。在这里,如果西森尔不需要练习弹奏乐器的话,他确实过着一种休闲舒适的生活。水晶般清澈的海水平静无纹,点缀着灰色、绿色、紫色树丛的海滩是如此的近在眼前,仿佛只要他伸展双腿,就可以碰到。
  托比和雷克斯住在前舱,西森尔自己住后舱。在他的脑中,不时萦绕着一个不太认真的的念头,那就是他需要第三个奴隶,最好是女奴,她能为这个地方增添一丝迷人的快意。但克肖尔反对这个主张,他担心这会分散西森尔的注意力。西森尔顺从地接受了他的观点,只专心致志地学习六种乐器。
  日子过得很快,西森尔每天沉醉于日出和日落的美景中,还有中午时天上的白云和船下蓝色的海洋,以及夜晚的天空闪耀着的S11—175星束的二十九颗星星的光芒。还有那每周一次去范城的旅行更是打破了沉寂。雷克斯和托比在准备食物时,西森尔拜访了马休·克肖尔的豪华的居住船,请教一些问题。但三个月后,一封电报完全打乱了他安闲的生活:臭名昭著,诡计多端的罪犯、刺客、煽动者哈克索·安格马克已经到了塞丽思,立刻逮捕和监禁,他极其危险,格杀勿论!
  西森尔情况很糟。他小跑五十码后,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只好停下来走,穿过满是白竹和黑色蕨类植物的矮山坡、有黄色的草坚果的草地、果园租葡萄园。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五分钟过去了。肚子里空空的感觉告诉西森尔他已经太迟了。哈克索·安格马克已经登陆,并可能就是沿着这条路走向了范城。但在路上,西森尔只遇到四个人,一个戴着看起来既滑稽又带点凶相的“埃尔克岛上人”面具的小男孩,两个分别戴着“红鸟”和“绿鸟”面具的年轻妇女,以及一个戴着森林小妖精面具的人,走近他身边时,西森尔停了一下,这个人可能是安格马克吗?
  西森尔想出了一个策略,他勇敢地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那副丑恶的面具,用原来行星的语言大叫一声:“安格马克,你被逮捕了。”
  森林小妖精不解地盯着他,然后继续往前走。
  西森尔拦在路中,手伸向“甘加”。但突然,他想起了那位骑兽者的反应,于是只在“扎钦克”上弹了一段和音,唱:“你一路从太空港来,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森林小妖精紧握着手上的小号角——号角在战场上用于蔑视敌方,或召集群兽,偶尔也用于表现一种粗鲁的挑战性,“我去向哪里?看到什么?都是自己的事,与你毫不相干。滚开!否则的话,我将踩上你的脸孔。”他冲上前来,一是西森尔及时跳开的话,他真的会这样干的。
  西森尔退却后,站着看那个人:安格马克,不可能,如此坚定地握着小号角的人不可能是他。西森尔犹豫了一会,继续赶路。
  到达太空港,西森尔直奔办公室,那扇重重的铁门虚掩着。当西森尔走近时,一个人正站在门道上,他戴着一副“冰湖鸟”面具——由灰绿色鳞片、云母粉末、黑漆木头和黑色羽根组成。
  西森尔不安地叫了一声:“罗尔弗先生,从克勒纳·克里泽罗下船的是谁?”
  罗尔弗审视了西森尔好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西森尔问道:“我为什么要问?你肯定看过卡斯泰尔·克罗马廷发来的太空电报!”
  罗尔弗说:“当然。”
  “这封电报是半小时前才发的。”西森尔痛苦地说:“我很快就冲出去,但安格马克在哪里呢?”
  罗尔弗说:“我想在范城。”
  西森尔轻声责备遭:“你为什么没拦住他?或者用某种方法延误他的时间?”
  罗尔弗耸了耸肩说:“我既没有权力,也不想那么干,况且我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他。”
  西森尔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用一种平稳的语气说:“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个戴着古怪面具的人~窝状眼睛,红色触须。”
  “森林小妖精,”罗尔弗说:“安格马克是随身带着这个面具的。”
  “但是他却使用手上的小号角。”西森尔反驳道:“安格马克怎么可能……”
  “他对塞丽思相当熟悉,他在范城住了五年。”
  西森尔生气地咕哝道:“克罗马廷没有提过这事。”
  罗尔弗又耸了耸肩:“这是常识。他还是韦利伯斯的前任的商业代理呢!”
  “他和韦利伯斯很熟吗?”
  罗尔弗突然笑了笑,“当然,但不要怀疑可怜的韦利伯斯,他除了有时耍点小聪明,做点假帐以外,都很正规。他不会与刺客勾搭上。”
  “讲到刺客,”西森尔问:“你有武器可以借给我吗?”
  罗尔弗奇怪地盯着他:“你到这儿来抓安格马克,仅凭赤手空拳?”
  西森尔说:“我没有任何选择,当克罗马廷发出命令时,他希望有结果。不管什么情况,我希望你和你的奴隶们都在这里。”
  罗尔弗恼火地说:“不要指望我的帮助。我戴着‘冰湖鸟,面具,并没有什么勇力。但我可以借你一支力量型手枪,近来我没有用它,所以不能保证是否百发百中。”
  西森尔说:“有总比没有要好。”
  罗尔弗走进办公室,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支枪出来,问道:“你现在将做什么?”
  西森尔疲倦地摇摇头:“我将在范城尽力把安格马克抓住,或者他已向宗达城出发?”
  罗尔弗想了想说:“在宗达城的话,安格马克或许有更大的生存机会。但是他还想温习一下乐器弹奏技巧,所以我想他会在范城呆好几天。”
  “但是我怎样才能找到他?去哪里找?”
  “那我也说不准,”罗尔弗回答,“如果你不找他,你会更安全。安格马克是一个危险人物。”
  西森尔按原路返回了范城。
  在从山顶蜿蜒至港口空地的那条路上,造了一幢有厚实墙壁的大厦;门是用坚固的黑色厚木板雕刻而成的。窗子用叶子装饰的铁条加固着,这就是掌管进出口业务的商业代理科尼利·韦利伯斯的办公室。西森尔看见韦利伯斯正悠闲地坐在盖瓦的游廊上,戴着一副稍作改动的“瓦尔德马”面具,看起来正在深思。他可能认得西森尔的月亮飞蛾面具,但也许不认得。总之,他没有作任何手势,来与西森尔打招呼。
  西森尔走向游廊说:“韦利伯斯先生,早上好。”
  韦利伯斯茫然地点了点头,弹了下“克罗达奇”,并用平稳的语调说:“早上好。”
  西森尔着实吃了一惊,即使他戴着月亮飞蛾面具,对一个朋友和世外人,根本不能用这种乐器。
  西森尔冷冷地说:“我可以问一下你在这儿已坐了多久了吗?”
  韦利伯斯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现在他在更加有礼貌的乐器“斯勒巴林”的伴奏下吟唱,但“克罗达奇”的片断乐音还萦绕在西森尔脑中。
  “我在这儿已坐了十五或二十分钟,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是否看到一个森林小妖精经过。”
  韦利伯斯点点头:“他走出港口空地后,转向那边第一家面具店,没错。”
  西森尔咬紧牙关,发出咝咝声,这肯定是安格马克的第一招。他喃喃自语:“一旦换了面具,我就认不出他来了。”
  “这个森林小妖精是谁?”韦利伯斯只不过感到好奇地问。
  西森尔认为没必要隐瞒他的名字:“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略克索·安格马克。”
  “哈克索·安格马克,”韦利伯斯往椅背靠了靠,沙哑地问:“你确信他在这儿?”
  “是的。”
  韦利伯斯搓了搓他颤抖的双手,“这是坏消息——确实是坏消息,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流氓。”
  “你很了解他?”
  “每个人都了解他。”韦利伯斯现在在“基弗”的伴奏下吟唱,“我现在的位置本来是他的,我开始是以检察员的身份来的,但发觉他一个月就贪污了四千元。我想他对我肯定怀恨在心。”韦利伯斯的目光不安地朝向港13空地,“我希望你能把他抓获。”
  “我会尽力的,你说,他进了面具店?”
  “是的。”
  西森尔转身走下那条路时,他听到黑色的木门“砰”一声在他身后关紧了。沿着港口空地,他来到了面具店,装作欣赏面具一样,在门外停了下来。一百副微型面具,由稀有木头和矿石雕凿而成,并用祖母绿小薄片、蜘蛛网丝、黄蜂羽翼、石化的鱼鳞,以及相似的东西装饰。这个店除了一个脸上有瘤、相当丑的面具制造者外,空无一人。他披了件黄色长袍,戴了副看起来相当简单,但实际上由两千多片木头连接而成的“全能专家”面具。
  西森尔想了想他应该说什么、应该使用何种乐器后走进了商店,面具商注意到了西森尔的“月亮飞蛾”面具和他不同的举止,并没停下来,只是继续工作。
  西森尔挑了最简单的一种乐器——斯特拉潘,弹了起来~可能这不是最恰当的选择,因为这含有一种让对方俯就的意思。西森尔竭力想用热情的,几乎是过分热情的语调来减少这种气氛,狂乱地弹着“斯特拉潘”,他弹错了一个音符,并唱道:“一个陌生人是应该会引起我们的注意的,他行动古怪,神情异常。二十分钟前,他走进了这个使我们着迷的商店,用他那死气沉沉的‘森林小妖精,面具,换了一个你们所创造的引人瞩目的不同凡响的面具。”
  面具商快速地扫了一眼西森尔,没说什么,只是急促地弹着一个西森尔从没看到过的乐器,一个柔韧的囊袋置于掌心,囊袋的三根管子夹在手指之间,当管子被用力挤压至捏紧时,气流冲出管口,产生一种像双簧管发出来的声音。西森尔凭借他日趋完善的听力,知道弹这个乐器相当困难。这个面具商是个专家,而音乐表达了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西森尔继续努力,拼命弹奏着“斯特拉潘”,他唱:“对一个到另外行星的世外人来说,听到他原来星球的语言,就像干枯的植物受到水的润泽一样。而一个能把这两者联系起来的行善者会为做了这事而感到欣慰。”
  面具商随意地拨弄着“斯特拉潘”,发出了一串颤抖的音阶。他的手指弹得飞快,连视线都难以跟上。他用正规的方式唱道:“艺术家很珍惜他全神贯注的机会。他不想把时间花在与最多也只有平常地位的人谈论平庸之事上。”西森尔本想反驳,但面具商弹了一段复杂的和音,音乐所隐含的意思西森尔根本不能理解。面具商唱道:“现在走进了一位显然是第一次在这儿弹奏一种独特乐器的人,他所弹奏的音乐应该受到谴责。他非常怀念原来的行星,并希望找到一位与他来自同一行星的人。他认为他的t月亮飞蛾,面具显示着尊贵地位。因为他对伟大的面具制造者也弹t斯特拉潘”并用一种轻蔑的口气讲话。这种有教养和有创造性的艺术家并没把他的挑衅放在心上,弹着比较客气的乐器,不发表任何意见,并相信这位陌生人能够认识到这点并主动离开这家商店。”
  西森尔拿起“基弗”,说:“尊贯的面具制造能手,你完全误会了我——”但他的话被从“斯特拉潘”发出的断断续续刺耳的音乐打断了。面具制造商唱:“这个陌生人现在认为他有权力来讽刺艺术家的理解力了。”
  西森尔愤怒地乱拨着“斯特拉潘”:“为了躲避热浪,我走进了一家小巧、朴实的面具商店。那位工匠冥思苦想着他的新工具,显示了很好的发展前途。他积极进取,以完善他的手艺。但他如此吝啬与陌生人讲话,不管他们需要什么。”
  面具商小心地放下他的雕刻工具,站起来,走到屏风后。过了一会儿,他戴着一副金和铁制造而成的面具出来了。面具两边还有仿照的色斑。他一只手拿着“斯卡兰伊”,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短弯刀。他弹奏了一串宏伟的混音并唱道:“即使是颇有成就的艺术家也能通过杀死海怪、黑夜人和胡搅蛮缠之人来提高他的社会地位。现在这种机会近在眼前,只是因为冒犯者戴着t月亮飞蛾,面具,所以艺术家才耽搁了整整十秒钟。”他旋转着手上的短弯刀,在空中乱划。
  西森尔绝望地敲击着“斯特拉潘”唱:“森林小妖精是否闯进这家商店?他是否带着新面具离开了?”
  面具制造商用一种沉稳的,但不祥的语调说:“五分钟以前,他已离开了。”
  西森尔狂怒而又灰心丧气地离开了。穿过广场后他站定了,目光扫视着港口空地,男男女女,数百人或在岸边散步,或站在自家居住船的甲板上。每人都戴着显示他们的情绪、地位和特殊贡献的面具,到处都可以听到音乐声。

《月亮飞蛾》 作者:杰克·万斯

月亮飞蛾(2)

  西森尔不知所措地站着,森林小妖精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哈克索·安格马克在范城自:良地逍遥法外,西森尔不能完成卡斯泰宁·克罗马廷的紧急指示。突然,他身后传来了“基弗”发出的随意的音符:“西森尔先生,你正专心致志思考问题啊!”
  西森尔转身,发现了洞穴猫头鹰,披着一件黑灰颜色的风衣。西森尔认得这面具,它代表着纯朴本质以及对抽象问题的耐心探究。一周以前,在他们的聚会上,马休·克肖尔先生曾戴着这个面具。
  西森尔咕哝道:“早上好,克肖尔先生。”
  “乐器弹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掌握‘戈马帕德,的加长的C音阶?我记得你曾说过这些反转的中断音相当困难。”
  西森尔用伤心的语调说:“我正在努力,但是,既然我有可能被送回波利波利斯,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了。”
  “哦?为什么?”
  西森尔谈到了有关哈克索·安格马克的问题。克肖尔也无计可施地点点头说:“我记得安格马克,他不是个好人,但他是个很好的音乐家。指法相当快,并对新乐器有很强的领悟力。”他深思地拉了拉面具上的胡子,问:“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西森尔弹了一段悲哀的“基弗”乐音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戴什么面具,而不知道他戴什么面具,又怎么去抓他呢?”
  克肖尔摸着胡子说:“过去他喜欢戴‘埃凯索·卡姆比纳循环,面具。我记得他也用过‘下面的居民,这一系列的面具,但他的品味也会改变的。”
  “当然。”西森尔抱怨道,“他可能只有二十英尺远,我却认不出来。”他的目光痛苦地扫过港口空地,停留在那家面具制造店,“没人肯告诉我,我在怀疑这儿的人们是否会关心一个刺客正在港口上游逛。”
  克肖尔同意了他的观点:“非常正确,塞丽思的标准与我们不同。”
  “他们丝毫没有责任感,”西森尔肯定地说,“我在怀疑他们是否会把绳子扔向落水者。”克肖尔接着说:“对,他们不喜欢干涉别人,他们只注重个人的责任,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相当有趣,”西森尔说,“但我对安格马克仍一无所知。”
  克肖尔沉重地审视着他说:“如果你发现了他,你又将干什么呢?”
  “我将执行上级的命令。”西森尔斩钉截铁地回答。
  “安格马克是个危险人物,”克肖尔想了会儿说,“他在很多方面都比你要强。”
  “我并没想到这个,把他遣送回波利波利斯是我的责任。既然我现在对他一无所知,他会很安全。”
  克肖尔想了想说:“一个世外人不能凭借一副面具就藏起来,至少他躲不过塞丽思人。在范城,只有四个世外人——罗尔弗、韦利伯斯、你和我。如果其他世外人想建造房子,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开。”
  “但如果他向宗达城走去的话……”
  克肖尔耸了耸肩说:“我想他还不至于那么大胆,另一方面……”注意到西森尔视线突然转向一边,克肖尔停下话语,目光也朝着那个方向。
  一个戴着森林小妖精面具的人正沿着港口空地神气地向他们走来。克肖尔把手放在西森尔的胳膊上,要他克制。但西森尔却走上前,挡着森林小妖精的路,他已准备好了那借来的手枪,“哈克索·安格马克,”他大喝一声,“别动,否则我会杀了你。你被逮捕了。”
  克肖尔紧张地问西森尔:“你确信他就是安格马克吗?”
  “我会查出真相的,”西森尔回答说,“安格马克,转身,举起双手。”
  森林小妖精被他吓了一跳,直直地站着,颇位解。他伸向“扎钦克”弹了一段急速的和音,质问道:“月亮飞蛾,你为何骚扰我?”
  克肖尔连忙上前,用“斯勒博”弹了一段缓和气氛的音乐:,“森林小妖精先生,我想可能认错了人,月亮飞蛾先生正在寻找一位戴着森林小妖精面具的世外人。”
  森林小妖精的音乐由于愤怒而变得急促。他突然拨响了他的“斯蒂米克”:“他认为我是一个世外人?让他拿出证据,否则我将以牙还牙……”
  克肖尔尴尬地环顾iR一下已经围拢的人群,并再次弹起了以示讨好的旋律,“我想月亮飞蛾先生……”
  森林小妖精用高昂的“斯卡兰伊”的鼓号曲打断了他的话,“要么让他拿出证据,要么就准备血流成河。”
  西森尔说:“非常好,我会证明给你看,”他走前一步,想去揭开森林小妖精面具,“让我们看看你的脸,它将显示你的真实身分。”
  森林小妖精吃惊地往后一跳,围观者屏住了呼吸,然后就弹起了不同的乐器,一种凶兆之音围绕着四周。
  森林小妖精的一只手伸向颈背,拉紧了挑战鼓的绳索,另一只手拔出了短弯刀。
  克肖尔向前进了一步,焦急地弹着“斯勒博”,西森尔现在感到有点羞惭,他退向一旁,注意到了人群中发出来的不祥之音。
  克肖尔不停地解释,不停地道歉,森林小妖精也不停地说着。克肖尔扭头向西森尔大声喊:“快跑!否则你会被他杀死的,快点!”
  西森尔犹豫了一会,森林小妖精趁机举起手把克肖尔推向一边,“快跑!跑到韦利伯斯的办公室,关上门。”克肖尔狂喊。
  西森尔开始狂奔,森林小妖精追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用手中的小号角吹出沙哑并带侮辱性质的声音,而围观者也附和着用“海默金”撞击出轻蔑的声音。
  西森尔并没有跑到韦利伯斯的办公室。注意到他没有追上来后,西森尔转变方向,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然后走向了他的居住船停泊的港口。
  当他登上居住船后,黄昏将近了。托比和雷克斯蹲在前甲板上,一边用牙齿咬着尖果,一边把果壳吐到一边,旁边是他们买回的食物,一盘水果和果物,分别装着酒、油和辣汁的蓝色玻璃壶,还有围在柳条筐内的三只小猪。他们抬头看了看西森尔,并很随意地站起来,这种随意西森尔从没遇到过。托比咕哝地说着什么,而雷克斯差点要笑出来,但他忍住了。
  西森尔愤怒地敲击着“海默金”唱:“起锚,今晚我们将在范城度过。
  在他自己的私人舱位内,西森尔摘掉了月亮飞蛾面具,看着镜子中几乎陌生的面孔,然后他拿起面具,审视着这个讨厌的东西:灰色毛皮,蓝色的撑柱,滑稽的网眼侧翼,这与他从原行星派来的领事代理的尊贵地位不相配,如果克罗马廷听说安格马克已顺利逃亡还能让他继续担任这一职务的话。
  西森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忧郁地盯着苍穹,今天他已遭受了许多挫折,但是他并没有被击败,绝对没有。明天他将拜访马休·克肖尔,他们会讨论找到安格马克的最佳方法。像克肖尔所说,另外一个世外人的建筑物是不可能被伪装起来的。哈克索·安格马克的身份很快会被弄清。还有,明天他必须想方设法得到另一副面具,不要很特别,也不要太浮华,只要适当表达他的地位和自尊即行。
  他正沉思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西森尔迅速地戴上了他十分厌恶的月亮飞蛾面具。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奴隶们就把居住船开进了专为世外者预留的码头。罗尔弗·韦利伯斯和克肖尔的船都还没到。西森尔耐心地等着。一小时后,韦利伯斯的船来了,因位想与韦利伯斯交谈,西森尔仍在他的卧室内,没出来。
  过了一会儿,罗尔弗的船也到了。西森尔通过窗子看见罗尔弗戴着他常戴的“冰湖鸟”面具,上了岸。岸上,他遇到了一个戴着有黄色簇毛的沙虎面具,并很正规地弹着“戈马帕德”的人。那人跟罗尔弗说了些什么,罗尔弗看起来惊慌失措,稍息片刻后,他弹起了自己的“戈马帕德”,边唱边指向西森尔的居住船。接着他鞠了个躬,继续向前走。
  戴着沙虎面具的人以很崇敬的方式,登上了西森尔的居住船,并敲击着舷樯。
  西森尔出来了。但因为塞丽思礼仪不允许他随便邀请别人上船,因此他只弹奏着“扎钦克”以示鸦问。
  “沙虎”弹着“戈马帕德”,唱道:“范城海边的黎明是一幅美丽的画卷,黄、绿色点缀着白色的天空;当太阳徐徐升起,暮霭化解开,并滚动着红色的光线,像燃烧的火焰。但是显然一具世外人的漂流的尸体并没有搅乱这儿的宁静。有人仍在这个时候感到快乐,并歌唱着。” 』西森尔的“扎钦克”几乎是自发地传出了一种被震惊的质问声,“沙虎”很尊贵地鞠躬后说:“这位歌唱者的神色自若和坚毅性格无人能比。但是他不怕被冤死的鬼魂所折磨。他命令他的奴隶们把一根狭长的皮带系到尸体的脚踝上,而当我们在谈话之时,他们又把尸体绑到你的船尾。你可能会按照你们那个社会的仪式来处理这种事情,那位歌唱者祝你早上快乐,并已经离开。”
  西森尔冲向船尾,那儿正漂游着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几乎裸体,没戴面具,由于裤管里空气的支撑才漂在水面。
  西森尔仔细审视着死尸的脸,毫无特色、苍白,无生气——这可能是长时间戴面具的缘故。尸体显示死者为中等身材与体重,年龄在四十五至五十岁之间,棕色头发。由于浸在水中,身体已经浮肿,无法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西森尔想:这肯定是哈克索·安格马克。另外会是谁呢?马休·克肖尔?可能是他?西森尔不安地自言自语。罗尔弗和韦利伯斯已经上岸,各自行事了。他的目光搜寻着克肖尔的居住船,发现船已经泊在码头上了。克肖尔正戴着“洞穴猫头鹰”面具跳上岸。克肖尔看起来心不在焉。当他经过西森尔的船时,目光仍注视着地面。
  西森尔的目光又转向那具尸体,毫无疑问是安格马克。如果罗尔弗、韦利伯斯和克肖尔戴着标志他们身份的面具,没有从他们的居住船上岸的话,显然,死者是安格马克。但是这个答案来得太容易,以至于西森尔都有点怀疑了。克肖尔说过另外一个世外人很快就会被认明身份。安格马克怎样才能隐藏自己的身份?除非他……西森尔竭力消除这种想法,死者当然是安格马克。
  但是……
  西森尔召集了他的奴隶,命令他们把一个适当大小的容器搬上码头,把尸体装进去,并运到合适的安息处。奴隶们对此项命令不是很热情,西森尔被迫提高音量,喝斥道,并且再弹“海默金”去加强他的命令。
  他沿着岸边,走过港口空地,经过克里斯托弗·韦利伯斯的办公室,又穿过那条怡人的小道,来到登陆场地。当他到达时,罗尔弗还没来,一个地位稍高的奴隶问是否可以帮助他,这个奴隶的地位是由他黑色布面具上的黄色的小玫瑰徽章所显示的。西森尔说他想发封电报给波利波利斯,那奴隶说:“没问题,如果你用清晰的块印法发电报,电报很快就可发出。”
  西森尔写道:
  发现一世外人死亡,可能是安格马克。四十八岁,中等身材,棕发,其它证据缺少。等待你的认同和/或者指示。
  他在电报上写上波利波利斯的卡斯泰宁·克罗马廷的地址,并把电报交给奴隶,片刻,他听到了空间信息传送的有特征的“啪啪”声。
  一小时过去了,罗尔弗还是没露面。西森尔焦急不安地在办公室前踱来踱去,没人告诉他将等多久。空间信息传送所需的时间不可预测,有时候只需微秒,有时候穿过不可知的领域,需要几小时。而在信息被传送到以前,还会收到另外几个鉴定信息真伪的信息。
  又过了半个小时,罗尔弗总算戴着他的“冰湖鸟”面具来了。非常巧合的是,西森尔听到了回复信息的“咝咝”声。
  看到西森尔,罗尔弗很奇怪:“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早出来?”
  西森尔解释道:“是关于今天早上你指给我处理的尸体。我正与我的上司商讨此事。”
  罗尔弗抬起头,倾听回复信息的声音,“看来,你已得到了答复,我最好去看看。”
  “为什么要劳驾你?”西森尔问,“你的奴隶看来很能干。”
  “这是我的工作,”罗尔弗答,“我负责正确地发送和接收各种空间电报信息。”
  “我与你一起去。”西森尔又说,“我一直想看看仪器的操作方法。”
  “这恐怕不符合规定。”罗尔弗走到通往内室的门口时说:tC我一会儿就告诉你。”
  西森尔提出抗议,但罗尔弗置之不理,走进了内室。
  五分钟后,他拿着一个黄色的小信封出来了,并故作怜悯地说:“不是好消息。”
  西森尔满腹心事地打开信封,电报上写着:
  “尸体不是安格马克,安格马克是黑发。为什么不在他登陆时抓获他?严重失职,对你相当不满意,下次返回波利波利斯。”
  西森尔把电报放进口袋里,说:“我能问一下你头发是什么颜色吗?”
  罗尔弗弹了弹“基弗”,发出了略感奇怪的颤音:“我是金发,为什么你问这个问题?”
  “只是好奇。”
  罗尔弗又弹了一段“基弗”说道:“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多么多疑,你看!”他回转身,把他的面具和折叠部拉到颈背,于是西森尔看到了他的金发。
  罗尔弗诙谐地问道:“确信了吗?”
  “哦,是的。”西森尔说,“随便问一下,你有多余的面具可以借给我吗?我对这个月亮飞蛾面具已经很厌烦了。”
  “恐怕没有,”罗尔弗说,“但是你只需走进面具店,自己挑一个就行了。”
  “是的,当然。”西森尔说完后告别了罗尔弗,沿原路走回范城。经过韦利伯斯的办公室门口时,西森尔踌躇了一下走了进去。今天韦利伯斯戴了一副西森尔从没看到过的面具,由绿玻璃棱镜和银色珠子组成的绚烂的面具。
  韦利伯斯弹着“基弗”,小心谨慎地与他打招呼,“早上好,月亮飞蛾先生。”
  西森尔说:“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只有一个关于个人方面的问题想问你,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韦利伯斯犹豫了片刻,转回身,掀起了面具的侧翼,露出了深黑色的小发卷。韦利伯斯鸦问道:“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是的,”西森尔说完后,穿过港口空地,来到了停泊克肖尔居住船的岸边,克肖尔冷淡地招呼他,随手一挥请他上船。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西森尔开门见山说,“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克肖尔凄惨地笑笑说:“仅剩下一点点头发,是黑色的。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好奇而已。”
  克肖尔用一种少见的虚张声势的语气说:“好了,好了,不仅仅是好奇而已吧!”
  西森尔,认为自己需要他的建议,老实坦白说:“我遇到了麻烦。今天早上在港口发现了一具世外人的尸体,他的头发是棕色的,我颇为怀疑,但是机率显示——让我想想,是的,安格马克的头发很有可能是黑色的。”
  克肖尔轻抚他的洞穴猫头鹰面具的胡子说:“你怎么得出这个可能性的。”
  “回复信息是通过罗尔弗的手才到我这里的。而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如果安格马克冒名顶替罗尔弗,他肯定会篡改那条回复信息,而你和韦利伯斯都承认是黑发。”
  克肖尔说:“让我想想我是否能跟上你的推理思路。你认为哈克索·安格马克杀了罗尔弗或韦利伯斯或我,而冒名顶替死者,对吗?”
  西森尔满腹疑惑地看着他:“你自己强调过的,安格马克不可能再建造一个世外人的寓所而不被人家发现!你忘了吗?”
  “当然不会忘。我再说下去,罗尔弗交给你一封电报说安格马克是黑发,而宣布自己的头发是金色的。”
  “是的,你能证明一切吗?我的意思是对于真正的罗尔弗来说。”
  “不,”克肖尔悲哀地说:“我从没看到过不戴面具的罗尔弗或韦利伯斯。”
  “如果罗尔弗不是安格马克,”西森尔想了想;“如果安格马克果真是黑头发,那么你和韦利伯斯都应该受到怀疑。”
  “非常有趣,”克肖尔说。他机灵地看着西森尔:“那样的话,你自己可能是安格马克,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棕色。”西森尔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掀起了后脑月亮飞蛾面具灰色的绒毛。
  “但是你也可能欺骗我电报的真实内容。”克肖尔又问。
  “不,”西森尔疲惫地争辩,“如果你真的在乎的话,你可以找罗尔弗对证。”
  克肖尔摇摇头说,“不必了,我相信你。但是另外一件事:他说话的声音怎样?在安格马克没来范城和来到范城以后,你都听到过我们的声音,这个是不是可以提供点线索?”
  “我一直很留心你们声音的不同之处,但是你们的面具把声音给闷起来了。”
  克肖尔摸摸胡子说:“我也想不出迅速的解决办法。”他抿嘴轻笑:“无论如何,你都需要帮助,在安格马克到来之前,有罗尔弗、韦利伯斯、克肖尔和西森尔,现在——由于各种现实目的——仍然有罗尔弗、韦利伯斯、克肖尔和西森尔。不过谁能保证,对于老成员来讲,新的成员不会是一种进步呢?”
  “非常有新意,”西森尔同意了他的观点,“但是我突然发觉本人对于识别安格马克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兴趣,而我的事业则危在旦夕。”
  “我明白,”克肖尔喃喃自语,“现在的情况变成了你和安格马克之间的事情。”
  “你不帮助我吗?”
  “我不会很积极。塞丽思人的个人主义已经濡染了我。我想你会发现罗尔弗和韦利伯斯也会如此对你说。”他叹了口气:“我们在这里已呆得太长了。”
  西森尔站着,沉思着。而克肖尔耐心等了会儿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西森尔说,“不过我只想要求你一件事。”
  “如果我能做到,我会帮你。”克肖尔彬彬有礼地答道。
  “把你的一个奴隶送给我,或借我一两个星期。”
  克肖尔弹着“甘加”惊叫着:“我不愿与我的奴隶们分开。他们了解我和我的习俗……,’
  “我一抓获安格马克,就把他还给你。”
  “很好,”克肖尔说。他弹着“海默金”发出了召唤声。一个奴隶出来了,“安索尼,”克肖尔唱道,“你跟着西森尔先生,并为他服务一段日子。”
  那奴隶颇不情愿地鞠了个躬。
  西森尔把安索尼带到他的居住船,问了他许多问题,并把他一些回答记在一张表格上。然后他命令安索尼不许把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告诉别人,并让托比和雷克斯照顾他,而后西森尔又要求他们把居住船开离港口,不准任何人上船,直到他回来。
  西森尔又沿原路折回登陆场地,发现罗尔弗正在吃中饭,菜肴有用香料调味的鱼,色拉树的细茶叶片,和一碗当地的甜葡萄干。罗尔弗和着“海默金”的节奏,吩咐奴隶,于是一个奴隶为西森尔安排了个位置,“调查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不想说有什么进展,”西森尔说,“我想我是否能得到你的帮助?”
  罗尔弗简短地笑了笑说:“你能得到我的美好祝愿。”
  “说得更实际一点,”西森尔说,“我想向你借一个奴隶,只是暂时的。”正在吃饭的罗尔弗停了停问道:“干什么?”
  “我不想解释。”西森尔说:“但是你应该相信我不会做那些无聊的请求。”
  罗尔弗极不情愿地召来了一位奴隶,借给西森尔使用。
  在走回居住船的路上,西森尔又去了韦利伯斯的办公室,韦利伯斯从他的案头上抬起头说:“下午好,西森尔先生。”
  西森尔开门见山地说:“韦利伯斯先生,你能把一个奴隶借我用几天吗?”
  韦利伯斯想了一下,然后耸耸肩膀说:“为什么不?”他击击“海默金”后,一个奴隶来了,“他可以吗?或者你要一个年轻的女奴?”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至少在西森尔看来是这样的。
  “他绝对可以。几天以后,我会把他归还给你。”
  “不急。”韦利伯斯随意打了个手势后,又继续低头工作。
  西森尔回到了居住船,分别鸦问了两个新奴隶一些问题,并记在表格上。
  宜人的暮色笼罩了提坦湖,托比和雷克斯把船开离港EL,行驶在平静如丝的海面上。西森尔坐在甲板上,聆听着柔和的音乐、乐器发出的颤音和丁零声。海上漂流的居住船点着灯,发出黄色和微弱的瓜红色的光。岸边一片漆黑,黑夜人会很快冲出山谷,贪婪且又无奈地盯着海上的居住船。
  在九天之内,“布韦那文图拉”号定时发向塞丽思,西森尔收到了让他返回波利波利斯的命令。在九天之内,他能找到哈克索·安格马克吗?
  西森尔下定决心,九天虽然不是很长,但是也可能足够了。
  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五天……西森尔每天都登上岸边,并至少各拜访罗尔弗、韦利伯斯和克肖尔一次,但每个人接待他的表情都不一样。罗尔弗面带嘲泞显得不耐烦;韦利伯斯很有礼貌,至少表面上看来很友善;克肖尔态度娴雅又温和,但是在谈话中又有点过分的冷静与超然。
  而西森尔对罗尔弗的严厉的嘲弄,韦利伯斯的虚伪的友善,以及克肖尔的超然都·同样地温文有礼。然后每次回到居住船,他都会记在表格上。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过去了。罗尔弗直截了当、凶恶地问西森尔是否要安排乘“布韦那文图拉”号回到波利波利斯。西森尔想了想回答:“是的,你最好给我预先安排一下。”
  “回到满是面孔的世界,”罗尔弗恐怖地叫道,“面孔,到处都是面孔,那些苍白的、互相猜疑的面孔。肮脏的嘴巴,有瘤的、布满小孔的鼻子,平板松弛的面孔。在这里生活过后,我认为我再也不能忍受。幸运的是,你还没成为真正的塞丽思人。”
  “不过我不会回去,”西森尔说。
  “但是你要我为你预先安排一下。”
  “是的,这是为哈克索·安格马克准备的,他将乘船回到波利波利斯。”
  “好,好。”罗尔弗说,“那么你已把他找到了?”
  “当然,”西森尔毫不嘴软,“你难道没发现吗?”
  罗尔弗耸耸肩:“我所能发现的就是他要么是韦利伯斯,要么是克肖尔。只要他戴着面具,并把自己叫为韦利伯斯或克肖尔,我都无所谓。”
  “但对我来讲,意义重大。”西森尔又问:“明天,船什么时候起航?”
  “十一点二十二分正。如果哈克索·安格马克也将离开,告诉他准时到达。”
  西森尔说:“他会准时到的。”
  然后,他又拜访了韦利伯斯和克肖尔。回船后,他在表上做下了最后三个标志。
  证据已在这儿,清楚明白,令人信服。虽然不能保证一点漏洞也没有,但足以有理由保证一项行动的执行。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明天,是决定的时候,他不能再有失误。
  黎明来临了,天空像牡蛎的内壳一样,发着明亮的白光。阳光穿越呈红彩的晨霭。托比和雷克斯把船系在岸边,而另外三只居住船仍在平稳的海面上沉睡着。
  西森尔特别关注着一条船,它的船主被哈克索·安格马克杀害并抛进了海里。这条船快速地驶向岸边。哈克索·安格马克正站在前甲板,戴着一副西森尔从没看到过的面具,由猩红色的羽毛、黑色玻璃和绿色的往上翘的头发组成。
  西森尔不得不佩服哈克索·安格马克的泰然自若。一个聪明的方案,精心策划和执行——却被一个不能克服的困难所破坏。
  安格马克走进内舱。船到岸了,奴隶们扔出系船绳,放下跳板。西森尔,风衣口袋里的枪鼓鼓囊囊,走出港口又上了另一条船。他径直推开内舱的门,坐在桌边的那人吃了一惊,抬起了那红、黑、绿的面具。
  西森尔严厉地说:“安格马克,请不要争辩或作任何——”
  突然,他身后受到某物重重的一击。人倒在地上,而手枪也被机灵地抢走。
  身后传来了“海默金”的敲击声,一个声音说:“绑住他的胳膊。”
  坐在桌边的人站起来,脱掉红、黑、绿相间的面具,露出奴隶的黑布面具。西森尔扭转头,而哈克索·安格马克正在他头上,戴着一副面具。西森尔认得这个面具,是用黑色金属制成的驯龙人面具,一只刀身鼻,深陷的眼皮,三枚羽饰伸到鳞片后面。
  由于戴着面具,西森尔无法读懂他的表情,但安格马克的声音却是得意洋洋的,“我很轻松地就把你抓住了。”
  “是的,”西森尔说。奴隶们本来在绞他的手腕,现在也停了下来。伴随着安格马克的“海默金”的敲击声,他也将被发送到另一个地方,“站起来,”安格马克命令道,“坐在那张凳子上。”
  “我们还要等什么?”西森尔鸦问。
  “我们的两个伙计仍出海未归,为了执行我脑中的计划,他们已经没用了。”
  “什么计划?”
  “适当时候,你就会知道的。”安格马克说:“我们现在大约还有一个小时。”
  西森尔试图挣脱束缚,但它们非常牢固。。 安格马克坐下来,“你是怎么注意到我的?我承认自己有一点好奇心。好了,好了。”看看西森尔一言不发地坐着,他提高嗓音,斥骂:“你难道不承认你已被我打败,为了你自己考虑,别再干傻事了。”
  西森尔耸耸肩说:“我根据一条基本原则,一个人能够用面具遮住他的脸,但是他不能用面具藏住他的个性。”
  “啊哈,”安格马克说,“非常有趣,继续说。”
  “我从你和另外两个世外人那儿各借了一个奴隶,然后我仔细盘问了他们:在你到来之前的那个月里,你们的主人戴什么面具?我准备了一张表格并记下了他们的回答。罗尔弗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戴‘冰湖鸟’面具,其余百分之二十的时间,他要么戴‘抽象诡辩家’面具,要么戴‘黑色的错综复杂体,面具。韦利伯斯对‘坎-达钱’系列的英雄人物有偏好,因此他八天中有六天戴‘查勒孔’、‘勇猛王子’和‘西维恩’面具,另外两天戴‘南风’面具或‘快乐伙伴’面具。而克肖尔比较保守,喜欢戴‘洞穴猫头鹰’、‘星星漫游者’面具,在单数的日子里,他戴另外的两三种面具。
  “我已经说过,我可能是从最精确的来源——奴隶那儿得到这些信息。而下一步就是密切观察你们三位。每天我记下你们所戴的面具,并与我表上的内容相比较。罗尔弗戴他的‘冰湖鸟’面具六次,‘黑色的错综复杂体’面具两次。克肖尔戴‘洞穴猫头鹰』五次,‘星星漫游者’面具一次,‘梅花形’面具一次,‘完美主义’面具一次。韦利伯斯戴‘祖母绿山’面具两次,‘三重凤凰’三次,‘勇敢王子’一次,以及‘鲨鱼神’两次。”
  安格马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犯的错误。我从韦利伯斯的面具中挑选面具,但是仅凭我的个人爱好——如你所指出的那样。我暴露了我自己。但是只有你_人知道。”他站起来走向窗边,“克肖尔和罗尔弗正上岸,他们很快就会消失,然后忙自己的事——虽然我怀疑他们可能插手我们的事情,不过他们已经成为品行良好的塞丽思人。”
  西森尔静静地等着。十分钟过去了,安格马克伸向一个架子,拿起一把小刀,盯着西森尔,命令道:“站起来。”
  西森尔慢慢地站起来。安格马克走近西森尔,割断他的月亮飞蛾面具的绳索,并把它拿下来。西森尔吃了一惊,并徒然地伸手去抓,但是太迟了,他的面孔已经暴露无遗了。
  安格马克转身,拿下他自己的面具,戴上月亮飞蛾面具。他弹了下“海默金”,两个奴隶进来,看到西森尔,着实吓了一跳,停住了。
  安格马克连续而又有节奏地弹了一会说:“把这个人带到甲板上。”
  “安格马克,”西森尔大叫,“我没带面具。”
  不管西森尔如何拼命挣扎,奴隶们抓牢他,把他带到甲板上,沿着船舷,又把他带至岸边。
  安格马克把一根绳子套上西森尔的脖颈。他说:“现在你是哈克索·安格马克,我是埃德威尔·西森尔,韦利伯斯已经死了,你很快也将完了。我能够很轻松地就把你结束。我会像黑夜人一样弹乐器,然后像乌鸦一样唱歌,我会戴着月亮飞蛾,直到它腐烂,然后我会再弄另外一副面具。而波利波利斯将收到如下报告:哈克索·安格马克已死,局势已经风平浪静。”
  西森尔裸露着脸听着。“你不能这样做,”他低语,“我的面具,我的脸……”一个身材高大的戴着蓝色和粉红色花面具的妇女走上岸边。她看到了西森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就昏倒在地。
  “跟我来。”安格马克得意地说。他拉了拉绳索,把西森尔拉下了岸边。一个人戴着“海盗船长”面具,刚从居住船上出来,直直地站着,奇怪地看着这情景。
  安格马克边弹着“扎钦克”边唱:“大家看看这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哈克索·安格马克。在整个外部世界,每个人都诅咒他的名字。现在他已被抓获,并将羞辱地死去。看看哈克索·安格马克。”
  然后,他们走向港口空地。一个小孩恐怖地尖叫,一个男人嘶哑地狂吼。西森尔踉踉跄跄地走着,眼泪也滚落下来。他只能看见纷杂的人形和各种颜色。而安格马克的声音像钟一样拼命叫着:“每个人看看这个外部世界的罪犯哈克索·安格马克!走近并仔细观察,他如何被处死。”
  西森尔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是微弱地叫着:“我不是安格马克,我是埃德威尔·西森尔,他是安格马克。”但是没人听他的话,周围充满着看到他裸露的面孔后发出来的惊慌、恐怖和厌恶的叫声。他向安格马克叫道:“给我一副面具,甚至只要一副奴隶的布面具……”
  安格马克仍得意洋洋地唱着:“他活得很耻辱,而他死时,也将忍受不带面具的耻辱。”
  突然,森林小妖精出现在安格马克之前,“月亮飞蛾,我们又见面了。”
  安格马克唱道:“靠边站,小妖精朋友,我必须先处死这个罪犯。他活得很耻厚,而他仍将耻厚地死去。”
  在他们这些人周围已围起了一群人,他们都戴着面具,盯着西森尔,洋溢着一种木然的快乐感。
  森林小妖精拉过安格马克手上的绳,扔在地上。人群震惊了,很多人Ⅱ哆:“不要打,不要打,先处死这个怪物。”
  一块布蒙上了西森尔的头部。西森尔等待着刀子向他刺来。但是没有,反而他身上捆绑的绳子被割断了,他很快调整了头上的布,遮住了脸,透过折皱窥看所发生的一切。
  四个人抓住了哈克索·安格马克,森林小妖精弹着“斯科拉伊”向他挑战,“一星期以前,你胆敢来脱掉我的面具,而现在你已经达到了你那邪恶的目的。”
  “但是他是一个罪犯,”安格马克叫,“他臭名昭著,罪恶累累。”
  “他干了什么错事?”森林小妖精鸦问。
  “他谋杀他人、出卖祖国、炸沉船只,并且折磨、敲诈、抢劫孩子,并把他们贩为奴隶,他有——”
  森林小妖精打断了他的话:“这只是你们的宗教差别,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们可以证明你现在所犯的罪。”
  那个骑兽者也走上前,愤怒地唱:“九天以前,这个无礼的月亮飞蛾,曾想获得我最好的坐骑。”
  另外一个也拥上前,他戴着“全能专家”面具,唱道:“我是制造面具的能手,我认得这个戴月亮飞蛾面具的世外人。不久前,他走进我的商店,并且轻视我的手艺,他应该去死。”
  “赶快处死世外怪物。”人群叫道,像潮水一般往前涌,钢刀提起来,然后又落下,事情结束了。
  西森尔看着,一动也不敢动。森林小妖精走近,弹着“斯蒂米克”严厉地说:“对你,我们有怜悯也有鄙视。一个真正的人从来不会遭到这种侮辱。”
  西森尔深吸了口气。他伸向腰带的“扎钦克”,边弹边唱:“我的朋友,你误解了我J你难道不会欣赏真正的勇气吗?你宁愿在斗争中死去,或者不带面具在港口空地走过吗?”
  森林小妖精唱道:“只有一种答案,首先,我宁愿在争斗中死去,我不能忍受这种侮辱。”
  西森尔接着唱:“我面临着这种选择,我宁愿在双手被绑的情况下也战斗,然后就这样死去——或者我可以忍受耻厚,然后通过这种耻辱来征服我的敌人。你承认你没有足够的地位来完成这项壮举。我用行动已经证明自己是一个勇听。试问:这儿谁有勇气来做我做过的一切?嚣
  “勇气?”森林小妖精问道:“我什么也不怕,即使在黑夜人手中面临死亡也不怕!”
  “那接受我的挑战吧!”
  森林小妖精往后退了退,他弹了弹“双排键克曼瑟尔”,唱:“如果这是出于你的动机的话,你真的很勇敢。”
  骑兽者在“戈马帕德”上弹了一串低沉的和音后说:“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敢尝试这个不带面具者所做的一切。”
  人群发出一声赞同声。
  面具制造者走近西森尔,卑躬屈膝地弹着“双排键克曼瑟尔节,唱道:“祝福你,尊贵的英雄,劳驾你到我的面具店,用你这副丑陋的面具换一副适合你高贵品质的面具。”
  而另一个面具制造商也唱道:“尊贵的英雄,在你选择之前,请先看看我的那些伟大的创作品。”
  而一个戴着“明亮天空鸟”面具的人,很虔诚地走近西森尔说:“我花了十七年的时间,辛辛苦苦刚刚做完了一条豪华的居住船,请您接受我虔诚的奉献,使用这条居住船。船上准备服侍你的都是机灵的奴隶和漂亮的女奴。船上有大量的酒供你享用,甲板上都是柔软的丝织地毯。”
  “谢谢你,”西森尔强劲而又自信地弹着“扎钦克”说:“我很高兴接受这一切,但首先我需要一副面具。”
  面具制造商在“戈马帕德”上弹了一段鸦问式的颤音:“尊贵的英雄,你愿意屈尊选择一副‘海龙统治者’面具吗?”
  “可以,”西森尔说,“我认为这很合适,让我们去看看吧!”

  (徐雪英 译)

《月亮飞蛾》 作者:杰克·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