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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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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之死》
作者:万里秋风

正文 天使之死

  一
  彼得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钱。他的脑后偏下部位贴着“快愈”牌的医用胶贴,这东西的下面是一个不大但很深的伤口,好在已经快愈合了。牧师分析了情况,觉得彼得应该是个过路人,他不幸遭到了强盗的袭击,身上的证件和钱都被抢走了,人也受了伤。好在强盗不愿意出人命,替他贴上了这东西,否则他可能已经没命了。
  “快愈”是个医学奇迹,它样子像大一号的创可贴,但实际作用却比它大得多。只要不是致命伤,“快愈”都能让肌肉和血管快速愈合,救人一命。这玩意如今是黑帮分子和军队的标准配备。人们认可了牧师的推理,同时也为彼得庆幸,虽然这凶狠的一击让他丧失了记忆,但能活下来总是好事。
  莎莉帮他报了警,她是镇上警长亚昆的女儿,对彼得的遭遇很同情也很愤怒。彼得也希望能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因此他听从了莎莉的意见,让莎莉帮他拍了照片,登在本地几个城市的报纸上。为此他认为自己欠了莎莉五百元的广告费,尽管莎莉告诉他不用放在心上。
  彼得住在牧师家里,除了帮牧师做些事外,他的主要工作是送报纸和牛奶。之前负责这一工作的塔克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颗流弹,右腿断了,一年内没法骑他那辆心爱的摩托车了。这很不寻常,这个小镇很久没有发生过枪击案了,因此警方把这案子列为大案正在查。
  这份工作并不轻松,塔克的摩托车打火时总是发出危险的咔咔声,让人以为它可能永远打不着了,但每次在彼得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它都会发出两声放屁一样的噗噗声,然后吐出一阵黑烟吼叫起来。报纸分早报和晚报,牛奶早上送晚上要收瓶子。以全镇为基数,工作量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大。
  彼得学得很快,他不但很快就掌握了骑塔克那辆摩托车的要领,还用惊人的速度背下了全镇人的姓名和地址,他完成得很出色。

  二
  礼拜日天气很好,彼得加快摩托车速度,他要赶在人们起床前把牛奶和报纸送到,因为礼拜日他要帮牧师调试唱诗用的钢琴。那架钢琴老掉牙了,如果不是上次从市里请来的调琴师鼓捣了一下午,没准都不能用了,然而让所有人吃惊的是,彼得只在旁边看了一遍,就已经能动手鼓捣了。此后坏了两次都是彼得调好的。莎莉对大家说彼得一定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聪明和智慧是不会随着记忆丢失的。人们都有同感,不管什么样的事,动手的还是动脑的,只要彼得看一遍,都能马上上手,为此镇上的居民都愿意找他帮忙。
  镇上虔诚的信徒其实并不多,如彼得第一次所见,常来教堂的都是些孩子和妇女,男人们因为工作劳累,礼拜日宁愿待在家里,因此教堂的财务状况很糟。牧师对彼得说,他在这个镇上当牧师很久了,他们都是善良淳朴的人,不愿意捐献只是因为大家的生活都比较苦。彼得相信这一点,镇上人对他这样一个陌生的外来者都很友善,这足以证明牧师的话。
  莎莉是经常捐献的人之一,尤其自从彼得在礼拜日掌管捐献箱后她捐献得更多。自从彼得来后,到教堂来的人比以前增加了。因为每当彼得帮镇民们修好汽车、电脑或是屋顶,他都不接受报酬,而是希望他们能到教堂去,把这笔钱捐献给教堂。牧师认为彼得如果当个牧师会比自己成功,他更像是上帝的使者。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彼得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莎莉,希望能先还给她一部分。莎莉痛快地答应了,并带来了两张电影票。那天看的电影是老掉牙的《变形金刚》,彼得看得津津有味,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电影,对他来说这部电影好看极了。然而当电影里两个小屁孩吻在一起的时候,彼得感到一只温暖的小手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三
  又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这在这个平静的小镇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果说塔克的受伤是流窜犯过境,那么连续两次发生就不好解释了。塔克挨上的子弹是常见的M73型,而这次没有发现子弹,从伤口来看很像是激光类武器。这种武器警局还没有开始配备,只有情报部门有一些配额,能用得起这种枪的罪犯,绝对不是小角色。因此亚昆直接向上级求援,他手里的那点警力对付小偷流氓够用,对付拿着激光枪的黑帮肯定是不行的。
  晚上,彼得在修补教堂的屋顶,现在镇上来教堂的人多了,再破破烂烂的就不合适了。镇民们捐了一笔款子,等到春天的时候就把教堂的屋顶换上新的铅皮。牧师正在和邻镇来的牧师站在教堂下面,边看彼得干活边交谈。邻镇的牧师来是希望彼得能到他的镇上去给人们传道,短短时间内,彼得已经能把《圣经》完整地背下来了,而且他对《圣经》的理解也有很多独到之处,连为上帝服务了一辈子的牧师也经常听得入神。
  莎莉也来了,她在等着彼得修完屋顶一起去看电影。她一边和彼得说话一边帮他递工具,两个老牧师慈爱地看着这年轻的一对。
  黑暗中,几条黑影逼近了教堂,他们的动作迅捷而隐蔽,犹如毒蛇一样。当他们出现在教堂里的时候,甚至都没人发现他们。没有反抗,两个年老的牧师,一个年轻的姑娘,可以说毫无反抗能力。一个看起来像头领的高大家伙没有看教堂少得可怜的捐款箱,而是直接走到了彼得的面前,“这整容术真厉害,我们两次都找错了人。”彼得冷静地说:“你们想干什么,不要伤害他们,有什么事冲我说就是了。”
  “这么说,你真的还没想起来自己是谁吗?”彼得摇摇头,对方似乎松了口气,他身边所有的蒙面人似乎也都松了口气。就好像原本他们打算抓一头老虎,结果到了面前才发现不过是一只大猫而已。
  歹徒只抓走了彼得。当警察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被捆着的牧师和莎莉。歹徒们都蒙着脸,莎莉唯一能提供的线索就是领头的临走时说的一句话:“别伤心,小姑娘,如果你真的知道他是谁,你一定会庆幸并感谢我带走他的。”
  亚昆忽然醒悟,不管是之前中枪的塔克,还是后来中枪的人,都是和彼得身材年龄差不多的男人,而且中枪的部位都是腿,这说明开枪的人只想抓人而不是想杀人。

  四
  去掉头套的大个子歹徒露出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他有些拿不准地看着彼得,“你该不会是跟我装糊涂吧?咱们好说好商量,那东西该有我们一半。”
  彼得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大个子拍了拍手,一个歹徒拿过一台仪器来,看起来十分精密,一个方形的底座,一个半圆形的透明头盔,两者之间用导线相连,无数电子器件镶嵌其中。彼得看着仪器发呆,似乎对仪器挺感兴趣,又似乎对仪器很熟悉。大个子指着椅子,“坐吧,很快你就都想起来了。”彼得顺从地坐下了,他知道反抗是没有意义的,至少三枝枪始终紧张地对着他呢。
  大个子把仪器的头盔部分套在了彼得的头上,然后拨弄着仪器的几个按键,机器嗡嗡嗡发出了一阵轻响,头盔猛然亮了一下,一切都恢复平静。大个子摘下彼得的头盔,兴奋地搓着手,“欢迎回来,那东西在哪?”彼得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个子顿时目露凶光,“兄弟,我知道你是个狠角色,所以一直客气地商量,可你也别把我逼急了,你再厉害也是一个人,我们一起动手,你能有几分胜算?”彼得感受到了大个子的杀气,他本能地站起来。大个子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旁边几个站着的人也立刻紧张地端起了枪。彼得无辜地说:“我真的不明白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给你们。现在我的生活很快乐,我不缺什么。”
  大个子恶狠狠地瞪着彼得,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办。一个歹徒小心翼翼地说:“大哥,会不会是你操作错了步骤?”大个子咆哮起来,“放屁!这机器我每天都要比划一遍,就怕忘了。现在我闭着眼睛都不会按错,除非他教我的时候就是错的!”
  他狐疑地绕着彼得走了一圈,但仍然谨慎地和彼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对,你一定什么都知道,你是在跟我装糊涂!我数到三,如果你仍然想独吞,我宁可杀了你,然后自己慢慢找!”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样,彼得微微发着抖,无论他以前是谁,都一定是个很勇敢的人。大个子的第一个数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
  彼得身子抖得厉害了些,但他仍然咬紧牙,一声不吭。大个子反而比他抖得更厉害,声嘶力竭地喊道:“二!”
  他没能喊出三来,特警已经冲进来了。他原本没打算在这里逗留这么长时间,然而彼得的不合作让他被迫拖延了太久。在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中,时间决定胜负。

  五
  亚昆看着莎莉,很为难。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莎莉真相。他相信那个大胡子说的是真的,因为通过DNA对比,已经肯定了彼得就是瓦克,一个智商超高的天才,一个残酷的冷血杀手,一个把犯罪当乐趣的变态。
  本来警方并不知道瓦克有这么多的罪行,因为他每一次犯罪都毫无痕迹。警方那些列为悬案的档案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的杰作,然而他给警方邮寄了一张光盘,记录了他的生平和每一桩罪行的录像片段,而最让警方吃惊的是那最后一段录像。
  瓦克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他超高的智商在儿时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只让他看清了世界的丑恶,为他憎恨这个世界打下了基础。他父亲吸毒后杀了他母亲。之后,他就彻底变成了一个超级罪犯。他手刃了父亲,并且毫不费力地为自己辩护洗脱罪名。然后他当了一阵子职业杀手,那些杀人搏斗的技巧他似乎轻而易举就学会了,等他觉得杀人不那么有趣之后,他开始研究盗窃。从博物馆到银行,最后这次他盗走了一批钻石,其中有世界上最大的钻石,连帮他打下手的大胡子都不知道藏在哪里。
  录像的最后一段,瓦克和大胡子面对面坐着,地上放着那台机器,“明天我会去整容,然后用这机器洗去所有的记忆,只留下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大胡子很惊奇,“你为什么这么做,逃避警察吗?”瓦克笑笑,“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玩法。我想,我给警方出了个难题,看他们会怎么对付我。我除了DNA是自己的之外,整个人都已经变了,看看法律会怎样决定什么是正义,这不是件很有趣的事吗?”大胡子担心拿不到钻石,瓦克不屑地说:“那些钻石在我看来狗屁不值,想要钱我用任何方式都可以弄到,我会把钻石留给你的,你听说过我不守信用吗?”大胡子无语了,的确,瓦克虽然凶狠残忍,但从未失信过。
  瓦克把机器留给了大胡子,“我还有一台,这台你留着吧。我刚才已经教过你怎么复原我的记忆了,也许有朝一日有用呢。”大胡子迟疑地问:“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复原你的记忆?”瓦克笑笑,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了。
  看来,这次大胡子是等不及了,他一定一直也没等到瓦克答应分给他的钻石,于是满世界找瓦克,希望能把他复原好好谈判一下。不过大胡子压根对这事就不太相信,他对警方说:“妈的,这小子肯定是拿了个假装神秘的机器把我骗了,其实他根本就没失忆,他想独吞钻石!”
  然而亚昆不这么认为。军方的科学家们已经介入了这个案子,他们拆开了机器,发现机器极为复杂,其中涉及了大量的光学、电学、人体神经学和计算机存储学。一个专家感叹地说:“真是个天才的魔鬼。虽然还不能完全弄清楚,但我绝对相信这机器可以清除人大脑里特定部位的记忆。”
  有一件事亚昆没有忘记告诉大胡子:专家拆开机器的时候,发现机器里多处激光发射部件中用的就是失窃的那批钻石,最大的那块就在主读写头的上面安装着。由此看来,瓦克是守信用的,他确实把一半的钻石留给了大胡子,只是大胡子在捧着金饭碗四处抢饭而已。大胡子当天晚上就用头把监狱的墙撞了一个大坑出来。

  六
  当莎莉看过瓦克留给警方的光盘后,脸色苍白得吓人。尽管没有着力炫耀,但瓦克的罪行让人看了确实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然而她转头看看彼得,彼得纯洁的双目就像两泓清泉一样,清澈见底,哪里有一丝罪恶的痕迹?彼得不知所以地看着光盘,不时地发出感叹:“天啊,太可怕了!愿主饶恕这个罪人!”
  不只莎莉,连亚昆也能感觉到,彼得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他没有假装。然而就是这样才更可怕,一个曾经罪无可恕的恶魔,现在却是如此善良的天使。
  军方科学家们的研究还在继续。根据光盘留下的线索,另一台机器也在一家整容医院里找到了。机器的原理逐渐被还原了,而且据说军方已经成功仿制出了一台,这东西在情报工作方面太有用了。抓住别国的间谍,现在只能是杀掉或监禁,为此各国之间经常互相抗议交涉,以后有这机器就好办了,我可以放了你,但你什么也带不走。
  军方一片欢腾,司法部门却郁闷之极。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彼得。他们派了心理专家,希望能从心理层面唤醒彼得的记忆,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彼得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即使警察已经气急败坏地告诉他,那光盘里的恶魔就是他,他也只有震惊和伤心,却丝毫想不起自己曾做过这些可怕的事。
  按照亚昆和小镇人的意见,彼得已经完全不是过去的瓦克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哲学说法,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彼得是从一片空白的记忆中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的,凡是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是一个多么圣洁的天使。判他有罪入狱,甚至是死刑,这和杀死一个高尚的人有什么区别?
  然而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和律师自然不同意,他们指出,失去记忆是瓦克自己的事,他犯下的罪行,当然要由他来承担,不管他记不记得自己犯过罪,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否则,法律的尊严何在?正义何在?
  而军方的科学家又取得了进展,他们通过实验发现,被抹去的记忆确实有可能重新灌入大脑,然而前提是必须在机器未断电的时候用存储设备记录下当时的大脑状态数据。而瓦克的那两台机器都已经被拆散了,因此瓦克的记忆不可能被恢复。而且试验还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现象,经过试验的人员在忘记了某些事后,对这种事所持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比如第一个人曾经被蛇咬过,他对蛇极度反感和恐惧,但当实验擦掉了他对这件事的记忆后,他对蛇的负面情感竟然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科学家们终于证实了一个原理:行为由性格决定,性格由经历决定,经历由记忆决定。当一个人的记忆被消除了,他原有的性格也随之烟消云散,新的性格可能是随机的,这就要看人之初,究竟性本善还是恶了。

  七
  局势越来越严重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受害人家属包围了小镇。而小镇也不甘示弱,在莎莉和牧师的领导下自发组织起来保护彼得。他们不管什么瓦克,他们也不认识瓦克,他们只认识一个叫彼得的天使。
  双方发生过有克制的冲突,更多的时候是彼此的静坐示威。与此同时,心理学家、神经学家、遗传学家等等科学家在电视上声势浩大地辩论着彼得的性格有没有可能再变回到原来穷凶极恶的一面;而哲学家则更关注人之所以为人的本源——瓦克和彼得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法律学家们却在此时集体保持了缄默,他们在等待这两派人辩论的结果,作为法庭将采纳的依据。
  然而在这场风暴面前,人们却忽略了一个人。彼得就像在台风眼中一样平静地度过自己的每一天,尽管被人们保护着,仍然尽最大努力地布道、工作。他曾被侵入镇里的受害者家属追打甚至刺杀,尽管他有着强壮矫健的身手,却不肯还手,只是默默地任人追打。如果不是镇上的人及时赶到,他大概已被杀死了。
  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闲暇时,他会一遍一遍地看亚昆复制给他的光盘。亚昆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彼得能想起自己作为瓦克的事,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 ,上法庭,判刑或枪毙。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彼得想起从前的事来,那样人世间将少了一个圣洁的天使,而多了一个即将被处死的穷凶极恶的人。
  彼得看着光盘里瓦克的累累罪行,每一件都让他几乎无法睁开眼睛,然而他咬着牙在看,他相信亚昆的话,这就是自己,然而他的内心却根本无法接受,他怎么可能会干这些事呢?
  最让他难受的就是光盘的最后一段,他看到瓦克笑着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玩法。我想,我给警方出了个难题,看他们会怎么对付我。”瓦克的笑轻松而嘲讽,但看在他的眼里却无比残忍。彼得的内心充满了悲哀,瓦克用一个疯狂的念头断送了他自己,却在他的肉体里诞生了彼得。从某种程度上说,彼得应该算是瓦克的儿子,就像从宙斯头中跳出的雅典娜一样。然而,这个残忍的父亲却丝毫没想过他在给世界留了一个难题的同时,也给他自己的新生留下了更大的难题。
  当彼得再一次看光盘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瓦克在笑的时候有个很隐秘的动作,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当然,他此时在心里想着清除记忆的事,摸脑袋是个很正常的下意识动作,但他却用左右手分别摸了一下脑袋上的同一个位置。彼得也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脑袋上的那个位置,然后,他什么都明白了。

  八
  局势已经失控了。因为当局迟迟无法对彼得采取行动,受害者家属们开始武力进攻小镇了,而小镇居民则拿起了武器,双方在镇子的边缘紧张地对峙着。特警们端着枪排成人墙挡在中间,却不知道该帮助哪一边。空气中的火药味游离在爆炸的边缘。
  这时一个孩子从镇子里跑出来,把一样东西交给了莎莉。莎莉奇怪地接过来,那是一个还没有指甲大的芯片,上面还带着血迹。然后,巨大洪亮的声音从教堂的扩音器里响了起来。
  “小镇的人们,放下手里的枪和刀吧,你们对面站着的同样是天父的孩子。充满仇恨的人们,放下手里的枪和刀吧,仇恨和鲜血无法带来安息。感谢万能的天父,他给了我圣洁的新生,如同朽木上长出的新芽。他指引我找到了魔鬼留下的苹果,是对我最后的考验。我不会容忍魔鬼再次回到我的身躯,我要带着圣洁去见天父。仇恨悲伤的人们啊,如果瓦克的死能让你们的怒火平息,请尽情地屠戮我留下的身体。小镇的人们啊,如果彼得的死让你们感到悲伤,请相信,天父的光芒永远同照在你我身上。”
  人们在短暂的惊愕后,一起冲向了教堂。莎莉跑在最前面,拉着气喘吁吁的牧师,身后是潮水一样的人群。
  彼得像第一次出现在小镇上一样,躺在神案上,头上有一个伤口,还在流着血。他的双手用受难的姿势高举过头顶,手腕上流出的鲜血一直流到钢琴上。
  受害者的家属们离开了,特警们离开了,只留下小镇的居民。
  牧师主持了他有生以来最高规格的一次葬礼。在葬礼上,亚昆告诉莎莉,那存储芯片里的记忆已经被法庭裁决彻底销毁了。法庭最后缺席追判了瓦克死刑,但同时宣判了彼得无罪。
  丽莎把判决书放在了彼得的墓前,透过泪光,她仿佛看到了彼得的笑脸,那么纯洁,那么友善,充满着光辉,就像墓碑上那简短的铭文一样。
  ——这里埋葬着一个天使。

《天使之死》 作者:万里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