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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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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正文 第一章 铜瓶

  詹·帕尔莫疲倦地皱着眉看着站在码头上的汤普森。像许多邪恶的渡鸦一样,除非是略带指责地告诉詹应该做生意,而不是做航海之类的琐事,否则他是不会露面的。詹心不在焉地驾平底船四处飞驰。然后穿过蜿蜒的帕吉特海湾疾驰回来。他逆风行船,驶近码头。
  汤普森弯下腰去接系缆——看起来不像是要帮詹靠岸,而更像是要拘捕詹。
  詹松开船首三角帆和主升降索,把帆降下来。他假装没注意到汤普森。他常拿近视做借口,尽管实际上他的眼睛什么毛病都没有。他发现在和人类的艰难的对抗中眼镜对他很有帮助。
  “大学的那位先生又来见您了,帕尔莫先生。”汤普森以怒容为这样一个博学的人所受的待遇表示不快。除了詹以外,汤普森钦佩每一个人。“他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希望,”詹说,“我希望你对这个人说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他一边说,一边从桅顶上把帆索滑下来,尽管在这样的天气他没有必要卸帆。“我对他无话可说。”
  “他似乎不这么想。真够羞愧的,你竟没有意识到像他这样的人要见你是多大的荣幸,如果你父亲……”
  “我们非要谈这事吗?”詹恼火地说,“我不想和这样的人谈话。他们……他们使我紧张。”
  “你父亲可从没有这样的问题。在他生前我告诉过他,这是一个错误……”
  “我知道,”詹叹息着,“这是一个错误。但我没要求做他的继承人。”
  “一个健康的人在年轻时,从想不到要留份遗嘱。你做为他的儿子,至少应出于礼貌见一见一个想见你的人。一周以来,你从没去过办公室,甚至都没走近过它。”
  “我一直都很忙。“詹辩解道。
  “忙!”汤普森说。捏着他的长鼻子好像忍不住要大笑。很久很久以前,在詹还不会自己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侮弄这个孩子轻而易举,而且不会犯任何错误。“有十五条班船需要你调度,你却忙于一船帆船。你还让那位绅上等着。”
  “我不会见他的。”詹用一种略带挑战而实则已已经露出妥协的口气说道,“他找我没什么正经事,是关于那个阿拉伯独桅三角帆船。他想要它,可我离不开它。他会缠着我连哄带骗……”他坐在舱口拦板上,把脸埋在手掌里。“噢,为什么,”他哭泣着,“为什么人们不能离我远点?”
  “如果你父亲听到这话,在坟里也会感到震惊的。”汤普森残忍地说,“你像个被惯坏的孩子一样坐在那儿哭,一点儿用都没有。这位绅士是大学的教授,他已经等了你两个小时了。只要你姓帕尔莫,就会断有人来拜访你。现在跟我来。”
  詹非常生气,他知道得很清楚他应该把这个老秘书扔回他该呆的位置。他跟着走上那条由海滩通往一座大厦的路。

  大厦四周环绕着花园。
  从理论上讲,这个地方是他的,全部都是他的,仍那只是从理论上讲。实际上,它被—个上了年纪的姑婆霸占着。最近,遗嘱检验法庭的不公正使她那本已坏到优点的脾气更坏了。
  她正等在屋里。她的黑衣服僵硬地挺着,那针尖般的眼睛朝下看着,准备好要对詹挑刺儿。
  “詹,你怎敢把那块毯子浸在盐水里!基于你对于我——尽心尽力想给你一个体面的家的看法,人们会认为你在受气。詹,别把帽子扔到桌子上,客人会怎么想!”
  “好的,埃瑟尔姑婆。”他屈从地答道。
  他希望他有胆量说,显然这个房子只是给客人淮备的。然而,他想他永远也不会说。他拿起他的帽子。然后向门廊走去。门廊通往他的书房,在门廊末端是一个教堂,不论房子里别的房间怎么样,他的房间就是他的城堡。除他以外,在所有人眼里,那里简直是乱做一团。会令看到的人大吃一惊。
  实际上,那个地方并非真的乱做一团,里面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摆设,它们都是在他父亲的“纵容”下从杂乱而又充满灰尘的阁楼上抢救回来的。到目前为止,帕尔莫家的人已经环游了世界,从许多奇异的海滩上捡选的漂浮残骸堆满了这些房间。尤其是一个堂兄,现在长眠于远离马达加斯加的地下。他对奇特的事物独具慧眼,他贡献了所集长矛和头饰的大部分,还有那全部镶嵌着珍珠和象牙的极美的黑檀木桌子。
  这是一个避难所。詹发现只有在他远离人类之后,才能重获宁静,这着实令他恼火。

  弗罗比斯教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恭敬地点着头。紧接着他伸了个懒腰,可以看出他可能在那个垫子上坐了有两个小时了。
  詹毫无热情地审视着他。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詹只热情地问候一个人,并且她……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教授是那种充满活力的人,是詹最不相信的那种人,要想驳倒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我想你是帕尔莫先生?”
  在握手的压力下詹有些畏缩,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紧张地在桌子周围转来转去,并开始装烟斗。
  “帕尔莫先生,我是弗罗比斯教授,是大学的阿拉伯学家。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唐突,真的,对我来说如此地占用您——西雅图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时间无疑是非常鲁莽的。”
  他有所求,詹对自己说,他们都有所求,他点燃烟斗以避免直视那个家伙。
  “我早已听说你很幸运地得到了一个模型——请原谅我直说来意。但我知道您的时间是何等宝贵。我想这个模型被发现于突尼斯的废墟中并被送给了你的父亲……”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但詹却没太注意听。他烦躁地走向宽敞的窗户,伫立着凝视着那蔚蓝的海水。远处是绿意渐浓的青山,再远处是闪着圣光的、白雪覆顶的奥林匹克山。他真希望自己有足够的智慧,能自己呆在外面。下次他会带上足够一两天的食物驾着他的单桅小帆船出游,但同时他想到了可能由此而引发的愤怒。他知道他决不会那样做。
  他转过身来,无助地一口一口抽着烟斗,看着那个阿拉伯学家。突然他发现尽管那个人不断地说着,并不断指向那个放在巨大的黑檀木桌子上的古老的独桅三角帆船,但他的兴趣并不在那里,他为此一震。那么,也许从刚进屋时起,弗罗比斯的眼睛就一直游移子屋里一个黑暗的角落。
  詹想弄清楚在所有这些陈列物中是什么激起了这个充满热情的人的贪欲。当然,仍然停留在现在的话题上使教授很难受,并只他也没有充分说明为什么詹应把这一珍贵的模型赠送给大学。
  詹所受的正规学校教育,尽管不尽人意,但无论如何过是很完整的。他的父亲过于迷恋航海而没有时间抚育儿子,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全家人用这个男孩费力地支撑他们各自的骄傲,而在老帕尔莫面前却又不得不做出谦卑的样子。做为帕尔莫家的人,让这个孩子受普通教育是不合适的。他其至设有享受到少年伙伴带来的安慰。现在。在他二十七岁时,他彻底领悟到这一事实:人无论做任何事都会考虑个人所得,如果人们背道而行,就会被看作不正常。
  这个教授似乎还想要除了那个帆船以外的什么东西。
  詹在屋里踱来踱去,表面上看毫无目的性。最后,他转来转去来到那个一定吸引着弗罗比斯眼睛的角落,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启发。
  这里只有一个马来西亚的放到的架子产和一个用铅塞密封的非常古老的铜瓶。其它东西都太普通,因此一定是那只铜瓶。但是请问,一个阿拉伯学家在这个东西上能发现什么?
  詹不得不努力想着——一直以一种平静甚至是怯懦的面容去回忆瓶子的历史。
  “那么,”弗罗比斯下结论说,“如果你能把这个模型最终借给我们的话,那你着实为科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世上再也不会有和这一样的东西了,它将使我们对古阿拉伯的航海业有更深刻的认识。”
  詹在心里说不,但你要知道那样的话,这个家伙将会留下来并争论不休。他自己非常喜欢那个有着奇异的坚固的家具的小帆船。
  “我想你可以把它拿走。”他说。
  弗罗比斯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达到了目的。但即使这样,他并不太高兴。他说詹是一个对科学有贡献的人。他把这个模型放进它的柚木木匣中,然后迟疑地伸手去拿帽子。
  “我非常感谢你。”他又说,“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没什么。”詹说着,心里琢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教授仍然找借口谈家常,拖延着时间。最后他实在无话可说,只是站在那玩弄着他的帽子。
  詹嗅到了麻烦,他不知道如何或为什么,但他嗅到了。
  “这是一个非常有理的房间。”教授最后说:“你们家人一定总去世界七大海洋旅行,当然他们会得到……”他用力扭了一下他的帽子,“拿……那……那那个铜瓶来说吧,一件非常有趣的作品。我想是古阿拉伯的。”
  詹点了点头。
  “我能否不恰当地问一下它是从哪儿来的?”
  詹一直都记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尽管他不想谈那个铜瓶,但他却听到自己在说话。
  “我父亲的党兄,格拉格·帕尔莫,在我出生前很久从地中海把它带回来的。他总往家带各种东西。”
  “有趣。”弗罗比斯道,“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所有人都说他没那么好,”詹说,他又懊悔地加上“他们说我很像他,他从没干长一样工作,但他们说如果他努力的话,他有很多次机会能成为百万富翁。但他说钱能使一个人安于现状,那是他从不愿做的事。那边墙上是他的照片。”
  弗罗比斯心怀鬼胎地审视着那照片。“啊,是吗?对,对,我得说他看起来像他你——当然得去掉你的眼镜。”
  “他……”詹差一点说,他是我惟一的朋友。但他立即改口说:“他对我很好。”
  “他……啊……他说过有关那个铜瓶的事吗?”弗罗比斯几乎无法抑制他的渴望。
  “是的,”詹没精打采地说,“他说了,他说这是在突尼斯湾上一个法国渔夫给他的。”
  “就这些?”
  “当他把它放在这儿时,埃瑟尔姑婆告诉他那是一件异教的东西。他不得不把它放到阁楼。我过去常常去那儿,有时看看它,我对它非常好奇。”
  “你觉得它怎么样?”
  “他叫我保证决不打开……它。”
  “什么?我的意思是……就那样了?”弗罗比斯走向铜瓶。俯下身去好像是第一次仔细看它。“我想你从没打开过,封口还很牢固。”
  “如果格拉格没有被杀的话,我可能已经把它打开了。可……”
  “啊,是的,我明白了,真今人伤感。”他站起来,叹息着。“好吧,我得走了。那真是一件好东西。我恭喜你能拥有它。好吧,祝一切好。”但他仍然不离开。他站在那里,一只手放在门钮上,回头望着那瓶子。有如鸟儿回敬毒蛇的眼神。“啊……呃……你对里面可能装有什么有过好奇吗?”
  “当然,”詹说,“但我几乎已经把它忘了。十年前,我所能做的就是不看里面有什么。”
  “也许你认为那是珠宝?”
  “不……不完全是。”
  突然间他们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但就在他们开口之前,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

  没等回答,一个非常敏捷的矮小男人便冲了进来。他直瞪着詹,丝毫没有注意到教授。
  “我打了三次电话。”他抱怨道。
  “我去了海湾。”詹不安地说。
  “这有一些文件需要你签字。”这个家伙行动敏捷,把一个公文包扔到了黑檀木桌子上,抽出了文件。很显然,他对不得不四处找詹而深感不满。
  詹挪到桌子那儿,拿起一支笔。他知道做为白令轮船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那撒尼尔·格林有他的烦恼,也许他完全有权利怨恨,他一辈子都为已故帕尔莫效力,但却没有得到一份股。
  “如果我能有你的委托书,我就不用每天十次,二十次地往这儿跑了。”格林说,“我有上万件事要做,却只有不到一半个的时间去处理它们。我还要扮演通信员的角色。”
  “对不起。”詹说。
  “你至少也加该去办公室。”
  詹耸耸肩。他试过了。那只会让格林当着职员的面对他吹胡子瞪眼,并有无数强加于他的面谈。
  格林把文件装回公文包,一句话没说就匆匆地走了,似乎整个航运世界都在等着他回去。
  弗罗比斯的脸红了。他几乎没注意到这个打断他们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他回到瓶子那儿,站着,一只手放在瓶子上。
  “帕尔莫先生,很多年以来我一直对一些事特别感兴趣。那……啊……那是有别于科学推测的。我几乎不敢相信,在这儿,在我手下,也许就有我长期以来研究的问题的线索……也许它本身就是答案。你不责怪我的激动吧?”
  “你研究鬼魔学?”
  “只要与古埃及和阿拉伯有关的,我都感兴趣。我看我们完全能互相理解,如果这是在突尼斯海域中找到的,那它很有可能就是那些铜瓶之一,你知道它们吗?”
  “知道一点儿。”
  “很少有人知道多少关于神魔的事,几个世纪前他们似乎从地球表面上消失了。尽管有理由去推测他们在历史上存在过。据说,在一次非常大的战斗后,所罗门使大多数的神魔部落皈依了穆罕默德的信仰。所罗门是一个真正的国王。那些战役成了他宫廷记载的一部分。帕尔莫先生,在这个塞子上面的不是丘比特的弓,而是所罗门的印章。”弗罗比斯变得更加激动,“当有几个部落拒绝接受穆罕默德做为先知时,所罗门把他们投入像这样的铜瓶里,用他的印章封住瓶口,把它们扔到远离突尼斯湾的大海里。”
  “我知道。”詹轻轻地说。
  “你知道?但……但你不调查—下?”
  ‘我已经许诺我不会打开那瓶子。”
  “你的诺言?但你想想,这将是怎样一个新发现!万一这里面装的确定是那些不幸的伊弗特人之一呢?”
  詹踱回到他的烟盒边,重新装上烟。只要能让目前的谈话结束,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一想到那样会违背他的诺言……他小心地点燃了他的烟斗。
  弗罗比斯的脸上极度兴奋,他使劲向前凑向詹,等待着他凭感觉—定会得到的默许。最后当他发现他的热情并没有激起任何回应时,他伸出手做出绝望的手势。并向前逼进,逼得詹退到一把椅子边上。他一下倒在椅子里,弗罗比斯高耸在他头上。
  “你不是人类!”弗罗比斯叫喊着:“难道你不明白它的重要性吗?你自己就没有好奇心什么的?你是蜡制的人吧,不然你怎么能陪着—个也许就装着多年来有关神魔学的问题的最后答案的瓶子度过这么多年?几世纪以来人们对巫师和魔鬼这个话题胡言乱语。最近又流行完全否认他的存在的看法,并用科学事实来解释所有奇怪的现象。这仅仅是为做学问找的一些糟糕的理由。人们甚至面对所有证据而否定心灵感应,曾经所有的文明国家都愿意为了巫术而烧死他们的居民,但是现在提到魔鬼和妖怪只能引起哄堂大笑。但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存在的,这不只是一个合理的可能性。那么,在这儿,你也许有一个答案,如果所有历史记录都正确的话,那么这个瓶子里就装着一个伊弗特人。如果确实如此,想想吧,那个神魔会告诉我们什么!据历史上记载,他们精通各种巫术,今天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所有的记录都随着最后拥有他们的人的死亡而消失了。大多那类知识都是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由父亲传给儿子的。那古埃及的魔法怎么样了?昔日印度之谜又是如何?哪个种族被特别培养如何使用那些巫术?是神魔!那么在这儿.也许我们就有一个神魔被关在这个小小空间里,等着因被释放而表示他的感激。你想过吗,他可能会对我们感兴趣的巫术提供什么?”
  从詹的烟斗里飘出来的香雾弥漫在他头的周围,透过烟雾他的眼镜不时地闪动,然后他朝后倚去。
  “如果我没想过这些,那我将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毫无疑问,但万一那个伊弗特——如果在那儿的话——已经死了呢?已有几百或几千年了……”
  “在石头里的蟾蜍都活得那么长,”弗罗比斯叫道,“蟾蜍丝毫不具有现今科学探索的秘密,不省人夺这样的小问题对于伊弗特人来说不成问题,你只是诡辩,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在你这儿,有一个东西,为看看它我愿出卖我的灵魂,可你却阻止我。从我初进大学,当我刚刚明白在宇宙中还有很多不是计算尺和物理定律所能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我就梦想着能有这么个机会。我告诉你,先生,我不会退缩的。”
  詹疑惑地看着弗罗比斯。这个家伙突然摆出了含有很大的威胁性的架势。不是詹不相信自己的身体的能力,而是面对欺侮时的习惯性的退让使他忍受着一切。
  “我已经许诺了。”他固执地说:“和你一样我也知道那个瓶子里可能恰好装着另—个时代的魔鬼。但十年来我逼着自己忘记它,并永远让它从我的脑子里消失,现在我不想打开它。我惟一的朋友给了我那个瓶子。现代格拉格死了,我毫无所求,只想保守我给他的诺言。他煞费苦心地让我明白如果我打开那个瓶子,将对我自己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我有双重理由来拒绝。同时,我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因为这……”
  “我的安全由我自己负责,如果你害怕……”
  詹坚持者他惯常的固执——尽管只是对事而不是对人——他看着两脚之间的地板说;“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怕。找虽不能掌管我自己的房子以及一点点我的财产,我也许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但这件事我不能做,我不想再谈了。”
  弗罗比斯没想到会遭遇这佯的反抗,退下阵来,审视着这个瘦削但英俊的男主人,似乎可以找到什么缺口。但尽管詹·帕尔莫笑脸上的表情近乎于道歉,但却有一种不容你进攻的气势,弗罗比斯绝望地看了看那个瓶子。
  “我一辈子,”他说,“都在找这样的东西,现在我在这儿找到了,就在这儿,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等着别人以最不以为然的态度把它打开。在那个瓶子里有我所有推断的结论,但你阻止我,你阻塞我通往真理的路,只是因为你给死人的一个许诺。你阻塞住我所有的努力。从现在起,我会只想着那个瓶子!”他的声音降下来带着乞求说:“在所有过去的记录中不断有关于伊弗特人,马立德人和食尸鬼的记载,我们对这类事却不闻不问,很可能他们仍然存在,只需要知道怎么找到他们。那就是发现他们的途径,在那儿,那个角落里。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詹·帕尔莫,我现在是从心底里向你乞求,难道你不明白那对我意味着什么?你——你很富有,你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一无所有。我置身子所有这一切中,却是个穷光蛋。但有一件事是我自己的,我不能也不想违背我的诺言。对不起,如果你如此雄辩是为了得到我这个房子的话,你也许可以得到它,因为它对我是一个束缚。但你却想要一件我不能给你的东西,我不想再说了,请不要再来了。”
  詹·帕尔莫着实说了不少话。如果格林、汤普森和埃瑟尔姑婆看到他如此坚定的立场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但詹·帕尔莫从小就不在弗罗比斯的控制之下,这只事关一个人最起码的拥有——荣誉。
  于是,最终,弗罗比斯退出门去,却由于心烦意乱忘记了拿阿拉伯的独桅三角帆船。
  在詹要关上门时,弗罗比斯最后瞥了一眼那个铜瓶。它在夕阳中呈灰绿色。他紧闭上嘴时发出的声音有如一个捕熊的陷阱裂开时发出的声音。他猛的一下把帽子拉到肩上,快速离开了,看起来—点儿也不像一个甘心于失败的人。

  詹注意到了教授的态度。
  他生活在邪恶的环境中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不晓得人的正常反应了。他看着他母亲被亲戚逼死。他对于财富,对于他父亲的安排,感到憎恶。他经历了不正常的学校生活,出来时已是伤痕累累。
  他很肯定他还会再见到弗罗比斯。他疲惫地关上了门,倒在椅子上,思考着。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二章 神魔的报答

  每天晚上,当全家聚集在饭桌旁时,詹·帕尔莫就感到全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看他下一口能否被噎住。
  如果他父亲还活着的话,一天中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对自己很有把握。
  他的父亲坐在席首的那把大椅子上,把它占得满满的,对某一个人或对所有人开一个粗俗的玩笑。直到他的父亲到他的书房就寝以前,笑话还是很让人接受的。可在那之后,笑话似乎丝毫不受欢迎了。很显然,从最乐观的角度看讨好别人也是一件令人疲惫不堪的事。那些讨好别人的人很容易以最小的借口来要求报答。
  詹远没有把那把大椅子占满。椅子的两臂之间有三个他的瘦小的身体那么宽。通常如今天的这种情况,埃瑟尔姑婆、汤普森和那撒尼尔·格林觉得没什么需要他们讨好的。
  詹很早就坚定地放弃了家庭的亲密关系。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他把所有资金完全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那样他面对的将不再是怒容而是笑脸。但白令轮船股份有限公司看起来没有多少利润。也许是因为他不了解情况,他从来不查账本。但他猜想那些接连不断的罢工肯定与之有关。公司付给汤普森工资,詹的大部分钱都直接进了埃瑟尔姑婆的口袋作为家用。因此,他没有多余的钱。
  擦拭瓷器时发出的声音打破了那沉沉的、潮湿的沉寂。似乎它们都有秘密,害怕泄露给别人。亦或是它们要说的太恐饰而不想让詹听到。
  轮船模型放在壁炉架上。精壮的木头横穿过天花板,飓风来时用的灯排挂在墙上。这个房子如果没人住也不会更静了。
  当那个阴沉的男仆把不冷不热的咖啡放在他面前时,詹很高兴。如果他开心的话,他就可以—口把它喝干,什么也不说就把男仆打发走。
  但他没有那么幸运。
  “詹,”那撒尼尔沉重地说,“我相信你今晚能回来。”
  这话似乎暗示只有在一些下等娱乐场所才能找到詹在那儿寻次作乐、而在家里是找不到他的。
  “是的。”詹说。
  “今天当我要你签字时,你就要走了。当我最终与你联系上时,我只有时间处理那些最紧急的事。对这样重要的事你太不在意了。不幸的是,至少有二十封信必须得由你来写。我不得不要求你今晚就把它们写完。但如果我有你的全权委托书,就会省去—些无用的事。我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如果我是有六只手的六头人也不能及时做完。”
  奇怪的是,这对詹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他差一点笑起来,“对不起,我对你没有更大的帮助。但我今晚很高兴写这些信。”
  那撒尼尔嘟哝着好像在说如果詹知道什么是对他有好处的,那就好了。

  詹借着他的嘟哝与他分了手。他迅速来到了房间,担心事情不像他希望的那样。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衣服,冲了个澡,他做事快到极点。当他快速武装自己的时候,他因为忙乱不是找不到东西,就是找到了又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因为他的衣服大多是由埃瑟尔姑婆来买,而她又很少买,所以他的衣柜里没几件衣服。不过那套深蓝色西装还很合体,他的围巾系得也很整洁。
  他刚梳好他的金发,就听见了敞门声。
  他急匆匆地坐进桌子边的椅子里,抓起了一本书,然后说:“进来。”
  他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艾丽丝·豪坚定地走进屋子。她是那撒尼尔的速记员。一周有二三次,她在晚上来拜访詹,是为了让他补上公司的信件往来。她是第六个速记员。自从她第一天干这工作起,已经有四个月了。
  詹晚上睡不着觉,努力想办法能让她接着做这份工作。这不是因为她漂亮——尽管她很漂亮;也不完全因为她是惟一不轻视他的人。詹苦思冥想却毫无结果。毫无疑问,她是一位淑女。她受的教育和其它大多数速记员比起来要好得多,显然是硕士毕业。她并不让他觉得舒适,但也不让他觉得拘束。当他第—次看见她时,他感到吸呼困难。
  她的大大的蓝眼睛像神像的绿宝石眼球一样超凡脱俗。她似乎只对她眼下的工作感兴趣,但身上却有某种东西,一种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的东西,就如同一个旅行者能感觉到他脚下休眠火山的威力一样。
  她的年龄和詹相近,只要是她接触过的事物,她都很精通。她似乎对周围一些事感到憎恶,但她从来没表现出来。
  现在她放下她的公文包,摘下她的小帽子,脱下漂亮入时的外套,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把她的材料放在她的面前的一个小桌子上。
  她把几封信排好顺序,然后走向黑檀木小桌子,把它们放在詹面前。
  从所有迹象来看,詹完全专注在一篇关于空气动力学的论文上。
  说实话,他不敢直视她。除了公事以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不想和她谈公事。
  她扯了扯文件。他仍然不抬头。
  最后她说;“你的书拿倒了。”
  “什么?噢……噢,对,当然。这些图表,你看……”
  “我们开始写信,好吗?最上面的这封是从轮船主联盟那儿来的,邀请你参加一个在旧金山的会议,在底下我已经注明了回信的内容了。”
  “噢,是的。谢谢你。”他看起来很认真地看着那封信,耳朵通红。“是的,对了,我不能参加。”
  “我想你不会去的。”她出乎意料地说。
  “啊?”
  “我说我肯定你是不会去的。他们邀请你去,但格林先生会代你去。”
  “他不会想让我去的。”詹说,“他,他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
  “没错。”
  令詹大为惊愕的是,他发现她的声音里有些类似怜悯的东西,是怜悯还是轻视,不管怎样,它们是兄弟。
  “但他确实知道的多。”詹说,“如果我说要去的话,他是不会高兴的。”
  “他会是那里惟一不是公司业主的人。”
  “但他全权在握……”
  “是吗?”她对此几乎不感兴趣,詹觉得她对什么事有些失望。“我们开始写好吗?”
  “好的,当然。”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结结巴巴地回信,大多是根据艾丽丝的建议来写的。
  她写得轻松,速度很快。最后,合上她的笔记本,穿上衣服,戴上帽子。
  “你必须得走吗?”詹说道。他把自己吓了一跳。“我只是说,能不能请你喝喝茶,吃点东西,已经很晚了。”
  “今天我得干得很晚,要把速记符号译成文字。”
  “噢……真的?可是你为什么不明天早晨去办公室把它们做完?”
  “和我的正常工作一起吗?现在十五美元能买很多东西。”
  “十五美元……但我以为我们的速记员可以拿二十五美元。”
  “噢,你知道那是多少吗?”
  “怎么了……当然知道。”
  突然有个主意使他眼睛一亮、“如果你今晚得工作的话,也许我最好还是开车送你回家,到公路上还要走相当远的路……”
  “我自己有车,就停在外面,跑起来还不错。晚安。”
  当她已经回身把门关上时,他还在寻思怎么答复呢。

  他站起身,突然对自己非常恼火。他走到壁炉边踢着木头,火星吓人地窜回烟道。在后来的十五分钟里,他想起了上千件事要和她说。这些会使她转变认为他是只弱小的只会躲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的老鼠的看法。
  想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把自己埋进深深的椅子里,悲伤地想着他的推理的正确性。他不断发誓要把它们都讲出来。在他内心中,有什么东西不断崩溃,阻止他说出来。

  他陷入迷离的出神的状态,没有听见埃瑟尔姑婆进来。她没有看见椅子里的詹,愤怒地关上了灯。他也没有看见火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根木头在熏烤着炉栅。他没有听到钟表敲了两下。夜袭上了他。

  他猛然惊醒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睡着了。他很冷,感到有些疼痛。他意识到他周围有什么不太对劲,那令人毛骨惊然的刮擦声又响起来了。
  詹站了起来,颤抖地专注地盯着屋子的深暗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在那儿。他不想打开灯,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
  他找到了椅子旁边的灯,灯光扫遍房间,令人睁不开眼睛。光明使詹大感宽慰。
  窗户开着,窗帘被吹向屋里,报纸在黑檀木桌上翻卷着。
  在那个角落,弗罗比斯站在铜瓶旁边,因急切而很紧张。小刀已经把印章上的铝带给剥开了。
  有一会儿,弗罗比斯由于过于专注而没有意识到灯光,突然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詹。
  弗罗比斯的眼睛血红,脸部扭曲,声音中充满了威胁。“我必须得这样做。几个小时以来我想它都快想疯了。我要打开这个铜瓶。如果你想阻止我……”
  刀子在他指间闪着寒光。
  詹非常清楚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人。他整个一生都专注于一件事上,他现在被驱使着要做一件事。如果情形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受惊吓的只能是弗罗比斯教授,而不是别人。但当弗罗比斯就要达到目的时,要想阻止他决非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办得到。
  “你说你许下诺言了,”弗罗比斯叫道:“这和我没关,你没打开那个瓶子,你也没受委托看着它不让别人打开。你的叔叔①保护的只是他和你,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如果因此而带来任何伤害,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站在那儿,保持肃静。”他又开始敲击那个瓶塞。
  【① 本处原文说堂兄,此处又说是叔叔,译者怀疑是笔误。】
  詹,已经不再吃惊。他焦灼地看着墙,在这面路上除了一把旧手枪外,没有其它的武器了。那只没有子弹的手枪其实也已经太破旧了,甚至不能用来威胁别人。
  突然一阵由于遭到凌辱而引起的抽搐震撼着他,这个家伙竟敢闯进这里来弄乱他的东西,数年来无数次对他隐私的侵犯及对他的财产的霸占所积聚的怨恨在心里迅速膨胀。
  詹战栗而又愤怒地冲了过去。
  弗罗比斯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站回去!我警告你,这事非同小可,你阻止不了我。这个研究比你我都更重要。”他的声音近于歇斯底里。
  詹没停下来,注视着刀子,不明白教授怎么达到了用刀子的地步。他走上去,两人只差一步远。
  弗罗比斯退到墙上,重重地喘着气,把武器挥到他肩膀那么高。
  “我已经梦想多年能有这样一次发现。你现在不能妨碍我!”
  “安静点,一然大家都会听到的。”詹说,看着刀子,他冷静了一点儿,“你现在可以走了,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弗罗比斯很快就嗅到了他语气中的变化,伸出手把詹猛然推开,急转回身又开始撬瓶塞。
  詹抓住他的肩膀,摇撼着,“你疯了,这是我的房子,那是我的瓶子,我告诉你,你没有权利。”
  狂野的弗罗比斯猛击了詹一下,这一下子正打在詹的面颊上,詹倒在地上,差一点翻了过去。他感到头昏眼花,摇了摇头,仍然不敢相信弗罗比斯会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他所试图控制的暴力欲望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弗罗比斯又一次跑开了。詹本想跟上去,但身后传出像气体泄漏时发出的声音。
  弗罗比斯忘记了詹,看着那瓶子以备随时从它那里跑开。詹还是呆在十多尺远的地上。
  黑色的烟雾盘绕着升到棚顶黑色的阴影里,像蘑菇云般慢慢向外扩散。内部以可怕的速度翻滚着。
  弗罗比斯后退抵到一把椅子上,停在那儿,用手挡着脸,孪辣的蒸汽像裹尸布一样落在他身上。
  烟雾呛得詹咳嗽起来,眼睛被呛得直流泪。
  瓶塞还挂在瓶子边上摇晃着,直到最后—缕烟冒完之后,它才闷声落在地板上。

  烟雾在房梁处逛快地涡旋着,越来越黑,越来越浓。缩小再缩小,最后开始搏动,好像它在呼吸。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顶上闪着光。然后变成两个穗状的角,紧跟着是两个大盘子大小的发光的眼睛。两只长牙又光又尖,撑开那洞穴般可怕的嘴。然后,烟雾很快变成身体,腰束闪光的腰带。手臂末端是爪子般的手指,两条腿像长了蹄子的大树,脚趾头分开,有大象的脚那么宽。
  这个东西除了脸以外全身长满又粗又长的毛,由于激动不安尾巴猛烈地甩来甩去。
  这个东西跪下身,举起手叫喊着:“安拉是唯一的主宰,是最仁慈、最富有同情心的神,饶恕我吧!”
  詹僵在那里,他四周烟雾的气味还很浓,现在又有一种野兽的气味弥漫开来,使他的人的灵魂在这神奇可怖的场面前躲了起来。
  弗罗比斯回过神来,看见那个东西完全在自卫,于是挺直了身子。
  “安拉是惟一的神,所罗门是人间之主。”
  “起来吧。”弗罗比斯说,“我们一点也不在乎安拉,并且所罗门也已经死了无数年了。是我把你从牢笼中救出来。作为回报我想要我想得到的东西。”
  这个伊弗特人眼睛放光,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面前的这个弱小的人。
  慢慢地这巨人的嘴唇扭动着,一阵大笑低低地滚过,像夏天的雷——那完全是轻蔑的笑。
  “是这样,和我想的一样。你是一个凡人,你放了我,现在你说到回报。”伊弗特人又大笑道,“你说,所罗门已经死了?”
  “当然了,所罗门是和我一样的凡人。”
  “对,对,和你一样的凡人。释放我的人,你看见的,在你面前的是钟瑞,巴勃沙群岛上伊弗特人的国王,我在那个瓶子里呆了数千年了。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当然。”弗罗比斯说。
  “听着,在第一个五百年我发誓放我出来的人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但没有人来放我。第二个五百年我发誓放我出去的人会和我一样永生,但没有人来救我。我等了很长很长时间。最后,我非常恼火,并发誓……你肯定,你想知道吗,凡人?”
  “是的。”
  “我发誓放我出来的人要被立即处死!”
  弗罗比斯脸色苍白。“我听说伊弗特人都是傻瓜,你和我听过的一样蠢!如果不是我,你将永世呆在那儿。今晚,我不得不闯进这个人的房子里来放你。是他不让放你。”
  “誓言是不可违背的。你放了我,因此你就得死。”他脸上怒气冲冲,用膝盖向前挪动着。因为天棚只有十四尺高。
  弗罗比斯迅速向后退去。
  这个伊弗特打量着他,马来西亚的刀架就在他手边,他抓起那个最大的,猛地把它从墙上扳下来,架子上其它的东西也当啷当啷落到地上,这个巨大的刽子手用的大刀在他的手里就像一根牙签。
  弗罗比斯拼命要冲出屋子,但这个伊弗特伸出他的爪子把他抓了回来,并把他拎起来,离开地面足有一尺高。
  “一个誓言,”钟瑞说,“就是一个誓言。”他边说边松开了又要逃跑的弗罗比斯。
  刀片一闪,传来一阵有如杀猪一样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弗罗比斯的尸体落在地板上,从头到腰一劈两半,血染红一大片地毯。

  当有液体飞溅到詹的手上时,他退缩着匆忙跑回去,这个动作引起了那个伊弗特人的注意,他的爪子又伸了出去。
  本已被烟熏得十分难受的詹又因看到死亡而有些恶心,他抖得像飓风中的布条。
  伊弗特狰狞地审视着他。
  “放开我。”詹说。
  “为什么?”
  “我没放你出来。”
  “那个人说你把我关在那很多年。”
  “你不能,”詹磕着牙齿说:“你不能杀了放了你的人,再杀一个没放你的人”
  “为什么不能?”
  “那……那不符合逻辑。”
  钟瑞注视他很长时间,把他晃来晃去,让他接着颤抖,最后他说:“是的,是这样的,那不符合逻辑,你没有放我,我没对你发过誓,你是穆罕默德?”
  “不……不……不。”
  “那么,”钟瑞又摇了摇他,“你不是所罗门的朋友吗?”
  “我,不不不!”
  “那么,”伊弗特说,“我看你是对的。”
  他把他扔到地板上,环顾了一下四周,“但是,”他又说,“他说你使我在里面呆了那么多年,那不能不受到惩罚。”
  詹站在湿糊糊的地上,等待厄运的来临。
  “我不能杀你,”钟瑞说,“我没发过誓。然而……然而我要对你进行判决,对,就这样。一个判决,你,凡人,我判决你,”一阵大笑使他抖动起来:“‘永世不眠’,现在我上凯夫山了!”

  一阵有如拍动翅膀的声音响过,有几秒钟詹不敢睁开眼睛,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屋子已经空了。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围着那个被砍倒的人走了一圈,然后非常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上都是血。
  刽子手的大刀横在尸体上。詹带着要把这个人弄活的疯狂的想法,把刀放到一边,摇撼那已经冰冷的肩膀。
  他意识到那样做是毫无意义的,詹站起身来,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想—个人独处,他希望周围有灯,有人,是的,哪怕是格林或是汤普森也好。
  他把手放在门上,但还没等他拉,门已撞在他的胸上,他看见走廊上有一大群人在盯着他。
  一阵快乐涌心头,同时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像哑巴一样指了指弗罗比斯的尸体,并试图告诉他们,伊弗特从窗户走了,但别的声音淹没了他。
  “捉住他,迈克,尸体被砍开,又被合上了。”
  迈克捉住了詹。
  “确定无疑地死了,”迈克看着那一分为二的尸体说,“劈开又合上的。”他拿起了一本书,把它翻开。
  “多长时间?”
  “大约五分钟,”汤普森说,“当我刚一听到这儿有声音叫你来时,我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我听到了刀子的声音,然后是一片寂静。”
  “五分钟,呃?”警察小队长啃着铅笔头说,然后写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
  詹恢复了声音,“你……你认为是我干的?”
  “怎么,”迈克说,“不是你吗?”
  “不,”詹大喊道,“你们不明白,那个瓶子……”
  “掉到了他的身上,我想。”
  “不,不,那个瓶子……”
  埃瑟尔姑婆针尖般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个聪明的主意,她扑在詹的身上哭起来;“噢。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能做这么可怕的事?”
  詹惊呆了,想把她推开,急切地向警察小队长申辩:“我告诉他别那样,但他从窗户闯进来,撬开那个瓶塞……”
  “谁?”迈克问。
  “我会处理这件事的。”警察队长话中带着责备。
  “他是指弗罗比斯教授,他的客人。”汤普森说,“今天下午这个教授为一艘阿拉伯轮船的模型来拜访过他。”
  “杀了他的客人,是吗?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谋杀案小组。”
  “不要,”詹大叫道,“你们都搞错了,弗罗比斯闯进来……”
  “留着对小队长和谋杀案小组的人说吧。”迈克边说边摇着他使他安静下来。

  詹盯着周围的人。
  汤普森沉痛地看着他。
  埃瑟尔姑婆正用她睡衣的边擦着眼睛。
  那撒尼尔·格林自始至终都在屋里走来走去,把拳头砸到手掌里,嘟哝着:“一个杀人犯,一个帕尔莫,一个杀人犯,噢,怎么这类事总发生在我身边?这定会引起公众的注意,恰恰在政府提供补助金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直都是那么不正常,现在,看他都做了什么,我本应更严地看管他,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埃瑟尔姑婆哭着说,“我努力像母亲一样待他.他回报给我们的是在我们的房子里杀死了他的客人,噢,想想那些报纸会说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说下去,这下便宜了那些蜂拥而来关注一个姓帕尔莫的人的记者们,他们接着又对谋杀案小组的人絮叨一遍又一遍。
  詹感到恶心,站立不稳。
  取手印的人工作很麻利,照相的人从不同的詹度给尸体拍照。
  当弗罗比斯被装进了一辆救护车时,詹被押走了。
  当他们开车时,詹最后听到的是埃瑟尔姑婆在向一个来晚的记者哭诉,帕尔莫家毕竟应该为她为詹所做的一切而回报她。这事儿不是太可怕、太可怕、太可怕了吗?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三章 永世不眠

  詹被当前的处境搞得头昏脑胀,失去了进一步抵抗的能力。他被推来推去,只是麻木地、顺从地接受,官员们下结论说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性。
  一群造假币的人占了最好的单人牢房,因而有的房间要住两个人。詹被塞进了一个立方体中,里面有一个脸色苍白,长着一对蛇眼的家伙,然后随着当啷—声,门很有威严地关上了,卫兵走开了。
  看着牢房和同住一个牢房的人,詹才相信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他坐在床铺上,木然地瞪着前方,现在的心情就象一个完全被灾难浸没的四面楚歌的人那样,已经忘记自己身处何境。这种心境对他来说多少是个安慰,再不会发生比这更糟的事了,不幸打开它的口袋,并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这样就可以很清楚地推测说:还隐藏着什么不幸是不太可能的。
  “那是我的床铺。”同屋的人嚷道。
  詹顺从地移到另一个床铺,发现它有一部分是裂开的,这样人就只可以蜷缩着睡觉。
  那个同屋的人抢走了他的毯子,铺在自己的床上,詹的床上露出了破烂的床垫。
  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消毒水的味道直入肺部引起了一阵咳嗽。
  “是患肺结核病的?”同屋的人冷漠地说。
  “再说一遍?”
  “我说你得了inna Pipes?”
  “什么?”
  “skiput。”
  “说真的,”詹说,“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噢,一个上等人啊?他们怎么说你?”
  “呃……”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给你登记的?”这个家伙特别不耐烦地说,“杀人?放火?重婚?……”
  “噢,”詹松了一口气,“噢,是的,当然。”他又想起了那个弥天大谎,这使他越来越烦躁。“我被指控杀了一个我并没杀的人。”
  “当然没杀,用的是锤子、子弹还是刀?”他急着让自己表达清楚,“你怎么干的?”
  “可我没做。”詹说,“这完全是一个可憎的错误。”
  “当然,枪射得准吗?”
  “根本就没射,是用一把刽子手用的刀。”
  “刽……天啊!你是凭一股火干的,是不是?”
  “可我没干啊!”
  “好吧,见鬼,谁说你干的?那个僵尸是谁?”
  “僵尸?哎,一个大学里的弗罗比斯教授。”
  “玩脑子的巫师,是吗?我从来都不喜欢他们。”
  “这第一下子是怎么砍开的。我的意思是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那正是可怕之处,詹深深地沉入不幸之中,并不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屋里有一个铜瓶,弗罗比斯坚持要把它打开,当我拒绝他以后,他在晚上又潜回来,撬开瓶塞,因为他知道那里也许装着一个伊弗特人。”
  詹误认为那对大睁的突出的眼睛很同情他,就接着往下说,“那里确实有一个伊弗特人,是所罗门把他关进去的。这个东西出来后,拿起剑杀了弗罗比斯。当警察到那儿时,不给我机会解释,他们认为是我干的,我就在这儿了。”
  “伊格皮特是什么?”同屋的问,“是好吃的还是好用的?”
  “伊弗特吗?噢,伊弗特人是神魔部落的一种魔鬼,有一些人管他们叫魔鬼或妖怪。尽管有证据证明他们曾经很昌盛,但似乎现在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
  “他们……他们长什么样?”
  “唉呀,他们有十五英尺高,长角,一条尖钉般的尾巴……”
  “吸毒的?”
  “什么?”
  “我说刚看见你时,你看起来不像个吸毒的。”
  “我不明白。”
  “当然了,好吧,接着说,别让我打断你。”他宽容地说:“十五英尺,长着角和尖尖的尾巴……”
  詹皱起眉头,“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见鬼,谁会不相信你?我见过比那还吓人的,后来我猛地跳上一辆马车,我曾经见过一连串这样的东西,他们用一只手牵着前面的尾巴,另一只手抬着粉红色的轿子,还有……”
  “你怀疑我的话?”
  “见鬼,不,老兄,坐下,平静一下,为那么点小事而发火,不值得,是吧?当然,在这我太了解这些事了……你管他们叫什么?”
  “伊弗特。”
  “对了,你被人冤枉了,这很肯定,但你应该做的是把真相告诉法官,他会解决的。”
  “你认为我还有希望?”
  “听着,伙计,我来这儿是因为敲诈一位绅士八百元钱。那是他们说的,我当然没干,但如果把我的故事整理整理……老兄,你肯定是个天才。”
  对方主动提供的信息稍稍转移了詹的注意力,使他意识到他的同屋也是需要对法律负责的。
  基于这个共同点,詹对他产生了点儿兴趣。
  “他们也拘捕了你?”
  “见鬼,不是,老兄,我是把这儿当旅馆用。看,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在哪儿把你找出来的,你是谁?”
  “我叫詹·帕尔莫。”
  “好,你叫詹·帕尔莫。很好,可是你能告诉我生活在这些联邦州中的哪一个绅士这一辈子不犯一两个错误呢?帕尔莫,我很不想说,但你得变聪明些,否则要想从这儿出去是没门儿的。我知道窍门。在这一行里,谁也没有戴弗·木林斯知道的多。现在听我说,你把你那荒诞的故事好好圆滑一下,想些符合逻辑的内容,一然的话,我无辜的朋友,他们就会吊着你的脖子直到你最悲惨的死去。”
  詹感到很震惊,他近视眼般地看着他的同屋,头一次真真切切地看着他。
  他脸上确确实实地写着邪恶,他的脸像雪貂的脸一样窄,并泛着病态的灰白,眼睛上下左右转来转去,时刻警戒着、尽管他衣衫褴褛并很消瘦,但这家伙身上有—种活力。
  “可……可是,”詹说,“我告诉你真相,一个伊弗特人从瓶里出来……。
  “你看,朋友,”戴弗·木林斯说,“我不怀疑你的话,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我不是法官。如果你当着陪审团讲你那荒唐的故事,他们会嘲笑你的。现在听我的,我这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不是,先生,我知道我的麻烦,我被说成是拿了一个傻瓜的八百元钱,那是污蔑,如果在人群中我拿了他的钱,你认为他会知道吗?”
  “你是说你拿了另一个人的钱。”詹分析说。
  “你已经精于此道了。现在一个家伙会说他是在人行道或别的什么地方找到的,让他被人耻笑吧,而那不是我;另一个家伙会说,他不知道钱是怎么进到它的口袋里去的,可那也不是我,他们的借口都老得发霉了,我说……”
  但是詹已经陷入他自己的苦恼,几乎没听到戴弗·木林斯是怎样设计把责任推到另一个小偷身上,并让自己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的。
  詹的疲倦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他躺倒在歪斜的床铺上,完全沉浸在痛苦的沉思中。

  他回忆起这一晚的事,发现他们丝毫不让人安心,避开那些可怕的、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开始琢磨那些毫无关系的事。
  例如他几乎敢肯定钟瑞说的是阿拉伯语。他,詹,从来不说阿拉伯语,当然弗罗比斯懂那种语言,可詹怎么突然就具有这个语言能力呢?也许那不真是阿拉伯语,詹对此知之甚少,所以不敢下结论。
  分析起伊弗特的“永世不眠”也是糊里糊涂没有结果。
  这个谜是他所想不明白的,他太累了,装满各种各样事的脑袋越发沉重了。设多久,他就沉沉的睡着了。
  随后发生的事是詹·帕尔其一生中的转折点,甚至比谋杀案给他的影响还要大。

  他上床睡觉,可其实并没睡着,他有一种一直往下落的感觉。在这以前和所有人一样,他能意识到睡着和醒来前半梦半醒的甜美的感觉,可从那时起,他不是完全沉睡,就是完全苏醒。
  现在他感觉世界似乎被一层纱遮着,纱是慢慢落下来的,而不是被突然拉开的,一阵歇斯底里般的大叫传进他的耳朵里:“船头要触礁了,船头要触礁了,船长,我以主的名义发誓,我们要触礁了。”
  詹刚抬起头就感到手下的舵轮的把柄,他惊得完全醒过来了。然而又被猛烈一击,这一击差一点又把他击睡过去,这一击把他从罗盘旁弹到排水孔,直冲向后甲板,他撞到栏杆上停下来,并小心翼翼地想站起来。
  静静的船只突然变成了疯人院,船长的吼叫使已经乱哄哄的了望台更加喧闹。
  水手们手忙脚乱地从船舱涌出来,擦着眼睛,几乎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机械地各就其位。
  船长的有力的手旋转着舵轮,桅杆随着晃来晃去,雷鸣般的声音现在听得很清楚。
  詹又站起了一点儿,他看见一排磷光闪闪的暗礁,很快便与他们平行。
  “放开左舷板!”船长吼道,“把主板收回到舱面!”
  在清新的风中,帆布呼啦呼啦地响着,甲板在它下面颠簸着。这条船左舷抢风,加快速度,疾驶进安全的大海里。
  “快点!”船长吼道。
  “现在船行驶轻快了。”在船腰什么地方的一个军士大喊着说。
  调整好所有的帆以后,船又重新颠簸着向前驶去,船员们也一个个回到船舱,继续睡觉去了。
  当一切就绪后,船长把舵轮交给另一个人,并和他说了什么,他两手放在后腰上,两脚牢固地站在甲板上,向四周张望。
  “舵手在哪儿?”
  詹颤抖着,他有理由这样,船长赫然耸立,罗盘发出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出两颗发光的长牙。
  从他眼里的怒火和他的架势看,詹知道,还不到四个小时,他又和另一个伊弗特人发生了冲突。
  至于他在那里干什么,或为什么在那里,他毫无印象,并且他也没没时间去考虑。

  他颤抖着站直了,使劲抓着栏杆。
  “那么你还在这儿,”船长说着走了过来。突然他伸出手,抓住詹衬衫的前面,把他打飞起来,詹离开甲板,向后飞向船壳板。
  “睡着了,在舵轮上睡着了,你这个丑陋的家伙,我应该把你所有的牙从你那张丑恶的脸上打下来,我应该像捏鸡蛋那样把你的头骨捏个粉碎。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你使我们远远地偏离了我们的航线。在弗莱布兰暗礁群那儿差点把我们都害死!睡觉,你还……”他又把詹提起来扔下去,船长用詹所见过的最大的靴子,把他踢下梯子,詹滚到船腰。
  “去把鞭子拿来,听见了吗?把它拿来,给我!”
  詹站起来,沿着栏杆踉踉跄跄地走着。不仅仅是他奇怪的处境还有他所受的虐待使他头昏眼花,他当然知道什么是鞭子,但这条船上在哪儿能找到一条鞭子,他却不知道。
  他惊恐地回头看着那像大树一样伫立在甲板上的船长,恶狠狠地看着他。
  军士也是一个伊弗特人,他经过詹到船尾,认出了詹,他拉着他,把他想到栏杆上。
  “啊!”军士吼叫道,“是泰戈,是吗?”然后给了詹一拳,把詹打得旋转起来。“凭女魔七姐妹作证,如果我不淹死你,船员们也会的!一开始是战斗,战斗,战斗,你要的是朗姆酒,是女人,是战斗,上帝作证,现在你要的是触礁,你要把我们开到暗礁上,是不是!”
  詹又向另一个方向旋转,并倒下去,咸咸的血流进嘴里。
  “你还在不在舵上睡觉了!”
  詹又要倒下。
  “我叫你去拿鞭子!”船长吼道。
  “去拿吧!”军士大叫道,他的上下牙合在一起,发出恶毒的咔咔声。“快拿去,你这个该诅咒的。”
  詹绝望地看着他走了。
  旁边有一个水手,詹想求助于他,可那家伙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詹摇晃着向前走去,他的头里轰鸣、晕眩,差一点撞上水手长。
  “哪……哪有鞭子?”詹用裂开的嘴唇说。
  “自己去拿,灾星。”水手长说。
  “求你了,我不知道它放在哪儿。”
  詹的语气使水手长细细地看了看他,詹在黑暗中,他看不太清。他从壁完里拿出一盏灯,举起来,注视着詹的脸,很显然他很迷惑。
  “你怎么了?有病了,还是怎么了?”
  “我……我得去找鞭子。”
  “没看见有人这么急着要挨打。它可能在机械贮藏室,”他皱了皱眉,“也许你不该去拿它,泰戈,你看起来糟透了。”
  詹蹒跚着爬上甲板,走向一个有标示的走廊,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发现有个门就把它打开了。
  借着一盏摇曳的灯,他看见了滑膛枪悬挂在排列整齐的架子上,闪亮的短剑呈扇状放在楔子里,那个鞭子有十二条尾巴,它的把手是用铜铸的,沉重得詹几乎拿不起来。

  詹忍着苦难跌跌撞撞地回到上层甲板上,满腔怒火的船长还等在那儿。詹放下鞭子。
  “剥下你的衬衫。”
  詹摸索着很不熟悉的钮扣,终于脱下衣服。
  “趴到屋子那边去。”
  詹伸开手脚趴在艉楼的扶手旁。
  再不需要什么别的仪式了,鞭子带着它十二条尾巴,“飕飕”作响,狠狠地抽打着詹。
  詹痛苦地尖叫着,他翻转过身子,跪在地上。
  “主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我没在舵上睡觉,我只是在那里醒来却不知道我怎么来到这儿了。”
  “什么?”船长迷惑了,他也举起了一盏灯仔细地看着詹的脸。
  “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我不会相信的,”船长说,“泰戈也会乞求怜悯。”
  “我不知道那个名字!”詹哭喊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船长摘下帽子,搔了搔他的尖头,然后他转过身去,叫道:“麦莱克先生!”
  军士从升降口走出来,“是,先生。”
  “你有没有把泰戈安排到舵台上?”
  “怎么了……啊……”
  “回答我!”
  “是的,我安排了,但他以前从没做过那事,先生,我不知道……”
  “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在问你。麦莱克先生,这里有什么事非常不对劲,一然,就是泰戈在捉弄我们,他说他对此一无所知。在他上岗时,他是完全清醒的吗?”
  “是的,先生,看上去像是那样。”
  船长又举起灯,看见詹的头在流血,“也许是碰到围栏上了,听着,泰戈,如果这是你的诡计,我会让你一路上受鞭打。”
  “我没撒谎!我对此一无所知,向上帝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们。”
  “你一定是精神分裂了。”船长说,“下去,过一会儿我去察看你。”
  詹迅速抓起他的衬衫,闪进升降口的扶梯,跑下去了。在他右边显然是船长的房间,他摇晃着走了进去。天棚的高度,不像想象的那么高,床也不比普通的床大多少,看上去只有八尺长。

  船长要把全船检查一遍才能下来,这样詹就有空喘口气了,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处境是多么奇怪。
  当然他不可能在浩瀚的海上登船,也不会以别的方式到这儿,也没什么任何有关的记忆能使他相信他不在那儿。
  穿过屋子,他看见一面镜子。带着突来的疑惑,他走过去,惊讶地倒退了两步,他回过神后,更仔细地打量自己的形象。
  他贴近镜子观察一番,是的,是他自己,但是又是多么的不同。他,詹·帕尔莫,是一个瘦脸的,贫血的小伙子,但这个正在镜子里瞪着他的人,外表很粗壮,且很勇猛,胳膊肌肉发达,身材高大,还有……是的,他得承认,他看起来还不错,一条刀疤从耳垂斜着划向颚骨……那是从哪儿来的?他摸摸那伤疤,凑得更近去审视它,对此他一点儿也不抱怨,因为它不但没有损坏他的容貌,反而给他增添了某种神韵。
  他迷惑地低头看着自己,他的蓝裤子裹着肌肉发达而有形的腿,露在外面的胸腔上布满金黄色的毛。他又回过头去看他的形象,似乎那样可以詹开这个谜。
  “泰戈!”一个声音在过道上喊道。
  詹刚要出去,这时船长正好走进来。
  船长看上去十分惊愕。
  “进来了?天啊……上帝啊!我确实相信你出了毛病,你难道不知道应该在外面等着吗?竟敢到这儿来!”
  詹顺从着,船长粗暴地把他摁倒在床上,疑惑地检查着他的头骨,这使詹有机会看清这个伊弗特人要比钟瑞小多了。
  “见鬼,”船长说,“连一个坑儿都没有,泰戈如果你再耍花招……”
  詹离着那张可怕的、长着獠牙的脸很近,这使他很害怕,他向后缩去。
  船长又把他的帽子拿开了,搔着他的一只尖耳朵,“还很害怕,我从来没想别我能活着看见泰戈会害怕。上帝啊,如果这只是一个把戏,你不会觉得很好玩的。”
  “这不是什么把戏。”詹说,“我一点都不知道。”
  “哦……有可能是……喂,听我说,说真话,别说谎,你居心何在?”
  詹无望地摊开双手,“我毫无居心!上一分钟我还在监狱里睡觉,下一分钟却靠在船舵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告诉你。”
  “监狱,看在上帝的份上,在哪儿?”
  “您么了,当然在西雅图。”
  “哪儿?”
  “西雅图,华盛顿!”
  “那个港口我无论如何没有听说过,接着说,泰戈,好好说,我知道你一定见过许多监狱,但你说的那个却逃过我的视线,继续讲,你做了什么才进监狱的。”
  “我什么都没做!他们认为我杀了来拜访我的弗罗比斯教授,可我没干,他想打开一个铜瓶,我没同意,所以他晚上又潜回来,把它打开了。当时我正睡在一把椅子里,当我醒来时,已经太晚了,无法阻止他了,当那个伊弗特人出来时……”
  “铜瓶?伊弗特人?接着说!”
  “那个伊弗特人用刽子手用的刀差点把他劈成两半。”
  “你在说人间?”
  “当然。”
  “人间……听我说,这个伊弗特人叫什么?”
  “嗯,让我想想……钟……钟瑞,对,就是他钟瑞。”
  “钟瑞!我的老天,泰戈,如果这是你编造的……”
  “我没有!”
  “可钟瑞在几千年前就被所罗门抓住并关起来了,我记得我听过此事,他是巴勃沙群岛的国王,他拒绝和别人一样改变信仰。”突然他变得非常烦躁,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停在詹面前,“喂,这个钟瑞对你说过什么吗?对你做过……?”
  “是的,他说他判决我永世不眠。”
  “嘘!”船长说着,迅速走到舷窗的窗口,“嘭”地一下关上了门,回到床边,带着一种同谋者的神情道,“钟瑞那样说了?”
  “是的,然后我就被抓了起来,投进监狱,因为他们认为……”
  “见他的鬼吧!噢,这个傻瓜,这个笨货!永世不眠!”船长用一只拳头猛击另一只手掌,希望钟瑞就在这拳掌之间。“这是他。他险些使我的船触礁,他是引起和所罗门的战争以及我们所有灾难的人,现在……”他盯着詹,“泰戈,如果你对我撒谎……”
  “是真的,我发誓是真的。”
  “嗯,也许吧,如果不是你发生了变化,我是不会相信的,但是你讲的还不错……嗯,你说你起誓了?”
  “当然。”
  “好吧,就这样吧,麦莱克先生!”

  军士嘎嗒嘎嗒地走下梯子,从门外探进头来。
  “麦莱克先生,你把泰戈带去禁闭室,派—个可信的马立德看守他,泰戈不能和任何人说话,听见了吗?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话!等我们到达港口时我就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了。”
  麦莱克抓着詹的领子,猛地一下把詹拉起来。
  “相信我,”麦莱克说,“他连个魂都见不着。”
  “如果他见着了,我就要你的脑袋。”
  “没问题,”麦莱克说,拉着詹走过过道,进到船的内部。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四章 怜悯

  詹像一只围着杆子按转的白鼠一样在他的小房间里转圈,他的脑子比他跑得还快。
  他摇撼着门闩,向离去的军士大喊大叫,但麦莱克对他毫不理睬。
  心中集聚的恐惧使他对着看守大喊,但那个马立德,也是麻木不仁的。
  沿着墙绕圈使詹头昏眼花,或许他能忍耐训斥,甚至面对不打断骨头的鞭打,但这种情形足可以把他逼疯。他早已不再怀疑他在这儿。因为毕竟,他确确实实在这儿,上帝啊!他们要处置他是什么意思?
  他还想从马立德人那儿得到点儿信息。
  看守很矮小,脑袋中间长了一只眼睛,身体向后弯曲,只穿一件斗篷,没穿鞋,原因之一是因为它有蹄子。
  “安静点儿!”最后马立德说;“你最好还是睡觉吧。”说完之后把脸转向别的方向,完全像聋了一样。
  最后詹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他倒进一堆毯子里,把脸埋在手臂里,努力把他的神经末稍聚到一起并捆绑起来。

  他的奇怪的处境已经够糟的了,但还远不如詹自己糟……谁是泰戈?他是干什么的?不错,他和詹略有相似之处,但这还不够。似乎泰戈在这里尽人皆知,并因为行为恶劣而闻名,但如果詹还不是泰戈,那泰戈在哪儿?
  他无法问答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又被公认为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麻木地躲在那儿。
  有一两次他推断这仍然是那个监狱,但每一次他指头去验证时,都看见马立德人带着他那可憎的尊严站在那儿。是的,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流线形的船体乘风破浪时发出的嘶嘶声,以及船顶风吹索具发出的声音。
  这是大海,—个不知道什么名的大海。这是这条船的禁闭室,这种式样的船在一百多年前就不再用于航海了。
  最后詹开始打盹,沉沉地入睡。
  完全无用。

  他刚一闭上眼睛,就被铁门闩的哐当声惊醒,紧跟着的是盆子相撞的嘎嘎声,声音在空空的走廊上显得那么空旷。詹坐起身,他认真地环顾四周。
  在门口的不是马立德,而是一个穿蓝衣服的警察正把一盘饭从门下塞进来。
  “你想永远这么睡下去吗?”戴弗·木林斯说,漫不经心地刮着那涂满泡沫的脸,“你整晚都又滚又踢,我简直都没有办法合眼。”
  “我……对不起,”詹说,眨着眼打量着这小牢房,情绪非常激动。
  他充满感激地深吸一口气,只是吸进了消毒剂的味道。但那丝毫没有削弱他的感激之情。
  现在事情很清楚,那艘船和伊弗特都存在于恶梦之中。还有,当他看见玻璃里面詹·帕尔莫的有病似的面容正瞧着他时,他真想高兴地喊出来。
  “对于一个绅士来说,那有些过分了吧?”戴弗说,“你当然可以作出高兴的样子。”
  “请再说一通。”詹说。
  “不对劲,”戴弗气急败坏地说,“晚饭后,你一直说胡话,醒来后却像一只金丝雀般歌唱。”
  “谋杀?”
  “别告诉我你离开过,全都忘了。”
  詹呻吟着,躺到床铺上,他用手挡着脸,让自己在记忆的墨汁淹没他时能稳定些。
  谋杀,他因谋杀来到这,一个名叫钟瑞的伊弗特人杀了一个名叫弗罗比斯的人。现在他们想要为此绞死一个无望的无辜的帕尔莫。
  “现在我宁愿你像鸟一样叫而不是低嗥。我的狱友,高兴点,他们绞死人只一次。”他说着把盘子拉到跟前取过松软的热蛋糕,津津有味地吃着。“来吧,来吃点儿。”
  机械性地准备听从任何命令的詹顺从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桌边,接过递过来的盘子。他甚至在面饼上涂了黄油并叉了一叉子送进了嘴里。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他闭上嘴,爬上床,四肢分开,脸朝下趴在那里。
  “没那么难吃,”戴弗说,“当然,在一些监狱里他们供给果冻布丁。但我的座右铭是钓着什么就拿什么,别问太多问题。没有人把我与绞死联系起来,或说他们要绞死我这类话,所以我不太有经验。但是见鬼,你不应该让它把你击垮成那样。你出生了,活了一阵儿,然后被人砍死或得了肺病什么的,就那么回事。相信我,我会怎样去见梅克先生,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消息还不太坏,但是你却不一样。一切都已板上钉钉,你不用再担心,事实如此。来吧,在你变成僵尸前再吃几块热蛋糕。”
  看到詹没动,戴弗把那一份儿也放到他自己的盘子里,像平常的好胃口一样,很快就把它们吃光了。最后神情忧伤地看看餐巾下是否还有,他一无所获,便把盘子滑进走廊,和对面牢房里的造假币的人聊起来。
  如人们知道的,他们有很多时间要打发时,他们非常愉快地把最近这个同狱者彻彻底底地议论了一番。
  在拐弯抹角地想骗对方一番之后,他放弃故作的神秘姿态,说出了詹的故事。
  “真实,是吧?”造假币者说。
  “是的,我想是的,他什么也不吃,这是另一个原因,明白一切之后显然他是在等清晨的到来。”
  “我知道可以从哪儿给他弄点吃的,”造假币者自信地说。
  ‘真的,等他从昏厥中恢复过来,我会问问他是不是想要。昨晚他做恶梦,几乎要把这震塌了。”
  “是的,我听见了。”
  “白面儿是相当可怕的东西。”
  “可不是吗?”造假币者说,“我曾装备了一个嗅探器,男子们叫它Goo-goo,看Goo-goo在这儿……”
  詹努力不去听,甚至用毯子塞住耳朵,但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最后他们说到被绞死。
  “这样,绞死这个绅士用坏了三个绞刑套,”造假币者说,“它不跟他一起下降,他们把它放下来,又把他送上去,再试一次,它还不好使,最后这个家伙昏过去了。但他们又把他带来,放进了绞套里。先生,这次它当然好用了。他像一块大岩石一样落下来,绳子折断了他的脊椎,就像你们开胡核一般。可你怎么想的呢?三次啊,它都不好用。”
  “让法律裁决吧!”戴弗说,“他们甚至不能马上吊死一个人。”
  “有人来了。”造假币者说。

  牢房顿时一片寂静,等着来访者的到来。除詹以外,所有人都扒在门闩上,只有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之中
  “哎呀,宝贝儿。”一个囚犯喊道。
  “天啊,真是个美人。”戴弗说,他已经看见那队人了。
  一连串类似的喊叫伴随他们这一行人停在了詹的门前。带着很多钥匙的看守把门打开了。
  戴弗退回来,使劲踢了一脚躺在那儿的詹,把他叫醒。
  詹恼火地坐了起来,刚要反抗,在他面对艾丽丝·豪的那一刹那,一切都消失了。
  像看守一样,她走过过道时似乎周围的囚犯都不存在,现在她那可爱的脸上露出一种怜爱的表情。她摘下手套,打量着詹,似乎她要开始做一个改变他们命运的手术。
  “天啊!天啊!天啊!我的天啊!”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亲切的声音说,“他们对你干了什么?”
  詹把眼睛从艾丽丝身上拉走,在看到屋里另外两个人时,他清醒了过来——塞农,白令轮船公司的法律部主任,还有那撒尼尔·格林。
  塞农非常肥胖,他的神态就像所有其它肥胖的人一样。他很热心,也很让人放心,尽管有些人(无疑他们输给过他)说他是个骗子。他的面颊和鼻子都很小,他的嘴看起来像鲨鱼的嘴。他的胖脖子紧紧地,不灵活地支撑着脑袋,人们猜想,他要回头时,得连身体都转过去。
  詹看上去很紧张,他一点也不肯定他是否想和那两位绅士说话。因为艾丽丝在那儿,所以他极其憎恶他们的存在。他是多么想让她坐在那把小凳子上倾听他诉说他的悲伤,然后她给他非常好的建议,难道她的脸上不是流露出怜悯的神情了吗?
  “不久就会把你弄出去。”塞农坐在戴弗床上说。
  戴弗迅速走开了。
  “别介意。”戴弗生气地说。
  塞农捻着他的帽子。除了詹之外他对其他都毫不注意,他现在变得严肃起来。很显然脑子里打开了有整整一个图书馆那么多的大量的法律书籍。“是的,我的孩子,像这种严重程度,把你弄出来,不太容易,是吧,格林先生?”
  “当然,”格林马上说,他一直都没坐下,看上去好像要马上去处理什么重要的差使似的,“一定要做到,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公司不能忍受这样的公众舆论,看,”他从口袋里拽出一捆报纸,把报纸扔在詹的旁边。
  报上呈扇形展开了耀眼的题目——百万富翁轮船大王杀死了教授。
  当詹看到这些时,他颤抖着向后缩去。
  “你看,我不是责怪你,”塞农说,“人们已经忘记了,别在意这类事。关键是,我们想听你讲这个……哦……罪行,然后我们申请担保,保你回家。现在,开始吧,这多是怎么发生的?”
  艾丽丝上场了,她坐在那张摇晃的桌子旁边,打开记事本,记下谈话。
  詹绝望地看着她,憎恨她如此若无其事地记下他的话。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那撒尼尔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詹说。
  “当然是从头开始,”塞农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你第一次见到弗罗比斯教授是什么时候。”

  在他们一再敦促下,他把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他非常明智地保留了紧接着发生的事。
  自始至终都是他说,艾丽丝毫无表情地写下他的话,好像她是在听录音机的录音。
  那两个人可不是那样,塞农频领会意地瞥一眼格林,格林不耐烦地盯着詹似乎在指责他撤谎。
  他说完之后,塞农的语调与他刚开始时的语调大不相同。
  塞农拍拍詹的膝盖好似在抚慰一只有病的痘物或是一个生气的孩子。“好了,好了,我的孩子,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可是……哦……你不认为,你也许……啊……多少渲染了事实?毕竟.如果我要保释你的话,我必须告诉法官点儿什么。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法庭是奇怪的东西,在这事上,你得相信我的建议和经验,我要按我的意思提起诉讼,也许,”他对那撒尼尔说:“我能想出点符合逻辑的事。”
  格林瞥了一眼他的手表,“我得回办公室了,中午之前我有许多许多事要处理。”
  “我可以和你谈一会吗?”塞农问。
  格林有些恼怒地默认了。他们走到走廊里,在那儿小声嘀咕,不时地向房里看。

  艾丽丝一直盯着她的笔记本。
  “他们不相信我。”詹说。
  她探寻地看着他,“你感到奇怪吗?”
  “唉……可发生过的事,都是事实,我不会撒谎。”
  一丝微笑掠过她的脸庞,“当然不会。”
  “可事实确实如此,”詹叫道,“我还有事要告诉你,昨天晚上……”可他止住了,不再说下去了。
  “你不应该隐瞒什么.那些很有能力的先生们想把你从这弄出去。如果你还知道什么,你应该告诉他们。”
  “没什么了。”
  她耸耸肩膀,“好吧,自己看着办吧。”
  “别生气。”
  “但你生气了。”
  “也许吧,那又怎么样?”
  “可你干吗要生气?”
  “毫无原因,”她说着,突然感到一阵辛酸,“你编一个故事,你要坚持到底,如果你坚持要那样做的话,实话告诉你,尽管那与我无关,你定会被绞死。我不知道……我不在乎你是否犯了谋杀罪,但我却知道,你要尽你所能,使自己摆脱出来。”
  “你什么意思?”
  “我想格林不会一直等到……”她突然冷静下来,注意力集中到她的笔记本上。
  “你的意思是认为他们不会帮助我。”
  “我什么也没说。”
  “但你有所指,”詹乞求道,“如果你知道什么可以帮助我的……”
  “帮助你?没人能帮你!没人能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只有你自己!在你们公司工作的这段时间足以让我知道,你对一切都不在意,你把自己关在你的屋子里,被你姑婆、一个秘书及你父亲公司的经理吓得要死,你让那撒尼尔在帐目上随心所欲……可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话?现在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本该几个月前说这些,也许我希望你能自己清醒过来,并认识到你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婴儿,可你没有。现在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你就没有救了。好了,我都说了。”

  詹惊呆了,几乎没听到格林和塞农回来。
  塞农清嗓子的噪声把他唤醒。
  “我的孩子,”塞农说,“格林和我把这事谈了一下,很显然你要坚持你的说法。”
  “这是真的!”
  “当然它是真的!”塞农叫道,“但法律是奇怪的东西,现在我建议你请求自我辩护。”
  “那么你也认为我在说谎了?”詹说。
  “是的,也许吧,”塞农说。然后他看了格林一眼,很明白地表示他已经尽力而为了。“很好,年轻人,我会把你说的告诉法庭,请求保释,这是你所希望的吗?”
  “当然!”詹说。
  格林差一点笑出来了,但他及时忍住了,他又看了一下表,“我必须得走了,跟我走,豪小姐。詹,一切由塞农处理,别失去信心,我们会一直陪你走到底。”
  说着,格林走出来了,律师和艾丽丝跟在后面,门又被锁上了。

  戴弗从詹落里钻出来,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后又看着詹,“喂,伙计,你是怎么得到的?”
  “得到什么?”詹索然答道。
  “那位女士,”戴弗说,“天啊,她可真是一个美人,你怎么得到她的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噢!天啊!你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如果我也有那么个姑娘爱我……”
  “她不爱我!”
  “不爱,”戴弗大笑起来,“不爱,当然不爱,你是傻瓜。不,她当然没爱上你。那为什么她刚一进来时,差一点叫出来;当你说你那讨厌的谎言时,她在桌边几乎要大哭。”
  “她看不起我,我知道的。”
  “当然,她当然看不起称,或许她认为她蔑视你,但你只要挺起脊梁骨,像个男子汉一样,我告诉你,她就是你的了。”
  “我肯定,”詹突然感到浑身发热,“我对你的有关豪小姐的事不感兴趣!”
  戴弗吃了一惊,可不久他哈哈地笑起来。
  “好一群狼啊!”他说。
  “谁?”
  “那个矮个子家伙和那个律师。”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者兄,如果你看不出来,那你就和蝙蝠一样瞎,他们是你的朋友?”
  “格林先生是我的……是白令轮船公司的经理。”
  “噢,我现在知道那些码头装卸工人为什么罢工了,朋友,你们公司有三次罢工,但你却不知道。”
  “我有失……”
  “你被他们甩了。老兄,甩了,你怎么让你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眼睁睁地看着格林骗你。”
  “我肯定……”
  “我也敢肯定,我看他一直都在占你的便宜。你对他怎么样?”
  “他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
  “是你最大的敌人!”戴弗说,“唉,做过的事就不能反悔了,可我真希望能有你那样的运气。”
  “我的运气?”
  “那姑娘。”戴弗重重地叹了口气,躺在他的铺上,“如果他那样对我的话,我会很高兴被指控谋杀。”
  他懒详洋地闭上了眼睛。而詹,与他惯常的情绪相反,却极想把他的肠子踢出来。

  午饭时间到了,詹没滋味地吃了几口。
  漫长的时间拖过了下午,塞农那里还是没有消息。
  吃晚饭的时候,他发现戴弗和造假币者关于艾丽丝·豪的长相的长长的讨论已接近尾声。
  大约七点时,监狱房门打开了。艾丽丝·豪无视两旁的那些囚犯,径直走向詹的房间门口,可看守却不给她开门。
  詹站起身来,眨着眼睛,突然语塞了。
  她很冷淡,开门见山地说:“格林先生要我在回家时顺便过来告诉你:塞农不能把你保释出来。”
  “你是说,”詹慌乱地说,“我得呆在这儿吗?”
  她慢慢地点点头,突然想起夹在腋下的一个包裹,把它塞进栏杆。
  “好了。”她对看守说,“他们检查过了:这是……呃……你的埃瑟尔姑婆给你的。”
  詹机械地把它接过去,努力想说点什么能使她多留一会,但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他们尴尬地站在那默不作声。
  “我希望你不会太不舒服。”最后她说。
  “我……我还行。”
  “那……我得走了。”
  “谢,谢谢你把埃瑟尔姑婆的包裹带来,谢谢,谢谢你来看我。”
  “我正好路过,”艾丽丝说,“晚安。”

  她走了,詹呆立在那儿,凝视着她刚才呆的地方。
  “好了。”戴弗说。
  “什么?”
  “包裹!”
  “很可能是法兰绒的睡衣。”詹悲哀地说。
  “你不知道是什么,是吧!把它打开。”
  詹把它打开,出人意料,埃瑟尔姑婆一生中头一次这么大方,里面有一盒饼干、一盒糖、二本最近出版的书、一把牙刷、牙膏、剃须刀、还有剃须膏、一件新衬衫、烟叶,还有在最下面是霍迪尼①的书。
  【① 霍迪尼(1874~1926)美国魔术师,生于匈牙利,以能从镣铐的捆绑及各种封锁脱身的绝技而闻名,着有《奇迹的传播者及其方法》等。】
  “饼干?”戴弗说。
  “埃瑟尔姑婆?”詹说,“如果她要送给我什么东西的话,她只会送我一件衬衫和我自己的书。”
  “是那个姑娘,”戴弗叫道,“她送了,却不承认。老兄,你那埃瑟尔姑婆是该诅咒的,这些饼干多好啊!”
  “如果她只是个速记员,老弟,她买这些东西一定花了她—周的薪水。”戴弗看著书上的价格签说,“天哪,真是搞不懂的女人,一个像她一样的美女,却喜欢像你这样—个懦弱胆小的人,唉!”这么说着,他却读起书来。

  夜渐渐深了,突然詹想起有一个机会,一个仅有的机会……只要他一闭眼,他就可能呆在别的地方了。他可能会回到那个航行在不知名的海上的船上的禁闭室里,怀着恐惧等待着船到港口的命运。
  这个想法越来越真切起来时,他发抖了。想到又要变成泰戈,这让他反感。
  然而,他累了,他似乎已经有一个世纪没睡觉了。他累得浑身疼痛。
  但,如果那个伊弗特人说得是真的,那么……
  那么……
  半夜时,他的脑子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他滑入了睡眠的深渊,立即被起货机的嚎叫声以及船帆的轰鸣声惊醒,然后是锚链孔管穿透时的一连串难以忍受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睛。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五章 女王

  詹·帕尔莫害怕睁开眼睛。当他从戴弗那得知他整晚又滚又踢时,他非常愿意相信那一切都是因为他过度的精神紊乱所带来的恶梦。
  可现在,没有迹象表明它在监狱里,在倾斜的床上又滚又踢。很明显,他躲在毯子上,他没有床,只是睡在地板上。
  他小心地睁开一个眼皮,透过铁格子窗,他看见一个马立德人的后背,不是从前的那个,而是另外—个,如果可能的话,比第一个更丑。
  这个家伙长了一只眼神凶恶的独眼,佩带着一把足有三十磅重的剑。他倚在一根长矛杆上,尖锐的长矛顶端只剩下一个点。
  “这下我有苦头吃了。”詹悲叹道。
  他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要上战舰了。”
  他眨着眼睛又说了一遍:“现在我要上战舰了。”
  是什么战舰?他怎么知道附近有战舰?再说,怎么会想到战舰呢?
  可同时,他相信了。他坐起来,感到后背那肌肉发达的胳膊很疼痛。
  “真是件怪事。”他叫道,“我决不忍受,帮帮我,让他们把我吊死,但在我死之前,我要看着他们全都进地狱!”
  很显然,他这样做只能表明他神志昏迷,可是,不,他的头不热。
  他站起身,“嘿,你这个独眼乡巴佬,我们在哪儿?”
  当然了,他不应该对这个长相凶恶的马立德人以这种口气说话,他把自己吓了一跳。
  马立德人走过来,蹄子当当敲着地板,假装要把尖锐的长矛直刺詹的眼睛,詹躲开格子窗。
  “那么,我听说的的确不是真的了。”马立德人说,“你很聪明,你这个泰戈。撒谎,撒谎,撒谎,一直在撒谎。这回你满意啦。”
  “我……我从没撒过谎。”詹说。
  “我们听说了。没人告诉我们,不管怎么样我们听说了,昨天你把我们推向暗礁群,或者差不多到了暗礁群,不过都一样。我想你喝了过多的朗姆酒。我想这次你得上战舰了。坐下吧!否则我就用它刺穿你的肚子。很快他们就会来接你的。”
  詹非常顺从地坐了下来,长矛从格子窗那儿挪开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有两次水手们过来想在格子窗那儿溜达溜达,都被那个马立德人给挡了回去。
  “我在帮助你。”过了一会儿那个马立德人说,“这些人非常想把你剁成肉泥。如果你昨晚没喝那么多酒,我想你不会想要把我们送上那片暗礁的。”
  “我没喝醉。”詹说。
  “泰戈没醉!我想那是个好家伙,你知道那是什么海滩吗?”
  “不。”
  “看见了吧,你醉了。谁都知道那片暗礁,火岛就在那些暗礁后面,你说你不知道!呵!”
  “火岛?从没听说过。”
  “噢,不,你从设听说过。你从没时不时地站在船上听任泰罗尼司令烧死每一个人。你从没上木船,并把别人剩下的东西剥下来。你这个傻瓜泰戈,我,我和你在一起,你腿上也被烧伤了。还在对我撒谎,我想我真应该刺死你。”
  詹若有所思地提起了他的宽宽的裤腿,看着他那肌肉结实的腿。他被腿里蕴藏的力量以及上面烧伤的白色伤疤惊呆了。还有一条粉色的伤疤从膝盖一直划到脚踝骨。很明显那是板斧留下的伤疤。
  他小心地观察着,好像他一摸,伤疤就会消失一样。
  马立德人隔着窗户看见这一切,以为是哑剧玩笑,便嘲笑起来。
  “泰戈的记忆在战舰上就会很快恢复的。”马立德说,“你还是走了好,一然那些船员……”
  开门的当啷声打断了他的话。走进来一行人。他们轻捷地走向禁闭室,停下来,非常庄重地把滑膛枪立在地上。

  船长打开了禁闭室的门。詹小心地走了出来,立即被夹在两队最难看的马立德人中间。
  他们机灵地四处打量,斗篷卷动着,肩上扛着武器,把詹押送上了甲板。船长向左舷舱门做了一个手势,队列停在那儿,把詹紧紧围起来。
  一小队海员站在不远处,看着囚犯在那儿咆哮着,可马立德人却非常得意地站在那儿,长满毛的手紧提着枪管。

  在耀眼的阳光下,詹眨着眼睛,光滑的系缆柱和亮晶晶的甲板上反射的阳光给人刺痛的感觉。
  他好奇地打量着船体,发现船体很大,它像一艘中世纪时期的船,只是大一些。
  船舱甲板被艉楼隔开了,船舵是一个巨大的轮子,船上装有混合装配帆,后桅上是三詹帆。从船头到船尾帆的后上角都用斜杠固定在主桅上。斜杠上有一幅宽大的中桅帆,前面有三个巨大的支索帆。一副斜杠帆卷在第一斜桅的下面,像这样的小帆在现代已经废弃不用了。十二门铜制大炮闪着光凶猛地把炮筒从后甲板的栏杆伸出去。两门舰首炮在船舱的头上,船体两侧有三十门小饱的炮口。每一层甲板都配有守卫。在高高的桅杆上,没有挂帆,只飘着一面詹所见过的最奇怪的旗。它是鲜艳的猩红色的,上面装饰有一只金制的正在觅食的盘旋在空中的鸟。船上还挂着许多长旗,但他却辨认不出来。朗蓝的天空是多么咱朗。
  在港口有数百只别的船只围在这条船的周围,有大的,有小的,从希腊的战舰一直排到七十四①。
  【① 旧时装有七十四门大炮的军舰。】
  小船就像舢板一样,在轻风中飘来飘去运送着各类乘客。在这些被伊弗特人统治的人中,很奇怪地看见有一些人的一对尖耳朵之间戴着尖顶帽,他们那爪子般的手指上带着巨大的戒指。这就好像痘物王国和人类混合在一起一样。这些人兽正在嘲笑他们人类祖先的古老历史。
  然而,事情并不像詹所知道的那样。伊弗特人就是伊弗特人。如果神鹰希望只用轮船征服大海,而不用其它途径,那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
  从詹所站的甲板向四周看去,他看见的人类要比伊弗特人还多。实际上只有船长和军士是神魔。他周围的看守都是丑陋的马立德人,还有两三个独眼魔鬼四处溜达。但是在桅杆顶上工作的水手都是人类。从表面上看,除了他们那种怡然自得的神态以外,他们和詹所见过的其它的人没什么区别。
  透过令人眩目的阳光,詹看见一艘长长的金光闪闪的船,很显然那是一艘战舰。
  令詹惊讶的是,他发现大多数船员的名字他都知道。实际上,甲板上大多数人的名字他都知道。他丝毫不能肯定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只有人形的狼人一定会常常感觉到在他内心不安的骚动,惟恐它不适时机地跑上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不同的是他更像是那个马来西亚魔鬼,虎人②。
  【② 在英语中泰戈意即老虎,因此作者这样比喻。】
  詹很博学,知道很多关于变狼狂的事,但从没想到要体验这种事。可现在事情就发生在他身上,他不能不把它当回事儿。虎人是称呼他的最恰当的名字。他模糊地意识到在他内心有一个潜伏着的知识泉,它们总是能把一些信息输送到大脑皮层,似乎他一直就知道那些事。

  他挑剔地看着一个在大三角帆上工作的人,他知道他叫莱西。莱西还像往常那样马马虎虎地工作。
  一个念头闪过詹的头脑。
  他觉得自己被一种非常相异的冲动所控制。
  他有生以来,别人做梦也不会梦见在这个詹·帕尔莫身上有一点点滑稽的细胞。别人认为很有趣的事,他却觉得没什么可笑之处。他总是带着极大的疑惑读那些闹剧,怀疑人们怎么能从这样的东西上得到乐趣。众所周知,詹由于少年时期完全隔绝的教育方式使他失去了很多。他没有丝毫渴望要弄明白,什么样的玩笑才是可以开的。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考虑最莽撞的行动。
  在这里,他被十个全副武装,热情高深而又毫无幽默感的马立德人紧紧包围着。
  在这儿,他被说是犯了上帝才知道的什么罪,并要面对鬼才知道的什么判决。
  他体内的泰戈骚动着。他暗笑着看着一个肩扛滑膛枪的马立德人。他的手离扳机很远,可扳机离詹的脸还不到六寸远。枪筒正指向莱西那个方向,莱西正在富有弹性的三詹帆上摇摇晃晃地找着平衡。
  “太棒了。”泰戈大笑道。
  “不!我的上帝,不!”吓坏了的詹喘着气。
  那是扳机,那是莱西。子弹会射向水手以下几尺的地方。当然,当它穿过帆的时候会炸开。
  “太妙了!”泰戈兴奋地大笑着。
  詹用手捂着脸,这样他就看不见扳机或莱西了。
  过一会儿,马立德人就会把泰戈的注意力转移开。
  再过一会儿,莱西就会笨手笨脚地干完活,从那令人眩晕的高度窜下来。
  再过一会儿,一切都会正常,詹会胜利的。
  可这个玩笑太好玩儿了。没人喜欢莱西。他是公认的胆小鬼。詹的手指滑动着,他的眼睛落在了富有光泽的扳机上。这不是詹所能控制的。他的手指伸了出去,眨眼工夫,扳机被慢慢拉了过来。
  持枪的马立德人跌倒在地,滑膛枪吼叫着飞起来砸在那个马立德人的头上,把他打得四脚朝天。
  从上面传来了子弹穿过帆布时的撕裂声。紧接着的是莱西惊恐地叫喊。他正盯着离他的手不到两尺远的圆洞,莱西紧紧趴在帆上。没出这事时,帆在风中已经抖得够厉害的了。这会儿,帆开始摇晃倾斜。越是这样,莱西越是不要命的叫。
  麦莱克跑上甲板中部吼道:“在那个傻瓜从帆上掉下来以前,把他弄下来!我说,在那帆布兜住风之前,把他弄下来!”
  十二个水手正站在甲板上。莱西毫无危险,尽管垂直向下晃动十五尺想必不是件舒服的事。水手们开始畅快地哈哈大笑。
  莱西尖叫着,咒骂着。差一点掉到右边,使劲一抓,劲又用过了头,差一点掉到左舷。帆衬着蓝天转着大圈,莱西恐惧地尖叫着。又有很多水手聚到甲板上,在旁边兴致勃地观望着。
  “把他弄下来,你们这些该死的!”麦莱克尖叫着。
  这时帆摇晃着松下来并开始充气。船摇晃着被推向前,向前一艘不到一百码远的另一条船直压过去,却抵到了锚的缆上。三角帆呼啦啦地翻腾着,险些把莱西推下来。
  麦莱克绝望地发现其它方法都没有效果,便抓住升降索,把它们卡在两腿之间,再慢慢放松。
  三角帆,莱西和一堆乱糟糟的帆布摇晃着落到了后甲板上。
  莱西爬了下来,无力地摸索着勾住肩膀的地方。
  麦莱克愠怒地吹着他那被绳子磨得火辣辣的手。水手们尽最大的努力忍住了欢笑。
  麦莱克猛地一拉腰带,伸手去摸抢。他面目狰狞,獠牙闪闪发光。他走向泰戈,可泰戈又消失了。詹畏缩在那儿。
  “那么,你是另—个不同的人,是不是?”麦莱克可怕地瞪眼怒视着他,“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他的手指握住了枪托,把它拿出来又抛向空中,枪口朝下落在掌心里。
  麦莱克要用它做棍棒用。他离詹近得詹能数清楚他胡子上的面包渣。
  那些守卫,尤其是那个受害的马立德人向詹逼近,从后面抓住了詹的胳膊。
  “放开他!”水手长说着从右舷帆那边走过来。他那胖得圆滚滚的身体看上去很好战。他的大脸黝黑黝黑的,一看便知是个很粗野的人。
  “麦莱克先生,我亲眼看见那个马立德人像个哑巴似的乱摆弄他的扳机。我看见的。”
  麦莱克怀疑地看着水手长:“你指望我相信你?”
  “我们也看见了!”有一些水手也走出来说,“这就是那个马立德人。不是泰戈干的,不是,先生!”
  “唐勃船长!”当船长出现在舱口时,麦莱克向他喊道,“泰戈又胡来了。我……”
  ‘他没干!”船员们叫道,“是这个马立德人……”
  “住嘴!”唐勃说,“那有什么要紧?放开他,麦莱克。他现在不归我们管,港口上校来接管了。”

  唐勃身后走来一个肥胖的,矫揉造作的伊弗特人,他用喷了香水的手帕扇着面前的空气,想扇走水手的气味。他递给唐勃一封签了字的释放书。
  “谢谢你,包里。”船长说,“这人是你的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做的太绝。毕竟,泰戈小有名气。”
  “以吵架、偷窃和抢劫而著名。”包里哼着鼻子说。厌恶地盯着詹,“我可不插手这件事,这是女王要处理的案子。是的,女王。向我的船喊话。”他又对麦莱克说。
  麦莱克向一个大型汽艇喊去。它一直在附近漂浮,现在正向跳板驶来。从一个船舷到另一个船舷布满了全副武装的人,他们是水手而不是拿来养膘的。
  “下去。”包里边说着,边用他的剑鞘敲击着詹的后背,好像用手碰会弄脏了他的手。
  詹走下梯子,栏杆边挤满了人。泰戈因为莱西事件完全赢得了他们。
  “再见,泰戈。”
  “好好骂他们一顿,泰戈。”
  “狠狠揍他们一顿,泰戈。”
  “代我向女王陛下致敬,行吗?”
  詹突然发现自己正咧着嘴冲着他上面的人笑着并趾高气扬地走下台阶。

  船在微波中上下波动。船上装了很多人,所以,船舷上线离水面不远,看守们都全副武装,似乎期待着发生什么事。
  令人惊奇的是,泰戈对此并不大惊小怪。詹觉得泰戈认识他们中的一些人。
  突然他想到他的态度,便退后一步。这样,肥胖而笨拙的包里能先上船。净卫都很警惕。即使在这碧蓝的海上,船颠簸得仍相当厉害。包里不会嫌恶别人帮他一把的,即便是一个杀人凶手。
  詹又感到内心躁动起来,不敢把这事好好想想,免得又出什么邪念。他拿着船矛,帮他把船泊上码头。
  包里越过他胸前的皱褶,费劲地看着,看着船一会儿落到比码头矮四尺,一会儿又高出码头四尺。
  “嘿,你们,”詹(幕如说是泰戈)对舷边的守卫说,“帮一下上校,否则,我就揍你。看起来活得还不错,笨蛋!”
  两人迅速行动起来,上了横座板,伸手去够包里的手,扶稳他。他们只是做着平常做的事,但泰戈的出现却打碎了他们的镇静。包里强烈地希望船离海岸没这么远。
  “放松点儿,大人。”泰戈说。他耸立在包里头上,好像教堂救济院后面的尖顶。等船降下去的时候,他就轻快地迈上去。“你们,你们这些外行水手,别伤着他。否则,我就像打碎鸡蛋那样把你们砸烂。”
  他把包里慢慢送到前面去。船从上校头顶那么高的地方冲下来。泰戈左手扶着包里,帮他返上船舷边缘。他的船员,在船继续向下降落时,迅速把他挪到船上。
  泰戈右手仍然握着长矛,帮他控制着船。他突然大叫道:“别往里拉,你这个笨蛋。”他猛地一下把船拉近,险些把头桨手拖出船外。
  接着,可怕的事发生了。在码头以下四尺的船开始上升,但这次它却没躲开突出来的码头下部。咔嚓一声,舷边卡在码头上。巨浪突然上涌。
  呼地—声。船翻了。
  就在刚才,它还是一艘再正常不过的船,一艘载满了健壮的、穿着整齐的水手的船。可现在能看到的只有龙骨,全部泡在水里并在波涛中上下颠簸。船一点儿一点儿地内倾,最后现出了船底。
  “救命啊!”泰戈虽然吼叫着,却安全地呆在码头上,身上一点儿都没湿。
  就在开始援助之前,轮船上的水手们都冒了出来。他们一直躲在船下面那可怕但却完全安全的气囊里。
  泰戈不再袖手旁观了。他一头扎进水里,碧蓝的海水在他身边飞掠而过。黑黑的船就在他的上面。就在他的前面,有一对肥胖的腿在拼命地踢打。
  泰戈很技巧地把腿缠起来并用力拽。包里正沉入海中。过了一会儿,凭借巨浪升起之势,泰戈抓住一个把手。又跃上码头。包里像一只被抓上岸的鲸鱼一样挣扎着,可泰戈却不让他那洋。他向上攀着,包里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水手们正把守卫们一个个地打捞起来。
  泰戈把包里放在一个舱口盖上,把他身体里的水挤压出来,毫不在意他微弱但坚定的反抗。
  人工呼吸对包里很有效。不一会,泰戈从坟墓中救过来的这个人就坐了起来,大发其火。
  守卫们被拉上来。每个人都被水手们用不同的姿势把水排干。这并没伤了海员和管辖这个港口巡逻队之间的和气。
  詹一直害怕得直打哆嗦。如果现在有麻烦了,那该怎么办。对此,他完全无能为力。
  他惊讶地听到自己在包里喘不上气时说;“老天作证,幸好当时我在场。大人,如果您肯听听一个水手的建议的话,我会把那个头桨手关上一个月。我会的,我的老天。大人,就在我喊着让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仍坚持用长矛勾住码头,把你掀下去。对不起,大人,可是最好在你的船员中加些精干的水手,否则就太糟糕了。”
  包里心怀疑虑的瞪着眼睛。
  唐勃和麦莱克努力保持愤怒、严肃的神情。水手们则试图抑制住他们的快乐,留待更适合的时候发泄出来。
  “大人,您呼吸正常了吧?”泰戈急切地问,“船长,也许最好让他在船舱里休息一会儿,那可真够累人的,尽管他是像个英雄一洋的出来的。”
  “泰戈!”唐勃说。
  “什么?先生。”泰戈答道。
  船长本想做出更加恼火的样子,可被这个臃肿的上校那柔弱的呜咽声大大耽搁了。为了他的生命起见,当前他受不了那么长的航海。
  “泰戈,”船长瞥着包里对泰戈说,他本想接下去,可看见又脏又湿的丝绸,他改变了主意。
  “先生?”
  “帮他们把船扶直。”
  “是的,先生。”
  泰戈又一次快速走下舷梯,船上快乐的水手们正在那忙着。他们什么都不说,把笑憋在肚子里,那样就不会冒犯上面的包里了。但他们的眼睛里都洋溢着欢笑。
  他们扶直了船。不一会儿,包里的护卫走下来。走过的地方形成一道小树。他们战战兢兢地走进自己的船,提心吊胆地帮泰戈走上船,心惊胆战地帮上校坐到了位于船的中部的座位上。
  他们开船了。所有的人都站在上面的栏杆旁边,水手们和他们挥手告别,就连唐勃都笑了。
  麦莱克先生用他那被绳子磨得火辣辣的手微微提起帽子。“再见,泰戈。我们会去看你的。”
  包里转过身来,注视着他的犯人。他现在已经在可以说是自己的船上了。身体也差不多完全恢复过来了(除了他的肋骨还因人工呼吸而感到疼痛以外)。
  “你很机灵,我的小伙子,无论走到哪儿,只要你一插手,肯定出事,我早听说了。那么,从火岛把泰罗尼将军救出来,在巴伦吉待战役中及时供应的炸弹,以及其它疯狂的行为,你认为这些会对你有利吗?你做的太过分了。不管对你的指控是什么,”他从湿漉漉衬衫里摸出一个密封的小包。“我肯定它们已经够严重了。你将为你所犯的罪而受到审判,而不是为很久以前你做的那些有疑问的好事。你的案子将由女王本人审理,如果她不放过你,那可不是我的错。”
  包里声音里的仇恨使詹颤栗。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像将熄的火焰一下从他身上溜走了。他不明白包里的仇恨不仅来自刚才那件事,而且还另有根源——一个更加微妙的东西。包里体形难看,又丑得无法形容,而在他面前坐着一位少有的高大、英俊的男人,能够打动最冰冷的女人的心。可詹看不见自己。现在他就是詹,他认不出船舰,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不知所措地摸索他的眼镜,却惊讶地发现他没戴。……其实,似乎没有任何戴的必要。
  “女王?”
  “女王。”包里说,很满足地感到犯人的不安,“不到四天,她宫殿外的矛上就有五个脑袋了,那仅仅是因为在路上抢劫。我听说你的名声很不好。啊!是的,我们喜欢恶作剧的人。看起来,你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等着你的只有噩运和死亡。”

  包里得意地几乎忘了他自己全身湿着。在剩下的一段路里,他使詹越来越痛苦,并快活地看着这个受害者辗谆安。可当他到达埠头时,一群游手好闲的人看见上校大人湿得像一只落汤鸡,爆发出一阵狂笑。
  包里傲慢地扫视着那队人,吼叫着:“中士他们抓起来!全部!我要让你们看看笑的代价,我要让你们看看!”
  虽然他的护卫迅速地跌跌撞撞地冲上跳板,等他们到了码头,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笑声仍在那儿回响。
  包里哼着鼻子踏上码头。有四个人用剑指着詹跟在后面。
  詹迷惑地抬头望着城里的建筑物,它们越过平原向后延伸数里,覆盖着港口周围大片的土地。
  多么庞大的城市!商业使港口拥挤不堪。人们流着汗咒骂着,拖着货物到处走。使劲拖着货车的马用力踏着地,嘶叫着。大量地令人费解的标志遍布各个方向。奇怪的是,詹一会儿觉得他们像无数小鸡在向詹抓去,一会儿又觉得它们是那么平常。酒菜馆、经济人办事处、海员旅馆、轮船公司、大车店、蜡烛店。海关就立在它们旁边,有四层楼那么高,建筑样式很慢,因其巨大的漩涡状和波纹状的装饰及塔楼而与众不同。所有的建筑都类似那样,呈现出一条令人迷惑的歪曲的曲线及花花绿绿不协调的颜色。
  码头沿岸泊着渔船,在远洋舰高耸的船楼旁边显得那么小。在这些小船那满是鱼鳞的甲板上,有人搬运着各种各样奇异的海物。
  詹推断天还很早。
  包里走上楼梯,来到他的房间,在那儿他可以喝点儿酒,换换衣服。
  被忘在一边的守卫们站在周围,沮丧地盯着他们的犯人,非常小心地和他保持一臂的距离。
  詹无意中发现当他走动时,身后会跟一大群人。巨大的苦恼使詹有如陷入深渊。他烦躁地走来走去,那些人也跟着他移动。只是在他周围与他保持着距离。

  詹低下头看去,看见一堆从一个桶状的小器具里倒出来的鱼。他以前从没见道这样的海物。他们眼睛上有眼皮,还一眨—眨的,宽度和长度相同、头和身体—样大,怎么看它们都像绵羊。詹狂乱地想它们吃起来是否也像羊肉的味道呢?
  有一阵子,他看着一个可怜的小商贩的小车子,车轮的上部很宽,下部很窄,看起来像罗圈腿的样子。现在正在装车的这两个人被卖鱼的叫住,卖鱼的正伸出手要钱。
  这一对中有一个是妇女。她的头发杂乱地卷曲着,一条肮脏的皱巴巴的围巾缠在她那皮包骨头的脖子上。她的裙子极难看,已经干了的鱼鳞衬着遍布裙子的黑色泥巴在闪闪发光。脚上穿着一双走样的不可救药的鞋子,一双上下一般细的X腿撑在脚上,她能很轻松就穿过木板上的节孔。无疑,这样做会替她揩掉很多泥巴。在价钱上她很小气。
  “你这个贪婪的强盗!”她扯着嗓子尖叫着,“你……”詹想堵住耳朵。“上次你要两个达米司,这次要三个,我们不一定非要买!我们不一定非要和你这种卑鄙小人打交道!我们去别处买!”
  她的同伴,一个病态十足的家伙,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这个渔夫插话解释说:“这些鱼特别好,个儿大,这是显而易见的。”
  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反而火气越来越大。
  与之相称的是那两个男人变很越来越滑稽。最后这个泼妇抓起一条鱼的尾巴用尽全身力气向她周围甩去,同时嘴里尖叫着最难听的话。她被愤怒冲昏了头,有几个没有及时跑开的守卫也被她打了。
  詹很及时地躲开了。但被一条系缆柱绊倒了。从下向上看去,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个泼妇那张丑陋的脸,他退缩着,僵住了。
  这个泼妇,这个凶恶的老妇人,这个尖叫着的可怕的打仗精,简直和他的埃瑟尔姑婆长得太像了。
  他回过神来,匆忙向后跑去,在一个他认为安全的距离好奇地端详着这个妇人。现在他留神听她的语调,有一种独特的音质。那眼睛、那鼻子还有那耳朵,简直是一模一样。她的体形及她站立的姿势都那么相似。现在那妇人平静下来了,正胜利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尽管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令人厌恶的东西和她的姑婆一模一样——一个有病的鱼贩子的妻子!埃瑟尔姑婆在公共码头像个妓女一样的大吵大闹!
  可她究竟怎么到这儿的?
  现在敌意解除。女人付了更低的价钱,示意那个人离开。这两个人推着车子沿着通往海岸的方向走去。
  “我亲爱的达芙妮,”鱼贩说,“咱们省下来的钱还不够我包扎头上的伤口的呢!快走,我的头嗡嗡直响!”
  “闭嘴!就会可怜兮兮地找借口,等回家我再跟你算帐!”
  詹急于想弄清楚,于是他走上前去,来到小车旁边。‘埃瑟尔姑婆,”他说,“你怎么……”
  她愤怒地瞪着他,和她擦身而过。这时看守们跑过来又抓住他,不让他和别人说话。达芙妮极其蔑视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看什么?看什么?你这无赖!难道我这么没身份,竟让一个犯人跟我讲话?噢,你这个家伙,要是现在你觉得头嗡嗡响的话……”
  精神焕发的包里像一艘汽艇一样映入眼帘,使那二人消失在视野中。

  包里另带来一群马立德人,他们迅速而准确地抓住了詹的手。
  “小心点!”包里说,“如果他跑了我要你们的人头。”
  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走过来,包里重重地陷在坐垫里。他举起他的手帕,挥了一下,这队人马起程了。
  詹被恐惧牢牢地罩住。暂且不提险些淹了的上校,包里大人,是什么比他鬼迷心窍地先是让一个水手吓破了胆。然后又打翻一整舱的人?在他这狂妄自大、肌肉发达的身体里还蕴藏着什么他从没感觉到的也未经探测的潜能呢?如果他的命运不是像现在一样已经确定下来的话,在下一分钟他又将做什么来把它确定一下呢?
  他差一点踩到后面两个抬轿人的脚后跟,并突然意识到他所应做的只是步子稍微迈大一点,跟着包里大人及喷香的手帕和所有的人走。啊!是的。正前方有一个可爱的宽宽的泥潭。那被马蹄子踩踏过的粪肥将是为包里大人准备的多好的床铺啊:只要再迈大点的步子就……”
  “我不会干!”詹大叫道。
  大人惊讶地回过头来“怎么回事?”
  “没什么。”可怜的詹说道。
  他们继续朝前走,终于越过了泥潭。当詹又踏上干爽的路面时,他松了一口气,并从中得到了勇气。看起来只要强行按意愿行事就会赶走泰戈。他知道,再做错事就会要了他的脑袋、包里就会嚎得更响了。
  詹对这座城镇很感兴趣,并发现在这混杂的人口中财富和地位分配很不均匀。很少能看见伊弗特人,而每每看到他们便坐着豪华的马车,而穿着制服驾车的永远是“人”。
  那些穿着丝帛的大商店的所有人也全都是神鹰,尽管“人”也有一些小的精炼厂,可却没有一个富有的。
  警察都是马立德人,穿着绿色的斗篷,戴着高耸的圆柱形的帽子。马立德人似乎不是奴仆,可他们却垄断了所有低级职位。
  不时有人转过头用眼睛好奇地跟随着行进中的守卫。有时人们向上校行礼,他就优雅地挥动着手帕回礼,有时马立德人维持好交通让他们过去。而当詹拖着脚步走道时,人群则愤怒地瞪着他。
  有一两次人们喊道:“是泰戈!”
  詹无助地呆望着这一群人,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詹认出他们但却不认识他们。他敢肯定其中有一个是码头边上一个小饭馆的看门人,还有—个丰满的妇女,他一点都不认识,却见她眼里噙着泪花。

  在前面很远处,展现出一个巨大的广场。天热的阳光下可见广场的边至少有一里长。婀娜的树木环抱着一个巨大的湖泊,还有营房和训练场。后方座落着一个带伪装的矮小的圆顶大厦,初看它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装饰有漩涡状和波纹状的建筑物。但随着你离它越近,它就变得越来越大,等到穿过那个正方形的广场之后,它就有一座大山那么大了。从表面上看,圆顶是纯金所制,阳光被它反射之后,刺痛着人的眼睛。阳台都是由宝石堆砌……一然的话他们就会被烤得非常灼热。楼前的间歇喷泉光彩照人,可当它喷到百米高空时,却不及楼前最高一级台阶高——这些台阶上能站满一个骑兵师还绰绰有余。
  人类的踪迹明显地越来越少了。很显然,这个公园是军人常去的地方。除了军官是伊弗特人以外其它全都是马立德人。他们那华丽而俗气的服装一点儿也不合体,仅仅靠佩剑的腰带来束紧。
  士兵和军官都穿着猩红色的制服,只是伊弗特人的胸前盘踞着一只巨大的金制的令人畏惧的猛兽,还有在它闪亮的头盔上有三条金制的流苏。
  从宫殿中走出—小队穿着天蓝色服装的人,在他们的短上衣上也有金制猛兽。但从走路的姿势以及体侧佩剑上的饰纹来看,他们是一队正要回港的海军军官。
  和这群人迎面相遇,詹惊异地看着他们,他还没习惯每个神魔脸上那闪光的獠牙。那些神魔看起来特别凶恶,当其中最令人畏惧的那个喊出声时。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泰戈,”这个伊弗特人叫道。随后把那发光的眼球从这个人身上移开,傲慢举起一只手,“停,我想和你的囚犯说话。”
  “继续前进!”大人对他的守卫吼道,“中校,你要跟皇家囚犯说话,小心点儿吧!”
  可守卫们不能不顾海军中校的意思。当中校走近詹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包里火了。
  “这是怎么了,”这个海军军官说,“天啊,泰戈,你出什么事了!”
  “继续前进!”包里吼着,并对军官说,“先生,我会让你为此丢掉官职,我告诉你,他是一个皇家囚犯,不允许和任何人讲话。囚徒,你要是回答他,我会亲手把你舌头撕烂!”
  “闭上你那张臭嘴。你这令人作呕的东西。”军官又对詹说,“泰戈,我告诉过你,如果遇到麻烦就去找我。这该死的法律使任何不管是哪一级的人都不可能改变它!人有点儿地位就不想反抗了。你怎么了?”
  “他妈的,先生!”包里大叫着从他的轿子里跳出来,挥起他的手帕好像它是一片战旗。“在我不得不用更强硬的手段之前,给我走开!”
  由于深知这已超出他的权限范围,中校不得不慢慢地退出去,眼睛一直看着詹。
  “别忘了,泰戈,如果他们不放你走,给我传个话,我会为你而来,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带打手们一起来。我们没有忘记在火岛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詹被守卫们推着走开了。他很惊讶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却认识他。他突然想到现在是该绊绊那些抬轿子的人的时候了。他伸出了脚,没把包里绊倒并摔下这陡峭的台阶,他一下子把自己绊倒了。
  “跟上!”大人叫着,没意识到那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詹庆幸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紧赶上路队伍,跟在后头。

  他们穿过两扇大门,门两侧耸立着两尊高出他们五十尺的银兽,他们像蚂蚁一样爬在了走廊光滑的地面上,走廊可以停泊一艘大型驱逐舰还绰绰有余。
  前面有两扇门,高得在你还没看见顶部时脖子已经咔嚓一声折断了。这两扇门用他们那黑色的身体挡住去路。面前,站着 排着绿装的马立德人。他们靠在银矛上,比其它的马立德人都高大。
  抬轿子的人停了下来,守卫也停住脚。
  包里自命不凡地竖起身子,“包里老爷,港口上校,押一个囚犯来荣受女王圣明的裁决!”
  “包里大人。”门卫长说,“进。”
  大门向后开启,好像没用手他们就打开了。这一队人从门中间昂首走过。
  詹的正前方是一把拔出地面三十尺高的宝座,周围挂着金制的流苏,并用钻石镶嵌。在它后面足有五十英尺远的地方悬挂着巨大的猩红的旗,上面卧着一只金制的猛兽。
  大厅足足可以装下城里最大的建筑物,里面分散地分布着穿着鲜艳的大臣和军官们。
  宝座是如此的耀眼,再加上从有一面墙大小的镶有染色玻璃的窗子泄进来的阳光晃得詹根本看不见座上的人。
  当队伍靠近时,他惊骇地发现座基上用银链拴了两头骆驼大小的狮子。他们舔着干裂的嘴唇注视着走近的包里,而那个囚徒则是可有可无的了。
  宝座直竖在詹面前,他在耀眼的阳光中眨动着眼睛端详着女王。
  她比那些伊弗特人高得多,更高,更难看,胳膊上布满了黑毛,黑毛和她白色的软绸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毛茸茸的脸令人恐惧,象牙般的上下獠牙把嘴唇撑开,在那珠宝镶嵌的王冠两边是黑黑的漏斗一样的尖耳朵,鼻子差不多就是一个鼻孔,眼睛大如长柄炖锅,眼里满是闪烁跳动着的火焰,它烧灼着詹的灵魂。
  因为无法忍受那火焰,他低下头,更紧地跟在包里大人的后面,看见他前面的两个抬轿人登上了宝座周围的双层阶。他低着头看他们的脚后跟。
  突然他对自己失去控制。在他爬台阶时他稍微有点播晃。他惊恐地发现他故意去抓他右边看守的剑鞘,嘿,完全无意地把它抬到抬轿者的两腿之间。
  抬轿人摇晃了,他旁边的抬轿人挪动着脚步失去了平衡,一起摇晃起来,后面两个也正在挣扎着稳住这突然的动作时,前面两个人感到轿子向后倾斜,便向后猛拉。
  咔嚓!包里随一堆连喊带叫的守卫滚了下去,他像块被射出去的石头一样被射出椅子,直射向狮子之间。
  大厅里回荡着他们的尖叫声,以各种姿势滚下去的守卫们无暇顾及可怕的死亡正缓慢逼近他们那肥美的夫人。
  只有泰戈!
  他跳过四脚朝天的人们,冲上第二个双层阶,在那上面的人都能被狮子够到。就在一头狮子张开嘴要吞下包里的躯干,另一只也张开嘴要吃另一半的那一瞬间。
  只有泰戈!
  他跳跨在上校的身上,放出一声宏亮的吼叫。左手响亮地扫在左边的狮子的鼻子上,右手差一点把右边狮子的长舌头拽断。当这两头狮子惊恐于如此的胆大无畏而用力向后缩时,泰戈迅速抓住包里老爷那宽松的臀部,向后跳去。
  泰戈把双腿僵硬的包里拎起来,非常麻利地给他掸着灰,虽然掸灰的声音大得不太得体。
  “尊贵的陛下!”泰戈叫道,“敬请您原谅这个人的笨拙的滑稽表演,为了让抬轿子的人走得快点,他给他们喝了劣等朗姆酒。是酒的质量而不是数量使这些人站立不稳。我发誓,陛下,如果在您的国度里的走私者们不再停止以这种低劣的酒来报复我们的上校大人的话,如您所见,他们会让他送命的!你怎么样了,先生。”他非常关切地对包里说:“啊,太好了,一点儿油也没淌出来,看来狮子的牙还没咬到你。还有,陛下,我就是你的这位上校的囚犯,我想他非常急着要我的脑袋,请您让他说吧。好了,大人,讲吧,大胆地讲吧,别让尊贵的神魔们等着!”
  包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对女王的畏惧驱走了他的怒火。他郑重地说应尽快把泰戈处死,他捏着嗓子,用那种令人惊恐的尖叫声接着说道:“陛下,我不知道有关……有关……这个……这……”
  “是狮子,”泰戈帮忙詹释道,“它们对他吹了太多的气。接着说,大人,请说说我们船长给你的信吧。”
  一股充满杀气的怒容掠过大人那肥胖的脸,他立即把那封被海水侵蚀的信抠了出来,经过一个狮子都不屑一吃的廷臣,交给了女王。
  她用那长满黑毛的双手托着它,双手弯曲的手指互相咔嗒咔嗒地敲击着。她注视着泰戈好一会儿。然后,打开了信封。她先是非常专注地读着信,随后越来越惊愕。在泰戈绊倒包里时,她差一点儿捧腹大笑起来,可现在她的脸阴沉下来,她那巨大的圆眼睛里闪着电光。
  “他和别人说话了吧,你这个笨拙的小丑?”
  包里打着哆嗦:“不,不,不,陛下,只……只和一个鱼贩的妻子说过。”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找到她,立刻找到她,把她投入地牢审问。噢,你这可恶的懦夫,一只山羊都会把我的港口管理得更好!他的船长没告诉你要对他严加看管吗?你不清楚你担负多么大的责任吗?愚蠢的低能儿!去带着你的恶臭去找码头边的婊子去吧!别让你那肮脏的靴子弄脏了我光泽的大厅!滚!”
  声音震撼着整个房间。包里像大风中的树叶一样哆嗦着,他迅速后退,绊在双层阶上,倒在他的一些随从身上,并带着他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大厅。巨大的黑门当啷一下关在他脸上。使他从视野中消失。

  ‘我应该要他的脑袋,”女王吼道,“我,伟大的莱默斯,竟有如此愚蠢的随从!”
  随后,她把眼睛盯在詹身上,现在泰戈已经不见踪影了,詹只知道他正低头站在女王前等死。她像猪一样哼着,用她沉重的金杖向她的卫兵示意。
  “把他带走!把他放在左边的监护房间里,不许他和任何人讲话,不管是人还是神魔。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个制造麻烦的钟瑞给我带来!”
  “钟瑞?”将军惊叹道,“你是指巴勃沙群岛上的钟瑞?可这是怎么回事?几千年前……”
  “闭嘴,”高大的莱默斯吼道,“把他给我带来!”
  “陛下,”一个特工说着,诡秘地走上前来,“这个钟瑞就在昨天到了塔勃顿。我知道在那儿能找到他。”
  “你干得不错,和将军一起去,给他指路,我一定要抓住那个笨蛋!”
  “你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法律,尊贵的陛下。”将军说着退了出去。
  “司令,你知道唐勃的船吗?”
  “是的,陛下。”
  “鉴于他如此谨慎地为我效力,我要赏给他一个合适的礼物,一个好礼物,去见我的司库吧。”
  “是的,陛下。”
  她靠在宝座的背上,皱着眉,看着卫兵把泰戈带走了。她对自己愤愤地嘟哝着什么,在肘边的香炉里把信烧掉了。
  即使是被拉着退了出来,詹还是看见了女王的动作。
  上帝啊,他哀叹着,这好不到哪去,他诅咒着第一次看见铜瓶的那一天。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六章 钟瑞

  监护房间主要是凭借其远离地面的高度优势。它不偏不倚恰恰是一个塔楼的最高的房间。它太高了,在早晨会常常因为云彩而看不清地面,近来詹在这儿看见了很多令他瞠目的室内陈设。被关在这样华丽的房间里,他觉得有点蹊跷。
  这些室内陈设并非用金钱所能衡量。为了使大理石地面柔软一些,上面铺上了巨大的厚厚的白色羊毛毯子。墙上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金布,手工精制纯熟得使人惊讶。中士可以在床上训练一个班,水手长可以把主帆靠在柱子上。柱子位于屋子的中心,被楼梯环绕,使它看起来有如一个堡垒。墙壁四周的壁架软得可以把人埋在里面。屋里没有坐椅,只有式样华贵的躺椅,为了方便谈话面对面并排放着。
  门用十二根铁闩拴着,这即使是对泰戈来说也是一种抬举。身着猩红斗篷的马立德人站在门外。
  郁郁不欢的詹在屋里走来走去。在一边有一个银制的陡峭的楼梯螺旋着穿过屋顶。
  想到可能会找到出口逃出去,詹就登上了楼梯,推开了顶部的盖子,一阵大风几乎要吹掉他的头发,詹没退缩。
  他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是除了宫殿的圆顶以外的最高点。他几乎和圆顶平齐。平台和普通的楼顶不太一样,地面部嵌着马赛克,女墙均由绿瓦所砌,每一边都有座位,可詹感兴趣的不是景色而是逃跑。
  来到边上,满心希望地探身出去,高度使人畏缩。下面路上的一队人有如红色星点。可他没有放弃,他走了一圈,检查这六边形结构的每一个边。可没有一处有类似梯子的东西,或是他认为能跨越的地方。他叹着气,走了回来。
  既然没有希望逃跑,他便稍微留意了一下这个监狱的房顶。
  他惊奇地发现他周围满是几千年来已经绝迹了的占星仪器。它们全由金银所制,枢轴在发光的钻石上转动。它们的平衡性非常敏感,稍稍一触珍珠把手,他们便旋转起来。然而,只要把那把手轻轻一转,它们就立即定位了。
  詹一下子就被美丽的星盘迷住了。星盘上雕着黄道十二宫图的奇异古怪的图画。他惊异的发现上面的网络是一个非常对称的星图,它一点儿也不陈旧,因为它标出了北极星。
  在此之前、他猜想自己回到了几百年前,可是没有,北极星是现代才发现的,位于正北面四十一度的地方!这个星盘由一个漂亮的物件变成了他生命的重铱分。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想根据太阳的位置来确认时间。他看见玻璃下面有一个巨大的计时器,他有了所有他需要的数据,便急切地回到星盘旁,测量着太阳的纬度,然后观察它在黄道十二宫图中的位置。他转动网络直到它的位置与星盘上查出的纬度一致,他迅速把那一点与星盘边缘上的时间圈连成线,屏住呼吸,以免弄错答案。
  这究竟是怎么捣的?时间就是今天,人间的今天。那是太阳,这是时间。
  他迷惑了,走到女墙边,越过数里远的屋顶向海湾望去。希腊战舰和七十四在刮擦着船与船之间的防护板。他低头看见巡逻队,士兵们扛着装饰性的射击不准的老火枪行进着,好像是古玩店里全部小玩意儿都像潮汐里的浮木或马尾藻海的神秘传说一样回到了家园塔勃顿。这个地方是光辉的过去的延续,同时也惊人地属于现在。

  他又把眼睛盯到了占星仪器上,好像他们对他撒慌。它们闪闪发光使詹没看到位于它们中间的一副完好的八英寸望远镜。它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上面理着防水布。在里面观察者即可以得到休息、又可以钻研科学。
  詹坐到坐位上,决定观察一下城镇,想找到些现代的迹象。
  望远镜的焦距是不固定的,很显然,它偶尔也用于此用途。他把它摇下来,并瞄准街道,在街上自由搜索着:法国人、爱尔兰人、犹太人、印度人、英国人、俄罗斯人、中国人、希腊人、努比亚人、印第安人、加勒比人和西班牙人;白种人、棕种人、黄种人、黑种人。各种国籍的人都在那里,穿着奇异,可脸部特征绝对不会错。有的在拉车、有的在整理东西、有的在买东西、有的在跑腿、有的在闲逛、有的在苦干、有的在搬弄是非、有的在嘤嘤哭泣。欢笑的、狂欢的、骂街的、跳舞的,人可真多啊!妇女在平坦的屋顶日光浴,小偷在阴暗的胡同分脏,一个伊弗特人正打他不驯服的奴隶,一个放债的人在他店铺外面大叫着,这时强盗正急匆匆地跑进熙熙攘攘的街道。
  这是一幅多么狂乱的画卷!一切的邪恶、快乐及盲从的偏执的热情,一切的爱、恨、谬论和饥饿。上百种的情感游弋于那些宽阔的街道、那些宽敞的屋顶,在棚屋里、在轮船上、在小旅馆的院子里、在商店、在法庭和葬礼会客室。在所有这些地方,只有一个东西贯穿始终:情感!一切都正在发生,生命转瞬即逝而又充满暴力。
  很奇怪,清真寺的弦月旗的右边是十字形的尖顶,左边是一个宝塔形的塔楼。一尊十二只手的神像安详地眺望着远方,隔墙便是犹太教堂的弯顶。
  詹转动看望远镜慢慢滑过这眩目的景象。他发现—座塔状的山孤零零地站在平原上,山上有一座宏大而朴素的神庙,坚固的四方体直冲云霄。宽而陡峭的台阶上身着长袍的朝拜者来来往往。詹发现他们全部是马立德人服侍的伊弗特人,而却找不到“人”的踪影,等一等,在山顶上有人类,他把望远镜调得更清楚些。
  有长长的一队人恰在那时从一个巨大的入口出发,人类奴隶拾着一口缠着白布的巨大的金制棺材,他们都穿着孝服。队伍前面走着一位神魔牧师,手持一根长杆,秆顶上是一只吓人的金兽,后面跟着的是一面海军军旗和一面私人旗子。
  看起来这好像是某个军官的葬礼,因为这儿有一些身穿制服但没带武器的水手。他们后面是身穿蓝衣,胸前带有金兽的人,这些人佩有闪闪发光的宝剑,而手却没有放在剑柄上。
  然后,詹看见一百名人类姑娘向前走着。她们每人手里提着一只装满花辨的篮子,一路上把花瓣撒在人们脚下,好像死者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位征服者。
  人类是神庙的奴仆,因为所有这些姑娘都穿着白色长袍,风帽挂在后面,露出各种不同色泽的头发。
  詹盲目地把望远镜滑过这排人,突然他呆住了,又迅速地对准,他大睁着眼睛,脸色灰白,因为在这些美女中间的是艾丽丝·豪。
  他不会认错她,尽管她比以前更可爱了,而且无忧无虑。像其它人—样,她的长袍的褶边撒开到膝盖。当她走路时,她优美的双足弯成拱形。
  “艾丽丝!”詹叫道,放下望远镜。
  神庙立即退出平原三英里以外,即使是那闪闪发光的棺材也很难辨认出来。当他再看时,已经找不到她了。

  “你在喊人?”一个声音在他后面说。
  詹转过来本能地要自卫,可当他看见一个非常老的神魔站在盖口处时,他放松下来。这个家伙有一双柔和的神秘的眼睛,他的长牙很稀,黄爪子裂开了口,头发是银灰色的,头上戴一顶城堡状的帽子,帽子上面缠着的布上有—些占星符号。
  “你做了一番观察,我看见了。”他叹道,“我相信你的命不会太坏。”
  “命?”詹说着,迅速而又内疚地从平台爬了下来。“噢……是的……不,我在测你们的时间。”他走向计时器。
  “它每天慢一秒钟,”这位老占星家叹息着,“可明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它又正好恢复到准确的时间,我的计算也会因此而容易多了。”看上去和听起来都使人感觉他活得太累了。也许他正是这样。“太多大多的计算,每天早晨为女王算,每天晚上为内侍大人算,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每天要算五十次。如果……”他迟疑道,“如果你已经估算出你的命的话,可能就会省去我很多的计算,我不喜欢打听一个人的生日,你要知道,那是别人的私事。”
  “我得承认,”詹说,“我没有,真的,我只算了一下时间。”
  这个老人悲伤地叹息着,最后,他拿出一个垫子开始寻问他需要的数据。
  詹告诉给他现代的日期和时辰,一点儿也没让这个老家伙惊奇。
  他抱着步子向仪器走去,眼光平淡地注视着到在银子上的星宿表。他倚在表边很久很久,不时草草地写着,可叹息声比写的次数还多。
  按习惯他走向星盘去查黄道十二宫图,然后坐在一张桌子边的长凳上,拉出一卷有他一半那么大的书。
  詹帮他打开书,老人专心阅读了很长时间。
  就在那之前,他已经快要疲倦死了,可是现在,突然间他开始对生命产生了兴趣,他读得越来越快。翻动的书页就像船风中飞舞的树叶。他一下子站起来,飞奔着重新看星宿表,他看着詹,提出连珠炮似的问题。
  是的,数据是正确的,那究竟是什么出毛病了?
  这个老头快速地到处走动,就像一只捕鱼的鹭,然后伏在书上,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最后,他向后倚去,汗流满面,几乎要哭出来了,用绣满太阳和月亮的手帕轻拍着额头。他惊讶地看着詹,使詹很不舒服,星象家的注视越来越充满责怪的意味。一会儿,疲劳重新渗入他体内。
  “出什么事了?”
  “她会嘲笑我的。”他痛心地说,“自从我说钟瑞会在一年之内惹出麻烦起,他们越来越嘲笑我了。他们说他早就死了,可是没有,他没死,一小时前他和他的卫兵们被拖进了接见室。他们会嘲笑我的,我算计塞夫瑞老爷会对公主很好的,那是个极大的错误,是这事让他们嘲笑,是的,是这件事儿。他杀了她,你要知道,然后就在上个月自杀了。所以现在他们嘲笑我,现在他们不会相信我了。不可能!一个‘人’不可能在神魔世界做这些可怕的事情,这是不可能的。可我要告诉他们。”
  “你要告诉他们什么?”詹叫道。
  “我只能告诉女王一个人,如果她不相信并拒绝在有机会的时候杀了你,那么要忍受一切后果的是莱默斯。对我来说这没什么不同,我老了,我已经看着这个宇宙转啊,转啊,转了一千年了,‘人’啊,我已经厌倦了,我已经厌倦了,你,幸运的人,很可能活着看见日升日落的时候也不会超过十几次了。”
  “你的意思是……你谈到了我的死亡了。”
  “不,”他叹息着说,“不,不是那样,还不能肯定,我不想吓着你。你也许会死,也许不会死,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死了,输的是你,如果你没死,那许多神魔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我老了,我干吗要关心这些事。啊……天哪!”他叹息着站起身来,“现在我必须走下这些楼梯,把这事报告给女王。”
  詹跟着地来到下面的屋子,一路上扶他走下陡峭的楼梯。
  老人离开前,环顾了一下四周,耸了耸肩,似乎一下子看见了宇宙间所有蠢事。
  “这事不常有,被他们叫做泰戈的你,在你还能呼吸时,尽情欢乐吧,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这是监护房间,它很坚固,不是用来拘留外来者,而是用来保护女王的。”
  “你是说……这是她的房间?”
  “有时,当夜晚很炎热时,她来这儿让我给她读她的臣民和王权的命运。被人叫做泰戈的你,就在那张床上,泰德穆斯被谋杀了,小丑劳拉被他的内传刺死,可爱的杜兰在生莱卡利时死去,两个世界的灾难啊。对了,被人叫做泰戈的你,女王的怪念头把你送上了一张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床。哎呀……我在星图中读到了,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
  他被放了出去,摇着他戴着古怪的帽子的头,悲伤地走下台阶,他走后很久,说过的话还在回荡。

  詹恐惧地看着那张大床,尽管他尽其所能地控制着自己,可他跳上了台阶,正好落在床的中间,弹上弹下。
  “不错。”泰戈说。
  “停下来!”詹叫道。
  “暖,伙计,我们所需要的是一些跳舞的姑娘。一桶啤酒,及我们将拥有的快乐时光!”
  “在这样的时候,我怎么能想到这个?”
  “见鬼,为什么不能。一个短促的生命,一个生气勃的生命,给那个魔鬼一次机会,他不是每天都能抓到像泰戈这样的人的。”
  “这种亵渎上帝的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为什么不能?我说为什么不能?那魁伟万能的值得尊敬的神在哪儿?那个足够强壮,足够仁慈,足够聪明,能让像我这样的人多瞅一眼的神或统治者在哪里?应该下地狱的不是我,而是所有这些被别人颂扬的傻瓜,而且还要受更严厉的惩罚,你如果能指出一个仁慈的神,一个真正的国王,一个无所不能的人。那么只要他提出要求,我的信仰将属于他,不,甚至不用他提出要求。被任何事都能压倒的那个我是谁?不是泰戈!”
  “可是,女王和上帝使你……”
  “女王是一个肮脏的形容枯槁脾气暴躁的老泼妇,造我的上帝我还不认识。我是泰戈!我是泰戈!大海的儿子、信风的兄弟、力量的恋人、欢乐的崇拜者!我是泰戈,我知道每片土地上的一切邪恶!我是泰戈,我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许多人连做梦都看不到的景象,跳舞的姑娘,蜜一样甜的葡萄酒,摄人魂魄的音乐。常常是,女人用她们那金色的眼睛和柔滑的身体来迷惑你;常常是,在滋咽润喉的柔和的朗姆酒下到肚里以后,便是翻江倒海;常常是,当小提琴声、长号声和竖琴声响起时,双脚便敏捷地随着他们一起旋转!跳舞的姑娘们!就如同今天用玫瑰花辨为贝多上校的葬礼大大增色的那个优雅的少女。啊,为了她,我会亲手把这个王国毁掉,并用。—个钻石盘把它奉献给她。她一直都在哪儿,我怎么没见过她?她把那优美的脚踝和那如丝般的卷发放在哪儿?她把她那专为接吻、欢笑和歌唱而造的嘴藏到哪里去了?啊!对了!莱尼神庙。那个神庙是除了神庙奴隶以外没有人类敢踏上去的地方。在那里,所有的塔勃顿的权贵都去唠叨着他们的罪,亲吻那金制的脚,并为他们那可憎的目的赢得支持。那个神庙!在那里,巨大的号角像牛一样吼叫,跳舞的姑娘们的轻踊舞姿使朝拜者心醉神迷。这里最完美的舞女们用舞蹈给神魔们娱乐。那个姑娘,啊,她们中最完美的那个。进入那个神庙就等于死亡,但是因为喜欢那张甜美的嘴,为了那纤细的脚踝……”
  “住嘴!”詹叫道,“她是神圣的!”
  “神圣的?谁说不是了?神庙里面的一切都是神圣的。尽管等待这——冒险的可能是死亡,只要我从这个疯狂的宫殿出去,我就会像西风一样迅速去吻那张嘴……”
  “她只属于我!属于我!她的名字艾丽丝·豪。她是我眼中惟一的女人,她是艾丽丝·豪。她是惟一不蔑视我的女人、把你的嘴封上,不许再谈她!”
  “神圣的,你说的?为什么一个女人要神圣到不能碰的地步,无疑毫无理由。为了爱?为了爱我愿意献出我另一半生命。为了爱?当然,我可能会爱她,也许我已经爱上她了。是的,否认是没有用的。在所有我见过的姑娘中,她是惟一的,还有什么能比在那个圣坛里敬神更神圣的呢?还有什么能比面对那张丘比特之弓形状的嘴唇还能抑制住欲望更神圣的呢?是的,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强者,只有足够勇敢的人才能接受挑战,是的,她是神圣的,她只属于我!既然她是一个神庙里的姑娘,一个跳舞的姑娘,一个远离人们视线的神庙的姑娘,那我将是第一个向她求婚的,也将是最后一个。因为她是我的!你这个弱小的、优柔寡断、意志薄弱的人,现在来试试,来阻止我!”
  詹从床上跳起来,旋转着,好像面对着一个敌人。可是—个人也看不见,但内心深处他感到泰戈在搅动,听见泰戈在大笑。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多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在船上的时候,他曾经给过泰戈轻微的约束,然后滑膛枪开火了,后来翻船了。还有更多的,包里被扔到两头狮子中间。现在,他就像把鼻子探进帐篷的骆驼一样,一点一点地,用不了多久,结果就会成位是泰戈存在于他之间,而是他存在于泰戈中了。
  想到他将要被一个无法无天的寻欢作乐的傲慢无礼的水手所控制,他的灵魂畏缩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在远远的内心深处,泰戈戴着面纱,然后像个平静的汹涌的大海里面嶙峋的暗礁一样露出脸来,嘲笑他。先是身体,然后是心。泰戈是谁,他究竟是怎样渗进去的?
  如果不是卫队长把门打开,詹就会在一阵恐惧中重新栽倒在床上。

  “女王陛下,伟大的莱默斯,现在要让你到接见室听审!”
  詹没精打采地瞪着这个傲慢的家伙,然后顺从地爬下床,把自己夹在卫兵中间。
  他们走下螺旋的楼梯,穿过半英里远的走廊。他身体中占优势的那一部分为判决的前景而颤抖着。
  他情不自禁地想着,如果他右边的马立德人意外地撞到前面的那个马立德人会是多么有趣的恶作剧。他敢肯定他们会像多米诺古牌一样倒下,因为这些穿着花哨的马立德人简直就像僵尸一样。
  可这一恶作剧却没有来得及发生。
  因为当他们走进接见室时,詹一看见钟瑞便失去了呼吸的能力。钟瑞浑身被铁链束缚,站在通往宝座的台阶上。钟瑞也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七章 魔环

  接见室里只有二队士兵,女王纹丝不动地坐在宝座上,眼睛盯着钟瑞的后背。
  两列士兵把詹押到宝座前,然后撤到后面,只留下他孤零零地站在两个僵硬的马立德人中间。
  两头狮子充满希望地打着哈欠,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令人毛骨悚然。那似乎是开始的标志。
  莱默斯——神魔女王把节杖指向詹。
  “说,你这个叛教的伊弗特人!”她命令钟瑞道:“这是不是那个被你过早地判罪的那个人?”
  钟瑞移动了一下身体,心中充满蔑视和愤怒,链子剧烈地咔咔作响。
  “那个人?”他使劲瞪着詹,怒火消失了—点。
  詹屏住呼吸,突然意识到,以泰戈的外形出现,他不可能被这个只在昏暗的灯光下见过他一眼的神魔认出来。
  “那一个?”钟瑞说,“你开玩笑!”
  “好好看看,卑鄙小人,”女王吼道,“如果他不是那个人,你将被关到直到找到那个人为止。而这个人的确告诉他的船长一件怪事。”
  钟瑞走下一个台阶,正好位于狮子够不着的地方。钟瑞夹在那两个黄褐色的脑袋中间,看起来比以前更可怕,虽然他似乎不如第—晚看见他时那么高大。虽是这样,他比任何一个士兵都要大多了,甚至比莱默斯大。无疑他比泰戈高出足有—半。
  钟瑞把长牙咬碰在一起,思考着问题。然后他面对莱默斯说:“你在引诱我!你想引诱我说谎!这是只有你才能想起来的陷阱!我判决的那个人是个弱小的家伙,连狮子都不屑一吃。一个在眼睛前戴着两块玻璃保护眼睛的瘦弱的人,是一个脑袋里塞满了书籍,心里空空洞洞的像稻草人般长着聪明脸孔笨肚肠的人。来吧,猿猴的统治者,因为钟瑞这次不会再被引向歧途。”
  詹开始振作起精神,他其至挺直了腰杆。泰戈差点吹出一声欢快的口哨。
  “再看看!”莱默斯吼道,“我告诉你这个人告诉他的船长一件事。尽管他被人叫做泰戈,尽管他因打架斗殴而闻名。也许他的外形不完全像你描述的那样。你这个笨蛋,难道你没长眼睛吗?
  “我,”钟瑞的声音就像像刀磨擦铜器发出的声音。“我暂时被你用链子拴着,莱默斯,可我的耐心是很大的。几千年来我等着有人放我。它教会我怎样打发时间……”
  “它就没教你点别的!”莱默斯吼道。
  “可它确实教了我那个,”钟瑞叫道,看上去好像要飞过去抓住她的喉咙。“我可以在我的国域里等待你的拜访,在巴勃沙群岛。如果你那该死的轮船没装满给这儿的这些低能儿运来的货物的话,我甚至现在已经在那里了,我现在怎么知道在我不在这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那时怎么知道曾是那么奇妙的‘永世不眠’的玩笑会对这儿构成什么威胁?我怎么知道温顺的生物和奴隶已经把我们的种族降到了任人摆布的地步?我的魔力已超出了我的能力?如果我已经做了这种事,那又会怎么样?”
  “会怎样?”莱默斯愤怒地吼叫着,“你这个愚蠢的猴崽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所有的人类都知道了真相,那就会使破坏性不断加剧。现在,不要再没完没了地说话显示你的无知了,仔细地看着这个囚犯,你—定认识他!”
  钟瑞把他那愤怒的眼睛叮在詹身上。詹感觉它们正在抓起他的头皮,把他的衣服撕成碎条。
  突然,钟瑞紧张起来,不出自主地向下迈下一级台阶,然后他迅速转向女王。
  “如果我正确地辨认出这个人,你就放了我?”
  “当然。”
  “让我离开?”
  “带着我们发自内心的安慰!”
  “莱默斯,我认出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詹·帕尔莫,永世不眠的牺牲品。愿他下地狱受煎熬!”
  詹险些倒在地上,可又踉跄着站直了。
  “啊,”莱默斯说,“我看囚犯也承认了。太好了,钟瑞,我们对你没多大恶意……”
  “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这么说。”这个巨大的伊弗特人愤愤不平地抱怨着。
  “……也很合适用这话和你告别。”
  “我看就不用谢了。”钟瑞吼叫着。
  “如果你把那判决从这个人身上解除的话!”莱默斯打着响指说。
  “呸,何必那么麻烦?杀了他比什么办法都好!”
  “那是你的解决办法.傻瓜。蠢货们总是先用最后的办法。这也许是唐·帕尔莫,可这也是被人叫作泰戈的那个人,一个在众多战斗中战绩惊人并曾救过我最优秀的军官之一——泰罗尼司令——的人,他应得到比较好的结局。当然,如果必须要杀他的话,将来会那样做的。可要等一段时间。请你告诉我,你是怎样施于他这个判决的?”
  “你说道你会放了我!”
  “我说过我肯定会放你的,但我没说明我的条件。”
  “你这个泼妇!”钟瑞尖叫道,径直向女王扑去,台阶上的军官们眼疾手快,把他挡了回去。
  女王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当钟瑞被扔回到原来的位置时,她只是笑了笑。
  “我们可能会完全忘了要送你回家,钟瑞!”她提醒他,“在这里我们有给那些我们不喜欢的人准备的深墓。现在,言归正传。我们想让你使我们省去杀掉这个人的必要,因为你的话从来只能给我们带来麻烦,而他至少对我们小有帮助。说句实话,钟瑞,我们更希望毁掉的是你而不是这儿的这个普通的水手。”
  钟瑞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他把身边的士兵都打走了。他站在那儿,撕开衬衫,展出一大片高耸的毛茸茸的胸膛。
  别的伊弗特人都因很怕而把目光转到了别处,但冷漠的莱默斯没有。看见这样一个有力的人完全陷入了她的怪念头中,她差一点笑出声来。
  “来,说吧,”莱默斯说,“你是凭什么图力把它施到泰戈身上的?说!我可以立刻处死你,也可以不那么做。实际上,不管事情怎样,我都不会内疚。”
  “我说并不是因为害怕你的威胁,”钟瑞大声说,“而是要避免在这么个危险的地方再呆下去,看这些丑陋的脸。很好,你身处此时,几乎对过去一无所知。你可能根本不知道或已经全部忘记了那个时代。那时所罗门凭魔法叫我们所有人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他是靠着他的玉玺才有如此法力的。”他似乎在怀疑继续说下去是否明智。可莱默斯示意刀斧手走近些。钟瑞像迅速蔓延的翻卷的风暴,他的怒火已升到白热化的程度。可他依然讲着他的故事。
  “多年以后、他把那个玺弄丢了……”
  “说正题。那些我们都听过。”莱默斯说。
  “他丢了玺,也就丢了法力。你听说道那个玺吗?”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外套圆环,内嵌三角的六角星的话,我们知道所罗门的玺。”她看见当她提到那个有威力的东西时,她的士兵脸部抽搐着。她不禁暗笑。
  “对,”钟瑞说,“就是那个玺,那就是所罗门的玺。即使是它的—个复制品,把它印在铅塞上也足以把我关那么久,尽管它旧了。”
  他又停住了,并坚决决定不再说下去了,可刀斧手又向前走来。
  钟瑞再次燃起怒火:“你没有权力!”
  “你会没命的。”莱默斯说,“是欢送你上路还是把你埋葬,对我来说都一样。”
  “让你的威胁见鬼去吧。我说是为了使我免受更大的侮辱。”
  “那就说吧。”
  “我被放出来后,在我说话时我碰了碰那瓶塞。因为上面的印章是所罗门自己所制,所以那上面有足够的法力。”
  “你没把一切都告诉我们。”莱默斯说。
  “强盗,窃贼!”钟瑞厉声叫道。
  “你手上戴的是什么?”莱默斯说。
  “好吧!”他对她尖叫道,“我全部告诉你。我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当我发现你时,我尽力要离你远些。在我们的人还没有占领这里之前,我不想把它给毁了。因为征服是我的本性,但,事与愿违,我被抓到这儿。看!”他伸出手。
  她向后跳开去。
  他猛地一下把魔环从手指上拿下来,“看!我才找了一天就找到了它。所罗门把它收了回去。我知道怎样能找到他的坟墓,戒指绕在所罗门可怜的骨灰里。我捡起它,戴在手上。两个世界的秘密都将属于我!到处都会臣服于我。我要让人间吐出所有埋藏的宝藏,墙会在我的命令下倒塌。看好了。石头,按我吩咐行事!”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钟瑞困感了,转过头来面对自己的卫兵,他吼叫着说要松开他们身上的锁链,可尽管他把魔环举过了头顶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莱默斯第一个哈哈大笑起来。“噢,无用的傻瓜,戒指已经把所有的智慧都给了智者所罗门,还因为只有人类戴着它才有魔力,否则它就会失去魔力。别以为我对魔法知之其少,你一个伊弗特人戴着它,它的魔力全消失了。在你和所罗门之中,”她哈哈笑道,“它在你手上只能当门钮用!”
  “当心!”钟瑞嗅叫道,“往后站!如果它失去了那个法力,它还有许多别的。往后站!我说!”似乎只有那两头狮子没有服从命令,它们饥饿地使劲冲着钟瑞的方向拉紧了铁链。
  马立德人被这个人震住了,他们退到后面。只有詹一个人站在那儿。他旁边就是拴右手边狮子的铁块。
  詹浑身出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泰戈邪恶地狞笑着。
  泰戈跳到地上,没有被因愤怒而冲昏头脑的钟瑞发现。他拨出了固定铁链用的钉子。链子松开了。被钟瑞的吼叫激怒的狮子们完全专注于他那像托钵僧般的狂舞。
  “看!我把自己的链子打开了!”钟瑞大喊道。当啷一声,巨大的锁链落在他脚边,“现在,不可信的小丑们……”
  就在那一瞬间,铁链松了,两千磅重的狮子直扑向钟瑞长毛的咽喉。
  钟瑞惊恐地挥舞着胳膊,踉踉跄跄地向后退。泰戈一点也没闲着,他像爬绳梯一样跳上狮子背,然后骑到了这个畜牲的头上,像掰白菜叶一样把它的耳朵拧了下来。
  人,魔和丛林之王战作一团。混战中传出极其可怕的怒吼。当他们向另一头狮子冲去时,它吓得向后跳去。
  十多个勇敢的神起军官抓住链子,用力把狮子拉出来,另外两个军官把钉子钉回原位。
  一个勇敢的少校冲进混乱之中把钟瑞拽了出来,拖到一边。他又伸手去抓,可水手已经跳开了,狮子在后面向他飞扑过去,却被捆在腿上的铁链拽了回去。
  泰戈看到它又被拴了起来,便一巴掌打在它的软鼻子上,这狠狠的一击把这畜牲震住了。
  泰戈沾沾自喜地走回到僵立在原地的马立德人中间。
  其它卫兵拉起钟瑞,用力把他拖到宝座前。这次离狮子远远的。
  “呵!呵!”莱默斯说,‘你这么快既要离开我们了吗?再呆一会儿。你不觉得这些人很有趣吗?少校,把魔环从他那儿拿下来!”
  军官跳上前去,拉过钟瑞的手,按女王的吩咐要取下那魔环。
  突然,少校尖声叫起来:“你把它弄到哪儿去了?”他问道。
  可显然钟瑞也为这一发现而震惊,他猛地从军官手里挣脱出来,趴在地上乱转,寻找着。
  马上所有的卫兵都跟着他一起找。
  莱默斯烦躁地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好像也在心不在焉地望来望去。
  很快,大厅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彻底搜检了一番,但一无所获。
  钟瑞第—个放弃了寻找,“你的爱偷东西的士兵把它偷走了!”
  “先生,他们是我的近卫队,所有的人都要为我效忠至死。另外,”她接着说,“我的军官们一直都在像鹰一样监视着他们,而我一直都在监督着我的军官们。他们还没有到多得看不过来的地步。”
  “我要叫你把他们都搜查一遍!”钟瑞尖叫道。
  “我会这么做的,”莱默斯说,“少校,吩咐三个军官去搜查。这里太大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他们拍打着所有马立德人的斗篷,很快就搜完了,还是一无所获。
  “现在轮到军官了!”钟瑞喊叫道。
  “即便是那样的侮辱,我也同意。”莱默斯说,“我得为如此的公开侮辱,请求他们的原谅。少校,搜!”
  少校按照同样的过程搜,搜完后,还是一无所获。
  焦急的钟瑞叫道:“现在该搜少校了!”
  那个军官轻蔑地走到钟瑞面前,让自己被拍来拍去,脸上却现出一种似乎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的表情。
  “你满意了吧?”莱默斯尽量说得柔和些。
  钟瑞迷惑地瞪着四周,愤怒到了疯狂的地步。屋里的每个人都被搜过了,地板几乎要被掀开了,突然,他大吼一声,向詹跳去。
  “你,你这个哭哭嚎嚎的无耻之徒,”钟瑞叫道,“你这个引起所有这一切的人!你把魔环藏到哪儿去了?”
  两个军官上前干涉,可泰戈伸出胳膊把他们挡了回去。“搜吧!”
  刀斧手挥着大刀,刀光放慢了钟瑞搜查的速度。如果不是刀斧子考虑周到,钟瑞会把泰戈的衣服一片片地撕下来,他先是拍打着泰戈,力量大得几乎要折断詹的肋骨。
  “这就是把一个忘思负义的家仪从孺子口中救出来的回报。搜吧。该死的!”
  钟瑞搜完了所有的口袋,同时也完全失去了耐性。他猛地给了詹一拳,詹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去三十多英尺远。
  “你这个野人!”莱默斯叫道,“难道你还嫌做得不够吗?”
  “干得真棒!”当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时,泰戈说,“我从没见过一个人为了掩盖事实下这么大的力气。”
  “什么?”高高在上的莱默斯问道。
  “嗨,陛下,这就和你头上的角一样是明摆着的事。他把那东西放进了他称之为嘴的井里,然后像吞糕点—样把它吞了下去。他这么做时,我不是离他只有—寸远吗?”
  “这是怎么回事?”莱默斯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这个撒谎的魔鬼!”钟瑞叫道,准备扑向詹,“你这个烂舌头的……“
  “拦住他!”莱默斯命令道,“啊,原来如此。玩弄卑鄙的手段随便侮辱我最可信的部队。我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你这头长着蛇尾巴的驴!卫兵,给他铐上铁链,投进最黑暗约地牢,直到他把魔环给我们!”
  钟瑞抵抗了一番,但很快就被制服了,又被戴上了铁链。
  “怎么处置我呢?”泰戈粗暴地说。
  “你!”钟瑞吼道,“办法多的是……我会一直跟着你,把你的喉咙撕烂。哪怕用一千年也在所不惜!你,你死定了!解除你的判决?呸!办不到!连上帝在内,谁又能把已给予的知识毁掉,或者把两种熔合在一起的个性分开呢?你,我全部不幸的根源,如果不是在这儿,那也会在地狱见到我。把我带走!”他叫道,“把我带到一个见不到他的地方去!”
  卫兵再愿意不过了。

  泰戈高兴地看着他走了以后转身面向女王:“可是,陛下,这样什么问题也没解决。请你原谅,我是个行动的人,我是死还是活?既然结果是肯定的,那就无所谓了!”
  莱默斯倾过身子,用一种不安的声音说:“奴隶,你的问题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为了我的人民的安全起见,我不能放你走,而为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又不能杀了你,除非你该杀。眼下,在决定你的命运之前,我还得把你关在塔楼里。卫兵,送这位绅土回他的房间。”
  几分钟后,大金属门在他身后关上了,他又是—个人呆在这巨大的房间里。

  以前,总是泰戈做完事后立即消失,接下来詹就开始哆嗦、畏缩。现在不一样了。
  天早就黑了。
  有人点燃了插在镶有钻石装饰的大枝形烛台上的一排小蜡烛。借着它们那摆曳的烛光,詹迅速而彻底地检查了整个房间,检查了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最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他有些惊异于自己的表演才能。他脱下他那海员衬衫和裤子,只穿着那鞋口松软下垂的靶子。他走向蜡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它们一个个掐灭。最后,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从灯火如繁星般的港口映进一些光亮。
  詹穿着靴子钻进丝绸被里。这下绝对安全了。他把手伸向右边靴子松垮垮的靴口,掏出一个足有一磅重的东西。即使是在黑暗中,所罗门的玺还是熠熠生辉。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八章 泰戈

  当睡意随着地点的变化从詹身上溜掉时,他因位太习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很奇怪自己有那种酣睡了一夜之后的困倦感。因而他就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到他的枕头下面去摸玺。
  它不在那儿。
  他一下跳到地上,把他的床翻了一个底朔天,搞得灰尘、书籍和蟑螂有如从爆炸的墓穴里飞出来的一样狂飞乱舞。他跪下来疯狂地摸索着。
  玺没找到,指节上却丢了几块皮。他跳起来,又跳进床里,撕着、扯着,他的床像铰链上摆动着的旗子。
  “这他妈的发生什么事了?”戴弗抱怨,“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了?”
  他的喊叫使詹意识到他身在何处。他停下来,木头似的呆在那儿。消毒剂的味道和没洗过的脚臭气像云雾一样向他罩来,烦躁的人们的声音传入耳朵像蜜蜂的嗡嗡声。他听见城市的某个地方响着钟声,召集人们去教堂。好像是要审判。
  这是监狱。今天是星期日。
  所罗门那无所不能的玺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在另一张床上,握在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手里。
  詹绝望地摔到床铺上。
  “天啊,我刚才还以为你发疯了呢,”戴弗说,“现在看来你没疯。”他蔑视地说道:“现在把那些破烂捡起来,让这屋子看起来体面点儿,否则我就教训教训你。”
  詹怒视着他的同屋。
  “快点,抓紧干。”戴弗说。

  有一段时间,詹还呆在原处未动,然后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
  突然,他欣然地站起来,干净利落地把牢房收拾得并井有条。虽然屋里的东西不够用,可他非常迅速地用现有的东西把这个地方覆盖了起来。詹这样做是为了使戴弗让开,并靠着门闩站着。
  一会儿工夫詹就干完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样?”
  “啊,”戴弗说,轻松漫步地回到他的床铺,坐了下去。
  咔嚓!
  这个惊愕的小偷在他的床裂开时完全吓呆了。他摔到了地上。他跳起来,狠狠地给了那铁玩意一脚,结果是他疼得嗷嗷直叫。他抱着脚趾头,像鹭一样单腿跳来跳去,并像一个海盗一样地咒骂着。
  过了一会儿,他安定下来,极其怨愤地捡起自己仅有的几件东西。然后,把詹的东西从仅剩的一张床上踢走,把自己的东西扔在上面,坐下来。
  他发了一顿火,好像是胆大妄为的詹干了什么偷盗的事,可詹却很高兴地把自己的东西从地上捡起来,把它们放到了坏了的床上。
  令戴弗既怀疑又吃惊的是,詹重新把链钩接上,使这张破床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你是故意那么干的。”戴弗嚷叫着。
  “我?”詹无辜地说,“你瞧,你占了我的床,丢下了你的,所以现在你的就是我的。”
  “是的。可这儿还不够睡一头猪!”
  “为什么你总抱怨?”詹冷漠地说。
  戴弗疑惑地看着他,似乎要为此大战一场。
  这时早餐时间到了,戴弗对他的胃更感兴趣,因此就决定先吃饭再说。于是他抓起门下的盘子,把它放在案子上,用胳膊防御地围着它,似乎要独吞。
  詹坐着看了他一会儿,戴弗开始放松了,朝着詹的方向蔑视地哼了一声。
  戴弗的肌肉已经做好了工作的准备,他试验性的咬了几下牙就开始吃了。
  詹还在看着他。两个鸡蛋没有了,剩下的两个正要像前两个一样消失时,詹惊恐地大叫起来;
  “小心!”
  “什么事?”戴弗问道。
  “哎呀,天啊,你没想吃那个,是吗?”他走上前去,把手依近盘子指着一个东西。
  戴弗的眼睛从詹身上移开,看着盘子。
  在那儿,就在这两个蛋中间,有一只他所见过的最大的蟑螂!不仅如此,而且呈现在那儿的只是一半蟑螂。
  戴弗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捂在肚子上,他那蛇一样的眼睛睁得如美元般大小。
  “快!”詹说,“我听说它们像砷一样有毒。看守!看守!”
  刚发完最后一盘饭的长官迅速跑回来:“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了?”
  “是戴弗!”詹焦急地说,“他中毒了!快,在你把他送到医院之前,他可能就会死的,别像个白痴一样站在那儿看!干点儿什么!”
  詹敏捷地把戴弗扶到已经开着的门口,看守把摇摇晃晃的小偷领走了。
  戴弗的手原来放在哪儿,现在还放在哪儿,只是现在绿得像鲨鱼的肚皮。
  “怎么了?”造假币的着急地问。
  詹打着哈欠看着戴弗消失在视野中,然后他冷笑了一下,“是他认为他吃到了什么东西。”
  这么说着,他平静地坐在盘子旁边,捡起干净的餐具津津有味的吃着火腿和面包,并喝了咖啡。
  泰戈满意地呵呵笑起来,心里满是出色地完成一件事后的舒服感。

  然而这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没持续多久,詹想起艾丽丝带来的礼物。他脱了衣服,准备刮脸,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但他在玻璃里看见自己时,猛然一惊,他看到的不是别人,是詹·帕尔莫。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九章 睡眠的秘密

  他穿过幕障,就同一个走在一条废弃了的古老的长廊上的人从脸上拂去蛛网一样。
  他几乎一点觉都没睡,非常迫切地想去看看他的宝贝还在不在那儿。尽管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把它带到另一个世界。可他在他那另一个世界里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他不理解他发现自已是溶合在另一个人中的人是怎么回事的话、他仍然会尽力而为。
  他焦躁不安地在巨大的白色丝被上辗转反侧,很奇怪地意识别整晚他都一直在那里,睡得很差。可他不太在意。他的强壮的身体只需要最少量的睡眠。
  他的手指伸到枕头下面,狠狠攥住一个重重的金属圈,如果那不是海员的手指的话,他很可能被已破损的边和粗糙的石头割破。
  他不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肯定这屋里除他之外没有别人。因为还有点儿担心,为了确定一下,他掀起了被单急切地重新检验这个魔环。
  所罗门的玺!
  交叉的两个三角形和他们周围的魔力颤动着。
  智者所罗门,他是世界的主宰,是最伟大的君主!
  他把这个魔环带在手上,就变得英明、伟大、全能。
  万一它因为恶魔控制人类而使它失去法力怎么办?
  万一它因为钟瑞用它来反抗伊弗特人而失去法力怎么办?
  它能打开所有的锁,并找到人间所有宝藏的隐藏地。这还不够说明它还拥有全部的智慧吗?

  就在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它时,门当啷一声响,使他的心为之一悸。
  泰戈的脸沉了下来,变得阴森可怕,他那机灵、明澈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想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但他没有时间了,他只能急忙爬起来,套上一件白色丝绸睡袍,把玺藏在腰带里面。
  把门栓打开还要几秒钟,他又跳回到床上。当门被推进来时,他正在伸懒腰。
  三个马立德哨兵向后站去,定定地目视前方,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她让詹的每一块肌肉都惊讶地绷紧着。
  她停在门槛处,抬眼看见他躺在高高的床上。反过来,他向下看去,无法把视线移开。
  她穿着最薄的金丝长袍,显露出她性感的身体的每一道曲线。她惟一的首饰是一条腰带和一顶珍珠帽,它就像镶嵌在她午夜一般头发上的一轮月亮。她的眼睛像深不可测的乌亮的海洋,使她的苍白在那张可爱略带果敢的脸上更加楚楚动人。她看上去像是用雪花石膏雕刻而成,凭某种魔法赋予了生命。
  他的注视似乎让她很满意。她面带微笑,一种顽皮的微笑,迈着缓慢的飘逸流动如丝绸般的步子走上前来,把詹从着魔的状态拉了回来。
  当她登台阶的时候,詹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伸手帮她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她点头道谢,优雅地坐在床边,并示意他也可以坐下。
  他疯狂地想知道她是谁,她来找他干什么。他对于她眼睛的催眠魔力并不麻木,这种热情与放在他履带里的像煤块一样的所罗门的玺的热度相冲撞着。
  “你想知道我是谁?”她说。
  他点点头。
  “还有我为什么来这儿?”
  他又点点头。
  她看着并指着那些正在关门的马立德人说:“那些是傻瓜,我感到奇怪,在这里与在宫殿里一样什么事也没发生,命令他们做事或从他们身边走过非常容易……”
  “可他们有命令,我不许和任何人说话。”
  她笑着,笑声悦耳动听,“是吗?多可笑,在这儿我没有尘俗的事要做,就可以轻快地通过那些卫队来到你的面前,就好像他们是一些布娃娃。”
  房间因为她的欢乐而苏醒,床头架子上的小破璃也快乐的低鸣着。
  “啊,可我不是在嘲笑你。没有人会嘲笑泰戈,是不是?你希望知道我为什么来?”
  “的确想知道,女士。”
  “多么无礼啊!而且我可能是极大的无礼了。把它都算在好奇心上吧,我的泰戈,全是好奇心,除了担心你被关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并不许和任何人讲话会感到孤独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你很孤独,是吗?。
  “呃,是的,我怎么就不该孤独呢?”
  她伸出手,取下两只透明的酒杯和一长颈瓶琥珀色的酒。她斟上酒,把它们举起到光亮处并把多的那一杯给了他。
  “为相聚干杯!”她祝酒道。
  他非常敏锐地意识到了危险性,因为她是他在宫殿里见过的惟一的“人”。他知道得很清楚,一个“人”不会如此轻松地就被放进来的。她的美是无关紧要的。但当他看见她喝了酒,他也礼貌地呷了一口回敬她。詹的警惕性要比泰戈的高多了。
  “我来这儿,”她最后说,“有一个很好的理由,现在我比较受欢迎了吗?”
  “欢迎!”泰戈突然说,“你说到受人欢迎,如果你曾经在最冷谈的镜子里打量自己的话,我相信你仍然可以看见可爱的你。”他和她碰杯,然后喝下去。
  詹艰难的想要占上风。玺又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痛着他的体侧。
  “我来这儿,”她说,“是想和你谈谈,因为我敢肯定,你无时无刻不发现你自己处在一个奇怪的处境里。而这些没有思想的,愚蠢的神魔从没想过减轻一下您的痛苦。伊弗特人,”她又接着说,“真的很愚蠢。”
  “我没发现。”詹说。
  “没有?可见你并没与他们谈过话。他们确实很笨,你不理解。”
  “我可以问一下,你要谈的是什么吗?”
  “急着把我打发掉?怎么可能呢?我听说泰戈是一个有骑士风度的人,不可抗拒。可我忘了,现在你也许与某个来自我们这个粗野的世界以外的个体混在一起了。也许在你的耳朵里有一两根冰柱。”她看了看詹的耳朵,只在耳垂上找到了耳环孔。
  “啊,的确是一个水手,”她高兴地叫道,“你把你的金耳环弄到那儿去了?”
  “我把它们当了。”泰戈突然说,“把它们当了给一个跳舞的姑娘买一块面纱。我不想要,可她想要。我怎么知道她名正言顺地属于一位步兵团上校?就在我给她面纱时他走进来了。你不明白。”他模仿她笑着。
  “买金耳环为了一个跳舞的姑娘?”她非常震惊,“多么可怕邪恶。那么现在你既没了金耳环也失去了跳舞的姑娘。”
  提到耳环,詹冒了出来,可女士已经站了起来,从她的腰带上取下两个金环,随即把它们穿到他的耳朵上。
  “好了,”她说,“现在你看起来像个真正的水手
  “我觉得像个傻瓜。”詹在他的本质里发现了狡猾,“我在这儿被关在天文观测塔里,可按理说我应该被扔进最深的地牢或在塔勃顿最高的绞架上被吊死。这我不明白。”
  “我们做事非要按理吗?”
  “是的。”
  “啊,你听起来像我听说的泰戈,对一切都不满意。在这儿你被关在女王的私人房间里,由她最好的奴仆服侍,吃的是最可口的食物,每天什么都不做只是享受。你对此感到疑惑?”
  “相当疑惑!”
  “毕竟,”她说,“我听说你做的许多事情之一就是你曾救过泰罗尼司令的命。尽管你众多的胡作非为可能不会让你永远呆在这丝绸上,这个国家应为你做点儿什么。”
  “这个国家觉得应该把我放在一个发臭的商船的浴缸里。”
  “哦?”
  “做一个愚蠢的,挨船长鞭打的傻瓜。”
  “啊,太惨了,也许他们觉得对你已经惩罚够了,并希望做些补偿。”
  “我在这儿,”詹说,“是因为一些奇怪的、我可能会讲给别人的信息。而那些信息,我承认我自己完全不知道。如果我是危险的,那女王为什么不除掉我却忍受这一切呢?我对一切都知之甚少,我对一切问题都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虽然我越来越清楚我做的好事及坏事,甚至在现在我都在回忆做过的某些别的事。他们可能甚至也可能不使我受这个国家的喜爱,可曾经是一个人的我现在是两个人了。对此我从心底里讨厌。”
  “两个人。的确,爱打仗的,爱笑的,醉酒的泰戈永远不会看星盘。”
  “你知道?”
  “我是老雷诺的一个非常亲密的朋友。啊,对了,现在你是一个奇怪的混合体,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个学者及哲学家泰戈以及—些奇怪的与你那清秀的眉毛及巨大的力量共同存在的东西。”
  “一个学者?也许吧。它从来对我没有任何用处,”詹说,“会算立方根的脑袋对监狱的门闩无能为力。”
  “学者之所以是学者,因为在生存斗争中他们得回到书本上去找他们没有的……据说作学问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一个人知道的越多,他越感到他一无所知,他越感到自己一无所知,他就越执着地渴望真正知道点东西,这样也就学的越多,学的越多,他越知道他一无所知,他越……”
  “女士,我求求你,别说了!”
  “我也要头晕了,可请你告诉我,哪一个你占上风,学者还是勇士?”
  詹突然想答两者都是,可却奇怪地意识到自己内心的一些魔力。靠着这些魔力,他丝毫没有失去詹的知识的记忆,同时,正在获得泰戈的知识记忆以及他的精神和勇气。接近这个令人心跳加速的女人使二者的融合接近完善,他感到有些醉意。
  “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他说,“如果我知道我正在说什么,也许我会回答的更好。首先,我在哪儿?”
  “哎呀,当然是在塔勃顿王国。”
  “噢,这个我知道的很清楚。我似乎知道每一条胡同以及这里墙上的裂缝。可我说的是地理。我现在是在南纬五十五度西经四十度的地方吗?那个海是地中海吗?参照这个地方,美国在哪里?”
  “多么奇怪的名字,我的水手。不过一个游遍世界的人当然要比我知道的多了。那些地方,那些数字我全都不知道。”她兴奋起来,“哎,难道用上面老雷诺的仪器找不到吗?”
  “星盘只标示时间和纬度。雷诺的时间没有标出经度。尽管我想我测到的有可能是正确的,可我很怀疑,你看,那就会把我们放置在亚马逊丛林或比利时的刚果河、或新几内亚的原始部落的割敌人首级作战利品的人们中间。或……”
  “有这么多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地方!把那些地方告诉我,尤其是那些割敌人首级的人,他们像食尸鬼吗?请讲。”
  “你避开了我的问题。”
  “多么无情的家伙!可如果我不知道我怎么回答呢?”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你从未听说道美国或……或非洲……或阿拉伯半岛……?”
  “啊,对了,我是从古代历史中知道那个阿拉伯半岛。可那很遥远,而且路线已经完全被遗忘了。我敢说即使是我们年纪大一些的人也会很难在那个世界里找到凯弗山。他知道的名字比你如此流畅地说出来的名字要少得多。”
  “你在嘲笑我。告诉我真相,我在哪儿?”
  “亲爱的水手,从你的世界的那一方面说,我什么也说不上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了避免使你不高兴,我不再开玩笑了。我告诉你真相,是我从再诺那里听到的。在这儿我们把你们的世界——你另一个世界——叫做睡眠之域,也许你的世界也……”
  “我们什么也不叫,他们甚至对它一无所知,你是说睡眠之域?”
  “是的,那应该是很清楚的,至少雷诺是这么说的,有两个睡眠的世界和两个不眠的世界。你将选哪两个?也就是对于人类而言的,人类是奇怪的怪异的人,很久以前我们发现他们有灵魂。”
  詹头上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她在干什么,说到人类像不是说她自己?可他不知道陷阱裂开了口要抓他,他太急切地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的处境的事情,所以他没有深究。
  “我想我对此略知一二,”詹说,“美国的印第安人有一些类似的自知力,在睡眠中他的灵魂离开他的身体到别的地方游历。”
  “是的,这是真的。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发现印第女人应被严密监视,就因为那种自知力。雷诺说各地的其他人也模糊地意识到在他们睡觉时,灵魂便离开身体。可事情很显然,或者说在你来到这里之前至于说真正的领悟,这里的人类对他们另外的世界一无所知——那个有许多怪名字的你的另一个世界。在他们另一个世界里,他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样,当他们在一个世界里休息、睡觉时,在另一个世界中就继续第二个生命。雷诺说这导致了这儿聪明一些的人中各种各样荒谬地不相似性。他们到处谈着‘双重个性’和‘分裂的自我’一类的话。”
  “可,……可同一个人在两个世界中是如此不一样是怎么回事?”
  “对我来说你的问题很深,你真应该和雷诺谈谈这个问题。他会告诉你有关的各种各样的怪事,真的。他对他的理论有些着迷……也许是因为他从来不敢谈它们的缘故。是的,你应该和再诺谈谈。”她又斟了更多的葡萄酒,在她的酒杯里抿了一小口,而后机灵地换了杯子,从他的杯里喝酒。
  “难道你真不知道吗?”
  “我讨厌看起来显得这么愚蠢。你是个学者,也许会在我说的话中找出错误,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再诺的理论,可即使是那些,我知道的也不完全。你看看,你的问题是错误的,真的不是只有一个人,一个灵魂或一种人类。人们,甚至是神魔,他们被造的头脑清醒而且几乎不可毁灭。我肯定你主要是由某种特别的能量组成的。一些哲学家说所有的能量都是一种能量,可那种说法会被这样的问题击破:即使是所有的能量都转化成其他种类的能量,那么说一种生命转换为另一种生命是否成立呢?它当然与—棵树贮存热量,然后燃烧,又释放出热量是不一样的。我们这儿有一个苦行僧——顺便说一句,是一个非常颠狂的家伙——他把他的两个灵魂融合成—个,并因此多少达到了一种心醉神迷的状态……”
  “瑜珈!佛陀!①印度最大教派的最高境界!获得完全的统一!他们说他们的灵魂到别处去……”
  【① 佛陀——印度最高宗教文献和文学作品的总称。】
  “哎呀!天啊,如果你对此这么兴奋,令人讨厌的侃侃而谈的话,我保证,你从我这儿一个字也撬不去!”
  “我不想冒犯你,”詹悔恨地说,“可你看,所有这些都解释了心理与哲学的巨大的秘密。”
  “噢,我想一个人这么兴奋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这是他个人的事。”
  “你看,有双重人格这种事,这你知道,”詹更加平静地说,“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可能会是一个完美的圣人,也可能是一个十足的禽兽。”
  “就我所观察的人来说,这并不奇怪!”她喝了酒,让他也和她一起喝,然后放下玻璃杯。似乎对双重性这个话题不再感兴趣。而恰恰相反,她眼中只有水手。
  “可是别停在那儿,”詹乞求说,“你说一个人的灵魂在两个世界里游荡……”
  她叹息道:“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学者占上风。噢,那么,”她耸耸肩,“如果我让这个学者闭嘴,也许水手就会回来,一个人不是只有一个灵魂,再诺大概是这么说的。他有两个灵魂,它们在工作时以某种方式相互联系着,他的生命力量不同于普通的能量,它只能专注于一点。他不是在这儿就是在那儿。他所在的世界会塑造他的身体,于是,当一个醒着时,另一个就睡觉了。这对兄弟穿过了宇宙,同时把两个灵魂结合到一起是很难达到的事,我敢说,老再诺会很想知道你是否能把泰戈带回到你的另一个世界中去。”
  “告诉我,”詹说,“你这么害怕人们会了解到这个双重世界,这是怎么回事?”
  “水手,请你当一名水手,而不是一个老人,好吗?已经有这么一个苦行僧了,还有其他的人,已经足够了。在这儿,所有的人类都是奴隶。这个世界被神魔统治,它属于神魔,在过去是,将来还是。人类的灵魂一度不能实现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转变,都只是游荡。也许还有其他的世界,那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说,人类沉睡的灵魂四处游荡……我说到哪儿了?”
  现在水手在他体内下着命令。他又劝她喝了杯酒,他自己十分清醒。
  “人类的灵魂四处游荡。”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噢,是的,我们被那该死的所罗门发动的战争打得落花流水。如果神魔不是意外被杀,他们会永远活着,尽管很少有人曾逃过被杀的命运。再诺是我知道的惟一个能记得十多万年前发生的事的人。那似乎是在人类还是猿猴以前的事了,他大致是这么说的。神魔,我说被战争打得落花流水,没剩多少了,这个地方又大又富饶,神魔不能增加他们的数量,另外,神魔和马立德都不喜欢劳动,因此为减轻负担,几个聪明的人决定认真酝酿—个计划。制造人体是很容易的,非常简单,可灵魂就是另一回事了……我说到哪儿了?”
  他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并与她共饮。“神魔制造人体……”
  “唉……不完全是这样。坦率地说,他们从你们世界的坟墓中把它们偷来,想用魔法赋予他们生命,可却没成功。然后我们中间一些非常聪明的家伙们——我保证他们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魔法师——诱捕了这些游荡的沉睡的灵魂,把它们带到这儿。虽然—切的比率都是相同的,可白天却长的不成比例,所以沉睡的灵魂在这十六个小时,在它自己的世界十六个小时,要想给这一种族培养出什么特性或再生那些复苏的人体,不需要太大的技巧,聪明的神魔外科医生全都会做。那样,你就找到答案了。神魔需要奴隶,他们得到了奴隶。我们有些麻烦,因为有些家伙变得很自命不凡,他们企图用他们的发现煽动其他人。我们通常把它们杀掉,因为如果一个沉睡的灵魂被困在这儿,两个身体就都死了,这样我们就不会被伤害了。因此我们有奴隶,很多奴隶,我们也给了他们巨大的帮助。呃,水手!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吗?不美吗?不让人类在他们的世界里知道这里并间或阻止他们知道它,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遗憾吗?奴隶制就那么糟糕吗?我们很仁慈,我想是真正的仁慈,这儿的灵魂是真正的灵魂,就像你的灵魂是一个水手,在那个世界里你作为一名者会是件多么不快活的事。我……呃……我说到哪儿了?”
  他又给她倒了一杯,自己也喝了—杯。
  她疲倦地伸了伸懒腰,“啊,你是一个漂亮的魔鬼,泰戈。”她微笑着,向他移去。
  泰戈也笑了。伸出手要拥抱她,可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可怕的吵闹声,能听见脚步冲上楼梯,整个宫殿里回响着惊恐的喊叫声。

  女人一下子坐直身子,门“砰”的一声开了。老雷诺踉踉跄跄地站住了,他那塔状的帽子歪斜着,他的长袍纠结在佝偻的腿间。
  “陛下!”他叫道,“钟瑞……”
  “你这个蠢货!”莱默斯大叫道,跳了起来,“你这个愚蠢的奴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詹从她身边弹开来,因为那个秀丽的身姿已化作女王令人恐惧的身体,闪光的长牙,浑身长满了黑毛,叉开的蹄子,以及丑陋愤怒的脸。
  “陛下!”雷诺颤抖着,继续说下去,“今天早晨发现皇家巴勃沙杆上的鸽子丢了已经一天了!我们刚刚发现地牢里从士兵到罗科上校全都死了!是钟瑞干的,他跑了,港口的一艘快艇不见了!陛下,请原谅,可鸽子早就到了巴勃沙群岛了,那些凶残的海盗现在可能已驶过海峡的一半了,钟瑞遇见他们,他们就会一起回来,我们只有四艘战船做了准备,他们一定有四十艘!陛下,我们死定了!”
  莱默斯哆嗦着,急步走下台阶,蹄子当当作响,她走到向海的窗口向远处望去。
  “从早晨开始?”
  “或是从晚上。”雷诺叫道,“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图表已经告诉你了!我把它们读给……”
  “闭嘴,废物!”她冲出屋子。
  当她冲下楼梯时,詹听到她的吼叫,“把泰罗尼司令给我叫来!从他们的基地撤出一个骑兵团!军官,卫兵……”

  詹拍着汗涔涔的额头,雷诺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了?”泰戈说,“你做的这么正确,你应该感到高兴,它足以让你被举着在这周围走一两里了”
  “笑,”雷诺悲伤地说,“笑吧,你这个头脑简单的水手,这是由你而起的,钟瑞回来找你并把你杀死的愿望是他淫平这个王国的愿望的二倍还多。乞求上帝帮助你吧,愚笨的人。这是你能得到的所有帮助。我很清楚。”
  这么说着,他走开了,马上德人闩上了门。

  “钟瑞,”詹边说边走向女王站过的地方,“来这儿……为了我!”
  一股寒气在他的脊梁窜上窜下,突然他挺直了腰,大踏步地走回床边,酒灌下了两杯酒。
  他把空瓶子扔到一边,扯下白色丝袍,把魔环套在手腕上,然后穿上靴子、裤子和衬衫。
  “钟瑞迟早会对付我的。但在那之前,安拉,太阳神和孔子作证,我还得去看一个跳舞的姑娘!”他一边拉靴子一边想。
  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个可能就是人间的艾丽丝·豪的跳舞的姑娘在别一个世界里为他的得救能作何见证呢?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十章 神庙舞娘

  詹面对门站着,他深吸一口气,好像要跳进春水中。泰戈把那巨大的玺戴到手腕上,暗笑起来。魔环曾把钟瑞身上的链子打开,现在,现在他要看看对于其它的锁,他的效力如何。
  “凭所罗门的玺!开门吧!”
  “咔嚓”一声,詹被吓呆了。他肯定宫殿里的每一个神魔都会听到的。就在这一声命令之下,里里外外的门闩都跳起来,当啷当啷掉下来。巨大的锁头被裂碎,好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门开了,抵在墙上。詹面对着三个惊呆了的马立德站着。
  他被激励着向前走去,他们吓得直到他快走到他们跟前来才想起应战,他们拨剑出鞘,第一个卫兵用长矛刺向泰戈。
  泰戈踏看脚笛舞的舞步,躲过了长矛。他躲闪过去。一把剑与他脑袋上方的铁器碰在一起,他向后跳去。躲开了第三次砍击后,他像箭一样向敌人冲去。
  他们像被炸开—佯,离开了顶层台阶,一个卫兵的深红色斗篷把他们全都包在一起。在他们滚下一段楼梯时,斗篷鼓起来,翻滚着。
  泰戈,真如他名字的寓意——猛虎一般,冲上来,蹲立在一个伤得很重的卫兵脚前,抓起卫兵的剑和手枪,又冲回去,奔向正在嚎叫的一对卫兵。他向下一段台阶飞奔,只跳了三下就到那儿了,找到了走廊,他想了—会儿宫殿的平面图,知道一可避免地穿过大多数地方。伴着卫兵那震破耳鼓的喊叫声,他又开始向前冲去,又冲下一段台阶。
  在下一个楼梯平台周围,听到有声音,可他的速度太快了,停不下来。他像一块射出去的石头一样向迎来的军官扑去,他们迅速转过身来,认出他,并去抓他的创。
  詹把他们撞得四脚朝天,倒向五个不同的方向。尽管他自己也有一点晕眩,可他认位必停下来,他像鹰一样冲到下一段楼梯,强烈地希望能在巨大的接见台周围找一条路,可他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察看。就在他能停下来之前,他已经进到大厅里二十英尺的地方并冲向宝座。
  莱默斯一直都在愤怒地下着指示,她看见了—个桀骜不驯的仆从,便向他喝去。
  地面滑得走在上面就像是滑冰。詹偏离开宝座的方向。虽然离宝座还有二百英尺,他的蓝色衣服,以及他的人形已经让女王认出了他。
  女王没有愤怒地大喊,而是叫道:“泰戈!”
  他直冲向巨大的黑门,心里正担心门那边的净卫,迄今为止,他们都转向别的方向,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他就有机会穿过去。
  “泰戈,”莱默斯吼叫着,见他没理会,她大声喊道,”抓住他,上校,拦住那个人!”
  门前的哨兵们转过身来,一齐举起矛,就像一个倾斜的篱栅,每个尖都闪着饥饿的光来迎接他。因为他的速度相当快,他停不下来。尽管(谁知道呢?)莱默斯本可能使情形不一样,可命令没变,持矛卫兵的本能是看见什么刺什么。
  “泰戈,你这个傻瓜!你会被杀死的!”
  对就在他要撞到矛上,或更确切地说,几乎撞到他们身上时,情况突变,因为泰戈凭他一个水手的灵活。拿剑向旁边砍去,马上便与两个长矛交战在一起,他把他们引到—边,便立刻穿过缺口。马立德看见刀光在他们眼前闪过,他们被这一形势转换惊呆了。忙躲到一边,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又操起沉重的武器时,泰戈离他们已有五十尺远了,并迅速地把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
  前面还有一个警戒线是守卫外面的门的。他们听到了刀剑的碰撞声,已经警觉地等在那了。很快他们便发现一个人正从宫殿里向他们冲过来,这些人警惕性很高,不会错过阻挡泰戈的。
  在泰戈左边和右边都是通往宫内的门。他毫不迟疑地吼道:“凭所罗门的玺,开门吧!”
  右边的门“咔嚓”一声开了,门上的锁变成一堆废铁。净卫从前门跑过来追他,泰戈毫不犹豫地跳进门去。
  他跳过门槛。发现他来到了在塔勃顿他想去的最后一个地方——莱默斯的首脑办公室。
  屋里的士兵看见—个水手冲进来,起初还僵在墙边的椅子上,等他们反应过来后,正即挥舞着嗜血的剑迎上来。他们明白,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将军抓起桌子上的手枪,断然开枪,子弹打进了泰戈汗涔涔的头上一尺远的地方。人们冲向他,剑光闪动。
  泰戈没有时间考虑。对他来说,战斗就是战斗,可詹大叫道:“凭所罗门的玺!推倒墙!”
  轰隆一声,房间的前脸向外倒去,白色的灰雾模糊了一切的刀光、吼叫以及突然泄进屋里的阳光,着实让士兵们恐慌了一阵。
  詹从开口处跳出去,抓住一根贴壁而长的藤蔓向地上滑去,下滑的速度极快,使藤都冒出了烟,双脚突然着地后,他开始飞跑起来,扎进了有保护作用的灌木林中。他猫着腰跑着,以躲开树枝的抽打。
  他身后的骚动像石头掉进池塘激起的波浪一样扩散开来。他看见一个前哨冲向宫殿,躲到低处停了一会,红色的斗蓬在他身边涌过。
  过了一会儿,他跳进卷起的尘土中,加速向无警戒的地方跑去。岗亭从他右边掠过去,他跑过一条灰尘很厚的路来到面对宫殿的—排不太显眼但很受欢迎的商店。
  老百姓们呆头呆脑地望着他。一个穿绿斗篷的马立德人起了疑心,飞奔进去抓人。他的长长的绿斗篷在他身后涌动,口中的哨声疯狂地飘曳着。
  詹躲进—个胡同,靠在墙上。不一会儿,一个警察在拐弯处出现。泰戈伸出一只脚。军官倒下去。哨声停了。泰戈用绿斗篷捆住这个马立德人。
  他不是等着看有没有人应声而来,而是侦察了一下四周:他决定通过下水管道爬到上面的二层楼的建筑物里。
  他双手交替着飞速爬过陡峭的表面,纵身跃进女墙。向下望去,有两个警察已应声而来,他们来到那扭动着的嘴里诅咒着的兄弟旁边。他们是奔他来的,显然没有发现逃犯。
  詹缩回头,他前面一长串的屋顶,一个挨—个地延伸开去.似乎在有意试试他跳远的能力。他接受了挑战,可他的速度却放慢了,因为他感到稍微有点吃力。

  一个小时以后,除了惊吓了几个正在日光浴的人外再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来到曾经是那么专注地凝视过的大山的脚下。  他跳到地面上,找到一个树丛。在那儿,他伸展开四肢,喘着气,赞赏地看着他的目的地的建筑。然而,不久以后,他的赞赏转换为失望的感情,这里是为牧师们建的,而今他们一直在看护这里……
  那个巨大的、不同颜色的立方体巍然高居于山上,像一个怪兽的头吞吐着成千上万的神魔。尽管那些陡峭的斜坡上也长草,可绝对谈不上绿化,这个地方是一个壁垒。
  它的狡诈的主人使外来人决无藏身之处。看见站在围绕山顶建筑的墙上的哨兵,使詹怒火中烧。或者是现在登上去,或者是等到晚上,他还没蠢到认为别人会把他那肌肉发达的人的身体错当成一个伊弗特人的程度。
  他郁郁不快地决走等到晚上,只能这样了,
  尽管他非常清楚再次进城会有危险。可他觉得又渴又饿。突然。他想起某个低级酒馆;它的主人曾因过度迷恋骰子而欠了他的债。
  詹笑着,清晰地回忆着那个晚上,泰戈赢得了那个酒馆,包括桌子、女主人和酒桶,后又慷慨地把它永远地租给了原来的主人。
  很奇怪詹能回忆起这件事,因为他从未亲身经历。就像泰戈不知道怎么看星盘一样。可现在泰戈已经能读懂星盘,无疑詹掷骰子的准确性也会十分高。
  他穿过一条条胡同,掠过一片片昏暗阴影,最后来到酒吧的后门。他小心地侧身进去,看了一圈酒吧间里的人。
  有几个“人”坐在墙边的疤痕累累的桌子边,喝着劣质的酒水,他们与这里昏暗的、鬼鬼崇祟的气氛很相称。既然他们是人类,泰戈知道他们没什么可怕的,于是就大胆地走了进去,走向吧台,随便问候着主人。
  主人体形圆而肥胖,心平气和,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这些特点以及他显而易见的和气才被允许开这个小酒馆,不然这样的好处是很少会轮到人类的。
  他那温和的小眼睛转向转戈:“我的上帝!你!?”
  “怎么了?”泰戈说。
  “听着,”主人非常激动地耳语道,“你得离开这儿,他们知道你会来这儿。抓你的通缉令已经发出,就在十分钟前,有一小队马立德人还来这儿找你了。”
  “那他们不会很快就回来的,马立德人是懒骨头。你是否介意到食品柜去看看,摆上些适合绅士吃的饭?我要饿死了!”
  小酒馆主人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害怕,我知道你不会害怕的,但你得可怜可粱我,想想如果他们在这儿找到你,他们会干什么?泰戈,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巡逻队是女王的沙漠部队,他们看起来像地狱恶鬼般的阴森。”
  “女王不喜欢我离开她的茶会。如果他们回来,我会发誓你不认识我。怎么样?”
  主人满心狐疑,可他不能拒绝泰戈。他把头探过去和在厨房里的妻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又看看泰戈,用围裙擦着额头。
  “很热,不是吗?”他无力地说。
  “我看不能说热。”泰戈冷笑着说。
  主人慢慢地擦着玻璃板,他的手抖得厉害,险些一下子打碎三个杯子。他停下来,“你看,泰戈,麻烦你到靠墙那张桌子去,并尽量使你显得小点,好吗?”
  泰戈耸耸肩,“只要饭又多又好吃,在哪儿都一样。”他慢慢走到那指定的地点,正要坐下,突然,他惊住了。
  在他旁边的桌子边有两个人,他肯定他认识他们,然而却对不上号。
  其中—个长着鹰钩鼻子,蜘蛛状的手,邪恶的、充血的眼睛在眼眶里好像两个多余的东西。
  另一个人待别肥胖,油滑的好像刚润滑过一样,不过用的是有点儿酸臭的油。
  很显然他们只是属于奴隶一级的,他们主人专干低级犯罪案件。连一条别人扔掉的狗看见他们,也会感到恶心。
  泰戈慢慢地坐到椅子里,他很迷惑,通常他很容易就记住别人的脸孔和名字。虽然他对自己说。他一般不会注意这样的寄生虫,他也许在其它地方见过他们,可他—点也不确定。他问自己:他们是谁?
  一会儿,主人拿来一只火腿、一只鸡和三瓶不同种类的酒,托着的东西当当作响。他专注地看着门,差一点走错了桌子。他急忙又跑了一趟,拿来了面包,然后在酒吧最后面忧虑地坐了下来,眼睛盯着那女王的沙漠部队很快就要进来的地方。
  泰戈慢慢地吃着,想着他的问题,并有些恼火,为什么自己费劲想着两个下流之辈。他对他们有一种不太合适的熟悉的感觉,这时詹的知识基础帮上忙了。
  “我变了。”詹对自己说,“他们为什么不可能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我认识的人?”
  他开始仔细审视他们的特征,好像有些话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
  最后那两个人对詹的观察有些不满意了,他们低声嘀咕着,很显然他们认为简直无法忍受。
  眼睛充血的那个人站了起来,昂首阔步地走到詹的桌子旁。
  “如果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老兄。”
  那肥胖的家伙也一摇一晃地走过来给同伴撑腰。
  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把那错认为是道歉。
  “好吧,”那个胖子说,“别那么爱管闲事,听见了吗?”
  他们正要走回去,一道电光闪进詹的大脑,“等等,我认识你们。”
  “我们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所以如果……”
  “你,”最后詹看着那线条几乎模糊不清的脸部指着胖子说,“是塞农!”
  “呃?”被指的人说。
  “还有你,”詹突然兴奋地说,“是那撒尼尔·格林!对了对了,我感觉到了!来,坐下,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谈谈。”
  “他有点毛病。”那个被指为格林的人说。
  “你看,老兄,”像塞农的油腻的漫画般的形象说,“我们只在乎我们自己的事,如果你想开小差,你也全忘了你自己的事。”
  詹一边大笑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格林!可怜的老那撒尼尔·格林,你的手表哪儿去了?还有你:塞农!套着脏衣服的一桶猪油,活像个被遗弃的贱民!”他的笑声越来越大。
  那两个人非常不安,他们清楚地看到了泰戈腰带上的手枪以及他魁伟的个头,同时也被从一个水手嘴里蹦出来的文绉绉的话吓住了。看上去好像是为他们准备的有魔力的阴谋陷阱,他们不像中计,怒容满面,拖着脚回到桌边,拿了帽子,为帐单争论几句,然后逃了。
  “那些人是谁?”当主人走过来看他们为什么争吵时,詹问道。
  “他们?下三烂,道达的走狗,他们在吃他的残羹剩饭。说起道达,你知道像他这样的家伙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吗?你就不清楚吗?泰戈?你来这儿后面有部队追踪,你说起话来像个大人物,看起来……看起来不一样了。开始时,我都没认出你,可听着,泰戈,你快点吃饭,马上离开,行吗?你知道,我非常欢迎你来,可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那会要我的命的。毕竟,女王的沙漠部队只有在公爵被杀等等这类时候才出动。”
  “好吧,我吃了饭,立即就走,免得你提心吊胆。”泰戈说,“另外,我觉得你的手艺不怎么样,饭菜是臭的。”

  黄昏时分,他又回到神庙山脚下。
  巨大的立方体,衬着愤怒的云团,巍然耸立。每个入口都有燃烧的火炬的光泄出来。火把排列在台阶两侧,他们那反复无常的火焰奇怪地映在一群神魔身上。很显然有大型仪式在这儿举行。因为所有人只上不下。从朝拜者那闪闪发亮的手饰上看,只有在盛大的国事活动中才这样穿戴。
  詹想,也许钟瑞从巴勃沙带舰队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可不管怎么样,他能进去的机会非常之小。
  就在他要打退堂鼓时,他又看见了正走上台阶的跳舞的姑娘们,同时想起了那个惟一一个善待他的姑娘。她在那儿,神魔的一个跳舞的奴隶。也许明天早晨会有人发现他已经死在这个世界,另一个他死在那个世界。他欠她的,如果能够的话,他应尽力把她救出来,并找一个知道以德报德的人——泰罗尼司令——来保护她。他有能力保护她。即便是失败了,他也很有可能得到假释,退隐到他的小岛上去。泰戈想着,在这些战争中,高级军官很少遭遇不幸。
  不,他不能把她留在那里,最终被某个能说会道的神魔偷去——这些舞娘的命运往往如此。再说,他身上每个细胞都想见到她,和她说话。
  泰戈向前踱去,围着山转到后面。神庙在上面的悬崖上闪闪发光,马立德的剪影映在墙上。
  泰戈松开鞘中之剑,打开他的手枪的扳机,然后开始登山。
  在所有凡人中,有史以来只有跳舞的姑娘们来过这儿,另外有不多的几个人胆敢来这里,结果是还没登上台阶就死在了长矛之下,这里的财宝诱惑着甚至是那些老女人。在城里偶尔听说有一个大胆的贼曾想要量它的高度。
  泰戈揣摩着高度,想找个入口,然后穿过这里到舞娘的房间去。
  长长的草刮住了他的靴子,拼命把他向后拉。他抓着草,向上登。
  登这个斜坡不需要太大的技巧,可泰戈一直注意着前面,忽略了脚下一个障碍,险些掉进去,漆黑的洞穴张着嘴。他用力抓住边缘,一只脚已经掉进去了,他急忙撤回来,借着上面火把的光看着这个陷阱。
  这是一条二十尺宽,三十尺深的沟,在下面的平原上是看不见它的。可里面没有水,只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移动时发出的咝咝声和咔咔声。
  “蛇!”泰戈感到后脖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稳住神,试探着把脚伸过边缘。
  有件东西掉下去,沟底那些粘糊糊的东西爬到那个东西边,等着。
  他不耐烦地咒骂着神魔的可憎,可没在那上面花多长时间。他只有一个出路——爬上通向大门的台阶。
  他下了决心,就立刻开始行动。
  他伏在深沟的边上,借着上面的灯光,注意看有没有别的陷阱,结果没有发现。

  他很快来到建筑物的前面,跳下来,匍匐着爬向巨大的栏杆,爬向更亮的地方,爬向卫兵。
  马立德人站在每个宽大的台阶的两侧,他们的钢盔和他们的独眼一样明亮。长矛上的饰带毫不削弱它的锐利。可就是因为他们的举止太严肃,他们的火把太耀眼,詹来到一伸手就能碰到他们后背的地方也没被发现。他躲在栏杆的影子里,想着他的下一步行动,当发现越来越多的障碍时。他决心不顾一切,开始行动。现在他确信,他的得救,至少在人间,取决于他在这个世界里能否得到艾丽丝·豪。
  他很想把哨兵的斗蓬偷来,但他很清楚,以他肌肉发达的身躯去假冒那矮胖的马立德是多么傻的念头。于是,他就一直沿着台阶的阴影向神像方向移去。他离神魔们也不过十尺远。他想知道如果他们捉住他的话。会用什么方法杀死他,因为现在他没有想女王会怎样对待他,而莱尼牧师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有权力这么做。作为一个被部队追踪的前皇家囚犯,也许一顿鞭打会最合适不过了。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他侵犯莱尼,那无论他躲到哪里,她的长臂都会把他找出来。可他现在还没被抓住。
  又差点栽进深沟,他愤怒地发现紧挨着这条路的边缘有一道深沟,难道他费尽艰辛就被这一个深沟给挡住了吗?他微微抬起头,盯着人群,他们鲜艳的长袍几乎是拂着他的脸过去的。他又看了看深沟,想到任务的紧急,他奋力跃过那漆黑的满是毒蛇的深沟。
  他一跃过去,就抓住了湿湿的台阶边缘,幸好他的手不会被发现。虽然火把很亮,可这次他的运气来了,安全地到了那边。
  他审视一下周围,神庙的基座大约有八尺高,上面站着许多靠在石墙上的大柱子。
  他跳上基座突出的台上,那里肯定有一个边门。顶部,卫兵机械地像黑娃娃一样来回地走着。在他身后,远远的下面,闪烁着港口和城市的灯光。
  他用手指摸索着前面的墙,触到了一扇小门的冰冷的铁锁,门是锁着的,可他一点儿也不发愁。
  “凭所罗门的玺,”他小声说,“开门吧!”
  门慢慢地向里开去,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进去的。
  詹溜进去后,悄悄把门关上。他走入的是暂时不用的一条长长的走廊。
  通过走廊侧面的拱门,他看见神庙的无限宽阔的大堂,里面的火把燃烧着。浓烟滚滚,墙上,棚顶上巨大的阴影互相追逐着。
  远远的那一端,是一个巨大的神像,身上的宝石闪闪发光,全部用金、银和象牙制成。双手搭在大约五十尺长的剑柄上,脚叉开,做战斗状。
  这是莱尼!菜尼!神魔的女神!眼睛可怕、外形可爱,贪婪又神秘,美丽又杀气腾腾,很多的人类就因为看上这么一眼而付出了生命,所以几乎没有人敢来看。
  詹把眼光从那个可怕的人身上移开。环顾四周想找通道,他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往后走,因为他看见两端都有神庙的卫兵和经过的人群。他当然不能走进大堂。他以水手的姿势。向上看去,墙由越来越窄的石头砌成,每一块石头都探出—段平台.支掉屋顶的校子与横梁相这接,
  他听见有人在附近关上了一扇门,嘀咕声越来越近。他立即翻身上了平台,一个接一个跳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见了牧师那长着角的头。他们停在那儿,在走进大堂前,交谈着什么。
  “那么就这么定了,”这里最老的人说,他全身穿着黄色的丝袍,“他不会伤害我们的,因为他也是个信徒,他的战士们也是。为莱默斯预言失败时该说些什么?”
  他们举起爪子一样的右手作了—个表示肯定的伊弗特式的姿势。
  “到了给予我们更大自由的时候了。莱默斯头上要降临灾难了。他会以更大的自由来回报我们。”
  “太好了,”老的那个说,“让仪式开始吧!”
  他们移出了阴影,有一些人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地面上的一个暗道。包括那个老家伙在内的其它人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走进大堂。
  詹想着他们的话,那么他们所说的“他”,是指钟瑞吗?
  没错!突然,泰戈想起一些含糊的传言——说牧师们对莱默斯拒绝参加他们的仪式,并对其信任占卜者雷诺和他的星相感到非常不满。当女王把雷诺升到现在这么高的位置后,他打破了莱尼对预言的垄断。

  因为下面的走廊没人来,詹轻盈地跳下来。他想出了新主意。他打开了地上的暗道,发现一条陡峭的楼梯通向阴暗的深处。他钻进去,随手盖上了盖子。他沿着一条管道走着,管道似乎通往深深的地下。他用手拭探着,偶尔停下来听动静,看有没有卫兵。最后他下到尽头,这有另一个通向上面的楼梯。
  在远远地某个地方有上百个巨大的号角粗哑地吼叫着,让人家肃静。
  在他向上爬时,一个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来到楼梯的分界处,一条路通向上面,另一条路向水平方向延伸。詹选择了向上的路,以免让自己迷失在这迷宫里。
  根据台阶的数目,他知道他就在大堂地面的上方,而且一定是在一堵墙里面。路变得平坦了,他发现他进了观察廊。
  当他发现穿透墙壁的观察孔时,他不太惊奇,对于这种普通巫术的不高明的戏法,他很精通。观察孔正好被用做装饰大堂的人物形象的眼睛。神魔们能允许这样—个明显的骗局的存在,使他感到很惊讶,他对他们智力的估价也随之下降。

  大堂内部幽灵般的光辉展现在眼前,整整一万个神魔男女。穿戴着闪光的首饰和华丽的丝绸,站在逐渐升起的地面上。他们面对莱尼,一个由牧师构成的半圆挡在他们和神像之间。他们正在举行什么仪式,他们都面对莱尼垂着头。在他们上空隆隆地响着神庙主人——在走廊里靠近詹的那个人——那阴毒的腔调。
  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神庙舞娘身上,她们和身着盛装的马立德们混在一起。他一个个地打量着那些姑娘,可是以他所在的高度要想在那几百名姑娘中找到艾丽丝是很困难的,想到她在那儿,是那野蛮的辉煌的一部分,他的脊背感到一阵阵刺痛。
  一阵节奏缓慢的、催眠的音乐从大堂一个不被人看见的凹处流出来。听到这一信号。姑娘们站立起来,把她们的白斗蓬拉开,走到马立德的前面。她们那用钻石装饰的身体在摇弋不定的火光中升了起来。
  突然。他找到了她。她领先其它所有人一两步,看起来是领舞的。他几乎不知道其它人在干什么,尽管他感觉到她们在随着节奏不断加快的号角声和鼓声缓慢地优雅地组成各种几何图形。
  他很费劲地想到了莱尼,便把注意力转向神像。这个巨大构神像是用沉重的链子固定的,链子设置在从前面看不见的地方,因而当他看见神神开始慢慢地晃来晃去时。他没有像下面那些人一样感到震惊。
  幼稚,他想着,这个东西就像个吊线木偶。无疑有一个管子和她相连,这样牧师们就可以假装她说话了。
  音乐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情不自禁也伴着它敲击起来。疯狂的旋律,粗哑又刺耳。热血涌到脸上,他艰难地从神像移开了视线。
  他很清楚他要干什么,也完全明白由此可能带来的可怕的后果,可是泰戈很勇敢,詹也很机智。不一会儿,他就大踏步地走过道道,寻找另一条通往大堂的通道。他只找到一条路,便走了下去,望着那个拐弯的尽头,他确信会碰上卫兵。
  后来他又找到了一条一直通到上面的路,那有一个短的梯子。他爬上去发现可以看到外面,出事后他可以队这里出去。
  不久,他便发现已身处神像基座的里面。他仰起头,可以看见从女神肩膀僵硬地伸出两只巨大的翅膀,朝着他的方向向他垂过来。
  他很迷惑地看见在他移动时,女神把手从剑上拿开,现在又伸出胳膊悬在舞娘的头上。从这个角度看,女神瞪着眼睛,看起来很可怕。
  舞娘低着头摇摆者。音乐加快了,很快她们形成了一个半圆形,像陀螺一样旋转着,头发飞扬出去,她们柔软的身体摇摆着。
  突然,音乐嘎然而止。在一片死寂中,舞娘跑回原来待的地方,她们以祈祷的姿势坐下去,等待着。
  牧师们跑开了,只剩下他们那个老恶棍主子,这个老古董似的家伙向女神摊开了双手。在什么地方的一面鼓歇斯底里地敲了一阵,然后静了下来。
  长老从他的法衣里拿出一条长长的、闪光的鞭子,把它缠起来,像路边的一条蛇。
  鼓再次打破了沉寂,然后停下来。屋里更静了。长长的鞭子和滑膛枪一样响起来。
  “莱尼!”那个老东西叫道,“莱尼!”
  “凭着我们拥有你的标志——鞭子。我们想得到你的回答。”
  女神没动。当长老的脚并列一起时,牧师们移动了一下,神像足足有十二码的头俯下来,闪光的眼睛向下凝视着长老。
  “莱尼!看!我们已经向您敬献了音乐和舞蹈,我们崇拜你!回答吧,好好回答吧!”
  鞭子又抽了起来,莱尼又动了一点。
  詹暗自思忖道,神魔是一群愚蠢的被一个一百五十尺高的吊线木偶愚弄着的傻瓜。
  “谁。”长老叫道,“会是明天战斗的胜利者?钟瑞还是伟大的莱默斯?”
  一声低沉的,晦涩难懂的隆隆声从女神嘴里传出来。
  在大堂侧面。莱尼头附近的两个平台上,詹刚才看见的那些牧师各就各位。他们手里拿着长杆。长杆的末端是燃烧着的煤块,他们把煤块塞进女神的肩膀。
  一阵战栗传遍神像全身。长老又尖叫起来。
  “莱尼!谁会是胜利者?回答!”
  随后传来一阵痛苦、愤怒的吼叫,那对呆滞的眼睛中的凝视变成了苏醒时愤怒的表情。
  莱尼移动了,铁链狂怒地当哪直响。
  “回答!”长老嚎叫道。
  一串奇怪的话从女神的嘴唇里流了出来,传遍大堂,像炮轰一般回荡着。
  “安静!”长老叫道,他转过身子,“莱尼说了!灾难降临到塔布顿上了,胜利将属于钟瑞,莱默斯将永远被征服!”
  所有人都震惊,恐惧地倒吸一口冷气。
  女神又隆隆地说话了。
  在她头附近平台上的人把煤块拔出来,莱尼安静了。
  “现在,”詹想,“在他们神志还不清醒时,我要让他们看着他们的女神是怎么变成碎片,在他们脚边撒谎的!”
  他抬起魔环叫道,“凭所罗门的玺!把链子打开!”
  “砰”地一声巨响,砂土从墙上飞溅出来,铁链当啷当啷掉下来,声音响亮地摔在地上。那老家伙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人神橡正向前倾,向他倒过来。
  詹躲了起来,等着大堂的剧烈震动。它来得比他预计的要早。他前面的石头裂开了宽宽的口子,整个神庙都摇晃了。他听见神魔们恐惧地尖叫,然后是数千只脚冲过呛人的灰雾寻找出口。
  泰戈从他的观察处跳出来跑过地面。因为跳舞的姑娘们离出口最远,她们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倒塌的女神,大概她们中有一半相信她以前的法力。
  泰戈跑过破碎的花岗岩和金片。在他脚下滚动着用来装饰头颅的钻石。
  他的眼睛只在寻找一件珍宝——离他最近的姑娘。她吓坏了,一点儿没有注意从尘雾中跑出来的是一个“人”,她的可爱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圆圆的。当他把她抱起来时,人她甚至没有转过来看他。
  牧师们还没明白过来,他们也和所有人一样疯狂地想从这儿逃出去。他们长老的死没有触动他们。有两个从离泰戈不到一尺远的地方跑过去,对他丝毫没注意。
  泰戈不喜欢被人忽视,当最大的牧师挤进拥挤的人群时。泰戈抓住他的肩膀,把飘动着的黄斗篷撕了下来,那个伊弗特对此毫无感觉。
  詹把这斗篷包在身上作为掩护。抱着姑娘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横冲直撞硬挤出门口,跑下长长的台阶,到了底部。一有人发现时,他就躲进了一条旁边的街道,姑娘很轻,几乎没妨碍到他。

  恐惧开始在全城蔓延,远处钟声连响,锣在鸣,詹对此毫不在乎,顺着小路和漆黑的大道,他快速跑向码头,毫不耽搁。他跳下码头,跳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中。
  沉睡中的渔夫从一堆鱼网上跳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两个水手也站了起来,他们似乎仍然睡着。梦游般地走向泰戈。剑在码头灯下闪着光。
  泰戈说到:“去海军军部。泰罗尼司令的旗舰!”
  水手们机械地去解开缆绳,也许把泰戈看成是一个搞谍报活动的军官,或是干别的他们不敢问的事情。大三角帆从斜桁上落下来,帆张开了。在清新的晚风中他们飞驰在停泊的大船之间,船上的灯光在海面形成—条条黄色的海蛇。
  姑娘已经盯了泰戈好一会儿了,看见他对她微笑,她说:“你,你是谁?”
  “泰戈。”
  “你是泰戈?”
  “名声都传到神庙了?”
  “我曾听过海军军官为你祈福……可……你怎么进入神庙的?对人类来说那就是找死!”
  “这次不是。不管怎么说,目前还不是。”
  “可是为什么……”她迟疑于突然的恐惧,“你为什么带我走?”
  “你喜欢那个地方?”
  “噢,不,不,很高兴我被偷走了。可是……”
  “你不必害怕。”多奇怪啊,在这儿见到艾丽丝·豪,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没见过我?”
  “呃……当然没有,自从我是个小孩子,除了跳舞的人以外。我没见过别的‘人’。”
  “你听过艾丽丝·豪这个名字吗?”
  她跟着他慢慢重复,脸上现出迷惑的神情。“艾丽丝,艾丽丝·豪,我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
  “你当然听过,你就是艾丽丝·豪。”
  “我?”她摇着头,“可是不,我除了叫万娜外,没别的名字,你在逗我。”
  “不,这是真的。”
  “你是个很奇怪的家伙,你为什么去神庙?”
  “为了你。”
  “我?”
  “我以前见过你一次,在这儿,在一个望远镜里。”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把黄斗篷裹得更紧些来抵挡冷风。当他转过去看旗舰时,她笑了笑,抓住了他的手。

  渔夫用卷帆索卷起了帆,小船漂向码头。詹从他的耳朵里取下—个耳环,把它递给船长。
  船长惊讶地看着它,立即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泰戈又抱起姑娘,踏上梯子,走上甲板。一个神魔军官面带恐吓地站在那里。
  “我希望立即见泰罗尼司令。”
  军官皱着肩头。
  “我叫泰戈。”
  中尉就好像是被刺了一下,这伊弗特转向他们无聊的卫兵,“立即把这个人抓起来。”
  “我要求见司令!”詹叫道。
  一个声音猛地从这艘装有七十四门大炮的军舰上向他们传过来,“怎么回事?”靴子撞击着梯子,踏过木壳板,走进卫兵的灯光里。
  詹吸了一口气,他认出了贝肯中校,他曾在宫殿前把他拦住。
  “泰戈!”中校叫道,“我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到岸上去!中尉,叫住那条船……”
  “我来这儿见泰罗尼司令,”泰戈说,“我要见他。”
  “可你带来了什么?”贝肯看见了黄斗篷,“一个牧师的……斗篷!”他看见姑娘闪光的首饰。“还有……还有一个跳舞的姑娘!泰戈,你病了吗?造成神庙混乱的是你吗,那混乱我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那无关紧要。”泰戈说,“我请求帮助。”
  “他就要被撤职了!”中校说,“这得由你负责。以四艘船对四十艘那将是怎样的结局。还有海岸上的骚乱,那是怎么回事?”
  “莱尼脸朝下倒塌了。”
  “什么?”
  “因为她撒谎。”姑娘流畅地说,“她说钟瑞会赢,—个更伟大的神惩罚了她。”
  贝肯脸色苍白。
  “司令。”泰戈想了起来。
  “好吧,记住是你自已要求见他的。”贝肯垂头丧气地说着,带路向船舱走去,走到后舱甲板。他下了一个小梯子,来到司令的船舱。
  里屋的门是开着的。泰戈看见丑陋的、焦虑的泰罗尼正弯腰看一张图,用铅笔比划着,灯光增加了他毛茸茸的脸上的纹路。
  “大人。”贝肯说,微微点点头。
  “啊?对了。什么事?”
  “你也许能回忆起一个叫泰戈的水手,在火岛,他曾给我们一根绳子把我们拖离海滩……”
  “泰戈?是的,他现在怎么样?”泰罗尼看见了那个人,站了起来。这群人走进屋里。大人看着黄斗蓬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吼道。
  “先生,”泰戈说,“明天你要和钟瑞战斗,我是他攻击这里的主要原因。因此我……”
  “呸!我只知道你想利用我的仁慈在女王那儿给我找麻烦。这个城市都因为你而被搜查了,你知道吗?不,我想不!你知道你一出现就会被抓吗?噢,不,当然不!你认为我一顾我对陛下的责任,而像收留一个迷路的小狗一样收留你?你带着一个跳舞的姑娘,也许手上还沾着一个牧师的血,以及他的斗篷,并希望……天哪!卫兵!”
  “等等,”泰戈请求道,“我……”
  “闭嘴!卫兵,把这个人抓起来,把这姑娘放进马林的屋里,别比她跑了。这个人是泰戈,你们可能已经听说了,他是绝对不可信的,哨兵的手枪要装满子弹,站在门外,不管他在睡觉。还是醒着,都要把枪口瞄准他,好了!”他对着泰戈。“午夜时,我们起锚去迎战钟瑞的舰队,现在把你送上岸已经太晚了,但如果我们走运的话,回去时你再向女王投降吧。”
  哨兵拿走了泰戈的手枪和剑,用剑顶着他回到甲板。
  泰戈感觉到背后姑娘绝望的眼睛,也感到了那短暂的感激。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十一章 审讯

  詹醒来了,不安地意识到他没睡在那个被手枪瞄着的地方。他的身体活着,可没有生命力,可能是因为在睡时又翻又滚的缘故。他希望泰戈别闯什么祸才好。
  他把脚放在坚实的地上,发现戴弗已经回来了,正在打着酣。詹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也许什么时候他会发现的,虽然他并不太感兴趣,还有造假币者。他们在哪儿,当他们人间的身体睡得这么香时他们在干什么?当然那无关紧要。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装好艾丽丝拿来的烟斗,抽了起来。回忆着泰戈做的好事和坏事。
  有一小会儿,他对此几乎不动感情。随着他偷走那跳舞的姑娘,泰戈在他死亡状上就盖了章。没人能让明他和莱尼的倒塌有什么联系,可是杀了神庙里神圣的一员,就注定了他的死。还有女王!当她发现关于那玺的事情,他是怎么愚弄她的,她会说什么?
  很快.他开始冒汗了,他很肯定那个夜晚,他会一睡不起。泰罗尼有勇无谋地抵抗钟瑞庞大的舰队很可能快他们失败。无论如何。钟瑞会找到他,不知怎么的,现在还没有。无论是莱默斯还是钟瑞胜利,泰戈的恶作剧都将结束了。天还早,他又躺回床,想要换个姿势接着睡觉。可他很紧张,尽管他已经不再想那些幻象——一只瞄准着的手枪被卡在门里,一对蟑螂正有力地爬着,一半在这个世界,一半在那个世界——可他还是没有睡意。
  当监狱里开始有人起床时。他几乎高兴起来,可他因太焦虑而食不甘味。他想听戴弗的嘲弄,可一点也没听到。
  当早晨一点点过去时,他坐不住了,沿着铁栅走来走去。

  最后。十一点时,塞农和一个看守来了。
  塞农用假侵惺的热诚试图想让他打起精神。
  “现在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詹,一切就都没问题了。我们会让你按事情的本来面目讲,然后我再尽量想办法.很快我们就会巧妙地把你弄出去。”
  詹没有回答。塞农继续说着,直到他们来到法官办公室的候见室,一个瘦瘦的,脸上瘦骨嶙峋的家伙坐在那儿,用他的夹鼻眼镜敲着桌子。
  “这是哈林顿医生,”塞农说,“这是詹·帕尔末士。”
  “啊,”哈林顿说着,职业性地看着詹,“咱们开始吧。”
  他拿出铅笔和纸,请詹坐下。就某些问题写下回答。写完之后,他写下了进入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字,然后又加了一个,那也很快就做完了。
  精神病专家检查了结果,他的眉头抬起,抬起,抬起,简直快要消失在他那稀疏的头发里了,他噘起嘴唇,拉着胡须,调正了他的夹鼻眼镜,又把它们们摘下来。他皱着眉瞪着詹,然后又看了一遍那纸。
  “行吗?”塞农说。
  “啊……是的,太棒了。”
  “那。咱们走吧。”
  他们走进法官的办公室,那里一套套的的法律书籍准备着对各种想象得出来的案件发表意见。在那里,局促不安的脚已经把桌子边的地毯磨光了。
  这真是一个胖胖的很没趣的人,他轻而易举地保持着他办公室的尊严,从不为任何最初想法而烦心,从而损害了这一尊严。
  “坐下。”法官说。
  詹坐了下来,环顾四周。
  埃瑟尔姑婆在那轻擦她那没有眼泪的眼睛,并嘀咕着:“噢,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汤普森靠另一面墙坐着,折磨着一顶圆顶高帽。
  那撒尼尔·格林来来回回地走着,看着他的表抱怨着他们的迟到。

  当詹看见艾丽丝·豪时,突然吓坏了,然后又感到一阵宽慰。
  她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准备做记录,她惊讶地看着詹,除此以外没做任何表示。
  “现在。咱们开始吧,”法官说,“简短地说,年轻人,概述一下弗罗比斯是怎么被杀的。我们都是朋友。所以你不用害怕。”
  他看看他们,非常想当着法官的面大笑。除了艾丽丝,屋里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是无辜的。其实,埃瑟尔姑婆和汤普森,还有塞农,以及最后提到的也是愿望最强烈的格林正等着靠他的坏运气而大发其财。
  “就说我疯了,不就得了。”詹尖刻地说,“不管我说什么,都已经成为定论,都会得出那个定论。”
  “唉呀,我可怜的孩子,你在你自己……”
  “我宁愿在—个土狼窝里。”詹说,他注意到他们全都惊愕于他的语气。“既然怎么说都无所谓,我还是会告诉你们真相的。”
  这么说吧,他非常简短地概述了一遍案件的经过。
  在他做完简要的陈述后,精神病专家把他写下的调查放到法官的桌子上。
  法官伏在上面看了一阵儿,然后他向后坐去,把手指支成—个尖塔并点着头。就在每个人都以为他睡着了时,他按铃叫他的办事员去取一张表。表取来后。他填了几个空,然后递给格林。
  “你得在这上面签字,你和其他两个人。”
  格林签完之后,塞农几乎是跳起来去拿钢笔的,汤普森和埃瑟尔姑婆为此非常精彩地赛跑了一次,可埃瑟尔姑婆赢了。她一边签名一边含混地咕哝说这是多么可怕的耻辱,那样跑进帕尔莫家是多么疯狂,她不知道怎样能忘记这个耻辱。

  例行完公事后,法官伸手去够蜂呜器。
  “等等。”詹说。
  他站了起来。
  法官向后坐去,然后更着急地把手指弯向按钮。
  “如果这是公正的话。”詹说,“那我宁愿为无政府主义者工作。你根本就不充分调查事情的真相,就作出结论,这些人,”他挥手指着他们,“只是急着把我弄死。”
  嘀咕声表示这些人极其不满。
  “你甚至没叫当庭出示物证。”
  “呃……物证?”法官说。“可是亲爱的小伙子,冷静点。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
  “还有问题就是得看看那个铜瓶。”詹说。
  “我看没有必要……”格林不耐烦地说。
  “你是说的确有一个铜瓶?”法官问。
  “的确有,”詹说,“你说吧,艾丽丝……”
  “当然有。”她快速地说。尽管说的是实话,但在她拜访那儿的那些次中,她甚至从没注意到它。
  “检查检查那个铜瓶,”詹说,“就可以完全证明我的故事。”
  “你看怎么样?我亲爱的小伙子。这个表格已经签完了,另外,快到午饭的时间了。”
  “我要求你把那个瓶子拿来!”詹说。
  “好了,好了。”塞农安慰地说。“有时他有言辞激烈,法官……”
  “我知道。”法官说着点点头,他又伸手按按钮,叫卫兵把詹带走,好像医院的救护车就在那儿等着。
  传来一个声音,是当椅子被使劲向后推时发出的,艾丽丝·豪怒视着法官,“阁下,报纸将很愿意登一件事。大意是你很可能为把一个百万富翁送进监狱收受贿赂。”
  詹知道她这是不顾一切了,就在他为她担忧的同时,觉得比以前更喜欢她了。
  “这是怎么回事?”法官对这一完全不公正的指控叫道,“你疯了吗?”
  “一点也不,”艾丽丝说,“我想知道他是否也没疯。他的错误在于他一直对这一群狼逆来顺受。我想报纸会很喜欢这类故事,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果甚至有这佯的传言说詹·帕尔莫,帕尔莫集团的继承人,被草率地强行定罪,以掩盖他的经理那撒尼尔·格林的偷窃行为……”
  “这是怎么回事?”格林叫道,“年轻的女士,你被解雇了!马上离开这个办公室。”
  “我可以被解雇,但我不会离开。阁下。”艾丽丝清脆地说,“如果詹·帕尔莫想要把那个铜瓶拿来。也许按他的话做会是明智之举。”
  “我……唔……明白你的意思。”法官说,“欧·胡里汉。”

  一会儿以后,愤怒的没吃午饭的法官沮丧地坐着,琢磨着铜瓶。
  格林转着圈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现在任职期满了!”
  “那么,”法官说,“那个伊弗特人就是从这个铜瓶里出来的?”
  “是的。”詹说着走上前去拉开铅塞。
  “伊弗特人有多高?”法官说。
  “十五英尺。”詹立即答道,“可在另一个世界他们看起来没那么高了,或者是跟我们一样,或者是我们大一些。”
  “十五英尺?”法官说,“这个瓶不过四英尺高。我亲爱的年轻人,我看不出来……”
  精神病专家窃笑起来,法官突然自鸣得意起来。
  “好了!”法官说,“再没什么可说的了,除了已做的指控外,它什么也证明不了,指控的公正性是显而易见的。”
  艾丽丝的脸沉了下来,她押上了她的工作,但输了,然而她的同情和关切都是为了詹。
  詹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声音说:“阁下,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宣布证据无效之前三思而后行。我要说,你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威胁我?”
  “好了,好了,詹。”埃瑟尔姑婆说,“有时他有言辞过于激烈,阁下……”
  “对了,证明给你们看,”詹说,“也是一个威胁,一个我可以办得到的威胁。这是这个故事的一个我没提到的方面。可以回答关于游荡的沉睡的灵魂这个古老的问题,全都……”
  他牢牢抓住铅塞,手掌紧紧压在古老的印章上,“这可是你们引起的。”
  “凭所罗门的玺,凭它万能的魔力所做的好事作证,我判决你们所有的人永世不眠!”
  精神病专家在静静的屋子里暗笑着,什么也没发生,他肯定什么也不会发生。
  “车正等着呢,”法官说,“欧·胡里汉,陪这个年轻人出去。”
  詹在艾丽丝旁边停下来:“别着急,事情可能还会转好的。”
  他看见她眼里噙满泪水。他明白了,即使他真的疯了,她还会爱他。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第十二章 战斗

  黎明时分,无数只定音鼓一起猛烈敲击的声音震撼着七十四——那条装有七十四门大炮的船。
  用就在右舷炮台的正下方。他跳了起来,还没完全醒过来,但已被震疼了。
  “坐下!”这晚第三个值勤卫兵用手比划着说。
  詹看着枪口,然后再看那水手苍白的脸。顺从地坐在床边上。
  当军舰掉头给左舷排炮装炮弹时、传来移动帆桁的吱嘎声和帆布振动的啪啪声。加速时,船在狂风吹袭中倾斜并口哨摇晃。口哨声尖利刺耳,光脚拍打着铺板。
  当小炮开炮时,整条船都颠簸起来。
  “几点了?”詹问。
  “大约六点半了。现在谈话完毕,对不起,可我想我不能和你说活。”
  “没关系。”詹说。
  飞快的圆炮弹的尖叫声划破天空,一连串沉闷的嘭嘭声说明七十四被炮轰了。帆桁又在吱嘎吱嘎作响,帆布轰隆轰隆吼叫。船又掉头,又倾斜,被装上炮弹的右弦排炮粗声粗气的开火、发炮。
  哨兵伸头瞥着上面的甲板,紧张地舔着嘴唇。尖叫着的炮弹像巨大的冰雹啪啪地打在索具上。他缩了回来。
  “你很幸运,”詹说,“如果我们沉了,你会得到一个干净漂亮的坟墓,还是全尸。”
  “闭嘴!”
  “嘿,那不是比缺胳膊少腿地淹死要好多了?听那火枪射击声,我们肯定在钟瑞的舰队附近。”
  附近另一艘舰上的大炮吼叫着,立即回应,箭炮齐射。七十四打着趔趄,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加快速度。
  “我听见的是水的声音吗?”詹说。
  “水?在哪儿?”
  “船可能是被炸穿了,肯定如此。我们会比上面那些人先被淹死,尽管如此,我不在乎。如果一个人快死了,他最好还是有点隐私。”
  “住嘴!”
  “唉呀。那一点都不让你心烦,是吗?也许你宁愿被炸飞,也不愿意就这么沉了。鲨鱼不能进到这儿来吃你的。”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却不清楚战斗情况,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了,大炮在轰鸣,七十四在被炮弹击中时倾斜、颠簸,伤者在尖叫、哭泣,舱底水位不断升高,也许人们更愿意死在能看见太阳的地方。
  一个小时以来,嘈杂声一直不断。
  “就现在倾斜的样子看,我们很可能失去了一个桅杆。他们太急于把它除掉了,那样会减慢速度,你知道,那样的话要登上我们的船就很容易了。”
  “到现在你还不为能在这儿感到宽慰吗?”
  “我宽不宽慰不用你管。”
  “今天晚上在塔勃顿会有很多人为我们勇敢的小伙子们哭泣,在另一个世界也有人哭泣。在那里当他们睡觉时。他们紧张得无法形容。明天晨报上会有多少人出现在讣告栏里呢?事故,心力衰竭,谋杀,喂,我相信你什么人都没有。”
  “我有母亲!”
  “我猜还有个姑娘。她现在很可能在码头边,眼睛盯在海上,希望能看见红色旗子的回归。可从我们身下不断涌进的水看,我想她是白等了。就我个人来讲,这对我来说无所谓。回去,我也会被绞死。只要有个全尸,不管怎么死都无所谓了。这里不错,我们身下的水升的速度非常快,我们被炸毁在风浪之间。船往下沉的时候,会有更多的水流进来的……”
  球形弹炸碎了他们头上的一块木板。哨兵躲开了。过了—会儿,他又站了起来,拿稳手枪,看起来很不安。
  “住嘴。”卫兵气恼地说,“等水没过这个甲板时,再担心也来得及。”
  “啊,可我正要告诉你,水已从床下渗过来了,看见了吗?”他指了指渗出的黏土,那是底舱的垃圾,原来被装在安全线以上七尺的地方,“我们正在往下沉。”他平静地说。
  可哨兵还坚定地站在那儿。炮声震耳欲聋,他们自己甲板上活动的声音使他们振奋起来。当圆木砸在他们顶上时,他抽搐着。
  “你闻到烟味了吗?”詹说。
  “不就是有人在吸烟吗?”哨兵不服气地说。
  “我是指木头冒出的烟,那个噼啪响的是什么?”
  “滑膛枪,你这个傻瓜。”
  “可你闻闻这空气,着火了。那就意味着,我们不得不挂靠到另一艘船上。可敌船会抓住另一边扫荡我们的各层甲板……听!听见了吗?铁钩的声音!我们被另一条船抓住了!”
  哨兵听到了船与船摩擦的声音和水手们涌过栏杆时的粗野的喊叫声,短弯刀的碰撞声,子弹的嗖嗖声。
  哨兵开始害怕了。如果他们被打败的话,船就会被丢弃、烧掉、沉没。可他还是端正了手里的枪,看着泰戈。
  肉搏战来来回回撞击着他们头上的甲板,一会儿在船尾,一会在船腰,烟味越来越浓。
  “听那个碰撞声!我们左舷、右舷都被巴勃沙的船抓住了,我们的未日来临了。”
  叫声越来越大,甲板因人的重量而下陷,最后决战的杀戮声吞噬着哨兵的神经。水差不多到了他的膝盖,冲来冲去,使他站立不稳。
  旁边的一声爆炸,差一点把他击倒。
  “击穿了!”詹说。
  现在水咆哮着冲进船里,哨兵根本站不住了。突然他的耐力没了,他划着水,忘了他的囚犯,跃上梯子出去了。
  詹轻松地叫了起来,他按住玺大声喊道:“开门吧!”
  禁闭室的门开了。
  他冲出去,冲上梯子上了炮台。船壳外板上很滑。上面满是鲜血,他不得不跑过一堆堆已死的和快死的人。头上方露出一块篮布,他冲上通往甲板的梯子。

  两个带有握紧的爪子标志的水手在最上面,他们看见詹。挥着他们沾满血迹的短弯刀冲过来。
  詹看见一个军官呈十字死在升降口扶梯的垫子上。他躲避开,抓起剑,竖着挥过去,挡开从上面砍下来的砍刀。他挡开了他们的武器,抢占了甲板。
  他周围大屠杀在进行着。曾经是那么整洁的战舰现在不过是一个正在下沉的被两条巴勃沙船从两边用抓钩抓起来的船壳。可詹没暂时间考虑处境。又来了一个水手加入到那两个人中间,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向他砍来。他向后跳去,把肩膀顶在船栏杆上。他瞥见七十四剩下的水手背靠船楼在作战。他好像看到那儿有蓝色,说明还有一两个军官活着。
  军官的剑,像蛇的舌头一样快速飞舞着,不管他们怎么试图打破它,他们都不能近身。可最后剑被打断,他们包围上来杀了他。
  一面旗吸了詹的注意力。在他们左舷边的舰是旗舰!
  钟瑞的船!那个高大的走过去结果了七十四上最后一个船员的伊弗特人就是钟瑞。
  詹力量大增,不再只是自卫,而是开始进攻。长长的剑闪动着,把一个水手从肩到腰划开,疼痛使他愤怒。
  詹慢慢地贴着栏杆走着,来到后桅纵帆的绳梯。他那敏捷的手腕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最后,一把砍刀砍进去。拔出来时滴着血。
  “你们两个,”泰戈大呼着,“来吧!你们不能总活着!来吧,我说!我要你们过来!”
  长剑急速刺进—个水手剑柄的上部。
  “就剩一个了!”詹说,“你,来吧!”
  可这个家伙已经打够了,他跑开了。
  詹荡上索具,爬上了桅顶横杆。他到巴勃沙旗舰上部一看,舰倾斜得很厉害。
  在他眼前展现出一幅战斗图景覆盖了六平方公里的海面。到处飘着的烟像流云一样,炮轰已经结束了。
  不管怎样。塔勃顿调遣八艘舰参加战斗,并用商船加强战斗力,可是除了三艘舰外,在数量上远远占优势的巴勃沙——他们充其量算是海盗——用铁钩固定了所有其它的塔勃顿军舰。那三艘舰在很远的地方,船体已经开始下沉了,他们正在逃命,后面有二十艘巴勃沙军舰在追赶。
  詹深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赢。
  他一只胳膊搂住升降索,抓住了魔环,“凭所罗门的玺!”他吼道,“我命令下面这两条巴勃沙船上所有的闩和锁都断开!”
  船猛地一晃使他打了个趔趄。
  紧紧抓住秤杆的抓钩突然松开了,两船的连接处开了。慢慢地,两艘巴勃沙军舰开始破碎、瓦解,一块木板、一块木板地瓦解。但因为他们一起分开,所以不到一两分钟,就变成海上的浮木。
  几百个人叫喊着,从绞索和帆布中挣扎出来,他们恐惧地尖叫着,好像要与遭受重创的七十四搏斗,
  在下面的舱甲板上有一小群战士看着残骸向后移动。
  有一会儿,朋友和敌人都惊呆了,肩并肩站在一起,没有战斗。
  有四个巴勃沙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绞索上的詹,两个在绳梯上,另外两个正等着上去。
  詹向下望去,看见他们闪光的短弯刀。
  钟瑞已经从战圈中跳了出来,他的巨大的身躯被鲜血染红,他的满是烟灰的脸比以前更黑了,现在他看上去似乎长高了两尺。
  “玺!”他吼叫着,“谁……?”
  他向高处看去,玺在阳光下闪光,非常耀眼。钟瑞还看到了别的什么。他跳到绳梯边,把自己人扔到一边,吼叫着冲了上来,“你,莱尼作证,今天你死定了!”
  “莱尼死了!”泰戈在上面嘲弄着他,握紧了剑,“昨天晚上她变成了一堆垃圾,就如同今天我要杀了你一样。”
  钟瑞一刻也没有耽搁,他的长牙闪着微光,眼睛里电光闪动,他的血手摇撼着索具和后桅桅杆。
  “凭所罗门的玺!”詹叫道,“我命令所有巴勃沙船上的所有插销……”
  “嗖!”钟瑞的弯刀在离詹的脚只有一寸远的地方擦了过去。
  詹的长剑飞快地刺出去,刺中了这个伊弗特,然后詹爬到后桅的最高的桅杆上。
  “我命令!”他吼道,“所有巴勃沙的船都和这两条一个命运。”
  他没有时间看舰队的崩塌,钟瑞正在够他的靴子,可他听到远处巴勃沙海盗恐惧地尖叫着和桅杆落入水中的声音。
  “这下你满意了吧?”詹叫道,“下去。否则我就把下面这条船也毁掉。”
  “我要你的心!”钟瑞吼道。
  最高的桅杆在他们爬秆时的重压下颤动着。
  詹又跳到另一根桅杆上,停了一会儿。“你这个傻瓜!你完了!你的舰队没了,你输了!”
  “可我还活着!”钟瑞尖叫着还在向上爬。
  风把塔勃顿的七十四吹离那些漂浮的残骸,船倾得厉害,没人能爬向下面的桅杆。
  詹最后看了一眼钟瑞,然后看看海。他必须跳下去,没有别的办法,可从一百尺的高度跳,让他畏缩。
  “凭所罗门的玺!”他大喊道,踢开钟瑞的手,然后他离开了桅杆,在他开始跳之前,他已经开始说了,可就在他要碰到水面之前才说出来,“桅杆救我!”
  绿水在他身边疾驰而过。他挣扎着不让自己下沉,用力向上游去,一路上拼命游,离开七十四。在他要浮出水面之前。一阵震动撞击着他,当他气急败坏地吐着水浮到水面上时,已经看不见后桅帆了。
  他尽力想浮在水面上,一个浪把他推了下去,他看见了后桅桅杆,被缠绕着,漂在一段距离以外。
  钟瑞自然无法从索具中挣脱出来,他被索具包围着,他站不起来,他被沉船所击起的巨浪打得头晕目眩,鲜血直流,他奋力迅速地游向七十四。后桅已经掉下来,他抓起一个,爬了上去,就在他头旁边,一个蛇状的东西轰鸣着,他躲闪开,然后直起身跳过栏杆。
  他看见一幅奇怪的景象:躲藏起来的受伤的精疲力尽的七十四的船员,足足有四分之三还活着,他们分布在后舱甲板上。还有人从舱口钻出来。
  在船的腰部巴勃沙人正组织—次猛攻,除了他们随手捡起的东西,没有别的武器了。
  三门舰尾炮被匆忙地上了膛。
  火焰轰鸣,烟雾像毯子一样落在船腰处攻击者的身上。当烟雾散开后,一条深沟从他们中穿过。但巴勃沙人不放弃,他们正找滑膛枪和大砍刀,并急忙排队形,第一排正向上面后舱甲板上的人开枪。
  “凭所罗门的玺!”詹叫道,“我命令断开巴勃沙人手里的所有武器!”
  惊呆了的七十四上的所有枪手都停止装子弹,注视着船腰。同时惊呆的水手们急忙尽力把刀片安到柄上并把枪筒安到枪把上,甚至当他们从甲板上拾起整个的武器时,它们也断成两半。
  “投降吧!”詹吼道,“否则就把你们射死在你们站的地方。”
  面对大炮和后舱甲板上的小武器,他们很快就作出决定,扔下无用的武器断片,举手投降。
  从甲板上传来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詹转过身去,看见两只流着血、滴着水的毛茸茸的爪子一般的手抓住了栏杆,在向上攀。但他一只脚刚踏上甲板上,二十只滑膛枪就抵住他的胸膛。
  “把他捆起来!”詹说,“我们要把他当作战利品带回塔勃顿!”
  愤怒的声音震动着詹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泰罗尼说,“谁在这儿发命令?泰戈,怎么是你……”
  “对了,是泰戈!”詹说,“我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一直发命令。把那些甲板的囚犯清理一下,把他们关到舱底下,把那些残骸上飘着的东西捡起来,集合你的舰队,全速开往塔勃顿!”
  泰戈的胆大妄为使泰罗尼直打趔趄,他正要咆哮,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别找麻烦,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不需要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干活吧!”
  人们现在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眼睛盯着詹手腕上闪光的玺,欣赏着他站在那的姿态——虽被战斗弄得脏兮兮的,但令人敬畏。又响起了一阵欢呼。
  泰罗尼被搞得昏昏沉沉的,他慢慢地环顾四周,看见了光亮,快速地点着头,开始干活去了。
  伤势严重的贝肯还有劲地抓着詹的手,微笑地看着詹又看着突然忙起来的司令:“我就知道,泰戈,这总有一天会发生的。上帝保佑你,我的朋友。”
  泰戈也朝他笑了笑,大踏步走向楼梯去找艾丽丝。

  那天午后,宫殿的大黑门大开着迎接胜利之师。他们走过城市,把热烈的欢呼声留在身后。
  败军军官被绑住一起,他们或郁郁寡欢,或绝望,还有的进行抵抗。很多人都把脸转过来,因为钟瑞单独一个人走。他几乎被铁链的重量压倒。回来夺取政权的钟瑞领导他们迅速走向可怕的溃败。
  犯人后面是几尊从沉船中救出来的船舶饰象,这些样子可怕,华丽而俗气的东西徒然地怒视着。
  大堂里回荡着脚步声,聚集到的部队军官对海军的胜利喜忧参半。当鼓吼角鸣欢迎胜利者的到来时,他们也大声欢呼。除了舰队胜利回归的好消息外,宫廷里没有得到任何别的消息。
  莱默斯像扑克牌中的人一样坐在宝座上,擦着她圆盘般的眼睛,使劲地眨着。每一个侍臣、书记和官员都眨着眼睛。
  在前面有一把巨大的金椅——是泰罗尼的椅子,总是给司令阁下准备的——上面坐着两个“凡人”,女王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奴隶,不,两个奴隶,一个穿得像神庙舞娘!以这样的姿态坐着?
  这是怎么回事?泰罗尼和他所有的将军列队站在他们后面,完全心甘情愿,甚至急着欢呼着把他们的领袖推进前来。
  “以太阳神的血作证!”女王呱呱地叫道,“这是怎样的疯狂啊!泰戈!”
  椅子停在宝座前,所有高级官员都围在周围。詹走了下来,他脏兮兮的,破衣烂衫,可他英俊的脸庞放射的光芒足以弥补所有那些。他扶着那个跳舞的姑娘站在地上。
  艾丽丝仍然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过一会儿,这个跳舞的姑娘会渐渐显露出本来的个性并使之活跃起来。可是现在,她被珠宝和丝绸弄得眼花缭乱,还不能相信这个英俊魔鬼——他还不是詹·帕尔莫——在这些可怕的人中占了上风,
  “泰戈!”莱默斯又叫道“‘人’啊,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泰戈说着随随便使地行了个礼。“我又把钟瑞给你带来了。我还给你带来了败军的囚徒。巴勃沙的海盗势力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泰罗尼司令!”莱默斯咆哮着,“不管这奇迹是怎么发生的,更让我吃惊的是你竟让一个凡人——即使是泰戈——占了你的位置……”
  但泰罗尼指了指泰戈,没再说话。
  “陛下,昨天晚上我从莱尼神庙偷走了一个跳舞的姑娘……”传来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叫声。“不巧的是造成了那花岗岩女神的毁坏。我看见你右边有个高级牧师。”
  那个牧师愤怒地走上前来,语言尖利地叫道:“你这个叽叽喳喳的猿人,你有脸承认你……”
  “住嘴,”詹说,“贝肯中校,把他赶出去。”
  那个牧师被赶了出去,其它六名牧师也听从命令乖乖地走出大厅。
  部队不知道该站到哪一边,就暂时哪一边也不站。
  “你的统治还没给这个地方带来什么麻烦,“詹说,“请留在王位上,我不喜欢它带来的烦心事。”
  “你……唔……什么?”莱默斯叫道。
  “当然,除非,”詹说,“你想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在此时醒来,把你推翻,我不是威胁你。”他触摸着手上的玺,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它,也认出了它,在那一刻。
  部队大声为泰戈欢呼,声音大得差一点震塌了房顶。
  “陛下,”泰罗尼说,“不要害怕这个人。他用一只手就大败敌军,他让我相信,他没有恶意。”
  的确,她做不到不害怕。
  艾丽丝感到女王眼中的震惊,便挨近了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安慰地抚摸着她的手。
  “你……你把宝座留给我了。”
  “是的。”詹说,“它是你的了。”
  莱默斯马上站起来以掩饰自己。她吼着叫卫兵把巴勃沙囚徒带走,砍掉他们的脑袋。
  可詹勇敢地走到两个狮子之间。艾丽丝跳开了。詹摇着头。
  “他们不会再惹麻烦了,”他说,“他们是你的新舰队的核心力量,”他走上去,来到她右边,靠在她宝座的扶手上,“钟瑞是另一回事。”
  “你说由我来统治。”
  “但不能违背我的意愿。”詹温和地说,“建议你判处钟瑞一万年的苦役,就这些。”
  莱默斯哆嗦着点点头,按他的命令去做了。
  钟瑞被拉走了。他还没走出去,就有一群穿着海军制服的人冲进门来,看见詹在上面宝座旁边,在他们中间有两个走狗。这二人看着他们周围这些不认识的人,惊恐地哆嗦着。
  他们看见艾丽丝,惊讶地认出了她。他们仔细地端详着她身边那个高大的人,认出他可能就是詹·帕尔莫,但不是他们认识的詹·帕尔莫。

  过了一会,另一个海军巡逻队从另一条道进来,拖着一个满身贴着地牢里的稻草的渔夫的妻子。
  年轻的中尉非常精神地打了个立正,对詹说:“先生,我们找到这个人了,还有另一个人就在今天早晨被女王抓了起来。他们都承认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因此我们想他们是你想要的人。”
  “啊。是的,”莱默斯说,“我确实又抓了一个像这样的人,我的天哪,泰戈,你也判他们永世不眠了吗?可如果他们别处乱说,那该怎么法?”
  “我自己能保守秘密,和我在一起的这个女士也会守口如瓶。至于这些人吗……”他停下来,看着这群悲哀的人——塞农、那撒尼尔、格林和法官。法庭已通过了对他的判决。
  “饶了我们吧!塞农哭着说,“我们不想伤害你。当我们知道我们在哪儿之后,我们几乎要疯了。多么不正常……”
  “不要说什么不正常。”詹抽搐着脸说,“你们找到了你们灵魂睡觉的地方,那样你们就会记得。你们是渔夫的妻子和贼。你们已经见过莱默斯了,她掌握看你们的生死。”
  莱默斯看着泰戈,她眼里有某种艾丽丝不喜欢的东西在闪烁。
  “陛下可能会被说服饶了你们的性命,只是把你们关押起来,”泰戈说,“如果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不犯错误的话。”
  埃瑟尔姑婆绞着她的脏手哭着,格林抖得像飓风中的树叶,汗水像猪油一样从塞农脸上滚下来。
  “法官阁下,”泰戈说,“这些人和这个女人对你撤了谎。为的是把我除掉。如果你在人间不做补偿的话,就等着在这儿被绞死吧,我说清楚了吗?”
  “噢,清楚了,清楚了!”法官呼喊道。
  “很好。”泰戈说,“那么你们在这儿将被关进监狱,而不会被杀死。把他们带出去,中尉,派可信的马立德人看管他们。我说完了。”
  莱默斯看着他,叹息道:“你……你一只手就征服了他们,泰戈,是吗?啊,上帝啊,可我一直就不知道它在你那里。原谅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吧,因为我全都是为我的国家的利益着想的。”她摸着他的手,然后又面向她的内侍,“你这个蠢人,把左边所有的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给泰戈男爵大人用!”她看着艾丽丝甜甜地笑了。“我亲爱的,不必害怕我们,只要你保守秘密,没有哪个神魔敢动你一根汗毛。包里大人,你这个肥胖的傻瓜!进城给夫人买三百个女仆,快去。把你的肥肉减掉一些:”
  泰戈挽着他的求婚妻走下台阶。
  现在无论在人间还是在魔界,在他周围都无任何恶意。大家都知道了莱尼的牧师们想要干什么,以及莱尼是怎样得到她应得的下场的。
  现在,全城被为泰戈欢呼的手持火把的钟瑞的海盗们“洗劫蹂躏”着。
  两个军队少校立即自荐做陪同,把其它人有礼貌地推到一边。前边用皇家海军开路,这群人走向正在准备中的房间。
  艾丽丝开始不害怕了,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詹的脸,然后紧抱着她的胳膊。
  “那么这是真的?”她小声说,“这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詹给了她一个泰戈式的得意洋洋的微笑。
  她满意地,骄傲地走在他身边,向旁边的人群还着礼。

  回到人间,几天以后,西雅图报纸上登出一条消息:

  侵吞公款 畏罪自杀
  那撒尼尔·格林临死前留下了坦白书
  百万富翁继承人找回损失
  西雅图,华盛顿——长期以来在地方航运界众所周知的白令轮船公司总经理那撒尼尔·格林昨天晚上在女王安娜山上的家中自杀……
  最近被赦免于谋杀弗罗比斯教授案件的詹·帕尔莫告诉警方,即使在他发现失去的巨额财富之后,他也没打算提起公诉,相反,他决定不起诉格林。

  “这丝毫不合,冷悯的色彩,”帕尔莫昨天晚上在家中说,“因为公司几乎被他毁掉了。可我不想破坏我的蜜月或让我的新娘烦心。”
  弗罗比斯教授这件怪案的结果使今年这件最引起公众注意的事件达到高潮,应为帕尔莫错误入狱自主要责任的格林很显然为了掩盖他的贪污行为而谋杀了弗罗比斯教授并栽脏到年轻的百万富翁身上。
  尽管法官说案情事实如此,可并没采取什么制裁格林的行动。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

作者简介

  拉斐德·罗恩·哈伯德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非凡写作生涯中,取得了巨大的文学成就,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虽然他首先是一名作家,但他的人生体验与足迹遍及全球,广泛而丰富。强烈的好奇心和坚持人应当过一种职业生活的信仰促使他取得了人生辉煌的成就。他同时也是探险家、人类学家、航海家、飞行员、电影制作人、摄影家、哲学家、教育家、作曲家和音乐家。
  他在至今仍崎岖不平的边疆地区蒙大拿州长大。六岁时,便第一次驯服了一匹野马,并与一位“黑脚”印第安医生结为生死兄弟。
  一九二七年,当他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时,就曾到当时还很遥远的亚洲旅行。第二年,为进一步满足冒险的渴望并扩大自己对其他文化知识了解,他离开了学校,又返回到东方。
  在这次旅行中,他担任航行于日本和爪哇之间的沿海商船的商船事务负责人和舵手。他开始了解了旧上海、北京和西山,那时能来中国的西方人寥寥无几。当他还只有十几岁时——也就是我们众所周知的商业航海到来之前,他水陆旅行的里程数已达到了二十五万余英里。
  一九二九年,他返回美国,继续完成先前的学业。他曾就读于华盛顿特区的乔治·华盛顿大学。在那儿,他学习了工程学和最早开设的课程之一——原子和分子物理学。除进行研究外,他还担任工程协会和飞行俱乐部的主席并为校报撰写文章、小说和戏剧。同期,他还飞行游览了美国中西部,成为当时最有名的飞行杂志《运动宇航员》的国家通讯员和摄影师。
  一九三二年他重返课堂后,又领导了两次探险:一次是加勒比海动作电影探险队,在一艘美国过去使用的四桅商船上航行;第二次是对波多黎各的矿物考察。因出色的成就,他被吸收为著名的探险者俱乐部的会员,并随即悬挂着他们引以自豪的会旗又进行了两次旨在探险和发现的航海。作为一名被批准可以在任何海洋操纵船只的优秀水手,他对海洋的终身热爱反映在由他当船长的诸多船只中和他所训练出来的海员的高超技艺上。二战期间,他作为美国海军官员也表现杰出。
  所有这些,甚至更多的东西都在他的写作中得到体现并为他的小说增添了引人入胜的真实意味,吸引了全世界的读者。一九三四年,他在《恐怖探险》杂志上,发表了处女作《绿色上帝》,是关于一位美国海军情报官员被中国解放前的那种神奇、诡异迷住的故事。由于对世界及并人民丰富的了解以及具有可用任何风格和模式写作的能力,他很快便以写探险、西部、神秘和悬念故事而闻名。同时,他得到了其他作家的尊敬。当他披选为《美国小说纽约篇导读》的负责人时,仅仅才二十五岁。
  他不仅是杰出的小说家,还是好莱坞成功的电影剧本作家。他为哥伦比亚、电影制片厂写了一九三七年曾轰动一时的连续剧《宝岛的秘密》原作。他为哥伦比亚,通用和其他主要电影制片厂的许多电影撰写过剧本,或是提供故事提纲。他还做过剧本顾问。
  一九三八年,他得到了久自盛名的纽约大街史密斯出版社的《惊险科幻小说》出版商的青睐。他们想利用现有读者对拉斐德·罗恩·哈伯德的热衷来吸引更多读者对这种新兴体裁的热爱。他们想买下他写的所有科幻小说。当他抗议说只写人不写机器和机械时,他们告诉他:他坚持的东西也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他的小说和故事对科幻小说的冲击和影响力之大促使了这一写作模式的转变,正是他首先把有吸引力的因素——人带入了这种新的模式中。才奠定了它日益受到全世界欢迎的基础。
  拉斐德·罗恩·哈伯德的一贯作风是:在不减慢小说节奏的情况下,使读者窥入主人公的内心和情感世界,极大地增强阅读感受。这种写作水平很少有人能与之媲美。
  运用这种风格创作出的最杰出的作品中,有三部小说是他在非凡多产的一九四○年一年中创作出来的,它们是:《物竞天择》,为读者展示了一个战争连绵的、恐怖的未来世界。描绘了主人公的超人胆识。罗伯特·海恩林称此书为“前所未有的一部完美的科幻小说”;《天上打字机》——一部充满了天才想像力的冒险小说,被克里夫·卡斯勒称作“运用伟大的风格写出的冒险故事”;源于平凡的日常生活却充满了扣人心弦的心理悬念,令人胆战心惊的原型小说《恐惧》也被众多的作家诸如斯蒂芬·金、雷·布雷德伯里①等研究着。
  【① 雷·布雷德伯里(1920~)美国著名的科幻小说作家。】
  正是由于拉斐德·罗恩·哈伯德先生在一九三八年到一九五○年间,领导了这一领域的潮流性工作,才扩大了科幻小说和幻想作品的范围和想像领域,也使他永远成为这一写作体裁黄金时期的创始人之一。
  他曾荣获多项殊荣——意大利恐怖剧创作奖和一项特殊的谷登堡奖。除了这些荣誉之外,《战场》已被译成十二种语言并轻而易举地成为这个体裁的历史上最长的一部科幻小说,长达1050页。
  《大地行动》全集受到了同样的赞誉,被法国读者评为宇宙二○○○年奖,被意大利国家科幻小说委员会评为众人仰慕的诺瓦科幻小说奖。该书已经用六种语言售出七百万余册。十卷中的每一卷发行后,都成为国际畅销书!此外,拉斐德·罗恩·哈伯德还创下了连续发表二十一本畅销书的记录。
  他的文学作品创作总量包括二百六十多部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及电影剧本。

  【-全书完-】

《睡眠的奴隶》 作者:L·罗恩·哈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