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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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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魔术》
作者:飞氘

正文 生活的魔术

  “神为义人准备了天堂,为恶人准备了地狱,又为迷路者准备了第四区。”

  ——《第四区手册》

  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披着黑色斗篷的魔术师走进指南针酒馆,要了一杯冰凉凛冽的啤酒,然后当着酒馆秃顶老板的面,把三张扑克牌摆在吧台上,虚张声势鼓捣了几下,便盛情相邀:“来,猜猜是哪张?”

  这位魔术师自称叫做J,或者说这个叫J的人自称是魔术师,但是除了用一种令人发指的执着精神来一次又一次地玩着同一个把戏之外,从来没人见识过他表演过什么真正的魔术。当然,这无关紧要,在第四区,任何人都可以宣称任何事,人们既不当真,也不怀疑,每一种看似荒唐、夸张、虚假、可笑的说法都能一样受人尊敬。人们不断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妄加猜度别人的真实身份,“迷路者深不可测”是第四区最重要的信条。

  “就不能来点新鲜的?” 秃顶有点心不在焉。他和J比较熟,或者说不怎么熟,两种说法都差不多,在第四区人们可能彼此见过,聊过,再回首过,但永远也谈不上真正熟悉,不过J也算是酒馆的老主顾了,两人之间仿佛朋友似的,或者可能真的是朋友。

  J坏笑着说:“试一试嘛!”

  秃顶却提不起一点兴致,索性伸手去翻牌。

  J一把拦住他:“你要是不猜,就别动。”

  秃顶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收了回去,转身去擦拭酒杯了。

  J独自喝起了酒。

  昏黄的小酒馆又一次安静下来,除了阵阵沉闷的雷声,就只有那台老式留声机还继续滋滋啦啦地转圈,在空气中勾画出咿咿呀呀的中国京剧,如同海藻一样在空气中飘荡起伏。酒馆里仅有的两个人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只要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不突然消失掉,这个夜晚也还就还算不那么难过。

  在第四区,每个人都希望拥有这样一个平静安详的夜晚,因为任何一个夜晚都可能成为在尘世的最后一夜,并因此值得铭记在心。

  神的感召倏忽而至,不可预料,就像……

  咚咚咚!

  J和秃顶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下。

  秃顶谨慎地打开门,看见一双布满浓云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沉,脸上却带上一种麻痹性的微笑,礼貌地问:“先生,您……”

  “我要喝酒。”声音冷得像一块铁。

  “抱歉,我们已经关门了。”秃顶面露难色。

  “我要喝酒。”

  “可是我们已经……”

  “是嘛?”来者掏出一把手枪,指着秃顶的头,很认真地问。

  要时刻准备蒙受神的眷顾。

  就这样,秃顶神色坦然又小心谨慎地一步步后退,引着持枪者走进酒店。

  J转过身,好奇地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用一支短粗的手枪指着胖大的秃顶。

  持枪者望了J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枪指了指柜台,于是秃顶回到了他熟悉的位置上,熟练地拿出一只刚刚洗净的酒杯。

  “白兰地,不加冰。”持枪者没有直视另外两个人,但他的手仍牢牢地握着枪。

  枪在第四区并不常见,实际上,在一个随时可能结束尘世生活的地方,这样的设备除了亵渎神明,似乎别无他用。

  秃顶把酒端了过去,控制者喝了一大口,脸抽动了一下。

  J摇了摇头,站起身,满不在乎地走过去,在控制者的对面坐了下来,毫不在乎地问:“请我喝一杯?”

  “我看没这个必要。”控制者看也不看一眼,冷冷地说。

  J笑了笑,手里凭空变出一个麦杆做成的吸管,控制者警觉地抬起头,紧张地盯着魔术师。

  J又看见了那中绝望无助同时又残酷无情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微微一笑,把吸管拿在手里,攥拳,再慢慢松开,那个吸管便悬在空中,随手的晃动而左右舞动,翻起了跟头。J闭着眼,忽然双掌一击,吸管失去生命一样落在桌子上。等他再次睁眼,看见对面的人眼中掠过一丝小小的惊讶。

  J满意地微笑:“‘夜幕的掩护下,黑暗中的精灵在我的墓旁作伴。’怎么样?这值不值得让你请我一杯?”

  控制者终于轻轻冷笑了一声,回头冲着秃顶说:“给这位先生端杯酒。”J补充道:“红酒。加冰的。”

  秃顶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看了J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J把吸管放入杯中,吸了一口冰凉的酒,然后抬头平静地问:“老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控制者没有理会J,自己把酒一仰而尽:“再来一杯。”

  真没法子啊。J拿着吸管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说:“那么,看着。”J把吸管放在手里,当他松开手,吸管不知所踪。控制者瞪着眼,想弄明白其中的奥妙。J提醒他:“注意我的酒杯!”控制者低头,看见吸管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对面的酒杯中,更神奇的是,杯中的酒在吸管中慢慢升起,消失在空气之中了,他抬起头,看见对面的魔术师正在完成一个优雅的吞咽动作,一副颇为享受的神色。

  秃顶把酒端给那位惊讶不已的人时,魔术师已经回到了座位上并且温和地盯着吃惊者的眼睛:“那么,这值不值得让你告诉我有什么烦心事?”

  在秃顶看来,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每个来到第四区的人都背负着某个秘密,他们试图把那些过去的事情打包,捆成一捆儿,用一个密码锁锁好,然后寄存在遥远的地方,自己则远去他乡,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陌生的0,只在记忆的深处留一把模糊的钥匙。所以一般而言,是没有理由探求别人的秘密的,除非彼此达成约定,交换各自的钥匙。

  不过,J倒好像十分有把握。

  吃惊者的脸上已经有点发红了,可是他还是饮了一大口酒,话语含糊:“你就是那个变戏法的?我听说过你,‘不会变魔术的魔术师’。”

  J耸了耸肩:“那你呢?老兄,你又是干什么的?你是新来的吧,为什么来到这里,在这么晚的时候一个人来喝酒呢?”

  人们来第四区的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逃避、寻找、等待……

  逃避自己、寻找自己,或者耐心地等待着蒙受神的感召,从尘世去一个谁也没有把握的地方。总之,等待着某种变化的发生。

  吃惊者狡猾地一笑:“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

  J笑了笑:“那么回答后一个问题吧!”

  笑容稍纵即逝,约定者的脸上又浮起了愁云,他犹豫了很久,才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开口:“我啊,嗯……我失业了!好久了……嗯,真他妈二……”

  大堤上凿开了一道裂痕,汹涌的潮水随时可能决堤而发。

  意识到这一点,J开始盘算今晚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自己还有多少力量可以使用,有多少精灵可以召唤,也就是还有多少个把戏可以玩弄,结果并不特别乐观:时间不对,地势也不理想,总之,处境不算妙,所以他必须充分利用每一个机会,尽量切中要害。

  J徒劳地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约定者虽然眼睛发红,舌头有点不太利索了,但头脑还比较清醒,所以在魔术师表演新的把戏之前,绝不再开口。

  “我知道人们不把你当回事儿,你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对别人有何意义。”J同情地看着这个迷路的男人,小心地掂量着自己的话,“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前途黯淡,时日无多,浑浑噩噩,活得了无生趣,简直不如一死了之……但是你又不忍心一死了之,你还不想服输,还想再拼一把,所以抛弃了过去,来到这里,因为听人说起,说在这里能够找回自己,对此我深有体会,完全理解你的感受……” J也有些微醉了,一股心血在体腔内微微荡漾,“可是我们没有必要为此做一些傻事,尤其当那些傻事会让我们付出沉重的代价时,那可真是我们自己的过错了。”

  约定者一直在听着,没有回答,只是脸微微地抽动,呼吸开始沉重,便把半杯酒一饮而尽。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片刻后响起阵阵雷声,外面的世界正在密谋着一场暴雨。

  J望着他,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强烈,同时也产生了一丝怜悯。他喊了声“老兄”,左手拿起吸管,右手打了个响指,吸管的末端顿时发出一种萤火虫般的光芒,J微笑着用闪光的吸管在空中勾勾画画,于是空气中出现了一朵巴掌大小、镶着金边的云朵,慢慢地飘落到约定者的酒杯上空,悠悠地下起了一阵淡黄色的细雨,雨水刚好将酒杯填满的时候,魔术师又打了一个响指,雨云便如烟雾般消失了。

  约定者瞪大了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J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笑着说:“这杯是我请的。”

  约定者疑心重重地轻轻抿了一小口,满意地点点头:“生啤,不错。”

  J满意地点点头,好像老朋友一样地问:“你爱你的妻子么?”。

  约定者低下了头,拿枪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

  魔术师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等着他稍稍平静下来,才把吸管放在手里开始揉捏,接着往桌上一扔,吸管变成了一摊橡皮泥,随后分成了两堆,慢慢扭动着站立起来,变成了两个人形的小东西,显然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演出开始了。

  起初他们是少年,互相追逐,奔跑嬉闹,风度翩翩地在桌面上跳着舞,随后是中年,开始争吵,一个愤怒,一个哭泣,又和解了,接着是老年,变得行动迟缓,却仍互相搀扶着,彼此依靠,然后一个倒下了,另一个落寞地守在一旁,然后也倒下了,它们重新变成两摊橡皮泥。

  J把它们捡起,放在手里揉捏,松开手时又变回了吸管,轻声问:“她知道你来了这儿了么?”

  伤心者喝光了第三杯酒,一只手捂着脸,有气无力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兄,看着。”

  伤心者睁开眼,魔术师从吸管里抽出了一支玫瑰花来,然后走到他面前,安慰他说:“为什么不现在回家?离开这儿吧,回到那平静的生活,回到一切都还正常的日子里去,把这朵玫瑰送给她,告诉她没有她的陪伴你迷了路,说你爱她。你不应该来这里,神也许会在某一天感召你,也许永远不会,但心中的罪只能自己去洗净……”

  “哈哈哈,平静的生活!”伤心者忽然狂笑起来,那尖利的笑声使柜台后的秃顶想起了旷野的狼嚎。

  “你他妈知道什么?老子失业了!她要甩了我……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知道她会去找别的男人,我就知道,早就知道……”他忽然泣不成声。

  又是一道闪电,接着是一阵久远的、有力的雷声,预谋了整晚的雨终于下起来了。

  J本以为大功告成,不料出了意外,而不妙的是,暴雨开始了,他不能再召唤任何一个精灵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安慰:“你不能永远都逃避……况且,她未必会因此就离开你……”

  激动者愤怒地抬起头,两只乌黑的眼睛像烧红的钢一样冒着红光:“看看这个!”他用手掌使劲地拍着那把枪,“啊,我趁她不在的时候撬开了她的抽屉,看看发现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在家放一个这东西,为什么?你说她想干什么?是的,她在等我回去……好吧,不必烦劳她,我会自己解决……”

  一提到手枪,J再次看到了希望,他镇定自若地说:“老兄,你搞错了,这不是一把 ** 。”

  激动者的话立刻打住,他惊讶地望了望手枪:“什么?”。

  J摇摇头:“我说,你真幸运,遇到了我。一个魔术师很容易认出一把枪是不是魔术枪。明白么?你妻子买回家的是一把魔术枪。”。

  激动者张大了嘴,愣在那里,一脸困惑。

  成败在此一举,J决定乘胜追击:“你不该怀疑自己的爱人。”

  激动者更加动摇了,酒精、愤怒和深秋的雨声,让他变得迟钝,他大口喘着气,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J一时心急,没有沉住气:“不信的话,你可以把枪给我,我给你演示……”

  动摇者顿时警觉起来,怀疑愈发强烈,最后完全清醒了,他把枪紧紧握在手里:“不可能!我检查过,有一颗子弹已经上膛了,这是一只杀人的 ** !你这个骗子!”说着将枪指向了魔术师。

  J的心头一沉。

  偏偏这时魔术师的力量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他有些慌乱了,只好离题万里地说:“老兄,你不该犯傻。这只是一把魔术枪,你妻子买它也许只是为了好玩。你不该怀疑她。你怎么能随便地打开她的私人抽屉呢?是你首先不信任她的……”

  “闭嘴!别他妈的说废话了!要是假的,你又怕什么?一要我在你脑袋上试一试?”持枪者手不稳地举着枪站起来。

  一直在默默观看的秃顶顿时紧张起来,他预感到这个夜晚要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持枪者站着喘了几口粗气,稍稍平息了一下,稳住了身体,然后转过身,走向秃顶,用枪指着他,充满威胁地说:“你!你相不相信救赎?”

  秃顶犹豫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说话啊!”威胁者怒吼到,枪在他手里晃来晃去。

  “我……我相信每个人都不是无辜的,所有的罪过和……和痛苦都……都应该……每个人都要承担责任……”面对乌黑的枪口,秃顶也有点心慌意乱了。

  “我问你啊,想不相信救赎啊!”威胁者把枪口顶到了秃顶的脑门上,面目狰狞,心中涌起一种愤怒的快感,他这一生从未这么勇敢生猛过。

  “信!我信!”秃顶吓得闭上了眼,哆哆嗦嗦地说,“有几个……几个客人就在、在我眼前……突然消失了,他们得到……得到神的眷顾,神赦免他他们的罪过,带他们去天上的乐园……”

  “你为什么还没有消失?为什么神不赦免你的罪过,啊?为什么你还在地上的炼狱里受苦受难,是不是因为你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啊!还是因为根本就他妈的没有什么神!”勇猛者不依不饶地追问,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秃顶开始带上哭腔了。

  疾风骤雨之中,留声机里仍旧自顾地发出女人咿咿呀呀的歌唱。

  绝望的感觉吸附在J的心头,这时他瞥见放在柜台上的那三张扑克牌,心中猛地一动,定了定神,布道一样地开口:“罪恶不能用更大的罪来清洗,救赎的门不会向执迷不悟者开启。”

  “哈哈哈!”勇猛者狂笑着。

  一个惊雷从天而降,砸在大地上,整个酒馆都跟着晃动了一下。神似乎愤怒了,暴雨在奋力地冲刷着这个世界。

  “原来做一个恶棍的感觉也不错嘛,”勇猛者的两只眼睛发出一股血红色的光芒,声音如冰棱一样,“我开始有点儿活着的感觉了呢!”

  “老兄,让我再和你玩最后一个戏法。如果我赢了,你能答应把枪交给我,让我证明它只是个玩具么?”

  持枪者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血红色的目光热辣辣地灼伤着魔术师的脸,J强忍着疼痛,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等待着。

  留声机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暴雨在紧张地下着。

  “好,就让我看看你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持枪者暂时收起了枪。

  秃顶松了一口气。

  J走到柜台前,拿起那三张扑克:一张国王,一张王后,一张黑桃A。

  “猜一猜吧,哪张是黑桃A?”J把它们扣过去,在猜谜者的注视下摆弄了几下。

  猜谜者看不出其中搞过什么鬼,犹豫着。

  J慷慨地说:“相逢一场,我可以给你两次机会。”

  猜谜者用手一指中间那张。J微笑着翻开牌:王后。猜谜者觉得不可思议,考虑了很久,又指着左面那张。J翻开牌:国王。猜谜者十分气恼地翻开最后一张:红桃A。

  J轻轻一笑,从袖子里把那张黑桃A取了出来:“老兄,你被假象迷惑了。你一直被错觉欺骗着。自以为看见了真相,而真相却另有模样。不要被你的感觉所欺骗。好了,你输了。”

  被骗者愣在那里。

  J淡定地伸出手。

  不守约者,必遭神谴。

  被骗者气恼万分地交出了枪,让秃顶和J都松了口气。

  魔术师把枪拿在手里,转过身,背对着被骗者说了句“看好了”,同时心想:神呀,结束这一切的苦厄吧,请再次赐予我力量,让奇迹出现……然后他冲着房顶放了一枪……

  看着从空中飘洒下来的雪花,被骗者先是震惊,然后呆立,接着便失声痛哭起来。

  J点起了一支烟,又从秃顶的盒子里抓了几张钞票放在痛哭者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这把玩具枪留给我吧,我正好需要它。而你……”J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老兄,你回家吧。你的妻子在家里等你呢!你不该来这里,你已经来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屋外的暴雨终于平息了。痛哭者安静下来,那可怕的赤色火焰已经消退了,野兽之瞳还原成了一双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和悲伤,那是尘世的任何一个人在悲伤的时候都会有的一双普通的眼睛。

  平凡者坐在那里,发了片刻的呆,便站起身,缓慢地打开门,消失在宁静的夜色之中。

  “悬崖荡秋千啊!”秃顶一边把玩着那把魔术枪,一边略带责备地说,魔术枪在他柔情蜜意的抚摸下慢慢模糊起来,最后变成了一根吸管。

  J没有说话,慢慢地品尝着红酒。

  “不过,”舒心的微笑又回到了秃顶的脸上,“你这场戏演得太棒了!”

  “是啊,”J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秃顶满是敬意地问:“你真的是魔术师啊?”

  J喝了一口酒,抬头打量着秃顶,兴味盎然地反问:“你真的见过人们凭空消失啊?”

  秃顶笑而不答,也悠悠地反问:“我说,你大概不必兜这么多圈子就可以制服那个家伙吧,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J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不过,就算他刚才真的扣动扳机,也不要紧吧,子弹这种东西是伤不了你的吧?为什么还要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呢?”

  秃顶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撇撇嘴:“大约和你一样,也是因为很久没有这么进尽兴过了吧。”

  两人都笑了,然后沉默下来。

  J摇晃着酒杯,酒红色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秃顶又习惯性地擦起了酒杯。留声机里传出了意大利歌剧的男高音。

  “其实,刚才也蛮危险的。”J盯着酒杯,淡淡地说。

  “嗯,你那里没事吧。”秃顶随手摸出一个药瓶,递给J。

  虽然脸上被灼伤的地方还隐隐发痒,J还是摆摆手:“不必了。”顿了顿,接着问:“这种事,不只一次了吧?”

  “嗯。”秃顶淡淡地说。

  “所以,这可能是一个启示呢。”J说着从袖子里小心翼翼取出那支已经上了膛的手枪,放在那只魔术枪旁边,“刚好我今晚到这儿来,刚好这位先生也来了,刚好他带了一个手枪这种稀罕东西,所以,我说啊,这就是一个启示。它说明了什么。”

  “什么?”秃顶好奇地问。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止是神在感召……然而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大不敬,所以临到嘴边,J又改了口:“我也说不清……但它一定是个启示:向左还是向右,人们想弄清楚,呕清楚了,就来这里,我们这样的人,自己也呕清楚,不过也许我们有责任帮别人弄清楚?这便是我们的职责吧。你说呢?”

  秃顶笑眯眯地说:“我从来不想这么高深的问题。”

  “好吧,那我慢慢想,”J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想明白了就告诉你。”说着从袖口里掏出那把真正的手枪,把子弹从枪膛里退出来装进兜里,把枪递给秃顶:“你不是很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儿嘛,这个就送给你吧。”

  秃顶接过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J把那张红桃A收起来,拿着黑桃A在秃顶面前晃了晃,又一次搞起了把戏,然后胜券在握地说:“来,猜猜?”

  秃顶笑着摇摇头:“肯定不是中间那张,我知道看魔术是不能相信眼睛的。”

  J得意地笑了,翻开了那张牌:“明明就是这一张,你为什么不坚持呢?真相其实很简单。”

  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完)

《生活的魔术》 作者:飞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