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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 后传 基地与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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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
  在上一部<<基地边缘>>里,第一基地的议员特维兹因为公开质疑谢东计划的可靠性,并预言银河帝国无法缩短持续的混乱状态而被逐出故乡,和一名对地球有浓厚兴趣的考古学者在浩瀚的宇宙中寻找失踪了两万年之久的地球,同时追寻着人类未来的命运,经过重重波折,他们没有找到地球,却找到了一个叫盖亚的星球,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物不分种族和智能的高低,都联合在一起了,它们共同拥有一个思想和意识,成为一个巨大的超级生命体。特维兹认为这种模式会是银河帝国和人类未来的存在方式,但他无法说服自己,他也无法忍受成为超级生命体后会失去每个个体的个性,于是他决定继续寻找地球,他认为地球上一定存在着某些秘密,这两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在这一部里,所有的秘密将会解开,人类未来的命运将会怎样决定?存在了两万年的银河帝国又能否复兴呢?你想知道的话,千万不要错过这部科幻史上最伟大的小说!
  第一章 开始搜索
  一
  “为什么我会那样做?”弋兰特维兹问道。
  这不是一个新的问题。自从他到达盖亚之后,他就常常这样问自己。他会在凉爽的夜晚从熟睡中惊醒,脑子里好象有个鼓在敲打着:为什么我会那样做?为什么我会那样做?
  现在,他决定去问唐,盖亚星上的远古智者。
  唐姆非常清楚特维兹的紧张,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这个议员思想里的每一个波纹。他没有对此作出行动,盖亚决不能探测和影响特维兹的思想,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忽略他所有感觉到的东西。
  “你指什么,特……?”他问道,他发现对他来说很难用超过一个音节来称呼某个人的名字,所以他总是发不全特维兹的名字,但这没关系,特维兹正慢慢的习惯了被这样称呼。
  “我所做的决定。”特维兹说,“选择盖亚作为人类生存的未来形式。”
  “你这样做是正确的。”唐姆说,他坐在那儿,深陷的双眼诚挚地望着这个站在面前的从第二基地来的人。
  “那是你说的。”特维兹很没耐性地说。
  “我/我们/盖亚知道你是正确的,这就是你对于我们的价值,你具有一种能通过不完整的资料做出正确决定的特殊能力,现在你已经作出了决定,你选择了盖亚!你没有选择将混乱的银河帝国重新建立在科技高度发展的第一基地,也没有选择将它建立在精神力高度发展的第二基地,你认为这两种形式都不能长期保持稳定,因此你选择了盖亚模式。”
  “是的。”特维兹说,“就是这样!我选择了盖亚模式,一个超级的联合生命体,整个星球共享同一个思想和意识,因此我们不得不发明了‘我/我们/盖亚’这个词来表达自己。”他不安地在地板上踱步,“然后银河将逐渐盖亚化,成为一个囊括所有银河生命体的超超级的联合生命体。”
  他停下步子,正对着唐,说:“就象你所感觉的那样,我想我是对的,但是你的愿望是银河盖亚化,所以你对我的决定非常满意,然而我内心中有着某些东西,它并不想接受银河盖亚化,所以我不会轻易的接受自己的这个决定。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决定,我想判断我是否正确?仅仅觉得正确是不够的,我怎样才知道自己的对的呢?有这样的仪器吗?”
  “我/我们/盖亚不清楚你得出的正确结论是什么,一旦得出了结论就让我们知道不是显得很重要吗?”
  “你代表整个星球,代表着这个星球上的每一滴露珠,每一块小石子,甚至这个星球中心的液体内核所共有的同一个意识,对吗?”
  “是的,而且我们星球的共同意识中的每一个部分都强烈地认同这一点。”
  “那么你们对于把我当作一个黑盒子感到满意吗?如果我这个黑盒子是有效的,至于什么东西在里面就并不重要吗?——这对我不合适。我并不喜欢被当作黑盒子,我想知道是什么和为什么使我选择盖亚和银河盖亚化作为人类未来的存在形式,所以我非常的不安。”
  “但是为什么你不喜欢或不相信你自己作出的结论呢?”
  特维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一把低沉而有说服力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不想成为超级生命体的一部份,我不想成为超级生命体中无关重要的一个小单元,当超级生命体觉得对于整个生命体是有益的时候,它会毫不留情的把我抛弃。”
  唐仔细地看着特维兹,说:“那么,你想改变你的决定吗,特……?你知道你完全可以这样做的。”
  “我很想改变决定,但我不能仅仅因为不喜欢它就这样做,现在应该做些事情,我必要知道我的决定是错的还是对的。仅仅觉得它是对的是不够的。”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那么你就是对的。”
  与他内心的骚动形成强烈的对比,特维兹那把缓慢、柔和的嗓音总是使人感到很困惑。他低声地说,打破了理智与感情的交战,“我必要找到地球。”
  “因为它上面有你迫切想知道的东西吗?”
  “因为地球是另一个让我无法忍受的问题,我觉得地球和人类未来命运这两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你们不是当我是黑盒子吗?既然我觉得它们是有联系的,那么这是否足够让你接受这个事实?”
  “或许吧。”唐镇定地说。
  “自从人类建立银河帝国以来不过才两万年,怎么可能就把人类的发源地给忘掉了呢?”
  “两万年是一段非常长的时期,比你所想的还要长。我们对于早期帝国的很多方面所知甚少,有很多传说都是不真实的,但我们一直在传,甚至相信它,因为不信它我们没有别的可以相信,而地球的历史比帝国还要悠久。”
  “但在某处一定会有记录的,我的好朋友佩罗瑞专门搜集关于地球的神话与传说,他搜集了从所有来源得来的任何蛛丝马迹,这是他的专业,更重要的是,这也是他的爱好。这些神话与传说一直都存在,但这些并不是确切的记录和文件。”
  “哪有两万年之久的文件?事物总是会腐烂,会被战争或保存不周而毁坏。”
  “但是应该会有记录的记录,副本的副本,甚至副本的副本的副本,这些东西远远不到两万年之久,它们被移置在某处,川陀星(银河帝国的首都)上的银河图书馆本应有关于地球的文件。这些文件与银河帝国官方的历史记录有关,但这些文件却不见了,这些记录的索引本应也存在的,但现在也不见了。”
  “你还记得川陀在几个世纪之前曾遭受过战乱的洗劫吧。”
  “图书馆没有被洗劫,它被第二基地的人员保护着。正是这些人员最近才发现那些关于地球的资料全部不见了。这些资料被有意的弄走了,为什么呢?”
  特维兹停止了踱步,聚精会神地望着唐,“如果我找到了地球,我就会找出它上面隐藏的秘密——”
  “隐藏的秘密?”
  “隐藏或被隐藏的,一旦我找出它之后,我觉得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会选择银河盖亚化作为人类未来的存在模式。那时,我想我会明确地知道,我是正确的,而如果我是正确的——”他失望地耸耸肩膀——“那么事情就一定会朝着这样发展。”
  “如果你觉得你必须去寻找地球,那么,我们当然会尽其所能帮助你。但这帮助是有限的,老实说,我/盖我们/盖亚不知道地球在这广袤的宇宙中的哪一个地方。”
  “即使如此,”特维兹说,“我也必须去寻找——即使银河里无数的繁星让我感到绝望,即使我必须孤身上路,我,也必须去寻找地球!”
  二
  特维兹觉得在盖亚星上非常的舒服,气温如平常一样的舒适,空气轻轻地流动,凉爽而不感到冰冷,云朵在天空飘浮着,阳光透过云层撒满大地。毫无疑问,在地上蒸发的每一滴水将会被通过雨水充分地还原到地面上来。
  这里的树林象果园里的树木按照相同的间隔栽种着,整个星球都是这样,有条不紊。大地和海洋种植和生活着固定数量的植物和动物,甚至连种类也是固定的,以确保整个生态环境保持平衡,这里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的,他们的数量在一个经过严格认可的最优数目轻微地增减——包括人类也是这样。
  在特维兹的视线范围内,这里唯一与环境不相称的事物就是他的飞船,远星号。
  飞船已经被盖亚的一些智能生命体高效的清洗过了,船上补充了食物和水,里面的装设也被更新了,它的机械装备重新进行了保养和检查,特维兹自己很仔细地检查了船上的电脑。
  飞船并不需要补充燃料,因为这是基地极少数的重力飞船中的其中一艘,它利用银河系中的重力来推动,这种能量在人类存在的无数年代都不会减弱,几乎可以说,它是永动的。
  三个月前,特维兹还是泰米洛斯星上的一名议员,是伟大的第一基地立法机构的重要成员。自从他质疑那个伟大的谢东计划是否有效,崩溃的银河帝国是否能够提前重生以来,才仅仅的过了三个月吗,这仿佛是过了他三十年生命的一半时间那么长。
  就某种意义上讲,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仍然是议员。他的身份和特权依然没有改变,但他从未期望还能回到泰米洛斯上使用这种身份和特权。他想他在这小小的、有规律的盖亚星上生活比在混乱的、巨大的基地上生活更加适合,他现在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他紧闭着下巴,手指恼怒地抓着自己的黑发,在他浪费光阴哀吧自己的命运之前,他必须找到地球。如果在有生之年能完成此事,总是会有时间坐下来为自己的命运而哭泣的。
  在作出决定之后,他回想起了往事——三个月前,他和杰洛佩罗瑞,那个才华横溢而又天真浪漫的学者,离开了家乡泰米洛斯。佩罗瑞是带着一个考古学家寻找遗失了的地球的激情出发的,而特维兹则是借此掩盖着他的真实目的。他们没有找到地球,但发现了盖亚,特维兹发现自己必须作出重大的决定。
  现在,就是他——特维兹,围着命运绕了一个大圈,注定要去寻找地球。
  对于佩罗瑞来说,同样如此。他找到了一些他从未期待过的东西,他认识了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姑娘布里斯,她就是盖亚,唐也是——甚至路边土地上的稻谷和那纤细的小草也是盖亚,他们共有同一个意识。佩罗瑞这个中年男人以奇特的激情爱上那个比他年龄小一半都不止的年轻姑娘,奇怪的是,这个姑娘也喜欢他。
  确实很奇怪——但佩罗瑞显得非常幸福,特维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的方式去感受幸福,这就是个性。而这种个性,在特维兹所选择的盖亚模式里,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整个银河只有一个意识。
  他觉得很头痛,他对自己所作的决定非常不满意,这种内疚时时刻刻地侵扰着他——“特维兹!”
  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他抬起了视线,眨了眨眼睛。
  “喂,老朋友!”他装出很热情的样子,因为他不想佩罗瑞猜到他在想什么。他甚至和佩罗瑞开起了玩笑,“我看得出来,和布里斯分开会让你伤心流泪吧。”
  佩罗瑞摇摇头,微风轻轻地吹过他的银发,他板起面孔,严肃地说:“事实上,我的老朋友,正是她要我来见你的,她要和来和你讨论,这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特维兹微笑着说:“好的,你来这是和我说再见的吧,我知道了。”
  “唉,不,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恰恰与之相反。特维兹,当我们两个离开泰米洛斯时,我是抱定决心要去寻找地球的,我已经花费几乎一生的时间去达到这个目标。”
  “我会继续的,现在这是我的目标了。”
  “是的,但它仍然是我的目标。”
  “但是——”特维兹摊了摊手,做了个包含一切的手势。
  佩罗瑞突然急促地叫道:“我和你一起出发。”
  特维兹十分惊讶,”你不会当真吧,你现在已经得到了盖亚。”
  “以后我会回到这里的,但我不能让你孤身一人出发。”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我并非有意冒犯,老朋友,你所知有限,只有我才了解那些神话和传说,我能为你指明方向。”
  “那么你会离开布里斯?来吧。”
  佩罗瑞的脸颊微微发红,“我并不想这么做,老朋友,但她说——”
  特维兹皱了皱眉头,“那么是她想放弃你吗?她答应过我的——”
  “不,你不明白,请听我说,在没听完一件事情之前,你就过早的激动了,你能够从不完整的资料中得出结论,这是你的特长,而我似乎很难用简明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
  “好吧,”特维兹柔声地说,“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布里斯是怎么想的,我保证会很有耐性地听你说。”
  “谢谢,那么我就简单地说吧,你知道的,布里斯也想去。”
  “布里斯也想去?”特维兹说,“哦,不,我又会激动了,我不想这样,告诉我,为什么她也想去?我现在很平静地问你。”
  “她没有说,她说她想和你谈谈。”
  “那她为什么不来这呢?”
  佩罗瑞说:“我想——我是说我想——她觉得你不喜欢她,她对于接近你有点犹豫。我已经尽力向她保证你不会针对她的,老朋友,我想除她之外没人会这么想的,但她仍然先让我带个话,现在我可以去告诉她你愿意见她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可以见她。”
  “你会通情达理的的,对吗?你知道的,老朋友,她对此非常着紧,她说这至关紧要,她必须和你一块去。”
  “她告诉你什么原因了吗?”
  “没有,但是如果她想去的话,这意味着整个盖亚都想去。”
  “这意味着我不能拒绝她,对吗?”
  “是的,我想你不能拒绝她,老朋友。”
  三
  在盖亚星停留在短暂日子里,这还是第一次特维兹走进布里斯的房子——现在佩罗瑞也住在这儿了。
  特维兹向周围扫了一眼,在盖亚星上,房子都建得简单。这儿有完全受到控制的温和的气候,一切都是那么的宜人,甚至连建造房子的地板都光滑得能让人滑倒,所以在这建造一所牢固或让人感到舒适的房子是毫无必要的,这整个星球就是一所大房子,它为它的居民提供了最舒适的保护。
  在这个星球上的房子中,布里斯的房子算是小的,窗口仅仅是由一块玻璃镶嵌而成,家具稀少而实用。墙上挂着几幅全息照片,其中一幅照片上的佩罗瑞看起来相当地好奇和害羞。特维兹撅起嘴巴,他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并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腰带。
  布里斯望着他,她没有象往常一样的笑着,反而显得很严肃,她美丽的明眸张得大大的,柔顺的黑发象波浪一样披在肩膀上,她的红润的双唇紧闭着,给她苍白的脸上带来一丝生气。
  “谢谢你来看我,特。”
  “佩罗瑞催得我很急,布里斯小姐。”
  布里斯笑了,“如果你能简短的叫我布里斯,我也会尽力叫你的全名,特~维兹。”她结结巴巴的发出他名字的第二个音节,对盖亚人来说,这有点困难。
  特维兹抬起他的右手,“这个安排不错,我知道盖亚的风俗习惯是用一个音节来叫人的名字,如果你有时把我叫做特,我不会觉得被冒犯的。当然,如果你能叫我做特维兹,我会感到很高兴的,我也会称你为布里斯。”
  特维兹观察着她,就象他刚碰到她的时候一样。如果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然而作为盖亚超级生命的一部份,她已经有几千岁了。这个情况从她的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但有时可以从她说的话中察觉出来,还有从在她身边环绕的气氛也可以看出来。他希望未来人类的存在方式也是这样吗?不!当然不,但是——布里斯说:“让我来总结一下,你有强烈的意愿去寻找地球——”
  “我只和唐一个人说过这件事。”特维兹说,他下决心不向盖亚屈服而放弃自己的观点。
  “是的,但是一旦你和唐说了,你就等于和盖亚超级生命体的每一部份都说了,现在你和我说的话也等于是和盖亚在说。”
  “当我和唐谈话的时候你听到了?”
  “没有,我没有在听,但是自你和他谈过之后,我就知道你说了什么。请你接受这一点,先不讨论它了——你表达了要去寻找地球的强烈意愿并坚持这是很重要的,我虽然看不出来这有什么重要,但是你身上具有总是能够得到正确结论的天赋,所以我/我们/盖亚都接受这个事实。如果这个任务和你关于盖亚未来的决定有联系,那么它对盖亚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盖亚必须和你一块出发,我们只是想保护你。”
  “为什么你说盖亚必须和我一块出发,你是指你必须和我一块出发吧?我说得对吗?”
  “我就是盖亚,盖亚就是我。”
  “但这个星球上的其它生命体呢?为什么是你,而不是他们中的一个和我一块去呢?”
  “因为佩(佩罗瑞)希望和你一起去,如果他一定要的话,除了我陪着他外,他不会对盖亚的其它生命体陪他去而感到高兴的。”
  佩罗瑞静静地坐在另一角的椅子上(特维兹注意到,在他的后面有一张他自己的照片)轻声地说:“是的,特维兹,布里斯是我生命中不可分离的一部份。”
  布里斯突然笑着说:“这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却令人相当的兴奋。”
  “好吧,让我们考虑考虑。”特维兹把手放在脑袋后面,向后靠在了他的椅背上,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椅子的脚发出吱吱的响声,他很快就发觉这椅子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挤压,它的四条脚都快断了。“当你离开这个星球的时候,你还会是盖亚的一部份吗?”
  “在特殊的情况下,例如当我处于非常危险的状况并会受到严重的伤害,我可以使自己分离出去,这样对我的伤害就不会传递给盖亚。但除此之外,在一般情况下,我仍然还是盖亚的一部份。”
  “当我们跃入超空间的时候呢?”
  “没有问题,虽然这是一种复杂的情况。”
  “这样的话,我倒会觉得不太舒服。”
  “为什么呢?”
  特维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仿佛嗅到一阵难闻的味道,“这不是意味着你在我的飞船上看到或听到的一切,整个盖亚都能看到和听到吗?”
  “我就是盖亚,所以我所看到、听到、感觉到的一切,盖亚都同样能看到、听到和感觉到。”
  “没错,甚至你房子的那栋墙也能看到、听到和感觉到。”
  布里斯看了看他指向的那栋墙,耸了耸肩,“是的,那栋墙也可以。那栋墙只有微弱的意识,所以它能感受和理解的是很有限的,例如,我想当我们在谈论它的时候,它身上的某些次原子物质在移动着,作为对我们的回应。”
  “但如果我想有自己的私隐呢?我才不想让墙壁也能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
  布里斯看起来有点恼怒,佩罗瑞急忙打断了他们,“我不想打断你们,我对盖亚所知不多,我常和布里斯在一起,所以我也能了解一点。特维兹,当我们在泰米洛斯星的时候,你能够看到和听到很多很多的信息,但你只能够记得起一部份,或许你能通过强化记住全部的信息,但由于大部份信息都是你不感兴趣的,所以你不会留意这些信息的。即使在陌生人群中你看到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你也很感兴趣,但是如果你不是很注意地进行观察的话,你会忽略这些信息,很快你就会遗忘。在盖亚上也是这样的,即使所有的盖亚人都知道你在干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会对此表示关心——是这样的吗,亲爱的布里斯?”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佩,但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个特~啊,我是说特维兹先生,所指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事实上,我/我们/盖亚无法理解这一点,不想成为联合体的一部份、不想自己的声音被人听到、不想自己做的事被人注意、不想自己的想法被人知道——”
  布里斯把头摇得象个拔郎鼓似的,“虽然我们在紧急的情况下可以分离自己,但有谁会希望以这种方式生活呢?甚至一秒也不想。”
  “我想。”特维兹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找到地球的的原因,我要去看看有没有一种高于一切的利益,如果有的话,能够迫使我选择这样一种可怕的命运作为人类未来的生存模式。”
  “我们的生存模式并不可怕,我们还是先别讨论这点了。我和你一块出发,我不是来监视你的,而是作为你的朋友和助手,盖亚也一样。”
  特维兹说:“盖亚可以引导我找到地球吗?”
  布里斯缓缓地摇了摇头,“盖亚也不知道地球在哪里,唐已经告诉过你了呀。”
  “我才不相信呢,你们不是有记录吗,为什么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们不让我看这些记录呢?
  即使盖亚不知道地球的准确方位,我也可以从这些记录中获得一些线索。我了解这个宇宙比盖亚了解的更多,或许我能够理解一些记录中盖亚无法理解的事实或线索。”
  “你说的记录是指什么呀,特维兹?”
  “所有的记录,书、电影、录音带、全息照片、史前文物,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和地球有关的。我来这儿之后没有看到任何我本应看到的记录——你有吗,佩罗瑞?”
  “没有”,佩罗瑞迟疑着,“不过我还没正式地去看过。”
  “我静静地观察过,”特维兹说,“但我没有找到任何记录,一点都没有!我只有推测这些记录被藏起来了,为什么呢?你可以告诉我吗?”
  布里斯皱起了眉头,说:“为什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我/我们/盖亚没有收藏起任何东西,我们从不说谎,独立的个体或许会说谎,因为他所知有限,并为此感到恐谎,而盖亚是一个行星般巨大的联合生命体,拥有高度的精神力量,是不会感到任何恐谎的。因此,让盖亚说谎,或掩盖某件事实,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特维兹抽了抽鼻子,“那为什么我却看不到那些记录呢?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然可以,”她摊开了双手,“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这些记录。”
  四
  佩罗瑞第一个醒悟过来,看来他是他们当中比较没有疑心的一个。
  “亲爱的”,他温柔地说,“这不可能吧,一个有高度理性的文明社会是不可能没有记录的。”
  布里斯抬了抬眉毛,“我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说我们没有特~~特维兹所说的那种类型的记录,或其它诸如此类的东西。我/我们/盖亚没有文字、没有印刷、没有胶片、没有电脑存贮器,什么都没有,我们也没有在石头上刻上东西作为记录,我就是这个意思。因此,特维兹找不到它们是很自然的。”
  特维兹说:“那你们有什么呢?你们会不会有一些你们把它当作记录,而我却不把它当成记录的东西呢?”
  布里斯象对孩子说话一样,一字一句的说:“我/我们/盖亚拥有记忆。”
  “那你们能记忆什么东西?”特维兹问。
  “所有的一切。”
  “你能记住的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当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哪一年开始的?”
  “很久,已经有上万年了。”
  “你能够给我提供历史、传说、地球和科学知识的资料吗?甚至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也可以吗?”
  “当然,全部可以。”
  “所有的资料都在你这个小小的脑袋里吗?”特维兹指了指布里斯的右太阳穴。
  “不,”她说,“盖亚的记忆并不局限于我脑子里的内容,看这——”这时她好象做了一个象征性的动作,仿佛将自己和整个盖亚合并在一起,而她不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布里斯,“在原始人类记录历史之前,时间仍在流逝着,虽然这些原始人可以记忆事物,但他们不会说话,发明语言是为了表达人类的思想,并且和他人交流。文字也逐渐的被发明,用于记录人类的思想并且超越时代流传下来,所有先进的技术都是为了存贮更多的记忆并在需要的时候更容易地将它找出来。我们能够任意使用我们的记忆——人类最基本的储贮系统,你明白吗?”
  特维兹说:“你是说盖亚内所有生命体大脑所能记忆的资料比单个大脑要多得多?”
  “当然。”
  “但如果盖亚拥有所有的记忆,这对你作为盖亚的一部份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太多了,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存贮在某个大脑中,或者是几个大脑中,简单的事物,例如“椅子”这个词的含义会存贮在每个大脑中,但一些异常深奥的事物只会存贮在少数几个人的脑中,如果我想要这部份知识的话,我可以将它找出来。当然,当盖亚的思想扩展到更多的生命体时,这么做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特维兹,如果你想得到一些你脑中没有的知识的时候,你会去查书,或检索电脑,而我则是检索盖亚的整个记忆。”
  特维兹说:“那你怎么能记住那么多的信息而不会胀破你的脑袋?”
  “你在挖苦我吗,特维兹?”
  佩罗瑞说:“哈,老朋友,别不高兴了。”
  特维兹用眼扫过他们,努力使自己绷紧的面孔松驰下来,“我很抱歉,我已经对我所承担一些不该担负的重任感到厌烦了,我不知道如何摆脱它们。这让我看起来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我不想这样的,布里斯,我的确很想知道,你怎么能够利用那些不是存放在你大脑中的信息,并且可以快速的检索它们呢?”
  布里斯说:“我也不知道,特维兹。这比你所了解的单个大脑运作时复杂多了。假定你知道从太阳到它邻近行星的距离确切是多少,但你并不会常常的想起这个数字,你把它存贮在了脑子的某个地方,当你需要用它时你就会想起这个数字。如果你不常用它,或许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把它给忘掉,但你还能再从你的其它资料储贮系统中找回它。你可以把盖亚的大脑当作一个巨大的资料储贮系统,我可以任意的使用它,我不需要有意识的去寻找我想要找的信息,当我用完这些停息的时候,我可以立刻把它忘掉,或者说我把它放回了原来储贮它的地方。”
  “盖亚星上有多少智能生命,布里斯,我是指有多少人?”
  “大概一亿左右,你现在需要确切的数字吗?”
  特维兹苦笑着说:“我相信你可以拿出确切的数字,但我只想要个大概数。”
  “实际上,”布里斯说:“我们的人口数是稳定的,具体数字在一亿上下轻微的浮动。通过延伸我的意识到每个生命体,我可以知道这个确切的数字,全部生命体的意识我都可以感受得到。但我很难向一个没有这有体验的人解释清楚为什么我能这样做。”
  “你指的是我吧。但是,一亿个人类的脑子——有很多还是孩子——明显不可能存贮一个极其复杂的社会所需要的全部资料。”
  “在盖亚上并不只有人类才是智能生命体,特。”
  “你是指动物也参与了你们的记忆系统?”
  “非人类生命体的脑子不能象人类的脑子一样储贮同样多的资料,而且所有的这些大脑中,包括人类和非人类的,都储贮了他们自身独有的但很少使用的信息。但是,那些意义重大的高级资料可以并且已经被储贮在动物的脑子里,还有这个星球的各个组成部分,包括星球的矿物结构中。”
  “矿物结构?你是指那些岩石和山峦?”
  “是的,甚至海洋和大气也可以为我们储贮某种类型的资料。所有的这些都属于盖亚联合生命体。”
  “但那些没有智能的物质能储贮什么东西呢?”
  “大量的资料。它们的容量非常的大,盖亚整个记忆中的大部分都储贮在它的岩石之中,当然要使用这些资料的时候需要用较长的时间来搜索,更新资料要用的时间也较长,因此它是储贮一些固定信息的适当地方,在通常的情况下,这些资料很少会用上。”
  “那么当一个脑子里储放了大量资料的人死了之后,那些资料会怎么样呢?”
  “那些资料不会遗失,当脑子死亡之后,它会慢慢地溢出分散到盖亚的其它记忆单元中,当一个新的婴儿诞生并慢慢的成长时,他们不仅会发展自己的记忆,而且也会自动的储贮其它记忆单元输送过来的资料。你可以这样认为,我/我们/盖亚的教育是完全自动化的。”
  佩罗瑞说:“非常的奇特,特维兹,对我来说这种生存模式的概念是很值得讨论的。”
  特维兹快速的扫了他的基地老朋友一眼,“我也是这样想,但我并不认同,这整个星球,尽管是巨大的,尽管它有各种各样的物种,但是却只有一个大脑、一个意识,唯一的一个!每一个新的生命诞生时都会被融入这个整体。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机会让人表达不同的意见。
  纵观人类的历史,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不被社会大众认可的人的手里,而正是这些人最终取得了成功,并且改造了我们的世界。而在这里,这样的人可能存在吗?”
  “我们还是在内部矛盾的。”布里斯说,“盖亚的每一部份并不一定要接受完全一致的观点。”
  “但这是很有限的。”特维兹说,“在一个单一的组织内不可能有太多不同的意见,否则这个组织就不能正常的运作。如果进步与发展并不同步的话,那这它必定是缓慢的,我们是否应该接受一个统一的宇宙生命体,包括所有的种族和社会?”
  布里斯说:“你现在怀疑自己的决定吗?你想改变你的想法吗?你是说盖亚模式不会是一个受欢迎的人类未来存在模式吗?”
  特维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有点犹豫。他缓慢地说:“我是想改变主意,但我还没决定。我是从某种基本的原则得出我的结论的,一些超出我认识范围的基本原则。直到我找出这些原则到底是什么为止,目前我还不能决定是坚持还是改变我的观点。因此,我们要去寻找地球,它会解开这个迷。”
  “你会在哪里找到那些让你作出决定的所谓基本原则呢?是地球吗,特维兹?”
  “没错。唐对我说盖亚不知道地球的准确方位,我相信你也会同意他的说法的。”
  “我当然同意他,我和他都是盖亚,我们是同一个人。”
  “你会不提供资料给我吗?我指有故意的。”
  “当然不会,即使盖亚会说谎,也不会是对你说。我们非常依赖你的决定,我们必须令它是精确的,而且是基于事实的。”
  “这样的话,”特维兹说,“那就让我们充分利用你那浩瀚的记忆,请告诉我你可翻查多久以前的资料?”
  布里斯看起来整个人好象停顿了一会,她看上去有点恍惚,呆呆地望着特维兹,“15000年。”
  “你为什么要犹豫一会呢?”
  “这需要时间来查找,古老的记忆——非常古老——几乎都储贮在山峦的脚下,我们需要时间再次将它发掘出来。”
  “15000年以前,那是盖亚形成的时间吗?”
  “不是,在此之前的三千年左右盖亚就形成了。”
  “那为什么你不能确定呢?难道你或盖亚记不起来了?”
  布里斯说:“那时盖亚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记忆系统,它只是一个雏形。”
  “那么在你们完全依赖于你们那超强的记忆能力之前,盖亚一定会以某种方式保存记录,用一些常见的载体,例如文字、胶片诸如此类的东西。”
  “我想是的,但它们不可能保存到现在,时间太长了。”
  “但它们可能会有拷贝,或许更好的是它们已经被转换到你们的整体记忆系统中去了。”
  布里斯皱起了眉头,她又一次停止了动作,这次比上次时间要长,“我们的记忆里没有搜索到你所说的这些早期的记录。”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特维兹,我只能猜可能是它们不太重要吧,我想可能是由于那时这些储贮在非记忆系统中的资料已经腐烂了,而且它显得太过古老,所以我们没有再记录它了。”
  “你并不能确定,你只是在猜测而不能确切的肯定,盖亚也不能确定。”
  布里斯闭上了眼睛,“这是很有可能的。”
  “很有可能?因为我不是盖亚的一部份,所以我的猜想和盖亚是不同的——这个例子正说明了独立个体存在的重要性,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别的推测。”
  “你的推测是什么呢?”
  “首先,我能肯定的是,一个文明的社会是不会主动毁灭它的早期的原始记录的,它不并会认为这些东西是古老和没有用处的,恰恰相反,它会对这些东西非常的尊重,并会尽力的去保存它。如果盖亚的原始记录被毁灭了,布里斯,那么这些记录不可能会是盖亚主动毁灭的。”
  “那么你怎么解释这种情况呢?”
  “在帝国首都川陀星的图书馆里,所有和地球有关的资料都被某人或某种与第二基地不同的力量给移走了,这是不可能的。然后,在盖亚星上也是这样,所有和地球有关的资料都被一种盖亚之外的力量给移走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早期的记录是和地球有关的呢?”
  “我是根据你所说的来推测的,盖亚在大概18000年以前形成,这比银河帝国形成的时间要早,那个时间银河正在进行殖民开发,而最早的殖民活动都是从地球开始的,佩罗瑞可以证实。”
  佩罗瑞听到叫他的名字,稍稍一愣,他清了清嗓子说:“亲爱的,根据神话传说,我认为这些传说是很重要的,我想正如特维兹所说的,不同种族的人类都是由同一个的行星发展而来的,这个行星就是地球。最早的殖民者是来自地球的。”
  “那么,如果——”特维兹说,“如果盖亚星在超空间飞行发明后的早期被发现了,那么很有可能地球人或一些刚被地球人殖民的世界上的人就会来这里拓殖,因此,盖亚形成初期或最初几千年的记录中,必定会与地球和地球人有关,而现在这些记录不见了。看起来似乎在这个银河各处的记录中地球都没有被提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因由。”
  布里斯恼怒地说:“这也是个推测而已,特维兹,你没有证据。”
  “但不是你们盖亚说我有特殊的天赋可以从一些含糊或不完整的基本资料推断出正确结论的吗?那么,如果我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结论,你不能说我缺乏证据。”
  布里斯沉默了。
  特维兹继续说:“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地球才能解开这个迷,我想当远星号一做好准备就立刻出发,你们两个还想一起去吗? ”
  “当然去。”布里斯和佩罗瑞立刻同时回答。
  第二章 飞向康普力伦星
  五
  天空下着小雨,特维兹抬头仰望,天空一片浅灰。
  他戴着一顶雨帽,将雨水挡在了外头,佩罗瑞没穿任何雨具,就那样站在雨中。
  特维兹对他说:“我看不出为什么你要故意淋湿自己?”
  “我的老朋友,没有关系的。”佩罗瑞说,他看起来象以往一样的严肃。“这是一场温暖的小雨,没有寒冷的风夹杂在里头,而且,有句俗话你知道吗——入乡随俗。”他指着站在远星号旁边的几个盖亚人,那些人在静静地感受着这场温暖的小雨。他们就象这盖亚星上的小树林中树木一样,分得很散,身上没有穿戴任何雨具。
  “我想,”特维兹说,“他们不会介意被淋湿的,因为盖亚的其它部份都被淋湿了,那些树、草、土壤全都湿了,还有盖亚的每一个智能生命体,包括那些盖亚人也是这样。”
  “我有预感,”佩罗瑞说,“太阳很快就会出来,所以的一切都会被很快的晒干,衣服不会发皱,在这里从不会感到寒冷,而且这里没有多余的令人致病的微生物,没有人会着凉,得感冒或肺炎,即使有一点点潮湿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特维兹完全可以从逻辑上理解这一点,但不愿被别人压着他的口气,他反驳说:“但是,在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下这场雨是没有必要的,毕竟,这场雨是受控制的,盖亚如果不想下雨的话,它完全可以控制。这好象是它在向我们表示它的蔑视。”
  “或许——”佩罗瑞的撇撇嘴,“盖亚在为我们的离去而哭泣呢。”
  特维兹说:“有可能,但决不会是为了我。”
  “完全正确。”佩罗瑞继续说,“我想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土壤需要水份,而这种需要比你盼望阳光的需要更为重要。”
  特维兹笑了,“我很怀疑你是否真的喜欢这个世界,是吗?我的意思是除了布里斯之外。”
  “不,我很喜欢。”佩罗瑞觉得有点被冒犯了,“我一直过着一种安静、有规律的生活,你看看这里,整个世界都是安静和有规律的——特维兹,当我们建造一所房子,或一艘飞船的时候,我们试图建造一个完美的居住环境,我们给它装备所有需要的东西,我们要控制它的温度、空调、照明,还有其它重要的事项,并由我们自己操纵它满足我们的需要。在盖亚,整个星球都完全能够满足我对舒适的要求,这有什么不好呢?”
  “问题是,”特维兹说,“我的房子或飞船是去适应我,而不是我去适应它,如果我成为盖亚超级生命体的一部份,不管这个星球是如何完美的适应我,我都会发现其实是我在适应它的。”
  佩罗瑞噘起嘴巴,“没人能否认每一种社会模式中的人都是自我适应的,社会中的风俗习惯象链子一样紧紧地把每个个体连在一起。”
  “在我所知的每一种社会形式里,个体可以反抗,总有不合群的人,甚至罪犯。”
  “你喜欢有不合群的人和罪犯?”
  “为什么不呢?你和我就是不合群的人,我们明显和生活在泰米洛斯星的人不是同一类型,至于罪犯,这只是定义不同的问题,如果罪犯是产生反抗者、异教徒和天才所必须的代价,那么我愿意付出这种代价,这是值得的。”
  “罪犯是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吗?难道没有罪犯就没有天才的诞生吗?”
  “如果没有远离社会标准的人,就不会有天才和圣人,我不知道如果都按照一个标准行事,那么怎么会产生天才呢?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而且,我需要一个更好的原因让我决定选择盖亚模式作为人类未来存在的形式,而不仅仅是想选择它作为我建一所舒适房子的模式。”
  “噢,我亲爱的朋友,我并不是想和你讨论你的决定,我只是作为一个观察——”
  他突然停下了口,布里斯大步地朝他们走来,她那深色的头发全都湿了,身上的长袍紧紧地束缚着她的身体,使她的臀部显得更为丰满。她来到他们面前,朝他们点了点头。
  “很抱歉耽搁了你的时间”她有点气喘吁吁,“和唐交换记忆的时间超过了我的预期。”
  “没关系。”特维兹说,“你不是拥有他所有的记忆和知识吗?”
  “有时候并不全是这样,毕竟我们并不是完全一样的种类,所以我们要互相交换,就象这样——”她说,伸出了双手,“你有两只手,它们都是你的一部份,它们除了一左一右外是完全一样的,但是你并不是同样地使用它们,有时你用右手多一些,有时用左手多一些,对吗?
  所以,我们的记忆就和这是同样的道理,并不是完全相同的。”
  “你说不过她。”佩罗瑞开玩笑地说。
  特维兹点点头,“这是个非常深刻的比喻,可我并不完全认为是这样的。不管如何,我们现在可以上船出发了吗?天正下着雨呢。”
  “是的,是的,我们的生命体需要这场雨,它下得正是时候。”
  她突然惊奇地看着特维兹,“你身上是干净,你没有粘上雨珠。”
  “那当然。”特维兹说,“我正避免被雨淋着。”
  “但让雨淋到身上不是感觉更好吗?”
  “完全正确,但就我的选择来说,我宁愿不被雨淋着。”
  布里斯耸耸肩,“好吧,随你。我们的行李都放好了,让我们出发吧。”
  这三个人走向远星号飞船,天空仍然轻轻地下着小雨,草地全都弄湿了。特维兹小心翼翼地走着,但布里斯却脱下了鞋子拿在手上,光着脚丫趟过了草地。
  “这多舒服呀。”当特维兹往下看着她的脚时,她回应说。
  “是吗?”他心不在焉地说。他感到有些恼怒,“那些盖亚人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布里斯说:“他们正在记录这个对于盖亚来说非常重要的事件,你对我们很重要,特维兹,如果经过这次旅行你改变了想法并决定反对我们,我们将永远不会和这个银河融合在一起,甚至盖亚也会不再存在。”
  “照这样说,那么我将决定着整个盖亚世界的生与死。”
  “我们相信是这样的。”
  特维兹突然停了下来,脱下了他的雨帽,天空显得一片湛蓝,他说:“但你现在就可以左右我的选择,如果你杀了我,我就永远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了。”
  “特维兹!”佩罗瑞被吓了一跳,呻吟说“不要这样说,太可怕了。”
  “这种想法就是独立生命体的典型特征,”布里斯平静地说,“你必须明白,特维兹,我们并不是对你作为一个单独的人而感兴趣,甚至于你的选择。但实际上,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作为事实的导管,你才是非常重要的,你的选择是通向事实的指示,这就是我们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如果我们通过杀了你来避免改变你的选择,我们只是在对自己隐瞒事实而已。”
  “如果我告诉你的事实是盖亚模式是行不通的,你们全部盖亚人都会满怀喜悦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或许并不是满怀喜悦地,但最终会有一个了断的。”
  特维兹摇摇头,“如果有什么东西使我相信盖亚是可怕的事物并应该毁灭的,那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他再次耐心地盯着那些盖亚人,“为什么他们站得那么分散?你们需要记录这么多份拷贝吗?如果他们中的一个观察了整个事件并存贮在他或她的记忆中,是否盖亚的其余生命体都会拥有这份记忆?如果你想的话,这些记忆是否可以贮存在数百万个不同的生命体中?”
  布里斯说:“他们在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着整个事件,每个人都将他所看到的存贮在不同的大脑中,当所有的观察完成后,这些记忆将会被汇总到一起,这时每一个人所获得的信息将会比他们单独观察时多得多。”
  “用另外的话说,就是将资料汇总后进行完整的分析得到的信息比单独分析后再累加起来得到的信息更多。”
  “完全正确。你抓住了盖亚生命模式存在的关键。你,作为一个单独的生命体,是由大概五十万亿个细胞组成的,但是你作为一个多细胞的个体,你要比另外五十万亿个毫无联系单独存在的细胞重要得多。你同意吗?”
  “是的,”特维兹说,“我同意这点。”
  他走进了飞船,转身短暂地望着盖亚,那场短暂的雨水给空气带来了一阵清新,他看到了一个苍翠、繁荣和安静和平的世界,就象在动荡而令人厌烦的银河中的一个美丽安静的花园。
  ——但是,特维兹认真地希望他永远不会再见到它了。
  六
  当密封门在他们身后关闭的时候,特维兹觉得他不仅是逃离了一个恶梦,而且是逃离一些压得他无法呼吸的不正常的事物。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种不正常的事物的一部份仍然在他的周围,那是布里斯。当她在这的时候,盖亚也在这,然而他也确信,她的存在是很重要的。黑盒子又要开始工作了,他很认真的希望他当初没有太过的相信自己。
  他看着这艘船,发现它非常的完美。自从基地的市长哈拉宾奴把他当成基地的敌人,象避雷针防止闪电的危害一样强迫他上了这艘飞船,并把他驱逐到太空中之后,这艘船就属于他的了。当任务完成后,这艘船仍然是他的,他从未想过要将它还给基地。
  虽然它只是属于他才几个月,但是对他来说它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家一样,现在他已经快想不起自己在泰米洛斯星上的那个家了。
  泰米洛斯!基地的中心星球,在谢东的计划中,它担负着在今后的五个世纪中重新建立起伟大的银河帝国的重任,除了他——特维兹之外。他背叛了这计划,通过他自己的判断,他要阻止基地,并且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一种新的生命形式,一场比生命由细胞进化到人更为伟大的变革来取代谢东计划中的银河帝国。
  现在他组织了这次搜寻计划,这将会证明或反驳他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发现自己变得很迷茫,于是他有点对自己恼怒了起来。他快步走进了驾驶舱,他的电脑仍然还在那儿。
  它在那儿一闪一闪的,每件事物都在闪烁,这里一定被仔细打扫过了,他随手触摸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完美的工作着,而且好象比以前更加的有效。通风系统非常的安静,他不得不把手放在排风口上以确保它是开着的。
  计算机上的光环发出诱人的光线,特维兹碰了碰它,光线展开来笼罩了整张桌子,他的双手的阴影被投射在上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有好一段时间了。那些盖亚人对基地的科技一无所知,他们很可能会无意中毁坏了计算机。希望到目前为止他们没这样干吧——他的双手仍停留在那儿。
  最关键的测试还得他自己来做,但他仍然犹豫了一会。如果有什么损坏了话,他想第一时间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会怎么办呢?为了维修计算机,他将不得不回到泰米洛星,如果一旦他回去了,他很清楚地知道布兰诺市长是不会允许他再次离开的。但如果他不回去——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他把手拿开,先右手,后左手,然后把它们放在桌子上。他立刻产生了一阵错觉,仿佛有另一双手在抓着他的手,他的感觉延伸出去,现在他能从任何角度看到盖亚星,翠绿而潮湿,那些盖亚人仍然在观察着他们。他将感觉向上延伸,他看到了广阔而多云的天空。他再将感觉往上延伸,那些云朵消失了,他看到了云朵后面湛蓝的苍穹和盖亚星的太阳。
  感觉再一次地延伸,湛蓝的天空消失了,现在他能看见无数的繁星。
  他穿越了星星,看着整个银河,它就象一座风车似的,他测试了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图象,调整了它的方向,一次次的变化着它的外观,让它朝着一个方向旋转,然后换另一个方向。他试着定位赛肖星的太阳,它是离盖亚星最近的一颗重要的恒星,然后定位泰米洛星的太阳,然后再试川陀星,一个接着一个。他试着根据计算机内贮存的银河地图从一颗星移到另一颗星。
  最后他把手缩回来,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站在计算机边上,半躬着身子,好让他的手与计算机接触,他感到身子有点僵硬,在坐下之前他不得不伸了伸懒腰。
  他热忱地看着计算机,整个人松驰下来。它刚才象以前一样完美地运作着。如果要描述他对这台计算机的感觉,那只有用爱来形容。当他抓着它的手时(他坚决不承认他有时会把“它”当成“她”),他们就好象是融合在一起,他可以做决定,可以控制,可以去感知,他感到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他和它,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安)就象盖亚星上的生命体所做的一样,只不过它们联合的数目比这巨大得多。
  他拼命地摇着头,不!对于在他和计算机的融合这件事来说,是他——特维兹——在控制着全局,计算机只在受他操纵而已。
  他站起来,走到船上的餐室,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食物,还有一些适用的冷藏和加热的装置。他注意到他舱室的的微缩胶片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他有理由相信——不,他完全相信——佩罗瑞一定也把他自己的微缩图书馆带来了,他现在很想听听佩罗瑞谈谈他的见解。
  佩罗瑞!这提醒了他,他走进了佩罗瑞的舱室,说:“这儿也是布里斯的舱室吗?老朋友。”
  “噢,当然。”
  “我可以把普通舱改造成布里斯的卧室。”
  布里斯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需要单独的卧室,我和佩一起呆在这儿很满意。
  但我想需要的时候,我得用用别的舱室,例如健身室。”
  “没问题,你可以用任何的舱室,除了我的舱室。”
  “好的,这正是我想说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不能进我们的舱室。”
  “呵,很合理呀,”特维兹说,他扫了自己的脚一眼,发现他的脚已经踏进了船舱,他向后退了半步,讥讽地说:“这儿可没有蜜月套间呀,布里斯。”
  “我应该说,这房间可真够小的呀。”
  特维兹强忍着笑,说:“你应该友善点嘛。”
  “我们很友善呀”佩罗瑞说,故意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真的,老朋友,你可以让我们自己来安排。”
  “实际上,我不能这么做。”特维兹慢慢地说,“我仍然坚持这儿不能有蜜月套间,我并不是要反对你做的任何事,但你必须明白你不能有任何的隐私,我希望你能理解,布里斯。”
  “这儿有垛门,”布里斯说,“我希望除非特别紧急的情况外,当它关着的时候你不来打扰我们。我只想这样。”
  “当然我不会,但是,房间可是不隔音的。”
  “你想说什么呀,特维兹。”布里斯说,“你是不是想说你可以清晰地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还有我们在做爱时发出的响声?”
  “是的,这正是我想说的,记着,我想你会发现在这儿你不得不约束自己的行为,这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但情况就是这样。”
  佩罗瑞清了清嗓子,轻声地说:“事实上,特维兹,这有一个我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你知道布里斯和我在一起时的任何感觉,整个盖亚星上的生命体都可以感知到。”
  “我考虑过这事了,老朋友,”特维兹说,他看起来好象有点迟疑,“我没有提到这事——因为我不想你为它而烦恼。”
  “但我恐怕事实就是如此。”佩罗瑞说。
  布里斯说:“别把这事看得太重,特维兹,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刻,在盖亚星上都可能有上千的人同时在做爱,还有数百万的人可能在吃东西、喝酒,或是在做其它一些快乐的事情。
  这让盖亚的每一个个体都感到更加的愉快。那些低等的动物、植物和矿物质也有它们自身的快乐,这些也融合到整个盖亚生命体的快乐中,这是其它世界所不能理解的。”
  “我们也有自己独有的快乐,”特维兹说,“我们可以把它表达出来,也可以自己享受而不为人知,这都随我们喜欢。”
  “如果你能感觉到我们的感受,你就会知道你们这些单独生命体的快乐是如此的贫乏。”
  “你怎么知道我们能感受到什么呢?”
  “不用知道你的感受,也可以合乎逻辑地推断一个有着共同意识的世界能够感受到的快乐比你们这些单独生命体更加强烈。”
  “也许吧,但即使我的快乐是贫乏的,我也想拥有自己的快乐和悲伤,我对这很满意。它们虽然是贫乏的,但它们是我自己的感觉,而不是你的那些血肉兄弟矿石的感觉。”
  “不要讽刺,”布里斯说,“你把自己身体内的骨头和牙齿中的矿物质看得很重,不想让它们受到损坏,其实这些东西和其他跟它们一样大小的矿物质一样,它们的意识层次都是一样的。”
  “就是这样,”特维兹嫌恶地说,“我们不用再讨论下去了,我不介意整个盖亚分享你的快乐,布里斯,但我不想分享它,我们一起住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我不想被迫分享你的感觉,即使是间接的。”
  佩罗瑞说:“这个讨论毫无意义,我的老朋友,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你的隐私被侵犯,我的隐私也是一样,布里斯和我会小心的,对吧,亲爱的?”
  “我听你的,佩。”
  “毕竟,”佩罗瑞说,“我们是去寻找一个星球,我们在星球上得呆相当长的时间,比我们在太空中呆的时间要长得多,而在星球上,侵犯隐私的机会——”
  “我不管你在星球上怎么做,”特维兹打断道:“但在这艘飞船上,我说了算。”
  “好的。”佩罗瑞说。
  “现在事情都说清楚了,是时候出发了。”
  “等等,”佩罗瑞拉着特维兹的衣袖,“出发去哪?你不知道地球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布里斯和你的计算机也一样,你告诉过我有关地球的信息都无法找到,那么你准备怎么做?我的老朋友,你不能就这样随便的跑到太空里去呀。”
  特维兹开心地笑了,自从他到了盖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他感到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向你保证,”他说,“我不会胡乱的飞往一个方向,我很清楚地知道要去哪里。”
  七
  佩罗瑞在轻轻地敲了好长时间的门,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静静地推门走进了驾驶舱。他发现特维兹正用尖锐的目光看着前方一片茫茫的星空。
  佩罗瑞叫了一声:“特维兹——”
  特维兹抬起头,“老佩!来,坐下。——布里斯呢?”
  “在睡觉呢——我们到达太空中了吧,我好象没多大感觉。”
  “完全正确。”特维兹对佩罗瑞的诧异毫不感到奇怪。在这艘先进的反重力驱动飞船上,你不会感到飞船出发时的震动。飞船的内部与静止时不会有任何不同,没有加速度、没有噪音、甚至没有一丝的抖动。
  通过使飞船自身与外部各个方向的重力相绝缘,远星号飞船可以从行星的表面升起,浮动在宇宙的海洋中。在升起的时候,飞船内部的重力效应不会有丝毫改变。
  当飞船在大气层中时,飞船并不需要加速,因此不会产生嘶嘶的噪音和振动,而当飞船穿出大气层进入太空后,飞船开始以极高的速率进行加速,但对它内部的乘客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特维兹对这艘船感到极度的满意,他认为除非人类可以发现不用驾驶飞船,也不用担心附近重力区域的引力过大而安全通过超空间的方法外,这艘船的舒适程度已经达到了巅锋,完全不需要再作进一步的改良。现在,远星号将不得不用几天的时间加速离开盖亚星的太阳,使其所用的引力减弱到足以进行超空间跳跃。
  “特维兹,亲爱的老朋友,”佩罗瑞说,“我能和你谈一会吗,你不会太忙吧?”
  “一点也不,一旦我给计算机下达了正确的指令,它就能完美的处理任何情况。甚至它还能推测我的指令的用意,在我修正这些指令之前,它已经帮我做了。”特维兹钟爱地抚摸着计算机的操纵台。
  佩罗瑞说:“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特维兹,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了解对方,我得承认对我来说可能不算短。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当我考虑自己的这一生时,我觉得很奇怪的是我这半辈子的人生体验仿佛都浓缩到这短短的几个月中,我几乎可以说——”
  特维兹用手势中止了他,“老佩,我很清楚你和原来的你已经有很大的分别,你刚说我们在很短的时期就建立浓厚的友谊,是的,我们是这样,而且这种关系还会延续下去。从这一点来说,你认识布里斯的时间甚至比我还短,你们的关系却更加的亲密。”
  “咳咳,当然这是不同的。”佩罗瑞尴介地咳了几声。
  “当然不同,”特维兹说,“但这会对我们由短暂而坚固的友谊会产生什么影响?”
  “我亲爱的老朋友,如果我们还是朋友的话,正如你刚才所说的,恐怕我得站在布里斯一边,就象你说的一样,我们的关系特别亲密。”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是?”
  “特维兹,我知道你和布里斯不咬弦,但站在我的角度来说,我希望——”
  特维兹抬起手打断了他,“等等,老佩,我并不是故意针对布里斯,事实上我和她并没有任何的个人私怨。她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年青女孩,就算她不是,从我们的关系来说,我也会把她当做是。实际上,我不喜欢的是盖亚。”
  “但布里斯就是盖亚。”
  “我明白,老佩,所以这事才这么复杂,当我把布里斯当成一个单独的个体时,我们之间没有问题,但当我把她当成盖亚时,问题就产生了。”
  “但你根本没有给盖亚任何机会,好吧,老朋友,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当布里斯和我一起亲热时,她有时会让我分享她的思想,仅仅是几分钟,因为她说我太老了无法长时间的适应。
  喂!你别偷笑,特维兹,这样做对你来说也是太老了。作为一个分离的个体,就象你我一样,只能和盖亚暂时融合在一起一两分钟。如果超过五分钟或十分钟,那将会对大脑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你真该体验一下这感觉,特维兹。”
  “什么?体验一下无法修复的损害,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特维兹,你可是故意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应该试试一两分钟,你不会有任何损失的。这种滋味无法形容,布里斯说这是一种愉快的感觉,就象你在渴得快死的时候给你喝下大量的水一样的舒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形容。你可以分享上亿个的生命体不同的感受,这种快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它是这样的话你很快就会厌烦的。它不断地振动着、闪烁着、变化着——产生一种奇特的节奏让你无法离开。这种快感比你单独一人体验的快感要多——
  不,不只是多,个人的快感与之相比就象是沧海一栗。当她中止了我的融合时,我差点因舍不得而流下眼泪——”
  特维兹摇着头,“你的口才真厉害,我的老朋友,不过这听起来好象你是在吸食一种毒品,它可以让你在短期内感觉快乐,代价却是长期的恐惧。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不会为获得短期的快乐而放弃我的独立性。”
  “我仍然是独立的,特维兹。”
  “如果你持续地进行这种体验,你的独立还能保持多久?老佩,你会乞求越来越多的毒品直到最后你的大脑被毁坏为止。你不应该让布里斯这样对你——或许我最好和她谈谈这事。”
  “别!不要!你知道我不想她受到伤害。我向你保证她会很小心谨慎的照顾我,她对造成我大脑损害的可能性甚至比我更加关注,你要相信我。”
  “好吧,那么,我要对你说,老佩,不要再这样做了。你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生活了52年了,你的大脑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体验,不要突然转变你的生活方式,这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就算不是即时的,也会逐渐的对你造成伤害。”
  “好的,特维兹。”佩罗瑞低声说。他低头看着自己鞋子的顶端,然后说:“或许你该从这个角度来想,假设你是一个单细胞的生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佩,算了吧,我和布里斯已经讨论过了。”
  “是的,但你再想想,让我们假定一个有着人类级别的意识和思维的单细胞生物体,它现在面对着成为一个多细胞生物体的机会,这个单细胞生物体难道不会因失去它们的独立性而感到伤感,不会对迫使它们加入到一个多细胞生物体的来临而感到莫大的怨恨吗?它们这样做不会是错的吗?一个孤单的细胞可以想象出人类的大脑所拥有的强大能力吗?”
  特维兹粗野地摇着头:“不,老佩,这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单细胞生物体不会拥有意识或思维——即使它们有,那也有极小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它们所谓失去自己的独立性只是失去一些它们本不拥有的东西而已。而一个人类生物体,是有意识有思维的,他失去的是真正的意识和独立性,因此你的比喻是不恰当的。”
  他们相对沉默了好一会,这种沉默令人难以忍受,最后佩罗瑞试图将话题转向别处:“你为什么盯着显示屏?”
  “习惯了。”特维兹面无表情地说:“计算机告诉我没有盖亚的飞船跟着我们,也没有赛肖星的舰队盯着我们,就算我的双眼和飞船上那比我灵敏数百倍的感应器都没有发现任何的飞船,就算计算机拥有可以察觉一些我无法察觉的太空中的异动的能力,我仍然感到不安。所以我常常盯着屏幕看。”
  佩罗瑞说:“特维兹,如果我们还是朋友——”
  “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布里斯,在此之外,我无能为助。”
  “现在有另一个问题,虽然你不太相信我所掌握的传说和神话故事,你仍然根据这些制定了你的目标。我们要到哪里去?你对地球在哪里有什么看法?”
  特维兹抬起头,扬了扬眉:“对不起,我藏着一些小秘密,是吗?”
  “是的,为什么呢?”
  特维兹说:“为什么?事实上,我的老朋友,我想是因为布里斯。”
  “布里斯?你不想让她知道?真的,老伙计,她是完全值得信任的。”
  “不是这回事,就算不信任她又能怎样?我怀疑如果她想的话她可以探测出我脑里的任何秘密。我想我有些更幼稚的原因,我是因为感觉到你对这事特别感兴趣,所以才没告诉你。”
  佩罗瑞吃了一惊:“不是这样的,特维兹。”
  “我明白,我正试着分析自己的感觉,你来这是因为对我们的友谊感到忧虑,我也有这种忧虑。我并不想公开承认布里斯在操纵着我,或许我只是为了所谓‘公平’而无礼地向你隐瞒了事实。我想我是太幼稚了。”
  “特维兹!”
  “我是说幼稚,是吗?但又有谁从来没有幼稚过呢?毕竟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一起参与了这事,现在我不再向你隐瞒了,我们正飞向康普力伦星。”
  “康普力伦?”佩罗瑞一时想不起来。
  “你应该会记得的,我的老朋友,那个叛国者,穆李。康普,我们三人在赛肖星上见过。”
  佩罗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当然,我想起来了,康普力伦星是他祖先的家乡。”
  “如果他没说谎的话,我并不完全相信康普说的话,但康普力伦星是一个出名的世界,康普说康普力伦星人知道地球,好吧,我们就去那儿调查一下,可能会一无所获,但这个我们仅有的起点。”
  佩罗瑞清了清嗓子,有点迟疑的说:“噢,我亲爱的老伙计,你能肯定吗?”
  “这没什么好肯定不肯定的,我们只有这个起始地点,不管它是多么的不准确,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从它开始。”
  “是的,但既然我们是基于康普告诉我们的信息来选择起点,或许我们应该考虑一下他告诉我们的其它事情,我好象记得他似乎强调过地球不再是一个可以居住的星球了——它的表面已经被放射性物质污染了,人类无法在上面生存。如此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到康普力伦星是毫无用处。”
  八
  这三个人正在餐室里吃着中饭。
  “味道好极了。”佩罗瑞露出满足的神情,“这些食物都是我们的泰米洛斯提供的吗?”
  “不,不全是。”特维兹说,“那些已经吃完很久了,这有一部份是我们在去盖亚之前从赛肖星上买的,这些很特别,对吗?有些似乎是海鲜,但吃起来很脆。至于这样东西——我买的时候还以为是卷心菜,但吃起来味道却全然不同。”
  布里斯听着他们议论,没有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食物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佩罗瑞柔声说:“你得吃点东西,亲爱的。”
  “我知道,佩,我在吃呀。”
  特维兹压抑不住自己的烦燥:“我们有盖亚的食物,布里斯。”
  “我知道,”布里斯说:“但我想留着它们。我们不知道要在太空呆多久,我必须逐渐地适应吃其它世界产的食物。”
  “这不好吗?还是盖亚必须得吃它自己?(盖亚的食物也是盖亚超级生命的一部份——译者著)”
  布里斯叹了口气:“实际上,我们有句老话——当盖亚吃盖亚,无所失也无所得。只不过是让这些食物的生命意识在它原来的等级中进行高低转换。在盖亚上,不管我吃了什么,它还是盖亚的一部份,即使它的大部份物质通过新陈代谢成为我的一部份,它仍然是盖亚。事实上,我吃下去的食物有一部份在成为我的一份子后有机会参与到更高级的生命意识里,当然,同时另一部份会成为废弃的物质从而降低了它的生命意识层次。”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食物,用力地咀嚼了一会,然后把它咽了下去,说:“这代表着一个巨大的循环,植物生长后被动物吃掉,动物吃掉动物或自己被吃掉,所有的生物体死后都会分解成原子、细菌或诸如此类的物质——但它们仍然还是盖亚。在这个巨大的意识循环里,即使是无机物也能够参与到其中,循环中的每一样事物都会有机会周期性的参与到比自己更高等级的生命意识层次。”
  “你说的这些,”特维兹说,“在其它模式的世界里也会发生。我身上的每个原子原来都可能来自很多生命的一部份,包括人类的。在此之前,它也可能来自大海,来自煤块或岩石,甚至是在我们上面流动的风。”
  “但是,在盖亚模式里,”布里斯说,“所有的原子仍然会保留着有你不能理解的更高等级的行星意识。”
  “好,那又如何,”特维兹说:“对这些你嘴里的来自赛肖星的蔬菜来说,它们会变成盖亚的一部份吗?”
  “它们会——极其缓慢地。但我排泄出的废物不会,一旦离开了我的身体,它们就不会和盖亚联系在一起,因为在超空间里我无法维持和它们的接触。正是由于这种在超空间的接触,使我吃下去的非盖亚的食物可以成为盖亚的一部份,当然是极其缓慢地。”
  “那如果是盖亚的食物呢,它们会慢慢地变成非盖亚化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最好赶快把它们吃掉。”
  “这无关紧要,”布里斯说,“我们盖亚的食物即使长期分开后仍然还是盖亚的一部份。”
  佩罗瑞突然蹦出一句:“但是如果我们吃了盖亚的食物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在这种情形下,当我们在盖亚星时吃了盖亚食物,我们会发生什么事吗,会让我们缓慢地变成盖亚的一部份吗?”
  布里斯摇摇头:“不,你们吃掉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损失。或者说那些经过新陈代谢转换成你们身体内组织的东西是我们的损失。你们排泄出来的仍然还是盖亚或慢慢地重新成为盖亚,因此最后整个生态平衡仍然能够保持。但由于你们的到来,有大量的被你们吃掉的盖亚原子被变成了非盖亚原子。”
  “怎么回事?”特维兹好奇地问。
  “因为你们不会愿意转化成盖亚,即使承受任何微小的转化,但你们是我们的客人,是被迫来到我们的星球,用客气的话说,我们不得不保护你们免受伤害,即使是要牺牲盖亚微小的一部份生命体。这是我们希望付出的代价,但我们对此感到悲伤。”
  “我深表歉意。”特维兹说,“但你能确定那些非盖亚食物不会使你受到伤害吗?”
  “不会。”布里斯说,“你能吃的我就能吃。我只是对于将这些食物通过新陈代谢作用转变成我身体的一部份有些小问题,这只是心理障碍而已,所以我吃得很慢,但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克服的。”
  “免疫的问题怎么解决?”佩罗瑞突然惊呼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早点想起这问题,布里斯!每个我们要去的星球都存在着你不具备免疫能力的微生物,即使是一些简单的传染病都会对你造成致命的伤害。特维兹,我们得调头回去。”
  “不要紧张,亲爱的佩,”布里斯笑着说:“当微生物或细菌之类的东西经由食物或其它途径,它们都会被我吸收而成为盖亚的一部份。如果它们是有害的,那么它们将会被吸收得更快,一旦成为盖亚的一部份之后,它们就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了。”
  这顿饭已经到了尾声,佩罗瑞吸吮着那香浓热烫的果汁。“亲爱的,”他舔了舔嘴唇说:
  “我想现在该转个话题了,我觉得好象在这艘飞船上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在谈话时帮你们转换话题,怎么会这样?”
  特维兹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布里斯和我都很注重我们所讨论的话题,甚至是关于死亡的话题。我们都依赖于你来保持神智清晰。你想转什么话题,老朋友?”
  “我已经研究过了和康普力伦星有关的参考资料,在这当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它那丰富的神话传说。据说在遥远的过去就有人类在这个星球上殖民,大概是在超空间飞行发明后的一千年左右。在传说中这个星球的发现者叫做班白利,但传说中没有记载这个人是从何处来的。他们说这个星球最初的名字是叫做班白利世界。”
  “以你判断,这些传说中有几成是真实的?”
  “传说的本质或许是真实的,但谁能猜到这些传说的本质是什么?”
  “在史实中我从未听说过有个叫班白利的人,你听过吗?”
  “不,我也没有,但你知道 在银河帝国时期曾经有意的隐瞒了帝国成立前的历史。在帝国存在的最后几个混乱的世纪中,帝国政府意图减少各个加盟世界的居民对自己的世界的热爱,因为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会导致帝国的分裂。于是在帝国的每一个区域,那些包含了完整的记录和准确年份的历史记载,都是从它们加盟到帝国的那一天开始记录的。”
  “我想历史是不会轻易地被清除或隐瞒的。”特维兹说。
  “在多数的情况下是不会的,”佩罗瑞说,“但一个强权的政府可以大大地削减它的真实性,使其变得模糊。如果他们的工作有效,早期历史的真实性就只能依靠分散的资料来推断,而且它们慢慢地演变成了神话和传说。几乎所有的传说都是夸大其辞的,它们都无一例外的把自己的世界描述得更加的古老和强大。不管一个传说看起来是多么的滑稽,多么的不可能,当地的居民出于爱国都宁愿相信它。我可以告诉你在银河的每个世界中的传说都提到了最原始的殖民者都是来自地球,虽然他们对于地球的称呼并不相同。”
  “他们对地球是怎么称呼?”
  “各种各样的名字,有的把它叫做‘唯一的星球’,或‘最古老的星球’。有的更是把它叫做‘月亮世界(Mooned World)’,有权威著作说这很有可能是根据它那巨大的卫星而命名的,但有人说这代表着‘被抛弃的世界’,因为‘Mooned’这个词在古银河语中读作‘Marooned’,意思是遗失的或被抛弃的。
  特维兹轻声的说:“好了好了,老朋友,一谈到你的研究你就会停不下来。你说这些传说在银河的每个地方都在流传?”
  “啊,是呀,我亲爱的伙计,别打扰我,你只有不得不深入到这些传说里面,从它外面包含的一层一层的谬误中剥离出人类太空殖民历史的真相——就好象牝蛎在用沙砾生产珍珠时的方式一样,我第一次得出这个比喻是在——”
  “老佩,停止!告诉我,和康普力伦星相关的传说和其它的传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哦!”佩罗瑞呆呆地望了特维兹,想了一会,说:“不同?嗯,他们说地球离我们相当近,这点与别的传说很不同。在绝大多数的传说中,不管它们把地球称作什么,好象地球的位置都是模糊不清的——都说它离我们很远或在一个不可到达的地方。”
  特维兹说:“是的,就象有的赛肖星人就告诉我们说盖亚是在超空间里的一样。”
  布里斯笑了起来。
  特维兹快速地扫了她一眼,说:“这是真的,他们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有觉得很滑稽而已。当然这正是我们希望他们这样想的,我们必须远离人类的聚居点,还有什么地方比在超空间里更安全呢?如果人们相信我们的位置是在超空间里,即使这不是真的,我们就和在那是一样的安全。”
  “是的,”特维兹冷淡地说:“同样的,有些事情使人们相信地球是不存在的,或它离我们很遥远,或它上面被放射性物质污染了。”
  “除了康普力伦人相信它离他们很近。”
  “但他们仍然相信它的外壳是放射性的。几乎所有提到地球的人都说它是不可接近的。”
  “这多多少少是对的。”佩罗瑞说。
  特维兹说:“在赛肖星上很多人都说盖亚离得很近,有的甚至能够准确的指出它的方位,但所有的人都认为它是不可接近的。这也是那些能够指出地球方位的人告诉我们说地球上面充满致命的放射性物质。虽然他们是地球是无法接近的,我们仍然要去。从寻找盖亚星这事上可以得出结论——我们是对的。”
  布里斯说:“盖亚是希望你来的,特维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中,但我们不想伤害你。地球也一样,它是强大的,而且不会是友善的。我们该怎么做?”
  “我必须尽一切努力到达找到地球,并承担所产生后果。但这是我一个人的任务,一旦我找出地球的准确方位,在出发之前你会有足够的时间离开飞船。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把你放到最近的一个基地盟国上或送你回盖亚星,然后我将单独前往地球。”
  “亲爱的老朋友,”佩罗瑞觉得眼睛有点发潮,“不要这样说,我决不会丢下你一人的。”
  “我也决不会离开佩的。”布里斯说,她用手深情地抚着佩罗瑞的脸颊。
  “那么太好了。很快我们就可以进行跳跃到康普力伦,然后,让我们祈祷——找到地球吧。”
  第三章 入口空间站
  九
  布里斯走进了他们的舱室,说:“特维兹告诉过你说我们要进行超空间跳跃了吗?”
  佩罗瑞正俯在他的桌子上,他抬起头说:“是的,他刚进来告诉我说半小时后就可以了。”
  “我有点害怕,佩,我一点也不喜欢超空间跳跃,它让我产生颠倒的感觉。”
  佩罗瑞看起来有点惊奇:“亲爱的,我想你不是一个太空旅行者。”
  “我并不特殊,我的意思不是单指我自己,整个盖亚联合生命体从未试过普通的太空旅行。我/我们/盖亚追求天然的状态,我/我们/盖亚没有探索活动、商业贸易和太空旅行,当然,在盖亚的入口空间站得有一个人管理——”
  “就是在那我幸运地遇见了你。”
  “是的,佩。”她对着他微笑,充满了爱意,“有时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要去赛肖星或其它恒星,通常都是秘密活动,但不管秘密与否,这都意味着要进行超空间跳跃,理所当然的,当盖亚的一个生物体进行跳跃时,整个盖亚都能感受到他的感觉。”
  “这可不太好。”佩罗瑞说。
  “甚至更差,由于绝大多数的盖亚生物体都没有实际的经历跳跃,对他们的影响会大大减弱。但是对我的影响是最大的,我告诉过特维兹,虽然盖亚的每一个生物体都盖亚超级生命的一部份,但每个单独的个体还是有差异的。我们有自己的不同,例如我的体格,由于某些原因,对超空间跳跃特别的敏感。”
  “等等!”佩罗瑞突然想起一些事,“特维兹曾经向我解释过,普通的飞船会使你在跳跃时产生难受的感觉,在普通的飞船上,飞船离开银河的重力场进入超空间和从那返回到正常空间时会产生这种感觉。但远星号是一艘反重力驱动飞船,它独立于重力场,实际上它不会真正的进入或离开重力场。因此我们不会有任何感觉,我以我自身的经历向你保证,亲爱的。”
  “这真是太好了,真希望我早一点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就不会白担心一场了。”
  “这艘船还有另一项先进的技术,”佩罗瑞说,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与他平常的角度不同的宇航专家,“为了从正常空间进入到超空间,普通的飞船在进行跳跃时得离质量大的恒星很远一段距离,部分的原因是离恒星越近,重力场的强度就越大,跳跃时产生的不适感就更强,而且,重力场的强度越大,为了保证跳跃时的安全和跳跃点的正确而必须进行的计算就越复杂。但是,在远星号上,跳跃时是不会产生不适感的,而且,这艘飞船配备了非常先进的计算机,它能以你无法想象的速度计算出复杂的跳跃方程式。普通飞船通常需要几周的时间到达进行跳跃的安全地点,而远星号只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这都是因为我们不受重力场的影响,因此,惯性作用——我得承认我也弄不懂这些东西,这都是特维兹告诉我的——可以让我们比普通的飞船加速得更快。”
  布里斯说:“太好了,特保证了他能操纵这艘不同凡响的飞船。”
  佩罗瑞稍稍皱起了眉头:“亲爱的,请说‘特维兹’”。
  “我有说,我有说,但现在他不在嘛,我只是松驰一下。”
  “别这样,亲爱的,你不想慢慢地养成这个习惯吧,他对这事特敏感。”
  “不仅是这事,他对我整个人都特别敏感,他不喜欢我。”
  “不是这样的,”佩罗瑞认真地说:“我和他谈过这事——现在,现在,请别皱眉,亲爱的,我说得很委婉。他向我保证并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对盖亚的生活模式有所保留,他对不得不选择盖亚作为人类未来的生存模式感到不开心。他会慢慢的适应并理解盖亚的先进性的。”
  “我希望如此,但他不仅是不喜欢盖亚,不管他对你怎么说,佩——你知道他对你很好,不想伤害你的感情——他就是不喜欢我这个人。”
  “不,布里斯,他不可能是这样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象你一样喜欢我,佩,让我解释给你听,特——好好,特维兹——认为我是一个机器人。”
  佩罗瑞木讷的脸上似乎流留出强烈的惊讶,他说:“他不可能认为你是一个人造生物体。”
  “这有什么出奇呢?盖亚是在机器人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这是一个已知的事实。”
  “机器人可以帮忙,各种机械工具也可以帮忙,但建立盖亚的是人类,从地球上来的人类。我知道特维兹是这样想的。”
  “就象我对你和特维兹所说的那样,在盖亚的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地球的记忆。但是,在我们最古老的记忆中,仍然保存着一些机器人在将盖亚改造成一个适宜居住的世界时的印象,这段时间甚至持续了3000年之久。从那时起我们开始融合整个星球的生物体产生同一个意识——
  这用了很长的时间,亲爱的佩,这是我们早期的记忆模糊的另一个原因,或许并不是特维兹所想的有人故意擦除了有关地球的资料——”
  “是的,布里斯,”佩罗瑞不安地说:“但那些机器人后来怎么样了?”
  “嗯,当盖亚形成后,那些机器人都离开了。我们不想有一个融合了机器人的盖亚,因为我们一直到现在还是确信对于人类社会来说,不管是单独化的还是象我们一样盖亚化的,从长期的角度来看,机器人是有害的。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得出了这个结论,但这很有可能是基于银河早期历史事件而得出的,所以盖亚的记忆内找不到它的印象。”
  “如果机器人都离开了——”
  “是的,它们全走了,但是否有可能有些机器人留了下来呢?特维兹怀疑我就是它们当中的一个——15000岁的机器人。”
  佩罗瑞慢慢地摇着头:“但你不是。”
  “你确信吗?”
  “当然,你决不会是机器人。”
  “你怎么知道?”
  “布里斯,我就是知道。你身上没一处是人造的,如果我不知道这一点,就没人知道了。”
  “是否有可能是因为我太聪明了,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观察,都无法从外表上将我和自然的物体区别开来。如果是这样,你怎么分辨出我和一个真实的人类的区别?”
  佩罗瑞说:“我不信你是一个如此聪明的人造生命体。”
  “别理会你怎么想,如果我就是这样呢?”
  “我就是不相信。”
  “那让我们考虑一下在超空间里的情况,如果我是一个无法分辨出来的机器人,你会有什么感觉?”
  “那个,我——我——”
  “从生物种类的角度来看,对于和一个机器人做爱你有什么感觉?”
  佩罗瑞突然吮着自己的大拇指和中指,说:“你知道,有很多关于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机器人或反过来的传说,我常常认为这些都是比喻来的,我从未想象过它们真正含义和它们在字面上所表达的意思一样,——当然,在到达赛肖星之前,特维兹和我从未听过‘机器人(robot)’这个词,显然,这些所谓的机器人仅存很早的历史时期,这意味着那些传说应该由另一个角度来解释——”
  他陷入了沉思,布里斯等了好一会之后,突然响亮的拍了一下手掌,佩罗瑞吓得跳了起来。
  “亲爱的佩,”布里斯说,“你在用你的神话传说来逃避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和一个机器人做爱你有什么感觉?”
  他不安地看着她,“一个和人类完全无法区别的机器人?”
  “对。”
  “那么,对我来说,一个和人类无法区别的机器人就是人,如果你是这样的机器人,对我来说你就是真实的人类。”
  “这就是我想听到你说的话,佩。”
  佩罗瑞顿了一会,说:“那么,好,现在你听过我说了,亲爱的,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说你是一个真实的人类,好让我在超空间里不用胡思乱想。”
  “不,我不会这样做,你已经将一个拥有和人类的特性完全一致的物体定义为人类。如果你对我拥有这些特性很满意,那就结束这场讨论。我们已经得到了判断人类一个实用的准则,不要想太多了。另外,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也是一个和真实的人类无法区分的机器人呢?”
  “因为我告诉你我不是。”
  “啊,但如果你是这样的一个机器人,你的设计者可能会设定你在回答此类问题时声称自己是人类,并使你自己确信这点。判断人类的实用准则是我们的特性,和一些只有我们才能做的事…… ”
  她伸手搂住佩罗瑞的脖子,开始吻他。这吻绵长而激情,直到佩罗瑞含糊不清的说,“我们答应过特维兹不把这地方变成蜜月套房的,他会尴尬的。”
  布里斯柔声说:“让我们抛开一切,不要老想着这些鬼诺言。”
  佩罗瑞困惑地说:“但我做不到,亲爱的。我知道这会惹你生气,布里斯,但我本能地反对不顾一切的贪欢,这是终身的习惯,可能会惹恼别人。我从未和一个反对这点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我的第一个妻子——我想这不是一个恰当的时刻讨论这个问题——”
  “是非常不恰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你也不是我的第一个爱人。”
  “噢!”佩罗瑞显得相当的失望,当他注意到布里斯的微笑后,说:“我的意思是,我当然不会是啦,我没有期望自己会是你的第一个——”
  “但我期望。你对我来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我真不敢相信。我有另一个想法,不管我们是机器人或人类也好,都不要紧,我们都认同这一点,但是,我是一个单独的生命体,不属于盖亚的一部份,当我们亲热的时候,你会和整个盖亚的生命体一起分享这种感觉,即使你让我短暂的参与到盖亚中也是这样,这可能和你所体验的盖亚生命体彼此之间亲热时的感觉不同。”
  布里斯说:“佩,与你相爱有着独特的快乐。我看不出你想表达的意思。”
  “但这不仅仅是你爱不爱我的事情,你不仅代表你自己,如果其它盖亚生命体不想这样呢?”
  “如果盖亚不想这样,我会知道的,因为我就是盖亚。因此我喜欢你,盖亚就喜欢你。当我们做爱时,所有的盖亚生命体都不同程度地分享这种感觉。当我说我爱你时,这意味着所有的盖亚生命体都爱你,虽然我只是盖亚中与你相爱的最接近你的那一部分。——你似乎很困惑。”
  “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布里斯,我真的很难理解。”
  “打个比喻,当你想哼出一首曲子的时候,你整个人看作是一个完整的生物体,你希望哼出曲子,但完成这个任务的是你的嘴唇、舌头和肺,你右脚的大脚趾不会参与到其中的。”
  “它也可能在敲打出旋律。”
  “但这对于哼出曲子的这个特定行为来说并不是必须的。大脚趾的敲打活动并不是行为本身,而是对于这种行为的响应,那么,对盖亚来说,所有的盖亚生命体都会以各种不同的微小的方式来响应我的感受,就象我响应他们的感受一样。”
  佩罗瑞说:“我想对此我不需要感到困窘,是吗?”
  “完全不需要。”
  “但这确实让我感到有一种奇怪的责任,当我试图取悦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必须得同时取悦盖亚中的每个生物体。”
  “是每一个原子——但你可以做到。你带给我的快乐加入到了你曾短暂分享过的盖亚的共享感受中。我想你的贡献是微不足道的,但它的确在那,当你明白到这点后,你会感到更加开心的。”
  佩罗瑞说:“我希望现在特维兹得在驾驶舱呆上好一段时间,忙碌地准备着通过超空间的工作。”
  “你是希望和我一起渡蜜月,是吗?”
  “完全正确。”
  “那快去拿张纸,在上面写上‘蜜月套间’,把它贴在门外,如果他还想进来的话,那是他的问题了。”
  佩罗瑞果然这样干了,在他们忙着快活的期间远星号开始了超空间跳跃,佩罗瑞和布里斯都没有感觉,就算他们集中了注意力,也不会有所感觉。
  十
  在佩罗瑞遇见了特维兹并且第一次离开泰米洛斯星后,仅仅才过了几个月。在此之前,在他活过的半个世纪(银河标准年)里,他从未进行过太空旅行。
  在他自己的脑中,在这数个月以来他已经变成了太空旅行的老手了。他已经从太空中见过了三个恒星:泰米洛斯、赛肖星和盖亚星。现在,从显示屏上,他可以宣布自己看到了第四个恒星,虽然是通过计算机控制的超距离远视装置来观察的。这第四个恒星就是康普力伦。
  同样的,这也是他第四次感到一种莫名的失望。不知何故,当他从太空中向下观察一个可供人类居住的世界时,他总是会看到的是一个大陆的外围被海洋包围着,或者,如果它是干旱的,也总是在大地当中有着湖泊的世界。
  它不会总是如此。
  如果一个星球是可供人类生存的,它一定要有大气层和水。而如果它有空气和水,就会产生云层,云层会使它的外观变得模糊。佩罗瑞再次发现自己正向下看着一个被白色旋涡围绕的模糊不清的星球,上面夹杂着一丝浅蓝和锈红色。
  他沮丧地想是否有人能从这个距离和模糊的影像来辩认出一个星球,屏幕上显示着300,000公里。
  布里斯关心地望着佩罗瑞:“怎么了,佩?你好象不大高兴。”
  “我发现从太空中看,所有行星的样子都是相似的。”
  特维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老佩?就象在泰米洛斯星上的海岸线,当从地平线上观察时,除非你知道自己在寻找——一座特定的山峰或小岛,你看不出它们的差别来。”
  “是这样吧,”佩罗瑞不满地说:“但从一大团变幻着的云里你能看到什么呢?就算你很努力地去观察,在你看清之前,漂浮的云朵很快就把你挡住。”
  “你得更仔细地去观察,老佩,如果你沿着云层的形状来看,你会发现它们都趋向于某种模式——它们都环绕着行星并向一个中心移动,那个中心极有可能就是行星的两个极点中的一个。”
  “是哪一个?”布里斯感兴趣地问。
  “这和我们观察的角度有关,行星是顺时针转动的,当我们向下观察时,很明显是南极。
  因为这个中心与行星的回归线大概有15度的距离——并且行星的轴线与它的垂直水平面倾斜21度,我们可以知道在行星上现在是春天或夏天,这取决于极点是移向回归线还是移出它。如果我下指令,计算机可以很快地计算出它的轨道。康普力伦星的首都在赤道的北面,因此它现在应该是秋天或是冬天。”
  佩罗瑞皱起眉头:“这你都能知道?”他盯着云层,似乎那些云会向他说话,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是全部的,”特维兹说:“但如果你观察那些极点地域,你会发现在极点上空的云层没有空隙,但实际上它是存在的,但透过这些空隙,你可以看到下面是冰层,因为白色的云朵在白色的冰层上方,所以你看不出这些空隙来。”
  “啊,原来如此。”佩罗瑞说:“我想你是希望在极点地域看到有冰层的吧。”
  “对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来说,这是必然的。没有生命迹象的行星或许是没有空气和水份的存在,又或者有一些明显的特征显示那些云层和冰层不是由水份形成的,这个行星没有这些特征,因此我们所看到的云层和冰层都是由水份形成的。另外我们可以注意到在日光下的回归线附近的区域,对一个有经验的人来说,立刻就可以发现它比通常的情况要大,此外,你还能观察到有一丝闪烁的橙光,很微弱,它是反射出来的光线。这意味着康普力伦星和它的太阳的距离比泰米洛斯星的要近,但还不足以近到使它的温度上升。因此,康普力伦是一个相当寒冷的世界。”
  “你真是厉害!老朋友。”佩罗瑞佩服地说。
  “没那么厉害,”特维兹亲切地微笑着,说:“计算机已经提供了这个世界的统计数据给我,包括它的低于通常水平线的气温,这很容易推导出我刚说的结论。实际上,从这种情况来看,康普力伦应该正处于冰冷时期。”
  布里斯咬着下唇说:“我不喜欢寒冷。”
  “我们有保暖的衣服。”特维兹说。
  “那没有用,人类不能适应寒冷的天气,真的。我们的皮肤和头发无法完全地被覆盖,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皮下脂肪可以保暖,一个有着寒冷天气的世界明显意味着它对它的居民是漠不关心的。”
  特维兹说:“在盖亚星上,你们的天气都全是和风细雨的吗?”
  “是的,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有些较冷的地区是为一些喜欢寒冷的植物和动物准备的,而那些较热的地区是为喜欢暖和的植物和动物准备的,但大部份地区的气候都很温和,从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当然,这样的气候也适合于人类。”
  “当然,适合人类。组成盖亚的每个生物体都受到平等的对待和尊重,但有一些生物体,例如人类,却显得比其它的生物体更受关注,是吗?”
  “不要瞎讽刺,”布里斯有点恼怒,“重要的是意识层次的高低。从盖亚的整体利益出发,一个人类生物体比一块与他体积相当的岩石对盖亚更加有用——当然没有你们的非盖亚世界那样重要,但是,有时候,当盖亚的整体利益需要时,别的生物体也会受到特殊的关注。例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盖亚内部的岩石结构是较受关注的,因此这视乎情况的不同而改变,无论忽略对哪种生物体的关注都会损害盖亚的整体利益,我们可不希望火山经常爆发,对吧?”
  “是的,”特维兹说:“对你们来说火山爆发是多余的。”
  “你没在听我说,是吗?”
  “听着,”特维兹说:“我们有的世界比较热,有的比较冷,有的世界上有巨大的热带雨林,有的世界上有大草原,没有两个世界是完全相同的,但每个世界对于它们的居民来说都是自己的家,他们都喜欢这样。我就很喜欢泰米洛斯星温和的气候——我们改造了它,就象盖亚的情况一样,但实际上——我很想离开,即使是一段短暂的时期,去感受一下其它不同的世界。布里斯,我们所拥有的而盖亚缺乏的东西,就是多样性。如果整个银河都变成盖亚化,那银河中所有星球都会被迫象盖亚一样改变成温和的气候吗?千篇一律的情况是让人无法忍受的。”
  布里斯说:“如果多样性是大家都需要的,那么它会被保留下来。”
  “作为中央委员会的一个小礼物?或者该怎么说呢?”特维兹冷淡地说:“或者说是作为他们加入到盖亚的一个优惠政策?我宁愿象现在这样自然一点更好。”
  “但没有一个世界是完全自然的,每个有人居住的世界都被改造过了,直到它适合人类居住为止。如果康普力伦星过于寒冷,我能肯定这是因为使它变得暖和的代价非常昂贵,他们的居民负担不起。即使如此,我想在他们所居住区域的气候也一定被会被改造成比较暖和。所以请不要把所谓的自然抬得那么高。”
  特维兹说:“我想你是在代表盖亚说话吧?”
  “当然如此,我本来就是盖亚。”
  “既然盖亚对自身的优越性如此肯定,为什么你们还需要我来作结论呢?为什么你们干脆不理会我的判断而自行其事呢?”
  布里斯沉默了一会,仿佛在理清她的思绪,然后说:“因为过多的相信自己是不明智的,我们当然会看到自己的优点多过缺点,我们很希望去做正确的事,而不是去做感觉是正确的事,但什么才是正确的呢,有客观正确的事实存在吗?你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最为接近客观正确事实的人,因此我们决定由你来引导我们。”
  “客观正确?”特维兹自嘲地说:“连我自己还不能理解自己作出的结论,我得去寻找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你会找到的。”布里斯说。
  “我希望如此。”特维兹严肃地说:“当作出自己的结论时我还没想过我们所讨论的问题,我对盖亚的这些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是别的某种东西影响了我,至少是无意识的,一种与盖亚的具体情况无关的东西,它是有根源的,这就是我想去寻找的东西。”
  佩罗瑞用手轻轻地安抚他:“别生气,特维兹。”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无法忍受,我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布里斯说:“我不会怪你的,特维兹,很抱歉,可能是你自己的天性驱使你承担起这个责任——我们要在康普力伦的哪个地方着陆?”
  佩罗瑞说:“在哪都没问题,是吗?”
  特维兹耸耸肩:“这取决于入口空间站和要进入这个星球的飞船的数目,但关键是他们的准许或拒绝进入的规定,这些规定经常变动。”
  佩罗瑞愤然说:“你说的拒绝进入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能拒绝我们进入一个属于基地的城市?难道康普力伦不是基地的加盟国吗?”
  “嗯,是——又不是,这个问题在法律上是很微妙的,我不知道康普力伦是怎么解释的。
  我只是想有被拒绝进入的可能性,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那如果被拒绝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特维兹说:“在无法预知的事情之前我们只有等待。”
  十一
  现在他们离康普力伦星已经足够近,可以不需要通过远视观察仪而看到它的星体。当用远视观察仪放大它的影像时,甚至连它的入口空间站也看到一清二楚。这些空间站离轨道上的其它飞行物体更远,而且上面都有着光亮。
  远星号飞船正向着这个行星的南极方向接近时,行星的有一半常年都被日光照射着,入口空间站在星球黑暗的另一边,这使它显得更加清晰,就象夜空里的火花一般。它们均匀地分布在行星的轨道上空。现在可以看到有六个空间站(当然有另六个在行星的另一边),这六个空间站距离相等,都以同样的速度环绕着行星。
  佩罗瑞用敬佩的眼光望着它,说:“那里还有一些离行星更近的物体在发光,那些是什么?”
  特维兹说:“我也不知道这个行星的具体情况,没办法告诉你。或许是一些轨道工厂、实验室和观察站吧,也可能是一些住人的空间站。除了入口空间站外,有些星球喜欢让其它轨道上的物体保持黑暗。例如泰米洛斯就是这样。显然,康普力伦好象比较随便一些。”
  “那我们要进那一个入口空间站呢,特维兹?”
  “这得由他们决定。我已经发出了在康普力伦着陆的请求,我们会得到指示到哪一个入口空间站去的。大多数的情况下这取决于同时有多少艘飞船使用入口空间站,如果每个空间站都有一打的飞船排队等候进入,那我们只有耐心等待。”
  布里斯说:“我以前只离开过盖亚进行过两次超空间旅行,这两次都是去赛肖星或它的附近区域,我从未试过到这么远的地方。”
  特维兹锐利的目光盯着她,说:“这没问题吧?你仍然还是盖亚,对吗?”
  布里斯犹豫了一会,显得有点局促不安,然后说:“我得承认这次你击中我的要害了,特维兹。‘盖亚’这个词有双重含义,它可以用来指在太空中我们的那个物理学上的星球,也可以指星球上所有的生命体,包括星球本身。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应该用两个不同的词来区分这两种情况,但盖亚人通常都明白它所指的是哪一种含义,我得承认孤立世界的人对此可能会感到迷惑。”
  “好吧,那么,”特维兹说:“我要问的是,在离开盖亚星球数千光年时,你是否还是盖亚超级生命体的一部份?”
  “对于盖亚超级生命体来说,我仍然还是它的一部份。”
  “你们的联系不会减弱?”
  “基本上不会,我告诉过你说当通过空间时有些复杂的情况会对我和盖亚的联系产生影响,但现在我仍然还是盖亚。”
  特维兹说:“这是不是会让你感到盖亚就象是一个银河科拉肯——传说中长满触须的怪物——将它的触须伸到银河中的每个角落。你们已经把一些盖亚生命体送到了每一个有人居住的世界中,你们实质上可能已经使银河变成盖亚化了。你们这样做可能是正确的,你们把他们都送到了什么地方?我想在泰米洛斯和川陀星上都有好几个吧,你们的进展如何?”
  布里斯显得很不高兴,说:“我们不会对你撒谎,特维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什么事都要告诉你,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例如这些离开盖亚星的盖亚生命的数量和地点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我需要知道你们伸出这些‘触须’的原因吗?即使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哪。”
  “盖亚的回答是你不需要知道。”
  “我想,你们相信自己是银河的守护者吧。”
  “我们迫切的需要一个稳定和安全的银河,一个和平、繁荣的银河。由哈里谢东最早制定的谢东计划的原意是发展出第二银河帝国,它比已经崩溃的第一帝国更为坚固和稳定。这个计划由第二基地不断的调整和完善,到目前为止运作良好。”
  “但盖亚并不想要一个第二银河帝国,对吗?你们希望将银河盖亚化——一个有生命的银河系。”
  “如果你的结论是应该如此,是的,我们希望能将银河盖亚化,如果你反对我们这样做,我们将会继续为谢东的第二帝国设想而奋斗,并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保卫它的安全。”
  “但这有什么错——”
  他听到一阵柔和的“嘟嘟”声,特维兹说:“是计算机在提醒我,我想它收到了入口空间站发来的信息,等我一会。”
  他走进驾驶室,把手放在控制台上,他找到了他们要前往的空间站的指示——从康普力伦的中心指向它的北极的航行坐标。
  特维兹发出了回复,坐下等了一会。
  谢东计划!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考虑过它了。自基地出现后,第一银河帝国已经崩溃500年了,基地一开始的任务是打击帝国,然后是加速它的崩溃——这些都是计划中拟定的。
  这个伟大的计划曾经被穆尔(骡,Mule)中断过一次,几乎将计划打得粉碎,但基地挽救了它——很有可能是在那隐蔽着的第二基地的帮助下——更有更能还得到了隐藏得更深的盖亚的帮助。
  现在计划正被一种比穆尔更为强大的神秘力量所威胁着,它可能被从一个复兴的帝国转向到一种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生存方式——银河盖亚化。而他自己却同意这样做。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是计划中存在着缺陷?一个基本的缺陷?
  曾经有一瞬间,特维兹似乎觉得这个缺陷真的存在,当他得出他的结论时,他已经知道这个缺陷是什么——但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能这些都只是幻想,毕竟,除了一些心理历史学的皮毛外,他对这个计划所知不多,除此之外,他连一点细节都不知道,当然也包括它的心理历史数学。
  他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脑中一片空白。
  计算机可以让我的思绪变得清晰吗?他把手放到了控制台上,感觉到计算机的那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他。他闭上双眼再次思考——脑中仍然是一片空白。
  十二
  那个上船检查的康普力伦海关人员挂着一张全息身份卡,上面显示着他那又圆又胖的脸,看起来好象挺严肃的,在下面写着他的名字——肯泽。
  他长得很矮,身体象脸庞一样的圆,外表显得随便,他看着这艘先进的飞船,一脸的诧异。
  他说:“你们怎么来得那么快?我们还以为你们要二个小时才能到。”
  “这是一艘最新款的飞船,”特维兹彬彬有礼的回答。
  但肯泽并不象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菜鸟,他一走进驾驶舱立刻就问:“反重力驱动的?”
  特维兹觉得没有必须隐瞒一些明显的事情,他平淡地回答:“是的。”
  “非常有趣,我听说过它,但从未见过。它的驱动装置是安装在外壳里的吗?”
  “正确。”
  肯泽看着那台计算机,说:“计算机的驱动装置也是如此?”
  “应该是吧,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自己没有研究过。”
  “好吧,我需要这艘船的证明文件,发动机号码,制造地点,确认密码等,我想这都贮存在计算机里吧,它会在半秒内就将这些资料打印出来给我,是吗?”
  打出这些资料还是耗费了一点时间,肯泽再次看了看四周,问:“你们三人就是全部的乘客?”
  特维兹说:“是的。”
  “有没有携带任何动物,植物?你们的健康状态是?”
  “没有。我们的健康状态都是良好。”特维兹很干脆地回答。
  “嗯”肯泽作了记录,“请把你的手放在这儿,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右手。”
  特维兹厌恶地盯着那台检测仪器,现在这种仪器使用得越来越频繁,而且变得越来越精密,你可以从它的身上看出一个殖民世界的发展程度来。现在仍然有少数的世界是完全不使用这种仪器的,当帝国崩溃后,每个分裂出来的世界都迫切地需要通过检疫来保护自己。
  “那是什么东西?”布里斯伸过头去里里外外地看着这台检测仪,显得很感兴趣。
  佩罗瑞说:“是微型检测仪,我想他们是这么叫的。”
  特维兹补充说:“它一点也不神秘,只是一种能够自动检测你的身材体内外状况的仪器,看是不是有些微生物带有传染病菌。”
  “它还可以对微生物进行分类”,肯泽自豪地说:“它是由康普力伦星发明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把你的右手伸进来。”
  特维兹把右手伸了进去,看着它上面一排排在水平线上下跳动着的红色记号。肯泽按了一下按钮,仪器打印出了一幅彩色拷贝图象。“请你在上面签个名。”他说。
  特维兹签完名后问:“我有什么不妥吗,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是吗?”
  肯泽说:“我不是医生,所以我无法告诉你详细情况,但上面的信号没有显示出你不能入境或要被隔离检疫,这才是我关心的事。”
  “啊,我是多么的幸运呀。”特维兹干巴巴地说,一边甩动着有点麻痹的右手。
  “到你了,先生。”肯泽说。
  佩罗瑞迟疑地将手伸进检测仪,然后在他的检测结果上签了名。
  “现在到你,小姐。”
  过了一会后,肯特看着布里斯的检测结果,惊呼起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结果。”他惊诧地望着布里斯说:“你的数据全部是负数!全部!”
  布里斯露出动人的微笑:“太好了。”
  “是的,夫人,我真羡慕你。”他看了看第一张打印出来的检测结果,然后说:“你的身份证明,特维兹先生。”
  特维兹递给了他,肯泽望了一眼,再次吓了一跳,“泰米洛斯的立法议员?”
  “正是。”
  “基地的高级官员?”
  特维兹板着脸说:“完全正确,那么让我们快点通过这些检疫,可以吗?”
  “你是这艘船的船长?”
  “是的。”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基地机密,我只能这样答你,你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你们准备停留多久?”
  “不一定,或许一周吧。”
  “好的,先生。另一位先生是?”
  “他是佩罗瑞博士,”特维兹说,“你有他的签名而且我可以担保他,他是泰米洛斯的学者,也是我这次事务的助手。
  “我明白,先生。但我必须看看他的身份证明,规章就是规章,我希望您能理解。”
  佩罗瑞递上了他的身份证明。
  肯泽点点头。“你的呢,小姐?”
  特维兹平静地说:“没有必要打扰这位女士,我担保她。”
  “是的,先生。但我需要她的身份证明。”
  布里斯说:“我想我恐怕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文件。”
  肯泽皱起眉头:“请原谅,你是说——?”
  特维兹说:“这位年轻的女士一时忘记把它带来,没有问题,我会对她负全部责任。”
  肯泽说:“我也希望能让她入境,但我没有这个权力,我要对此负责。在这种情况应该不算什么,我想去弄一份副本应该没什么困难吧,这位年轻的女士也是来自泰米洛斯的吧。”
  “不,她不是。”
  “那么是来自基地的其它加盟国?”
  “事实上,她也不是。”
  肯泽表情严肃地看着布里斯,然后转向特维兹说:“这个情况很复杂,议员先生。这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取得基地联盟的身份证明复制件,因为你不是基地公民,布里斯小姐,我必须知道你出生时的星球和现在所属的星球,你得在这等候你的身份证明复本被传送过来。
  特维兹说:“你瞧,肯泽先生,我认为没有任何理由耽误我们,我是基地政府的高级官员,到此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我不能被这小小旅行公文问题而耽误时间。”
  “这由不得我决定,议员,如果我能作主,我会立刻由你们入境,但我有一本厚厚的写着各种详细条文的守则,我得照章办事,否则我会被开除——当然,我想是不是有康普力伦政府的官员在等候你们,如果你能告知我他的名字,我会和他联系,如果他命令我给您放行,那么我将照办。”
  特维兹犹豫了一会,“这样做是不礼貌的,肯泽先生,我可以和你的直接上司谈谈吗?”
  “当然可以,但你不能就这样冒然要求去见——”
  “我保证当他知道和他说话的是基地的官员,他会立刻来见我的。”
  “事实上,”肯泽说:“私下里说吧,这会使事情变得更糟。我们并不是基地的直辖市,你知道,我们只是和基地结盟,我们对此非常认真。这里的人民都希望不被看作是基地的傀儡——我是用老百姓的方式来表达,你明白——他们都希望能保持独立。如果我的直接上司拒绝为基地的官员提供私下的方便,他将会获得政治上的加分。”
  特维兹脸色一沉,“那你呢,也是如此?”
  肯泽摇摇头,“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僚,没有人会在政治上给我加分,如果他们付我薪水我就感激不尽了。虽然我得不到什么政治上的好处,我或许会轻易的犯些小错误,但我不希望这样。”
  “考虑一下我的地位,你知道,我可以关照你。”
  “不,先生,恕我直言,我并不这样认为,——这么说让我感到难为情,但请别给我一些有实物价值的东西。这段时间查得很紧,已经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几宗这样的案件。”
  “我并非想贿赂你,我只在想如果泰米洛斯星的首长知道你干扰了我的任务,他会怎么对付你。”
  “议员先生,我想如果我是照章办事的话,谁也不能对此进行指责。如果康普力伦的主席团成员因此受到基地的处分,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可以让你和佩罗瑞博士以及你们的飞船入境,但布里斯小姐得留在入口空间站,一旦她的身份证明文件被送过来后,我们就立刻让她入境。如果她的证明文件因某些原因无法送来,我们就会将她用商务客船送回她所属的世界,我想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得为她付遣送费。”
  特维兹看了看佩罗瑞脸上的表情,然后说:“肯泽先生,我可以和你到驾驶舱里单独谈谈吗?”
  “很好,但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否则我会被质疑的。”
  “不会很久的。”特维兹说。
  在驾驶舱内,特维兹轻轻地关上舱门,轻声说:“我到过很多地方,肯泽先生,但我从未见过这么粗糙和死板的入境条例,特别是在对来自基地公民和基地官员。”
  “但这名年轻的女士并非来自基地。”
  “即使如此,也不该这样。”
  肯泽说:“我们的规则时松时紧,但这段时间内出了几宗丑闻,因此规则的执行力度加强了,如此你明年来的时候,或许你不会碰到这些问题,但现在,我无能为力。”
  “试试嘛,肯泽先生,”特维兹说,他的声音柔和下来,“我坦白地告诉你吧,大家都是男人,佩罗瑞和我已经执行这个任务有好一段时间了,他和我,只有我们两人。我们是好朋友,但两个男人一起总是有点寂寞,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不久前,佩罗瑞找到了这位年轻的小姐。我不想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决定带上她。有了她,这对我们保持健康的状态很有帮助。”
  “现在的问题是,佩罗瑞在泰米洛斯上已经结过婚了,我是清白的,你知道,但佩罗瑞这么老了,已经过了那种不顾一切的——嗯,冲动期。他们想找回失去的青春,或其它什么类似的东西。因此他不能让她被人知道,如果她出现在正式的记录中,当可怜而老迈的佩罗瑞回到泰米洛斯后,将会面对无穷的痛苦和指责。”
  “这么做没什么坏处,你也明白,布里斯小姐,她自己是这么叫的——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们不想她这样,你真的必须将她记录在案吗?你能不能只记录我和佩罗瑞两人?当我们离开泰米洛斯时船上的原始记录也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关于这位小姐的官方记录。而且,她通过了检疫,你刚才也看到了检测结果。”
  肯泽说:“我真的不希望给你造成不便。我明白你们的情况,请相信我,我对此表示同情。每次得在这个鬼空间站孤孤单单呆上几个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摇摇头,“我也有个老婆,因此我能理解。但是,您瞧,即使我让你们入境,一旦让他们发现了这位——嗯——小姐没有身份证明,她被会抓起来,这样的话,你和佩罗瑞先生回到泰米洛斯后就会很麻烦,而我自己一定会被开除的。”
  “肯泽先生,”特维兹说:“相信我,一旦进入了康普力伦,我会很安全的,等我找到有关人士讨论过我的任务后,事情就完结了,不会有任何麻烦的。我会对在这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负全部责任——这样的事应该不可能发生。此外,我会推荐你升职,你会得到提升的,因为我会关注此事,如果有人从中作梗,泰米洛斯将对此施加压力。——我们得让佩罗瑞松口气。”
  肯泽犹豫了一会,然后说:“好吧,我让你们入境——但我警告你们,从这一分钟开始,我就得想方设法在事情败露时保护自己,你们的事我可就管不了,因为我知道这些事情在康普力伦星上会受到什么惩罚而你们却不知道,对于越线的人,它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非常感谢你,肯泽先生,”特维兹说,“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向你保证。”
  第四章 在康普力伦星上
  十三
  他们通过了入口空间站,它在后面快速地闪着暗淡的灯光,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将进入大气层。
  反重力驱动的飞船不需要做螺旋飞行来减速,但它也不能就这样快速的直接下降。不受重力影响不等于不受气障的影响,飞船可以直线下降,但仍然须要很小心,速度不能太快。
  “我们要去哪?”佩罗瑞问,看起来有点迷惑,“在云里我什么都看不见,老朋友。”
  “我也是,”特维兹说,“但我们有康普力伦的官方全息地图,上面有行星的地形和山峦的高度以及海洋的深度——还有它的行政区域,这张地图由计算机解读,它会处理的。只要按照地图上的标示,飞船就会准确地将我们送到康普力伦的首都。”
  佩罗瑞说:“如果我们去它的首都,就会立刻被卷入政治旋涡,如果这个地方对基地含有敌意,就象那个在空间站上的家伙所说的,我们会遇到麻烦。”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是这个星球的文化中心,如果我们要寻找资料和信息,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就算他们对基地含有敌意,我怀疑他们也不敢公开的表现出来。首都的行政长官可能不喜欢见到我,但她也不敢怠慢一个基地的议员,她不敢开这个先例。”
  布里斯从洗手间走出来,手还是湿的,她毫不在意的整理着她的内裤,说:“顺便说一声,我相信那些排泄物是完全循环再用的。”
  “我们没有选择,”特维兹说:“如果排泄物不循环再用,我们的食水能维持多久?你以为我们吃的那些风味独特的蛋糕是由什么做成的?——我希望这会不倒了你的胃口,精明能干的布里斯小姐。”
  “才不会呢,你认为盖亚的食物和水是从哪来的?这个星球和泰米洛斯的呢?”
  “在盖亚,”特维兹说,“那些排泄物,当然,和你一样都是有生命的。”
  “不是有生命,是有意识。二者是不同的,它们的意识层次是非常低的。”
  佩罗瑞说:“我能进来帮帮忙吗?我不太相信这艘船能完全自动地载着我们降落,它可以规避其它的飞船和暴风——或其它什么东西吗?”
  特维兹开心地笑了,“你得习惯一件事,这艘船在计算机的控制下比在我的控制下更加安全——不过你还是进来吧,来看看它是怎么做的。”
  现在他们在行星向着太阳的那个半球的上空,特维兹解释说,计算机解读地图的准确度在有阳光照射的半球比在背着太阳的那一边更加精确。
  “这很明显嘛。”佩罗瑞说。
  “那可不是这么明显,即使在黑暗中,计算机通过地表发出的红外线也可以快速的判断地形,但是,波长较大的红外线不能让计算机得出完全准确的结论,而可见光却可以。也就是说,计算机由红外线得到的数据并不够准确和精密,甚至会影响它的航向。我希望让计算机尽可能轻易的载着我们降落。”
  “那如果首都是在背着太阳的那个半球呢?”
  “机会是一半对一半,”特维兹说:“但就算是如此,一旦在日光下将地图与真实地形进行对比后,我们就能准确地降落在它的首都。我们到达首都附件的地区时,通过微波和他们联系,我们就可以收到最接近的太空港的航向指示——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确定吗?布里斯说:“你把我带下来,而我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也不能说自己是来自他们认可的其它星球——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提及盖亚,当我们着陆后,如果有人问我要身份证明,我们该怎么做?”
  特维兹说:“这不会经常发生,大家都会认为在入口空间站已经检查过了。”
  “万一他们真的查问呢?”
  “那么,我们就有麻烦了,现在我们不用崎人忧天。”
  “当我们真的遇到麻烦时,再想解决办法可就太迟了。”
  “我会凭我的机智让它不会太迟的。”
  “说到机智,你是怎么让我们通过入口空间站的?”
  特维兹看着布里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起来象个偷吃了东西的顽童,“就是凭我的灵活的大脑。”
  佩罗瑞说:“你是怎么做的,老朋友?”
  特维兹说:“关键是如何礼貌地向他提出建议,我试过对他进行威胁和贿赂的暗示,也试过唤起他对基地的忠诚,但都没有用。所以我只好出最后一招,我说你对你的妻子不忠,老佩。”
  “我的妻子?但是,我亲爱的老伙计,我没有妻子呀。”
  “我知道,但他可不知道呀。”
  布里斯说:“‘妻子’这个称呼,我想你是指一个定期和男人一起的女人。”
  特维兹说:“比这更多一点,布里斯。是法律上的同伴,在法律的保护下可以做那事的同伴。”
  佩罗瑞紧张地说:“布里斯,我没有妻子。以前我曾有过,但我已经离婚很久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举行一个法律上的仪式——”
  “噢,佩,”布里斯摆摆手,说:“我怎么会对这介意呢?我有无数个亲密的同伴,就象你的左手和右手一样亲密。只有你们这些孤立的世界才会人为的用所谓的规则来维持亲密的关系。”
  “但我是一个孤立世界的人,亲爱的。”
  “你很快就不会孤立了,佩,可能不会完全盖亚化,但至少不会孤独,你会有很多的同伴。”
  “我只想要你,布里斯。”佩罗瑞说。
  “那是因为你不理解,你会慢慢地明白的。”
  特维兹关注地盯着显示屏,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云层越来越近,然后,眼前变得一片灰茫茫。微波视象,他脑中想着,计算机立刻将雷达回波转换着图象显示出来。云层消失了,计算机用虚拟的颜色显示出康普力伦的轮廓,它各个部分的边界显得有点模糊和失真。
  “从现在起图象都会一直是这样吗?”布里斯好奇地问。
  “直到我们走出云层为止,然后我们将再用可见光来观测。”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飞船已经穿出了云层,图象变回正常了。
  “我明白了。”布里斯说,然后转向他,“但我搞不懂为什么佩是否对他妻子不忠会对那个空间站的官员产生影响?”
  “如果那个家伙,肯泽,把你送回去,这个消息就可能传到泰米洛斯,那么,佩罗瑞的妻子就会知道,而老佩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至于是什么麻烦我没说,但我尽力让他相信这会对佩罗瑞造成伤害——男人都挺讲义气的,”特维兹狡黠地笑着说,“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有麻烦的时候不会见死不救,我想这是因为下一个需要被救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吧。同样,”他加了一句,“有一些女人也会这样做。但我不是女人,因此没有机会亲身体会一番。”
  布里斯阴着脸,“你在开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特维兹说,“我不是说肯泽让我们通过仅仅是为了帮老佩避免惹怒他的妻子,男人间的义气可能只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但这太可怕了,正是有了规章制度,才能使社会联合成一个整体。难道就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原因就可以不遵守规则吗?”
  特维兹立刻反击说:“有些规则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只有少数的星球在和平时期对于旅客进出他们领空特别紧张,就象这个地方,基地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康普力伦,不知何故,老是和我们背道而驰——可能是他们国内的政治因素影响吧,因此而造成的不便为什么要我们来承受呢?”
  “这不是关键,如果我们只遵守那些我们认为是公平合理的规则,那根本就没有规则而言,因为没有一条规则会没有人说它是不公开和不合理的。如果我们把个人的自由看得太重——就象你一样,那么对一些限制我们自由的规则,我们总是有借口说它是不公开和不合理的。从此以后,你们这些‘精明’的人会将社会弄得混乱不堪,最后变得溃崩,那时就算是最‘精明’的人也无法生存了。”
  特维兹说:“一个社会是不会这么容易崩溃的,你们盖亚是不可能理解非盖亚世界的社会组成。一条制定的时候是公平合理的规则,当环境变化时,它仍然在起作用,即使它已经不再合理,人们也会习惯的去遵循它。违反这样的规则就是在宣称它们已经不再有用——甚至实际上有害的。”
  “那每一个小偷和杀人犯都可以争辩说制裁他们的规则已经不再适用了。”
  “你走向极端了,在盖亚这个超级联合生命体中,对每一条规则大家都会毫无保留的接受并遵守它,也可以说盖亚是一成不变和陈腐的。无可否认,在我们这样的孤立社会中有很多不遵守规则的人,但这是保持创造力和多样性所付出的代价——从整体上看,这个代价是可以接受的。”
  布里斯提高了嗓门,“如果你认为盖亚是一成不变和陈腐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对自己的行为、方式、观点都在不断的进行自我评估,我们不会逾越习惯,超出常理。盖亚通过经验和思维不断的学习,在必要时,我们会作出改变。”
  “就算如此,那种自我评估和学习都是极其缓慢的,因为在盖亚星上没有别的生命,只有盖亚联合生命体自己。而我们的世界,即使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对的事情,仍然会有少数人有不同看法,有时候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智慧、热忱并且掌握着真理,最后他们会赢得众人的认同并会被当作是英雄——就象哈里谢东,他发明了历史心理学,用自己微弱的思想对抗整个巨大的银河帝国,最后取得了胜利!”
  “只是暂时而已,特维兹,他所设想的第二帝国不会变成现实,取代它的将是银河盖亚化。”
  “会吗?”特维兹冷冷地说。
  “这是你自己的结论,不管你和我争论多么喜欢保留孤立和自由,在你脑中隐藏的角落里有些东西驱使你同意了我/我们/盖亚的观点。”
  “我脑中隐藏的角落里的那些东西,”特维兹仍然保持冰冷的口气,“正是我想要寻找的。——从那里开始,”他指着在屏幕正中显示的在地平线上伸展开来的那个巨大的城市,高高低低的建筑物被结霜的田野围绕着。
  佩罗瑞摇着头说:“坏了,我本想看看飞船是怎么下降了,但是只顾听你们争论错过了。”
  特维兹说:“没关系,佩,你可以在我们离开时再看,如果你能让布里斯闭上嘴,我答应你我不再说话。”
  远星号向地面太空港发出了一个要求降落的微波信号。
  十四
  当回到入口空间站后,肯泽望着远星号远去,仿佛在看着一座墓碑,他对自己的软弱仍然感到很沮丧。
  他正坐着吃今天最后一顿晚餐,他的一个同事,那个瘦瘦的大眼睛金眉毛的家伙正坐在他的旁边。
  “怎么了,肯?”同事问。
  肯泽撇撇嘴,说:“那艘反重力驱动的飞船刚刚通过,盖提斯。”
  “那艘有着奇特外形而且不带丝毫放射性的飞船?”
  “这就是它不带放射性的原因,完全不用燃料,由反重力驱动。”
  盖提斯点点头,“我们要找的就是这艘船,对吗?”
  “对。”
  “是你发现了它,真是幸运呀。”
  “是好是坏可不一定,船上有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女人——我没有报告她。”
  “什么?嘿,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这事,不要再说一个字。你是个好伙伴,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同谋。”
  “我对此并不太担心。我必须让它通过,他们想要一艘反重力驱动的——或类似的飞船,你知道的。”
  “当然,但你至少应该汇报那个女人的情况。”
  “我不大想这么做, 她还没结婚,是——是他们消遣的工具。”
  “有多少男人在船上?”
  “两个。”
  “他们挑选她来干——干那事,一定是来自泰米洛斯的吧。”
  “没错。”
  “在泰米洛斯星,他们对这些事毫不顾虑。”
  “没错。”
  “真恶心。而且他们不会因此受惩罚。”
  “其中一个男人结了婚,他不想他的妻子知道,如果我报告了她,他的妻子就会知道真相。”
  “她不会再回到特米洛斯了吧?”
  “当然,但他妻子始终会知道的。”
  “如果他的妻子会知道真相,那么帮帮这个家伙是对的。”
  “我同意——但不能由我来承担这个责任。”
  “你没有汇报,他们会处分你的。替这个家伙圆谎不是一个藉口。”
  “如果是你,你会汇报吗?”
  “我想我会的。”
  “不,你不会的。政府要的是那艘船,如果我坚持要报告那个女人,那船上的男人就会改变主意不在这着陆而到别的星球去,政府并不希望这样。”
  “但他们会相信你吗? ”
  “我想会的——她还是一个可爱的女人。试想想一个这样的女人愿意跟着两个男人,而且那个已婚的男人还对她另有企图——你知道,这是件多么诱人的事啊。”
  “我想你不会让你老婆知道你这样说吧——甚至连想都不让你想。”
  肯泽有点赌气的说:“谁会告诉她?你?”
  “别这样,你还不清楚我吗,”盖提斯的愤慨很快地消失了,“你知道,让这些家伙通过对他们没有好处。”
  “我知道。”
  “那几个准备降落的家伙很快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会没事,但他们就没这么走运了。”
  “我知道。”肯泽说,“我对他们感到抱歉,那个女人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与那艘船给他们带来的麻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那个船长还说要帮我——”
  肯泽停下了嘴,盖提亚急切地问:“帮你什么?”
  “没什么,”肯泽说,“如果有什么事发生,都与你无关。”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也不会。我对那两个泰米洛斯的男人真的很抱歉。”
  十五
  对一个经常呆在太空,面对着一成不变的宇宙感到厌烦的人来说,太空旅行真正让人感到兴奋的就是可以到一个新的星球着陆。当你看着外面的土地和河流时,大地在你脚下快速地向后飞驰,那些在你眼前掠过一条条线状和方状的物体,可能就是公路和建筑物。你会发现那些绿色的东西就是茂盛生长的丛林,灰色的就是大厦,棕色的是空地,白色的就是雪。其中最令人兴奋的是居民区,在不同的世界中的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建筑和风格。
  在普通的飞船上,飞船下降并掠过跑道也会让人感到兴奋,但对远星号来说,这完全不同,它在空中滑行,巧妙地利用空气阻力和重力减缓速度,最后轻松的翱翔在太空港的上空。
  风很大,使周围环境变得更为复杂。远星号正调整引擎功率,以减轻行星对飞船的万有引力,与往常不同,不仅是要减轻飞船的重量,而且还要减轻飞船的质量 。如果对飞船的质量被减少到太过接近于零,暴风很快就会把船吹走。因此,对飞船的万有引力不得不适当增强,而且要精确调整动力喷射口随着风向和风力而不断转换,以同时对抗行星的引力和暴风的吹袭。没有一台高性能的计算机,飞船不可能准确地做到这点。
  飞船不可避免地变换着不同的方向,慢慢的向下降落,最后落在停机坪上标了记号的降落地点。
  当远星号着陆时,天空一片稚蓝,混合着些许浅白色。暴风在地面上依然狂啸着,虽然它不再对飞船造成危险,但仍然带来了刺骨的寒意,冻得特维兹抖抖缩缩。他立刻意识到他们的衣服根本不能适应康普力伦的天气。
  佩罗瑞却带着欣赏目光看向四周,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喜欢上了这种寒冷。有一会儿他甚至故意的敞开衣襟,让暴风吹击着他的胸膛。他知道过一会就得要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还得要带上围巾,但这会儿,他很想感受一下这种在船上无法体会的空气的味道。
  布里斯穿得严严实实,并带上手套,将帽沿拉下盖住耳朵。她的脸痛苦地皱着,仿佛就快要流出眼泪来。
  她咕哝着,“ 这个地方真象地狱,它恨我们,在折磨我们。”
  “不是这样的,亲爱的布里斯,”佩罗瑞认真地说,“即使你这样来形容它,我肯定这里的居民喜欢这个地方,而且它——嗯——也喜欢他们。我们很快就能到屋子里去,那儿会暖和点。 ”
  好象是为了赎罪似的,他拉开大衣的一角盖在了她的身上,她紧紧的偎依在他的胸口。
  特维兹尽力抵抗着低温,他得到了港口管理局发出的磁卡,正把它放进他的袖珍计算机中下载一些必须的报关资料——他的飞船的名字、发动机号码、船身结构等诸如此类的东西。他再次检查了一番,以确保飞船处于防卫状态,最大程度的避免受到非法闯入(实际上是不必的,远星号是一艘价值连城的高科技结晶,以康普力伦的科技水准根本无法对它造成破坏)。
  特维兹轻易地找到了出租车站。(显然,太空港最大的便利就是它的结构是按标准化设计的,他们必须如此,因为客人都是来自各个不同的世界)
  他按下了仅在上面写着“城市”的目的按钮,要求召唤一辆的士。
  一辆带有反磁力滑轨的空中的士漂向他们,它在暴风的吹袭和响得要命的引擎的振动中轻微地摆动着。车身涂成深灰色,在后门上有一个令人厌烦的白色的士标记,那个司机穿着一身黑色的外套,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的绒毛皮帽。
  佩罗瑞开始注意到一些事情, 他悄悄地说:“这个行星的装饰好象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特维兹说:“在城市里可能会比较多姿多彩吧。”
  那个司机用对讲机向他们叫喊,可能是为了避免打开窗口,“是去市中心吗,朋友?”
  他的口音单调而文雅,显得相当有吸引力。他的话并不难懂——这对来到一个新世界的人来说是一种安慰。
  特维兹说:“没错。”然后车的后门滑开了。
  布里斯走进车内,后面跟着佩罗瑞和特维兹。车门关上了,空气调节系统送上了暖气。
  布里斯搓着手,解脱似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的士慢慢的出发了,那司机问:“你们的那艘船是反重力的,是吗?”
  特维兹冷淡地回答:“从它降落的方式来看,你会对此怀疑吗?”
  那司机说:“那么你们是来自泰米洛斯的?”
  特维兹反问说:“还有别的地方能造出这样的飞船吗?”
  当的士开始加速时,那司机似乎在消化着他的话,然后问:“你总是用反问来回答别人的问题的吗?”
  特维兹忍不住说:“为什么不呢?”
  “那么,如果我问你是不是弋兰特维兹,你怎么回答?”
  “我会这样回答你:你为什么问这些?”
  的士车在太空港的边界停了下来,司机接着说:“因为好奇!我再问一次,你是否弋兰特维兹?”
  特维兹充满敌意的回答:“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朋友,”司机说,“除非你回答问题,否则我不会开车。如果你不在两秒内清楚地问答是或不是,我就把乘客位的暖气关掉,然后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你是否弋兰特维兹,泰米洛斯的议员?如果你的回答是否定的,你就必须给我看你的身份证明。”
  特维兹说,“是的,我就是弋兰特维兹,作为基地的议员,我希望得到与我身份相符的对待,否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兄,现在你想怎么样?”
  “现在我们可以轻松一点,”的士车继续向前行驶。“我很小心的选择我的乘客,我只想来接两位男士,没料到多了这位女士出来,我还以为是弄错了。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当到了目的地后,就请你解释一下这位女士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你还不知道我的目的地。”
  “我刚好知道,你正准备到运输部去。 ”
  “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这一点也没关系,议员先生。如果我是一个的士司机,我会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但我并不是 ,所以我会送你到我想让你去的地方。”
  “什么?”佩罗瑞向前倾着身子说,“你当然是一个的士司机呀,你开着的士车。 ”
  “任何人都可以开的士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牌照,也不是所有看起来象的士的车都是的士。”
  特维兹说:“不要耍嘴皮子了,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要记住你所做的事都必须向基地进行解释。”
  “不是我, ”司机说,“是我的上司,我是康普力伦国家安全部的特工,我接到命令要让你得到符合你的身份的对待,但你必须到我让你去的地方,不要轻举妄动,这辆车是安装了武器的,面对攻击时我是被允许作出自卫还击的。”
  十六
  那辆的士在磁力轨道上毫无声息地高速行驶着,特维兹冻得要命,但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车后。尽管他没有用眼去看,还是觉察到了佩罗瑞时不时的瞄上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仿佛在问:“现在我们办?”
  他扫了一眼布里斯,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好象毫不在意。当然,她是一个巨大的超级联合生命体,整个盖亚的生命体,虽然远隔数千光年,依然和她融为一体,在紧急情况下,她可以利用这些无穷无源的资源来解决问题。
  但现在,会发生什么事呢?
  很明显,那个在入口空间站的官员按照例常的工作程序向地面汇报了情况——但省略了布里斯——这引起了那个国安特工和运输部的注意。
  现在是和平时期,他知道在康普力伦和基地之间并没有什么紧张的冲突存在,而他自己是基地的一名重要的官员——
  等等,他告诉过那个在入口空间站的官员——好象是叫肯泽的家伙——说他有重要的事务要和康普力伦政府交涉。他表现出要通过空间站的强烈意愿,肯泽一定也汇报了这事,可能就是这事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我本应一早料到这种情况的。
  我不是有预知未来的天赋吗?难道因为盖亚说我有这种天赋我就开始相信自己是个先知?
  我会被过分的自信拖入陷阱中吗?我在那一刻怎么会那么的糊涂?我这一生从未犯过错误吗?
  我知道明天的天气吗?我在比赛中赢过很多钱吗?答案是——没有!没有!没有!
  那么,是不是他只能对一些未成熟的事情作出正确的预测呢?他怎么会知道的?
  别想这么多了!——毕竟,在他对那个官员所说的话中,仅有的事实是他来这有一个重要的公务——不,他说的是“基地机密”这个词——好吧,那么应该是他带着一项有关基地机密的公务,秘密的造访这个星球这个事实,造成了他们的紧张——一定是这样,但在他们了解这项公务之前,他们一定会最大限度的保持谨慎。他们会用对一个高级官员应有的仪式来接待他,他们不可能绑架他并对他进行恐吓,可这正是他们现在对他所做的事。
  为什么呢?
  是什么使他们觉得有足够的力量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一名泰米洛斯的议员?是地球上势力在暗中操纵吗?是这股势力如此隐蔽地将地球这个最原始的星球隐藏起来——甚至和第二基地的精神力者进行对抗吗?现在它又在他寻找地球的第一站发挥影响,难道地球的这股势力是无所不知的?
  无所不知?特维兹摇摇头。这样想太偏激了,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地球身上吗?难道事件的每一个转机,环境的每一个变化,都是地球在背后捣鬼吗?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开始失去了信心。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车子猛一减速,霎时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刚才他们经过城市时,他连一眼也没有向外瞧过。现在他忿忿不平地望着外面,那些建筑物的高度显得很低,但这是一个寒冷的星球——可能大多数的建筑都有地下结构吧。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偶尔才能见到一个裹得象粽子似的行人路过,很可能这里的人也象那些建筑物一样,大部份的活动都在地下进行。车子停在了一幢低矮宽广的大楼前面,楼的底部陷入了地面,特维兹无法看见它底部的样子。
  好一会过去了,那个司机仍然坐在车内一动不动,他那白色的绒毛皮帽几乎顶到了车厢的顶部。特维兹在想着那个司机是怎么样进出驾驶室而不用把帽子碰掉,然后强抑着受到侮辱对待的怒火,说:“好吧,司机,现在你想怎么样?”康普力伦的出租车上分隔司机和乘客的那个闪光的隔板还是挺先进的——声音可以透过它传播——虽然特兹维认为制成隔板的材料无法做到这点,一定是采用了别的技术。
  那司机说:“放轻松点,好好的坐着,一会就会有人上来接你下去。”
  他刚说完,就看见三个人从那大楼陷入地面的部份缓慢平滑地升起,他们是从大楼的地下部份上来的。很明显,这几个人是站在某种升降设备上,但从他坐的角度,特维兹无法看清是什么样的设备。当那三个人走过来后,车子后座的门自动打开了,一股寒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特维兹走出车子,将衣领竖起盖住脖子,其它两人跟着他走了出来——布里斯看起来相当地不情愿。
  那三个康普力伦人穿着的衣服外面挂着一个气囊,那可能是一个电子加热装置。特维兹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它们在泰米洛斯上很少使用,有一次他要到附近的安奈克龙星上过冬,他借了一件这种“加热衣”,然后就发现它会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热,最后竟然热到让他浑身出汗。
  当这三个康普力伦人走近他们时,特维兹气愤地发现他们居然都是有武器的,他们对此毫不掩饰,反而每个人都在衣服外面的枪套上挂着一枝镭射枪。其中一个家伙走到特维兹面前,厉声对他说:“合作点,议员。”然后粗暴地拉开了他的衣服。他在特维兹身上上上下下地搜查,后背、胸口、大腿,甚至衣服的下摆和夹层。在特维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快速的搜了一遍。
  佩罗瑞噘着嘴,含着一肚子的气,他正被迫受到第二个康普力伦人类似的粗暴对待。
  第三个家伙走向布里斯,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没等他触到她的身体,她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穿着微薄的单衣站在寒风中,她冻得声音都在颤抖,“你可以看到我身上是没有武器的。”
  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那个康普力伦人抖了抖她的外套,虽然从衣服的重量上就可判断里面有没有携带武器——然后退了回去。
  布里斯重新穿上外套,把身子缩在里面,特维兹用欣赏的眼光看了她一会,他知道在寒风中的滋味,但他看到她穿着单衣站在那儿的时候没有一丝的颤抖(他很想知道,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她是否能从盖亚的其它生命体上得到热量)。
  当中的一个康普力伦人做了个手势,这三个外来世界的人跟在他的后面,另两个家伙尾随在最后。街上一两个行人对这些事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在他们的脑海里所想的,可能只是想尽快到回到温暖的屋子里特维兹现在可以看到刚才那个上升装置是一条手扶电梯,现在他们六人正往下降,然后通过了一座复杂的密封门,它就象远星号上的门一样复杂——毫无疑问,这是为了保持室内的热量。
  经过密封门之后,他们到达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建筑物的内部。
  第五章 争夺飞船
  十七
  特维兹的第一个感觉是走进那场超级歌剧的布景里——超级歌剧讲述是前帝国的浪漫历史,它里面有一个布景展现了前帝国时期最伟大的星球川陀全盛时的情景,仅有些许的不同(在他看来,仅有一点不同,可能那是歌剧的编导故意弄的)。
  那布景里有巨大的太空,匆忙赶路的行人,小型交通工具在车道上急速行驶。
  特维兹抬头仰望,想看看这里是否也有空中出租车在拱型车站里进进出出,但他没有看到,实际上,当他的惊奇过后,他发现这座建筑物还是比川陀上的要小得多,川陀上的建筑物结构异常复杂,在每个方向上都延绵数千里,而这里仅仅是一幢单独的建筑物。
  那些颜色也不同。在超级歌剧里,川陀被描述成色彩斑澜,居民的穿着也是多姿多彩的。
  当然,那些色彩和繁华的装饰都是他们用来表现帝国的颓废(从他们的观点来看这是必然的)
  的特定象征,特别是对于川陀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那种色彩是代表颓废的话,那康普力伦星就是颓废的反义词,佩罗瑞在太空港中注意到的那种装饰风格在这儿到处都是。
  这儿的墙壁被涂成深灰色,天花板是白色的,居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黑、灰、白三色。偶尔可以见到一个穿着全黑服装的人,全灰打扮的更加少见,特维兹没有看到有穿成全白的人。
  衣服的图案都是不同的,看来虽然这里的居民打扮用的颜色极度匮乏,但仍然压抑不住地用这种方法来表现自己的个性。
  居民的面孔看起来不是毫无表情的,就是严肃刻板的。女人的头发都剪成很短,男人的稍长一点,但都在背后扎成短辫。每个人走过时都目不斜视,仿佛都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地,除此之外,他们都心无旁骛。那些男人和女人穿着近似,只有从头发的长度和胸部突起的程度以及臀部的大小才能把他们分辨出来。
  他们三人被带进电梯,向下降了五层,然后来到了一扇门的前面。门是灰色的,上面刻着一行白色的小字,写着“米扎。丽莎露-运输部部长”。
  走在前头的那个康普力伦人碰了碰那行字,几秒钟后那行字亮了起来,门打开了,然后他们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但却很空,这种布置可能是为了表现房间主人显赫的身份。有两个警卫站在远处的墙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走进来。房间的中央稍稍靠后的地方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大概就是米扎。丽莎露,她身材健硕,有着平滑的面孔和黑色的眼珠,按在桌面上的那双手非常强壮,手指又长又粗。
  这位运输部部长一身深灰色打扮,宽大的领子白得耀眼。领子下面延伸出两条白色的长条,交错的穿过她的胸口。特维兹可以看出虽然这件衣服裁剪成非常宽大,以遮掩她突起的乳房,但那个白色的交叉仍然醒目地把它们显示出来。
  这位部长无疑是个女人。就算不看她的胸部,从她的短发上也能看出来,而且她的脸上虽然没有化妆,但她的相貌很明显地显现出她的性别。
  她的嗓门,毫无疑问是一把女声,声音低沉性感。
  她说:“下午好,向来自泰米洛斯来的男士表示敬意对我们来说并非常事——嗯,还有这位我不知道的女士。”她用眼光扫视着他们,然后停在特维兹身上,他正僵直地站在那里,紧皱着双眉。“而且,其中一位男士还是议员。”
  “是基地的议员,”特维兹尽量提高嗓门说:“我是基地的议员弋兰特维兹,我有任务在身。”
  “任务?”部长抬了抬眉。
  “是的,有任务。”特维兹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象对犯人一样对待我们?为什么我们被一群拿着武器的人强迫到这来 ?基地的议会,我希望你明白这点,对于我受到的侮辱是不会高兴的。”
  “难道——”布里斯说道,她的嗓音又尖又高,和那个女部长形成鲜明的对比,“非要我们一直站在这儿吗?”
  那个部长冷冷地盯了布里斯好一会,然后抬手作了个手势,说:“拿三张椅子来!快点!”
  门打开了,三个阴灰色打扮的男人拿着椅子半跑地走了进来。于是他们三个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现在,”女部长冷笑着说:“舒服一点了吗?”
  特维兹觉得一点也不舒服,椅子上没有垫子,坐上去又冰又冷,椅背和椅面都是平板一块,根本没有按人体曲线来设计。他说:“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女部长研究着桌上的报告,“等我核实一些事情后我会向你解释的。你的飞船是从泰米洛斯出发的远星号,对吗?议员。”
  “没错。”
  女部长抬起头,“我提及了你的身份,议员,能否也请你礼貌地称呼我的职务 。”
  “称呼你为部长夫人行吗?这个词在你们这里是尊称吗?”
  “不是尊称,先生,你无须重复后面的那个词,称我为‘部长’就足够了,或者叫我‘夫人’也行,如果不麻烦的话,请你再回答一次刚才我的问题。”
  “好吧,我的回答是:没错,部长。”
  “飞船的船长是弋兰特维兹,基地的公民,并且是泰米洛斯的议员——实际上,是一个年轻的议员。你正是特维兹。我说的这些都正确吗,议员?”
  “完全正确,部长。既然我是基地的公民——”
  “我还没问完,议员。等我说完后你再抗议吧,陪你一起来的是佩罗瑞 ,一个历史学家,同样也是基地的公民。那是你,对吗?佩罗瑞博士。”
  当女部长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的时候,佩罗瑞感到一阵寒意,“是的,我是,亲爱的——”他急忙停下口,重新回答了一遍,“是的,我是,部长。 ”
  女部长紧紧的握住了双手,“在我面前的报告中没有提到这位女士,她是这艘飞船的成员吗?”
  “是的,部长。”特维兹说。
  “那么我向这位女士致敬,你的名字是?”
  “我的简称是布里斯,”布里斯直直地坐着,用平静的声音清楚地回答说,“我的全名很长,夫人,你要听吗?”
  “现在不用,布里斯就足够了,你也是基地的公民吗?”
  “我不是,夫人。”
  “那你是哪个世界的公民?”
  “我不是任何一个世界的公民,夫人。”
  十八
  “没有身份证明,布里斯?”她在面前的报告上作了个小记号,“这太奇怪了,那你在这艘船上的职务是什么?”
  “我是一个旅客,夫人。”
  “在你登上飞船之前,特维兹议员或佩罗瑞博士问你要身份证明了吗?”
  “没有,夫人。”
  “你告诉过他们你没有身份证明吗,布里斯?”
  “也没有,夫人。”
  “那你在飞船上的职责是什么,布里斯?正如你的名字一样,保佑这艘飞船 ?”(“布里斯的原文是“Bliss”,意思是福佑——译者著)
  布里斯骄傲地说:“我是一名旅客,没有任何的职责。”
  特维兹打断了她们,“干嘛要为难这位女士,部长?她违反了哪条法律?”
  “在银河中有一条通用的法律,议员,就是每个外来世界的人到别的世界去旅行都必须随身携带自己的身份证明,有很多星球为了促进旅游业,对此管得很松,或者让它名存实亡。我们康普力伦星不同,我们是一个尊重并严格执行法律的地方,她是一个没有身份的旅行者,因此,她违反了我们的法律。”
  特维兹说:“她是身不由已的,我是飞船的船长,是我把船降落到康普力伦上的,她只有跟着我们。部长,你不是想让我在太空中把她抛出飞船吧?”
  “那这就意味着你也违反了我们的法律,议员。”
  “不对,我没有,部长。我并非外来世界的人,我是基地的公民,康普力伦和其它一些接受基地管辖的星球都是基地的盟国,作为基地的公民,我可以在这里自由地进出。”
  “没错,除非你能拿出文件证明你确实是基地的公民,议员。”
  “我已经出示过了,部长。”
  “但即使你是基地的公民,你也没有权力违反我们的法律把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带到这来。”
  特维兹犹豫了一会 ,很明显,那个海关官员肯泽,没有遵守他们的约定,他的论据是站不住脚的。他说:“我们在入口空间站没有受到阻拦,所以我把它当作是准许我把这位女士带进来的暗示,部长。”
  “你没有受到阻拦是个事实,议员,空间站的官员没有汇报这位女士并让她通过也是个事实。但是,我想这是因为他认为让你们降落比和这位女士纠缠更加重要,他这样做无疑是正确的。严格地说,他们所做的事违反了规定,我们会用正确的方法来处理这起事件,但我相信他们的做法是正当的。我们对法律的要求很严格,议员,但在合理的情况下可以例外。”
  特维兹立刻反击说:“那我就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部长,如果——实际上,你并没有收到入口空间站的官员汇报说飞船上有一个无身份证明的人,那么当我们着陆时你并不知道我们违反了法律。但很明显,当我们降落时你们就准备好将我们拘捕,你们这样做了,而且,到现在还拘留着我们。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什么你会这样做?”
  部长微笑着说:“我明白你的疑惑,议员。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你的飞船上是否携带了无身份证明的人与你们被拘留根本毫不相关。我们是收到基地的指示让我们这么干的,正如你所指出的,我们是基地的盟国。”
  特维兹盯着她,“但这不可能,部长 ,这简直是荒谬!”
  部长开心地吃吃大笔,说:“你说这事是荒谬的,我很同意你的看法。但不幸的是,对你来说这是个事实。为什么你说它是荒谬的?”
  “因为我是基地政府的官员,在为他们执行任务,你说他们要拘捕我是绝对不可想像的,他们甚至没有权力这么做,作为立法议员,我有辖免权!”
  “啊,你忘记称呼我的职务了。现在你情绪激动,我就不追究了。我并非收到要逮捕你的指示,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他们给我的指示,议员。”
  “他们的指示是什么,部长?”特维兹说,他尽力在这个可怕的女人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绪。
  “指示是扣留你的飞船,并把它归还基地政府,议员。”
  “什么?”
  “你又一次忘记称呼我的职务,议员,你的无礼对你毫无帮助。我想,这艘飞船的所有权不是你的吧,是你设计的吗?或是你建造的?还是你付钱买的?”
  “都不是,部长。它是基地政府授权让我使用的。”
  “那么,基地政府应该有权收回它吧,议员。这是一艘非常贵重的飞船,我想。”
  特维兹没有回答。
  女部长说:“这是一艘反重力驱动飞船,议员。它们的数量不可能很多,甚至基地也只有极少数这种飞船,他们一定是后悔把这么稀少的飞船授权给你使用。或许你可以说服他们另外给你一艘没那么贵重,但足够让你完成任务的——但我们必须在你一到达的时候就扣留你的飞船。”
  “不,部长,我不能放弃这艘飞船,我不相信基地会给你这样的指示。”
  部长笑了起来 ,“我自己也不相信,议员,特别是康普力伦政府也不相信。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要求是传达到每个基地直辖的星球或它的盟国的,从这点来看,我们推测基地政府并不知道你们的旅行路线,并且迫切的要寻找你们。而且,我们还可以推测出基地并没有安排你到康普力伦来的任务——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会知道你们的行踪,然后发给我们特别的指示。简单的说吧,议员 ,你刚才在欺骗我。”
  特维兹艰难地说:“我想看看你们收到的基地政府的指示的副本,部长。我想这次我没有忘记称呼你的职务吧。”
  “当然可以,如果我们按照正常的法律手续来办的话。我们会严格遵守法律,议员,而且,我向你保证你的权利会受到完整的保护。但是,我想我们在这达成一个私下的、不涉及正常法律手续的协议,会对事情的解决更加有帮助。我肯定基地和我们都希望这样做,让整个银河知道基地出了一个叛逃的议员会让基地政府丢尽面子,你和我都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对吗?”
  特维兹再次沉默不语。
  部长等了一会,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说:“来吧,议员,是按法律手续办还是按私下协议办,我们只想要这艘船。携带无身份证明的人进入康普力伦的处罚取决于我们的选择,按照法律,她会被作为指证你犯罪的证据,你要对此付上完全的法律责任,我保证对你的惩罚决不会轻。达成协议后,我们可以用商务客船把这位女士送到她想去的地方,如果你们想的话,你们也可以和她一起走。或者,如果基地政府愿意,我们也可以借一艘完善舒适的飞船给你,当然,是借给你们,然后基地再还给我们一艘同样的飞船。又或者,如果,基于一些原因,你们不想回到基地的管辖,我们可以让你在这庇护,甚至让你加康普力伦国籍。你看,如果你同意了这个友好的协议,你可以有这么多的选择,否则——如果你坚持你的法律权利的话,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特维兹说:“部长,你显得太热心了。你承诺了一些你办不到的事。如果基地要求你把我送回,你根本无法给我庇护。”
  部长说:“议员,我从来不对自己办不到的事情许诺。基地的指示是要那艘船,他们根本没说要你或飞船上的任何人,他们唯一的要求是那艘飞船。”
  特维兹快速的瞥了布里斯一眼,然后说:“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部长,我想和佩罗瑞博士和布里斯小姐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议员,给你们十五分钟时间。”
  “我希望不受打扰,部长。”
  “有人会带你到房间里去,十五分钟后,你会被带回这里,议员。你们在那里不会受到打扰,我们也不会监听你们,我向你保证。但是,我们会派警卫在外面看着你,因此,不要做蠢事,你逃不了的。”
  “明白了,部长。”
  “等你们回来后,我们期望你的选择是放弃飞船。否则,法律会发挥它的作用,这对你们来说更糟,议员。清楚了吗?”
  “清楚,部长。”特维兹紧紧地控制着怒火,他知道把它表现出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们三个走进了房间,各自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你们可以控制她的思想,让她改变主意吗?”特维兹问。
  “我们不能这么做,”布里斯说,“我们不能无缘无故的干扰别人的思想,而且,她还是他们政府里的高级官员,这可能会导致星际间的纠纷。除非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干扰她的思想。““那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因为你的生命或许会受到威胁,我必须不惜任何代价保护你的生命,即使要牺牲我心爱的佩和我自己。在入口空间站上你的生命并未受到威胁,现在也没有。你必须自己解决这个问题,至少在盖亚考虑采取某些行动之前。”
  特维兹考虑了好一会,然后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试着采取某些行动,但也未必行得通。”
  房门打开了,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警卫喊道:“时间到了,出来。”
  当他们走出去时,佩罗瑞轻声地问:“你准备怎么做?特维兹。 ”
  特维兹摇摇头,低声说:“我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我还得再想想。”
  十九
  当他们回到莉露莎部长的办公室时,她仍然坐在办公桌后等着他们,狞笑着看着他们走进来。
  她说,“特维兹议员,我相信你们是回来告诉我说要放弃这艘基地飞船吧。”
  “我是来──”特维兹平静地说,“和你谈判的,部长。”
  “没有谈判的余地,议员。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会很快地组织一场审判,甚至用更短的时间来完成它。我向你保证即使是在最公平的审讯中,你带一个无身份证明的人非法入境的犯罪事实也是无可争辨的。审判过后,我们仍然可以合法的扣押你的飞船,而你们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不要耽搁我们的时间,让自己受到严惩。”
  “但是,我们仍然有谈判的余地,部长,因为不管你用多么快的速度来审判我们,没有我的同意,你也不能扣押飞船。如果你们试图强行进行飞船,它将会自我引爆,爆炸的威力甚至可以摧毁航空港以及里面的每一个人。这么一来你将会惹怒基地政府,你不敢这么做的。你也不能通过酷刑迫使我交出飞船,这样做明显违反了你们的法律,如果你孤注一掷,不顾法律的尊严对我们施以酷刑或是其它一些非法的手段,基地最终都会发现,那时他们的反应将会更加激烈,不管他们是多么想拿回飞船,他们也不能容忍有虐待基地公民的事情发生。──我们可以谈判了吗?”
  “你真是一派胡言。”部长皱着眉头,说:“在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和基地政府联系,他们知道知道开启飞船的方法,或者他们会迫使你开启它。”
  特维兹说:“你忘记说我的头衔了,部长。现在你情绪激动,我就不追究了。你们决不会和基地政府联系的,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想将飞船送回给基地。”
  微笑从部长的脸上消失了,“你说什么!议员?”
  “我说的,部长,可能是某些人不想听到的胡言乱语。让我的朋友和这位女士到某个舒适的旅馆去好好地睡上一觉,同时,让你的警卫离开一会。你可以让他们在门外站岗,留下一把镭射枪给你。你并不是一个小姑娘,而且拿着武器,无须害怕,我是赤手空拳的。”
  部长向前倾着身子,几乎要越过桌子,厉声说:“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怕你。”
  她没有回头,向后招了招手,一个警卫立刻走上前在她旁边立正。她说:“警卫,把那两个人带到5号套房,让他们在那里休息,好好地看着他们,尽量让他们舒服一点。你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
  她站起身来,特维兹不由吓了一跳,她的个子非常高,至少比特维兹一米八五的身材还要高。她的腰很细,胸部的两条白带延伸到腰间,使它看起来更加的纤细。她的块头非常健硕,特维兹不由同意了她刚才说对他毫不害怕的说法。如果和她来一场摔跤的话,她绝对会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说:“跟我来,议员。如果你想说胡言乱语的话,那么越少人听到越好。”
  她迈开大步在前面带路,特维兹跟在后头,感到自己在她的影子下显得特别小,这是他从未在一个女人面前有过的感觉。
  他们走进了一条电梯,当电梯门在后面关上的时候,她说:“现在我们单独在一起了,议员。如果你幻想着能用武力对付我,达到你的某些目的,那么,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调侃,“你看起来相当强壮,但我保证我可以轻易的打断你的胳膊──或你的腰,如果我不得不这么做的话。虽然我带着武器,但我就算空手也能做到这点。”
  特维兹从下到上地看了她一眼,搔了搔自己的腮帮,“部长,如果来一场摔跤的话,我可以对付跟我同一级别的男人,但我决不敢跟您比赛,因为您的级别可是大大地超过我。”
  “那就好,”部长说,她看上去显得很开心。
  特维兹说:“我们要去哪,部长?”
  “往下!深入地底,但你无须担心。我想,在超级歌剧中,这象是把你打入地牢的前奏,但我们康普力伦是没有地牢的──只有讲人权的监狱。我们要到我的私人公寓去,它虽然不象在古老的帝国时期中的地牢那么浪漫,但还是挺舒适的。”
  特维兹估计他们现在离地面大概有五十米深,当电梯停下时,他们走了出去。
  二十
  特维兹惊奇地看着部长的公寓。
  部长冷冷地说:“你不喜欢我的住所?议员。”
  “不是的,部长。我只是觉得惊奇,它和我所想的完全不同。在我到达你们的星球之后,从我所看到和听到的一些事物中得到的印象是──你们的生活非常节约,完全没有毫无用处的奢华。”
  “你说的没错,议员。我们的资源很有限,因此我们的生活过得相当简单。”
  “但是这里,部长,”特维兹张开双臂,似乎想拥抱着这个房间,在这个星球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了夺目眩丽的色彩,这里的沙发上都有软垫,墙壁上的灯泡非常柔和,地板上铺了地毯,踩上去舒服极了。“这里相当的奢侈。”
  “正如你所讲,我们不需要毫无用处、胡乱挥霍的奢华,议员。但是,这里是我私人的地方,每一样奢侈的事物都有它的用途。我身上肩负着重要的职责,工作压力又大,我需要一个可以让我暂时抛开烦恼的地方。”
  特维兹说:“私下里问问,是否所有的康普力伦人都可以住上象这里一样的房子?部长。”
  “这取决于他们的工作和职务。有少数的人可以负担得起,或者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那么,你就是那些可以负担得起,或应该受到这种待遇的人喽?部长。”
  部长说,“责任与权力是相适应的。坐吧,议员,和我谈谈你的胡言乱语。”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在她的重压之下,沙发慢慢的陷了下去。她指着旁边的一张软椅示意特维兹坐下。
  特维兹在椅子上坐下,“胡言乱语?部长。”
  部长将右肘靠在枕垫上,显得相当随意。“这里只有我和你,我们不需要那么拘束,你可以叫我莉露莎,我叫你──特维兹吧,告诉我你的想法,咱们好好地讨论一下。”
  特维兹靠在椅背上,翘起二朗脚,“这么说吧,莉露莎,你给我的选择是自愿地放弃飞船或是接受一场正式的审判,在这两种情况下,你最终都可以得到我的飞船──但是你用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方法来说服我,你愿意提供另一艘飞船来换取我的这艘,让我们自由地离开,或者留在康普力伦,如果我们愿意的话,还可以给我们公民权。你还同意给我十五分钟让我们商量,甚至答应好好的招待我的朋友,并把我带到你的私人公寓里。简单的说吧,你在贿赂我,好让我答应不通过正式审判而放弃我的飞船,莉露莎,你似乎走投无路了。”
  “来吧,特维兹,你就不能不那么冲动吗?”
  “不能。”
  “难道自愿的放弃不是比进行一场审判更为快捷和方便吗?”
  “不!我想给你一个别的提议。”
  “是什么?”
  “审判有它不利的一面,它是一项公开的事务,你多次提到你们的法律体系相当严谨,我认为你想要安排一场审判而不留下正式的记录是相当困难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基地政府就得知此事,当审判结束后,你就不得不将飞船交还给基地。”
  “当然,”莉露莎面无表情地说,“这艘船是属于基地的。”
  “但是,”特维兹说:“和我达成私下的协议无须留下正式的记录,你可以得到飞船,而且由于基地政府不会知道此事──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在康普力伦──你们可以保留这艘飞船,我想,这,就是你的想法。”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她仍然不动声色,“难道我们不是基地的盟国吗?”
  “不全是,你们只是和基地达成了协议,在银河地图上,每一个基地的直辖星球都被标示成红色,康普力伦和其它独立的世界是标记成粉红色的。”
  “就算是这样,作为和基地有协议的政府,我们更应该与基地合作。”
  “你们会吗?康普力伦不是梦想着获得完全独立,甚至成为银河的领袖吗?你们是一个古老的世界,几乎所有的世界都声称他们有着悠久的文明,但康普力伦的确是一个文明古国。”
  莉露莎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们有些狂热的专家认为我们的历史最古老的。”
  “是否有过一段时期康普力伦普曾是一小群殖民星球的领袖?难道你们不是梦想着找回失去的光荣?”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梦想达到一个不可能的目标?在我了解你的想法之前,我认为这是愚蠢的,现在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
  “梦想或许是不能实现的,但它仍然是个梦想。泰米洛斯,在银河的最边缘,它只有五百年的历史,比任何的世界都要短,但它事实上统治着整个银河。难道康普力伦就不可以吗?
  啊?”特维兹微笑着说。
  莉露莎低声说:“我们都知道,泰米洛斯取得现在的地位,是哈里谢东的计划所设定的。”
  “它超然的地位缘于心灵历史学的支持,或许,这仅仅是因为大家都相信心灵历史学,但康普力伦政府未必同意这种观点。当然,支持泰米洛斯的还有它的科学技术。毫无疑问,泰米洛斯是依赖于它先进的科技取得银河的霸权──例如这艘你们很想得到的无重力驱动飞船。除了泰米洛斯,没有任何的星球能够制造出来,如果康普力伦得到了它,就可以了解它运作的原理,这可能会让你们的科技跨越一大步。我想这未必足够能让你们挑战泰米洛斯的统治,但你的政府可能不这么认为。”
  莉露莎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任何想得到这种飞船的世界将会面对基地政府的怒火,历史表明,基地的报复是毫不留情的。”
  特维兹说,“但如果基地对此一无所知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特维兹──如果我们假定你对于当前状况的分析是正确的话──和我们达成协议,把飞船给我们不是对你更有好处吗?我们给付给你一大笔钱,不过还得看看你的表现。”
  “那么就是说这取决于我是否将事情向基地汇报?”
  “正确。”
  “我或许会汇报说我受到了监禁。”
  “可以,除非你确信你们的市长会相信你的话──来吧,让我们做个交易。”
  特维兹摇摇头,“不行,莉露莎夫人。我不会放弃这艘船的,我告诉过你,如果你们试图强行进入它的话,就会引起巨大的爆炸,我保证我说的都是事实,不要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
  “你可以开启它,重新设定船上的安全系统。”
  “没错,但我不会这么做。”
  莉露莎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你知道我们可以改变你的想法──如果我们无法使你就范的话,我们可以对付你的朋友,佩罗瑞博士,或者那位年轻的女士。”
  “酷刑?部长。这就是你们的法律?”
  “不,议员。但我们或许会对你用一些别的方法,例如,精神探测器。”
  从他走进部长的公寓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让特维兹从内心感到一阵寒意。
  “你们不能这么做。在整个银河系中,除非因医学原因使用精神探测器都是违法的。”
  “但如果我们走投无路的话──”
  “我倒想试试看,”特维兹平静地说,“这不会带给你们任何好处。我要求保留飞船的意愿是那么的强烈,在探测器控制了我将飞船交给你们之前,它就会摧毁我的大脑。(这是虚张生势,他想,身上的寒意更加强烈。)“就算你们使用探测器的技巧特别高超,可以在它摧毁我的大脑之前控制我开启飞船,解除飞船的防卫并把它交给你们,这对你们来说也并非是件好事。飞船上的计算机甚至比飞船更加先进,它被设计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只能接受我的命令,可以说它是一种思维控制型计算机。”
  “那么,假如,我们让你保留飞船,并让你驾驶它,你会考虑为我们工作吗──作为一名忠诚的康普力伦人?我们会给你丰厚的薪水、高尚的地位,你的朋友也是。”
  “不。”
  “那你有什么建议?让我们就这样让你们登上飞船一走了之?我警告你,在允许你离开之前,我们会通知基地政府你和飞船都在这里,然后让他们处理这事。”
  “你们不要这艘飞船了?”
  “如果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的话,或许我们宁愿让基地拿回它也好过让一些放肆无礼的家伙保留它。”
  “那么就请听听我折衷的建议吧。”
  “折衷的建议?好呀,说说看。”
  特维兹小心翼翼地说,“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基地是支持我的行动的,现在看来基地似乎改变了想法,但这个任务依然是重要的。如果康普力伦政府能够支持我,那么当我成功地完成任务后,康普力伦也会受益。”
  莉露莎露出怀疑的表情,“你不会把飞船还给基地政府?”
  “我从来没想过要还,如果他们认为我会把飞船归还的话,他们就不会如此大废周折的搜寻我的下落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会把飞船送给我们。”
  “一旦我完成任务,飞船对我来说可能不再有用,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反对康普力伦拥有它。”
  这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沉默了一会。
  莉露莎说,“你用的是不确定语态,这艘船‘可能’不再有用。这对我们毫无意义。”
  “我可以向你作出确定的承诺,但这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事实上正因为我的承诺是谨慎的,这说明我至少是有诚意的。”
  “聪明,”莉露莎点点头,“我喜欢这样,好吧,你的任务是什么,它又对康普力伦有什么好处?”
  特维兹说,“不,不,现在到你表态了,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任务对于康普力伦的重要性,你会支持我的行动吗?”
  莉露莎部长从沙发里站起来,显得又高又壮,“我饿了,特维兹议员,我不能再让我的胃空着了,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喝点酒──适量的,然后,我们再继续讨论。”
  对特维兹来说,这时候的莉露莎看起来象一只巨大的食肉动物,他紧紧地闭着双唇,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二十一
  对特维兹来说,这餐饭可以说是营养丰富,但却不能说是美味的。主菜是一道水煮牛肉,上面撒着芥末,放在一些特维兹不认识的叶状蔬菜上,这些蔬菜又苦又咸,令他无法下咽,后来他才知道它是一些海藻。
  然后上来的是果盘,尝起来象是苹果和桃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个倒还可口),接着是一盆滚烫的黑色饮料,苦得让特维兹留下了一半没喝,他只好要了一杯冰水。食物都被切成很小块,但在这种情况下,特维兹已经顾不了太多了。
  这就象是一顿家常便饭,没有佣人在旁边伺候,部长亲自下厨,吃完后还自己动手清洗餐具。
  “我希望你吃得满意。”当他们走出餐室时,莉露莎说。
  “相当满意。”特维兹口不对心。
  部长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她说,“你刚才提到说康普力伦对基地先进的科技和领袖地位怀有怨恨。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真的。但这仅是一些星际政客的想法,这些人不多。关键是大多数的康普力伦人都对基地的道德沦丧感到愤怒。虽然大部份的星球都有不同程度的道德败坏,但泰米洛斯是最令人不齿的。我认为在这个星球上的反泰米洛斯症结都是缘于这点,而不是其它虚无飘眇的事情。”
  “道德沦丧?”特维兹迷惑地说,“不管基地有什么过失,你们也不能不承认基地政府的行政管理是相当高效的,而且也是廉洁的。它对于人权的尊重也──”
  “特维兹议员,我指的是性道德。”
  “对不起,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是一个男女平等的社会。妇女在社会生活中的每一个方面都受到尊重,我们的市长就是一个女人,而且几乎一半的议会成员都是──”
  部长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议员,你是在嘲笑我吗?你应该知道性道德指的是什么?你们的婚姻在泰米洛斯上是神圣的吗?”
  “你说的神圣是指什么?”
  “当男女结成夫妇时,会举行一个正式的婚礼仪式吗?”
  “如果他们喜欢的话,当然会,这得看他们有没有足够的钱。”
  “但还是有人会离婚。”
  “这个当然。当两个人已经没有了感情的时候,强迫他们生活在一起明显是不道德的──”
  “对于离婚你们没有宗教的约束?”
  “宗教?我们有些人认为它是一种古老的哲学,但这和婚姻又有什么关系?”
  “议员,在我们康普力伦上,人们的性观念是相当保守的,我们不能接受婚外性行为,性生活甚至在夫妻之间也是有节制的。我们对那些纵情声色,把性行为不当一回事的社会,尤其是泰米洛斯,感到非常的震惊,他们对信仰一点也不尊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欲望。”
  特维兹耸耸肩,“我很遗憾,我不能承担让整个银河系或是泰米洛斯改变生活方式的重任──但这和我的飞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说的是公众对在你的飞船上所发生的事情的看法,和它对我和你达成妥协的限制。
  如果他们发现你们把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带上飞船,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们的性欲的话,康普力伦的民众一定会感到无比的愤慨。正是出于你们三个人安全上的考虑,我才会劝你不要接受公开的审判而是和平的向我们投降。”
  特维兹说,“我看这是你用吃饭的时间想出来的另一个威胁我的方法吧。你是说我现在要面对暴民的私刑吗?”
  “我只是指出了它的危险性。你能否认把那个姑娘带上飞船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欲望吗?”
  “当然能。布里斯是我的朋友佩罗瑞博士的同伴。我绝对没有要对她染指的意图,或许你会说他们不是夫妇,但我相信在他们的眼中,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伴侣。”
  “你是在告诉我你没有参与这件事?”
  “当然没有。”特维兹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说不上来,我并不知道你们的道德准则。”
  “那就让我告诉你,按照我们的道德准则,我绝对没有玷污我和佩罗瑞之间的友谊。”
  “难道你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我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但我没有机会去实践。”
  “一点机会也没有?或许你对女人没有兴趣吧。”
  “才不是,我对女人很感兴趣。”
  “你已经多久没有和女人做爱了?”
  “几个月吧,自从我离开泰米洛斯后就没有。”
  “你的朋友,佩罗瑞,知道你的苦闷后,一定会乐意和你分享他的女人。”
  “我从来没表现出来,但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愿意让我分享布里斯的,我想,布里斯肯定也不愿意这样。她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是说你已经试过了?”
  “不,我没有试过,不用试我也知道。实际上,我根本不喜欢她。”
  “真奇怪!她可是个尤物。”
  “从生理角度来讲,她是挺有吸引力。但是,我不想和她搞在一起,她太年轻了,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还象个孩子。”
  “那么,你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
  特维兹想了想,这是个陷阱吗?他小心地说:“以我的年龄,和成熟的女人更合适。嘿,这到底和我的飞船有什么关系?”
  莉露莎说,“暂时忘掉你的飞船吧──我今年46岁,还没结婚,我可能太忙于工作了。”
  “那么,按照你们社会的的准则,你一定还是处女吧。这就是你问我多久没有做爱的原因?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如果是的话,我会告诉你性爱与吃饭不同,没有性爱虽然是不舒服的,但并不是无法忍受的。”
  部长笑了起来,她的眼里再次露出了食肉动物般的表情,“不要误解我的意思,特维兹。
  高级官员有着特权,但要小心使用,我并非完全是个禁欲主义者。但是,康普力伦的男人不能令我满意。遵守社会道德规范虽然是件好事,但它让这个星球的男人都产生一种犯罪感,使他们变得不敢冒险,缺乏激情,怎么说呢──嗯,开始得太慢,结束得太快。而且,他们通常都没有什么技巧。”
  特维兹很小心地说,“我对此也无能为力。”
  “你在暗示说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吸引力?”
  特维兹摆摆手,“我绝无此意。”
  “假如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有什么反应?你,是一个从道德败坏的地方来的男人,有着丰富的性经验,在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面前忍受了好几个月的禁欲生活,当面对着一个象我这样的,你所喜欢的成熟女人时,你会有什么反应?”
  特维兹说,“我会象面对高级官员时一样,表现出我的尊敬和庄重。”
  “呆子!”部长说。她把手放在了右腰边上,环绕着它的白色布条从她的脖子和胸口上松开了,她长袍里面黑色的紧身内衣露了出来。
  特维兹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想这么做的?在用威胁无法达到目的时,这是不是她用来对我的贿赂?
  紧身内衣从她身上落了下来,露出了坚挺的双峰。部长坐在那里,带着骄傲和轻蔑的神情,她从腰部以上完全赤裸。相对于她的体形来说,她的乳房算是小的──高挺、结实,让人血脉亢张。
  “怎么样?”她说。
  特维兹老老实实地回答,“太美了!”
  “那你会有什么行动?”
  “康普力伦的道德规范是怎么样的?莉露莎夫人。”
  “泰米洛斯的男人的道德规范是怎么样的,你自己的道德准则又是怎么样的?──快点来,我的乳房好冷,它需要温暖。”
  特维兹站了起来,然后开始脱衣服。
  第六章 地球真面目(至三十)
  二十二
  特维兹感到象喝醉了酒似的,连时间都忘了。
  躺在他身边的是米扎。莉露莎,运输部部长。她俯躺着,头朝向一边,张着嘴巴,发出雷鸣般的鼾声。特维兹对她的熟睡感到很安心,当她醒来时,他希望她会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睡着了。
  特维兹自己也想睡,但他觉得保持清醒更加重要。一定不能让她醒来时发现他睡着了,这样她会认为在她累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精力充沛。她期望一个从基地世界来的不道德的家伙有着持久的战斗力,从这点上来看,还是不要让她失望的好。
  有一点他做得很好,他对莉露莎的判断的准确的。她有着健硕的身材,位高权重,看不上她所遇到的康普力伦男人,对颓废的泰米洛斯男人传言中的性技巧深深的着迷(她到底听说过什么传言?特维兹很想知道),她渴望着被男人征服。她甚至表现得如此主动。
  他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上帝保佑,他发现自己的正确的(特维兹总是正确的,他嘲笑着自己)。这使得她很开心,他掌握了主动权,让她无法离开他的爱抚。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有着诱人的身材(她说自己有46岁,但她的身材和一个25岁的健美小姐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且,她的需求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实际上,如果将她驯服得温柔一点,并且训练(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种训练中生存下来?)她更注重于双方的感受,这或许会对双方都──鼾声突然停了下来,她翻了个身,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膀──她睁开了双眼,特维兹用肘撑着身体,尽量使自己看上去精力旺盛。
  “我很高兴你睡着了,亲爱的,”他说,“你需要休息。”
  她困倦地对着他微笑,特维兹还以为她会提议再来一次,但她只是抬起身子靠在床上,带着满足用温柔的声音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性爱高手。”
  特维兹故作谦虚,“我应该表现得温柔一点。”
  “胡说,你刚才做得很好。我还以为你已经被那个年轻的姑娘榨干了精力,但你向我保证你没有碰过她,这是真的,对吗?”
  “我表现得象个半饥不渴的人吗?”
  “不,你是又饥又渴。”她哈哈地大笑起来。
  “你仍然还想着要对我用精神探测器吗?”
  她再次笑了,“别傻了,我会让自己失去你吗?”
  “但如果你能让我暂时的消失,这会对我们更好──”
  “什么!”她皱起眉头。
  “如果我要永远地留在这儿,我──我亲爱的,我可以留多久呢?如果我中断了我的任务,我仍然得定期地向基地汇报,那么我留在这儿也不安心──而且,我的任务是非常重要的。”
  她仔细地想了想,懒懒地搔着自己右边的臀部,然后说:“我想你是对的。我不喜欢这样──但你是对的。”
  “你无需担心我会不回来,”特维兹说,“我不会这么愚蠢地忘记是谁在这儿等着我。”
  她对着他微笑,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深情的双眼注视着他,“你觉得这样舒服吗?爱人。”
  “舒服极了,亲爱的。”
  “作为一个基地的男人,特别是泰米洛斯的年轻男子,你一定习惯了和无数的有着各种各样技巧的女人──”
  “我从未遇见过象你这么好的女人。”特维兹情深款款地说,这虽然是陈腔烂调,但对他来说却是句真话。
  莉露莎心满意足地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但是,你知道,老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除非有某些担保,我想我是不会轻易地相信男人所说的话。当我了解过并赞成你们的任务后,你和你的朋友,佩罗瑞,可以继续旅程,但我要那位女士留在这里。她会受到很好的招待,无须担心,但我想佩罗瑞博士会需要她,即使你沉迷于任务离开我太久的时候,他也可以定期的回到康普力伦来看她。”
  “但是,莉露莎,这不可能。”
  “真的?”她的眼中露出一丝怀疑,“为什么不可能?你需要这个女人有什么目的?”
  “不是为了性需要。我告诉过你,真的不是。她是佩罗瑞的女人,而且我对她根本就没兴趣。另外,我肯定如果她试图象你一样成功的诱惑我,我和佩罗瑞早就反目成仇了。”
  莉露莎强忍着笑,故意板着脸说,“那么,如果她留下康普力伦,对你又有什么影响?”
  “她对我们的任务非常重要,因此我们需要她。”
  “好吧,那么你们的任务是什么,现在是告诉我的时候了。”
  特维兹犹豫了一小会,应该告诉她真话,他决定向她和盘托出。
  “听我说,”他说,“康普力伦或许是个古老的世界,甚至是最古老的世界之一,但它绝对不是最古老的那个。人类的起源并非在这里,最早到达这里的人类是从别的世界来的,而且,那个世界也可能不是人类的起源地,或许还有一个又一个更古老的世界。最终,这种回溯会到达尽头,那就是人类起源的第一个星球。这就是我的任务,我在寻找地球。”
  莉露莎脸上突然起了变化。
  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双手的的拇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手臂僵直的向上抬起。
  “天哪,你说出了它的名字。”她嘶哑地呻吟道。
  二十三
  在这之后,她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慢慢地放下了手臂,双脚移到了床边,然后站了起来,背对着他。特维兹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想起了穆。李。康普对他说过的话,那是在赛肖星空空如也的旅客中心里,他谈起了自己先祖的家乡──就是特维兹现在所处的这个星球──“他们对这个名字有一种迷信,每次提到这个名字时,他们都会站起来,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交叉,说是这样可以避免厄运。”
  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我说了什么?莉露莎。”他咕哝着。
  她轻轻地摇着头,直挺挺地走进了洗手间,门在她后面关上了,过了一会,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流声。
  他无助地躺在那儿等着,身上一丝不挂,显得一点尊严都没有。他想进去和她一起洗澡,但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觉察到她在抗拒着他,在这一刻,他感到非常地孤独。
  最后,她终于走了出来,默默开始穿上衣服。
  他说,“你介意我去洗──”
  她没有说话,他只好把沉默这当成她的回答。他试图表现出男子气概,大步地走进洗手间,但却感到无所适从──他冒犯了这个成熟的女人,但她却用沉默代替了对他的惩罚──在这段日子里,他从未感到过如此的不安。
  他环顾着洗手间四周光滑的墙壁,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什么沐浴设备都没有。他认真地研究了几分钟,──仍然毫无发现。
  他只好再次打开门,把头伸出去问,“嘿,你是怎样洗澡的?”
  她放下了那瓶除臭剂(特维兹猜它也是用来避免厄运的),走进了洗手间,但却没望他一眼,然后伸手指向墙壁。特维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墙上有一个浅红色的圆形按钮,颜色非常暗淡,几乎难以辨认,虽然说它的设计者不希望破坏这扇白墙的和谐,但也没有理由连一点标识都没有嘛。
  特维兹耸耸肩,俯下身去按了按,应该就是这么用的吧,突然,大量的冷水从四面八方飞溅出来,射向他的身体。特维兹嚎叫一声,再按了一下按钮,水停了。
  他打开门,感到很没面子,冻得牙齿打震,颤巍巍地问:“怎么样才有热水?”
  现在她终于肯望向他,显然,他狼狈的样子打消了她的怒气(或者是害怕,或其它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她忍不住了,指着她大笑了起来。
  “什么热水?”她说,“你以为我们会浪费能源把水加热用来洗澡?那里有温和的水,会让你消除寒意,你还想要什么?你这个软弱的泰米洛斯男人!──快回到那去冲洗!”
  特维兹犹豫了一会,只好走了回去,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
  他极不情愿地再次按下了那个按钮,这次冰冷的飞沫将他的身体冻得象钢铁一样硬。温和的水?他感到有肥皂泡沫射到了身上,于是快速地用手在身上到处地擦洗,这可能是个自动洗浴循环系统,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泡沫过后又是一阵冲浴,啊,好温暖──可能不算温暖,但不再是那么的冷,他冰冷的身躯的确感到了温暖。他正考虑着再按一下按钮让水停下来,这地方连块毛巾或类似的东西都没有,他很奇怪莉露莎刚才走出来的时候身体却是干的──冲浴自动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阵强风吹了出来,如果它不是从各个方向平衡地吹出来,他肯定会被吹得站立不稳。
  风是热的,几乎是太热了。特维兹知道,加热空气比加热水所消耗的能源要少得多。这股热风在几分钟之内吹干了他身上的水珠,现在他可以干干爽爽地走出去了。
  莉露莎似乎已经完全穿好了衣服,“你感觉好点了吗?”
  “相当不错。”特维兹说,实际上,他感到出奇的舒服,“我不得不慢慢地适应水的温度,你没有告诉我──”
  “软弱,”莉露莎带着些微的轻蔑。
  他问她借了除臭剂,然后开始穿衣服,这才意识到她有干净的内衣更换而他却没有。他说,“我应该怎么叫──那个星球?”
  她说,“我们都把它叫做始祖星(Oldest)。”
  他说,“我怎么知道我刚说的那个词是被禁止使用的?你告诉过我吗?”
  “你问了吗?”
  “我怎么知道要去问?”
  “你现在知道了。”
  “我不会再忘记的。”
  “你最好别忘记。”
  “有什么不同吗?”特维兹感到气往上冲,“它只不过是一个词,一个音节。”
  莉露莎黑着脸说,“有些词人们是不会说,难道在任何环境里,任何你知道的词语你都能说出口吗?”
  “有些词是粗俗的,有些是不恰当的,有些则在特定的场合会造成伤害,就象──我刚才说的那个词?”
  莉露莎说,“它是一个悲伤的词,一个严肃的词,它代表着一个我们先祖所居住的世界,而它现在不存在了。我们认为这是个悲剧,因为它就在我们附近。我们一般不谈论它,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们不会用它的名字。”
  “那对着我交叉手指呢?这么做怎么会减轻伤害和悲伤呢?”
  “那是我们的宗教仪式。你是从哪里知道始祖星(地球)的?”
  “是个康普力伦人告诉我的。”
  “不可能,没有一个康普力伦人会主动谈论它的。”
  “实际上,他是一个康普力伦人的后代,他向我保证说康普力伦人知道大量和始祖星有关的历史。”
  “他真的这样说?他告诉过你它的历史吗?”
  “是的,”特维兹老实地回答,“他说始祖星是个死去的世界,充满了放射性物质,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想可能是在战争中因核弹爆炸造成的。”
  “不对!”莉露莎突然叫道。
  “不对?你是说不是战争造成还是说它没有放射性?”
  “它是放射性的,但不是战争造成的。”
  “那它怎么会变成放射性的?当人类还在始祖星上居住的时候,它不可能是放射性的,因为放射性是致命。”
  莉露莎迟疑了一下,她僵直地站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说,“这是个惩罚,它是一个使用机器人的世界。你知道什么是机器人吗?”
  “知道。”
  “他们使用机器人,因此而受到了惩罚。每一个使用机器人的世界都受到了惩罚,而且都已不再存在。”
  “谁惩罚了他们,莉露莎?”
  “我不知道,是某种力量惩罚了他们,是历史的必然。”她的视线离开了他,看上去很不舒服,然后低声说,“去问别人吧。”
  “我也想这么做,但我应该去问谁?在康普力伦星上有研究史前文明的人吗?”
  “有的。他们和我们──普通的康普力伦人──不同,反而更象你们基地人,他们坚持要有思想自由──他们是这么叫的。”
  “从我的观点来看,他们的坚持值得赞赏。”特维兹说。
  “他们只会给社会造成动荡。”莉露莎说。
  特维兹耸耸肩,现在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我的朋友,佩罗瑞,他就是专门研究史前文明的。我肯定,他会很高兴和这些康普力伦的学者会面,你能安排吗,莉露莎?”
  她点点头,“这儿有个历史学家叫做瓦西。迪尼多,他就在城里的大学里。他并不教书,但或许他能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
  “为什么他不教书?”
  “这并非是因为我们禁止他教书,而是根本没有学生选修他的课。”
  “我猜,”特维兹说,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是在嘲笑,“是有人鼓励那些学生不去选他的课吧。”
  “他们为什么要选呢?他是个无神论者。你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总是有一些人非要和大众唱对台戏,他们总是傲慢地认为自己一个人是对的,而大多数的人却是错的。”
  “在有些情况下,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莉露莎斩钉截铁地说,看来她不想就此深究下去,“即使是按照他的无神论,他也会明确的告诉你一些其它康普力伦人会告诉你的事。”
  “是什么?”
  “他会告诉你如果要去寻找始祖星的话,你将一无所获。”
  二十四
  在套房里,佩罗瑞认真地听着特维兹的述说,他严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说:“瓦西。迪尼多?我从未听说过他,或许等回到船上后我可以在资料柜里找到他著作。”
  “你肯定你没听说过他?再想想!”特维兹说。
  “现在我想不起来,我对他没有印象。”佩罗瑞小心地说:“但是,我的老朋友,总有数百个尊敬的学者是我没听说过的,或者听说过,但想不起来。”
  “他可能并非是一流的学者,否则你应该知道他。”
  “地球研究学──”
  “你得习惯于说‘始祖星’,老佩,否则会在这造成很大的麻烦。”
  “始祖星研究学,”佩罗瑞说,“在学术界并非是个热门的课题,因此那些一流的学者,甚至是研究史前文明的一流学者,也很少在这个领域发展。从另一方面来说,投身于这个学术领域的人无法获得足够的名声让自己被当成是一流的专家,即使他们的确是一流的──我肯定在很多人眼里,我自己也不是一流的。”
  布里斯温柔地说:“在我眼里,你是的。佩。”
  “是的,在你眼里我是的,亲爱的,”佩罗瑞微笑着说,“但你不是从我的学术能力得出的判断。”
  从时间上看,现在几乎是夜晚了。特维兹感到有点不耐烦,特别是当布里斯和佩罗瑞在打情骂俏的时候。
  他说,“我会试着安排明天和这个迪尼多会面,但如果他知道的和部长知道的一样多,那我们的情况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佩罗瑞说,“或许他可以介绍另一个更有价值的人给我们。”
  “我有点怀疑,这个星球的人对地球的看法──噢,我最好习惯改称它为另一个词,这个星球的人对始祖星的看法都是愚蠢和迷信的。”他换了个话题,说,“这几天我们都吃了不少苦,现在应该考虑一下晚餐了──如果我们能够忍受他们蹩脚的厨艺的话──然后好好地睡它一觉。你们两个知道怎么用它们的沐浴设备吗?”
  “我亲爱的老伙计,”佩罗瑞说,“我们受到了很好的招待。他们给我们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大部份我们都是用不上的。”
  布里斯说,“喂,特维兹,那艘飞船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康普力伦政府会没收它吗?”
  “不,我想它们不会。”
  “啊,太好了,为什么他们不这样做了?”
  “因为我说服了部长改变主意。”
  佩罗瑞说,“真神奇。我觉得她可不象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布里斯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的思维波清晰地显示出她被特维兹迷住了。”
  特维兹突然恼怒地望着布里斯,“你做了那件事,布里斯?”
  “你指的是什么,特维兹?”
  “我是指干扰她的思想──”
  “我没有干扰她的思想,但是,当我探测到她被你迷住后,我忍不住消除她思想里的一两个小小的顾虑,这只要作很少的工作。她或许已经打消了那些顾虑,这确切地证明了她对你怀有好感。”
  “好感?那止好感而已!她变得温柔了,是的,但只是在做爱之前。”
  佩罗瑞说,“你的意思不会是──老朋友。”
  “为什么不呢?”特维兹烦燥地说,“她或者已不再年轻,但她的技巧很娴熟。她并不是第一次,我向你保证。虽然我并不是个柳下惠,但这的确是她的主意──这得感谢布里斯对她做的事──当时我无法拒绝,我的确想过要拒绝,但最终还是──来吧,老佩,不要象个清教徒似的,这可是我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次机会,你已经──”他暧昧地朝布里斯摆摆手。
  “相信我,特维兹,”佩罗瑞尴尬地说,“如果你把我刚才的表情看作是清教徒,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反对你的行为。”
  布里斯说,“但她原来不是这么开放的,我本来只想增加她对你的好感,我没想到会激起她的性趣。”
  特维兹说,“但这正是你所造成的结果,我亲爱布里斯,你真是个多事的小姑娘。部长可能要在公众面前保持品行端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对事情的解决只会是火上加油。”
  “那么,倘若你揭开她的伤疤的话,她就会背叛基地──”
  “她早已背叛基地了,”特维兹说,“她想要那艘飞船──”他停下了口,低声说,“有人在窃听我们吗?”
  布里斯说,“没有!”
  “你能肯定?”
  “绝对肯定,盖亚不可能觉察不到有人用任何未经授权的方式刺探我们的思想。”
  “好,康普力伦想自己留着那艘飞船──它对他们的舰队来说是无价之宝。”
  “基地决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康普力伦根本不想让基地知道。”
  布里斯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孤立的世界太乱了,那个部长按照康普力伦政府的指示,背叛了基地,但却因为一场性爱,很快地转变了立场,转而要背叛康普力伦。──至于特维兹,他很高兴地出卖自己的肉体,诱使了部长的变节。你们的银河真是混乱,简直是杂乱无章!”
  特维兹冷冷地说,“你错了,年轻的姑娘──”
  “不管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不是个年轻的姑娘,我是盖亚,是盖亚星上所有生命的联合体。”
  “那么你错了,盖亚。我没有出卖自己的肉体,我是自愿的,我对这样做感到很高兴,而且它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至于所造成的结果,恰好符合我自己的立场,我接受了它。而且,如果康普力伦出于自己的特定目的要得到那艘飞船,在这件事中,谁又能说谁是对的?这是艘基地飞船,但它已经被授权给我去寻找地球,在我完成任务之前,按照协议,它是属于我的,我认为基地也无权拿回它。至于康普力伦,它不愿意接受基地的管辖,所以它梦想着独立。在他们自己的眼里,欺骗基地并得到飞船是正确的,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背叛,而且是一种爱国行为。谁又能说得清呢?”
  “完全正确,谁又说得清呢?在这个混乱的银河系,你怎么能分清什么是合理和不合理?
  谁又能判断什么是正确与错误、善良与邪恶、正义与犯罪呢?那你怎么解释部长背叛她的政府让你保留飞船的行为?难道她渴望从这个压抑的星球中获得自我解放?她是一个叛徒还是一个只对自己负责的爱国者?”
  “老实说,”特维兹说,“我想她并不是仅仅因为我带给了她快乐的享受,而愿意让我保留飞船的。我相信那是因为我跟她说要去寻找始祖星后,她才决定这么做的。对于她和我们以及带我们来的飞船来说,它是一个充满厄兆的星球,去寻找它,只会带给我们厄运。我觉得她认为夺取飞船会给她和她的世界带来厄运,现在看来她似乎有点害怕。或许她认为让我们和飞船离开和继续我们的任务,可以把厄运从康普力伦带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种爱国行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特维兹,我怀疑迷信才是导致她的行为的根源。你认可它吗?
  “我既不认可也不反对。迷信只会无知地引导人们的行为。基地信奉谢东计划,虽然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它,没有人能解释它的细节,或用它来预测未来。虽然对它一无所知,但基于对它的信心,我们都盲目地跟从它,这难道不也是种迷信吗?”
  “是的,或许是这样。”
  “至于盖亚,也是如此。你们相信我作出的应当将银河盖亚化的决定是正确的,但你们不知道为什么我是正确的,或者对你们来说,跟从这个决定是不是安全?虽然你们一无所知,甚至和我一样为寻找证据而烦恼,但出于对我的信心,你们也愿意跟从我的决定,这难道不是迷信?”
  “我想他说得对,布里斯。”佩罗瑞说。
  布里斯说,“并非如此,他此行要不就是一无所获,要不就是找到支持他的证据。”
  特维兹说,“你这个想法也是基于对我的信心而不是对我的了解,换句话说,也是迷信!”
  二十五
  瓦西·迪尼多是个小个子,相貌普通,当他往上看时,他总是抬起眼睛而不是抬起头。他的这个特点与他简短的微笑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面对世界默然而笑的感觉。
  他的办公室狭长而窄小,被仿佛是杂乱无章的磁带堆得满满,这不是因为它们确实被弄得被乱,而是因为它们甚至没有被放回搁置处,使整个书架有如掉了牙的嘴,凹凸不平。他指给来访者坐的三张椅子与房间毫不相称,而且上面还是尘迹斑斑。
  他寒喧道,“詹诺夫·佩罗瑞,戈兰·特维兹,布里斯——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小姐。”
  “布里斯,”她说,“就是我的全名,”然后她坐了下来。
  “这已经足够了,”迪尼多朝她眨了眨眼,“就算没有名字,你的魅力也足以令人难以忘却。”
  他们全都坐了下来。迪尼多说,“我听说过你,佩罗瑞博士,虽然我们从未联系过。你是基地公民,对吗?来自泰米洛斯?”
  “是的,迪尼多博士。”
  “还有你,特维兹议员。我好象听说你最近被逐出了议会,流放在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被逐出,先生。虽然我不清楚何时才能重新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我仍然是一名议员。而且,也不是被流放。我被授予了一项任务,这和我们今天来请教你的问题有关。”
  “很高兴有机会能帮上忙,”迪尼多说,“还有这位有福气的女士(布里斯,英文为Bliss,意思是福佑——译者著),她也是来自泰米洛斯吗?”
  特维兹连忙插话,“她来自别处,博士。”
  “嗯,这个‘别处’定是个奇特的世界,它的居民一定最异于寻常。——不过既然你们两个来自基地的首府泰米洛斯,第三个则是位年轻貌美的女士,而米扎·丽莎露部长又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她为何如此热心地把你们推给我?”
  “我想,”特维兹说,“是为了摆脱我们。你越早帮助我们,我们就能越快离开康普力伦。”
  迪尼多深感兴趣地望着特维兹(脸上又再闪现出短暂的微笑),“当然,不管来自何方,一个象你这样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子或许会迷住她。她装扮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的确很出色,但并非没有人能看穿她。”
  “我对此一无所知,”特维兹生硬地说。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至少,在公众场合她是如此。但我是个怀疑论者,我的专长就是透过表面看实质。说吧,议员,你的任务是什么?看看我是否能帮上忙。”
  特维兹说,“我想,让佩罗瑞博士来说更加合适。”
  “我对此没有意见,”迪尼多说,“佩罗瑞博士?”
  佩罗瑞说,“用最简单的话说吧,亲爱的博士,我穷一生之精力,试图找到人类最初起源的那个世界,我和我的好朋友,戈兰·特维兹一起出发——虽然,确切地说,那时我还不认识他——去寻找那颗——啊——始祖星,我想你们是这样叫吧。”
  “始祖星?”迪尼多说,“你是指地球吧?”
  佩罗瑞张开了下巴,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我的印象是……我是说,你们给我的印象是……那个名字不能……”
  他看着特维兹,一脸无助。
  特维兹说,“莉露莎部长曾告诉过我,在康普力伦上不能使用这个字眼。”
  “你的意思是她这样做?”迪尼多嘴巴向下抿紧,翘起鼻子,猛地向前伸直手臂,双手的头两根手指互相交叉。
  “没错,”特维兹说,“这就是我的意思。”
  迪尼多松驰下来,笑着说,“荒唐,先生们。我们这样做只是因为习惯,在偏远的地区这或许是对他们的侵犯,但在大多数地方,这个风俗早已废弃。我还不知道有哪个康普力伦人在生气和震惊时不说‘地球’这个字眼,它是我们最常用的粗话。”
  “粗话?”佩罗瑞小心地问。
  “或者叫做诅咒语,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是,”特维兹说,“当我说出这个词时,部长似乎很不高兴。”
  “嗯,她是个山地女人。”
  “那是什么意思,先生?”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米扎·莉露莎来自中部的山区。从那里出来的孩子都带有被称为优良传统的行为方式,就是说不管他们以后受到多么良好的教育,他们都无法改掉那个交叉手指的习俗。”
  “那么‘地球’这个词对你来说一点困挠也没有,是吗,博士?”布里斯问。
  “完全没有,亲爱的女士,我是个怀疑论者。”
  特维兹说,“我知道‘怀疑论者’这个词在银河语里的意思,但你们怎样定义这个词?”
  “完全和你一样,议员。我只接受有可信证据的事实,而在有进一步的证据之前保持着怀疑。这使得我们这种人非常罕有。”
  “为什么?”特维兹问。
  “无论在哪里,我们都不会成为大多数。尽管不合逻辑,但有哪个世界的人不是宁愿选择一种轻松、激昂但又陈腐的信仰,也不愿意选择怀疑?——想想看你们是如何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盲目地相信谢东计划。”
  “没错,”特维兹说,他正端详着自己的指尖,“我昨天也曾把它当作例子。”
  佩罗瑞说,“我可以回到主题吗,老伙计?对于怀疑论者来说,有哪些与地球相关的事实是可以接受的?”
  迪尼多说,“非常少。我们可以假定人类是从同一颗星球进化而来,因为如此近似,以至于可以互相杂交的同一类物种是绝对不可能由多个星球进化出来的,甚至即使是两个独立的星球也不可能。在这里,我们普遍相信地球位于银河系的这个角落,因为这里的世界异常古老,而地球的第一个殖民地很可能就在其附近,而不是远离它。”
  “除了是始祖星外,地球是否还有一些独有的特征?”佩罗瑞迫切地问。
  “你自己怎么看?”迪尼多露出短暂的微笑。
  “我正在考虑它的行星,有些人把它叫做月球。这并不寻常,是吗?”
  “这是一个引导性的问题,佩罗瑞博士。你或许正把你的看法灌输进我的思想。”
  “我并没有说是什么使得月球与众不同。”
  “当然是它的体积。我说得对吗?——没错,我认为是这样。所有关于地球的传说都提到它种类繁多的物种和巨大的卫星——它的直径有三千至三千五百公里。如果我们对进化的了解是正确的,那么物种繁多这一点很容易被人接受,因为这是生物进化的自然结果。但是一个巨大的卫星则让人难以接受。在银河系内没有一个可居住的世界有这样的卫星。巨大的卫星总是与不适合居住的行星或气状巨星联系在一起。作为一个怀疑论者,那么,我选择不接受月球的存在。”
  佩罗瑞说,“如果地球拥有数百万个物种是独一无二的,那么难道它不会在拥有巨型卫星这一点上也是独有的吗?一个独有的特质或许能使其产生别的特质。”
  迪尼多微笑着,“我看不出地球上存在数百万个物种这个特质如何能凭空造出一个巨型卫星来。”
  “但我们可以倒过来想——或许正是巨型卫星的存在才导致了数百万个物种的产生。”
  “我同样看不出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特维兹说,“那么地球上有致命的辐射你相信吗?”
  “那是众所周知的,每个人都相信。”
  “然而,”特维兹说,“在地球进化出生命的数十亿年里,它的辐射不可能一直都是致命的。它是怎么变得有辐射性的?核子战争?”
  “那是最常见的观点,特维兹议员。”
  “根据你说话的风格,我推断出你并不相信。”
  “没有证据显示有这样一场战争。常见的观点,甚至于众所周知的事情,就它本身而言,并不是证据。”
  “会是别的原因造成的吗?”
  “也没有证据显示有别的事件发生。说地球有辐射或许纯粹是臆造的,就象那个巨型卫星的传说一样。”
  佩罗瑞说,“一般人对于地球有什么最常见的看法?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搜集了大量的原始传说,大部分都涉及到一个叫做地球的世界,或者非常近似的名字。然而,在康普力伦的传说中却从未提到过地球,你们只是含糊不清地提及一个叫做本·白利的人,此人在所有的康普力伦传说中几乎很少出现。”
  “这不奇怪。我们的传说极少会流传出去,你居然能找到有关本·白利的出处,这倒让我深感惊讶。同样,这也是迷信所造成的。”
  “但你并不是个迷信的人,讨论它对你不会产生任何困扰,是吗?”
  “没错,”小个子学者抬起眼睛望着佩罗瑞,“如果我这样做的话,毫无疑问会使我更加不受欢迎,甚至会带来危险。不过你们三个很快将离开康普力伦,我相信你们不会透露我是消息的来源吧。”
  “我们以真诚发誓,”佩罗瑞立即说。
  “那么,以下是一段假定发生过的事件的总结,删掉了夸张的神话传说和道德上的说教。
  在一段不可估量的时期里,地球曾是唯一有人类居住的世界。大概在两万至两万五千年前,通过超空间跳跃技术,人类开始了星际航行,并在一批星球上殖民。在这些星球上的殖民者使用了机器人,它最早在地球上发明,是在超空间航行之前——顺便问一下,你知道什么是机器人吗?”
  “知道,”特维兹说,“我们曾被问过不止一次。我们知道机器人是什么。”
  “那些处于彻底机器人化社会的殖民者,发展出了更先进的科技和更长的寿命,他们看不起自己的祖星。按照关于他们的故事的戏剧性版本,他们开始支配和压制自己的祖星。最后,地球派出了一批新的殖民者,在他们当中,机器人被禁止使用。在这些新世界中,康普力伦是最早的之一。我们自己的爱国者坚持说我们就是第一个,但是并没有能够让怀疑论者接受的证据。第一批殖民者消亡了,然后——”
  特维兹说,“第一批殖民者为什么会消亡,迪尼多博士?”
  “为什么?通常在我们充满浪漫的想象中,他们是因为自己的罪行遭受了天谴,虽然没有人去问上天为何要等这么久。但有一点不必通过神话来表达,一个完全依赖机器人的社会将会变得软弱和腐朽,因为全然的厌倦而慢慢衰退、灭亡,或者更准确的说,失去了生存的意愿。
  而第二批殖民者没有使用机器人,他们生存下来并征服了整个银河系,但地球慢慢地变成有辐射性并从人们的眼里消失。通常的说法是地球上也使用了机器人,因为第一批殖民者鼓励他们这么做。”
  布里斯显然对博士的长篇大论不太耐烦,她说:“好吧,迪尼多博士,不管有没有辐射,也不管有多少批殖民者,最至关紧要的问题很简单——地球究竟在什么地方?它的坐标是什么?”
  迪尼多说,“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不知道。——好了,该去吃午饭了。我可以让别人送进来,然后我们可以接着再讨论地球,你们想聊多久都行。”
  “你不知道?”特维兹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尖利。
  “实际上,据我所知,没有人知道。”
  “但这是不可能的。”
  “议员,”迪尼多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情愿罔顾事实,那是你的特权,但这只会让你一无所获。”
  二十六
  午餐是一堆颜色多样的软壳球体,里面塞入了不同的填充物。
  迪尼多拿起一个小物件,展开成一对纤薄透明的手套,然后戴上它。他的客人们也跟着照做。
  布里斯说,“请问,这些里面都是什么?”
  迪尼多说,“粉红色的是辛竦的鱼碎,一道非常出名的康普力伦佳肴。这些黄色的含有味道平和的奶酪。绿色的是杂拌蔬菜。大家要趁热吃。等会我们将会有热烫的杏仁馅饼和惯常的饮料。我会向你们推荐热苹果酒。在寒冷的气候下,我们习惯将食物加热,连甜食也一样。”
  “你可真会享受。”佩罗瑞说。
  “那倒不是,”迪尼多说,“只是招待客人时才会这么丰盛。至于我自己,我只吃很少的东西。正如你们所注意到的,我的体型根本不用浪费太多食物。”
  特维兹咬了一口其中一个粉红色物体,发现它确实是鱼肉,外面覆盖了一层香料,使得味道异常鲜美,但他想这股异味在这天剩余的时间里都会停留在他口中,或许一直到夜晚。
  当他把吃过的东西放回时,发现它的外壳已经包住了被咬过的部分,以免食物的汁液喷撒和渗漏。特维兹很想知道这副手套到底有什么用处。即便不使用手套,他的手也不会被弄得湿润和粘滑,因此他认为这和卫生有关。在不方便的情况下,手套可以代替洗手,并逐渐形成了习惯,大概现在手套是必须使用的,即使是已经洗过了手。(前两天他和莉露莎一起进餐时,她却没有使用手套。——或许那是因为她是个山地女人吧。)
  他说,“进餐时谈公事是否不太礼貌?”
  “按照康普力伦的标准,议员,确实如此,但你是我的客人,我们将依照你的习俗。如果你想谈点严肃的话题,而不理会——或在意——它或许会减少你进食的乐趣,请随便吧,我会加入。”
  特维兹说,“谢谢。莉露莎部长含蓄地——喔,不,她非常坦白地指出——怀疑论者在这个地方不受欢迎。是这样吗?”
  迪尼多的幽默感似乎得以发挥,“当然。否则我们该多伤心呀。你知道,康普力伦是一个失意的世界。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大家都相信一个流传甚广的神话,数千年前,当殖民帝国仍然还很弱小时,康普力伦曾是当中的领袖。我们从未忘记过这份荣耀,但在已知的历史中,我们并没有成为领袖,这个事实让大家感到苦恼,使我们——普罗大众——都感到忿忿不平。但我们有什么办法?政府曾被迫成为帝国忠心的奴仆,如今则是基地坚实的盟国。对自己的附庸地位了解得越多,我们相信自己曾有过一段辉煌神秘时期的感觉就越强。那么,康普力伦人可以怎么做?过去他们从不敢反抗帝国的统治,现在他们也不能公开与基地作对。因此,他们需要发泄,他们攻击我们、憎恨我们,因为我们不相信这个传说并且嘲笑他们迷信。不过,总的来说,我们不会受到迫害。我们掌握着科技,所有的大学教师都是我们的人。我们中的一部分,特别是一些直言不讳的人,他们在公开授课时受到非议。例如,我自己就是如此,虽然我也有拥护我的学生,而且在召开会议时尽量避人耳目。不过,如果我们真的被逐出了主流社会,我们的科技将一落千丈,大学的学术水平也无法得到整个银河系的认可。明知会自毁前途,这或许不能阻止他们纵容自己的仇恨,但基地却支持我们,大概这就是人类的荒唐吧。
  所以,我们经常受到责骂、讥笑和抨击——却从未受过伤害。”
  特维兹说,“是公众的反对使你拒绝告诉我们地球的位置吗?你是否害怕,如果你们过于出位,那些反怀疑论者的情绪将会失控?”
  迪尼多摇摇头,“不。没有人知道地球的位置。我并没有因为害怕——或别的原因——向你隐瞒任何事实。”
  “可是,”特维兹焦虑地说,“银河系的这片区域只有一定数目的行星拥有与可居住性相关的物理特征,它们中的大部分不仅是可居住的,而且是有人居住的,你对此一定很清楚。那么,在已知其是辐射性的事实下,要在这片区域搜寻一个可居住的行星有何困难?此外,你还可以搜寻一个有巨型卫星环绕的行星。根据辐射性和巨型卫星这两项特征,地球绝对不可能被误认,甚至只需一次随意的搜索也不会错过它。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那只会是唯一的困难。”
  迪尼多说,“当然,怀疑论者的观点是,地球的辐射和它巨大的卫星都仅仅是传说而已。
  如果我们要去寻找,将无异于缘木求鱼。”
  “或许如此,但那不应该阻止康普力伦人至少尝试一下。如果他们找到一个拥有巨型卫星、带辐射性且曾有人居住过的世界,它在大体将印证康普力伦的传说。”
  迪尼多大笑,“或许那正是康普力伦人不想去搜寻的原因。如果我们失败了,或者我们所找到的地球明显与传说不同,那么情况就会相反,康普力伦的民间传说将会化为乌有,并被当成笑柄。康普力伦人不会冒这个险。”
  特维兹顿了顿,然后非常诚挚地问,“此外,即便不考虑那两个关于辐射性和巨型卫星的特质——如果银河语里有这个词的话——按照定义,必定还有第三个特质,它没有在任何传说中被提及。我们可以根据其生物令人难以置信的多样性,或者最低限度上,根据其化石记录来甄别地球。”
  迪尼多说,“议员,虽然康普力伦对地球进行有组织的搜索,但我们偶尔也会在太空里航行,我们得到了一些因各种原因偏离航向的飞船所发回的报告。可能你也知道,超空间跳跃并不总是那么完美。但是,没有任何报告提到与传说中的地球相类似的行星,或是有多种生物生存的行星。也没有任何飞船可能会在一个看上去杳无人迹的行星上着陆,只是为了寻找化石。
  我非常倾向于相信找到地球是不可能的,因为地球根本就没在那里等着你来找。”
  特维兹沮丧地说,“但地球必定在某处。总一个行星是人类及那些与人类相关的生物进化的地方。如果地球不在银河系的这一区,它也会在其它地方。”
  “有可能,”迪尼多无动于衷地说,“但一直以来,它在哪里都没有出现。”
  “根本就没有人去寻找。”
  “唔,显然这正是你要做的。我祝你好运,但我打赌你不会成功。”
  特维兹说,“有人试过用间接的方法尝试测定地球的可能方位吗?一些与直接搜寻不同的方式?”
  “有,”同时响起两把声音。其中之一的迪尼多对佩罗瑞说,“你想起了叶利夫计划?”
  “没错,”佩罗瑞说。
  “那么就请你给议员解释怎么样?我想他更乐意相信你的说法。”
  佩罗瑞说,“嗯,特维兹,在帝国过去的日子里,曾有过一段寻根问祖的时期,根据他们的说法,这是一种民间娱乐,或许他们是想远离现实所带来的烦恼。你知道,那时帝国正处于崩溃阶段。有个里夫安星的历史学家——汉堡。叶利夫,他认为无论哪颗行星是人类的起源,它都会先在其附近殖民,然后再到远处拓展。一般来说,一个殖民世界离起源行星越远,它被殖民的时间就越晚。那么,假定有人记录了银河系所有有人居住的行星被殖民的年份,然后以千年为单位,依照一定的日期在星图上标记出不同的网络。由10000年历史的行星可以得到一张的网络,接着是12000年的,再往前还可以得到15000年的。在理论上,每一张网络都会是一个近似的球体,而且几乎具有同一个中心。时间较久的网络所形成的球体的半径比较新的网络更小,如此类推,直至得到一个相对较小的空间,那么它将会包含人类的起源行星——地球。”
  当佩罗瑞用手比划成一个球体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你看出我的要点了吗,特维兹?”
  特维兹点点头,“是的。但我认为这行不通。”
  “在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老伙计。但其中一个问题是,起源的年份是完全错误的。每个世界都不同程度地夸大了自己存在的历史,除了依照传说,找不到一种轻易的方法能够确定一个行星的起源年份。”
  布里斯说,“可以测量古代木头里的碳-14衰减度。”
  “当然,亲爱的,”佩罗瑞说,“但你必须获得那些有疑问的世界的协助,而它们是不可能帮你的。没有一个世界愿意揭穿自己夸大历史的谎言,帝国也不会为了这些琐事激化与当地世界的矛盾,让它头痛的事还多着呢。叶利夫能做的,就是使用那些最多只有两千年历史的世界作为参考,它们的年份是绝对可信的。这样的行星不多,它们在空间上分布成一个近似的球体,其中心非常接近于帝国的首都川陀,因为那些行星的殖民者正是来自川陀的。当然,那是另一个问题了。地球并不是唯一的殖民起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较老的世界也派出了自己的殖民远征队,在帝国的全盛时间,川陀就派出了很多殖民者。最后,叶利夫极不公平地受到了嘲笑和奚落,毁掉了自己的学术声誉。”
  特维兹说,“我明白这个故事了,老佩。——迪尼多博士,那么,你真的不能带给我一丁点的希望?还有别的世界可能找到与地球相关的信息吗?”
  迪尼多陷入沉思,他想了一会,“唔——”最后,他略带踌躇地说,“作为一个怀疑论者,我必须告诉你,我不相信地球还存在,或曾经存在过。但是——”他又再静默下来。
  最后,布里斯说,“我觉得你想到了一些或许很重要的事,博士?”
  “重要?我很怀疑,”迪尼多语焉不详地说,“但可能很有趣。地球不是唯一位置神秘的行星。还有一些第一批殖民者的世界,传说中他们被叫做‘宇宙人’。有人把他们居住的世界称为‘宇宙人世界’,还有些人则把它们叫做‘禁止世界’,后一种叫法现在比较常用。在他们的全盛时期,依照传说,那些宇宙人使自己的寿命延长到几个世纪,出于自豪,他们禁止我们短命的祖先登上他们的世界。当我们打败了他们后,情况反转过来。我们不屑与他们交往,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禁止我们的飞船和商人与他们打交道。因此,那些行星就变成了‘禁止世界’。我们相信,而且在传说中也提到了,就算没有我们的干涉,冥冥中的惩罚之神也会毁灭他们。而显然,他的确这样做了。据我们所知,至少在很多个千年内,都没见过宇宙人的出现了。”
  “你觉得那些宇宙人知道地球吗?”特维兹问。
  “一定知道,因为他们的世界比我们的任何一个世界都要古老。如果宇宙人还没有消亡的话,他们一定会知道,但这可能性极小。”
  “就算他们已经消亡,但他们的世界会留存下来,而且或许还保留着记录。”
  “那就要看你能否找到他们的世界。”
  特维兹看上去有点恼怒,“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找到地球是关键就在于找到宇宙人的世界,而它们的位置也是没有人知道的?”
  迪尼多耸耸肩,“我们已经两万年没和他们打过交道了。从来没有想起过他们。他们也一样,就象地球,消失于遗忘的薄暮之中。”
  “有多少个世界有宇宙人居住?”
  “传说里提到过有五十个这样的世界——这个数字纯属猜测。它们的数目或许会少得多。”
  “而你连其中任何一个星球的位置都不知道?”
  “好吧,现在,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迪尼多说,“象佩罗瑞博士一样,远古历史是我的业余爱好。我偶尔会翻查旧文件,寻找一些早期的资料,一些不仅仅是传说的事实。去年,我得到了一般远古飞船的航行记录,这些记录几乎难以辨认。它的年代非常久远,那时甚至连康普力伦还不存在。记录里提到了一个‘贝利世界’,它似乎比我们传说中的‘本白利世界’形成的时间更早。”
  佩罗瑞兴奋地说,“你发表这些资料了吗?”
  “没有,”迪尼多说,“正如一句老话所说,在确定泳池有水之前,决不能贸然地跳进去。你瞧,记录说飞船的船长访问了一个宇宙人世界并带走了一个当地女人。”
  布里斯说,“但你说过宇宙人不允许有来访者。”
  “没错,这就是我没有公布这些资料的原因。它似乎令人难以信服。说到宇宙人以及他们与殖民者——我们自己的老祖宗——之间的冲突,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传说也都提到过。这些传说不仅在康普力伦上流传,而且在许多殖民世界中都有不同的版本,但在这点上它们都惊人的一致。那两批人,宇宙人和殖民者,他们没有融合。没有社会接触,也不互相通婚,但显然,那个殖民者船长和宇宙人世界的女人因为爱情而结合在一起,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没有人会接受这个故事,除了把它当作浪漫的历史传奇,而且最好如此。”
  特维兹看上去很失望,“这就是全部资料?”
  “不,议员,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在飞船的航行日志上得到了几组数字,那可能——
  或不可能——代表着空间坐标。如果它们确实是坐标——我重复一遍,作为一个怀疑论者,我对此持否定看法——那么,根据其内在联系,我推断出它们是指向三个宇宙人世界的空间坐标。其中一个或许就是船长着陆和得到爱情的那个宇宙人世界。”
  特维兹说,“或许那个传说是虚构的,但坐标却是真实的,有这种可能吗?”
  “有可能,”迪尼多说,“我会把坐标给你,你可以随意使用,但你或许会一无所获。——不过,我倒有个有趣的想法。”他的脸上展现出短暂的微笑。
  “什么想法?”特维兹问。
  “倘若其中一个坐标指向地球,那又会怎样?”
  二十七
  康普力伦的太阳显然是橙色的,从外表上看,它比泰米洛斯的太阳要大,但它仅悬挂在天空低处,发出极少的热量。幸运的是,风力不大,寒风象冰冷的手指轻拂着特维兹的脸颊。
  他穿着米扎。丽莎乐送给他的电热外套,颤抖不已,丽莎乐正站在他的身边。他说,“总有一天它会暖和起来,丽莎乐。”
  她朝太阳瞥了一眼,站在空旷的飞船降落场,没有显露出丝毫不适——她身材高大、结实,穿得比特维兹更为单薄,如若不是她的衣服密封性能良好,至少也说明她对寒冷不屑一顾。
  她说,“我们有一个美丽的夏天。它虽然不长,但我们的农作物能很好的适应它。植物的种类经过精挑细选,在阳光下能快速生长,而且不容易冻伤。我们的家畜毛发茂密,康普力伦的毛织品被公认是银河系最好的。此外,我们还在康普力伦轨道附近的农业空间站上种植热带水果。实际上,我们还能出口味道一流的罐装菠萝。大多数把我们看作是一个寒冷世界的人都不了解这些。”
  特维兹说,“谢谢你前来送别,丽莎乐,还有你对我们的任务所给予的协助。可是,为了不使我自己内疚,我必须得问问,你这样做会给你带来严重的后果吗?”
  “不!”她骄傲地摇摇头,“一点也不。首先,我不会受到质疑。我掌管着运输部,这意味着我可以独立制定这个太空港及其它地方的规则,大至整个空间站,小至飞船的进出。首相依赖我来完成这些事务,而且他还为自己不用事必躬亲而感到高兴。——而且,即使我受到了质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说出真相。政府会赞赏我没有把飞船还给基地。我们的人民也会交口称赞,如果让他们知道真相是安全的话。而基地则会对此一无所知。”
  特维兹说,“你们政府的意愿或许是留住飞船而不还给基地,但他们会赞成你让我们离开吗?”
  丽莎乐微笑着,“你是个正人君子,特维兹。你为了保住飞船顽强抗争,现在你得到了它,你还是带着我的祝福解决自己的问题吧。”她把身子微微靠过来,仿佛要表达她的爱意,尔后,她显然极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她刻意摆出一副生硬的面孔,“如果他们质疑我的决定,我只好告诉他们你一直在寻找始祖星,而他们将赞扬我尽早把你们和飞船统统送走。首先他们会举行一个仪式,以弥补你曾经被允许着陆的过错,虽然那时我们根本无法猜到你的目的。”
  “你真的相信,因为我的出现,给你自己和这个世界带来了厄运?”
  “当然,”丽莎乐冷漠地回答。接着,她较为柔和地说,“你已经把厄运带给了我,因为我认识了你,康普力伦的男人在我眼里更加不值一提。你留给我无法满足的渴望,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
  “再见,丽莎乐,我希望在回来时能见到你。”
  “是的,你承诺过要回来,我曾努力地相信你会做到。我甚至对自己说要在外层空间与你会面,这样厄运只会降临到我身上,而不会牵连我们的世界——可你是不会回来的。”
  “不是这样!我会回来!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你。”在这一刻,特维兹确信自己是认真的。
  “我并没有怀疑你浪漫的冲动,我的基地爱人,但那些冒险寻找始祖星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一个也没有。我打心里就知道。”
  特维兹控制着不让牙齿发出“咔咔”的响声。这是寒冷造成的,他不想她误会他是在害怕。他说,“你这样想,也是一种迷信。”
  “但是,”她说,“这也是事实。”
  二十八
  回到远星号上的驾驶舱是件好事。或许舱室是狭窄的,或许它就象困在无限空间里的一个小水泡,但不管怎样,它却是熟悉的、友好的,而且温暖如春。
  布里斯说,“真高兴你最后还是上了飞船。我正想着你会留下来和部长聊多久。”
  “不会很久,”特维兹说,“太冷了。”
  “我总觉得,”布里斯说,“你刚才正在考虑是否陪她一起留下,推迟去寻找地球。我不能探测你的思想,即使是最轻微的探测不也行,但我一直都留意着你,你所面临的诱惑似乎引起了我的注意。”
  特维兹说,“你说得很对。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我落入了诱惑之中。部长是个卓越不凡的女人,我从未遇到过象她那样的人——你是否加强了我的坚持,布里斯?”
  她说,“我告诉过你多次,我不能也不会以任何方式干扰你的思想,特维兹。我想,是你自己抵住了诱惑,以你强烈的责任感。”
  “不。我宁愿不是这样。”他冷漠地微笑着,“没那么戏剧化,也没那么高尚。我之所以能够抵住诱惑,只是因为两个原因。首先是基于一个事实——这地方太冷了;其次是基于一个伤感的想法,过不了多长时间,容颜衰老的她将恨不得杀了我。我永远无法跟上她的脚步。”
  佩罗瑞说,“好了,不管怎样,你总算安全回到飞船。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接下来,我们将要快速穿过星系到达外层空间,直到离康普力伦的太阳足够远,然后进行超空间跳跃。”
  “你觉得我们会被阻挠或跟踪吗?”
  “不,我确信部长是真的希望我们以最快速度离开,永远不再归来,这样,上天的惩罚将不会降临到他们头上。实际上——”
  “怎么?”
  “她相信我们必定会遭受报应。她确信我们永远不会回来。关于这点,我并没有加油添醋。她的意思是地球是不幸的代名词,每个寻找它的人都必定会死在途中。”
  布里斯说,“到底有多少康普力伦人离开家乡去寻找地球?她凭什么作出这样的结论?”
  “我怀疑根本没有一个康普力伦人会有这般举动。我告诉她说,她的恐惧只是缘于迷信。”
  “你能肯定你自己不相信这些吗,或者说,你让她动摇你的决心了吗?”
  “从她的举动中,我就知道她的恐惧纯粹是一种迷信,但同时,它们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
  “你是说,如果我们试图在地球上降落,辐射将会令我们丧命。”
  “我并不相信地球被辐射污染了。我所相信的是,地球在保护着它自己。还记得在川陀图书馆里所有与地球相关的资料都被移走了吗?还记得盖亚那由整个行星组成的不可思议的记忆能力吗?它可以回溯至地表岩层和地核熔态金属的形成期,但却无法向我们提供地球的信息。
  显然,如果地球有足够的力量这样做,那么它也有能力使别人相信地球上有致命的辐射,从而阻止任何搜寻行动。或许因为离地球太近了,它对地球特别危险,因此他们的好奇心受到了更加强烈的约束。例如迪尼多,他既是一个怀疑论者,又是一个科学家,他完全认为搜寻地球是毫无用处的。他说地球是找不到的——这也很好的解释了部长的迷信。倘若地球是那么迫切地要隐藏自己,难道它不会杀掉我们,或误导我们,而允许我们去寻找它?”
  布里斯紧蹙双眉,说,“盖亚——”
  特维兹立即打断她,“不要说盖亚会保护我们。因为地球上的力量有能力移除盖亚最早期的记忆,显然在这二者之间的冲突中,地球会占上风。”
  布里斯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盖亚的记忆被移除了?或许只是因盖亚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发展它的行星记忆系统,因此我们如今只以回溯至行星记忆系统完成的时刻。
  就算那段记忆真的被移除了,你怎么知道那是地球势力干的?“特维兹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推测而已。”
  佩罗瑞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如果地球上的势力如此强大,而且下定决心保护自己真面目,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的搜寻有用吗?你似乎认为地球不希望我们能成功,而且如果必要的话,它会杀了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放弃整个任务不会是不理智的举动吧?”
  “我得承认,我们似乎应该放弃,但我怀有强烈的感觉,我深信地球一定存在,而且我必须也必定会找到它。盖亚告诉我,如果我对这类事情怀有强烈的感觉,那么我总是正确的。”
  “但我们怎能在此过程中保住性命,老朋友?”
  “或许,”特维兹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地球上的势力也会认识到我超常的判断力是有价值的,它会放过我。但是——这是我最后才想到的——我不能肯定你们俩能否生存下来,而这全是因我而起的。我一直在考虑着一件事,而现在这事已经无法再拖了,我应该把你们俩送回到盖亚星,然后独自完成任务。因为是我,而不是你们,第一个决定要去寻找地球;是我,而不是你们,认为这样做是有价值的;是我,而不是你们,受到驱使。那么,就让我来承担风险吧,由我独自一人前往。——好吗,老佩?”
  当他把下巴埋在脖子上时,佩罗瑞狭长的面孔似乎变得更长,“我不否认自己感到紧张,特维兹,但如果丢下你,我会羞愧不已,倘若我这样做,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布里斯?”
  “不管你要做什么,特维兹,盖亚都不会离开你。如果地球被证实是危险的,盖亚将尽其所能保护你。而且不管怎样,作为布里斯这个角色,我不会扔下心爱的佩,如果他紧随着你,那么我肯定也会跟着他。”
  特维兹严肃地说,“那么,非常好。毕竟我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我们一起出发。”
  “一起,”布里斯说。
  佩罗瑞微微一笑,紧紧握住特维兹的肩膀,“一起,永远一起。”
  二十九
  布里斯说,“瞧那,佩。”
  她手里正操作着飞船上的观测仪,几乎是漫无目标的四处搜索。
  佩罗瑞靠过来,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观察着显示屏。一颗属于康普力伦星系的气状巨星出现在视线里,它在屏幕中被放大,直至它的影像大得似乎跟它的真实体积一样。
  它的外表是柔和的桔红色,间隔着一条条苍白的斑纹。远远望去,它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光圈。
  “太美了,”佩罗瑞说。
  “正中间的斑纹伸展至行星外面,佩。”
  佩罗瑞皱着眉,说,“嗯,布里斯,我想没错。”
  “你觉得它是一个幻影吗?”
  佩罗瑞说,“我不能肯定,布里斯。我和你一样,都是个‘太空菜鸟’。——特维兹!”
  特维兹懒洋洋地回答,“什么事?”跟着走进了驾驶舱。他看上去有点憔悴,好象刚从和衣而卧中醒来——他正在睡觉。
  他怒气冲冲地叫道,“住手!不要碰这些设备。”
  “只是观测仪而已,”佩罗瑞说,“看看那个。”
  特维兹抬头看了看,“是颗气状巨星,按照我得到的资料,他们把它叫做高卢星。”
  “你怎么能只瞧一眼就知道它是那颗星。”
  “首先,”特维兹说,“根据我们离太阳的距离,还有它的体积和轨道方位,我已经在设定航程时研究过了,它是你们此刻唯一能放大观察的行星;其次,还有它的星环。”
  “星环?”布里斯迷惑不解。
  “你们所看到的只是一条薄薄的苍白色斑纹,因为我们几乎是从它的侧面观察。我们可以上升至行星平面,给你们一个更好的观察角度。你想这样做吗?”
  佩罗瑞说,“我不想令你重新计算位置和路线,老伙计。”
  “没什么,计算机会为我做的,只需花一点点功夫。”说话间,他已经坐在计算机旁,手放到了识别器上。计算机按照他的思维精巧地控制着飞船,完成了余下的工作。
  远星号无需担心燃料的消耗或惯性作用,很快进入了加速状态,特维兹再次从计算机和飞船回应他的方式里感到一股爱流——仿佛那是他的思想供给它动力、引导着它,仿佛它是他的意愿强力而顺从的延展。
  基地想要回它并不奇怪,康普力伦想夺取它也不奇怪。唯一奇怪的是迷信的力量居然令康普力伦放弃了它。
  如果完全武装起来,它可以逃脱或打败银河系里的任何一架、或一群飞船——倘若它没有遇上与它同类的飞船的话。
  当然,它并没有装上任何武器。布兰诺市长将飞船交给他时已经小心谨慎地去除了它的武装。
  佩罗瑞和布里斯聚精会神地看着那颗行星。高卢星缓缓地朝着他们倾斜。上部的极点(不管是哪一个)慢慢出现在眼前,周围是一团紊乱的大气湍流,而这时,下部的极点则躲在行星凸起部分的后面。
  在顶部终结之处,行星的黑暗区域侵入了那片桔红之中,使这个美丽的光圈变得更加倾斜。
  令人兴奋的是,中间的那条白斑不再是一条直线,它已变得弯曲,那些南北两面的条状斑纹也是如此,但更加引人注目。
  此时伸出行星边缘的那条中央斑纹非常清楚的展现在眼前,两端薄薄的圆环也清晰可见。
  它不再是个幻象,谁都可以看出它的真实形体。它是一个环绕着行星的圆环。
  “我想,这足以令你认识什么是星环,”特维兹说,“如果我们移到行星上空,你会见到星环的环绕形状,它以行星为中心,完全不接触行星。你可能会看到它也不仅仅是一个圆环,而是由几个同心圆构成。”
  “我没有想到这种可能,”佩罗瑞茫然的说,“是什么使它在太空里保持形状?”
  “和卫星的原理一样。”特维兹说,“星环由一些细微的粒子组成,每一个都绕着行星轨道运行。星环离行星很近,潮汐效应阻止了它混合成单一的整体。”
  佩罗瑞摇摇头,“看着这星环,我感到很震惊,老伙计。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成为一名学者,但却对天文学知之甚少,怎么会这样呢?”
  “我对人类的传说也一无所知。没有人能掌握所有的知识。——关键是这些星环并不罕见。几乎每个气状巨星都会拥有,即使只是一圈薄薄的星尘。泰米洛斯的太阳系里并没有气状巨星,因此除非一个泰米洛斯人是个太空旅行者,或在大学里研究天文学,他才有可能会了解星环。奇特的是,这个星环异常宽广,亮得足以引人注目。真是太美了,它至少有数百公里宽。”
  这时,佩罗瑞捻着他的手指,“那就是了。”
  布里斯看上去有点吃惊,“是什么,佩?”
  佩罗瑞说,“我曾研究过一些诗歌的片断,非常古老,而且用古银河语写成,这种语言极难辨认,但却是那个伟大时期最好的佐证。——我到底在说什么呀?”
  布里斯说,“古老的诗歌片断,亲爱的。”
  “谢谢你,布里斯,”他说,接着对特维兹说,“为了在我跑题时将我引回正题,她一直都在留意着我的话。”
  “这正是你吸引我的地方,佩。”布里斯微笑着。
  “不管怎样,这首诗歌片断描述的是地球所在的行星系统(太阳系)。我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完整的诗歌已经不存在了。至少,我找不到它。只剩下这一小段留存下来,或许是因为它的天文学内容才使它被保留。无论如何,它指出了在第六颗行星有三个明亮的星环‘耀眼而广阔,照亮了整个世界’,你瞧,我依然能够引用它。我那时不理解星环是什么。我记得把它想像成三个圆环在行星的一侧排成一行,这似乎是荒谬的,所以我没有将它收入我的资料库。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他摇晃着脑袋。“在今天的银河系里,一个神话学者就象个独行侠,他已经忘记要请教别人。”
  特维兹安慰道,“忽略它或许是正确的,老佩。不能按字面上的意思来解释诗歌。”
  “但那个物体正是它所指的含义,”佩罗说指着屏幕说,“那就是诗歌里说的事。三个广阔的星环,具有同一圆心,比行星本身更宽。”
  特维兹说,“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我并不认为星环会如此广阔。相对于它们所环绕的行星,它们总是非常狭窄的。”
  佩罗瑞说,“我们也从未听过可居住的行星拥有巨大的卫星,或者是辐射性的外壳。这三点是很独特的。如果我们找到一个曾经是可居住的辐射性行星,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卫星,而且在其太阳系中另外还有一个带有宽广星环的行星,那么毫无疑问,我们碰到的就是地球。”
  特维兹微笑着,“我同意,老佩。如果我们找到了满足这三个条件的行星,我们找到的一定就是地球。”
  “如果!”布里斯叹了口气。
  三十
  他们正远离这个星系的主体,从最外面的两颗行星之间向外跳跃,因为此时在15亿公里以内都没有高质量的物体。前方只有一片巨大的慧星云,它的重力作用微不足道。
  远星号加速到0。1C,光速的十分之一。特维兹很清楚,在理论上飞船可以加速至接近光速,但他同样明白,在一般情况下,0。1C已经是个合理的限度。
  在这个速度下,飞船可以规避任何高质量的物体,但却无法避开太空里无处不在的星尘,还有延绵伸展的单个原子和分子。在极高速度下,即使象这样细微的物体也能造成损伤,它们会刮削飞船的外壳。如果接近光速,每个撞入船体的原子都成为宇宙射线粒子。在贯穿船体的宇宙射线下,船上的每个人都无法活命。
  虽然飞船正以每秒三万公里的速度飞行,但在显示屏上却察觉不到远处的星星有任何移动,它们仿佛一潭死水。
  计算机扫描了周围极广区域内的星空,以防有任何体积不大,但却足以造成碰撞的物体处于航线上,倘若出现这种极其罕见的情况,飞船会轻微改变航向以避开它。
  由于任何可能碰撞物体的细小体积、它经过飞船时的速度以及飞船不受惯性作用的羁绊,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里你根本感觉不到有任何变化。
  所以,特维兹没有为此费神,或者说他是漫不经心。他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迪尼多给他的三组坐标,特别是指向离他们最近的行星的那组坐标。
  “这些坐标没有问题吧?”佩罗瑞焦虑不安。
  “现在还不清楚,”特维兹说,“坐标本身毫无用处,除非你知道坐标零点和坐标使用规范——它是用什么规则来划分距离的,也就是说,它的每一刻度等于多长距离,还有诸如此类的东西。”
  “那你如何把它们找出来?”佩罗瑞一脸茫然地说。
  “我找出了泰米洛斯和几个已知地点相对于康普力伦的坐标。我把它们输入计算机,如果泰米洛斯和这几个地点能够被准确定位,那么计算机就会计算出这套坐标的刻度。我正尽量组织好这些数据,以便更好地为计算机编制程序。一旦坐标的刻度被确定下来,这几组指向‘禁绝世界’的数字可能会用得上。”
  “只是可能?”布里斯说。
  “只是可能,恐怕是这样,”特维兹说,“毕竟它们的历史可不短——它大概是按照康普力伦的规范使用的,但是无法确定。要是它们是依据别的使用规范来计算的呢?”
  “在那种情况下?”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所得到的数据毫无用处。但是——我们必须得找出来。”
  他的手在计算机柔和的光键上敲打着,将必需的资料输进去。然后他把手放进桌面上的手形传感器。他在等候着,计算机算出了已知几组坐标的使用规范,停了一会,然后用同一套规范开始解释最近那个‘禁绝世界’的坐标,最后,在它内存中的宇宙星图上确定那几组坐标。
  一片星域出现在显示屏上,它在做自我调整,移动得很快。当它停滞下来时,恒星从各个方向朝屏幕边缘处飞散而去,直到它们几乎全都看不见。变换实在太快了,谁也看不清楚,只见到一片模糊的斑点。最后,屏幕上只剩下一片十分之一秒光距(按照屏幕下方显示的数据)
  的星域。这时再没有更多的变换,只有六七点暗淡的星光突现在屏幕的黑暗之中。
  “哪一个是‘禁绝世界’?”佩罗瑞轻声问。
  “哪个都不是,”特维兹说,“有四颗是红矮星,一颗正在向红矮星转变,剩下的那颗则是白矮星。没有一颗是可以住人的。”
  “你怎么能通过目测就知道它们是红矮星?”
  特维兹说,“我们正在看的不是真实的星星。我们看到的是储存在计算机内的银河星图的一部分。每颗星星都是一个符号。平时你是见不到它的,通常我也一样,但只要我的手一触到计算机,我就能得知我的眼睛所注视的那颗星球的海量资料。”
  佩罗瑞沮丧地说,“那么这些坐标毫无用处。”
  特维兹抬眼望着他,“不,老佩。我还没说完。这里还有个时间问题。这些‘禁绝世界’的座标是两万年前的。那时,这几个星球和康普力伦正转动到银河系中心,而它们或许以不同的速度、不同偏转角度和离心率的轨道旋转。于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两个世界可能会漂移得更近或更远,在两万年的岁月里,‘禁绝世界’可以漂移到离原来地点1。5至5秒光距(1秒光距=3。26光年)的任何地方。它当然不会被囊括进十分之一秒光距的方形区域内。”
  “那么,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让计算机把银河系相对于康普力伦移回至两万年前。”
  “它能办到吗?”布里斯说,她的声音充满敬畏。
  “嗯,它不能让银河系本身进行时光倒流,但它能让内存中的星图移回两万年前的样子。”
  布里斯说,“我们会看到有什么事发生吗?”
  “留心看。”特维兹说。
  那六颗行星极其缓慢地移出了屏幕。一颗新的行星从屏幕左边缘移进来,但还未显示在屏幕上,佩罗斯兴奋地指着它叫道,“那儿!在那儿!”
  特维兹说,“很遗憾,又是一颗红矮星。它们很常见,在银河系中,至少四分之三的行星都是红矮星。”
  屏幕固定下来,星图停止了移动。
  “好了吗?”布里斯说。
  特维兹说,“就是这样了。这就是银河系在两万年前的样子。在屏幕正中的那点就是‘禁绝世界’应该处于的位置,如果它没有移动到别的地方的话。”
  “它本应在那儿的,但是不见了。”布里斯尖声叫道。
  “它不在了,”特维兹表示同意,他显然有一点激动。
  佩罗瑞长长地叹了口气,“噢,太糟了,特维兹。”
  特维兹说,“等等,别泄气。我并没有指望能在那里看到它。”
  “你没指望?”佩罗瑞好奇地问。
  “是的。我跟你说过这不是真实的银河系,而是计算机内的银河星图。如果一颗真实的行星没有被包括进去,我们就不会看到它。如果这个行星被称为‘禁绝世界’,而且已经流传了两万年之久,那么它极有可能没有被搜集进星图。它的确没有在里面,因为我们没有看到它。”
  布里斯说,“我们看不到它是因为它并不存在。康普力伦的传说或许是虚构的,或者这些坐标是错误的。”
  “很有可能。不管怎样,计算机可以推算出这些坐标现时应在的位置,现在它已经找到了它们在两万年前指向的地点。通过利用坐标修正时间——这是我唯一能够利用星图做出的修正——我们现在可以转换到银河系真实的星域中。
  布里斯说,“但你只是假定‘禁绝世界’以平均速度移动,如果它移动速度不是平均的呢?你现在得到的坐标也是不准确的。”
  “说得没错。但是,以平均速度作为修正比什么修正也不做更接近于它真实的位置。”
  “这只是你的希望而已!”布里斯深表怀疑。
  “那正是我要做的,”特维兹说,“满怀希望。——现在让我们看看真实的银河系吧。”
  两个旁观者紧张地观看着,而特维兹(他或许已经立即舒缓了紧张的情绪)轻声为他们解说,仿佛自己在演讲一般。
  “要观测真实的宇宙较为困难,”他说,“计算机里的星图是虚拟的,能够随时将不相干的物体去掉。如果有一片星云挡住了视线,我可以移除它。如果我觉得观测的角度不太理想,我可以变换角度,诸如此类的事情都可以做。然而,对于真实的宇宙,我必须得做一些真正的行动,如果我想要转换角度,我必须得穿越实际的空间,这比调整星图所费的时间要多得多。”
  在他解说当中,屏幕上显示出一团浓密的星云,每颗行星看上去似乎都象一团无规则的粉尘。
  特维兹说,“现在是以一个相当大的视角观察着银河系的这片区域,当然,我需要的是近景。如果我将近景放大,它的背景将会消失以形成对比。坐标点离康普力伦足够近,所以我应该能将其放大到近似于星图上的场景。现在让我输入一些必要的指示,如果我还能保持神智健全的话。”
  星域以极高的速度伸展开来,不计其数的行星从各个方向向外飞驰,它带给观察者的感觉非常逼真,就象是他们向着屏幕移动一样,以致于这三人都条件反射地将身子后仰。
  熟悉的场景又回来了,这次在星图上不象上次那般黑暗,六颗行星依然出现在那里。而在中心附近多出了一颗行星,其它几颗更加光亮。
  “它在那儿。”佩罗瑞充满敬畏地低语道。
  “有可能。我会让计算机测量它的光谱并加以分析。”停了一会,然后特维兹说,“光谱级别:G-4级,它的亮度比泰米洛斯的太阳稍低,但却远高于康普力伦的太阳。计算机的银河星图应该不会漏掉任何一颗G级的行星。既然它没在星图上面,那么它极有可能就是‘禁绝世界’所环绕的太阳。”
  布里斯说,“是否有可能仍然没有一颗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环绕着它?”
  “我想,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将要试着找到另外两个‘禁绝世界’。”
  布里斯坚持说,“如果另外两个也失败了呢?”
  “那么我们将要试试别的方法。”
  “例如呢?”
  “但愿我知道。”特维兹沉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