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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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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盖依道”号和女主人
  在我们银河系内,有许多行星是居住着智慧生物的。其中大部分和地球人一样;也有一些和地球人相仿;另有一些,说像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像地球人。
  那次,莫斯科宇宙动物园主任——谢列兹尼奥夫教授,带着女儿阿丽萨,去参加宇宙动物学家研讨会。来自342颗星球的学者们济济一堂。
  会议大厅本身建造得非同一般。地球人和跟地球人类似的外星人在半圆形多功能大厅里占了多数。他们至少全是可以坐在椅子或地板上的。
  游泳池替代了池座,一些习惯于生活在水中的代表在那里泡着,浮浮动动。包厢变得像水族馆,呼吸甲烷等气体的代表待在那儿。长着翅膀的代表在天花板底下飞来飞去。
  有时,宇宙动物学家互相谈得融洽,有时则争论得厉害,以致阿丽萨十分担心,唯恐他们动用牙齿、爪子、触角、硬刺和尖喙,大打出手。那样的话,就会爆发第一场宇宙动物学家大战了。
  不过,情况并未发展到大战一场。
  出席研讨会的,也有来自维斯杰尔行星的一位代表。阿丽萨没有特别注意他,因为维斯杰尔人和地球人的外貌没多大区别,只是他们的眼睛呈淡紫色,脚指头有6个。
  如果阿丽萨当时已知道维斯杰尔行星会对她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她准会走到来自维斯杰尔行星的那位教授跟前,打听他是否认识发明家萨玛昂·盖依。那样的话,教授会回答,曾千百次地见到过发明家,因为他们是邻居,而且可能讲述许多有趣的故事,全是关于萨玛昂本人及其女儿的。
  发明家萨玛昂·盖依住在市郊。那是一栋独门独户的宽敞房屋,实验室和工场占去大部分的面积。
  萨玛昂·盖依是独立工作的。让他进研究所、设计局,他的答复是:“不,身旁有外人,我无法思考。”还补充说:“我就要有个儿子了,我会把他培养成助手。我们父子俩将联手造出一艘宇宙飞船,令整个银河系的人们叹为观止。”
  萨玛昂·盖依盼望生儿子。他给儿子取好了名字,叫依利亚,含义是“阳光男孩”。萨玛昂提前为儿子买了玩具、工具和仪器,要让儿子一出世就摆弄。这位发明家还为儿子在工场上面加盖了一间屋子,里头所有的物件,从健身器械到精巧的卷扬机、微型的钻孔器,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谁知天不遂人愿,萨玛昂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一个完全正常的、健壮的、笑嘻嘻的女儿。然而毕竟是女儿!
  萨玛昂·盖依觉得还有一线希望,既然他没有儿子,那么把女儿变成儿子吧。
  他给女儿取名依莉娅,含义你们准猜得着,就是“阳光女孩”。然后,他让女儿住在工场的楼上。
  萨玛昂·盖依亲自培养女儿,不让任何人接近她。这父亲连一个布娃娃也不买给她,更不许她接触针头线脑。禁止采花,更不准和小女孩们一块儿玩。相反,依莉娅从小就得举杠铃、练拳击、开汽车、学跳伞,还锯锯刨刨,又学焊接。父亲甚至不送她进学校,以免她沾染上女孩子的某些弱点。
  母亲难得见到亲生女儿。她几次三番求丈夫:“让我生第二个孩子,好吗?”
  “一个就够了。”
  不久,依莉娅的母亲死了。这样一来,父亲更加独断专行。
  依莉娅没有想到,还存在着另一种生活方式,女孩子不举杠铃,不从屋顶跳到地上,不驾驶赛车,也不练拳击。她毫不怀疑,银河系内所有的女孩子全都在像她这样生活。
  父亲循序渐进地教依莉娅学习宇宙飞船的设计。自然,在工场里建成一艘真正的飞船谈何容易,因此,通常萨玛昂·盖依仅仅制造出模型。不过,他的模型如此完善,很多厂家乐于取去模型,据以建造成大型飞船。
  依莉亚10岁了,她长得不像女孩,倒更像男孩。手掌上长茧子,手指甲裂开,头发修剪得极短,动作凶猛。她生活中的最大乐趣,是手握大折刀,削削割割,把木头做成未来飞船的模样或玩具激光枪。
  父亲感到满意了。依莉娅显得比一般的男孩儿还棒。不仅如此,她有特别强的记忆力,对数表记得滚瓜烂熟,一个10位数的6次方根,两秒钟内便能得出;所有的教科书都能倒背如流;100米短跑,用不了10秒就跑完——凡此种种,如果也计算在内,那么萨玛昂·盖依觉得自己运气好是可以理解的了。
  萨玛昂·盖依家里不放置收音机和电视机。依莉娅连大学门槛也没跨进过,教授们到家中来给她念讲义。这些教授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们除了本学科,对什么都已不闻不问。
  萨玛昂·盖依内心珍藏着一个愿望——建造一艘聪明飞船。不,并非机器人般的宇宙飞船。这类能够自己确定航向、自行抵达选择的星球、自动卸货装货的宇宙飞船,已有不少正在银河系中航行。萨玛昂·盖依要造的是会思考的飞船。
  最需要这种宇宙飞船的,是人数寥寥的勘察队。它自行载送科学家们抵达某个星球,自动和基地保持联系。如果需要,它会主动提出建议;如果需要,它也会独立完成任务。最了不起的,是它能成为颖慧而善良的交谈者、忠诚的朋友;为了乘坐人,能随时准备牺牲自己。这样的宇宙飞船,体积虽小而设备齐全,除了普通的发动机,还能够在星际跳飞。
  设计师们早已为类似的课题绞尽脑汁。可他们造出来的,要么是过于臃肿的庞然大物,要么是功率太小的星际飞艇,要么是普通的机器人般的宇宙飞船,而根本成不了乘坐人的朋友和交谈者。
  萨玛昂·盖依决心建造的,正是这样的一艘宇宙飞船。此项工作,从设计图纸的最初一页到操纵台上的最后一个键钮,他投入了毕生积攒的全部钱财,投入了所有的学识和经验。然而,要是没有“假小子”协助,他仍旧是难以完成的。
  3年时间,父女通力合作。依莉娅19周岁时,建造宇宙飞船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萨玛昂和女儿甚至睡在飞船库里,3年内光吃奶油面包,光喝柠檬水。3年来,伊莉娅没有任何休假日,只有需要听唠唠叨叨的老教授讲述时才放一放手头的活儿。
  可是,发生了不幸的事故。
  萨玛昂·盖依匆忙驱车进城,要去工厂取一些航天器材,不料半途遭遇车祸。他不曾外出已有数月,城市里车辆靠左行驶改成了靠右行驶。在所有的汽车驾驶者中间,唯有发明家萨玛昂·盖依不知道这件事。他撞上大卡车,当即身亡。
  依莉娅·盖依成了孤女。
  不过,父亲已教会她无论如何都能自我克制。这姑娘安葬了萨玛昂·盖依,订购了足够食用半年的奶油面包和柠檬水,打发走老迈的教授们,把自己关在飞船库内,着手做建造飞船的后期工作。
  她终于获得成功,实现了父亲的遗愿。
  她给心爱的飞船取名“盖依道”,在维斯杰尔行星语中,含有“盖依弟弟”的意思。“盖依道”号宇宙飞船冲天而起,在星球上空航行。
  它的速度,快得巡逻舰也不容易追上。它可以飞遍半个银河系,同时能在排球场大小的平地上降落而不损伤一根草茎。主要的是,它成了依莉娅唯一的忠实朋友。他们只凭一言半语就能彼此理解。盖依道对女主人极其了解,简直可以代替她跑图书馆或去商店。当然,它不会这样做,因为它终究是一艘飞船。
  维斯杰尔行星上的地质学家、考古学家、古生物学家、生态学家和植物学家,为这艘小巧飞船的出现而欣喜若狂,要求为他们再造一艘。但依莉娅知道,无论何人,绝对不可能再造出一模一样的“盖依道”号飞船,因为其中融入了她父亲的生命和她自己的一部分生命。
  因此,为了不使任何人由于遭到拒绝而怏怏不乐,依莉娅宣称,首先必须经过航行试验。
  其实,航行试验并非十分必须。盖依道不经过这种试验也能做好该做的一切。只是围绕着飞船,始料不及的流言飞语此起彼伏,依莉娅感到惊恐,感到疲惫。她心知肚明,自己早已离群索居,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了。
  依莉娅把长途航行必需的一切装上飞船,和地质学家们讲妥,她将为他们在银河系茫茫的扇形区考察几颗行星,随即便飞走了。
  整整一年,依莉娅和盖依道仿佛姐弟俩,从一颗行星飞向另一颗行星,不仅眼界大开,而且有了许多意义非凡的发现。然而盖依道逐渐察觉它的女主人郁郁寡欢。一天傍晚,依莉娅问它:
  “以后怎么样呢?”
  “以后?”飞船觉得纳闷,“以后我们继续星际飞行,考察一些行星。”
  “再以后呢?”依莉娅追问。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飞船说,“大概,你和我都会渐渐衰老,直到死去。所有的人和飞船概莫能外。这使你发愁吗?”
  “不,不是这样。我发愁是因为不清楚我们为什么飞来飞去。”
  “为了有助于科学的发展。”飞船回答,“回想一下你的父亲吧。真应该为他自豪。他把毕生的精力献给事业,而且作为一种成果,创造了我。”
  “他根本没有看见你。妈妈去世了,他自己也去世了,我则成了孤女。”
  “女主人,你怎么这样说话!”小飞船嚷嚷起来,“在宇宙中,你可是最坚强、最刚毅的女性!”
  “这正是我郁闷的原因。”依莉娅回答。
  飞船听不懂这话,不过它默默无言。因为每当依莉娅心烦意乱时,它也会情绪低落。糟糕的是,这种情形出现得日益频繁。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二章 在54行星上
  只剩下一颗行星需要进行考察了,然后就得回家。可无论是依莉娅或小飞船,都心乱如麻,不知是喜是忧。
  正是带着这样的情绪,依莉娅和盖依道飞近了最后一颗行星。这行星没有名字,只有编号:456—76—54。依莉娅自己可以为它取名的。谁头一个考察某颗行星,谁就有取名的权利。然而,这行星显得那么不美丽,甚至可说丑陋不堪,因而依莉娅懒得为它取名。依莉娅和盖依道讲到它,就简略地管它叫54行星。当然,对于一颗真正的星球,这算不得是个名字。
  行星上,成千上万座火山爆发过,静息之后,留下的火山口里,有时积聚着沸水。这些湖泊般的火山口,往往会喷出热水柱或冒出毒气泡。有时,地震使得行星颤动,火山也再度随之喷发,岩浆和灰烬便盖满谷地。
  54行星上,海洋中耸起大大小小的石头岛屿,如同满盆糖水上面露出些浆果。江河流入山里,消失在地下。这颗杂乱无章的、沉闷的行星,由四个红色小太阳照耀着,因而那里不存在黑夜,但也从来没有亮亮堂堂的时段。峰峦起伏,投下的阴影依据各个太阳光线强弱的不同而在乱石间、水洼上晃动。
  行星上活物稀少。仅有的一些,藏匿在石头缝里、海水中,战战兢兢,等待着屡见不鲜的地震或火山爆发。
  这颗行星也是依莉娅和盖依道所必须考察的。
  得绘制地貌总图、地质图、水文图,得搜集动物和矿物的标本……
  依莉娅和盖依道没在陆地上搭建帐篷,而是飞上了轨道。盖依道反正从不睡觉,就昼夜不停地工作。依莉娅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自己准备奶油面包。她靠吃奶油面包过日子已习以为常,简直记不得肉汤是什么滋味了。
  忽然,她听见心爱的飞船在说:
  “不久前,有人到这颗行星上来过。”
  “你凭什么这样猜测?”
  “这里曾进行爆破,甚至掘过竖井。”
  “奇怪,”依莉娅说,“查遍所有的航天手册,可以确定是我们首先登上54行星。由此可见,到过这里的人不愿让人家知道。”
  盖依道的机械手把它已拍摄好的一些照片放到工作台上。依莉娅坚信她这可爱的飞船是对的,它从不出错。缺乏经验的肉眼,难以区分杂乱的自然景物和人,但专家一望便知。
  大约一小时后,依莉娅和盖依道有了更为惊人的发现。
  “盖依道”号宇宙飞船在十分昏暗的隘口上空飞掠而过,那里堆积着破碎的岩石,底部流过一条热气蒸腾的山涧,忽而在乱石间消失踪迹,忽而重新钻出地面。稍远处,火山徐缓地喷吐着烟气。
  “注意,”盖依道说,“我看到了有人活动的证物。”
  依莉娅朝荧屏跑去。
  山涧旁,悬崖的阴影中,露出橙黄色的斑点。
  “盖依道”号飞船迅速下降。
  橙黄色的斑点原来是顶扯破的、皱缩成一团的帐篷。
  盖依道小心翼翼地降落到隘口。依莉娅奔出去,要靠近些观察。
  她明白,这里发生了意外事故。显然,考察者或旅游者飞临这颗行星,偏巧遇上地震。
  依莉娅顺着隘口往上走,才走了10步,便发现了被彻底击毁的一艘小型飞船的残骸。
  看清了这飞船里没有人,依莉娅又沿着热气蒸腾的山涧往上走。突然,她呆然不动了。
  低垂的山岩下面,躺着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
  他一动不动。
  依莉娅跑到他跟前,俯下身去,耳朵凑近他被烧灼过的、血迹斑斑的胸脯。年轻人的心脏在微弱地搏动。
  “盖依道!”她招呼,“他还活着!”
  才两分钟,盖依道飞到了依莉娅身旁,姑娘便把奄奄一息的年轻人抱进小飞船。
  依莉娅善于进行紧张救护。她检查了伤员,为他洗净创口,包扎妥帖,打了强心针,要再进一步疗伤便无能为力,因为“盖依道”号飞船毕竟不是医院。
  当依莉娅在抢救伤员时,盖依道向女主人提出种种建议,因为在它的记忆库里储存着百科医疗知识。与此同时,它还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并且竭力在隘口中寻觅谜团的答案。小伙子遇上了什么意外呢?他怎么会被烧灼、受重伤的?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小型飞船的残骸相当远,看样子,他是把飞船降落到隘口,搭好帐篷,就顺着隘口走去。突然出了意外……不祥的预感攫住了盖依道。
  “女主人,”它说,“我想我们最好离开这儿。而且越快越好。”
  “我赞同,”伊莉娅立刻回答,“不过再给我10分钟。强心针应该起作用的,我准备带着伤员起飞。”
  盖依道同意女主人的意见,继续审察隘口。
  它忽然发现,深深凹陷的峭壁上有个图形:什么人在岩石上刻出由两条线相连的两个圆圈。
  “女主人!”盖依道惊呼一声。
  “别让我分心。”依莉娅说。
  “我看见了图形。”盖依道报告。
  “你怎么还在唠叨!”依莉娅截住它的话头,“别作声,伤员随时可能死去。”
  盖依道沉默了。不过它没有停止思考。
  它认出了这个图形。这是宇宙漫游者留下的标志,这些漫游者曾飞遍整个银河系。他们在许多行星上留下痕迹——或是巨塔的废墟,或是空阔的地洞,或是宽敞的竖井。有时候是一些补给基地。
  根据科学家们推算,早在10万年前,漫游者们便已销声匿迹,真的踪影全无。更确切些说,他们是飞出了银河系。为漫游者的基地激动不已的,首先是科学家和探宝者。那里藏放着价值惊人的财宝,都是来自富强的文明社会的漫游者们留下的。不过,还没有人成功地潜入任何一个基地。
  表明基地近在咫尺的标志,是由双线相连的两个圆圈。初次找到这样的一个基地,结果发觉那里空无所有——漫游者们已运走了一切。
  发现的第二个基地是未被触动过的。然而,刚设法找到直通那里的大门,刹那间爆炸声响起,基地荡然无存。幸运的是,并无一人死伤。第三次,探察的人们异常谨慎。大家不从正门进入,而是在山岩间挖隧道潜入,看见了里面的许多奇珍异宝。他们甚而抓紧时间,把一部分珍宝拍摄了下来。不料,警报声大作,尖厉刺耳,惊心动魄,使得探险队员们的神经承受不了,狼狈逃跑。最后一个刚刚离开,轰然一声巨响,基地便了无踪影。这便是人们所知道的全部情况。
  打这以后,许多探险队员登上一些最僻静、最蛮荒的星球,企望看到岩壁上刻有双线双圈,但至今徒劳无功。
  盖依道发现了双线双圈,便张开电子眼,扫视近旁的一些峭壁,希望找到基地的入口。它是一艘求知欲很强的飞船。
  它很快就在深深的裂罅中看见了黑黢黢的塌陷处,旁边有块石板。它明白了:曾经有一次地震,毁坏了基地的入口,又没有谁返回这里把它修复。
  盖依道把探照灯光转向黑黢黢的塌陷处,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大圆罐轮廓。它看过探险队员们的报告,得知漫游者当初在这种大圆罐里藏放着供飞船使用、能大大提高航速的超级燃料。盖依道甚至暗想:“求求依莉娅吧,让她替我取些超级燃料。在宇宙飞船的心目中,优质燃料简直如同奶油蛋糕一样可口。”
  它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女主人说:
  “盖依道,立即升空。”
  “依莉娅,”盖依道说,“我们能不能稍稍逗留?我看到了一个漫游者基地暴露了的入口。或许我们在那里能发现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东西。”
  “我看你发疯了,”依莉娅硬声硬气地说,“我们的行动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漫游者们所有的基地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人的生命珍贵。我命令升空!”
  当然,盖依道立即升空了。
  可是,返回的航程极不顺利。
  “盖依道”号飞船才离开54行星,就发觉有一枚导弹在后面追来。
  “情况紧急!”盖依道向依莉娅报告,“有人发射导弹袭击我们!”
  “你自己采取措施吧,”依莉娅回答,“我们的伤员正危急万分。”
  即使她不这样嘱咐,聪明飞船盖依道也已经采取措施了。它急剧增速,变换航向。导弹紧追不舍。接着,又有第二枚导弹追踪而来。躲在暗处的敌人不愿意让“盖依道”号飞船逃脱。
  幸亏敌人并不了解盖依家的父女俩制造的飞船有多么出色,换了别的飞船,无论是哪一艘,都早已被击毁了。但盖依道凭着机智灵活,要甩掉凶恶的导弹。
  “小心些!”依莉娅高喊。
  “没有别的办法,”盖依道回答一声,启用重力发动机,打算来个跳飞,让哪一枚导弹也打不到它。
  于是,就在一枚导弹即将击中盖依道的刹那间,它没了踪影。
  聪明飞船消融在空间,仿佛不复存在,只是精密的仪器在继续运作,计算出必须关闭重力发动机的那一瞬间,以便让飞船在星际,在本星系内重新显现。
  在跳飞一次的几个小时后,“盖依道”号飞船的显示屏上显露出熟悉的维斯杰尔行星。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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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依莉娅·盖依失踪
  “盖依道”号飞船降落在医院旁边。医生闻讯而至。伤员被立即送进急救室。依莉娅要留下陪伴伤员,但医生没答应她。他们急于做复杂的手术,否则伤员会死去。
  令盖依道吃惊的是依莉娅拒绝回家。她留在医院走廊里,直到深夜手术结束,外科医生告诉她,伤员已没有生命危险。
  “盖依道”号载送依莉娅回家。依莉娅从冰箱里找出两块干硬的面包,一边啃,一边凑到龙头底下喝净水。然后,她不再和飞船讨论54行星上奇异的情况,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早,依莉娅又急匆匆赶往医院。
  盖依道要女主人相信,这是没有用处的,她根本帮不了年轻人,还不如把所有的材料整理好,交给地质局,再写一份勘测报告。但依莉娅不愿意听它的。
  这样又过了几天。依莉娅总是清早就去看伤员,盖依道则整天停在医院的花园里等候。依莉娅用勺子喂年轻人吃东西,还给他换绷带。
  年轻人神志清醒了。原来他叫塔杰乌史·索考尔,是生物学家——无脊椎动物专家。他在研究“生命起源”这个课题,因此飞往自己大感兴趣的54行星。他随意地选了个荒凉的峡谷,从飞船里搬出帐篷,把显微镜和睡袋放进帐篷,便开始考察山涧。他工作得专心致志,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就连在头顶上方峭壁间的双线双圈,他也没发现。
  蓦地,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塔杰乌史·索考尔猛一转身,看到自己的小型飞船只剩下一堆冒着浓烟的残骸。接下来又是一声爆炸,气浪把他抛向了旁边。再后来怎么样,他什么也记不起了,苏醒过来,他已经是在维斯杰尔星球的医院里,身旁坐着一位奇怪的姑娘。他起初以为这是小伙子,因为她一头短发,手掌上长着茧子,下巴硬实,疤斑数处,面颊上一道伤痕。这姑娘穿的也是男装。她动作急骤,嗓音粗哑。
  医生告诉塔杰乌史,正是这位姑娘救了他,而且接连两个星期,一直守护在病床边。塔杰乌史听了,觉得很惊讶。他朝这假小子瞥了一眼,看到一双紫微微的大眼睛,周围是长长的黑睫毛。他立即明白了,其他的种种全都虚幻不实,真真切切的是这双温柔的、紫微微的大眼睛。
  他除了一声“谢谢”,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还很虚弱,而且疼痛得厉害。千言万语他都以目光表达了。于是,依莉娅·盖依,这个银河系中最具阳刚之气的女子,当即感到心跳骤停,接着又如小鹿般乱撞。她忙问:
  “我替你换绷带,好吗?”
  此情此景,顺从地停留在花园里的盖依道毫无所知。它也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命运将会接受多么可怕的考验。
  塔杰乌史·索考尔做过手术后的第20天,依莉娅告诉聪明飞船:
  “盖依道,我要飞往地球。”
  “飞去干什么?”
  “必须把塔杰乌史送回故乡。他不适应此地的气候。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能更快地康复。”
  “可是,女主人,你何必和他一同飞去呢?”盖依道大惑不解。“塔杰乌史已经脱离危险,我们却还没写好堪测报告呐。”
  “你什么也不懂,”依莉娅激动地回答,“我在为塔杰乌史做的事情,或许比所有的勘测报告重要一千倍。”
  “你已经为他尽了力,”聪明飞船说,“今后让地球上的医生关心他吧。那里有各种各样的、温柔的女子。她们驾驶不了赛艇,不会拳击,也不敢进入死火山。”
  “愚蠢的铁疙瘩!”依莉娅不由直嚷起来,“你不明白,我会拳击,却不会熬汤。这有多遗憾。塔杰乌史却是爱吃大汤面疙瘩的。对数表我背得滚瓜烂熟,但不会缝纽扣,也不会采草莓,塔杰乌史却是爱吃草莓的。”
  “塔杰乌史,塔杰乌史,”飞船咕哝,“你整个儿被这个塔杰乌史迷住了!不就是一个研究无脊椎动物的、普通到极点的生物学家嘛。他给你提鞋还不配呢。我敢肯定,在百米赛跑中,你能比他快出3秒。”
  “真是个傻透了的铁疙瘩!”依莉娅大喊一声,“莫非我不久前也是这种样子?”
  “正是这种样子,所以我们才谈得投机,”盖依道以委屈的口气说,“可我决不会用友情拴住任何人。”
  这次交谈就此打住。
  盖依道意识到,依莉娅已经拿定主意,要送塔杰乌史·索考尔返回地球。聪明飞船让步了,甚至表示可以由它亲自载送塔杰乌史。不料依莉娅说,你该有自知之明,乘上你这样小的飞船远航,既没有浴室,又没有软卧,塔杰乌史会不舒适的。
  依莉娅临别时和地质学家们讲妥,在她离开的日子里,由聪明飞船盖依道跟他们一起工作。她答应等塔杰乌史一康复,她立刻回来。盖依道虽然闷闷不乐,觉得委屈,但隐忍不言,飞往邻近的一颗行星,去探察锌矿了。
  两年过去了,依莉娅仍未返回,她甚至信也不来一封。盖依道郁郁寡欢,默不作声。在勘探队里,它度日如年。地质学家当然知道它是一艘聪明飞船,但他们难以理解盖依道的感情。他们把它当做普通的勘察飞船来使用。它运送邮件、采集样品、探查峡谷,实实在在地干活,但缺乏热情。它的焦灼与日俱增。它在想像中勾勒出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它的女主人遭遇种种横祸,或头破血流,或掉入水中,死于非命。盖依道为这类场面所困扰,终日担惊受怕,可旁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它要求熟悉的地质学家们向地球方面查询一下它的女主人出了什么意外,可他们一笑了之。他们觉得,飞船为人牵肠挂肚未免可笑。他们说依莉娅平安无事,但盖依道信不过他们。
  因此,它下了个决心。
  地质学家们勘探归来,聪明飞船停留在航天站。盖依道说服它熟悉的机器人,为它取来燃料,给它灌足了。盖依道备有宇航图,它也知道地球的坐标。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黎明前,“盖依道”号飞船从航天站悄然升空,要飞往地球。它在宇宙中加快航速,并且完成一次大跳飞,接近了太阳系。
  盖依道情绪激奋。它非常希望女主人活得好好儿的,正在思念它,如同它思念女主人一样。它预感到那将是一次欢乐的会面。同时,它又惴惴不安,生怕遇上巡逻舰或大型飞船。那样的话,他们会向它查三问四:飞船在宇宙中航行,却没有乘员,是怎么回事儿?是它丢失了乘员还是把他们藏匿起来了?
  飞近太阳系时,聪明飞船发觉,有一艘来历不明的飞船尾随着。
  于是它提高航速,竭力摆脱跟踪。
  不料,那艘飞船咬住不放。盖依道左拐,它也左拐,盖依道加速,它也加速。盖依道试图看清飞船的名称,可它没有名称,而且什么可供识别的标志也没有。于是盖依道决定尽快飞向地球,到了那里,情况会明朗的。它竭尽全力,要甩掉追踪者。
  追踪者却不愿意被甩掉。它瞄准“盖依道”号飞船,发射了一枚导弹。盖依道绝对没料到会遭遇这样的突然袭击,急忙采取措施,却已迟了百万分之一秒……
  这是它所记得起的、最后的状况。导弹在它的躯体一侧炸开了口子。刹那间,仿佛气囊破裂,空气冲出了飞船。这样一来,盖依道便无助地在真空中飘飘浮浮。
  追踪者企图靠近它,但是那声爆炸引起了从冥王星驶来的一艘巡逻舰的注意。因此,追踪者慌忙拐弯,在深邃的太空中隐遁不见了。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四章 需要宇宙飞船
  假期是一段最美妙的时光,可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不来打扰你,没人让你做功课,也不会因为第二天得早早起床而在10点钟就催你睡觉。
  放假前的一天,阿尔卡沙·萨包兹考夫对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说:
  “我需要你的帮助。”
  已有三个月了,阿尔卡沙细细琢磨着这么个问题:远程宇航员,还有宇航基地的工作人员,全都吃不到西瓜,因为西瓜个儿极大,运输不便。可西瓜又是人人喜欢吃的。有什么办法吗?得让西瓜变得极小,可能的话,形状最好是正方的。运到以后,放进水里,西瓜就膨胀,胀得跟原先一般大。现在要研究的,就是怎样做到这一点。
  为了这个目标,从6月1日开始,阿丽萨就和阿尔卡沙一起,在位于莫斯科市果戈理大街的少年生物研究站内埋头苦干。
  任务既有趣也繁难。头一个星期,少年生物学家搞出了一只核桃般大小的西瓜,放进水里会变大,可惜淡而无味。这工作就此打住。
  黑沉沉的天,阴雨绵绵。独角长颈鹿兹罗杰依把脑袋伸进实验室敞开着的窗口,响亮地打个喷嚏,表示对恶劣天气的不满。它的嘴上叼着一枝丁香花。
  “给你吃阿司匹林,好吗?”阿丽萨问。
  她已经后悔答应帮助阿尔卡沙了:怕的是这些实验会持续整个夏季,因为阿尔卡沙是天底下犟劲最足的人。他给别人第一眼的感觉,是挺文静,挺害羞的。其实这男孩子性格坚毅,从不服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长颈鹿摇摇头,把一枝丁香花放到阿丽萨面前的桌子上。
  “砰”地一声,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浑身湿漉漉的巴史卡·盖拉斯金跑了进来。他两眼发亮,头发翘起,乱蓬蓬的。
  “坐下吧!”他张嘴吆喝,“你们埋头看显微镜,错过本世纪的大事件啦!”
  “不要干扰。”阿尔卡沙轻声说。
  “就要干扰,”巴史卡抢白,“因为我是你们的朋友。如果我不伸手搭救,你们很快就会在显微镜旁边变成化石咯。”
  “出什么事了?”阿丽萨追问。
  “我替你们报了名。”巴史卡说,跳上桌子边沿坐定。
  “谢谢你别让桌子晃动。”阿尔卡沙说。
  “我替你们报了名,参加‘地球—月亮—地球飞船竞赛’。”巴史卡晃荡着两条腿宣布,“你们高兴不高兴?”
  “一点也不高兴。”阿尔卡沙表示,“因为我们不打算跟任何人竞赛。”
  “成了光荣的宇航员咯,”巴史卡说,就像没听见阿尔卡沙的回答,“巴史卡·盖拉斯金是船长,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是领航员,阿尔卡沙·萨包兹考夫是机械师兼总务。8月2日从沙漠地区升空!”
  “这下我敢肯定,我们的朋友巴史卡神经出了毛病,”阿尔卡沙说,“还不给我从桌子上爬下来!”
  巴史卡心平气和地微微一笑,从桌子上跳下,说:
  “别以为我比你们落后。何况我还是你们的船长呐。你们对竞赛条件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阿尔卡沙回答得干脆。
  “什么竞赛条件?”阿丽萨问,“你讲讲看。”
  巴史卡拍拍长颈鹿的脑袋。
  “你们的防线已经被我打开第一个缺口,”他宣称,“我早就料定,阿丽萨的好奇心会使我成功。是这样的,全球少儿飞船竞赛的规则已经发布。无论哪种飞船——自己制造的、现成的、外星球的,都可以参赛。参赛队不得超过千人。获得冠军的,将能搭乘时间机,去古希腊旅游,置身于公元前776年的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
  “可以提个小小的问题吗?”阿尔卡沙从显微镜上扭过头来问,“你的飞船在哪儿?也许你想一个月内造出来?”
  “这是细节问题,”巴史卡回答,“我取得了你们的同意,这才是主要的。我们这样的一个组合,必定能够获胜。”
  “谁也没有向你表示同意,”阿丽萨说,“我们仅仅是提出问题。”
  “学校是怎样教导我们?”巴史卡诘问,“要敢作敢为,要思考,要行动。为什么你们不愿意有所作为?我们可以用一艘小型救生飞船,装备妥帖就参赛。”
  “心血来潮!”阿尔卡沙不以为然,“太晚了。只怕别人已经准备了半年。”
  “没错儿,”巴史卡说,“我已经给中国的王大洋打过电话。他是我的朋友,在上海读书。上海少年从冬季开始,就在建造飞船。”
  “瞧瞧,真是这样。”阿丽萨说。
  “接着,我一个电话打到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市。列皂·采列杰利告诉我,他们选了一艘只剩下空壳儿的普通小飞船,彻底改建。”
  “瞧瞧,真是这样!”阿尔卡沙说,“你还指望什么呢?”
  “指望你们的才智和我的勇敢,”巴史卡回答,“你们已经感兴趣了。这意味着成功了一半。”
  “我们没什么兴趣,”阿尔卡沙说,“我们只是想让你把话讲完了走人。你有完整的设想吗?”
  “当然有,”巴史卡大笑,“我只要你离开显微镜,只要阿丽萨两眼放光。这个目标我达到了。咱们飞往垃圾场吧。”
  “这下我敢肯定,我们的朋友巴史卡神经确实出了毛病。第一,谁也不会放我们进入垃圾场;第二,参赛者必定已经一批批地去过垃圾场,那儿不会留下什么合适的飞船;第三,我们怎么着也来不及了。”
  “哈哈哈!”巴史卡乐不可支,笑得跟打雷似的,“你们像鱼似的,让我钓起来啦!第一,我持有参观垃圾场的许可证,你们别打听我是怎么弄到手的。第二,我们什么也不会损失。万一有人家没注意,倒是符合我们需要的呢?咱们飞去看看,好吗?”
  “我哪儿也不去,”阿尔卡沙说,“阿丽萨也一样。”
  “他在指挥你呐!”机灵的巴史卡冲着阿丽萨挤眉弄眼。
  “我跟巴史卡飞一趟,”阿丽萨说,“反正我正想散散心。去去就回来。”
  “去去就回来,”巴史卡学嘴学舌,“阿尔卡沙,你听听:去去就回来。”
  “今天就回来吗?”阿尔卡沙问,“要不,你妈妈会着急的。”
  “当然今天就回来。”巴史卡接过话头。
  阿丽萨已经站起来,穿着雨衣。
  阿尔卡沙望望两个伙伴,叹了口气,动手切断仪器的电源。他不相信巴史卡的异想天开,他不愿意扔下方形小西瓜的实验到任何地方去,可他阿尔卡沙又是世界上最珍视友谊的人。
  巴史卡的飞行器就停在实验室门旁。
  细密的雨丝飘落到桦树枝头,豆大的雨珠积聚在长长的棕榈叶上,重重地滴落。羊肚蘑菇躲藏在枞树底下。长颈鹿兹罗杰依神情忧郁,目送三个朋友走到飞行器旁,相继进入。看样子,它猜出他们要飞往非洲。
  巴史卡按下垃圾场的电码,飞行器迅急地升空,朝西南疾驰,逐渐加快航速。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五章 撒哈拉沙漠的垃圾场
  撒哈拉沙漠的西边,在全球最荒凉、最干燥的区域之一的塔西尔高原上,有大片平地被围起来,铺上石板,被决定不再升空的飞船全都运往这里。
  这里有服役期满的旧飞船,有设计失误、通不过检验的飞船模型,有出了事故、损毁了的飞船,也有来历不明的飞船。垃圾场上,飞船的总数达到几百艘。
  何必开辟这么一大片垃圾场呢?何不把大量废铜烂铁回炉呢?
  可这些并非废铜烂铁!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实验场。“垃圾场”的称呼是某个诙谐的人想出来的,大家叫惯了,谁也没觉得其中含有任何贬义。
  这儿常常有客人光临。正在设计新型飞船的设计师们,前来汲取同行的经验教训,或碰到了某个设计难题,要来寻求答案。电影摄制组也来,他们要拍摄真正的飞船落地的镜头。冶金学家们也来,他们要研究经历过太空之旅的这种或那种金属的特性。还有就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家。
  这不,巴史卡的飞行器也正向垃圾场疾驶而来。
  飞了很久,有半个小时了。起初,飞行器底下浮动着乌克兰绿色的原野。接着,过了奥德萨,驶向黑海,又在保加利亚城市瓦尔纳上空低飞。蓝蓝的海水暖洋洋,谁都想去洗个澡,但必须驱除这个念头,否则就得深夜返回莫斯科,使父母忐忑不安。又过了几分钟,飞行器在希腊首都雅典上空绕一圈。雅典的旅游季节已经开始,天上有许多飞行器,包括各种空中客车。在著名的帕尔特农神庙遗址上空,飞行器更是特别多。
  巴史卡的飞行器从西边越过雅典,很快便向地中海疾驶。遥望意大利还在地平线上,不过西西里岛上沉睡的埃特纳火山已映入眼帘。从西西里岛到非洲,已是短短的航程。
  阿尔及利亚的褐色海岸出现了,缀满橙子树绿色的斑斑点点,散布着一块块麦田、一座座花园。飞行器稍稍往南拐,绿色就逐渐稀少,展露沙漠景象,只有沿运河和铁路栽种的棕榈林带表明,撒哈拉沙漠中居住着人群。
  阿丽萨望望两个男同学,心想他们彼此很相像。面貌大不同,而实际很相像的人,并不罕见。巴史卡和阿尔卡沙外表完全不一样。巴史卡的眼珠是浅蓝色的,阿尔卡沙却是栗色的。巴史卡长着浅黄色的头发,既直又硬。阿尔卡沙却是一头深褐色的鬈发,蓬松柔软,跟小绵羊似的,难怪小时候,奶奶就管他叫“小绵羊”。阿尔卡沙的皮肤挺白,白得简直像牛奶,脸上还有不少大颗的雀斑。巴史卡的脸面,说不准是什么颜色,他动不动就脸红,刚才还白白的,一晒马上变黑,短短的翘鼻子顿时像葡萄似的。巴史卡一会儿也坐不住,老在动,总是急着要上哪儿去。他干一件事,开头挺带劲儿,然后就琢磨,干这个可能会陷入尴尬的境地。阿尔卡沙小心谨慎,不慌不忙,很少扯开嗓门嚷嚷,能个把小时不作声,沉思默想。两个人都喜欢思考,搞发明,但巴史卡希望一下子搞10件东西,同时发明出永动机、考试时作弊用的隐形夹带纸和万能翻译机。他要做一刻钟的发明家,随即便赶去参加曲棍球赛。阿尔卡沙只研究有几分把握的课题,有把握攻下的,纵令要在实验室里待上半年也行。巴史卡和阿尔卡沙一直在吵吵闹闹,争论不休,差点儿要打架的样子。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是最要好的朋友。
  飞行器朝三面围绕着沉沉峭壁的高地疾驶。从空中俯瞰,他们觉得似乎正往供巨人的孩子们游戏的平场上降落。巨人的孩子们摆弄色彩不同的小飞船,然后扔开这些玩具跑掉了。垃圾场上的“居民”,从小小的救生艇、侦察艇到巨型飞船,形状各异,大小不一。有的闪烁着金属的光亮,有的色泽鲜艳,耀眼夺目,有的或因年深月久,或因太空遇险,已黯然失色。
  飞行器刚刚降落在出入口旁边,便有铃声响起。办公室状如小飞碟,舱门敞开了,有个长着鬈发的姑娘探出头来。这女值班员操着波斯语说:
  “中午好。”
  “您好。”巴史卡头一个跳出飞行器,用俄语回答。
  “中午好。”姑娘说,是一口俄语了。
  她看出飞行器上有“莫斯科”字样,立刻改用俄语。这毫不奇怪——国际机构中的每个工作人员,都通晓地球上的10种主要语言。此外他们还掌握了通行于银河系的一些宇宙语。垃圾场的女值班员名叫扎米黎雅,懂得36种地球语和7种通行于银河系的宇宙语。她实在喜欢学习新的语种,特意到沙漠里来工作,以便在宁静的环境中钻研。
  “给您打过电话,”巴史卡说,“我们来自莫斯科的学校,要寻觅一艘适合参加‘地—月—地’竞赛的宇宙飞船。”
  “请稍候。”姑娘说。
  看得出来,她接通了电脑显示屏。
  “巴史卡·盖拉斯金,”她念出声儿,“同来的还有两位: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和阿尔卡沙·萨包兹考夫。请进吧。”
  阿丽萨和阿尔卡沙瞠目结舌,跟随着巴史卡,悄然无声地走进垃圾场开着的大门。
  到了里面,阿丽萨才回过神来,问巴史卡: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不仅放你进入,而且知道跟你一同飞来的还有我和阿尔卡沙。你走进少年生物研究站以后,直到这会儿,我们没有一秒钟分开过呀。”
  “简单到极点。”巴史卡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摸透了你们的脾气,把握十足。早晨我得到飞船竞赛的消息,一小时后拿定主意参加。接着,我在脑子里选定了一同参赛的伙伴,就立刻打电话给垃圾场了。”
  天气好热,吹着干燥的风。巴史卡躲进一艘巨型载客飞船的阴影,继续说:
  “如果我们像小娃娃一样,来到这里,开口要求:‘好阿姨,放我们进去吧’,那么值班员决不会放我们进来的。可我在电话里通知她:‘当地时间16点整,有个莫斯科小队将到达你们那里,这个小队由巴史卡·盖拉斯金和他的两名陪同者组成。您记下了吧?’你们猜她怎么回答?她说:‘好的,我记下了。’接下来就仅仅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了。”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阿丽萨探问。
  “我去找你们两个说,一起参加竞赛吧。你们赶紧扔下研究方形小西瓜的实验,随我飞到撒哈拉沙漠来啦。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哦。”
  “阿尔卡沙,我要马上打死他!”阿丽萨说,“他还嘲笑我们呢!”
  “他讲的千真万确,”阿尔卡沙说,“他又是糊弄,又是怂恿,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因为他早已料定,我们会像听话的小绵羊,飞到撒哈拉沙漠来的。”
  “废话少说!”巴史卡截住话头,“时间紧迫。爸爸妈妈们等着我们回家吃晚饭,我们却还没找到合适的宇宙飞船。伙伴们,快走吧!”
  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办法呢?阿尔卡沙和阿丽萨只能笑笑,在炎热的沙漠地带挑选宇宙飞船。
  太阳猛烈地晒着。他们不得不从一艘飞船跑向另一艘飞船,好躲在阴影里歇一阵。从天上俯视垃圾场,倒挺不错的——飞船宛若一堆玩具,小巧玲珑。近看全然不同——飞船巨大,它们的侧壁仿佛悬在三个伙伴头顶上方似的。刚从一艘飞船旁边过去,另一个庞然大物又压过来了。
  那么多飞船似乎形成一座奇异的童话城。这里没有大街小巷,只有一条通道,在飞船之间弯来绕去。飞船或似巨人,或像侏儒,或闪亮又神气,或褴褛又萎靡。
  和喜欢炫耀宇航学知识的巴史卡一起行走在这样的城里,并不轻松。他每走百来步就会停下,大声嚷嚷:
  “伙伴们,瞧啊!这是希腊神话中的提坦神。老爷子,你好!你最后一次去黑洞航行归来后,休息得怎么样?伙伴们,我们到里面去稍微看看?”
  “‘提坦’号飞船,”博闻强识的阿尔卡沙接过话头,“是一艘载客运货两用大型飞船。2059年11月16日,在月球上,一家希腊工厂把它制造出来交付使用。它经常驶往小行星带。在完成了一次越出太阳系的航程后,它退役了。如果我们钻进去细看,那就得拖到下半夜才能回家。”
  “你一点也不懂浪漫主义!”巴史卡嚷嚷,“还是坐在家里栽培方形小西瓜吧!”
  “我又没吵着要到这里来。”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了,我非要去‘提坦’号飞船的指挥舱看看不可,因为著名的西诺斯船长在那儿工作过。”
  不难猜测,最终是巴史卡说服两个伙伴,一同登上了“提坦”号飞船。
  船长指挥舱使他们大为失望。所有的贵重仪器已被拆走。过道里灯光微弱,半暗不明,霉味刺鼻。一只受惊的蝙蝠迎面扑来。由于猝不及防,巴史卡两条腿吓得发软了。但阿丽萨发笑时,他一脸委屈地解释,说自己是生怕碰伤珍稀动物才蹲下的。
  进入指挥舱,巴史卡站在黑茫茫的显示屏前,说他看出了星空的痕迹。没人跟他争论。
  退到外面,太阳斜照在岩壁上,风静止了。天气越发闷热。走了差不多半公里,尚未发现任何一艘合适的飞船,三个伙伴藏到岩石的阴影中。阿丽萨说:
  “只有天真幼稚的小孩才不会预先想到,在沙漠里将口渴难熬。”
  “我们就是天真幼稚的小孩。”阿尔卡沙愁眉不展地搭腔。他凝望远方,心思已经回到实验室里去了。
  巴史卡用衣袖擦掉汗珠,捡起一块小石子,扔进峭壁的缝隙。忽然,一只像灰色足球的东西从那儿蹦出,又灵活地滚得不见了。
  “阿尔卡沙,这是什么?”巴史卡惊叫一声。
  “不知道。”阿尔卡沙回答,根本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撒哈拉沙漠里不会栖息着这样的低等动物。”
  “多半是什么外星球的低等动物,”阿丽萨推测,“在哪艘飞船里留下孢子,结果就繁殖开了。”
  “瞧你说的!”巴史卡嚷嚷起来,“你晓得这种推测意味着什么吗?某艘飞船消毒不彻底,如今地球面临着感染疾病的巨大危险:这种球状动物正在大量繁殖,我们不得不和它们进行斗争。必须抓住它们。”
  巴史卡朝球状动物消失踪影的那边奔去,不过什么也没找着。倒是他自己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他们在垃圾场继续慢慢地走着。
  周围停放着飞船——有圆形的和方形的,有长长的和扁扁的,有圆柱形的和纺锤形的,有外表完好的和伤痕累累的。他们先后留意过两艘不大的飞船,可惜其中一艘太老,航速缓慢,驾驶这种飞船,休说抵达月球,连奥德萨也飞不到;另一艘损坏严重,要修复它还不如造一艘新的容易些。
  太阳已快要下山,飞船伸出长长的阴影。
  阿尔卡沙走到前面的一艘巨型飞船前,终于站住了说:
  “行了。我们回去吧。巴史卡的计划不切实际。”
  “阿尔卡沙讲得没错儿。”阿丽萨说。她渴得嗓子眼里冒烟,舌头几乎转动不了啦。
  巴史卡默不作声,没有争辩。他呆然不动,目不转睛地从阿尔卡沙肩上望过去,仿佛发现了幽灵似的。
  阿丽萨转身一看。
  那里停放着一艘不大的宇宙飞船,那样式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船体侧壁有个大窟窿,直径两米,黑糊糊的,如同一颗被虫子咬坏的大橡实。
  “驾驶着这艘绝妙的飞船参赛,我们准会获胜。”
  “你热昏了,”阿尔卡沙抢白,“在太阳底下晒得太久。”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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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聪明飞船“盖依道”号
  阿尔卡沙起初连看看这艘飞船也没兴趣,更别说爬到里面去。他累了,口渴得光想尽快回家。阿丽萨赞同他的想法。然而,巴史卡坚持己见:
  “我们飞越了整个欧洲,是为了挑选飞船。我们在撒哈拉沙漠的垃圾场上绕来绕去,都三个钟头了,为的是什么?怎么能只差一步之遥了却转身离去呢?如果不查看飞船,我们会遗憾一辈子的。或许它可以修好吧?你们瞧瞧,这可是一艘异乎寻常的飞船!任何一本宇航手册上,都没有类似飞船的记载。这艘飞船很中我的意。要不这么着,我一个人进去,你们等着我。”
  “连这样的飞船也中意,”阿尔卡沙挖苦地说,“那么你不妨去欣赏欣赏锈迹斑斑的火车头。”
  巴史卡坚定地朝小巧的飞船走去,踮脚伸手,抓住烧熔的窟窿边沿,钻进去了。
  “我也去瞧瞧,”阿丽萨说,“站着没劲儿。”
  “去吧,”阿尔卡沙无奈地应一声,“全都在干傻事。”
  阿丽萨朝黑糊糊的大洞里望望。
  “巴史卡,”她招呼,“里面怎么样?”
  “什么也看不见,”巴史卡回答,“电筒在飞行器里,没带来。”
  “爬出来吧,”阿丽萨说,“当心摔断腿。”
  恰恰在这时候,从前面,从巴史卡的声音传来的地方,顶棚底下的一盏灯亮了,于是立即看到了巴史卡的身影。他正站在一堆破损的仪表和器物之间。
  “你瞧瞧,”巴史卡说,“还没有全部损毁。”
  “奇怪,灯怎么会亮的呢?”阿丽萨一边钻进飞船一边问。
  “我不知道。”巴史卡回答,同时继续往里走,“看,操纵台几乎完好无损。不过上面的文字认不得。”
  阿丽萨小心翼翼地向伙伴靠近。她把损坏的航天椅推到一边,审视操纵台。操纵台确实几乎完好无损,上面刻着某种外星球文字。这倒也不足为奇。垃圾场上常会见到其他星球的飞船。有在太阳系附近出事损毁的,有被舍弃不再使用的,都经过消毒清洗后,运抵了垃圾场。
  “需要检查发动机。”巴史卡说。
  “既然这是外星球飞船,我们就无从着手了——打哪儿知道怎样驾驶它呢?”
  两个人费力地挤进发动机隔舱。他们发现阿尔卡沙在这里。没错儿,阿尔卡沙忍耐不住,也爬进了飞船。可惜发动机隔舱里的情况不是那么好。重力发动机因受到撞击,已从基座上震落,还留下一个大凹痕。幸亏普通发动机丝毫无损。
  “哎,该死心了吧?”阿尔卡沙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谈不上死心,”巴史卡执拗地说,“要知道竞赛有个条件,是只能使用普通发动机,不得使用引力发动机。恰好这飞船上的普通发动机没有损坏。”
  “算了!”阿尔卡沙坚决表示,“我从此不再搭理你了。我不能和轻举妄动的冒险家做朋友。”
  “阿尔卡沙讲得有道理,”阿丽萨说,“这飞船绝不可能能修复了。它不得不在垃圾场上永远待下去。”
  说完,她头一个走向出口。
  阿尔卡沙跟在她后面。巴史卡在发动机隔舱里又耽搁了几秒钟。不过,看样子他也知道毫无办法。他冲着飞船说:
  “朋友,对不起。我们力不从心。”
  于是他也往出口走去。
  忽然,他们听见轻轻的招呼声:
  “请不要走。”
  说的是银河系语言,也就是一种孩子们都听得懂的宇宙语。
  “这是谁在说话?”巴史卡打个寒战。
  “是我——飞船,”传来了回答的声音,“我恳求你们停留片刻。我有个感觉:你们有意使用我,要我航行,但我凄惨的模样吓退了你们。”
  “哦,果然如此!”巴史卡惊呼,“伙伴们,等一等!这是一艘会说话的飞船。”
  “我们听见了。”阿丽萨说,她和巴史卡一样感到诧异。普通机器人随处可见,各种智能机器人也司空见惯,但她还从未和飞船对话交谈。
  “我不仅仅会说话,”声音再次响起,“我是一艘聪明飞船。而且,我的大脑毫无损伤,我能协助你们把我修复。”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这时,巴史卡傻乎乎地提出一个问题:
  “请问,您这儿有水吗?我们渴得要命。”
  “没有,”小巧的飞船回答,“很遗憾,我这儿没有水。连有机物合成器也损毁了。”
  “可惜。”巴史卡说。
  “您是哪里建造的?”阿丽萨探问。
  “我将会对你们讲述一切,只求你们别把我扔下。我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我见多识广,我是独一无二的创造物,又是不幸恋爱的牺牲品。”飞船回答。
  大家十分惊讶,连巴史卡也没发笑。
  “对不起,”阿尔卡沙说,“我们得走了,要不然就得下半夜才回到家。”
  “你们扔下我了吗?”飞船问。
  阿丽萨感觉到它的嗓音似乎在颤抖。
  这当儿,阿丽萨把它想像成是有生命的。既然具备着聪明才智,它就是有生命的。换句话说,即便是金属的躯体,它也拥有生命,会很怕独自留在沙漠里,留在飞船的墓地里。她对这艘负伤的飞船产生了怜悯之心,因此代表大家回答:
  “我们一定回到你这儿来的。”
  “明天。”巴史卡说。
  阿尔卡沙一声不吭,然而,显然他会和两个伙伴行动一致的。
  “小飞船,再见。”阿丽萨说着,跳上一块岩石。
  “我的名字叫盖依道。”飞船应声回答。
  太阳已经朝着锯齿状的山岩倾斜,有了些许凉意。三个伙伴跑向出入口,浑身疲乏,满嘴干涩,只想赶快逃出这座死城。
  他们使出最后的力气,跑到了出入口那儿。
  “你们耽搁了这么久!”扎米黎雅说,“我已经打算派机器人去找你们了。去年我们这儿来过一个男孩子,爬进飞船,躲在那里,以为可以一个人飞走。挺可笑的,是吧?要喝点什么吗?”
  “渴得要命。”巴史卡喊起来。
  “那就到我这儿来吧。”
  三个伙伴进入状如小飞碟的办公室。扎米黎雅已打开三个冰冻橙汁罐头,放到小桌上。她饶有兴趣地看这些客人喝橙汁,只是一再提醒:
  “请小口喝吧,否则一热一冷,准得着凉。”
  未来的飞船竞速运动员们喝完橙汁,把空罐头放回到小桌上,抬眼瞧瞧扎米黎雅,瞧得她只能二话不说,打开冰箱,又取出三罐。
  这回他们喝得慢了些。
  扎米黎雅问:
  “找到你们需要的飞船了吗?”
  “还说不准。”阿丽萨回答。
  “上星期有几个法国孩子飞到这里来,”扎米黎雅说,“但一无所获。”
  “请问,”巴史卡晃了晃罐头里所剩无几的橙汁,“您能告诉我们某一艘飞船是怎样到了你们这里的吗?”
  “当然,”扎米黎雅回答,“只要我知道。”
  “就是那艘侧壁有个大窟窿的宇宙飞船。”阿尔卡沙点明。
  “怪可怜的小飞船,”扎米黎雅说,“是在冥王星附近发现的。飞船上没找到航天日志。根据一切迹象推测,它是在宇宙中被击毁、被抛弃了。”
  扎米黎雅接通显示屏,那艘自称叫盖依道的小巧的飞船映现了出来。
  “专家们对它进行过检查。仪器上刻着的是维斯杰尔行星的文字。我们已经向那边查询了,但至今还没得到回音。小巧的飞船是个解不开的谜团。不过它损毁严重,再也无法修复。”
  “我们来试试,行不行?”巴史卡探问。
  “我无权决定。”扎米黎雅浅浅一笑,“还要橙汁吗?”
  阿丽萨和阿尔卡沙说不要了,巴史卡却又要了一罐,说为了预防口渴。
  当他们准备离去时,阿丽萨问了一句:
  “那么,这小巧的飞船……会说话吗?”
  “什么?”扎米黎雅面露惊讶,“飞船都不会说话的。”
  “别听阿丽萨瞎问,”巴史卡接腔,“她被太阳晒得昏头昏脑了。再见,我们明天再来。”
  “明天一定来呀,”扎米黎雅说,“如果你们能在家里碰巧找出一部俄华词典带来,我将非常感谢。”
  “三部也有的!”巴史卡许诺,随即推着两个同伴,朝门口走去。
  他们登上飞行器升空,迎着从东方涌起的夜色迅飞。这时候,巴史卡说:
  “阿丽萨,你真是多嘴多舌。”
  “我说什么啦?”
  “飞船盖依道保守着这个秘密,除了我们,它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它是聪明飞船,可见它有它的道理。你呢,嘴快,马上去问扎米黎雅了。”
  “这一点我不喜欢,”阿尔卡沙插话,“再高级的机器也不应该对人保密。”
  “而且那番奇怪的话,有关不幸的爱情……”阿丽萨边想边说,俯视着远远的下方。大海岸边,正亮起万家灯火。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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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盖依道讲述着
  第二天,阿丽萨和两个伙伴一早就再次来到撒哈拉沙漠。
  阿尔卡沙带着实验室的仪器,以便检测飞船,弄明白损坏的严重程度。巴史卡带着一些工具,要修复飞船内的通风设备。阿丽萨带着够大家吃的食品和一部俄华词典。除此之外,他们途中还降落到雅典城郊的市场旁,去那儿买了橙子、油橄榄和一整箱蔬菜、水果。
  扎米黎雅接待来自莫斯科的客人,把他们看做老熟人了。她连早饭也不吃就等候着,因此,从雅典买来的蔬菜便用上了。俄华词典更是让扎米黎雅欣喜万分。
  当然,扎米黎雅不信飞船能修得好,但她喜欢别人的顽强劲儿。她甚至同意三个少年驾驶着飞行器进入,直抵小巧飞船处。在垃圾场,通常是不允许这样的。
  飞行器在“盖依道”号飞船旁轻盈地降落。
  阿丽萨头一个跳出飞行器。
  还有点冷飕飕的。山岩上方,太阳稍稍探出头来,光线柔和得像在莫斯科。卷云在空中徐徐飘移。飞船与飞船之间,丛生着多刺的灌木,鸟雀在枝头喳喳鸣叫。
  “盖依道,你好。”阿丽萨招呼,“我们又来了。”
  “早上好。”小巧的飞船回应,“看到你们,我很高兴。”
  阿丽萨没有感觉到飞船的答话有什么异样。阿尔卡沙却要细心些。
  “哎哟!”他喊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讲俄语?”
  阿丽萨暗想:对呀,昨天这飞船跟我们还是用宇宙语交谈的。
  “我有时间分析你们昨天讲的语言。”小巧的飞船回答,“你们讲得相当多,足够让我分析研究并掌握的。沙漠里长夜漫漫,有一夜的时间,什么事情干不成呵!”
  “好厉害!”巴史卡边说边从飞行器里取出工具,“我却怎么也学不好英语。”
  “您的兴趣大概在其他方面。”飞船客气地说。
  “他的兴趣有千千万万。”阿丽萨微微一笑。
  阿尔卡沙开启激光摄像机,绕着飞船走,从各个角度拍摄。
  他刚走到飞船背后,忽然叫喊起来:“这是什么呀?”
  原来,一只灰色的球,从阴影里滚出,又迅速地滚掉不见了。
  “又出现啦!”阿丽萨说,“它有没有咬你?”
  “我觉得它没长着嘴。”
  “一定得跟扎米黎雅说说,”阿丽萨表示,“这是某种变体动物吧。”
  “我爬到飞船里面去,看看可以怎样修理。”
  “等一等,”飞船说,“你们确实要带我离开这里吗?”
  “我们吃不准,”阿丽萨说,“得看能不能把你修好。”
  “我真希望你们把我修好,”飞船表示,“我会竭力协助你们。到我的船长指挥舱里来吧,我演示给你们看,怎样修复信息显示屏。然后,让你们了解我生命中的一段伤心史。”
  阿丽萨和巴史卡挤到操纵台跟前。盖依道告诉他们怎样打开备用零部件存放箱。两个人花去半小时,把显示屏修好了。
  显示屏上泛出一片淡淡的绿光,有个男人显露出来,秃发,淡紫色的眼睛,已过中年。这时候,盖依道开始讲述:“你们看见了维斯杰尔行星上著名的飞船设计家萨玛昂·盖依。他希望自己有个儿子,但……”
  盖依道讲完了长长的故事,最后提出问题:
  “地球人,请回答我:她为什么抛下我一走了之呢?她会不会死了呢?”
  “首先,依莉娅·盖依活得好好儿的,”阿尔卡沙说,“不过她没有继续钻研科学。她选择的不再是科学和你,而是一位普通的男子。”
  “但这是背叛呵!”飞船发出感叹。
  “别责备她吧,”阿丽萨说,“或许这就叫爱情。我在书上读到过,人们为了爱情会作出异乎寻常的举动。你没有听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吧?”
  “没有,”飞船回答,“他们也是飞船设计家吗?”
  “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阿丽萨说,“他们双双殉情……”
  “别扯远了,”巴史卡打断阿丽萨,“怎么能为了爱情而忘掉朋友、丢开工作呢?我瞧不起这个依莉娅。你应该把她忘掉。”
  “啊,不!”飞船表示反对,“我永远忘不了她!”
  “得克制自己的感情,”毫不浮躁的阿尔卡沙表示,“如果这是为了爱情,那么这种爱情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阿尔卡沙,你好天真,”阿丽萨说,“你还没有经历过爱情呢。”
  阿尔卡沙盯着她瞧,问:
  “小姐,芳名是不是朱丽叶?”
  巴史卡哈哈大笑,飞船却委屈似的沉默不语了,因为在吐露内心感受时,谁也不希望别人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的。
  “你是到了这儿以后才苏醒的吧?”
  “对。”
  “那你为什么隐瞒着?为什么不让人们知道你是一艘聪明飞船呢?”
  “头一个星期,我还没有恢复说话的能力。我的头脑工作得很勉强。我病势沉重。工程师来给我作了检查,可他们断定我是在宇宙深处遇难而朝着地球的方向飘移过来的。因此,我被当做来历不明的残骸,留在了这里。我再也不能为科学事业出力了。”
  “说话的能力恢复以后,你为什么仍不作声呢?”巴史卡追问。
  “我左思右想,不明白袭击我的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或许你们地球上有一伙杀害外星来客的歹徒吧?”
  “你瞎想什么呀!”巴史卡直嚷起来。
  “万一这是针对我的女主人的阴谋呢?会不会有人不希望我找到女主人呢?我拿定主意,先恢复元气,再采取行动。这阵子,我开始修补躯体上的大窟窿。一星期前,这窟窿要比现在大一倍。我并不闲着,没有向命运屈服。”
  “接着你在这里遇到了我们,”巴史卡说,“而且,你决定利用我们了。”
  “是你们决定要利用我。自然,这是我的荣幸。只要你们把我修好,我会做你们需要我做的一切。然后我远远地飞去,寻找女主人依莉娅。”
  “对。”巴史卡赞许。
  “不对。”阿尔卡沙表示异议。
  “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明白?”阿丽萨代替阿尔卡沙回答,“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依莉娅·盖依。”
  “我居然能听见这样的话!”飞船喃喃自语,“莫非你们真有如此豁达的胸襟?”
  “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阿尔卡沙说,“既然你遭到不幸,我们应该帮助你。”
  “可我和你们素不相识,何况我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艘飞船。”
  “这没什么区别!”阿丽萨激动地表示,“你正焦灼不安,像一个真正的人。”
  “等一下,等一下,”巴史卡说,“着什么急?怎么能保证这艘小巧的飞船一旦找到了女主人,不会立刻扔下我们不管呢?那样的话,我们可就动了脑筋、花了力气,结果却还是没有参赛的飞船。”
  “你这样说,应当感到难为情!”阿丽萨批评他。
  “巴史卡的话也有道理。”飞船接腔,“当然,他把我想得这么坏,让我感到好难受。我保证,自己会真诚地为你们效劳。”
  “别听巴史卡的,”阿丽萨说,“依莉娅的情况,你了解多少,最好全部给我们讲讲,我们寻找她可以容易些。”
  显示屏上映现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脸。这张脸很漂亮,神情坚毅,头发修剪得很短,面颊上有小小的伤痕。
  “她和别的女子比,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盖依道叙述,“她平时一身男装,少言寡语,但开口便一针见血,有时甚而会说出粗话来。她挺直腰,跨大步,喜爱打枪、骑马、拳击和举重……手掌上长满老茧,能灵巧地使用刨子和斧头。在整个银河系,这是个最具有阳刚之气的女性,不过阴差阳错,她生下来就是个女孩。”
  “真了不起!”巴史卡说,“我有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你了解塔杰乌史的情况吗?”阿丽萨问。
  “塔杰乌史无非就是塔杰乌史罢了,”飞船以轻蔑的口吻回答,“一个普通的生物学家,银河系内的无名之辈,连自卫的能力也没有。”
  显示屏上映现出一个可爱的小伙子的脸。浅蓝色的眼珠,鬈头发,高颧骨,神情忧郁。
  “他非常普通,”飞船继续说,“普通得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特色。”
  “塔杰乌史……”阿尔卡沙边想边说,“多半是个波兰人。”
  “他缺少男子汉气概,”飞船一口咬定,“他配不上我的女主人。”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八章 弗洛茨拉夫市郊的花园
  第二天,巴史卡和阿尔卡沙依旧一早便飞往撒哈拉沙漠,阿丽萨则到情报中心去搜寻有关依莉娅·盖依的资料。
  原来,这并不那么简单。
  首先,地球上没有一个姓盖依、名叫依莉娅的女性。
  这颗行星上,叫依莉娅或依莉娜或依拉或依拉依塔的,数不胜数,可惜其中没有一个姓盖依的。
  于是搜索塔杰乌史·索考尔。
  不料,在波兰搜索到32084个塔杰乌史·索考尔,年龄悬殊,其中有几千人正在宇宙中航行——大家都知道,波兰人是热衷于旅游的。
  这时候,为阿丽萨查找依莉娅·盖依的那位姑娘请阿丽萨稍等,她可以和宇宙搜寻站取得联系。
  阿丽萨走到冰淇淋自动供应站,选了多味果冻冰淇淋蛋卷。没等她吃完,那姑娘已经在招呼她了。
  “弄清楚了一些情况,”姑娘说,“宇宙搜寻站告诉我,宇宙生物学家的名单里是有个研究无脊椎动物的专家,名叫塔杰乌史。他姓索考尔,曾飞离地球,去探察以古希腊哲学家普罗克洛命名的星系。后来他在外星球身负重伤,接受治疗,于两年前返回地球。如今他住在弗洛茨拉夫市郊区的斯特莱尔茨镇。”
  姑娘摁一下键钮,显示屏底下便弹出一张信息齐全的卡。
  “喏,给你。地址在上面了。”姑娘说。
  这张卡的背面写明怎样从莫斯科到弗洛茨拉夫市郊区的斯特莱尔茨镇,有地下铁道和空中客车的时刻表,还有停放飞行器的站点。
  阿丽萨吃完了冰淇淋,到停放站要一架小飞行器。是的,乘小飞行器前往斯特莱尔茨镇,比坐地铁要稍稍多花些时间。不过,地铁只到弗洛茨拉夫市,得在那儿转车。乘飞行器可以从容地直接飞抵目的地。阿丽萨把情报中心给的那张卡插进停放站的自动调度箱,一架飞行器便轻灵地滑行过来了。
  阿丽萨的心情是轻松愉快的。她想像得出,依莉娅得悉她那小巧的飞船已经来到地球,将会何等惊喜。
  小飞行器在斯特莱尔茨镇上空盘旋一圈。俯视右下方,是弗洛茨拉夫市的摩天楼和大教堂,再过去些,延伸着绿化地带——树上缀满新叶,透进阳光的林带明光耀眼。阿丽萨把小飞行器降落到林边草地,她要穿越小林子,朝着自己准备登门的那幢住宅走去。她并不着急。小树林里空气清新,草丛间伸出铃兰花,阿丽萨在这儿觉得心旷神怡。她扯下一朵紫花,嚼着那酸叽叽的柔柔的小嫩叶。一只刺猬在草丛中弄出簌簌的响声,而且大胆地走到林中空地上,根本不管阿丽萨近在咫尺。它的硬刺上扎着一些叶子,滑稽可笑。阿丽萨追上刺猬说:
  “你多么邋遢!”
  刺猬跟马似的,打个响鼻,生气了,一溜烟地跑掉了。
  阿丽萨“扑哧”一笑。
  阳光灿然,风一阵阵地吹来,但不冷。桦树叶子喧响着。
  一条小路从镇上蜿蜒而出,有个身穿无袖衫的少妇沿着小路走来。她推着童车,躺在童车里的是个很小的婴儿,一手捏着拨浪鼓,两眼定定地望着妈妈,似乎在思索一道算题。阿丽萨用俄语招呼少妇,问她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婉达。”少妇回答。她或许并不懂俄语,但既然人家瞧着你的孩子,笑眯眯地问你,谁都能猜到问什么的。
  “请问,”阿丽萨取出情报中心的那张卡,继续问,“去塔杰乌史·索考尔家怎么走?”
  “塔杰乌史·索考尔?”少妇轻声重复一下,嗓音柔和甜美。
  阿丽萨以欣赏的目光凝视着她。这少妇多么妩媚、轻盈。蓬松的长发披到晒黑的双肩上,无袖衫皱褶柔软,紧贴着匀称挺秀的身躯。黑色的睫毛长长的,浅紫色的眼珠,目光异样。
  “哦!”少妇说,“塔杰乌史·索考尔是我的丈夫。”
  阿丽萨一听,不由惊惧地暗想:“我原本就怀疑发生了悲剧。果然,正是塔杰乌史·索考尔移情别恋,爱上这个女子,抛弃了聪明飞船正在寻找的假小子依莉娅·盖依。依莉娅·盖依会不会悲伤得自杀呢?”
  “要不要我带你去?”少妇问。
  不等回话,她把童车调转方向,顺着小路推去。阿丽萨跟随在她后面。
  少妇一次又一次扭过头来,惊疑地看着阿丽萨,仿佛阿丽萨的情绪感染给了她。
  走出百步左右,小树林到了尽头,她们前面呈现出静谧的小镇,一幢幢花园围绕的住宅精巧舒适,色彩缤纷。少妇推着童车,走向边缘的一幢住宅。这儿的花园里有个男子,脸晒得黑黝黝的,裤脚卷到膝盖处,正在往苹果树的主干上刷石灰。
  “塔杰乌史!”少妇喊他。
  对方伸直了腰,欣喜地对少妇笑笑。
  他用波兰语问了妻子什么,妻子回答了一句,朝阿丽萨转过身来。
  “您好。对不起,我不懂波兰语。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和塔杰乌史·索考尔谈。”阿丽萨说。
  “好的,小姑娘,”塔杰乌史·索考尔一面回答,一面把刷子放进桶里,洗着双手,“就在这儿谈,你觉得方便吗?”
  “我想,最好和您单独谈。”阿丽萨有点儿不自在地说。
  “行,”塔杰乌史说,“进屋谈吧。”
  他对妻子讲了几句什么,妻子便留在了花园里。
  塔杰乌史带着阿丽萨走上凉台。小伙子跟显示屏上的那个不怎么相像。在大街上碰到的话,阿丽萨是认不出他的。这倒可以理解,因为盖依道记忆中的塔杰乌史是个负重伤的人,当时正奄奄一息。
  塔杰乌史往藤椅上一坐,指指另一张,让阿丽萨也坐下。
  “你喝杯牛奶,好吗?”他问。
  “不,谢谢。我只打扰您一会儿。”
  “你从哪里来?”
  “我叫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住在莫斯科。不过我是从垃圾场飞来找您的。”
  “非常欢迎,”塔杰乌史说,但显然感到惊讶,“可你去垃圾场干什么?”
  阿丽萨瞧瞧花园里,少妇正从绳子上收下孩子的连袜裤。
  “它爱她,而且为了她而飞遍了半个银河系。它认为您是罪魁祸首。不过现在真相大白了,所以我,当然什么也不会讲,然而您把她怎么样了呢?”阿丽萨说得疙疙瘩瘩,自己也觉得别扭。
  “我一点也听不明白,”塔杰乌史说,“你静下心来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我看您心里一清二楚。她飞到哪里去了?回家了吗?她没想不开,走了极端吧?”
  “给你喝些缬草酊,镇静一下,好吗?”塔杰乌史问。
  “得了,不应该回避和欺骗。”阿丽萨说。她开始恼恨这个生物学家了。明明做了对不住人家的事,却坐在凉台上,劝我喝缬草酊。“不喝这东西,我也可以心平气和地谈的。”
  塔杰乌史目光慌乱,对妻子那边瞥一眼,不过少妇并没朝他们这边看。
  “我怎么对它说才好呢?”阿丽萨一脸焦躁,“它伤得挺重,腰部那个窟窿好大哟。”
  “窟窿?”生物学家直跳起来,“谁腰部有个窟窿?”
  他的嗓音这么高,他妻子听到了,认定他们在凉台上争吵起来。
  这少妇飞也似的跑上凉台,呆立在那儿,视线从塔杰乌史脸上转到阿丽萨脸上。
  “我整个儿闹糊涂了,”塔杰乌史摊摊双手,“不知什么人腰部有个窟窿,还有个什么人为我牺牲了,听口气,好像我害死了谁。”
  生物学家讲的是一种宇宙语,阿丽萨完全听得懂。
  少妇望望阿丽萨。
  “怎么会这样?”阿丽萨心里直犯嘀咕,“我想说得婉转些,不挫伤他们的感情,他们自己还不愿意呐。”
  “我说的全是真话,”她理直气壮地挑明,“您的丈夫曾经到过维斯杰尔行星。这是很久以前,已经有两年了。”
  “我知道。”少妇说。
  塔杰乌史转眼间已进屋去,他出来时,一只手拿着小瓶的缬草酊,另一只手里有一杯水。
  “他受伤了,照料他的是位姑娘,叫依莉娅·盖依。她是杰出的女性。巾帼不让须眉,她造成了‘盖依道’号飞船。”
  “我知道。”少妇依旧简略地应着。
  她长发披肩,波兰和煦的阳光从后面照来,在阿丽萨眼里,她被衬托得越发漂亮,宛若童话里的公主。阿丽萨很不忍心使这样一位可爱的少妇伤心。不过,自己话已出口,要刹住也太晚了。
  “这个依莉娅陪同塔杰乌史飞到了地球上。她可能爱上了他,也可能仅仅是出于同情。我不清楚。”
  “是爱上。”少妇接过话头。
  “那更糟。”阿丽萨叹口气,“我因此来寻找依莉娅,却发现他已经和您结婚。爱情变得这么复杂,我现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而,我非找到依莉娅·盖依不可。”阿丽萨转而指指塔杰乌史,“他多半一点儿也没把她的事情告诉您。”
  “你说得对。”少妇说着,忽然“扑哧”一笑,“他一点儿也没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因为我就是依莉娅·盖依。他是和我结的婚。”
  “不!”阿丽萨吃惊地脱口而出,“您不可能是依莉娅·盖依。她差不多是小伙子的模样——她的爸爸把她培养成那样的。她又驾赛艇,又举杠铃,还特别喜欢伐木。”
  “我有点儿改变。”依莉娅·盖依说。
  “你哪儿改变了?”塔杰乌史说,喝了一口缬草酊,“我觉得你一点儿也没改变。”
  “可您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阿丽萨说,“它曾给我描述……甚至让我在显示屏上看到过她,她的眼神也跟您不同。”
  “谁给你描述过我?”依莉娅问。
  “还有,谁腰部有个窟窿?谁这么爱我的妻子?”塔杰乌史心烦意乱地追问。
  “当然是盖依道啦。”阿丽萨说。
  “聪明飞船?”依莉娅问,“你怎么会看到它的?”
  “它焦躁万分,自个儿飞到地球上来找您。我们在地球上发现了它。在垃圾场上。”
  “什么垃圾场?”
  “宇宙飞船垃圾场。在撒哈拉沙漠。盖依道在飞往地球途中受到袭击,伤势严重。但它总算还是到达了地球。它渴望和您见面。”
  “这小飞船傻呵呵的。”依莉娅不由说道。
  就在这当儿,花园里响起婴孩的啼哭声。依莉娅赶紧从凉台上奔出去,抱起孩子摇着,要让她入睡。
  “现在我全明白了,”塔杰乌史说,“起初我简直吓了一大跳。”
  “我也给闹得稀里糊涂。您的这个依莉娅不像那个依莉娅。现在我瞧着瞧着,瞧出来了——没错儿,这就是那个依莉娅,不过有了些变化。”
  “塔杰乌史,”依莉娅的声音从花园里传来,“你去把粥热一热。”
  “马上去。”塔杰乌史应一声,往厨房里跑。
  阿丽萨独自留在凉台上。
  她设想过可能碰到种种情况,可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一家三口。
  婴孩仍在花园里哭,塔杰乌史在厨房里热粥……当初活跃在太空的假小子哪里去了?那个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哪里去了?
  女英雄走上了凉台。她双手抱着婴孩。
  “你瞧瞧,”她对阿丽萨说,“我的女儿婉达多么出色,她正在长出小牙齿来。”
  阿丽萨瞧瞧小女孩。一个十分平常的婴孩。
  “那我们怎么安顿盖依道呢?”她问。
  “安顿谁?”少妇困惑不解,“哦,小飞船吧?你说过的,它已经在垃圾场上了。”
  “你不同情它吗?”
  “同情?当然。塔杰乌史,煮好的粥在哪儿?”
  “来了来了。”塔杰乌史应声。
  他拿着漂亮的长柄小锅,快步走上凉台。
  “盖依道飞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你们。它险些被打死。”阿丽萨说。
  “我记得它,”塔杰乌史接过话头,“一艘异常有趣的自控飞船。一架模仿人类言行的机器。依莉娅,你的父亲是一位奇人。”
  “我的父亲是伟大的奇人。是的,我因此而受了不少罪。我失去了童年。当初,我的幸福的同龄人正玩着布娃娃,我却在硬背对数表,在学着使用刨子。回想那些日子,好艰苦哟!”
  “可盖依道说您喜欢那样。”
  “我爱父亲,”少妇说,“我听他的。况且,当时也不知道还有别的生活方式。”
  “盖依道像个心地善良的老人,”塔杰乌史一边说,一边搅着粥,以免烫了婴孩,“记得那时候你们怎样发现我的吗?我很感激它。”
  “那么你应该感激我,”依莉娅说,“因为是我建造了这艘小飞船。”
  “我永远感激你。”塔杰乌史回答,“我感激它,是由于当有人企图杀害我时,是它把我从那个可憎的行星上救走的。”
  “然而,在病床边陪你坐了两个月的可不是它吧?”
  阿丽萨听出依莉娅有点儿嗔怪塔杰乌史,她暗想:“人们往往在自知有错时迁怒于别人。”
  “我们到垃圾场去接它过来,好吗?”塔杰乌史探问。
  “还是让阿丽萨寄一张它的照片给我们吧,”依莉娅回答,“我决不能把小婉达留在家里。归根结底,飞船只是飞船。仅仅如此罢了。它是和我的往昔联系在一起的,说实话,我觉得过去是一场噩梦。没有那样的一段时日才好呢。到了这儿我才猛醒,自己来到世上,不是为了探险或拳击,而是为了逗孩子和做针线活儿。阿丽萨,你会做针线活儿吗?”
  “不会。我在学射箭。”
  “射箭在生活中不是主要的事情。”依莉娅“扑哧”一笑,紧搂着宝贝女儿。
  “我却认为,生活中主要的事情是科学和探险。”
  “从前我也傻呵呵的。如今我无论怎样都不会舍弃家庭。你和我们一同吃午饭好吗?我会煮面疙瘩汤,很鲜的。”
  “不,谢谢,”阿丽萨回答,“伙伴们在等我。我们要修复聪明飞船盖依道。”
  “何必呢?造一艘新的飞船不是更好吗?盖依道该退役了。”
  “不,”阿丽萨不以为然,“同样的飞船不可能有第二艘。为了您,它曾吃了不少苦头。”
  “如果我是你,就把它的扬声器关掉,”依莉娅气呼呼地说,“飞船不应该多嘴多舌。”
  “我们绝对不会这样做。我们和它差不多已经成了好朋友。如果盖依道问我找到您没有,我该怎么讲?”
  “怎么讲?”依莉娅犹豫不决。她扭头招呼:“塔杰乌史,你抱抱孩子。”
  她自己赶紧进屋去了。
  “你说它腰部有个窟窿?怎么会这样的?”塔杰乌史问阿丽萨。
  “盖依道飞近太阳系的时候,有人偷袭它。”
  “偷袭?射击了?”
  “对。它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们的一艘大型巡逻舰把它拖回来了。它苏醒过来,已经是在垃圾场了。”
  “奇怪。”塔杰乌史说。
  这时,依莉娅回到了凉台上。
  她递给阿丽萨一只小巧的扁平盒子。
  “你把这盒录像带交给盖依道,它自己会告诉你,录像带该从哪儿放进去。我要通过录像带向它问候,让它得知我一切都好,请它把我忘了吧。我再也不飞了,我在地球上感到很幸福。”
  依莉娅和塔杰乌史送阿丽萨,一直送到篱笆门旁。
  阿丽萨沿着树林跑到飞行器跟前。
  两小时后,她已在撒哈拉沙漠了。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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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飞船要自杀
  阿丽萨把经过的情形通通讲给伙伴们听,并且放了录像。
  聪明飞船闷闷不乐。
  很长时间,它一声不吭,甚至不再帮助巴史卡和阿尔卡沙,不再向他们提出建议。似乎它不再关心自己的命运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少年们工作,它只是突然变成了一艘最普通的、不会说话的飞船。
  阿丽萨怜悯它。当然,人人命运不同,飞船难以理解人与人的关系。不知怎的,阿丽萨总觉得盖依道酷似依恋主人的宠物狗,主人迁居了,决定不把狗带去,因为它会抓坏地毯。宠物狗只落得流浪街头,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无过受罚。
  阿尔卡沙从莫斯科带来珊瑚虫的种晶。在地球上,这是常常用来建造房屋的材料。它由能在空气中繁殖的活珊瑚虫组成。只要为种晶做好模壳,然后灌进营养液,微乎其微的珊瑚虫便开始急遽地繁殖,在模壳中挤得密密匝匝,牢固得超过混凝土,却比棉花还轻。
  巴史卡和阿尔卡沙用塑料薄膜为“盖依道”号的船体外壳打补丁,接着让珊瑚虫在补丁上迅速生长,把窟窿填满。外观虽不太漂亮,却坚牢得很,即使飞行也不用害怕。当然,打个金属补丁更加牢固,但这样就必须飞往莫斯科,进入校办工场。那儿有仪器和机床,可用于修复聪明飞船盖依道。
  飞行的准备工作又花去三天。
  这些日子,盖依道固执地一直保持沉默。
  第四天早晨,从莫斯科飞到垃圾场来的三个少年打算驾驶着聪明飞船返回莫斯科了。就在这时,盖依道突然重新说话。
  阿尔卡沙和巴史卡正坐在扎米黎雅那儿办理证件——凡是登记在册的飞船一概不得随便开走的。阿丽萨则在使用从家里带来的吸尘器,要把驾驶台和船舱收拾干净。
  她已习惯于盖依道沉默不语,所以听见这飞船说话,反倒打了个哆嗦。
  “阿丽萨,”飞船说,“我建议你们别和我一同飞往莫斯科。”
  “哦,你说话了!太好啦!”
  “我拿定主意,要自杀了。所以我不希望那个瞬间你们正在我的船舱里。”
  “你发疯了!”阿丽萨赶紧说,“闻所未闻!宇航史上还从未有过飞船自杀的先例。”
  “这将是第一例,”盖依道表示,“因为我是世界上第一艘聪明飞船,感情上深受伤害,不想再活了。”
  “为了依莉娅吧?”
  “我祝愿她幸福,”盖依道说,“她不需要我了,而且她并不对我隐瞒这一点。她甚至不愿意回想起我。和她往昔的生活有所关联的一切,她都不愿意回想。万一她怀念我,而我和那可恶的塔杰乌史闹得势不两立,结果又会怎样?她的家庭破裂,幼小的孩子孤苦伶仃,大家都痛苦不堪。不,我不能让这样的结局出现。因此,我必须自行了断。”
  “你打算怎样自行了断呢?”阿丽萨探问。
  “这不难,”聪明飞船凄苦地说,“我以最高航速,朝着最近的小行星一头撞去。我将化为齑粉,不再存在。”
  “你拿定了主意了吗?”阿丽萨问,不觉吞声饮泣。
  “拿定主意了。”飞船回答。
  “多么可怜!”
  “我也不好受。”
  阿丽萨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她几乎从来不哭,何况一个人马上要到12周岁,而且飞遍了半个银河系,怎么能随便哭呢?然而请想像一下,盖依道这小巧的、没有需要的飞船要迅速地撞向空寂寒冷而山峰犹如利剑的小行星,让自己在悬崖峭壁间顷刻毁灭!
  这时候,巴史卡和阿尔卡沙过来了,兴冲冲、喘吁吁地。
  他们看见阿丽萨坐在驾驶员的圈椅里,手拿吸尘器,哭得收不住声。和她应和的,是从操纵台底下传出谁的压低了的哭声。
  “什么人欺负你了?”巴史卡跑到阿丽萨跟前,“说呀,我揍死他!”
  “大概是蝎子咬了你吧?”阿尔卡沙问。
  “没有啦。可我心里难受。”
  “为什么?”
  “盖依道不想活了。它打算撞小行星,让自己粉身碎骨。”
  “胡言乱语罢了,”巴史卡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怎么不会发生呢?”阿尔卡沙说,他已经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既然你使机器拥有智慧、拥有感情、能爱能恨,那你就该对它负责。可依莉娅是怎样做的?她找到了自身的幸福,却忽视了因此而剥夺别人的幸福。我不知道,如果我处在盖依道的位置,会干出什么事来。”
  “谢谢,”盖依道说,“理解万岁!”
  “可爱的盖依道,你千万不要死,”阿丽萨哽咽着说,“我会关心照顾你的。”
  “她真的显得挺难受吗?”盖依道探问。
  “还问什么!”巴史卡抢过话头,“我真恨不得狠揍依莉娅的脑袋。”
  “盖依道,你听我讲,”沉着的阿尔卡沙说,“不要去撞小行星,寻找另一种生存的意义,行不行?你还年轻,你能够飞翔,再飞翔……”
  “我不知道,”聪明飞船带着哭音喊,“我看不见别种生存的意义。”
  “不对,”巴史卡不以为然,“有意义的。意义在于我们可以一同去争取竞赛的胜利。”
  “然后呢?”聪明飞船问。
  “然后琢磨琢磨,我们可以在银河系内航行,一同和宇宙强盗打仗,找到宇宙漫游者。这些事儿,够我们忙一辈子的。”
  盖依道默默无语。它陷入了沉思。
  阿丽萨抹掉泪水。在伙伴们面前哭泣,她觉得难为情,其实没有谁笑话她。这些天,他们大家习惯了像对待活生生的人一样对待小飞船。
  “让我飞去见那个依莉娅吧,”巴史卡说,“我要好好儿地告诉她一切。”
  “你只会白花力气,”阿丽萨说,“她不可能幡然醒悟。没用的。”
  “没用的。”小飞船也说,“不过我应该再想想。泪水……孩子掉眼泪……”
  它又默不作声了。
  “现在怎么办?”阿卡尔沙问,“回家吗?”
  “不,”阿丽萨以坚决的口气表示,“我不会撇下它。要么它和我们一起飞往莫斯科,定居下来,要么我也留在这里。”
  “那你将饿死渴死。”
  “我死不了,”阿丽萨说,“扎米黎雅不会不管我。”
  “等等!”聪明飞船大叫一声,“阿丽萨决不能留在这里。我和你们一同飞往莫斯科。我决定活着,因为目睹了这优秀的女孩由于同情我的不幸遭遇而哭了。由此可见,我在世界上仍然并不孤独。”
  “你并不孤独。”巴史卡坚定地说,他生怕参加竞赛的计划落空,“我和阿尔卡沙也不会撇下你。你将成为参赛队的第四名成员。我讲话是算数的!”
  “谢谢。”盖依道说。
  它想了想又说:“什么时候升空?”
  “越快越好。”阿尔卡沙应声。
  “那就开始工作吧!”聪明飞船振奋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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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不同你们一起飞
  阿丽萨他们来向扎米黎雅告别。一位生物学家和一位研究害虫的专家正坐在扎米黎雅这儿。两个人从伦敦飞来,寻找孩子们曾在垃圾场上见到过的那种灰色球形生物。巴史卡有意耽搁一段时间,帮他们捕捉灰球,但阿尔卡沙那么凶巴巴地望着他,使他不由心头发慌,急忙表示自个儿是说着玩的。
  越过地中海时,飞得不高,航速也不快,盖依道可以观赏地球。它还没有认真地俯瞰过地球。它很喜欢地中海,却并不欣赏帕尔特农神庙遗址的美丽。它有独特的审美观,和古希腊人的鉴赏目光毫无共同之处。
  然而,聪明飞船十分赞赏莫斯科——包括摩天大楼和整洁的市容。它甚至喜欢上了莫斯科人本身。
  学校的技术工地坐落在教学楼与足球场之间。工地上有几间工棚、一座小飞行器库,还有射击场和仓房。盖依道降落时,一年级的孩子们恰巧在忙忙碌碌,作为航天史课的实践活动,他们正拆卸着一颗人造卫星。小朋友吵吵嚷嚷,围住了聪明飞船。他们喜欢这艘小飞船,一个个眉开眼笑,赞不绝口。原来,盖依道也有虚荣心,它缓缓地转了一圈,让孩子们更方便地欣赏它。这使阿丽萨简直要笑出声来,但她忍住了,以免盖依道不好意思。
  “招人喜欢的孩子,他们会有大出息的。我要花点时间给他们上上课。”
  然后,鲁克雅内奇来了,他曾是载货飞船上的机械师。这人爱唠叨,可心地善良,别人简直想像不出,有多少届的学生跟他学过宇航技术。他的意见是决定性的。巴史卡紧张得脸都发白了,他实在希望这一关能顺利通过。
  鲁克雅内奇绕着盖依道转了好一会儿,又走过去,在驾驶员的圈椅上坐坐。盖依道默不作声。它和阿丽萨商量好的,暂时不显露出它是善于思索、应答如流的聪明飞船,否则会引来各种各样的盘问……好在让不让鲁克雅内奇知道飞船能说会道,并没什么关系,反正在他心目中,航行能力才是关键。
  鲁克雅内奇从飞船里钻出来,捻着灰色的胡须说:
  “高手的杰作!”
  这是对飞船设计师的极度赞许。不料鲁克雅内奇接着有所补充。
  “就你们的需要而言,它尚未达到质量标准。”
  “为什么?”
  “进行竞赛,并非在空阔的宇宙中,而是必须一再穿越大气层。难就难在这里。船壳损坏过,有所变形,你们勉强堵住了窟窿。要真正加速是不易办到的。”
  “您能帮我们修好吗?”阿丽萨问。
  “我帮不上忙,”鲁克雅内奇表示,“后天我要带领七年级学生去实习。这艘飞船必须在工厂里修复。你们要理解这一点。”
  说完,鲁克雅内奇走了,少年宇航员们陷入了绝望。既然鲁克雅内奇认定船壳无法自行修复,确实那是希望渺茫了。
  他们钻进飞船。
  “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吗?”阿尔卡沙问盖依道。
  “听见了。不过我要竭尽全力。”
  “你能够干什么呵!”巴史卡气呼呼地说,“你不该让那火箭击中!”
  “别说傻话,”阿尔卡沙不以为然,“它哪儿知道人家会打它呢?”
  “要么真的到航天工厂去问问?”阿丽萨征求意见,“请求他们协助?”
  “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阿尔卡沙说,“工厂有自身的计划,他们原本就忙得不行,多少飞船需要修理呵!我们是小孩子,跑去求他们:帮帮我们修修玩具吧,人家不会答应的。”
  “我不是玩具,”盖依道申明,“鲁克雅内奇教授说我是高手的杰作,你们听到的吧?”
  “你远未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巴史卡指出,“我们的对手却已摆出了临战的姿态。今天早晨我打了个电话到上海去,王大洋和王大海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但我刚从撒哈拉沙漠飞来这里呀!”盖依道说。
  “是低速航行。要不然你难以控制航向。这一点你该有自知之明。”
  “知道的,”盖依道沮丧地说,“可我多么希望能替你们出一把力。”
  “我们不怪你,”阿丽萨说,“只怪运气不好。”
  “结果是毫无办法,”阿尔卡沙说,“假如你状态正常,我们使用普通燃料也能超过所有的对手;而假如我们获得某种特殊燃料,用于在大气层时增速,那么即使你处于目前的状态,我们也能把所有的对手甩在后面。”
  “燃料……”盖依道若有所思,“那如果……不,对我来说,这些回忆过于痛苦。”
  “什么样的回忆?”巴史卡赶紧问。
  “对54行星的回忆。女主人依莉娅和塔杰乌史就是在那儿相遇的。”
  “那儿有什么情况?”
  “也许什么情况也没有。”
  “盖依道,”巴史卡神情严肃地说,“或者,你立刻把记得的一切和盘托出;或者,你永远留在这个工地上,让一年级学生和你做游戏。”
  “我是想告诉你们的,”盖依道无奈地说,“我们找到塔杰乌史,是在宇宙漫游者的一个基地附近。”
  “宇宙漫游者的基地!”巴史卡在圈椅里直跳起来,脑袋差点儿撞上飞船的顶部。
  “基地非常古老。”
  “凡是基地,全都古老,”巴史卡说,“反正也无法探察到基地内的秘密。”
  “啊,我的朋友,你们真够健忘的!”小飞船惊叹一声,“我看到了那里的一些燃料罐嘛。既然我看得到,这就是说,燃料罐已经暴露在外。”
  “我记起来了。”阿尔卡沙说,“你讲过,由于发生地震,入口已经遭到破坏。”
  “这便意味着,”盖依道接过话头,“一旦有外人闯入就能使基地自行炸毁的预警装置已经失灵。”
  “你再讲一遍。”巴史卡认真地说。
  “预警装置已经失灵。”
  “你怎么不早说!”巴史卡喊叫起来,“我们赶快飞往54行星,获取宇宙漫游者的燃料……可能还有奇珍异宝呢!”
  “不,我坚决反对,”阿尔卡沙表示,“这个情况,我们应当报告地球最高委员会,一个考察队将装备妥帖,飞往那里。这项工作必须由大人去做。”
  “非常理智,”聪明飞船称赞,“阿尔卡沙,我佩服你。”
  “我也佩服,”巴史卡说,“我认为,阿尔卡沙该回去搞植物学试验了。方形西瓜就是他终生奋斗的目标啦!”
  “你什么意思?”阿尔卡沙大为恼火,“纵然你一时无法理解,我也要实话实说。”
  “那样的话,就谈不上什么参赛咯。”巴史卡说。
  “为什么?”
  “这倒挺简单,”阿丽萨替巴史卡回答,“因为我们首先得把盖依道交给地球最高委员会。在那儿,它将接受询问和检测。可能它被判定为伤残者。可能说它被导弹击中,伤势重得会胡思乱想。”
  “正是这样!”巴史卡应和,“接着盖依道准保会被拆卸得七零八碎。”
  “不行!”小飞船大叫起来。
  “而且准保盖依道永远无法飞上太空了。”
  “不行!”
  “然后,一个考察队飞往54行星,乳臭未干的孩子连一个也不会带去,去的全是教授哇、院士呀,他们以后会写出大堆论文……我们则可以在报纸上读到有关消息。”
  “你究竟要表明什么呢?”阿尔卡沙追问。
  “十分清楚了,”阿丽萨说,“巴史卡要自己飞去。”
  “自己飞去,哪怕仅仅看一眼宇宙漫游者的珍宝也好。我在世界上只活一次呵!”巴史卡说着站起来,摆出傲然挺立的样子,让大家明白,他不会虚度此生,“我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建立多少丰功伟绩,能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发现,不过只要人家对我说:‘巴史卡,你一定行’,我就甘愿抛开一切,全力以赴!”
  “巴史卡讲得好,我爱听,”小飞船说,“我理解他。但是很遗憾,我不得不反对,因为这个旅程充满危险。”
  “而且我们确实飞不到目的地,”阿尔卡沙继续阐明,“这可是一次需要大跳飞的真正的宇宙航行,并不持有宇航员证书的人是严禁参与的。另外,你们以为我们的父母会说什么呢?”
  “我来一一回答,”巴史卡说,“首先,我们能够抵达,因为我们乘坐的并非普通的傻瓜飞船,而是我们的朋友——聪明飞船盖依道。需要怎么样,它都办得到。盖依道,你办得到吗?”
  “我办得到。”小飞船应声而答。
  “第二,我们不把任何情况告诉任何人,因为人家肯定不会让我们航行的。我们的父母呢,会由于为儿女担惊受怕而发疯。像所有的父母一样,他们的观点绝对落后。”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阿尔卡沙说。
  “我也不能指望你赞成,”巴史卡说,“这需要勇气,而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不过你必须保证守口如瓶。”
  “我不能作出这样的保证。”
  “那我只好限止你的行动自由,使你无法妨碍我们。”
  “你倒试试看。”
  “我找个合适的地窖,关你的禁闭,直到我们返回再放你出来。”
  “行了,两个男同学,”阿丽萨说,“别吵啦,要不你们会讲出一堆蠢话,接着一整个月互相恼火。”
  “阿丽萨,你说说,”小飞船插话了,“我们的好朋友巴史卡真的会走极端,把阿尔卡沙关进地窖吗?”
  “不,”阿尔卡沙代阿丽萨答复,“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窖。”
  阿尔卡沙转身走了。
  巴史卡一迈腿要追他,但又站住了,挥挥手。
  “你跑吧,叛徒。”他说。
  “他不会向任何人泄密的。”阿丽萨说。
  “我有数,”巴史卡回答,“反正心里不痛快。小阿丽萨,走,我们得动动脑筋,怎么跟老爸老妈说。”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十一章 夏威夷联欢节
  他们向盖依道告别,跳出了这艘小飞船。
  阳光明媚,心情愉快。
  小场地上,有个年轻男子面对聪明飞船站着,正若有所思地观察他们。
  阿丽萨认识这个男子,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所以稍顿了顿才认出来。
  “塔杰乌史!”她大喊一声,“您在这儿干什么?依莉娅呢?”
  “阿丽萨,你好。”塔杰乌史·索考尔说,“依莉娅在弗洛茨拉夫带孩子。我恰巧来莫斯科出差,有个学术会议要参加。我想可以找到你,认识一下……”
  “哦,这是我的伙伴巴史卡,”阿丽萨介绍,“我们打算一起乘盖依道飞船参加竞赛。”
  “很好,”塔杰乌史说,“很高兴认识你。”
  “那么您就是依莉娅的丈夫?”巴史卡问,面无笑容。
  “你猜对了。”
  “并不难猜。”巴史卡说。他不喜欢塔杰乌史。
  他们默默无语地望着盖依道。这飞船近在咫尺,但不知道它是否听见了他们的交谈。或许,它并没有认出塔杰乌史,或者它认出来了,却假装不认识。这是因为它觉得自己连遭的不幸,罪魁祸首就是塔杰乌史。
  “我感到不好意思。”塔杰乌史说,“不过生活是复杂的,你们现在还不理解,将来会明白的。”
  “我已经明白了。”巴史卡说。
  塔杰乌史只能笑笑。
  阿丽萨暗想:他并没有什么大错,这是依莉娅下的决心。为了打破僵局,她向塔杰乌史发问。
  “您在54行星上没看见宇宙漫游者的基地吗?”
  巴史卡暗暗碰一下阿丽萨的腰部:保密呀!
  “宇宙漫游者的基地?”塔杰乌史一脸惊诧,“难道那里有?”
  “没有。”巴史卡急忙说,“经过科学的检测,那里不存在宇宙漫游者的基地。”
  “不过,”塔杰乌史说,“如果让我为建立基地而选择一个最荒凉、最隐蔽的地方,那么54行星最合适了。”
  “您一直想不起偷袭您的是谁吗?”阿丽萨问。
  “想不起。情况发生得突如其来。再三思索,我也只记得当天出现过奇异的感觉,好像有谁跟踪我。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里有一些灰色圆球般的东西栖息着,挺大,活像……足球。正是这样的一个灰球盯住我不放。”
  塔杰乌史不作声了。阿丽萨忽然想起垃圾场上的灰球。
  “是这样的吗?”她用双手比划着问。
  “对,正是这样……对不起,我该走了,小朋友们,再见。请给我写信,告诉我竞赛的情况。盖依道,再见。”
  盖依道一言不发。
  两个孩子在学校大门口和塔杰乌史分手。一架飞行器等候着塔杰乌史。
  他挥手告别,阿丽萨也挥挥手,巴史卡没抬起手来。
  “上哪儿搞得到武器呢?”巴史卡说,“进行这样的探险,赤手空拳就起飞简直是发疯。”
  在十字路口,阿丽萨仅仅挥了一下手,就离开巴史卡,回家去了。
  决不能说她心里也不同意阿尔卡沙的想法。她非常明白,阿尔卡沙是对的:飞往情况不明的行星,寻觅宇宙漫游者的基地,是一种孩子气的轻率行动。应该对爸爸说明一切。那样的话,就只能跟盖依道告别,只能放弃竞赛,只能不参加惊心动魄的探险了。可这样的活动多么诱人呵!要是阿尔卡沙把一切透露出去呢?那么阿丽萨就完全不必承担泄密的责任了。听其自然吧。哦,不,最好阿尔卡沙守口如瓶。讲到底,其实有什么稀罕呢?她自己也好,巴史卡也好,都曾一再遨游太空,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他们12岁啦。盖依道不是一艘普通飞船,万一他们发现了宇宙漫游者藏放的珍宝,那可是惊世骇俗的奇勋!
  阿丽萨觉得背后似乎有谁在跟踪她。
  她倏地转过身去,只见一只灰色圆球在小路上滚动,尾随着她。
  灰球发现自己暴露了,遽然改变方向,朝灌木丛滚去。
  “停下!”阿丽萨大喝一声,“耍什么花招?”
  灌木丛簌簌发响。阿丽萨拨开枝叶,但什么也看不见。
  莫非是幻觉?塔杰乌史讲过灰色圆球,这就诱发出各种各样的幻觉了。
  阿丽萨没觉察到灰球如何瘪下去,变成一张灰色薄膜,贴向树身,和树皮融为一体。
  “我回家去,”她拿定主意,“得好好想想,自己走掉几天,怎样才能使老爸老妈不担惊受怕。”
  她真走运。傍晚时分,有熟人给爸爸打来电话,大谈夏威夷群岛的星际民间舞蹈联欢节多么精彩。那个阿姨啰里啰唆讲了半个小时。
  “您为什么不去呢?”阿姨还问。
  “我没时间。”谢列兹尼奥夫教授回答,对方的唠叨他已经听得厌烦了。
  “那么小阿丽萨呢?”熟悉的阿姨大声问,“她放假了呀。”
  “她不见得会去。我看她正深深地迷恋于宇航竞赛。”爸爸回答。
  “干吗不去呀?”阿丽萨说,“竞赛要到8月才进行。我挺高兴去参加联欢节的。”
  然后,她把参加联欢节的想法告诉巴史卡。这个男同学说,他从小就最喜欢欣赏民间舞蹈。
  巴史卡的妈妈答应放他到夏威夷去,不过叮嘱他千万别跟鲨鱼搏斗。
  次日早晨,妈妈正巧撞见巴史卡在洗劫冰箱。他那浅蓝色的眼睛里闪着一片坦诚。他对妈妈说自己吃不惯夏威夷的食物,因此去参加联欢节,不得不带上整整一袋熏肠、奶酪、黄油和罐头食品。
  “你不会吃得肚子疼吗?”
  “我的肠胃好着呢。”巴史卡回答。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十二章 两名不速之客
  当然,探险的准备工作还做得不很细致,可是阿丽萨和巴史卡估算,没必要再拖许多日子。反正去去就回嘛。何况,仅仅两个少年宇航员,用得着带大量东西吗?
  在起飞前的两天里,他们没有和阿尔卡沙会面。对,阿丽萨曾拐进实验室,看见阿尔卡沙孤零零地坐在显微镜前。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谈了几句,但没有触及主要的、令人尴尬的话题。
  他们决定了在大白天升空。巴史卡在哪本书上读到过,经验丰富的逃亡者总是这样明目张胆地行动。
  阿丽萨要求巴史卡去跟鲁克雅内奇谈谈。因为阿丽萨讨厌自己撒谎。然而在生活中,孩子们不得不偶尔撒个谎,最重要的原因是父母不理解他们。在这样的场合,阿丽萨一般是宁愿什么也不说。巴史卡对自己的要求并非如此严格,所以他神态自若地告诉鲁克雅内奇,他们决定让盖依道进入大气层,在动态中接受测试,然后和他们一同飞往夏威夷,参加民间舞蹈联欢节。
  鲁克雅内奇亲自检查了操纵台的工作情况,夸奖孩子们调试得相当合适。他试了试珊瑚补丁的牢固度,终于表示允许升空。
  “不过别飞得太高,”他建议,“也别增速到极限,它毕竟远未完全复原。”
  “会照办的。”巴史卡一口答应。
  阿丽萨竭力不开口,坚持做个诚实人。她把食具放在壁橱里,以免航行时被打碎。
  等到鲁克雅内奇走出了飞船,直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的盖依道才说话。
  “奇怪,据说你们这个鲁克雅内奇是测试飞船的大内行,可怎么信不过我呢?”
  “小兄弟,你错了。”巴史卡说,“假如心存怀疑,他决不会放我们到任何地方去。”
  最近两天,巴史卡管盖依道叫小兄弟,盖依道也不生气。盖依道的幽默感发展得不怎么样,因为它那设计师的幽默感也不怎么样,但它笑话别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阿丽萨坐在驾驶员的圈椅里,和调度处联系上,获得了飞出大气层的许可。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巴史卡。
  “准备好了。”巴史卡一边回答,一边系紧保险带。
  正在这时,响起令人心惊肉跳的喊声。这声音是从下方传出的。
  阿丽萨和巴史卡呆若木鸡,仿佛在圈椅上冻僵了。
  又传来一片喧哗声。
  直通飞船底舱的舱门“砰”地打开,脸色煞白的阿尔卡沙从那儿冒了出来。
  他在浑身发抖。
  阿丽萨和巴史卡刚看清这并非幽灵,而是正常不过的阿尔卡沙,便劈头盖脸地责怪他一通。
  “我要吓死了,”阿丽萨说,“你干吗这样恶作剧?”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呀?当奸细吗?”
  “我自己也差一点吓死了,”阿尔卡沙倒在圈椅上说,“我拿定主意:还是和你们一同飞吧。万一遇到危险,我可以帮你们。可这个决定我不想早说出……我上了飞船,钻进底舱,等待盖依道起飞。”
  “你怎么搞的,忘了会超载吗?”阿丽萨吃惊地问。
  “他是可能忘了,”传来盖依道的声音,“不过类似的事情,关系到乘客安全的,我从来不会忘记。”
  “你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阿丽萨疑惑不解。
  “你们没问我,”盖依道说,“你们不问,阿尔卡沙则求我保持沉默。这么着,我就没吭声。”
  “傻瓜。”巴史卡脱口而出。
  “小兄弟,你这可太不客气了。”小飞船恼火地回答。
  “可你害怕什么呢?”阿丽萨追问。
  “我害怕?”阿尔卡沙表示惊讶,“我好像没有害怕呀。”
  “你要是从底舱爬出来那会儿看到自己的脸,就不会这样表白了。”巴史卡嘻嘻地笑。
  “不是……其实……我钻进那儿的一个空集装箱,睡着了。后来似乎……我大概感觉到那儿有个活物触碰到我。像是大老鼠。那边黑糊糊的……我迷迷糊糊中高喊了一声。”
  “是幻觉吧?”阿丽萨问,“或者,那里还有另一名不速之客?会不会是某一个年级的学生溜了进来?盖依道,说呀,底舱不会另有一个人藏着吧?”
  “再也没有任何人藏在底舱了,”盖依道报告,“假使还有一个人进入飞船,我准会觉察到。底舱里存在着有机物质,不过这些显然是我的新主人搬来的食品——熏肠10根、长面包23只、大小不等的奶酪……4块……”
  “是3块。”阿丽萨纠正飞船。
  “行了,”巴史卡说,“这样闲扯下去,永远不升空啦。阿尔卡沙,你和我们一同航行,不改变主意了吧?”
  “不改变了。”阿尔卡沙回答。
  “全体成员各就各位!起飞!”
  聪明飞船朝着月亮的方向疾驰,绕过轨道上的近地实验室和阔大飞行器升降场,那里停放着来自整个银河系的大型载货飞船。接着,又从右边绕过月球,这里可以看到月球上的城市、工厂和矿井的无数灯光。盖依道渐渐增速。它很顾惜自己的乘客。
  终于,月亮的轨道被甩在后面了。
  火星留在一旁,前头漂浮着颇为壮观的土星。
  “很快就接近我遭到袭击的地方了。”盖依道说。
  “太空奇景!”阿丽萨说,“这一带好热闹,像街市似的。”
  “我们吃早饭了吧?”巴史卡问,“我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
  “我们讲好回到家里放开肚子大吃的!”阿丽萨不满地说,“你怎么就这样馋呢?食品必须节省。现在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你这么胃口大开,我们在没有到达54行星之前就得饿死。”
  “我没把阿尔卡沙计算在内,”巴史卡说,“我以为足够了。”
  阿丽萨见阿尔卡沙难堪得脸都白了。他自尊心很强,而且知道错就错在没想到带些食品。
  “我可以尽量不吃。”阿尔卡沙表态。
  “值得表扬呵。”巴史卡嘲弄他。
  “别说了,你的嘴好厉害!”阿丽萨一脸嗔怪,“我的一份跟阿尔卡沙匀着吃,你不用为自己的那一份担心。”
  这下轮到巴史卡恼怒了。
  “可见我是利己主义者,心肠冷酷,朋友遭难,我不管不顾,你们却是热心热肠,对吗?我真懊悔选中你们做航行的伙伴!天下好人多的是,我偏偏找了两个不知感恩的。”
  “真奇怪,”盖依道困惑不解,“我这个小兄弟的推论完全不合逻辑。我听得明白,两个同伴自愿决定不限制他的伙食,他却生他们的气了。”
  “你哪里弄得懂什么叫人际关系!”巴史卡嚷嚷起来。
  “我是怕自己什么也弄不懂了,”盖依道忧心忡忡地说,“我一再估计错误。当我认为人们理应如此这般时,他们往往以相反的方式行事。”
  “盖依道,对不起,我们说话做事真像不准进入太空的傻孩子。”阿丽萨表示歉意,然后又口吻坚决地说:“我提议忘掉争论,先来弄清楚船上有多少食物。我到底舱去,逐一登记。”
  “我只随身带着两包泡泡糖。”阿尔卡沙歉疚地表示。
  “你的泡泡糖请外星人吃吧。”巴史卡又口没遮拦地说道。他总是准备着带刺的话。
  阿丽萨解开安全带,开了舱门。
  盖依道让底舱大放光明。
  “这里乌漆墨黑的,”阿丽萨暗想,“阿尔卡沙当然吓得不轻。”
  此刻,小小的底舱俨如一个可以住人的工场,摆放着仪器、备用零件、电筒、绳索、软梯、钻头和食品。大冰箱靠舱壁放着,旁边的搁架上有小型集装箱。
  “我报你记,好吗?”阿丽萨问盖依道。
  “何必要记呢?”聪明飞船不解地问。
  “我随后得按人按天分配好食品。”阿丽萨回答。
  她打开冰箱,大声清点放在里面的食品,接着再点数搁架底层上的熏肠和奶酪。刚才阿尔卡沙正是躲在这里。
  “继续记吧,”阿丽萨报出来,“熏肠10根。”
  “重量多少?”盖依道问。
  “半公斤左右。”
  “记下了。”
  “奶酪3块。”
  “不对,”盖依道纠正她,“是4块。”
  “可这儿只有3块。你可以看嘛。”
  “不对,4块。”盖依道执拗地说,还用金属手一指:“第4块滚到角落里去了。”
  阿丽萨伸手去抓。她虽然不惧怕,可猝不及防,还是尖叫了一声,因为这奶酪软软的、暖暖的,还有一层黏液。阿丽萨的触碰,使得“奶酪”打了个哆嗦,顺着搁板滚动,掉到地板上,冲向一堆工具,要隐藏起来。
  到这时候,阿丽萨猜准了:眼前就是在撒哈拉沙漠里见到过的灰色圆球。
  “真是添乱!”阿丽萨高声说,“我们怎么不早些发现这灰球?”
  阿尔卡沙和巴史卡往底舱里伸头探脑——他们听见了阿丽萨的喊声。
  “出什么事儿了?”巴史尔问。
  “这根本不是奶酪,”阿丽萨一面答话,一面抓起丁字镐,万一灰球跳过来,也好自卫,“而是另一种令人厌恶的生物。”
  “我看到了,”盖依道说,“认出来了。在撒哈拉沙漠我见过这坏蛋。全怪我没觉察到它潜入船舱。责任在我身上。”
  “用不着你来负责,”阿丽萨说,“我们得逮住它,把它关进一个罐子里。”
  她朝灰球靠近过去。巴史卡拿着从小厨房里取来的一只锅子,飞身跳下。
  锅沿刚触及灰球,它朝旁边一闪,不见了。
  “它哪儿去了?”阿丽萨四下张望。
  在底舱里,灰球没什么藏身之处,然而它依旧无影无踪。
  “它在你们头顶上方,”盖依道报告,“而且在慢慢地向舱门那边移动,企图逃上去。”
  阿丽萨一抬头,发现了灰球。不过这已经不像个灰球了。它正沿着舱壁攀爬,逐渐变得如同一张灰色的薄煎饼。
  “我这就能够着它。”巴史卡竖眉瞪眼地说着,抓起一柄拖把,举起来吓唬它。
  “别这样!”响起一种尖利的叫喊声,“我要活着。我完全无辜!”
  “啊,你们是有理性的生物?”阿丽萨吃了一惊。
  “那就更坏。看样子它是一名奸细。”巴史卡说,“让它爬进锅子吧。”
  “我不是奸细!”灰球央告,“我是环境的牺牲品。我可以到地上来吗?我保证不逃,我也无处可逃了。”
  “下来吧,”阿丽萨说。
  “不过要老实点。”巴史卡警告它。
  灰球“啪”地一声掉到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在底舱中间一动不动。
  “坦白交待吧。”巴史卡说,“你是奸细吗?”
  “我怎么可能当奸细呢?”灰球说,“我的经历既简单又悲惨,你们要理解我。你们是善心人哪。”
  巴史卡用拖把指着它,它滚得离拖把远些。
  “我居住在你们称之为54行星的星球上,”灰球跟蚊子叫似的说,“我有老婆和8个孩子。如果你们这位好可怕的船长用长着毛茸茸的尾巴的木棍把我打死,我的孩子们便永远等不到爸爸了。”
  “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可怕。”巴史卡说着,把拖把放到一旁。
  “我和大家一样,在出生的行星上,平平静静地居家度日。但那天,有一艘大型宇宙飞船降落到我们那儿。来的是个探险队。他们勘察整个行星,搜集样品。我也被当做样品选中了。”
  “你干吗不抗议呢?”阿丽萨问。
  “好奇心害苦了我。我拿定主意:让他们以为我是非理性生物吧,我倒可以观光其他星球了。我打心眼里想当旅行家。这艘大型飞船返回故土时,我溜下来,潜入了一座城市。”
  “那颗行星叫什么名字?”阿尔卡沙在底舱上方问。
  “勃鲁克。”灰球立即回答。
  “我到过那儿。”阿丽萨说。
  “你们听听!”灰球来劲了,“由此可见,我说的是实情。我看遍了勃鲁克行星,打算继续航行。这对我而言并不困难,我能够悄悄地潜入任何飞船。5年间,我飞遍许多行星,我想返回自己出生的星球了。但怎样才能如愿以偿呢?当时没有飞往我故土的宇宙飞船,于是我来到了地球。”
  “为什么?”
  “因为整个银河系都经常有飞船抵达这里。在此地,可以等到飞往我故土的探险队。我趁此机会飞遍了全地球。我到过撒哈拉沙漠的垃圾场——废旧飞船停放处,并且得知你们所器重的飞船曾去过我的行星,你们又在准备再次飞往那里。可是我不能公然上船。出于无奈,我变成一块奶酪般的形体,躲在底舱。这便是我的全部经历。你们可以取我性命,也可以使我幸福。”滑腻腻的灰球待在地板中央,一动也不动,一副恭顺的模样。
  “能相信它吗?”巴史卡问。
  “我吃不准。”阿尔卡沙说。
  “我也说不好。”阿丽萨回答。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灰球表态,“但是请带我回家吧。家里人已经不指望我回去了……我命里注定将客死异乡……”
  “让它待在哪里呢?”阿丽萨询问。
  “同情它了吧?”巴史卡领悟了她的意思。
  “怎么办呢?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我留下,待在底舱好了,免得老是让你们看到。”灰球说,“在你们眼里,我不漂亮,甚至是丑陋的。这我不生气。我就住在这儿,在搁架的底层。”
  “既然你们有意把它留下,”盖依道说,“那么我来看管它。”
  “注意别动食品。”巴史卡警告在先。
  “我不吃熏肠和奶酪的,”灰球答话,“我从普通的水中获取所需的一切。你们不会拒绝给我一口水吧?”
  “不会拒绝的。”巴史卡说。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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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航行途中
  飞船内的生活有条有理了。灰色圆球安静地待在底舱,有时爬出来喝点水。它的动作出奇地敏捷。它告诉阿丽萨,54行星上的生活很严酷。在那里,衰弱者很难存活。有理智的灰球会跳跃、游泳和潜水,它们能变得薄如煎饼,甚至化为蠕虫。它们惧怕地震,居住在湖泊与河流的沿岸,以及开阔的地方,以便一旦遇到危险,好及时逃离。当然,它们不会建造什么城镇。
  如果湖泊干涸,甚而整个儿陷入地下,它们便赶紧迁移,另找湖泊或河流。
  灰球允许阿尔卡沙检查它的全身。阿尔卡沙说它是一种植物,不过这类植物富于感情,并且恋家。
  在乘客当中,盖依道最喜欢阿丽萨。每当阿丽萨值班,他们一谈就是老半天,甚至会招来巴史卡的嘲笑:阿丽萨和小飞船接连几个小时谈什么悄悄话呀?好在盖依道并不见怪。它对巴史卡已经习惯,了解他的品性。盖依道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危险朋友。聪明飞船这样解释:巴史卡高尚、仗义,为了朋友,不惜牺牲生命;不过又很容易驰心旁骛,忘了责任和义务。对,阿丽萨曾提到斗牛和红布,盖依道接不上茬儿来,因为在维斯杰尔行星上,谁也不懂何谓斗牛。这一点,阿丽萨能谅解它。
  第三天,所有的少年宇航员各就各位,聪明飞船完成了一次跳飞。这是21世纪上叶,由伟大的捷克物理学家鲁日齐卡和他的妻子阿妮塔·辛格赫发明的,其速度高于光速。人们只要能制造出重力发动机,任何宇宙飞船都可以在短时间内穿越半个银河系。
  不过,重力发动机制造复杂,成本高昂,目前并不是所有的飞船都已装上。连许多大型飞船也还没有。至于小型飞船,那是根本谈不上的。聪明飞船盖依道是唯一的例外。
  盖依道朝着54行星的方向实现一次跳飞,花去3个半小时。在这一时段里,少年宇航员们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在阿丽萨及其伙伴们的感觉中,似乎并不存在这么一个时段。阿丽萨闭上两眼,然后重新睁开,操纵台上的仪表显示,已经过去了3小时零31分。
  阿丽萨听见盖依道在说:
  “跳飞过程正常地结束,效果可在显示屏上看到。”
  清醒过来的巴史卡接通显示屏。就在它的中央,有些暗淡的小圆点在闪闪烁烁。
  “寻找有四颗太阳的。”阿尔卡沙也清醒了,说。
  阿丽萨解开安全带,下到底舱,看看灰球怎样经受了一次跳飞。
  灰球安然无恙,正坐在搁架的角落里。其实,很难说它是坐着、躺着还是站着,因为它的形体滴溜滚圆。
  “你为我担心吗?”它问阿丽萨。
  “那当然。”
  “担心也没用。”
  阿丽萨看出灰球焦躁不安。它激动时,会全身颤抖,犹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我不了解你,”阿丽萨说,“但我是真心为你忧虑。”
  “世界上没什么真心不真心,”灰球接腔,声音刺耳,“你不该怜惜我。你应当希望我死去。”
  “我不希望任何朋友死去。”阿丽萨表示。
  “你还不理解生活。你还是个不懂世故的小孩。和我的孩子们一样,你以为凡是成人都应该是好人。然而,假如人家对你的父亲说: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你觉得哪个的生命更可贵?只能两者选一,那么你的父亲必然会选自己的孩子,让别人的孩子死去。”
  “你说的话好奇怪,使人听了很不舒服,”阿丽萨说,“我不了解你。”
  “以后你自己有了孩子,就会了解了。”灰球说。
  “我正在努力了解你。”阿丽萨表示,“对不起,我们认识了很长时间,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何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呢?这名字是蒙上耻辱的。”
  灰球说完,躲到一角去,不再作声。
  “奇怪,”阿丽萨走出底舱,心里琢磨着,“它自己说怀念妻儿,好像挺走运的,快要飞回家了,却又似乎心事重重,说什么死不死的……”
  盖依道仿佛猜到了她的念头,说:
  “灰球良心发现了。”
  “难道它到现在为止一直昧着良心吗?”阿丽萨问。
  “不晓得。但我有一些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它跟它自己所表白的不一样。”
  “你认为它并非来自54行星?”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显示屏中央那个最明亮的圆点在逐渐变大,而且越来越亮。到第二天傍晚,已可辨别出一些圆形的火山口。
  阿丽萨焦虑地注意到食品在减少,但暂时不打算提起这件事,只怕两个男孩着急。何况阿尔卡沙原本就不大肯吃东西。阿丽萨听奶奶讲过,男子汉必须吃得饱饱的,即便最强健的男子汉,要是经常饿肚子,也会受不了的。
  灰球没有再和阿丽萨交谈。不过,阿丽萨偶尔听见它在和阿尔卡沙谈论。阿尔卡沙正准备写一篇关于灰球的论文。它向阿尔卡沙打听:
  “你们为什么飞往我们的星球呢?”
  “我们感兴趣。”阿尔卡沙回答。
  “是什么引起你们的兴趣呢?”灰球又问,“我们那儿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东西也没有。”
  “对于科学家来说,任何新的世界都值得关注。”阿尔卡沙说。
  “就是要研究,对吧?”灰球尖利地反问。
  “好刺耳的声音,”阿丽萨暗想,“简直能把舱壁刺穿。”
  “我看你们是探寻珍宝。”又传来灰球的话。
  “依据什么?”阿丽萨探问。
  “否则没必要飞往一颗荒凉的行星。”
  “不,跟探宝没关系。”
  “谁知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灰球沉默片刻,又问:“我的体温怎么样?”
  阿丽萨探头望望就餐休息舱。阿尔卡沙正在研究灰球,这灰球坐在(或躺在或站在)桌面上。它身上紧贴着传感器的吸盘,阿尔卡沙正在查看显示屏上的数据。
  “体温在跟着情绪升高和降低。”阿尔卡沙回答。
  “对。我的叔叔一家到过北极,在冰面上睡了三年,直到解冻。没什么事儿,都活着。我们那儿气候条件恶劣。”
  “我知道。”
  “你们还会碰上地震。同样可怕。你们是探寻珍宝的吧?”
  “不是。”
  “我不喜欢你们这些探宝者,”灰球明确表示,“你们神秘兮兮的。我心里清清楚楚:你们的飞船上有四个人,三个我看到了,盖依道却躲藏着。为什么呢?在哪里呢?”
  这时传来了盖依道的笑声。它觉得灰球迷糊得可笑,不过它无意辩解,而是宣布要开始制动了。
  阿尔卡沙从灰球身上取下吸盘,送它返回底舱。
  巴史卡正在底舱内检查装备。他认为自己将不得不落入深谷,登上火山。
  此刻,巴史卡身上缠着绳索,一手拄登山杖,肩上还扛着背囊式火箭发动机。灰球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说:“典型的探宝者。”
  “我是登山运动员。”巴史卡说。
  这时候,响起了盖依道的喊声。
  “警报!全体人员到指挥舱集合。”
  阿尔卡沙和巴史卡从底舱跳上去,奔向圈椅。
  “发生了什么情况?”
  “看屏幕!”阿丽萨说。
  屏幕上有个绿色小圆点在迅速移动。
  “我发现一艘小型飞船,”盖依道说,“它不回应我的呼叫。”
  绿色小圆点急遽地改变方向,经过短短的、令人困惑的几分钟后,便在如烟似雾、迷迷蒙蒙的大气层边缘消失不见了。
  “我建议理智地返航。”盖依道说。
  “你提出回去?”巴史卡一脸惊疑,“在这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我不清楚是什么正在阻止我们接近目的地,”盖依道说,“可能我们立刻要大祸临头,面对死亡了。”
  “盖依道或许讲得不错。”阿尔卡沙说,“我们飞船上有女孩子。我认为应该返回,把一切情况向大人报告。我先前就这么想的。”
  “你别拿女孩子作借口!”巴史卡怒形于色,“我心里全有数!你胆小就该待在地球上,不用替阿丽萨担忧,她比你勇敢!”
  阿丽萨明白,巴史卡心心念念光想着探险。她原本已打算支持阿尔卡沙,可说来也怪,巴史卡夸她勇敢的一番话,竟使她默不作声,如同巴史卡用一大块糖塞住了她的嘴似的。
  “谁有多勇敢,还得以后瞧呢。”阿尔卡沙低声说,“我表明了个人的观点,但并不坚持反对降落到这颗行星上。”
  “巴史卡这一套还真管用!”阿丽萨心想,“他把阿尔卡沙逼得改了口。人家责备他胆怯,哪个神经正常的男孩会再坚持返航呢?”
  “你们回去吧!”
  阿丽萨听见蚊子叫一般的、刺耳的声音。原来,灰球不知用什么方法溜出了底舱。
  “你们斗不过他们的。你们会死去,就像所有其他已死去的人一样。”灰球继续说。
  “你知道什么情况?”盖依道追问,“讲出来呀,你知道什么情况?”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讲!”灰球变成一条老长老长的灰色细线,游进底舱里去。
  “我坚持建议返回地球。”盖依道说。
  “集体表决吧。”巴史卡赶紧说,“我是讲民主的,盖依道,你的建议受到了重视。谁赞成降落到54行星上去?我——一票,阿丽萨——两票,阿尔卡沙——三票。谁反对?”
  “我反对。”盖依道说。
  “我反对。”从底舱传出蚊子叫般的声音。
  “三票对两票,我方胜出。根据民主规则,采纳多数派的意见。我们开始着陆。”
  “好吧,”盖依道说,“不过我建议降落到离宇宙漫游者基地远些的地方。”
  “为什么?”巴史卡问。“我们快速降落,快速观察地下洞穴,转瞬之间就取了所需要的东西飞掉。”
  “转瞬之间,这叫用词不当。”盖依道指出。
  阿丽萨认为盖依道说得对,所以接过话头:“当你顺着地下洞穴爬来爬去时,转瞬之间,人家能发现你30次,想杀的话,也能杀死你30次。”
  “那照你的意思呢?”巴史卡探问。
  “我有了个主意,”盖依道说,“请看。”
  盖依道让操纵台上的大屏幕亮起,于是一幅全屏的地图显现出来。地图上有断崖、峡谷、峰峦和火山口。
  沿着峡谷移动的绿色小箭头闪亮了。
  “正是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塔杰乌史。”盖依道说明,“近旁就是地下洞穴的入口。然而,我们不在这里降落。这个地方……”绿色小箭头转而移向邻近的峡谷,“是铁矿的入口。这悬崖底下有个很大的孔穴,上方便是铁矿。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只要悄悄地藏进孔穴,我们便绝不至于被人家从上面标定方位。”
  “如果你们不反对,我要迂回曲折,巧妙地躲起来了。”盖依道说。
  “离宇宙漫游者的基地远吗?”巴史卡问。
  “20公里。不过得翻过山头。”
  “就不能靠近些?”
  “小兄弟,你急躁得像个小娃娃。”盖依道说。
  “算了,反正没别的办法……”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十四章 不安适的行星
  如果有谁从上方观察盖依道,就会惊异地发现,盖依道在行星上空的飞行令人眼花缭乱。聪明飞船在长达1000公里的范围内迂回曲折,忽上忽下,又突然减速,简直像要立即停止,随即却重新迅飞。飞船内部咔咔作响,以致阿丽萨担心珊瑚补丁是否承受得住。
  当然,盖依道如果以为自己飞得复杂而巧妙,就能骗过谁,那它便是大傻瓜了。它完全明白,跟踪它的家伙正悄悄地等候它降落。盖依道另有企盼:它在行星上空转来转去,很希望能标定窥视者的方位。
  它以螺旋形飞至第三圈时,标定了一颗人造通讯卫星。这卫星正在54行星上方高高的轨道上运行,是和窥视者配合工作的。接着,它两次在同一地点的上空飞过,发觉火山口上面有一层伪装的覆盖物,便把有关资料输入记忆库存,随时可用。
  盖依道蓦地降落下去。它选定了通讯卫星正处在54行星另一侧的时段降落。聪明飞船精确地沿着峡谷缓缓飞行,有时贴近谷底,有时紧挨峭壁。因此,飞船里咔咔作响。阿丽萨咬咬牙,不让自己发出惊叫。
  然后,飞船停住了。
  “全妥了?”巴史卡轻声问。
  “没有,还没有。”盖依道回答,“如果他们还盯住不放,那就让他们以为我趴在这儿了。”
  “我们要待多久呢?”
  “等到它们的通讯卫星再次隐入地平线下。”盖依道说。
  等候的分分秒秒显得漫长,令人困倦。
  聪明飞船“嗖”地又一飞冲天,继续航行。
  外窥仪的屏幕上,锯齿形的峭壁一闪,使人心惊肉跳。峭壁犹如刀子刺向盖依道,它好不容易才躲闪开去。接着,盖依道急遽地往右一拐,致使船舱内的碗橱门大开,几只碗碟滚落到地板上。
  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屏幕渐渐暗淡。
  “你随随便便地降落,”巴史卡咕哝,“碗碟都摔碎了。”
  “我随随便便?”聪明飞船觉得委屈。
  “盖依道,别听他的。”阿丽萨赶忙说,“这一切你都做得挺棒。世界上别的任何一艘飞船要这样隐藏起来,都办不到的。”
  她解开了安全带。
  “这儿的空气怎么样?”阿尔卡沙问,“要穿密闭宇航服吗?”
  “用不着。”盖依道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显然,它在琢磨是否值得为巴史卡怄气。“这儿的空气适合呼吸。”
  “可以出去吗?”巴史卡问。“我想开始侦查。”
  “等等。”盖依道说,“过一个小时吧。假如我没有看见,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可疑的情况,你们就不妨出去。”
  “我们吃饭吧。”阿丽萨说。
  阿尔卡沙帮阿丽萨收拾碗碟。大家的碗剩下两只了,不过碟子没碰碎,因为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巴史卡说要去底舱,为外出做准备。
  他们开舱门,直到这时才想到了灰球。
  灰球坐在搁架上,皮肤泛起细密的斑点。它在激动。
  “哦,对不起!”阿丽萨惊叫,“你这么想回到老婆孩子身边,我们却拖长了时间。快走吧。问候你的孩子们。”
  灰球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阿丽萨感到奇怪,“你碰伤了吗?不舒服吗?”
  “它兴奋得浑身发抖。”阿尔卡沙说,“它盼望合家重逢,等了这么久,神经受不了啦。”
  “我的神经受不了,”灰球说,“我要留在这里。我的意思是我不要留在这里,但只要我留在这里,就会对你们有好处。我并不如同你们所想像的那么坏,可是我能够变坏,坏得出乎你们意料。”
  说完这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灰球默然无话了。
  “它讲什么?”阿丽萨感到惊异,“一会儿归心似箭,一会儿不想回去。”
  “把我关起来!”灰球大喊大叫,“我知道你们都是心肠特好的人!把我关起来,让我溜不出去吧,因为我是只要有一条最窄的缝隙也能溜出去的。把我关起来,让我藏匿起来……最好是在冰箱里。对了,最好是在冰箱里,因为我无法从那儿逃出去。”
  “逻辑混乱。”蹲在舱门边的阿尔卡沙说,“如果不想走,留下就是了;如果想走,而且只要有任何一个小洞眼也钻得出去,那就请走吧。”
  “不,”盖依道说,“我倒在它的话中听出了逻辑性。而且那是一种令我们感到可悲的逻辑性。应该把它关进冰箱。”
  “不过我将反抗!你们要告诉大家我曾反抗,但你们揭穿我、折磨我,险些把我打死,终于关进了冰箱。”
  “好吧,”盖依道说,“我同意。”
  灰球从搁架上滚下,急匆匆赶往冰箱那儿。
  到了冰箱门时,它停止了。
  “盖依道简直发疯了!”巴史卡喊起来,“冰箱里放着食品。”
  “把食品取出来。”盖依道说。
  “灰球要在里头待多久呢?食品会变质的!我们的食品原就所剩无几了。”
  “它不会待太久的。”盖依道说。
  “可你讲讲清楚,究竟为什么呢?”巴史卡忍不住要问。
  “请不要问吧!”灰球央告,“万一让他们知道,我的全家都活不成了。”
  “它讲的是实话。”盖依道说。
  “我越听越糊涂!”巴史卡嚷嚷起来。
  别人都不作声。
  争辩似的谈论到此结束。
  阿丽萨和巴史卡从冰箱里取出所剩的食品:一根熏肠、五包牛奶、一叠鸡肉馅饼和一只冻母鸡。
  灰球敏捷地钻入冰箱,说:
  “你们别但心,我一点也不冷。但是请记住,我是跟野兽一样反抗过的。”
  它缩在空冰箱的一角,巴史卡反倒犹豫了。把一个有生命的活物关进冰箱总归觉得别扭。
  “关门!”灰球尖声招呼。
  “关上吧。”盖依道也说。
  巴史卡这才照办。
  阿丽萨拿着冻母鸡,要去做熟食。
  她把冻母鸡放进烤箱。一会儿工夫,船舱里就飘散着好闻的鸡香味儿。巴史卡跑进小厨房,要来看看母鸡。这可已经是最后一只了,万一烤焦了怎么办?
  吃晚饭时,阿丽萨把半只母鸡递给巴史卡,另外半只,她分一半给阿尔卡沙。阿尔卡沙会意了,对她点点头。转瞬之间,巴史卡风卷残云,吃光了半只鸡,并且把目光在桌上扫来扫去。
  于是阿丽萨说:
  “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厉行节约。”
  巴史卡叹口气,去睡觉了。
  才3分钟,巴史卡就进入了梦乡,阿丽萨却好久还没入睡。
  她在狭窄的床上翻来覆去,然后起了床。
  “盖依道,我出去一小会儿,行吗?”她问。“光看看就回来,我不走远。”
  “去吧。”盖依道回答。
  夜晚有寒意,风在吹拂,空气湿润。在巨石遮挡下,周围黑黢黢的,阿丽萨和阿尔卡沙朝着在石头间迸溅的溪水走了几步。天空显露了,由于云朵迅速飘移,似乎被拉成了长条。天空呈紫色,其间稀稀拉拉,闪亮着橙黄的星星。一个鲜艳的小太阳,透过云朵照射着。小太阳在空中快速运转,宛如人造卫星。第二个小太阳稍大一点,颜色带黄,从峭壁后升起。在另一边,突然不均匀地冒起火光,显然是火山喷发。脚下的土地稍稍震动一下,随即轻微地颤抖着,久久不止,仿佛痉挛发作后正逐渐平息。
  这是一个不安适的、甚至恐怖的世界。乌黑峭壁的乌黑影子在挪移,犹如活物——两个行色匆匆的太阳仿佛被扯着,朝不同的方向移去。
  “我们明天去哪儿?”阿丽萨问。她感到害怕。
  从大孔穴漆黑的深处传来盖依道低低的声音。
  “必须登上你们面前的峭壁,阿丽萨。可惜我不能和你们一同去。”
  下起毛毛细雨来了,天空被蓝灰色的云团遮蔽。阿丽萨不想再站着,便往回走去。阿尔卡沙始终没讲一句话,阿丽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阿尔卡沙让阿丽萨走在前面,然后他关闭了舱门。
  “晚安。”阿丽萨说。
  “晚安。”阿尔卡沙闷闷地回答。
  “晚安。”聪明飞船说。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十五章 行进
  早晨,巴史卡头一个跳起身来。
  “前进!”他大喊大叫。“不能再睡了。宇宙漫游者的珍宝等候着我们!”
  他从底舱里拖出绳索和吊钩,配齐登山靴,检查电筒——忙得不亦乐乎,好像一个顶十个地干活。
  当阿丽萨在准备早饭时,阿尔卡沙和巴史卡已穿戴整齐。
  “你别跟我们一块儿去了,好不好?”巴史卡对阿丽萨说,“总得有个人留在飞船里。这次外出不是很可能发生意外情况吗?万一真的出了意外,你可以回去告诉我们的父母,我们是怎样牺牲的。”
  “我不考虑留下,”阿丽萨一面说,一面端来早餐,“别蛮不讲理。除非你说得出我哪点比你差,我才会留下。”
  “阿尔卡沙,那么你留下吧。”巴史卡又说。
  “为什么是我?”
  “凡是探险队都这样,必须有人留守。万一我们出事,你和盖依道好飞去求援。”
  “盖依道自己就能去求援。它不比我们笨。”阿尔卡沙说。
  “可这是规定呵!”巴史卡说。
  “没有成年人在一起,自己飞向陌生的行星,同样不符合规定,可我们在这里了。”阿尔卡沙坚持己见,“不过,你如果自愿,那你就留下吧。”
  “我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船之长,而且是探险队长。”
  “谁封你的?”
  “你们同意了的呀。”
  “阿尔卡沙是开个玩笑。”阿丽萨接过了话头。
  巴史卡心里有数,自己说服不了两个伙伴。只好三个人一同去了。
  趁阿丽萨在穿戴,阿尔卡沙下到底舱,想看看冰箱里面。灰球可别冻死。
  他打开冰箱,如同发现一只苍蝇似的说:
  “灰球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呢?”巴史卡吃惊地问,“它不可能逃走。飞船关闭着。它准是藏在冰箱里的哪个角落。”
  “它不在我的内部,”盖依道说,“我感觉得出来。”
  “可见昨夜我们出去的时候……”阿丽萨说。
  “原来如此!”巴史卡的口气,俨如一位在决战中受到爱将糊弄的统帅,“原来你们趁我睡着的时候走到行星上去过。盖依道同意你们走出去,而那段时间里,谁都可能潜入飞船。是这么回事吧?”
  阿丽萨、阿尔卡沙和聪明飞船盖依道都感到愧悔,答不上话来。他们望着盛怒的船长,只见他肩上搭着一圈绳索,手持登山杖,两眼放光,头盔底下钻出头发,背后显露火箭发动机的圆筒。这个巴史卡着实威风。
  “那有什么关系呢?”阿丽萨终于打破沉默,“我们原本就想放它回家的。倒是它自己宁愿待在冰箱里。”
  “看来事出有因吧。”巴史卡说,“任凭是谁,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愿意被送进冰箱。”
  “它自有原因。”盖依道附和,“我觉得内疚,我没觉察到它怎样溜走。”
  巴史卡审视两名探险队员,刚才的发火,他自己已经忘了。
  “快走吧,”他说,“趁这会儿我们还没被盯上。”
  岩石遮住天光。三个少年从岩石的阴影里走出来。聪明飞船在昏暗中幽幽闪亮。天色比昨天明亮一些,因为空中同时运行着三个小太阳。不过阳光闪烁不定,给人以不祥之感。
  必须登上峡谷对面的峭壁,然后通过如林的岩石群,往下接近一座热气蒸腾的小湖。小湖那边生长着灌木林,多刺而没有叶子,不妨在那儿休息片刻。一道斜坡从灌木这里通向另一个峡谷,宇宙漫游者的基地就藏匿在那里。三个探险少年打算先到高于基地的山坡,再沿着小溪往下,抵达峡谷。
  他们启动背囊式火箭发动机,飞上峭壁。借助于这种装置,50米可以一跃而过。孩子们在旅游途中使用它,可以轻松飞越江河湖泊。
  他们飞行时,没有忘记要小心谨慎:倘若人家在搜寻他们,那么正是腾空飞跃的物体很容易被标出方位。
  因此,他们仅仅在升起时借助背囊式火箭发动机,到了半空,开始向前方的一座湖飞去时,就互相分散,隔得远些,穿越开阔地时也尽量不让人家发觉。
  “哎,”巴史卡高声招呼,“大家看!”
  湖畔,仿佛被水浪冲上岸似的,有些灰球在那里排成一列,动也不动。三个比较大,另外一些小小的,像网球。
  “我们熟悉的那个,大概也在它们中间吧?”阿尔卡沙说,“它总算找到家里人了吗?”
  他们朝灰球转过身来,快速滑翔。
  灰球看到了人,便都小心翼翼地朝湖水那边移动。
  “不对,”巴史卡停住了说,“这是另外的,我们那个用不着逃吧?”
  湖中央冒着出气泡,水波汹涌,蓦地破裂,一股好大的水柱,在橙黄天空的衬映下,冲向蓝绿色的云团。
  在这同一瞬间,有许多灰球跃出湖水,它们顺着水面,疾速地向远远的对岸滑行。
  “它们怕我们。”阿丽萨说。
  “得给它们解释一下,我们不会伤害它们。”巴史卡说,“让我下到地面,它们就会看出我没恶意,会和我们接近的。”
  “小兄弟,”耳机里传来盖依道的声音,“提醒你一下:你们的时间很紧了。”
  “我们走吧,”阿尔卡沙说,“哪还来得及和灰球谈谈?”
  湖的对面,延伸着谷地。那儿到处是大石头,只得再次开启背囊式火箭发动机,以免磕磕绊绊摔断腿。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才到达灌木林。不料,这儿并不适合休息片刻。灌木上布满刺,又尖又长,仿佛怒发冲冠,不让任何人闯入。
  一个不大的灰球从乱石间跃出,朝灌木林冲去。灌木林裂开一条口子,放它入内。
  “典型的共栖现象,”阿尔卡沙说,“多半是灰球经常在那里藏身,躲避大猛兽。”
  “这地方有大猛兽吗?”
  “可能有。”阿尔卡沙说。
  “盖依道,”阿丽萨问,“这地方有大猛兽吗?”
  “不清楚,”盖依道回答,“光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请别和我联系。我们通话越多,就会被发现得越早。”
  他们不作声了,继续往前走。
  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巴史卡喊肚子饿,但带着干粮的阿丽萨让他忍着,到峡谷那儿再说。
  通向峡谷的斜坡太陡,所以他们决定开启背囊式喷气发动机往下飞去。
  他们在峡谷上方飞翔,宛如几片干燥轻盈的树叶。到了谷地,便选择了一块没有乱石成堆的地方着陆。
  着陆处的近旁,是热气蒸腾的小河。峭壁的上空,一片火光显得更近更亮了。火山喷发声清晰可闻。近处流水淙淙。
  峭壁后面,恍若有凶恶的眼睛在窥探。
  隐约感觉到一种不祥的气氛,阿丽萨打算呼叫盖依道,想听听这个伙伴的声音也好。但巴史卡抢在她前头。
  “盖依道,”他说,“检查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飞船回答,“你们歇会儿吧。”
  确实不想走了。阿丽萨两脚酸软,更由于这里的空气呆滞而稀薄,她脑袋也疼了。
  峡谷比之前更为沉闷。头顶上方,两边的峭壁几乎合拢,遮蔽了天光。水面上的热气升腾着,形成一团团白色的雾霭,在峡谷中飘浮。周围没有任何活物。
  三个少年吃了些干粮,沿着小河,继续往下游走。有时得在硕大的钟乳石之间穿越,否则就必须踩到热烘烘的河水中去。背囊式的装备用不上了:峡谷过于狭窄,腾空飞行,随时都可能撞上石壁。
  “休息一下好吗?”巴史卡以忧郁的口吻征询。
  “不,”阿尔卡沙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是为自己,”巴史卡解释,“小阿丽萨累了。”
  阿丽萨确实感到累了,但她当然否认。
  “不,你猜错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阿丽萨或连蹦带跳,或步步向前,或匍匐而行,交替轮换,似乎没有尽头。她尽量不遥看前方。近在咫尺,是一块大石头,得马上攀爬过去;忽而又是一道豁口,必须纵身跳过。然后呢?然后得趟水过涧……总是这样艰难地前行。
  峡谷的石壁骤然向两旁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峭壁环绕的圆形平地。阿丽萨听见盖依道在说:
  “你们就地休息吧。”
  阿丽萨早已两腿疲软,往扁平的石头上一坐,只觉得再也站不起来了。
  阿尔卡沙在她身旁坐下。
  “我想我很难坚持到底了。”他承认。
  巴史卡也希望坐着歇会儿,但强行克制住自己。
  “盖依道,”他探问,“接着去哪儿?”
  “你们的前面有两座暗黄的峭壁,状如断裂的大圆柱,”聪明飞船说,“看到了吧?”
  暗黄的大圆柱耸起立在平地上空,似乎要把平地锁住。
  “我看到了。”巴史卡嘴里应一声,朝那边走去。
  “等一等。”阿丽萨少气无力地招呼。
  “我只去看看。”巴史卡执拗地回答。
  阿丽萨目送着他,无可奈何。
  巴史卡边走边打开电筒,一道明亮的光柱投向峭壁,那儿立即折射出许多光点。光柱移向右面,失落在乌黑的豁口中。
  阿丽萨觉得,豁口里面似乎亮光一闪。
  “有啦!”她听见巴史卡的喊声。
  突然,警报声惊天动地般响起,阿丽萨不由捂住了耳朵。
  但是,尖厉的声响依旧刺激着耳膜。
  “你们快跑!”盖依道在高喊,竭力压倒警报声,“我遭到袭击了!”
  从黑魆魆的乱石背后,从暗黄的大圆柱背后,从峭壁背后,跳出许多模糊不清的人影。这些人从四面八方冲向三个少年。
  阿丽萨瞥见被围住的阿尔卡沙怎样跌倒又爬起,怎样试图逃入刚才巴史卡进去的豁口。阿丽萨自己左闪右躲,但被人在头上猛击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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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墙上画满鲜花的病房
  阿丽萨从奇异的幻觉中苏醒过来。似乎她躺在草坪上,阳光灿烂,螽斯唧唧鸣叫……她感到舒适、愉快。她睁开双眼……
  明亮的灯光直刺眼睛。阿丽萨皱眉蹙额,翻了个身。
  她置身于一个狭长的大房间里。
  墙壁没有窗,漆成浅绿色,而且画满了怒放的鲜花。
  房间里放着两排床。被单既新又柔软,被子既轻又蓬松。不知哪儿传来轻快的乐曲声。太奇怪了,因为在这以前,阿丽萨只记得峡谷幽暗、空气浑浊、峭壁乌黑或暗黄,只记得通向地洞的豁口、河面上蒸腾的水汽和模糊不清的、迅跑的人影。
  在遭到这样的袭击后,如果还能活着,那么十之八九,应该是身陷囹圄,在狭小而潮湿的牢房中,在阴森森的地窖里,老鼠和蟑螂窜来窜去……多么奇怪呀!
  阿丽萨坐在床上:两个伙伴呢?
  一转眼,她就放心了些。
  靠得最近的床上,阿尔卡沙·萨包兹考夫正在酣睡;过去些,隔着一张空床,躺着的是巴史卡·盖拉斯金。没错,巴史卡的一只眼睛底下有乌青块,不过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他脸上出现小块乌青或红肿,绝非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阿丽萨的对面,过道那边,还放着一张床。躺在那儿的人,两眼闭着。阿丽萨觉得这是个熟人,非常熟悉……是谁呢?
  当然是塔杰乌史·索考尔。此刻,塔杰乌史脸色苍白,廋得鼻子也更尖了,眼窝深陷!
  阿丽萨的视线落到袖子上,才发觉自己身穿睡衣:法兰绒的,质地柔软,上面绣有淡蓝色的勿忘我花。
  阿丽萨把两脚从床上垂下,立刻伸进了毛茸茸的、柔软的平底便鞋。她蹑手蹑脚地走向阿尔卡沙,因为遇到复杂的情况,阿尔卡沙是最有主见的。
  “阿尔卡沙,”她俯下身去,凑近阿尔卡沙的耳边轻唤,“醒醒吧。”
  阿尔卡沙睁开眼睛,好像没有睡着过的样子。而且,他一声不吭,目光扫视病房,然后停留在阿丽萨的脸上,但又好像没有看到她似的。他目光茫然。他在思考。
  “奇怪,”他说,“那个人是谁?”
  阿丽萨想起阿尔卡沙以前没见过塔杰乌史。
  “不是别人,就是塔杰乌史。”阿丽萨轻声说,“为了他,依莉娅抛弃了我们的盖依道。”
  “他应该在弗洛茨拉夫市郊。”
  “那我们在哪儿呢?”
  “不知道。去看看,好吗?”
  阿尔卡沙掀开被子。他也身穿睡衣,不过他的睡衣上绣的是淡蓝色的风铃草。
  他们走向大房间那头的白色房门。
  门轻灵地开了。他们置身于宽阔而明亮的长廊。
  这条走廊空无一人,乐曲声在轻轻飘荡。
  长廊另一边的门开了,一个女护士急匆匆地迎面走来。她身穿淡蓝色连衣裙,高耸着白色发饰,同样是白色的围裙镶着花边。护士笑容满面。
  “孩子,你们到哪里去?”她打老远就问,“便壶在你们的床底下。”
  护士的话抑扬顿挫,流利如同唱歌,显得怪怪的。
  笑容也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等护士走近些,阿丽萨才发觉她戴着面具。
  紧贴着整个脸部的面具红扑扑的,光光滑滑,一直在笑。面具上有两个精心开挖的洞孔,好让眼睛露出来。两眼从人工的笑容中往外看,使阿丽萨感到可悲,并产生戒备心理。
  “我们这是在哪儿?”阿丽萨问护士。
  “亲爱的,你们在朋友这儿。”护士小姐唱歌般地说,“现在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在那里,你会找到脸盆和便壶,还有各人独用的牙刷和肥皂。穿着睡衣跑到外面去,让人家笑话,这是你们自己也不愿意的吧?”
  “您是谁?”阿尔卡沙探问。
  “待会儿就给你们送来早餐。”护士伸出两只戴着精致的白手套的手,拥抱两个孩子。她的双手柔软而温热,把他们往回推。“早餐以后,医生会来。他十分善良。他将盘问你们。好,你们要乖,要听话。”
  护士既温和又不容违拗地把两个少年推进房间,关上了门。
  巴史卡还在睡觉,倒是塔杰乌史醒了,而且一眼就认出了阿丽萨。
  “早上好,”他招呼,“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十七章 依莉娅寻找丈夫
  从莫斯科返回以后的一个星期六,塔杰乌史打算去钓鱼。天蒙蒙亮,他就把钓鱼竿和帐篷搬进飞行器,他说次日星期天就回来吃午饭的。
  塔杰乌史有个喜爱的去处——喀尔巴阡山脉树林繁茂的峡谷内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旁。
  星期六夜间,他给依莉娅来过电话,向妻子和女儿道晚安,说这次钓鱼很开心,还采过蘑菇。但他也抱怨蚊子厉害。
  星期天下午1点钟,塔杰乌史的妈妈从格丹斯克飞来,要看看孙女。这时依莉娅还没着急。她知道钓鱼迷都是专心致志的,塔杰乌史当然也不例外,他准是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置诸脑后了。没关系,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会飞回家的。
  依莉娅决定请塔杰乌史和他的母亲吃苹果烤鹅。依莉娅把鹅放进烤箱,看看手表,不由惊呼一声:快2点了!
  她擦干手,跑进屋子,要打电话催丈夫回来。
  电话打不通。奇怪,塔杰乌史戴着多功能手镯呀。莫不是他脱掉手镯下水游泳了?
  鹅放进烤箱已有15分钟,依莉娅再次给塔杰乌史打电话。仍然怎么也联系不上。
  依莉娅不想让婆婆惊慌不安,就说自己得赶紧驾驶飞行器去一趟弗洛茨拉夫市区,因为烤鹅忘了加一种特殊的、名贵的香料。其实,她是直接飞往喀尔巴阡山脉了。
  塔杰乌史钓鱼的地点,她找起来并不费事。毕竟她多次和丈夫一块儿来过。
  依莉娅驾驶着飞行器徐徐降落时,仔细观察塔杰乌史那橙黄色的帐篷。帐篷旁边有飞行器。
  依莉娅让自己的飞行器也在帐篷附近着陆。
  “塔杰乌史!”她叫喊。
  没有谁回答,只有小河水在哗哗流淌,蜜蜂在嗡嗡低鸣。
  依莉娅朝岸边跑去。小河畔的草地上,扔着钓鱼竿。一边的水桶里,有条鲑鱼在游动。河水不深,清澈透明,有鹅卵石露出水面。落水淹死是不可能的。
  依莉娅跑进帐篷。
  里面空空的。睡袋被揉成团,抛在一旁,背包打开着,包内的东西被抛撒在地上。
  这时,依莉娅发现地上有陌生人的脚印,是既脏又湿的鞋底踩下又干了的。
  帐篷周围也有陌生人的脚印。夜里下过一场雨,但正午泥地又干了,于是一个个脚印留了下来。
  依莉娅高声喊叫塔杰乌史。她嗓子都快喊破了,没有什么人应一声。
  “镇静,”依莉娅嘱咐自己,“要沉住气。”
  她从1数到20,做了一次深呼吸,细心地寻觅有关塔杰乌史的蛛丝马迹。
  她首先查看小河边的草地。
  一些痕迹向她显示,昨夜有一架陌生的飞行器来过。3个人,穿着宇航员穿的磁铁底的鞋子,朝塔杰乌史的帐篷走去。塔杰乌史显然正熟睡着,所以起先并没有反抗。
  袭击者把塔杰乌史拖出帐篷,捆起来,绑在粗壮的橡树上——依莉娅在树皮上找到了绳索紧勒留下的印痕。
  在这以后,塔杰乌史显然受到过审问——橡树周围的地面上全是杂乱的脚印。那些人没能从塔杰乌史嘴里问出所需要的东西,便把他拖进了飞行器。然后,他们中有一个回到草地上,竭力清除痕迹,制造假象,让随后来寻找塔杰乌史的人以为他溺水身亡。但是,这些骗不过依莉娅的眼睛。她可是从小就学会辨别踪迹的。她是高明的猎手。
  “如果发生的情形正是这样,那么塔杰乌史会想方设法给我留下记号,因为他该知道我会来找他。”依莉娅环顾草地,暗暗推测。“但记号在哪儿呢?怎样的记号呢?”
  依莉娅又一次绕着绑过塔杰乌史的那棵橡树走一圈。紧靠树身的地面上,在一些树根间,她看到了几条塔杰乌史用脚尖划出的、歪斜的线。先是5条,然后又是4条。他为什么要这样划呢?5、4……5、4这两个数字,她怎么觉得这样熟悉?
  54行星!
  莫非塔杰乌史要表达的正是那颗行星?当他被捆绑、受盘问时,当人家企图把他带往什么地方去时,他想到了遥远的行星。
  依莉娅猛地记起塔杰乌史在54行星上也曾遭到袭击,自己看见他时,他已奄奄一息。有个秘密,和54行星相关,他们至今未能揭示。
  还能回忆起什么?对呀!当她从那儿飞离的时候,盖依道好像说过什么话……什么重要的话,可当时她没留意。盖依道提到宇宙漫游者的基地!说看见了通向基地的入口……
  必须争分夺秒了!
  依莉娅急忙收拾起塔杰乌史的帐篷和其他东西,通通放进自己的飞行器,并且把塔杰乌史的飞行器锁上,以免碰巧被熊闯入。然后,依莉娅飞回家去。
  航行途中,依莉娅在弗洛茨拉夫市区降落停留,到邮政总局给撒哈拉沙漠的垃圾场打可视电话。她要了解盖依道此刻在哪里,在垃圾场选中盖依道的孩子们在哪里。
  正在值班的扎米黎雅回答:“莫斯科的孩子修理过小飞船,而且驾驶着这艘小飞船去了。因为他们准备参加竞赛。出什么意外了吗?”
  “不,没出什么意外。”依莉娅说,“我不过是想跟那个叫阿丽萨的女孩谈谈。在哪儿能找到她?”
  “请稍等,”扎米黎雅说,“他们把地址留给我了,您记一下吧……”
  依莉娅谢过扎米黎雅,当即打电话到阿丽萨家里。
  来接听可视电话的,是40岁模样、高个子、背稍微有些驼的男子。这是阿丽萨的父亲。他看见一位金发披肩、光彩照人的少妇要找阿丽萨,不禁面露诧异。少妇说自己叫依莉娅,必须要见到盖依道,可在哪儿能找到阿丽萨和盖依道呢?
  “确切的地址我说不出。”阿丽萨的父亲谢列兹尼奥夫教授回答,“情况是这样的:他们飞往夏威夷,去参加民间舞蹈联欢节了。不过我了解阿丽萨和她的伙伴巴史卡的性格,此时此刻,他们可能正在太阳系内航行,考验自己的飞船。”
  依莉娅电话打到夏威夷联欢节组委会。那边告诉她,共有6万宾客来参加联欢节,其中自行驾驶宇宙飞船前来的也至少有200人。
  檀香山航天站则这样答复:“盖依道”号飞船没有在那里登记。这下依莉娅明白了,她无法迅速找到阿丽萨的,她只得先飞回家去。
  到了家里,依莉娅走进塔杰乌史的工作室,打开放置着勘察器械的柜子,挑选她觉得有用的东西。
  依莉娅打点好一切,准备出发,同时继续思索着要飞往何处?下一步怎么做?
  解开奥秘的钥匙,最有可能是在荒凉的54行星上,在宇宙漫游者基地的附近。显而易见,有人正在寻觅这个基地。或者,甚至已经找到了,这伙人唯恐还有别的人发现这一基地。依莉娅推断着,假定敌人是怀疑塔杰乌史也找到了他们认为极其重要的基地,因此决定把他杀死。依莉娅和盖依道搭救了塔杰乌史,可是,敌人仍然心存疑虑,于是跟踪盖依道。结果发现盖依道飞往地球。到地球上去干什么?找到了基地急着去报信吧?于是,他们偷袭盖依道。盖依道出现在垃圾场,来自莫斯科的少年在那里看到了它。敌人如果派出奸细,那奸细必定探明阿丽萨曾飞往波兰,和塔杰乌史见面!塔杰乌史飞往莫斯科,到了盖依道那儿,而且这以后,盖依道又立刻起飞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奸细尾随着塔杰乌史,并劫持了他。
  当然可以去警察局报案,但最伤脑筋的是敌人已经远走高飞。等你把事情的根由始末讲述清楚,他们早就踪影全无了。依莉娅必须亲自采取行动。
  为起飞准备好了一切,依莉娅走到凉台上,塔杰乌史的母亲第一眼竟没认出她来。
  原因是明摆着的。
  塔杰乌史的妈妈知道,儿子娶的是个长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女子,温柔而不张扬,擅长烹饪,不喜欢冒险,宁肯永远不离开自家的花园。
  可她此刻看到了谁呢?
  她面前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勇士:剪短的头发,一身旅行服,眯着的淡紫色的眼睛透出冷峻,硬实的下巴向前突出,显得坚毅;动作果敢、利索。她这神态,仿佛随时能攀登珠穆朗玛峰,或跃上拳击台,或和银河系最疯狂的强盗决斗。不必说别人,即使塔杰乌史在这个无畏的战士身上也找不到娇妻的影子了。
  不过,当然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个跟人差不多的人,能够立即认出依莉娅,而且绝对喜欢她这样。
  认得出她的是聪明飞船盖依道。萨玛昂·盖依正是要把女儿培养成这样。正是这样的姑娘曾一次次单枪匹马,进行出生入死的探险。
  “是呀,”依莉娅在镜子里看着自己,不由感慨地说,“万万没想到,我会恢复成当初的模样。”
  依莉娅吻过女儿,从凉台上跳下,坐进飞行器。飞行器似乎感觉到依莉娅心情沉重,便径直升上天空,惊走了一些鸽子和山雀。在夏季温暖的空气中,飞行器朝着航天站的方向呼啸而去。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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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永不老的青年
  “您好,塔杰乌史。”阿尔卡沙说,“这儿怎么像幼儿园?您给我们解释一下,好吗?睡衣呀、便壶呀、画在墙上的花呀,还有阿姨呢,怎么回事儿?好像我们已经超出这个年龄段了呀。”
  “孩子们,我和你们一样,跌进了地下的极乐世界。”塔杰乌史说,“这非常糟糕。”
  “我们不是在地球上吧?”阿丽萨问。
  “我们在54行星上。”塔杰乌史回答。“在这里,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俘虏。不过隔着这一堵墙,在不远处,有个永不老的青年,正坐着为谋求全宇宙的幸福而苦苦思索。他这人善良之极,英俊之极,和蔼之极。他一出现,人们笑容满面,大家开心得要死……”
  “您别开玩笑了!”阿尔卡沙打断他。
  “我是一本正经的。我已经受过多次审讯,身体没有受到摧残。”
  阿丽萨没看到塔杰乌史才几天,他已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憔悴不堪。莫非他精神失常了?
  “孩子们,你们可别以为我神经错乱了,”塔杰乌史说,“我为你们也被抓来而异常难过。你们将受到审问。凡是知道的,你们都讲出来吧,甚至可以添油加醋。否则,他们会折磨你们的。”
  这时候门开了,进来一个护士,她后面是个医生,也戴着笑面具。
  “谁第一个接受检查?”他问。“孩子们,勇敢些。”
  “我不准你碰孩子!”塔杰乌史迎着医生跨前一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躺到自己的床上去,”医生冲着塔杰乌史说,“你还没有康复。你需要休息。”
  医生抬起一只夹着金属烟斗的手。
  塔杰乌史不由得举手遮挡金属烟斗,显然他知道这小烟斗的厉害。阿丽萨怕塔杰乌史吃苦头,赶紧快步朝医生走去。
  “我准备好了!”她喊一声,“我要检查。”
  “这就对啦,”医生把阿丽萨搂过来,抚摸她的脑袋,“和小女孩谈话总是最愉快的。小女孩乖巧,心肠好,总是爽爽快快,什么都讲出来。随我走吧。”
  “怎么回事?”阿丽萨听见巴史卡睡意蒙眬地问,“什么检查呀?”
  “不行!”塔杰乌史叫喊起来,“我不准你这样!”
  “往后退!”医生使点劲,一摁烟斗,便有细细一束浅蓝色的光,从烟斗中射向塔杰乌史。他刚被击中,便痛得一阵抽搐,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医生猛地一拉阿丽萨的手,小女孩就和他一起到了走廊上。紧接着,门也“砰”地一声关紧了。
  “您干什么?”阿丽萨想咬医生的手,但对方的几个手指紧紧掐住她的脸蛋。
  “啊,我们多么缺乏自制力!”他以责备的口气说,“你的塔杰乌史出不了什么事儿的。这个固执的家伙,我用这小鞭子抽了他百来次而已。”
  他松开手,不再掐住阿丽萨的脸蛋。
  “你要尝尝小鞭子的味道吗?”他问,“不过这很疼的哟。”
  “我不要。”
  “对咯,你知趣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摘下假面具吧!”
  “这不是假面具,”医生说,“这是我的真面目。”他拉着阿丽萨的手,顺着长廊走去,同时继续说:“面具底下我的那张脸,可能倒是虚假的,可能会泄露出瞬间的疑惑和错误的想法。我外面的这张脸才是真正的脸,永远不会展示忧郁和疑虑的表情。它呈现的是幸福。我们大家都幸福。”
  “您带我到哪里去?”
  “你将荣幸地见到永不老的青年。”
  “但是我不需这样的荣幸!”
  “并没有问你要不要。荣幸是一种礼品,有礼品就该收下,并且表示兴高采烈。”
  医生这么说着,拉住阿丽萨的手,穿行在走廊里。走廊好像走不完似的,或一条接上一条,或一条分成两条,或斜斜地拐弯延伸。两旁出现外形相同的门,不过人影全无,似乎阿丽萨和医生匆匆地行走在一个大机关里,天晚了,那儿的工作人员都已离开,临走忘了随手关灯。
  又拐个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的大厅。大厅内有许多木桶,栽种着榕树和海枣树。墙壁上绘有风景画——树林、绿色的山谷、浅蓝色的小河。一只只鸟笼吊在天花板底下,鸟鸣啾啾。
  每只鸟笼下面,都有一个戴着笑面具的人站着,哪只鸟停止鸣叫,他就用尖尖的木棍往笼子里刺。
  远处,大厅的尽头,有扇不大的门,门上绘着一轮笑眯眯的太阳。两名笑眯眯的警卫,端着冲锋枪,呆立不动。
  管鸟人一见阿丽萨和医生,立刻起劲地敲击笼子。顿时,鸟叫得越发响亮,还传来了阵阵乐声。警卫开了门,医生把阿丽萨推进去。门关上了,阿丽萨独自站在里面。
  她置身于小小的、舒适的屋子正中间,大厅里的声音传不过来,只有壁炉内的木柴哔剥作响,并不刺耳。墙上画着窗户,窗户阔大,似乎外面有蓝天、绿叶。
  四壁糊着淡蓝色的墙纸,上面画有白水仙花。桌上有一束纸做的水仙花。
  有个人快步走进屋子。此人身材不高,头戴金冠,脸上罩着笑面具,袈裟般的长袍斜搭在肩,缀满珍珠。
  “小阿丽萨,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说,“你想像不出我如何地日理万机。我总是清早就跳起来,像松鼠在拨动轮子,忙得晕头转向。你喝果汁还是牛奶?”
  “牛奶吧。”阿丽萨说,“您究竟是谁呀?”
  “我是皇帝,西顿三世,平时人们都称我为永不老的青年。我在世上活了很久很久,已经636岁了。可我丝毫没有老态。”
  皇帝打开放在立式钢琴旁的冰箱,取出一瓶牛奶,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你坐吧,可以像在家里一样。”他说。
  “为什么袭击我们呢?”阿丽萨问。
  她坐下,喝了一口牛奶。牛奶很好,挺新鲜的。
  “别怕,不是合成饮料,”皇帝说,“无论飞到哪里,我总带着两头奶牛。不过在太空中,奶牛仍是稀罕之物,因此牛奶珍贵得像金子。为了招待你,我宁让自己少喝。不过,你喝吧,喝吧……”
  “谢谢。”阿丽萨说,她立刻就不想再喝这种如此珍贵的牛奶了。
  “别客气,你喝吧。”永不老的青年说,“反正你并不知道,在你喝过后,我将把这牛奶喝光。你嘴上带着多少细菌啊!”
  “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呢?”阿丽萨再次诘问。
  “你很舒适地安顿下来了吧?”皇帝问她,“睡衣喜欢吗?我觉得你穿着很合身。我亲自挑选的。我想,可爱的阿丽萨醒来,身上应该穿着崭新的漂亮睡衣。”
  “您为什么不回答我呢?”阿丽萨提高了嗓门。
  “什么?要做朋友是吗?你说得对,我们就做朋友吧!”
  “您为什么不回答我?!”阿丽萨高声大喊。
  “你觉得我年龄比你大,所以没兴趣和我做朋友,是吗?其实不必如此。我会玩许多游戏。”
  “瞧,我马上要把这只杯子摔得粉碎。看您怎么办?”
  “你好像喜欢水仙花吧?”皇帝又扯开去,“我也喜欢。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以后还会找到其他的共同点。我们还有共同的熟人呢。”
  阿丽萨举起杯子,晃动一下,几滴牛奶溅落到地毯上。
  “你真敢摔的话,你将后悔不已,直到短促生命的最后一刻。放下杯子吧,傻瓜!”
  永不老的青年这样说,完全出人意料,阿丽萨惘然若失,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真遗憾,第一种对付你的招数没有取得效果。试试另一种方法吧。直言不讳,你可希望我像跟成年人那样和你交谈?”
  “那还用问吗?”
  “既然如此,你就听着。不仅听着,而且要尽量理解。我治理着一个行星。那个行星的名称没必要告诉你。我的行星是全宇宙最幸福的地方。这是因为我治理它已相当长久,有602年零3个月了。也就是说,我拥有极为丰富的领导经验。然而,有财富才有幸福,我们却并不富裕。我们的燃料质量低劣。”
  永不老的青年的口气是忧国忧民的。他坐到钢琴前,按了几个音,又把琴盖合上。
  “不行,没时间练。”他说,“你不耐烦了吧?忍耐一下。我很快就讲完了。几年前,我们得悉这个行星上存在着一个宇宙漫游者的基地,藏放着的储备燃料没被触动过。作为本行星的主宰,我该怎么做?我召集志愿人员飞抵这里,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开始寻找基地。远离亲属,远离故乡,困难重重。然而,我们在微笑!在微笑!……不料,凶恶的歹徒出现了,他们企图抢夺我们的珍宝!”皇帝伸出一根指头,点点阿丽萨:“而你,正是被捏在他们的脏手中的、受了骗的小东西!”
  永不老的青年所戴的面具,呆滞地笑着。这令人不寒而栗。
  阿丽萨嗓音发颤地问:
  “您说的他们是谁呢?”
  “你心里清清楚楚。他们是强盗,是探宝者。有一个已经被我们抓获,他难逃惩罚,他的名字叫塔杰乌史。第二个,就是把你们这伙孩子送到这里来的人,他还躲藏着,不过我们肯定能逮住他……这就需要你协助啦,小姑娘。”
  “你们能逮住谁?”阿丽萨确实一头雾水。
  “那个指挥你们的人。他的名字叫盖依道!”
  这下阿丽萨恍然大悟。永不老的青年以为盖依道是一个人。哎,灰球也是这样以为的呀!由此可见,灰球正是皇帝派出的奸细!这样一来,什么都昭然若揭了。
  仿佛从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永不老的青年在说:
  “我们这里只有一种滔天大罪——就是撒谎!我们大家从来都不说假话,所以一旦听到假话,就会十分难受。说真话吧:盖依道在哪里?”
  “它在哪里?”阿丽萨一脸惊讶。
  “飞船上共有4个人:阿丽萨、阿尔卡沙、巴史卡和盖依道。你们走出飞船,盖依道留在飞船内,你们和他保持着联系。然而,在飞船上我们没找到盖依道,他躲得好快。你说他躲到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嗨,小姑娘,胆子放大些!这是对诚实的考验。如果你经不起考验,我会恼怒的。”
  “请原谅我,”阿丽萨说,“大概我太笨了,可你们为什么要逮住盖依道呢?”
  “什么为什么?”独裁者感到奇怪,“你们是一伙歹徒!你们是宇宙强盗!你们企图抢劫我的善良又诚实的人民!既然你们中间有一个还漏网在外,我们能够高枕无忧吗?”
  “这就是说,您怕它?”
  “不对,是怜悯他。”皇帝不以为然,“想想看,你这会儿喝着牛奶,暖暖和和地身穿崭新的漂亮睡衣。他呢,好不可怜,在山谷间冷得嗦嗦发抖,哭个不停。他处境险恶!帮帮他吧,让他回到人们中间来,感受到我们的恻隐之心。”
  为了让阿丽萨也能感受到他的恻隐之心,永不老的青年抓住她的肩头,手指狠狠地掐,阿丽萨疼得简直要叫唤起来。
  “从实招来,”皇帝咬着牙说,“我要你说出实情!”
  “我不撒谎的,飞船里只有3个人!”
  “4个!”
  “3个!”
  皇帝跑近门口,拉开一半,向外吆喝:“把丑家伙给我带来!”
  转瞬之间,警卫进了屋子,仿佛他一直守在门旁等候传唤。他的手里晃荡着网袋,袋里蹲着一只灰球。
  “基考晋,”皇帝问,“你认识这个小姑娘吗?”
  “认识,”灰球尖声回答,“她叫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
  “你是和她一同从地球上飞来的吧?”
  “对,我和他们一同飞来。”
  “飞船上总共几个人?”
  “4个:3个孩子,1个大人。我从未见过那个大人,不过他一直在和孩子们说话。”
  “他的名字叫……”
  “叫盖依道。不过我一次也没见过他。”
  “你怎么不害臊!”阿丽萨冲着灰球说,“我们同情过你。”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全家都被圣明的皇帝当做人质扣押着。”
  “你居然这么卑劣!”阿丽萨朝皇帝转过身来,“我为您感到害臊。”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永不老的青年辩解。
  “伟大的皇帝,请您原谅,”灰球尖声说,“我的全家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放我们走?我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做了一切。”
  “不,听话的基考晋,”皇帝说,“我还用得着你。”
  “但你承诺过!”
  “我承诺过,也可以收回承诺。”
  “这不是正派的做法!”
  “正派,正派!我是世界上作风最正派的皇帝。至于你,听话的基考晋,太多嘴多舌了。如果我放你出去,你会在人家面前废话连篇。我却对人民负有责任。我们开始从宇宙漫游者的基地往自己的飞船上运送珍宝了,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让人民的利益遭受损害。”
  “我憎恨您!”灰球尖叫,“我上当了!”
  “这倒是真的。我也认为如此。”皇帝假惺惺地说着,不过他的面具仍然在笑,“把这不中用的家伙抛到地牢里去吧。”
  “小姑娘呢?”警卫请示。
  “这个坏姑娘吗?只能也让她蹲地牢,我得和她的同伙谈话。”
  “这就把他们带来吗?”警卫又问。
  “稍等一下,我先要检查基地那边的工作进行得怎样了。”
  警卫把阿丽萨往门口那儿推一把。正在这时候,桌上的扬声器响了。
  有人操着阿丽萨听不懂的语言在说着什么,声音紧张,像大喊大叫。
  独裁者朝桌子扑去,哇啦哇啦地答话。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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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蚕到死丝方尽——代译后记
  我翻译基尔·布雷乔夫的科幻作品已有十多种。
  早在1987年,我着手翻译基尔·布雷乔夫的一部少儿科幻作品。原版书是在上海图书馆发现的,书中搏动着童心、闪烁着童趣,令我惊喜。于是,给作者去函。1988年2月10日,基尔·布雷乔夫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您是一位如此坚强的上海人,得知您在翻译我的书,我感到欢悦……”
  从此,书来信往,传递着跨国友谊。
  他佳作问世,常常在第一时间赠我,甚至成书之前就寄来打印稿。我偶有拙著,也兴冲冲寄去。
  会面的愿望,在双方心中增强。我年少即重残,虽借助于创作译作,进灵霄殿、登灵鹫山,乘时间机、游外星球,仿佛不受时空约束,自由潇洒得很,实际上却是靠异模怪样的手摇车代步,并逐渐几乎足不出户,远赴莫斯科是难以实现的奢望。他则再三表示,要来中国,到北京登长城,去西安看兵马俑,并一定赶至上海和我相见。
  我和爱人郑懿商量着该请远方的朋友吃些什么有中国特色、上海特色的菜点,准备一些什么既有意义又携带方便的礼品。红烧狮子头、南翔小笼、大闸蟹?文房四宝、丝绸料子、集邮册?
  然而,他的中国之旅,久久未能成行。
  《独闯金三角》和《大战微型人》这两部书的拙译本面世,责编李先生刚把崭新的样书寄往莫斯科,便于2003年9月14日来电称:“据说基尔·布雷乔夫已逝世。”我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慌忙打开电脑,查看俄罗斯的相关网站。岂料噩耗竟然得到证实——
  布雷乔夫专页:俄罗斯著名的幻想小说作家基尔·布雷乔夫(伊戈尔·福谢沃洛多维奇·莫热依科)已于今晨逝世,追悼会定于9月9日星期二上午11时……
  一幅熟悉的肖像,不,已在右下角添加粗浓的黑色斜边,成了遗容。
  我心狂跳,眼湿润。
  那两本书的新译本尚在邮寄途中,到不了作家的手里、眼前了。
  屈指算来,通信16裁,可谓有缘。想不到欢叙的夙愿化为泡影,成了永难弥补的憾事。
  接连数日,我工作无法集中心思,一再取出照片凝视,耳畔似隐隐响起他曾在长途电话中传来的并不苍老的声音。
  应该写一篇悼念文字,作为朋友,作为译者,都应该写。然而,几次握笔又放下,心又狂跳,眼又湿润,不得不服用保心丸。是因为过于哀伤,还是年近七旬,感情脆弱了?
  难以落笔成文,脑海中则浮现往事,虽点点滴滴,却分外清晰。
  10余年中,我有时随信附去一些微不足道的礼品,基尔·布雷乔夫差不多每次都投桃报李。记得有一次,他居然送我自己珍藏了六七十年的上海明信片,使我这老上海十分惊讶。约十年前,得知苏联将解体时出版的三卷本《奥斯特洛夫斯基文集》,内有数万字附录,首次披露了当初《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成书时被删节的大量文字。其中有一节,描写保尔这个“少年老干部”,面对列宁新经济政策,如何由思想上抵触、进而行动上对抗,尔后大闹一番,最终认识错误,重新归队。这个内容,不单丰富了人物性格,更重要的是证明了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无意把主人公保尔·柯察金无限拔高,让他成为“高大全”的偶像。我渴望获得这套集子。基尔·布雷乔夫得悉,立即打电话向俄罗斯国立尼·阿奥斯特洛夫斯基纪念馆“自强”人文中心主任转达了我的需要,得到对方热情的允诺后,又高兴地写信通知我静候佳音。许多日子过去,没有下文。我也不好意思催问。时隔年余,他知得我尚未获得这部文集,便丢下手头工作,径直找上门去。几经周折,使我得到了这套书。不久,拙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面世,依据的便是这套原著,短短数年,印数超过20万册,基尔·布雷乔夫的帮助令我难忘。
  当初,基尔·布雷乔夫喜得千金,由孩子的外公取名阿丽萨。这是个地道而不常用的俄罗斯名字。俄国末代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多罗芙娜(1872~1918),原名即阿丽萨·格森·达尔姆什塔特茨卡娅。孩子长到5岁,基尔·布雷乔夫写了一组科幻小说,共7个短篇,总题目为《出不了事的小女孩》,讲给孩子听。作品随即发表于1965年第11期的《冒险世界》,大受欢迎,又转载又出单行本又收入多种集子。作者欲罢不能,继续创作,写了40年,60多部。其中一部分形成“阿丽萨系列”,小主人公全是阿丽萨,不过年龄升格,成了12至14岁的未来世界少女。不少作品还流传于欧美。这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英译本阿丽萨被译为“阿丽思”,令有些人颇有微词,怀疑这位俄罗斯作家袭用了英国著名童话作家刘·卡洛尔的名著《阿丽思漫游奇境记》中主人公的名字。基尔·布雷乔夫告诉我,早知如此,用比较大众化的名字如“玛莎”之类的,就不至于引起误会了。
  善良、聪慧、活泼、勇敢的阿丽萨在俄罗斯国内知名度极高。当代小朋友在书店里挑中描写阿丽萨历险的作品,爸爸或妈妈往往会在一旁高兴地说:“这也是我小时候爱看的书。”1996年6月5日,基尔·布雷乔夫写信对我说:“我有了一件喜事——少儿读者认定我是本国的优秀作家。这种评选活动一年一度,在俄罗斯中心儿童图书馆进行。该活动不允许成人插手,由孩子们自己决定一切。”字里行间充溢着其时已62岁的老作家孩童般的喜悦之情。
  基尔·布雷乔夫为人谦逊,很少谈及生平与成就。因而我也只写过很少的文字,在《文学报》等处向中国读者介绍。
  现在必须勉力写一写了。
  基尔·布雷乔夫,原名伊戈尔·福谢沃洛多维奇·莫热依科,是俄罗斯当代著名的学者型作家。他拥有博士学位、教授职称和院士头衔,并曾荣获苏联国家文学艺术奖。
  基尔·布雷乔夫自幼兴趣广泛,曾向往当地质学家或考古生物家(这在他的作品中有明显的反映)。大学时代专攻英语,毕业后转道中国去缅甸,在建筑工地任译员。异邦的旖旎风光使他迷恋,遐想悠远;东方的古老文化令他孜孜不倦,钩稽研究而乐在其中。
  自缅甸返国,基尔·布雷乔夫进入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工作,撰写过多种专著。在东方学研究所,他长期主持东南亚部,正如他本人所说,“40年没有挪窝”。与此同时,他涉足多个领域,也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年轻时,基尔·布雷乔夫还兼任记者,足迹遍及全国,发表大量游记,后分类汇编成书。
  如此繁忙的正业和副业并未妨碍他从事科幻小说的创作。而且早在60年代,这位年轻的作家已被公认为是科幻小说界璀璨的新星之一。
  基尔·布雷乔夫的科幻作品主要有两大系列,即“帕弗雷什系列”和“阿丽萨系列”,前者成人,后者少儿。
  “帕弗雷什系列”所有作品的主人公都是宇宙飞船医生帕弗雷什。这个人物最初出现于长篇小说《最后的战争》中。那时间,是未来时代;那地点,是外星球。奇异的山岭江河动植物,奇异的外星人形貌和思维,奇异的起死回生高科技……凡此种种,无不新奇诡谲,读者会不由自主被深深吸引;阅毕犹如奇梦甫醒,发觉自己明明置身于地球、当代,时空正常,却还牵挂着那虚幻的世界。后来出现于多部作品中的帕弗雷什,敬业、无所畏惧,细心、善于发现,诙谐、妙语如珠……
  阿丽萨是“阿丽萨系列”中的主人公。她生活在21世纪80年代,体质特强、智力超常,掌握多种语言包括宇宙语,游历过不少外星球。但阿丽萨并非超人,依旧那么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只是往往孩童式地歪打正着,建立奇功。那时的机器人,有些已具备个性、自尊心乃至幽默感。外星人的体貌不拘一格,并不局限于多眼或巨耳,三条腿或拖根尾巴。有熊形人、鸟形人,乃至海参状的、球状的。难怪在外星球的星际市场上,阿丽萨尽管具有地球人的正宗外貌和着装,却被当做要出售的小兽。作家借人物之口说:“没有什么证据表明,不可能存在着这样的行星,那里的人都赤身裸体,倒是让家庭宠物穿衣戴帽的。”
  “阿丽萨系列”的另一特色,便是与童话、神话的巧妙结合。什么小红帽、美人鱼、骑扫帚的巫婆、阿拉伯妖精、古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马,和微波测听器、会喜会忧的聪明飞船、状如电梯的时间机等交错出现,悬念不断,余味无穷。两大系列构成基尔·布雷乔夫科幻小说的两大主体、两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基尔·布雷乔夫的作品,不以预测未来高科技的成就为目的,其成功与否,也并非取决于其预测和未来的真正高科技成果是否完全或大致吻合。它们属于“软科幻”,即在幻想的未来高科技世界衬托下,讲述离奇的故事,塑造鲜活的人物,融科学、幻想、历史、地球乃至童话、神话为一炉,活跃思维、激发想像、愉悦身心、滋补灵魂。北大科幻小说研究生课导师吴岩认为:基尔·布雷乔夫的作品具有经典性,他根据文学的规律,将科学所能展现的未来转换成弥漫的视觉空间,一层层地将读者包围……
  基尔·布雷乔夫对中国怀着友善的、亲切的感情。他在《聪明飞船》中描写了全球少年“地—月—地”飞船航天友谊赛中有上海队参赛并获冠军,在《独闯金三角》中精心塑造了一位既壮志不已又和蔼可亲的、享誉银河系的中国百岁教授……
  基尔·布雷乔夫健康透支,积劳成疾,早逝于创作力依然旺盛之时。是不是他预感到生命短促,来日无多,才在信中接连表达访华来沪的迫切愿望?
  2002年6月5日,他引用我国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诗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由此觉察到他内心深处的焦灼。同年10月4日他这样提及:“中国之行依旧在我的计划中。可这不那么容易。由于健康原因……”
  同年12月10日他又执著地表露:“我仍然希望前往中国。非常希望,但或是健康,或是工作关系……我不会放弃,明春再作一次努力。”  转眼已到2003年。4月10日的信中他说:“今秋我将重新安排中国之行。”紧接着又来信更具体地告知:“可能在10月份。”
  急迫之情,跃然纸上。
  我以为难得的晤面指日可待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这是一位童心未泯、奇思横溢的年轻老人。他曾谦和地详细问我中国人姓名的构成与特点。后来他忽然告诉我,已经在写一部新的科幻小说,未来世界女少年阿丽萨身旁出现一个男同学,姓王名志冲,他们结伴去了往昔时代,登上中国古代杰出的航海家郑和的大船……
  这是一位不停地工作,“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可敬老人。他以或轻灵或凝重或诙谐的笔触,以别出心裁的故事情节,讴歌抑恶扬善的精神,谴责侵略和杀戮,主张正义与和平,反对自卑和懒散,赞美自强与进取。
  噩耗传来之时,我的自传体纪实文学《钢铁情缘》已基本脱稿。该书多处提到基尔·布雷乔夫及其作品,称赞他“老当益壮,激情喷涌”,说“邻邦挚友的诙谐也感染着我”。原拟收入基尔·布雷乔夫的照片一帧,此时决定增加其妻与女各一帧。我以此特殊方式寄托哀思。
  我要让亡友的科幻著作在中国赢得更广泛的喜爱。
  “死而不忘者寿”,基尔·布雷乔夫留下宏富奇美的精神食粮,给俄罗斯读者,给各国读者,包括中国读者,一代又一代……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目 录
第 一 章 “盖依道”号和女主人
第 二 章 在54行星上
第 三 章 依莉娅·盖依失踪
第 四 章 需要宇宙飞船
第 五 章 撒哈拉沙漠的垃圾场
第 六 章 聪明飞船“盖依道”号
第 七 章 盖依道讲述着
第 八 章 弗洛茨拉夫市郊的花园
第 九 章 飞船要自杀
第 十 章 我不同你们一起飞
第十一章 夏威夷联欢节
第十二章 两名不速之客
第十三章 航行途中
第十四章 不安适的行星
第十五章 行进
第十六章 墙上画满鲜花的病房
第十七章 依莉娅寻找丈夫
第十八章 永不老的青年
春蚕到死丝方尽——代译后记
《聪明飞船》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