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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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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白色的群山
第 一 章 我父亲的手表
第 二 章 流浪人
第 三 章 加冠日
第 四 章 奥齐曼迪亚斯来了
第 五 章 一次秘密的会见
第 六 章 充满危险的旅程
第 七 章 我从家乡逃出来了
第 八 章 出了一次蠢事
第 九 章 我们渡海了
第 十 章 我们的第一次逃亡
第十一章 铁路
第十二章 一座古城
第十三章 金属“蛋”
第十四章 我们又被抓住了
第十五章 城堡
第十六章 伯爵夫人的建议
第十七章 赛会上的皇后
第十八章 三脚机器人追赶着我们
第十九章 我们打了一仗
第二十章 我们遭到追捕
第二十一章 白色的群山
第二部 金和铅的城市
第 一 章 我们为竞技会而受训
第 二 章 朱利叶斯
第 三 章 驳船
第 四 章 深坑里的囚徒
第 五 章 挨饿
第 六 章 我们造了一只筏子
第 七 章 岛屿
第 八 章 汉兹失掉了他的船
第 九 章 我们渡海了
第 十 章 优胜者
第十一章 金子城墙
第十二章 身体象铅一样重
第十三章 怪物主人
第十四章 我在城里的“家”
第十五章 球赛
第十六章 弗里茨的秘密
第十七章 气泡泡
第十八章 我主人的“狗”
第十九章 我们的世界被征服了
第二十章 我着手去探索城市
第二十一章 美人金字塔
第二十二章 我的怪物主人的弱点
第二十三章 怪物主人的计划
第二十四章 怪物主人发现了我的秘密
第二十五章 弗里茨和我设计了一次“事故”
第二十六章 在黑暗中搜索
第二十七章 隐藏起来的河流
第二十八章 逃出虎口
第三部 火潭
第 一 章 委员会
第 二 章 朱利叶斯作了一次发言
第 三 章 一位意想不到的伙伴
第 四 章 货郎
第 五 章 追猎捕杀
第 六 章 江波儿的秘密基地
第 七 章 陷阱
第 八 章 绿人绿马
第 九 章 乌尔夫到城堡里来了
第 十 章 快乐比自由更有价值吗
第十一章 给鲁基喝了一点酒
第十二章 酒精的力量
第十三章 逆潮潜泳
第十四章 我回到了那座城市
第十五章 供水系统
第十六章 进攻
第十七章 火潭
第十八章 门全都打不开
第十九章 顶篷
第二十章 我们控制了那座城市
第二十一章 西边出了乱子
第二十二章 谁当我们的飞行员
第二十三章 气球
第二十四章 多风暴的气候
第二十五章 梦中的岛屿
第二十六章 胜利的代价
第二十七章 我们回到了白色的群山
第二十八章 所有国家的会议
第二十九章 谁为世界和平而工作
第一部 白色的群山 第一章 我父亲的手表
  在我们村里,只有六个比较好的钟,最大的一只钟放在教堂的塔楼上,村里人人都看得见。我父亲有另一只钟。那只钟就放在我们的厨房里。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总要把钟的发条上紧。
  每年,钟表匠骑着马从温彻斯特来一次。他先擦洗教堂塔楼上那只钟,然后,就来把我们那只钟擦干净,并将钟的指针拨准。
  我母亲总要给他弄些喝的东西,并且陪着他闲聊天。钟表匠给母亲讲他在温彻斯特的生活。温彻斯特是离我们这儿最近的一个城镇,那是个很古老的城镇。有些人说,英国国王曾经有一度就住在那儿的一座城堡里。那当然是很久以前的事啦,不过,那座城堡的一部分至今仍旧保存了下来。
  我父亲是个磨坊主,是个忙人。每当钟表匠一把钟擦洗干净,他总是马上离开房间,走出去。他总是说;“女人可以把时间浪费在讲故事上面,男子汉可非得干活不可。”于是,他就回到自己的磨坊里去了。
  不过,我父亲的最大的一个宝贝倒不是那只钟,而是一只表。那只表配着一条皮带,使得你能把它戴在手腕上。
  我父亲把那只手表锁在他书桌里的一只盒子中。只有在特别有意义的日子,他才把那只表拿出来,系上表带,戴上那么几个钟头。之后,又会重新把手表锁进那只盒子。
  甚至是那个钟表匠,我父亲也只准他每三年把那只表看上一次。不论是我们村子,还是附近一些村庄,都再也没有其他的手表了。钟表匠说过:“温彻斯特有几只表,但是没有一只表能象这只表那样好。”
  当我年纪很小的时候,我是不准看那只表的。不过,今年钟表匠来的时候,我已经十三岁了。我父亲允许我站在他们旁边看着擦洗那只表。
  这可叫我兴奋极了。钟表匠一走,我就想更加接近地仔细看一看。但是,那只表如今已经又给锁进我父亲的写字台里,而且再也不准我去碰那张写字台了。我足足有两个整天时间就光想着那只表。后来,我对自己说:“是什么阻止了你呢?威尔,你害怕了吗?’
  星期六早晨,正好只有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我父亲在磨坊里忙着,母亲去探望一位生病的老奶奶。一个钟头之内,她是不会回来的。我的机会可来啦!我父亲把他所有的钥匙都放在他床旁边的一只盒子里。我试了一把钥匙,接着又试了另一把,第三把钥匙把锁着的盒子打开了,表就放在里面。
  我拿起了那只表,仔细地看着。那只表不走了,不过我知道怎样可以把它开动。
  “我只给它上一点发条,”我想道,“那样,父亲再看到这只表之前,它就会停住不走的。”
  我就这样干了。接着,我拿起那只表,把它紧贴在耳朵上。不错,表已经走动了。我把指针拨准,又把表带系到手腕上。表带不大合尺寸,不过我还是戴上了手表。
  起初,我兴奋得不得了,可没多久我就产生了另一种想法。戴只手表是不够的,得让一个人看见我戴着手表才好呢。于是,我想起了杰克。
  杰克是我的一个表哥,大约比我大一岁。事实上,他已经长大到足够戴上一顶机器帽子啦。我曾经答应过,那天早晨要去看他。他会在河对岸那个废墟里等着我。
  我又把那只表看了一遍。我不禁问着自己,我敢不敢把它带出屋子呢?我把左手放进衣服口袋,这样就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戴着手表出去了。接着我拉开了前门,急匆匆地跑到街上。走到河对面那个废墟,可有好长一段路。
  我们那条街,紧挨着一条河,那条河能给磨坊提供动力。另有一条街,在一座桥附近跟我们这条街交叉。我就在那儿停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教堂塔楼上那只大钟。后来我又继续往前走,上了那座桥。
  我看到姑妈迎面走了过来,知道她一定会跟我说话。所以,我说了声“早上好!”马上撒腿就跑了。我一直跑到村头上才停住脚步。从那儿我可以穿过田野走过去,所以觉得比较稳妥。
  后来,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我一声,我认出那声音,是亨利。跟杰克一样,他也是我的表兄弟,只是跟杰克不一样,他一点也不友好。他比我小一个月,但是比我长得高大,长得壮实。我们长到这么大,始终是冤家对头,经常打架。不过我现在可不能打他。要是我跟他打架,他就会看到那只手表,以后可就麻烦啦,于是,我又开始跑了起来。我能够比亨利跑得快,所以我应该逃得掉。但是,草丛里的一个树根突然把我绊倒了。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亨利就扑到了我身上。他抓住我的头,把我的脸向地上撞。
  我把手从衣袋里抽了出来,想把他从我身上推开。但是他长得太胖了,挺重。后来他看见了那只手表,就把表带从我手上拉掉,站起身,高兴地叫了起来。我想要把手表夺回来,可他拿着表举过了头,我够不着。
  “把它还给我!”我叫喊着。
  “表不是你的,’他回答说,“那是你爸爸的。滚开,要是你不走开,我就把手表扔到河里去。”
  我扑到他身上,两个人就在地上扭成一团了。我们就象两只猫那样撕打。有好一会儿,我们滚打到高高的湿草地里去了。
  后来,我们上边有人喊了一声,“不许再打啦!”
  是杰克。他不得不用力把我们彼此扯开。这对他来说,二点也不费事。因为他跟亨利一样高,可比亨利还要健壮得多。他很快就发现我们为什么打架了。接着他就把手表从亨利手上夺了下来,并且叫亨利走开了。
  “手表坏了没有?”我问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想没坏。”杰克把手表看了一会几,就把它还给了我。“表带湿了,手表倒没损坏。你干吗把手表带到这儿来?”
  “我要把它拿给你看,我父亲总是把它锁在盒子中,把盒子藏在他的写字台里。所以,你以前还从来没好好看看这只表呢。”
  “那可不值得费这么多麻烦,”杰克回答。“我们必须马上把手表送回家。我会帮助你的。”
  从我长这么大以采,杰克是始终帮助我的。不过,用不了多久,一切就得改变了。当我们向村子里走去的时候,我不无悲伤地想着:“下星期加冠典礼就要举行了。那时候,杰克就再也不是个孩子,而我将孤单单一个人啦。”
第二章 流浪人
  我们把那只手表安全地放回了我父亲的写字台。。接下来,我就换下了湿漉漉的衬衫和裤子,然后才一起朝那个废墟走去。
  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废墟里的建筑物过去是个什么样子。一扇门上还有个标记,上面写着“危险。电力……”我们都不知道“电”究竟是个什么玩艺儿,也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们。但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电”是个危险的东西。想到危险,总是叫人觉得激动。
  在这个废墟的一个角落里,杰克为他自己搞了个象洞穴那样的陋室。那天早晨,他发觉我和亨利打架之前,他已经在那儿燃起了一堆火。他在河里捉了几条鱼,而且已经弄干净准备烧了。
  家里当然有许多吃的,可那没有什么意思。在这间陋室中,自己烧饭吃,才带劲呢。尽管我人小,可总是想吃。
  这会儿,我们坐在废墟中的这间陋室里,盯着正煮在火上的鱼,谁也不说话。我们呆在一起觉得很快乐,不需要多说什么话。
  突然,杰克打破了沉默。“这地方就要属于你啦,威尔,在‘加冠’典礼之后……?”他说道。
  他的话使我感到惊讶,我回答不出来。我是杰克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当然会把他的这间陋室送给我。但是,我还从来没更多地想过‘加冠典礼’那回事呢。尽管我们是好朋友,可我们从来也没谈论过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一个人谈这个。
  他的第二句话甚至更叫我吃惊了。“有时候,”他说。“我几乎希望不要加冠,不戴上那个机器帽子,那我就仍然是个自由人。”
  我得谈谈自由的流浪者的事儿。每个村子里通常都有几个。那时候,我们村子里有四五个,不过,他们的人数总是在变化。有些离开了,另一些顶了他们的位子。有时,他们干点活儿,有时,不干活儿。
  他们住在教堂附近的那所“流浪者之家”里面。在村子里那所房子是最大的—所房子。有屋子可以住十二个流浪人。有吃的供给他们,我们村子里的一个人照管着那所房子。
  流浪人是些什么人呢?为什么他们会跟其他人不同呢?尽管每一个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可没有一个人谈论这一点。流浪人跟别人不同,是因为对他们进行的“加冠”失败了。他们象其他人一样,也有一个机器帽子,但是他们身上的机器帽子完全不起作用了。
  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通常在加冠之后没多久就马上反应出来了。他们有几天看上去好象病了一样,很不舒服,他们的脑子使得他们好象受了伤害一样。很清楚,有些什么东西损伤了他们的智力。
  这种事并不经常发生。大多数机器帽子运转得很好。不过,有时候那些机器帽子坏了,那个人就变成了流浪人。差不多这种事都发生在男孩子身上,姑娘们的机器帽子很少出毛病。
  当机器帽子出毛病的人感到恢复了健康,这些流浪人就开始到处流浪了。他们穿越大陆,到处游荡,消磨余生。他们可以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天,也可以呆几个星期。不过,他们总是流动的,走来走去。
  为什么他们要到处流浪呢?也许,他们觉得自己跟其余的人不同。也许,他们受了损伤的脑子不能够休息下来。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清楚地谈上多少时间。他们好象生活在梦境里,而且他们尽干出一些怪事来。其他人就让他们单独去生活,大多数孩子都有点害怕,不敢走近他们。可如今杰克竟会喜欢变成一个流浪人!
  我还没想出一个答话,他就继续说了下去:“那只手表造得很精致,威尔。那是很久以前制造的。你知道不知道那个时代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的确,我也对这一点感到奇怪。我们的老师给我们谈了一点,但是不许我们提问题。甚至就连杰克,以前也从来没有象这样谈论过。
  我说:“你是指三只脚的怪物来到世界上以前吗?”
  “是的。”
  “我们知道那时的日子不好过,大城市里尤其不好。人太多,吃的东西太少。那里的人不是经常挨饿就是时常生病,而且有许多人在战争中被杀死。”
  “不过,象那只表那样的好东西被制造出来了,”杰克说。“是人把它们造出来的。三脚机器人造不来。几年以前,我去看马蒂尔达姑妈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个过去的城市。你记得吗?”
  我记得。杰克的姑妈马蒂尔达的丈夫是个外国人。马蒂尔达姑妈住得可远啦,在温彻斯特的另一头。
  杰克继续说:“有一天,我从姑妈家出来,朝南走,一直走到海边。我发现了一座古城的废墟。那座古城比温彻斯特还要大二十倍。那座古城的港口里有一艘古船,那只船比我们村子还大,大得多。”
  当然,我听到过那些古老城市的事。但是,大多数人害怕谈论那些古城。肯定不会有人胆敢亲自去看那些城市了。
  “在三脚机器人到来之前,人建造了那艘船,威尔。”
  我努力要在头脑里想象出那艘船是个什么样子,可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最后,我有气无力地说:“如今,人是快活的。”
  杰克慢慢地把鱼从火上拿了下来,盯着鱼看,那些鱼已经烧好,可以吃了。
  “快活?”他说,“也许你是对的。”
第三章 加冠日
  加冠日是个公定的假日。吃过早饭以后,我们大家全部到教堂里去。杰克已经在那儿了,穿着一身特制的白衣服。他是我们村今年唯一要接受一顶机器帽子的人。我不知道他有些什么感觉。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们全走出来,到大街上,等候着三脚机器人到来。教堂的钟声鸣响着,但是其余一切都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笑声也没有。因为,对每一个人来说,这是一年里最叫人激动的时刻。甚至连那些流浪人也来了,而且一声不响地等候着。
  杰克一个人单独地站在街心。我想起了他说的那些话,感到有点害怕。我想,“明年,我自己也会站在那儿。我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因为亨利会跟我在一起的。不过,亨利不会给我什么鼓励。”
  最后,我终于听到了那些三脚机器人所发出来的,奇怪的深沉的声音。那声音甚至比教堂的钟声还要响得多。每一刹那,它来得越来越近了。
  突然,我越过村上最远的一些房子的屋顶,已经可以看见那种三脚机器人了.三脚机器人在太阳光下面闪闪发亮。它的身体就象被切成一半的一个大金属球,装着三条长长的金属腿。三脚机器人的每一条腿都有教堂塔楼三倍那么高,每条腿的最上面,又有一只胳膊,每只胳膊就象一条金属蛇一样弯曲着。三脚机器人的影子投在前面,笼罩在拥挤的街道上。机器人停下来的时候,它的两条腿支撑在河对岸,而第三条腿就在我们这一边。我感到象病了一样地恐怖。
  在我们村周围拥有地产的杰弗里·布鲁克先生,朝前走了几步。接着,他又朝三脚机器人举起一只手臂。
  作为回答,三脚机器人把一条金属胳膊慢慢地放了下来。三脚机器人用它那象手一样的手臂末梢把杰克的身体卷了起来。接着就把杰克提起来,越举越高,举到站在我们上面的那个大身体边上。三脚机器人脸上那个象嘴一样的洞口打开了,一转眼工夫,杰克就被送到洞口里面去了,那张嘴接着就闭上了。
  下午,有一些游戏活动,每个人都好象很高兴。晚上总是举行公众宴会。今年,因为天气好,饭桌就摆在大街上。吃的和喝的东西,很快就在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香喷喷的味道。在宴会开始之前,杰克回来了。
  我们又一次听到了那种奇怪的、深沉的声音。一会儿,一个三脚机器人就在我们的上面出现了。那张大嘴张了开来,它的一只手臂正在弯弯曲曲地垂下来,它把杰克轻轻地放到特别为他准备的座位上,紧挨着杰弗里先生的位子。杰克的脸色好象有点苍白,但是没显出有什么异样。不同的是在他的头顶上,头发被割去一块,有一顶金属帽子,还拖着金属导线。
  杰克的头发会很快地再长出来。几个月工夫,头发就差不多可以把那顶帽子遮盖起来了。但是,那顶帽子会跟他一辈子,一直就装在那儿。
  第二天,我没有看到杰克,不过两天以后我们遇到了。那是在傍晚时分,我做完了学校的功课,就到废墟里那间陋室去。杰克正从田里干活回来。他戴了一顶宽边帽子,所以我看不到那些导线。
  “你好啊!”我说道。
  这可不是个好的问候。我要知道他的那顶机器帽子是不是运转正常。要是那帽子出了毛病,他现在会感到象病了一样难受的。
  然而他回答说:“我很好,威尔。”
  “那机器帽子象个什么玩意儿?”我问道。
  “我是不准谈这个的,威尔。不过我可以担保,你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我说:“那为什么三脚机器人要把人抓走,给他们装上那种帽子呢?我不理解。”
  他笑了起来:“它们这样做是因为那对我们有好处。现在我还不能解释这一点。不过,当你也戴上它的时候,你就会理解了。”
  “杰克,”我说,“我一直在想。你记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的谈话?那时你曾经把古时候人所制造出来的一些东西告诉了我。”
  “那不是真的,”杰克冷淡地说。他转过身去,离开了我,回到村子里去了。
第四章 奥齐曼迪亚斯来了
  在加冠典礼之后,我不大看得到杰克了。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每天傍晚,我都要到那间陋室去,孤单单地一个人坐在那儿。亨利来过一次,说了一些蛮横无理的话。因此我们又打了一架。但是这次我气极了,所以很容易就打赢了。从这以后,他就躲开我了。
  有时候我会遇到杰克。他说话总是很友好的,不过我们之间总好象有着什么东西似的。他的眼光仿佛在说,“威尔,我在等侯着你,明年你就会装上—顶机器帽子,到那时我们又会是朋友了。”
  我发觉,这种想法一点也不能使我得到安慰。这儿,杰克如今变成一个大人,可我要的杰克应该是原来的那个孩子,而他却已经永远失去,不再是孩子了。难道我也要失掉孩子的本性,象他那样吗?这是一种可怕的想法。我努力想要把它忘掉,可是它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萦绕在我的脑际。
  我的恐惧开始促使我把心思转向了那些流浪人。我曾经跟住在我们村子里的一些流浪人谈过话。他们曾经有一度一直是非常快乐的孩子,就象杰克和我一样。我想:“我是父亲的独生子。总有一天,当他老得不能干活的时候,我就要负责那座磨坊了。但是,我的机器帽子可能出毛病。那时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二天,有一个陌生的流浪人到我们村里来了。当我打算到那间陋室去的时候,我看见他正沿着大路走过来。
  那人大约有三十岁,是个又大又壮实的汉子,长着一头红发和一嘴红胡子。他的头发浓密得差不多完全把机器帽子的导线掩盖起来了。他手里拿着二根手杖,背上背着常用的行李包。
  那人一边沿着大路走,一边非常愉快地唱着一支歌。后来,他看见了我,就停住了脚步。
  “孩子”,他开腔了,“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啊?”
  “这儿是惠尔顿,”我告诉他说。
  “惠尔顿,”他重复了一遍。“无论阴晴风雨,都是个好地方。这儿没有烦恼,也没有痛苦。孩子,你认识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认识,”我说。我以前还从来没看见过长红胡子的人呢。
  “我的名字叫奥齐曼迪亚斯。我是这块土地的国王。我的妻子是哭国(①原文系awetcountry,多雨国家,wet一词有潮湿、泪水之意,这里是装疯卖傻的戏谑话。)的皇后,但是哭得太厉害了。如今我没有仆从,所以只好自己背行李包。这孩子竟会不认识我,只是摇头。”
  他讲起话来很奇怪,不过,我至少还能理解他所说的话。我想起了奥齐曼迪亚斯这个名字。在学校图书馆里,我曾经在一本书中读到过这个名字。
  他继续朝村子走去,我就在后面跟着。他回过头来看了一下,说道:“你是跟着我走吗,孩子?你想当我的仆从吗?那你是没什么事可做啰?”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回答道。
  “没有事是重要的,”他说。“那倒是真的。如果我能什么事也没有,那我就会是整个世界之王啦。你叫什么名字呀,孩子?”
  “威尔·帕克。”
  “威尔,是个好名字。你有许多朋友吗,威尔?”
  “没有,没有多少朋友,”我说。“事实上,我没有朋友。我曾经有个朋友,但是他一个月以前加了冠,戴上了机器帽子。”
  后来当我想到这句话时,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个流浪人一听到那些话,也感到惊愕不巳。他在路当中停住脚步,我也跟着站住了。这时我们正在村子边上,靠近英戈尔德太太家,他仔细地打量起我来。
  “这儿有个孩子没事可干,”他说,“至少是没什么要紧事。不过,他跟流浪人一起走,一起闲聊。你几岁啦,威尔?”
  “十三岁了。”
  “你生得小样。你是真的十三岁了吗?这么说,你明年夏天就要加冠,戴上一顶机器帽子啦?”
  我说:“是的。”后来我看到英戈尔德老太太正从她的窗子里盯着我们看。流浪人也注意到她了。流浪人突然在道路上跳起舞来,他还高声地唱起歌儿来。他直着喉咙唱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歌,一直唱到我们到达那座流浪者之家。我真高兴在那儿离开了他。
  第二天,我父亲把我叫进了磨坊。他平时总是和善并且公正的。不过,要是做了什么看起来愚蠢的事,他是不能轻易宽恕的。
  “我听说,你一直到流浪者之家去,”他说道。“那样是在干蠢事。现在所有的老太太都在谈论你啦。你母亲和我感到可耻,威尔。我不要再听到任何这种事。不管有什么理由,你再也不要到流浪者之家去了。你听懂了没有?”
  起初,我决定接受我父亲的劝告。当奥齐曼迪亚斯喊叫似地唱着他那些歌的时候,我也觉得羞耻。所以我在这之后两天里,并没有沿着我们那条街走。我从另一条路到学校去。我们家后面就有一条小路。那条小路沿着河岸伸展过去,所以它不经过流浪者之家。
  到了第三天,我又从老路走了。从前门出去,路过教堂,经过流浪者之家。可那儿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过,当我中午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奥齐曼迪亚斯朝着我走了过来。我稍微加快了脚步,在靠近桥那儿,我们就碰面了。
  他说道:“欢迎啊,威尔!我有好几天没看见你啦!你替我找到一个愿意为我背包的仆从没有?”
  这个人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当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那种奇异的声调就把我给吸引住了。现在它仍然吸引着我。我到学校去走这条路,就是因为我希望再次遇到他。不过,这时我想起了我父亲的劝告。说不定有那么一个老太婆正在盯着我们看呢!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一直忙着别的事呢。”于是我开始继续向前走。
  他把一只手放在我胳膊上说:“你不能再呆一会儿吗,威尔?又没有朋友能叫你自己开心,用不着急急忙忙嘛!”
  “我必须回家了,”我说。“等我吃饭啦。”
  他把手放了下来。“那么我不必再留你了,威尔。尽管吃东西并不是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可必须先吃,民以食为天嘛。”
  他的话音好象挺快活,可我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神色。是因为我不愿意跟他谈下去,他才觉得沮丧吗?
  我低声地说:“你到不到田野里去走走呢?”
  “晴天的时候,我是到田野里去的。”
  “你记得我遇到你的那个地方吗?如果你沿着那条路走,你就会看到一些残垣断壁。那些废墟就在一些树林中间,在右边。我在那儿有一间小小的陋室。”
  他轻轻地说:“我听到了,威尔。你在那儿消磨许多时光吗?”
  “放学以后,傍晚时分,我是经常去那儿的。”
  他笑了。“我会来的,”他说。
  突然,他仰头看着天空,把双臂伸出,举到头顶上面,开始大声呼喊了起来,“那一年,吉姆来了,带了他所有的人。他们骑着雪白的骏马跨过天空,暴风雨的云层围绕着他们浮游着。他们呼吸时喷出的火焰烧焦了田里的麦子,烧光了人类心中那些邪恶的念头。我,奥齐曼迪亚斯是这么说的!”
  别的孩子们从学校里走到大路上来了,因此我离开了他,急匆匆地回家去了。我路过教堂的时候,还能听到奥齐曼迪亚斯呼喊的声音。
第五章 一次秘密的会见
  当我放学之后走向那间小屋的时候,我感到很激动,也有点害怕。为什么我要违背我父亲的命令呢?我仅仅是希望会见一个唱一些愚蠢歌曲的人吗?如果真这样,那是不值得这样麻烦的。
  但是,我回忆起了那一头浓密红头发下面的一对明亮的蓝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那是值得为它找麻烦,甚至值得担风险的。
  当我走近那间小屋时,我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那儿一个人也没有。我等候了好久。是他把我忘了吗?还是他投有理解我的意思?后来,我听到一根树枝折断的声音,于是就看到了奥齐曼迪亚斯。他离我只有几米远近,他正轻手轻脚、悄悄地朝前走着。
  当我想起了一个故事的时候,一种新的恐惧涌上心头。几年以前,有个流浪人,在他被抓到之前,曾经在十几个村子里杀了小孩子。是不是可能就是另一个象他这样的人呢?
  不过,当他的脸向我凑得更近的时候,我的恐惧就消失了。我肯定他必定是可靠而且诚实的人。只有善良的人,嘴角和眼圈上才会有那样的线条。
  “这么说,我算是找到你啦,威尔,”他说着,朝小屋四周看了看。“你在这儿有个挺舒服的地方嘛!”
  “大部分工作是我表兄杰克干的,”我说。
  “他是不是就是今年夏天加了冠、戴上机器帽子的那一个?戴上那帽子以来他怎么样啊?”
  “他很好,”我回答,“但是有点异常。”
  “他是怎么异样呢?给我谈谈他吧,威尔。”。
  有一会儿,我不知道我应该说呢,还是不应该说。但是他的语调和脸色都在鼓舞我的勇气。因此,我把杰克曾经说过的话告诉了他。我把自己的那些隐秘的思想和恐惧也告诉了他。他默默地倾听着。
  我一说完,他就说道:“告诉我,威尔。你对那些三脚机器人是怎么想的?”
  我说:“我不知道。我已经习惯于接受它们了,就象其他任何一个人那样。不过,眼下我脑子里产生了许多问题。”
  “你用那些问题问过什么人没有?比如问你的父亲,或者问你的老师?”
  “没有谁回答有关三脚机器人的问题。从小时候起,我就记住了这一点。”
  “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吗?”他问着。“我可以回答一些问题,但不能回答所有的问题。”
  这时,我肯定了一件事,而且我不得不立刻脱口而出。“你不是个流浪汉!”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呢?我就象你看到的那样在大陆上彷徨,漫游。而且我的举止很怪。”
  “其他的流浪人说话奇怪,是因为他们的机器帽子出了毛病,”我说道。“你说话奇怪,是因为你要让别人看上去象流浪人一样。但是你的思想却没有改变。”
  “是没有改变,”他表示同意地说。“我的思想始终没有改变过,看上去象个流浪人一样,或者说,就象你的表哥杰克一样。”,
  “不过你已经加冠,戴上了机器帽子呀!”
  他摸了摸他那头浓密的红头发。“不错,我是戴上了机器帽子。然而不是三脚机器人给我戴的。而是由人给我戴上的——是由自由人给我戴的。”
  “什么!”我惊讶得叫了起来。“我不理解。”
  “你怎么会理解呢?不过,你听着,我来告诉你吧!你可知道那些三脚机器人是什么东西吗?”我摇了摇头,而他继续说了下去:“我自己也不能肯定那是些什么。关于三脚机器人,有两种传说。一种认为它们是一些机器。是种蠢笨的机器,是人给了它们思想。后来,它们同制造它们的人闹翻了。由于它们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结果它们打赢了。因此人类就变成了它们的奴仆。”
  “是在古老的年代发生的吗?”我不由地问道。“就是在有巨大船只和大城市的那个时代吗?”
  “是的。不过我不相信那些传说的故事。人类是不可能把思想灌输给机器的。另一种传说的故事,认为那些三脚机器人来自另一个世界。”
  “另一种世界?”我又在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当中迷惑起来了。
  “在学校里,有关星球天体,他们并没有教给你什么东西,他们教给你了吗?所以说,这种传说的故事倒或许是真的。他们不希望你知道,那些星球是许多太阳一样的天体,就如同我们的太阳一样。有些星球可能有一个围绕着它的一种世界,就象我们的世界一样。”
  我拼命想要弄懂。“难道真是这样吗?”
  “完全是真的。而且,说不定那些三脚机器人仅仅不过是一些机器,有些人或什么生物就呆在里面,操纵着它们。我们从来也没看到一个三脚机器人的内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那些机器帽子是怎么回事呢?”我问着。
  “那些三脚机器人就通过那些机器帽子来控制人类的思想。装上了机器帽子的人就无法自由地思考了。”
  我开始有点明白啦!“那么流浪人又是怎么会产生的呢?”
  “我们还不知道。也许是有些人的思想脆弱,加了冠,戴上机器帽子,就破坏了他们的平衡。或者,说不定是他们太强壮了。所以他们反抗机器帽子对他们的控制力,直到机器把他们毁了为止。”
  我思索着这个问题,这太可怕了。有一种你所无法逃避的声音就在你的脑海当中!如今,我感到很愤怒。每一个人——甚至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以至杰克——全都在这种残酷力量的控制之下。
  “你谈到了有关自由人的一些情况,”我说。“这么说,三脚机器人并没有控制全世界啰!”
  “差不多已经控制了全世界。没有一块陆地上没有它们。听我说,威尔。当,三脚机器人最初来到的时候,它们干出了很可怕的事。许多大城市完全被摧毁了。千百万人被杀掉。还有千百万人由于搞不到吃的,也死掉了。”
  千百万人!我的思想里容纳不下这么大的数字。我们村子比别的大多数村子都大,可是我们村子只有大约四百人。
  奥齐曼迪亚斯继续说道:“那些活下来的人都被戴上了机器帽子。他们不得不为三脚机器人干活。甚至他们不得不去打击那些拒绝戴上机器帽子的人类同胞。不过,至少有一处地方,有一小部分人逃掉了。从这儿往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大海对面,那儿有许多高山峻岭。那些山是这样高,以致终年积雪。三脚机器人都呆在地势低的地方。看上去它们不大喜欢重叠的群山。因此自由人可以安全地在那儿生活下去。”
  “你就是从那儿来的吗?但是,你怎么会戴着机器帽子呢?”我问道。
  “那是从一个死人身上弄来的。它戴到我头上刚好合适,而且看上去就象一顶真的机器帽子一样。但是,它并不向我发布命令。”
  “这么说,你就能够象一个流浪汉那样到处漫游啰,”我说,“每一个人都会接待你。不过,这是为了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呢?”
  “我必须观察被戴上机器帽子的人干些什么。我必须把有关他们的一切告诉我们自己人。不过,有些事是更为重要的。威尔,你知道,我是为你才来的!”
第六章 充满危险的旅程
  他是为我而来的?我不能相信这一点。
  “我是为你而来的,”奥齐曼迪亚斯又重复说了一遍,“也是为了其他那些象你一样的孩子而来的。是为了还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们,为了那些已经长大到足以提出疑问,并且想要寻求答案的孩子们,也为了有足够勇气、敢于作长途危险跋涉的那些孩子们,我才到这儿来。”
  “到南方去吗?”
  “是到南方,威尔。到伟大的白色群山里去,在那儿,生活是艰苦的,然而却是自由的。怎么样?你愿意作那种旅行吗?”
  “你愿意带我到那儿去吗?”我问道。
  “不行。我还没准备回去呢。何况孩子们是不能跟流浪人一起旅行的。那会变得非常危险。不过,我可以帮助你找到去那儿的路。”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些东西来,把它指给我看。“你认识不认识这是什么?”
  我说:“认识。我以前见过一个,是罗盘针。它的指针总是指着北方。”
  “那这个呢?”
  他上衣口袋后边布面上有个洞孔。他把自己的手指伸到里面,拉出了一张长纸片。他把那张卷着的纸打开以后,就平铺在地上。
  “这是一张地图,”他说。“戴上机器帽子的人是不需要它们的,因此你从来也没见过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指明了通往白色群山的道路。你看,在那儿,那儿是海,这儿在下面,是一个大湖泊。还有这儿,在湖对岸就是群山。在地图上已经标明了东、西、南、北。因此,你可以参照地图来使用罗盘针。”
  他把地图上所有的标记都解释了一番,并给我指出了到那儿去的最好的道路。接着,他又就这种旅程的最后一部分,给了我特别的叮嘱。我必须记住这一点,因为那是一种秘密。
  “把这写下来是很危险的,”他说。“而且千万不要让另外任何人看到这张地图。你得特别小心才是。你能够把它藏在上衣布面子里面吗?”
  “可以,我会妥为保存的,”我保证着说。
  “好。你现在差不多什么事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没有告诉你,怎样你才能穿过那个大海。这会是你的旅程中最容易的一部分。你要先到这个城镇。”他说着就用手指在地图上指出方位。“这儿,在罗姆尼,你会在港口找到一些船的。有一艘名叫奥利安号的船,是由我们自己人掌握的。船主是个身材高高的汉子,皮肤颜色很深,长着一个大鼻子,还有一嘴黑胡子。他的名字叫科蒂斯——船长科蒂斯。他会带你过海的。夜里,你就会在一个外国的港口靠岸了。不过,从那时起,你的旅程就开始艰难了。在那儿,他们用另一种语言讲话。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而且,你必须学会去找寻可吃的东西。”
  “这我能干。你可会说他们那儿的那种话吗?”
  “是的,我会说,还会说其他别种语言。正因为这样,才派我干这种工作。”他笑了起来。“我能用四种不同的语言,直着喉咙唱一些蠢头蠢脑的歌儿。但是,告诉我,威尔。你知道有哪个孩子愿意跟你一道去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也没有。”
  “明天我就要走了,”他说。“你等一个星期再走。要是我们同时走,那可能很危险。”
  “在你走之前,”我说,“请再多给我讲一点。为什么那些三脚机器人不把人类全都毁灭呢?为什么要给人戴上那种机器帽子呢?”,
  “我不知道。可能有许多原因。那些三脚机器人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它们需要我们的金属。你们那里的一些粮食就供给在它们矿上干活的人吃。而有些地方的人就象动物那样被捕杀。许多男人和妇女被抓到它们的城市里去,就再也不见回来。”
  “那么说,它们有自己的城市啰?”
  “不是在大海的这一边。这边我没见过,但是别的地方是这样的。那些城市里有许多很难看的金属建筑物,外面用高大的金属墙围着。”
  我说:“三脚机器人控制全世界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吗?”
  “有一百多年了。但是,给人戴上机器帽子,看来就可能控制上千年。”他把一只手伸给了我,我握了握他的手。“好好干吧,威尔。”
  “好的,”我说。“我向你保证会好好干的。”
  “我希望在白色的群山中再次见到你。”
  第二天,奥齐曼迪亚斯离开了我们村,而我就开始做准备了。我已经有了一只象奥齐曼迪亚斯用的那种背包。那只包能装下我所需要的、足够的东西。在废墟里我的那间小屋中,后面墙上有一个小洞,我时常把东西藏在里面。现在我就把我准备上路用的东西放在那儿:地图和罗盘针,还有一些吃的东西和衣服。每天,我都从家里拿一点吃的东西出来。
  我母亲可能已经发觉有些东西不见了。不过她什么也没说。离开她和我父亲,我觉得很难过。没有我,他们会感到不幸。但是,我不能留下来不走。一只小鸡不会知道它的生命将在厨房的一只锅子里结束。如果它知道,它就不会呆在农场里不逃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三脚机器人控制着人的生命。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戴上一顶机器帽子。
第七章 我从家乡逃出来了
  在我动身之前,有两件事促使我又等待了一个多星期。头一桩是月光。刚好碰到没有月亮。由于我要在夜里动身远行,我至少需要有半个月亮的光才行。
  另一桩是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亨利的母亲死了。她和我母亲是姊妹。她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但是死得非常突然。
  于是,我母亲就请亨利跟我们住在一起。我母亲在我的房间里给他安排了一张床。这叫我很不开心,但是我又不能拒绝。尽管我为他的不幸感到难过,我们之间还是没有友谊。我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尽可能少跟他谈话。
  起初,看起来这也无关紧要,那几夜,对我出走远行是太黑了些,而且亨利不久总要再回到他自己家里去的。然而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几天之后,我问母亲:“亨利什么时候离开我们走呢?”
  “他不走了,”母亲说。“他要一直呆到你们俩一同加冠,戴上机器帽子。他父亲照顾不了他,他父亲在农场里的活儿忙不过来。”
  我说:“他不能睡到另一间屋子里去吗?您可以把我们放苹果那间屋子给他住嘛!”
  “如果你表现得好一点的话,我就会那样做了。”她回答道。“明年你就要成为大人啦,你必须学着象个大人,不要老是象个蠢孩子。亨利没有了母亲,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当一回事。你应该感到羞愧才是!”
  “不过——”
  “我不要再听你多说了,”母亲说着,生起气来。“要是你再对这件事说什么话,我就告诉你爸爸。”
  母亲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她走了以后,我想到了亨利。当然,他睡着的时候,我是能够离开卧室的。有半个月亮的日子很快就会来的。因为有亨利在,我不必再多等待了。
  我上床去睡觉的时候,什么都准备好了。夜里天气是温暖而又晴朗、干燥的。我感到那样兴奋,以致很容易保持清醒而不会睡着。
  亨利的呼吸终于开始粗重起来。我躺在那里,想象着动身远行,想象着海洋、大洋彼岸的奇异国土,还有巨大的湖泊和白色的群山。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就下了床。整个宅子里非常寂静。我拉开了房门,轻轻地在身后把它关好。我事先在磨坊小屋里藏好了一些衣服,我就到那儿迅速穿上了衣服。接着我就穿过靠河边的那扇门。磨坊的风车仍然耸立在那儿不动,可是水绕着它流得很急。
  我过了桥就觉得放心,觉得比较安全了。几分钟工夫,我就出了村子。有一只猫在我前面穿过了大路。另一只蹲在那儿,用两只爪子在月光下面洗脸。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活动了。一片寂静。我一走过英戈尔德太太家,就开始跑了起来。我一直跑到废墟那间小破屋才停住脚步。
  我在背包里塞满了东西,就走了出去。做长途旅行,这是个极好的夜晚。繁星满天,空气柔和。初升的月亮低低地挂在树梢。
  后来,在不很远的阴影里有个人在说话了。那是亨利的声音。
  他说:“我听见你跑出来了,我盯上了你。”
  尽管我看不见他的脸,我却感到他在暗暗发笑。我是这样愤怒,以致立刻直冲到他面前。然而这可犯了个错误。他把我打倒了。我站了起来,他又把我打倒在地。接着他就骑在我身上,抓住了我的腰带。
  “你听着,”他说。“我要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在逃走。你一定是要溜走,因为你搞了成袋的食物。威尔,我要跟你一道走。”
  我努力想要翻过身来逃走,可是他身子太重了。
  “我要跟你一起走,”他重复了一遍。“现在我在这儿没事可干。”
  亨利的母亲是个善良和性格愉快的女人,甚至在她生病期间,也是如此。不过,他的父亲是个心肠冷酷的人,而且从来也没笑过。把亨利送到我们家,他是很高兴的。所以我理解亨利的烦恼和痛苦。
  我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想起一些重要的事。要是我不带亨利一起走,他就会叫醒我父亲。那时我就会被抓住。因此,我不得不带他走。不过,我还是恨他,而且我决不会把我的秘密讲给他听。以后,在到达港口以前,我可以很容易地把他甩掉,逃开。
  于是我说:“放开我!”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可以。”
  他让我爬了起来,我就把身上的灰尘拍干净。“你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带,”我说。“你可以吃我的。那足够我们两人吃两三天的。”
  在月光下,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我们熟悉的家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们吃了一点面包和干酪,又在小溪边上喝了一点水。之后又上路继续朝前走。只是,万里无云,烈日当空,弄得我们非常疲倦。
  中午,我们到达了小山顶上有一片树林的地方。从树林边上向下望,我们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峡谷。那儿有个村庄,男人们正在田里干活。
  亨利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快看那儿!”
  有四个汉子正骑着马进村。也许他们是去拜访朋友。要么会不会是他们前来搜捕我们?
  “我们要在这个树林里一直呆到黄昏,”我说。“如果我们现在睡一会儿,夜里我们就有精神了。”
  “非得夜里上路吗?这样做聪明吗?”亨利问着。“我们不想叫别人看见,可我们自己需要看得清道路呀!我们现在就可以继续沿着这些小山顶朝前走。这儿山顶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说:“要是你喜欢那样,你可以走你的。我要休息到天黑下来。”
  亨利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跟着我走进了树林。我们在稠密的灌木丛里找到了一个地方,那儿没有一个人会发现我们。没多久,我们两人就都睡着了。
第八章 出了一次蠢事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了。我看到亨利还在我身边睡着呐。“如果我立刻起来,”我想,“我说不定能溜掉。”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看起来可不大漂亮。我难道真的能把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夜里甩在这个树林里吗?我伸出手来摇了摇他,为的是把他叫醒。于是我发现,原来他已经把一只胳膊套在我的背包带子上了。所以,除非我先把他叫醒,是没法把背包拿走的。亨利也已经想到过我那个“好主意”了。
  我们吃了一点东西,又开始上路了。到了树林外面,我们抬头看了看天空。我们睡着的一段时间,已经浓云密布了。在这种条件下赶路,靠半个月亮的光,没有多大帮助。
  我们朝下面的峡谷走去,又登上了对面的一座小山。在山顶上,我们回过头去,朝那个村庄里的灯光望了望。这时,我们是在朝东南方向走。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过我们已经来到长着很短的野草的一块开阔地。在一个地方,我们发现有个茅草棚子,看上去没有人在使用。亨利想要呆在那儿,等着天亮一点再走。我不同意,所以我们继续朝前走。但是我思想上很不愉快。说不定亨利还是对的。也许我们是应该在茅草棚里呆一会儿。
  突然,亨利打破了沉默:“听!有什么人跟在我们后面啦!”
  这时,我自己也听到了:草地上传来的脚步声就在我们后边。我说了声:“快跑!”也不等亨利回答,撒腿就冲进黑暗中去了。
  我能听到亨利就在我附近跑着。我想,我应该也能听到其他人跑的声音。但是,在黑暗中,我什么东西也看不见。我努力想要跑得快一点。就在这一刹那间,一块石头在我右脚下面绊了一下。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就嘴啃泥地一跤摔倒了。
  亨利听到我跌倒的声音。他停住脚步说:“威尔,你在哪儿呀?你受伤了没有?”
  我一想要站起来,就感到一阵疼痛。“我的脚脖子,”我说。“我想我把脚踝骨头摔断啦。你最好继续跑吧。他们马上就会追到这儿了。”
  亨利用一种稀奇古怪的声音回答说:“我想,他们现在已经在这儿了。”
  我感到有一股暖烘烘的气流扑面而来。我的一只手碰到了一些软绵绵的东西。“亨利,原来是一只绵羊。”
  “是啊,”他说。“绵羊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所以就跟上我们了。绵羊有时候是会这样的。”
  我生气地说道,“你告诉我说,有人跟上来了,所以我们才跑起来,逃避一些绵羊,结果弄断了我的脚脖子。”
  亨利没有回答,直到他轻轻地抚摸过我的足踝之后才说:“脚骨没有断,威尔,不过你扭伤了。你不得不休息两三天啦。”他思考了一会儿。“我们最好还是回到那个茅草棚里去。我来背你走。”
  我想拒绝他的帮助,可是已经开始下起雨来了。他把我背到了他的背上。我比他所想象的要重。有几次,他不得不把我放下来,休息一下。
  我开始搞不清楚,我们在黑暗中会不会找不到那个茅草棚。但是最后我们终于走到那里了。
  在茅草棚角落里有一堆干草。亨利就把我放到了干草上。我身上湿漉漉的,很不愉快,而且疼痛得难过。我们已经睡了半天,所以这时已经不能再睡觉了。我就眼睁睁地醒着躺在那里很长时间。最后我又入梦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已经止了,太阳光从一扇破窗子照进来,闪耀着光芒。但是,亨利到哪儿去了呢?
  我叫喊了一声,可是没有人答腔。我又喊了一声。接着我就站了起来,可是我的脚脖子立刻叫我觉得受了伤那样疼。亨利连个影儿也不见。我的背包也没有了。显然,亨利抛下了我,他已经把其余的食物也拿走了。
  我气得要命,以致我几乎连疼痛也忘掉了。我想,我并没有邀请亨利跟我走。他是用强力跟我来的。而如今却把我孤零零地甩下,脚部受了伤,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我必然会被送回惠尔顿,而且,我的伟大的探险会以羞耻而结束。
  就在这时,门开开了,亨利走了进来。“你觉得怎么样,威尔?”他问着。
  我冷淡地回答说:“我以为你已经把我抛下了。你拿走了我的背包。”
  “我把包拿去,为的是能装点东西,”他说。“你有一二天不能走路,因此,我们需要备一点吃的东西。”他打开了那只包,把一些面包和一些熟肉拿给我看。“我从峡谷里一家农舍里拿了这些东西。厨房的窗子开着,窗子不大,我几乎被它卡住了。”
  我看到有了食物很高兴,但是我厌恶接受他的帮助。“我原来包里剩下的食物在哪儿呢?”我向他要着。
  “在那边,窗子下边。你没看见吗?”
  我没看见那些吃的东西,因为我就没有朝那边看。不过,东西就放在那儿。
  在我的脚脖子恢复到足以作长途跋涉以前,我不得不休息了三天。亨利到峡谷里去了不止两次,带回来了食品。我就一个人留在茅草棚里想着心思。
  是亨利使得我为了绵羊而逃跑。不过,他是为了不要在黑暗中赶路。当我们第一次看到茅草棚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要在茅草棚里休息了。因此,我出的偶然事故实际上得怪我自己不好。如今,是他在照顾着我。在我们到达罗姆尼之前,我是不能从他身边溜掉的。那么,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最后,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我告诉他,我打算到哪儿去。我还把奥齐曼迪亚斯告诉我的秘密全都讲给他听了。
  他说:“我也不愿意戴上那种机器帽子。我当然不知道我能到哪儿去。但是,我想,我可以藏到树林里去。”
  我想起了奥齐曼迪亚斯提出过的问题。有别的孩子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还记得我当时的回答。现在,我感到羞愧。我把手指放下,伸进上衣布面里边,掏出了一些东西。
  “这是一张地图,”我说道。
第九章 我们渡海了
  经过一天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之后,在傍晚前,我们抵达了罗姆尼。我们身上淋得湿漉漉的,而且很疲劳,我的脚脖子叫我觉得很疼痛。
  看来,没有人注意我们,不过这并不使我们感到惊讶。在一个村子里,每一个人都彼此互相认识,而一张陌生的脸,立刻就会引起注意。但是,罗姆尼是个带有港口的城镇,在罗姆尼,稀奇古怪的人总是来来往往的。
  我们从一条长长的狭窄街道走下去,第一次看到了海洋。我们顺着这条街走了下去,就来到了港口。在那儿,每一个人都好象很忙。有些海员在往下卸大的鱼篓。另一些在修理,或是在油漆船只。海鸟饥饿的叫声,在我们的耳际萦回不已,到处充满了海的气息。
  我们要在天黑以前找到船长科蒂斯。于是我们开始去探访了。有十几只船系泊在港口的石壁上。我们把那些船的名字全看遍了:黑皇后号、冒险家号、欢鸟号,还有许多别的船,可就是没有奥利安(①奥利安是希腊神话中的罗马神名)号。
  其他一些船只停泊在外面深水处,我们看不见那些船的名字。“奥利安号可能停泊在外面那一边,’我说。“要么是她可能出海了。”
  “要是奥利安号在海上,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过夜,”亨利说,“而且我也觉得饿了。”
  那天早晨,我们已经吃光了我们的给养。这时天正在黑下来。港口旁边有几家小酒店,酒店的窗子已经明亮地闪出灯光了。我们能够听到几家酒店里男人们唱歌的声音。在另外几家外面,飘散着食物的香味,吸引着饥饿的孩子们到里面去。
  在一家酒店的门口,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新出炉的仔鸡。可以买了带走。拾便士(①英国辅币名)。”我还有一点钱,那是随身带着的。这之前,我一直不敢把它花掉。我走进去的时候,亨利就在外边等候着。
  房间里满是人,那些人正在几张又长又笨重的桌子上吃喝。我没有仔细朝他们看。我把十个便士交给了一个漂亮姑娘,她就把一只刚烧好的仔鸡替我包在一些纸头里。她一边包鸡,一边跟最靠近的一张桌子上的一个水手谈着话。
  我刚开始朝门口走去,那个水手就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用艰涩的声音说:“你愿意不愿意在我的船上千活啊?”
  我摇了摇头,“不干,”我说。
  他仔细地打量起我来。“你住在这儿附近吗?”
  “是的,我就住在附近,”我撒了个谎。“要是我不马上回家,我家里人就要找我了。”
  有一会儿他什么也不说。指着我凶狠地笑了一笑。“你根本不住在这儿。你的语调告诉了我,你是从乡下来的一个农民的孩子。在罗姆尼,没有人会象你那样讲话。”
  我迅速抽出了我的胳膊,想要逃跑。但是他把我抓得紧紧的。“别给我找麻烦,孩子。你跟我到黑皇后号去。”
  他拉着我,把我朝门口拖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另一个人:深颜色皮肤的一个高个子男人,有个大鼻子和黑胡子。我就喊叫起来:“科蒂斯船长!”
  那个船长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就说:“放开他,罗利!他是我的孩子。今天下午,他已经答应到奥利安号上来了。”
  那个叫罗利的汉子看上去很生气。他好象准备争吵一番。但是,当科蒂斯船长朝他跟前走上一步,他就放开了我的胳膊。“你应该在船上把你的那些孩子看住,”他说。“不能允许他们在市镇里兜圈子。”
  “我会照顾我自己的水手,”科蒂斯船长回答道,“我用不着你来劝告。”
  奥利安号没有泊系在港口的石壁上。它停泊在外面,在深水的地方,而且它已经准备好当夜启航了。我们差一点见不着它。科蒂斯船长用一只小船把我们带了出去,上了奥利安号。
  奥利安号并不是一艘大船,但是对我们来说,在黑夜里它看上去还是非常大的。奥利安号上六个水手,只有一个在船上。他是个说起话来语调温和的、高身材的汉子。“另外几个人都是戴上机器帽子的,”科蒂斯船长说,“但是他是我们自己人。”
  科蒂斯船长不希望那几个人看到我们。要把我们的旅行解释清楚是不容易的。因此,我们两人就被放在船长室里,而且门上加了锁。我们两人都累得要命,所以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艘船开始启航的时候,我醒了一会儿。我听到头顶上有一些沉重的脚步声,还有船长大声喊着发布命令的声音。后来我又睡着了,一直睡到早晨。
  我起床的时候,奥利安号正在海上摇来摆去。在海上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晕船。我的感觉却十分良好。
  船长给我们带来了早饭。“大家都好吗?”他问。“没有一个人会到这儿来。船上人都知道,我的房间的门总是上锁的。不过,傍晚以前你们必须保持安静。有了这阵风,我们将会在日落之前进港。”
  船长室里有一个小小的圆形舷窗。通过这个舷窗,我们能看到海浪汹涌地翻滚而过。海浪是深蓝色的,可是浪尖却是白色的。
  整整一天,只发生了一件事,而那件事对我来说是够受的了。下午当中一段时间,我们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喧嚣的嘈杂声。我们向外窥视,可大海仿佛空荡荡的。后来,我看见远处海浪上面有些什么东西。那种东西挺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三脚机器人。一个接着一个,共有六个。
  “它们难道能在水上行走吗?”我对亨利说。
  “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他回答道。“它们朝这边走过来了。”
  它们游荡起来走得很快。它们的腿没有怎么动,但是每一脚都激起一个象房子一样高的海浪。
  当第一个三脚机器人距离我们只有三十公尺远近的时候,它突然向左转了过去。刚好它从我们后面过去了,另外几个机器人跟着它走了。三脚机器人搞出一种可怕的噪音,就象有一打不同的号角吹响了一样。后来,它们弄出来的第一批浪头打到我们船上,使奥利安号摇摆得倾斜了一半,几乎翻掉。我们两人都摔倒了,我的脑袋撞到了桌子上。
  三脚机器人围着船转了一个圈子的时候,那种刺耳的噪音就更难听了。在它们继续走它们的路之前,它们就这样搞了三四次。科蒂斯船长后来告诉我们,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谁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干。说不定它们这样干只是为了好玩。然而,这可能导致很糟糕的不幸事件,有些船结果就这样毁掉了。”
  亨利说道:“它们发出来的不是三脚机器人通常有的那种声音。”
  “在家乡时,你们仅仅看到人们戴机器帽子时的情景,”船长回答说。“在法国,你们将会更加经常地看到它们,也会更经常地听到它们发出的声音。它们会搞出许多不同的声音来。”
  这倒是真的。在惠尔顿,我们每年只看到它们一次,但是奥齐曼迪亚斯曾经说过,在其他国家,它们就象猎取动物那样捕杀人类。当他对我这样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这种事,可现在我相信了。
第十章 我们的第一次逃亡
  当天夜里,我们尽可能秘密地离开了奥利安号。科蒂斯船长用吃的东西把我的包塞得满满的,他还送给亨利另一只给养包。他劝告我们说:“离开人们远一点。要是他们抓住了你们,他们就会给你们扣上机器帽子。”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们,他那双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和善地闪动着。“这种事以前发生过,”他继续说,“就发生在象你们一样的孩子们身上。有些孩子努力想要到山里去,另一些从类似罗利那样残忍的人那儿逃出来。外国人把他们抓住,于是他就在外国被装上机器帽子。他们全都变成了流浪人。”
  “加冠,给人戴上机器帽子这种程序,从来也不在一个人自己本土之外进行吗?”我问着。
  “从来没有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种机器帽子的机器是适合于一种外国语言思维的。如果你不能理解它,就必定要出毛病。不过,他们会继续不断地试着给你戴,直到把你的脑子毁掉为止。”
  我们正停泊在港口中间,那几个水手已经上岸到酒馆里去了。只有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那个人还在奥利安号上。我们钻进了一只小船,科蒂斯船长亲自带我们朝着岸上进发。不过,他把目标选在远离港口灯光的一个僻静的角落。
  这时已经风平浪静。没多久工夫,我们的小船就靠岸了。有两三只小船并排停泊在近旁,但是没有人。我们能够昕到有些人在远处唱着歌,在那儿,镇上的灯光正柔和地闪烁着。我们四周,一切都沉浸在寂静的月色之中。
  “再见,”当我们下了小船的时候,科蒂斯船长就这样向我们道别。我们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他就已经走了。
  我们在沙滩上站了一会儿,又倾听了一番。于是我们就动身出发了。科蒂斯船长已经告诉过我们一条最好走的路。沿着海边有一条道路,这条路可以使我们绕过那个市镇。十五分钟之内,我们必须加倍小心。在这之后,我们就会比较安全了。
  但是,我们没闯过十五分钟这一关。一眨眼工夫就出了事。
  在我们走的那条路的另一头,有几所房子。我们刚走过第一家,一个汉子就走了出来。他看见我们就大喊了起来。
  我们拔脚就逃,他就跟在后面追。其他人听到他的喊声也跟着追了上来。跑了五十米路以后,他就追上了我,把我抓住了。他是个大个子,长得很丑的人,嘴上喷出一股子臭味。他把我推推摇摇,追问着什么事。我根本听不懂。我只知道他是在向我发问。我四下里用眼睛寻找亨利。他们也把他抓住了。
  他们拽着我们穿过大路走进一所宅子。那是一家酒店,但这家酒店比罗姆尼的酒店小得多。房间里烟雾腾腾,而且每一个人都在喝酒。
  那些人围着站在我们四周,面露怒色。他们说话的时候,伸着胳膊粗野地指手划脚。我在想:“说不定,他们这样恼怒,是因为他们搞错了。也许,他们要捉的是另外一个什么人。”
  后来,我发现房间角落里有个男孩子。他好象正仔细地打量着我们。他是个高身材的孩子,脸上看起来象个成年人,不过他还没戴上机器帽子。
  他还戴着一副眼镜。我曾经听说过,凡是眼睛不好的人就戴这种玩意儿。在我们惠尔顿可没有一个人戴眼镜,而且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儿呢。戴着眼镜使他看起来很怪。
  当那些人决定当夜把我们扣留的时候,我还是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他们把我们两人推到酒店后面。在那儿有台阶通到一间地下室。长得很丑的那个人把我们带了下去,又把我们推过了底层的一扇门。接着他就把我们锁在那扇门里边了。这房间并不比科蒂斯船长的小舱房大多少,它是在地底下的。所以没有逃跑的机会。
  我们能够听到那些人在我们头上面谈话的声音,一直到他们离开了这个房子为止。后来,这宅子里的人都去睡觉了。最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一小时以后,正当我半醒半睡的时候,亨利突然碰了碰我的胳膊。“你听,威尔!”他说。“那是什么声音?”
  我倾听着。有一个人悄悄地在开我们的门锁。门慢慢地被拉开了,灯光射了进来。接着一张脸探进来朝房门四周看了看。是一张戴着眼镜的脸。这正是在此以前曾经仔细观察过我们的那个男孩子。
  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们甚至更是大为惊讶了。他竟会说英语!
  “一点声音也别出,”他说。“我来救你们。”
  我们跟着他上了几层台阶,穿过了上面的一个房间。他特别小心地把前门的锁打开了。最轻微的一点声音,听起来都好象声音大得很危险。
  他问道:“你们是希望去找一只船吗?我还可以帮忙。”
  “不是去找一只船,”我说。“我们要到南边去。”
  “南方?”这叫他感到惊奇。“到乡村去吗?不是到海边去?”
  “是的,”我说。“是到乡下去。”
  “到那儿去我也可以帮忙。”他把灯拿了出来,放在门里面旁边的地下。“我会把路指给你们看。”
  月光仍然闪耀着,可是镇上的灯光全都熄灭了。路上空无人迹。他带领着我们沿着大道走了一小段路,接着他就引着我们拐进了几幢房子之间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朝上走几步,就弯弯曲曲转了十几个曲径。路边的房子靠得很近,月光根本照不到我们。然而,我们的这个朋友摸黑也认得路。
  最后,我们又走出来,到了大路上。那儿没有什么房子了。我能够看到田野里一些牲口的黑乎乎的影子。
  他停住脚步说:“这条大路通南边。”
  我说:“谢谢你。不过,会不会给你招来麻烦啊?他们会不会知道是你放我们逃跑的?”
  他笑了。“我不怕他们。不过,你们为什么想要到乡下去呢?”
  有一会儿,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他。后来我作了决定。“我们打算到南边的一处地方去,那儿没有三脚机器人。那儿的人是不给装上机器帽子的。”
  “装机器帽子?”他重复了一遍。“三脚机器人?”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并且用他自己那种语言说了一个字。“有三条腿的那些大家伙,它们就是三脚机器人吗?这么说,它们不是整个乡下所有的地方都去哕?”
  “它们不到山里去。”
  这他理解了。“南边有许多山吗?你们就是打算到山里去吗?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我朝亨利看了一眼,他立刻就同意了。这儿有个人熟悉这个国家,熟悉乡村,熟悉这儿的语言。这儿有个具有勇气,具有正确的思想的人。看起来可以回答我们所有的问题。
  “你能立刻就走吗?”我问道。“无论为了什么,回去都是危险的。”
  “我观在已经准备好啦!”他握了握我的手。接着,他也握了亨利的手。“我的名字叫杰恩·彼埃尔。”
  他名字的音,我们一点也说不来。我们试着学了几次以后,亨利说:“他的名字的声音比起别的任何一个词来,更象‘江波儿’(Jumper)(①杰恩·彼埃尔是塑造出来的一个法国孩子的名字,发音带有法语语调,有点类似英语Jumper(跳高运动员)。这里是戏谑的说法)。他生了那么长的两条腿,当然应该能够跳啦!”
  我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有好一会儿,我们的新朋友不住地看着我们。后来,他也笑了。
第十一章 铁路
  整个一夜,我们走了大约十二英里。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停下来休息,吃了点东西。
  我们一边休息,江波儿一边谈起酒店里的那些人。“夜里,有些镇上的孩子把船给弄坏了,”他解释着说。“他们把风帆割破了,并且松掉了缆绳结。所以,那个水手一看见你们,他们就全都追出来了。他们以为你们就是那些孩子。”
  这时我们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样愤怒。不过,一切结束得都挺好。我们碰到的麻烦倒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新朋友。
  江波儿也把他自己的情况告诉了我们。当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的父亲、母亲就全死了。他跟开酒店的叔叔、婶婶一道生活。他的叔叔、婶婶对他的照顾倒是挺好,但是他们对他没有真正的慈爱。我想,说不定他们是有点怕他。
  这么说,听起来可能是蠢话,但是江波儿确实有一种极不寻常的思想。例如,他学习英语,无师自通。他们的学校是不教英语的,可是他就找到了一本旧的英语课本。
  他还喜欢搞发明。但是,他注意到,凡是戴上机器帽子的人,从来都没有发明过任何东西。因此,他不想加冠,戴上机器帽子。
  “我已经试着发明某种能帮助我逃跑的东西,”他告诉我们说。“我对自己说:‘热的空气会上升。要是我用热气装满一个大包,说不定它能把我送上天空。那么风就可能把我吹送到一处没有三脚机器人的地方。’”
  亨利和我听着,感到好奇。我们从来也没听到过象这样的一种想法。江波儿又继续说:“当我在酒店里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已经感到激动了。我发现你们是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显然,你们来自英国,因为你们不会用我们的语言说话。所以,我要跟你们谈一谈。”
  我们爬了起来,又开始赶路了。我把我家乡的情况也告诉了江波儿。他一听到有关奥齐曼迪亚斯的事,就真的变得激动起来。他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来问,我就把那张地图拿出来给他看。
  没多久,大路就分开成几条了。我要继续朝南走,但是江波儿选择了朝西的一条路。他解释说:“因为朝西的这条路通向一条铁路。”
  在家乡时,我曾经听到过古代铁路的事。人们为它开山筑路,建造穿过峡谷的大堤。这样,铁路就不会象一般大路那样忽上忽下,忽高忽低了。那时候的人甚至为它在山下面挖隧道。
  我的家乡附近没有铁路。不过,那个钟表匠曾经给我讲过,有一条铁路经过温彻斯特。他本人曾经亲自步行穿过一条隧道。
  亨利问道:“你们这儿的铁路真能畅通运转吗?它象个啥样子呢?”
  “很难解释清楚,”江波儿说。“不过你会看到的。”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爬上了一座小山。从那儿,我们可以看到铁路,好几英里伸展出去的一条路线。有两条闪闪发亮的金属铁轨,一条长长的直线似的,向南延伸到远处许多小山那边。两条铁轨相距大约六英尺,在阳光下面闪着光芒。
  在我们背后,是个市镇,那儿就是铁路的起点。有六个大箱子似的东西装着轮子,停在一个广场上。它们看上去好象为了保持平衡而放在铁轨上,而且每个大箱子都跟次一个连接在一起。(①这里指火车车厢,因小说幻想人类世界遭劫后,年轻一代不了解人类。曾经有过高度文明,故作此说。)
  “那些箱子似的东西是客车,”江波儿说道,“一组客车车厢就成为一列车。很快你们就会看到列车开动了。”
  当我们盯着观察的时候,十二匹马已经成双地被系到了最靠近的一个车厢上。一个人爬上去,到了前面。有个人发出了一个信号。那些马就用力拉起来。车轮开始沿着铁轨滚动起来;起初是慢慢地滚动,以后就比较快了。
  列车从我们那座小山下面通过的时候,我们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那些车厢。车厢门窗敞开着,人就坐在里面。最后一节车厢一部分关着门窗。江波儿说,那里面放着那些人的包裹和行李。“这条铁路向南延伸一百多英里,”他继续说了下去。“要是我们搭上一节车厢走,它就能帮助我们解决旅程的一大部分。”
  我表示赞成。“但是,我们怎样才能爬上列车呢?”我问着。“它经过这儿的时候开得太快了。”
  对于每一个问题,江波儿都可以回答。“那很容易,”他说。“这条铁路的走向并不总是完全平坦的。列车朝高处开的时候,那些马就跑得慢了。它们拉起车来是很吃力的。”
  我们顺着铁轨走,离开了市镇。那些铁轨都固定在几千根结实的木头上,那些木头就使铁轨保持在一定的地点。
  “想出铁路来,是个好主意,”江波儿说,“但是它还可以搞得更好一点。我倒愿意发明一种使用蒸汽的发动机。正如你们都知道的,蒸汽是上升的,它也可以推动东西。你们都看见过,水蒸汽能把放在炉火上的一只水壶盖子顶开。要是用一只非常大的水壶,就能产生许多蒸汽,就能推动列车沿着铁轨滑动了。不过,也许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们笑了起来,都同意他的说法。那是不可能的。亨利说:“要是你把两只手放在脚下边,你是不可能把你自己抬起来的。”
  江波儿一个劲儿摇头。“不是这么回事。你是抬不起自己来,一只水壶也帮不了忙。但是如果我能造出一个真正的机器,蒸汽就能做到这一点.我肯定那是可能的。”
  没多久,地面开始高一点了,因此我们就在铁轨附近的灌木丛中藏了起来。半小时以后,列车开过来了,但是这列车走的是另一股道。
  亨利开口问:“两列车碰头时会发生什么事啊?”
  江波儿笑了。“有几个地方有两套铁轨,一列车可以从另一列车旁边通过。”他解释着说道。
  最后,一列车来了,走的正是我们那条路。列车开得比较近的时候,滑动得更慢了。车一从旁边经过,我们立刻就很容易地跳上了最后一节车厢。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在车顶上躺了下来。在那儿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们。
  列车整天隆隆地滚滚向前,一直朝南开。有时候,在一些村庄停车。有人上车、下车,或者就换上新的马匹来代替那些拉车拉累了的马。有时候,我们下面那节关闭着的车厢被打开来,为的是能装货和卸货。
  我们一声不响地、静静地平躺着。亨利和我看着我们各自一边的乡村景色,江波儿仰面朝天,盯着天空凝望着。他的思想准是在考虑着发明能靠蒸汽操作的机器。
  有两次,我们看到远处有三脚机器人,不过它们并没有来到我们附近。江波儿说:“它们时常毁坏庄稼,动物和人要是不能从它们走的路上跑开,它们那些巨大的金属脚有时就会把人和动物踩死。”
  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发现铁路向西拐弯了。我们看到远处有个大的市镇。说不定那儿就是铁路的终点。我们决定尽快地离开列车。
  列车在下一个村庄停下来的时候,我们的机会来了。马匹又换了一次。驾车的人象通常那样发出了信号,马又开始拉车了。我们等待着,直到列车安全地开出了村子。接着,我们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列车继续朝前开走了。
第十二章 一座古城
  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地图,把它平摊在地上。“我一直看着罗盘针,”我说。“我们整天都是朝东南方向走的。要是我们已经走了一百多英里的话,我们必定是已经到了地图上所标出的这个地方附近了。地图上标出,这儿有个古城的废墟。”
  我们离开铁路朝南走去。天气很暖和,但是浓云密布。天暗下来的时候,我们就找寻过夜的地方。然而,我们附近没有农场一类建筑物,甚至连一棵树也没有。结果,我们只好睡在堤岸下面的一个大洞里面。那儿倒是挺干燥的。
  夜里没下雨,但是第二天早晨还是阴天。在我们前方,有一座高山。亨利说:“在那上边我们可以看到前边整个一块地区的景色。在山顶上的那些树林里,没有人会看到我们的。”
  他第一个爬上山顶,可突然呆呆地立在那里不动了。我听到他惊愕地叫了一声,于是我急忙跑到他身边。接着,我也站在那儿楞住了。
  在我们前面,我看到了地图上标出的那个真的大城市。以前,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象这样大的城市。它方圆有好几英里、好几英里的土地,包括了许多小山和峡谷。城市里长着一片树林,以致街道上有着长长成行的绿树。不过,灰黄色古代建筑的废墟,在每一边树丛中间却高高地露了出来。
  我们一直默默地站立着,后来江波儿平静地说:“这座城市是我们的人建设的。”
  亨利说:“我真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住在那儿。几千吗?几十万吗?还是一百万?”
  我说:“我们绕城一圈得走很长的路。我简直看不到头。”
  “绕着城走一圈?”江波儿说道。“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不能穿城而过呢?”
  起初我有点害怕,但是这种想法使我们全都兴奋起来。所以我们决定试上一试。
  古老的街道在树荫下又凉又黑。鸟儿在我们头上叫着。但是再没有别的声音打破这一片寂静了。这是一座死城。我真需要动员起我所有的勇气才成。
  我们看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许多装着轮子的大金属箱子在所有的街道上停着。其中有一些,里面有古人的骷髅。我想,那些东西看上去就象小型的车厢。(①这里暗指有轨或无轨电车。)
  “但是,哪儿是系那些拉车的马的部位呢?”亨利问着。“如果这些车厢没有马,那就不可能是车厢。”
  我说:“说不定这是些板棚之类的东西。人们走累了的时候,可以在里面休息。”
  “装轮子的棚屋吗?”江波儿开口了。“不,它们是不用马的车厢。我肯定是那样。”
  “也许是你的水壶喷出来的蒸汽推动它们向前滑动的吧?”亨利哈哈大笑地说道。
  江波儿对着一个车厢仔细地打量起来。“也许你说对了,”他说,不过他一点也没有笑。
  有些建筑物已经倒塌,因为它们年代太老了。另外一些奇怪地平摊着。是有一些从天上落下来的大锤把它们砸扁的吗?看上去象是这么回事。
  少数几座建筑仍然耸立着,墙也没有破碎,尽管大部分窗子已经破碎了。我们走进了一座建筑物。明明白白地,那过去是一家商店。小小的圆形金属盒子或罐子(①这里指罐头)靠墙放了一堆。每一只盒子或罐子都有纸裹着,纸上有绘成某种食品的一张图画:水果、鱼和其他一些别的东西。
  我是能理解这一点的。这么多人一起住在城里,他们所需要的食品,就不得不从很远的地方运来。人们把吃的东西贮藏在这些罐子里,为的是使那些东西保持新鲜。夏天,我母亲就经常把水果放到瓶子里去。以后,在冬天我们才吃。不过,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象这样的金属盒子或罐子呢。
  有上千家商店,我们在里面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许多奇装异服。也有女人的模型,身上穿着衣服样品。还有几千只瓶子,瓶子里还装着一些奇怪的饮料。我们打开了一瓶,并且尝了一下。那味道可难吃透啦,我们简直喝不下去。不过我们拿了一只空瓶装上我们的饮用水。我们还为江波儿找到了一只包。
  最叫我们兴奋的是一家小店。商店的破窗子被一层密密的金属丝网围墙遮着。窗子里面有二三十只表!我把手伸进金属丝网,从里面拿起一块表。那是一只黄颜色金属制造的表。拿起来感觉上很重。表带同我的手腕尺寸不大合适,因此我把它推高,系到衬衫袖子里面的手臂上。当然,那只表是停了摆的,不过总是一只表啊。
  亨利和江波儿两人在街道的另一头“探险”。起初我打算叫他们,后来我决定什么也不说。我不希望他们也有一只象我这样的手表。然而,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我脑子里还在想着别的一些事。
  在家乡的时候,我一直恨着亨利。我们在一道旅行,跋山涉水,历尽艰险,已经几乎使我把这些全忘记了。
  江波儿同我们会合到一起,他和我一起谈话比较多,亨利就被撇在一边。说到对这一点我感到高兴,我就觉得羞愧。然而,自从我们进了这座城市,我注意到已经发生了变化。亨利同江波儿经常在一起谈话,而我却被孤零零地抛在一边了。这叫我非常不高兴。
  我离开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机器。我就完全避开了他们的交谈。所以我自己一个人才发现了这家商店。我又把那块手表看了看。不,我是不会去叫他们的。
第十三章 金属“蛋”
  当我又跟他们会合到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决定不再多看什么商店了。在这座城市里,我们已经呆了好几个钟头,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到达城市的另一头。云层仍然遮盖着太阳。要不是我们有罗盘针,我们就迷路了。
  我们坐下来吃东西,接着就休息。没多久,江波儿站了起来,走开了。亨利跟着也走到一边去了。我仰面躺着,望着灰色的天空。当他们叫我的时候,我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江波儿又叫了我一次,而且他的声音好象很激动。我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东西。
  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口。有台阶朝下通到洞里面,可是底下一片漆黑。在顶部,有一个金属牌,上面写着“地下铁道”。
  江波儿说:“这些台阶宽得可以容得下十个人一起往下走。它们通到哪儿呢?为什么要建造象这样一条隧道呢?”
  我说:“如果我们不休息,最好还是继续朝前走。在那边你不会看到任何东西的。”
  “我们有蜡烛,”亨利说。
  “我们没有时间啦,”我生气地说。“我们不要在下面那边过夜。”
  但是,江波儿和亨利根本不要听我的话。他们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蜡烛。很明显,不论是有我还是没有我,他们都打算下到洞里面去。所以我就说:“我会跟你们一道去。不过我还是认为,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台阶向下通到街道下边的一处空旷的地方。从那儿,更多的隧道更深地通到地里面。江波儿想要去探查这些隧道中的一条隧道。这条隧道朝下走有很长一段路,不过最后我们还是来到了底层。
  这时我们是在另一条隧道里了,这条隧道比其他一些隧道更大一些。地是平坦的,而隧道顶部在我们头上面是呈弧形的。
  然而,在我们前面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初看起来,象是“一所房子”——一所用金属和玻璃造的又长又狭窄的“房子”。我简直不知道谁会愿意住在地底下这么深的地方。
  后来,我注意到,沿着这些“房子”的墙根下面有一些空隙。我就把蜡烛朝下面拿得低了一点。原来“房子”是装着轮子、停在铁轨上的,是一种列车!
  它能往哪儿开呢?这个隧道能象别的铁路一样延伸上百英里吗?它会不会把我们引到一个地底下的秘密城市呢?
  我们顺着列车旁边走。有六节长长的车厢。列车的另一头是继续延伸到一片黑暗中去的铁轨。在最后一节车厢的末尾,有隔开的小房间。它的窗子是朝前开的。里面有个小座位,座位前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键钮和钟表面子一样的东西。
  我问江波儿:“他们在哪儿系上马匹呢?马匹又怎么能在地底下拉动列车呢?”
  亨利说:“说不定,他们使用的就是你那种大蒸汽锅。”
  江波儿仔细地看着那些小小的钟表面子似的东西。“不错,”他回答道。“是我的那种锅,或者是比一只锅更叫人兴奋的某种东西。”
  我们走进了一节车厢。里面有座位,但是也有许多别的东西。我们认出来一些东西,例如,有一种装食品的金属罐,就象我在商店里看到过的一样。但是,这些金属罐的情况更好一些。在商店里面,暖湿气候已经把大部分金属的东西腐蚀掉了。可是下到这儿来,在冷的干燥空气中,它们耐久不变。
  亨利说:“这些是什么东西呢?”
  他发现了一只箱子,里面装满了挺大的金属蛋。每个金属蛋的尾部都有一个环。他拾起来一个,拿给江波儿看。接着,他又去拉那个蛋上的环,那环就被拉了出来。
  江波儿说:“我可以看看吗?”
  亨利把它拿了出来,可是一下子从他手里滚落出去了。没等江波儿抓住,那玩意儿就落到了地上。接着又从门里滚出去,落到车厢底下。
  “让它去吧,”江波儿说。“还有呢,拿另一个吧!”于是他就把手伸进了那只箱子。
  突然在我们下面象雷一样爆炸了一声。火光照亮了整个隧道。车厢摇撼起来。亨利和我被颠翻了,倒在座位上。沿着隧道,那爆炸的回声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响着。最后,一切又寂静下来。
  亨利问道:“那是什么啊?”其实,这样说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亨利拿的那只“蛋”爆炸了。
  我说:“要是它没有滚到车厢底下的话——”但是我没有把话说完。
  江波儿把他的蜡烛放了下来,又从亨利手上把它点亮了。“一种风暴一样的力量集中在一只金属蛋里面,”他说。“雷、电交加,还有一阵猛烈的风。古代人可用这种东西去干什么呢?”
  他说着又捡起来另一只“蛋”。
  亨利说:“别玩这东西啦,那可不安全。”虽然我没说什么,可我也同意他的说法。
  江波儿把他的蜡烛递给了亨利,以便他能够更仔细地看看那只“蛋”。“你不碰那个环,就没危险,”他说。“你把那个环拉了出来,那个‘蛋’就掉下去,接着过了一会儿——”
  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江波儿就从那只“蛋”上把环拉了一下。我们两人同时叫喊起来,但是江波儿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他走到门口,就把那只蛋扔到车厢下面去了。
  于是又出现了闪光和巨响,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一阵强劲的风吹灭了我的蜡烛。我生气地说:“这简直是在干蠢事!”
  “这地板是一层厚金属做成的,”江波儿回答说。“呆在这儿很安全。”
  我说:“但是,窗子破碎的时候,玻璃会把我们割破的。”
  “我不这样想,”他平静地回答。当江波儿的思想忙于考虑一些新问题的时候,看来他是根本不在乎危险不危险的。
  亨利说:“请别再这样干了。”
  “没有必要了,”江波儿回答。“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种‘蛋’是怎样发生作用的了。我把那个环拉出来以后,我数了七下。”
  显然,亨利和我一样感到担心。这叫我觉得高兴,因为我再也不是孤立一个人了。亨利和我一起在反对江波儿。
  我说:“是的。现在你是知道它怎样发生作用了。但是,那对我们又有什么帮助呢?”
  江波儿没有回答。他把一些“蛋”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你该不是要把这些玩意儿带在身上吧?你要带着走冯?”我问道。“这对我们可太不安全啦。”
  “我只拿了四个,”他回答说。“我们可能会用到它们的。”
  “用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总会有什么用的。”
  我看着亨利。他肯定会同意我的看法吧?然而,亨利说道:“我们可以把它们保存一天。”他说着就捡了一个,拿了起来。“这玩意儿很重。也许我可以带上两个。”
  他这样说,为的是叫我生气吗?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我又陷于孤立了。
第十四章 我们又被抓住了
  我们走回头路,出了隧道。尽管外面的天空比先前还要阴暗一些,可看见天空,我是很高兴的。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一条大河那儿,这条河是从东向西流的。
  由于我们不能穿过河向南走,我们就决定朝东走。我们跨过了四座破桥。后来这条河分了支流。拐到第二个弯,我们就发现了另一座桥。尽管那座桥已经损坏得很厉害了,我们还是能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就看到了一幢漂亮的建筑物。那个建筑物前面有两个高塔,但是其中一个当中已经残破坍塌了。正面墙上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石雕。有些是人形石雕,有些是动物石雕。
  很清楚,这是一座教堂。我们温彻斯特的大教堂,看起来已经仿佛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筑。可是这一座教堂甚至比那还要大。教堂的门开着,一部分房顶已经往里面坍塌下去。我们没有走进去。
  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打破这座教堂年代已久的宁静,这座教堂好象已经被上帝所遗忘了。
  这时,我们才发觉,我们是在一个岛上。这条河的两股支流重又汇合到一起了,而且没有一座桥可以过河到对面去。因此我们不得不往回走。
  就在这时,江波儿对我说:“你胳膊上系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只表已经从我的手臂上滑到了手腕上,我还没注意到呢!这时我不得不把表给他们看了。尽管亨利很明显地自己也想有一只,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江波儿可兴奋啦!
  他说:“我当然看到过钟表,但是我还没见过这样一只呢。你怎么上发条呢?”
  “你拧边上的表头,”我告诉他。“我没打算上发条。它一定旧得转不动了。”
  “但是它现在正走着呐,”江波儿回答道。
  在我看到表之前,我是不相信他的。我原来只注意了时针和分针。而这时,在时针,分针上面,有个第三根针绕着表面很快地在移动。
  我拿着表贴近耳朵。不错。我能听到手表在走。后来我又看到表的面子上用英文写着些什么:自动上发条。这是古人制造的另一种神秘的东西。我的表竟是自动上发条的!
  我们沿着河走了半英里多路,最后我们终于能渡过河去了。但是这个城市好象没有尽头。黄昏来临的时候,我感到又累又冷。显然,我们不得不在这儿过夜了。
  我们选择了一幢没有损毁的房子。房子里的窗子还有玻璃,但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有几张安乐椅,还有几张照片挂在墙上。其中有一张女人照片,那人长得很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曾经就住在那儿。
  夜里我没睡着,月光就洒在她的照片上,看上去几乎是栩栩如生的。不过,我又睡着的时候,却没有梦见她。我梦见了家乡的村庄。我跟杰克一起在废墟中那间小屋里,而他仍旧是原来一样的男孩子。
  月光在晴朗的天空散射着。但是,早晨我们醒来之前,又是阴云密布了。雨下得很大。我们不愿意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徒步旅行。然而,要是我们不走,我们吃什么呢?
  “还有一点干酪,一点肉和一些面包干,”我说。“还够吃两顿。这以后我们就得挨饿了。”
  我们吃了干酪和半个面包。后来亨利找到了一些牌,我们就玩了一二个小时牌戏。
  最后,雨终于止住,我们能继续上路了。在树底下,还是有点阴暗、潮湿。风吹动树叶的时候,就好象又下雨似的。后来太阳出来了,鸟儿也开始鸣唱。亨利和江波儿感到比较愉快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又累又冷。我但愿自己不是在生病。
  我们到达这座城市南部边缘的时候,已经下午近傍晚了。四周景象的变化是突然的。有一百米树木很稠密,建筑物全部是一片瓦砾。后来,我们走了出去,进了一片小麦田,只见麦田里谷物在风中摇曳。能够出来,走进乡间空旷露天的阳光里,我们都是高兴的。但是,那儿有人住着,是有危险的。我们不得不再次小心提防着。有一匹马正在不远的一块田里犁地。在远处,有两个三脚机器人在慢吞吞地穿过大地走着。我们发现了一块田,里面种着块根植物,但是那儿没有干木头可以生火。由于我们无法把那些块根植物烧熟,亨利和江波儿就干脆生吃了。我咽不下,没有吃。我实际上也不饿,我只觉得头很痛。
  那一夜,我们就露宿在废墟里,我做了一场噩梦。梦见江波儿把他带来的一个“蛋”上的环拉开了,那只“蛋”就在他手上爆炸开来,立刻就把他炸死了。
  早晨,我觉得比昨天黄昏时更加累得厉害。亨利看出了这种情况。他问我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不过我作了一个粗鲁的回答,因此他也就不再问了。江波儿没说什么,因为他什么也没注意到。对他这个人来说,思考是比人更重要的。
  这一天对我来说是糟糕透了。每一小时,我都觉得更不舒服,但是我努力强忍着不让它露出来。我不要别人对我说任何善意的安慰话。我非常生气,因为他们俩变成了好朋友。事实上,我的行为举动简直就象个小小孩。
  接近傍晚的时刻,我们到达了农场边上的一间小屋。这间小屋明显是没有人使用的,所以看来是安全的。亨利说:“我们可以在这儿休息到天黑。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去找来一些吃的东西。”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试着要把我叫醒:其实我并没有完完全全睡着,但是我的头脑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的。我感到自己病得动弹不得了。最后,他们把我留下来,就一起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离开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那天夜里的一点点情况,但是后来他们告诉了我。他们把我叫醒,并且给我吃的东西。他们有一些水果和一些干酪,这些东西是江波儿从附近一个农舍仓库里买来的。不论什么东西,我一点也吃不下去。最后,他们才明白,我是真的病倒了。
  差不多整夜我都昏睡着,做着噩梦。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有一条狗在门外凶狠地叫着。接着,门突然打开了,暖烘烘的阳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有一种很大的声音,说的是另一种奇怪的语言。我想要站起来,可一下子又跌倒在地上了。
  有很长时间我没有再醒过来。后来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在一间奇特而又漂亮的房间里。而且我并不是孤单单一个人。有个面孔生得很文雅、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的姑娘正坐在我旁边。
第十五章 城堡
  我们知道,总有一天我们可能会再次被人抓住。
  在我们乘列车旅行之前,江波儿就说过:“我能用我们的语言解释各种事情,可是你们两人不能。所以你们必须当做是我的表弟。我会说,你们既聋又哑,一点也听不见,说不来。你们必须装成那个样子。他们才肯定不会发现你们是外国孩子。那时我们就会有更好的逃亡机会了。”
  当那个庄稼汉发现我们在小屋里的时候,江波儿就给他编造了这样的故事。亨利当然是听不懂他们的话的。我自己病得这副样子,实际上既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因此他们就相信了那一套编出来的故事。
  那个农民的妻子要照顾我,直到我重新恢复健康。但是,一次令人惊奇的事又在等候着我们了。红塔伯爵夫人正在周围村庄旅行巡游,她也访问我们所在的农庄。
  类似这种访问,在我们国家里也是一种惯例。大人物,象杰弗里爵士,拥有最大的地产。这些人,他们关心所有的人,因为那是他们的义务。他们的妻子就照料每一个生病的人。
  伯爵夫人是个善良和蔼的人。对她来说,这些访问还不仅仅是一种义务。当她一听到有关我们的情况时,她就决定亲自来照顾我们。
  伟大的贵妇人,象伯爵夫人,从来都不会单独巡回旅游的。有九十个贵妇人跟她在一起,而且有几个骑士骑着马跟着她们。还有一些仆从,照看马匹。
  江波儿和亨利,每人都被放到一匹马上,还带一个仆人。有一个骑士把我带上了。他把我系在他的身上,免得我摔下来。关于那次不舒适的旅行,我没有记住什么。但是我记得,在到达城堡以前,我们在旷野里骑马走了十多英里的路。
  红塔城堡耸立在高地上,那地方刚好在两条河交汇之处的上面。伯爵和他一家人在塔上有几间房间,我就被放在那儿。骑士们和他们的家属,以及仆从,住在城堡的另一部分。那儿也有几个学习作骑士的孩子。伯爵吩咐,江波儿和亨利应该被放到那些孩子们中去。
  我的确病得很厉害。我老是做噩梦,而且好象从来没有从噩梦中完全清醒过来。许多奇奇怪怪的面孔在我的眼前跳跃。其中有一张脸慢慢地变得熟悉起来。是一张文雅而又漂亮的脸,有着一双大而黑的眼睛。那是伯爵的女儿埃洛伊丝。
  这时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埃洛伊丝确实在那儿,伯爵夫人本人也站在我的床边。
  伯爵夫人笑着说:“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我差一点回答出话来,但是我那十分疲惫的脑子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我必须牢记些什么事。对了,当然是我一定不能开口。我得记住我是一个既聋又哑的孩子,就象亨利一样。亨利在哪儿呢?我用眼睛满屋子里找他。
  “威尔,”伯爵夫人说,“你曾经病得很重,一直睡了四天,但是现在好起来了。你需要的只是再保养得结实一点。”
  我一定不要讲话。但是她竟叫了我的名字,而且还跟我说英语!她又笑了起来。“我们知道了你的秘密。不必害怕。你的朋友们过得又安全又称心如意。”
  要是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沉默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帮助呢?“他们告诉您了吗?”我问道。“没有。不过,当一个人病得很厉害的时候,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的。你曾经说过好几次,你一定不能讲话。你是用英语高声说出来的。”
  我问她,我能不能见见我的朋友。
  “当然你可以见到他们,”她回答说。“埃洛伊丝会把他们叫到你这儿来的。”
  亨利和江波儿来了以后,我们就单独在一起了。我说:“我好象已经把咱们的秘密告诉他们了。”
  亨利说:“那不怪你,不是你的过错。你是在说梦话。现在你身体又好起来了吗?”
  “我好得多了。他们打算怎样对待我们呢?”
  江波儿说:“我们眼下是安全的。这些人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不会把我们出卖给三脚机器人的。他们认为,一个孩子应该离开他的家。他们自己的儿子们就远走高飞了。”
  “这么说,他们可能帮助我们罗?”我问道。
  “不会。他们是戴上机器帽子的。尽管他们有不同的风俗习惯,三脚机器人还是控制着他们。他们待我们很好,但是他们一定并不知道我们旅行的原因。亨利已经把那张地图从你的上衣里拿走了,所以是安全的。”
  现在我又产生了一种新的恐惧。“也许我在梦里对他们说了‘白色的群山’?当你们能逃跑的时候,你们两人必须赶快逃走。我身体恢复得再结实一点,我会赶上你们的。那张地图我已经记熟了。”
  亨利喜欢这个主意。但是江波儿说:“不行。要是我们抛下你,他们就会开始感到怀疑。他们说不定会骑上马来搜捕我们。我倒有个好主意。”他坐到我的床上,继续用一种比较平静的声音说:“我跟一些孩子谈过话。几星期之内,就要举行一次比赛。骑士们将在马上比武,但只是为了娱乐。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游戏,还有特别会餐,每个人都可以在会餐时吃喝一顿。比赛要持续五天之久。比赛结束的时候,加冠、戴机器帽子的日子就到了。”
  “如果我们到那时候仍旧在这儿,他们就会给我们戴上机器帽子,”亨利说道。
  “我们不会在这儿。威尔,那时候你会恢复健康,身体结实得足以作徒步旅行。在比赛过程中每一个人都很忙。整个时间里,访问的人来往不绝。如果我们那时候走,他们有一两天不会发觉我们不在。他们肯定不会去追捕我们,因为他们这儿有更令人兴奋的事要去做。”
  亨利仍旧不开心,但是他接受了江波儿的劝告。我很高兴,他们不会把我抛下了。
  在这之后,他们不时地来访问我。城堡里的其他孩子也来。伯爵本人也来过几次。他是个块头很大的、难看的人,喜欢每天打猎。他给我讲故事,而且时常爱笑。不过,他的英语很差劲,以致我经常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他们这儿的习惯是要求妇女应该会说外国话。绅士们则不必如此。
  当我逐渐好起来的时候,埃洛伊丝教我学他们的语言。她是个很好的教师。所以学起来并不太困难。发音是我最觉得困难的,好象他们是通过鼻音说话。
  几天以后,我被允许起床了。
  我跟埃洛伊丝一块儿在城堡和城堡花园里“探险”。在家乡时,我不大跟女孩子混在一起玩。在女孩子中间,我从来也没有感到过轻松自在。然而,埃洛伊丝是不同的。她看来好象并没有任何女友,她的两个弟弟又都离家走了。他们在另一个大人物的城堡里学习做骑士。因此她多半是孤单单一个人。不过,如今我们两人在一起,很快就变成了好朋友。
第十六章 伯爵夫人的建议
  一天,我产生了一个狂热的想法。埃洛伊丝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到白色的群山中去呢?但是后来我偶然发现,她是已经戴上机器帽子的。她比我长得矮小,因此她仿佛比我年纪小。不过,在她那浓密厚实的黑头发下面却埋藏着一顶机器帽子。所有戴上机器帽子的人都是属于我们的敌人、属于三脚机器人一边的。而我竟已经准备把我们的秘密讲给她听了!
  我一天一天越来越健壮。没多久,我已经结实得足以骑上一匹马了。我在家乡时曾经骑过马,但是我从来没有多练习过。现在,我们每天骑马出去,通过城堡的大门,到四周乡下去探访。
  我们同伯爵和伯爵夫人一起消磨我们的黄昏时光。很清楚,他们是喜欢我的。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儿子,在塔楼里能有一个男孩子他们是很高兴的。其他一些孩子仅仅跟我们一道吃正餐。开饭的时候是在一间大屋子里,那儿围着桌子可以坐上四十个人。
  有一天,我单独一人跟伯爵夫人在一起。我们正在谈话。突然她说:“我很高兴,你在城堡这儿觉得快活。如果你觉得快乐,说不定你就不希望离开我们了。”
  我感到惊讶。其他的孩子们,在加冠戴上机器帽子之后,就回家去。为什么我要留下来呢?
  她继续说:“你的朋友们会希望离开的。他们在自己的村庄里会快乐些。但是你不同。”
  我直对着她看。“我怎么就会不一样呢?”我问道。
  “你并不属于一个骑士家庭,”她说,“但是你能变成一个骑士。国王是我的表哥,他会为我做这件事的,威尔。”
  她要我留下来,作一个骑士!我会有我自己的仆从和马匹。我会在比赛会上骑马比武。我就会属于红塔城堡家族的一员了。这倒是个令人激动的主意,不过我太惊愕了,以致连话也答不上来。
  伯爵夫人笑了笑说:“关于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再谈,威尔。不急。”
  有好几天,我的脑海中充满了奇怪的想法。如果我接受了这个建议,会发生些什么呢?一个骑士的生活是非常有趣的。我同埃洛伊丝在城堡中生活会感到很快乐。如果我能充分运用他们的语言说话,那么,肯定要戴上机器帽子。
  戴上机器帽子!不!“你应该感到羞耻,”我对自己这样说。“你不能破坏自己所做的诺言。白色的群山里的自由人在等候你的支持和帮助。你现在不能参加到敌人一边去。”
  我不敢拒绝这一建议,因为伯爵夫人会不高兴的。给她找一个真正的理由是很困难的,而且她会开始感到疑惑。
  但是,如果我接受了,又会产生其他困难。只要我一试图逃跑,她肯定会马上发觉我不在了。只有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必须不要等候举行比赛会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那天晚上我对亨利和江波儿说了,但是我又不能把我的秘密理由告诉他们。他们拒绝了我的主意。因此我就生气地离开了他们,奇怪的想法又回到了我的脑海中。
  第二天,我带着埃洛伊丝乘船沿河而上。太阳晒得船上滚烫,因此我们就在荫凉的地方停下来休息。她说:“你打算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我真高兴。”
  她的话使我感到极大的愉快。她需要我。而亨利和江波儿却不然。那么,为什么我应该想到他们呢?奥齐曼迪亚斯和科蒂斯船长不会感到缺了我一个人。我仅仅不过是他们遣送到南方去的许多孩子中的一个而已。白色群山里的人对于我一无所知。然而,在这儿,在这座城堡中,我是为人所爱和被人所需要的。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我的手表,就把它拿了下来。“今天你愿意为我戴上这只手表吗?”我说着就把表扔给了她。但是姑娘们是从来不会接“球”的,埃洛伊丝也不会接住一只表。那只手表从她的手指间穿过,落进了河里。在河岸下面,河水又深又昏暗,我一点也看不见那只表。
  埃洛伊丝为这事很抱歉。我说:“那不是你的过失,所以不必难过。手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装饰品,我并不需要它。”
第十七章 赛会上的皇后
  举行比赛大会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每一个人都显得既。兴奋又忙碌。由于城堡里没有足够的房间招待所有来访的人,许多人就在田野周围露宿。
  第一天比赛结束以后,我在赛场上遇到亨利和江波儿。江波儿说:“我们最好明天一清早在那些仆从醒来之前就离开。我们已经在背包里装满了食物。那也足够你吃的了。天一亮,我们就在城堡大门外面同你会合。”
  我摇了摇头。“我不打算跟你们走,”我说。
  江波儿问道:“为什么不走,威尔?”
  “要是你们两人走了,你们倒不会被觉察出来,”我告诉他们。“但是伯爵一家人会发现我没有在那儿吃早饭。那时他们就会寻找我。”
  亨利说:“那倒是真的,江波儿。伯爵确实会发觉他的新儿子不见了。”
  这样一来,我的秘密就让他们听到了!说不定一个仆人已经听到过伯爵一家人谈到我,而且对他的朋友讲了。我说:“我将在这儿多等两天。这样就会为你们提供一个安全走开的机会。以后我会跟上来。我会努力赶上你们,不过你们不必等我。”
  亨利笑了起来。“我们不会那样做的!”他保证着说。
  我还没有完全决定跟他们走。那当然不会有什么困难。我非常熟悉那张地图。但是,下一天骑士们就要选出比赛大会的皇后了。我肯定他们会选埃洛伊丝。她是所有姑娘中最漂亮的一个,是伯爵唯一的女儿。
  江波儿说道:“很好。说不定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当他加上一句:“再见了,威尔。”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再见,”我回答。接着我就转过身去,上了山,朝城堡走去。我听到亨利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没有回过头去看。
  第二天早晨,每一个人都又走向赛场。在那儿,我们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在高座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场地。骑士们都站在一起,在伯爵和伯爵夫人的下面。
  后来,十一名漂亮妇女入场了。她们中的十个人穿着富丽堂皇的衣服。她们的裙子是这样长,以致担任侍仆的女孩子不得不把裙子末梢捧高,免得沾上尘土。第十一个是埃洛伊丝,她穿了一身一色的兰衣服。因为她最年轻,所以最后一个入场,也没有仆从。她们走过场地,站在骑士们前面。接着,每一个女子轮流向前走了一步。按照惯例,选中一个女子的骑士要把剑举起来。
  两个骑士选中了十个女子,为的是使她们中没有人觉得丢脸。最后,埃洛伊丝站到了前面,三十把剑一齐举了起来。骑士们欢呼了一声。接着,拥挤的人群狂热地欢呼起来,震响着整个场地。在这时,我也想大笑和欢呼。
  赛会的皇后在她父亲旁边坐了下来。接着每一个人都轮流走过她面前,吻她的手。我也这样做了。
  比赛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发觉远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很快,那声音就响了起来。我不熟悉这种声音。但是只有敌人才会搞出象这样一种噪音。
  一个三脚机器人从城堡后面出现了,站立在赛场的旁边。人群正在观看比赛,没有去看它。当然,三脚机器人是常到这儿来的。人们每天看到它们。他们也知道,有一个三脚机器人总是要到赛场上来的。
  我恐惧地抬头看着它。三脚机器人上面有许多圆形的绿玻璃。它是不是通过那些玻璃看东西呢?我以前没有注意这些。在家乡,我从来不敢贴近地仔细看看三脚机器人。
  它会不会正在看着我?我转过眼睛继续看比赛。
  每天傍晚,在城堡里都举行特别的宴会。所有的来访者都被邀请。天气好的时候,餐桌就露天摆着。仆从们把菜送到伯爵和他的家人那里,也送到伯爵的朋友那里。其他人就自己吃。
  在家乡,人们吃喝,因为他们饥饿。但是在这儿,他们吃喝是因为吃东西是一种享乐。精美的烹调对他们是十分重要的。吃饭的时候,没有人酗酒。不过,妇女们回到塔上去以后,骑士们还留在那儿。我们能听到他们又唱又叫,直到深夜。
  我跟着伯爵和妇女们回到了塔上。没多久我就走进自己的房间。我从窗子里能看见那个三脚机器人,就在赛场旁边。它还没有走。
  后来,我听到敲门声,我就说:“进来!”
  原来是埃洛伊丝。没等我开口,她就说:“我只能呆一会儿。他们会来找我的。但是我不能不来。我要跟你说再见,威尔。”后来她看到我感到惊讶,就加上说:“我将再也见不到你了,威尔。难道你不知道吗?”
  “可我留在这儿了呀,埃洛伊丝。你父亲今天早晨这样告诉我了。”
  “你将呆在这儿,”她说,“但不是我。难道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吗?比赛一结束,皇后就必须去侍候三脚机器人。从来都是这样干的。”’
  “侍候它们?在哪儿?”我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将要在它们的城市里服侍它们,”她回答。“服侍它们一辈子。”
  她的话对我是一种突然的打击,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更加叫我感到惊愕。难道这就是她的心愿——去侍侯三脚机器人!
  我突然感到愤怒。“你一定不要去!”我喊了起来。“我不能允许。跟我一起走吧,到一个没有三脚机器人的地方去。现在就走!”
  她笑了。“当你戴上了机器帽子,你就会懂了。哦,威尔,我太幸福了!”她走近我。亲了我一下。“我是这样幸福!”她重复着说。“但是,我现在必须去了。别了,威尔。请记住我。我会记住你的。”
  没等我答出话来,她就已经走了。
  我脱掉衣服躺到床上。但是我气极了,以致我都觉得睡觉是一种耻辱。我骗了亨利和江波儿,为的是我能跟埃洛伊丝一起生活。可是埃洛伊丝却要到三脚机器人的城市里去充当奴仆。去追赶我的朋友们还不算太迟。我能追上他们。只要我不把我的秘密讲给他们听,他们也就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耻辱。然而,我怎么能宽恕我自己呢?
  我感到自己就象是一个没有剑的骑士,没有能力去拯救一个妇女。但是,什么样的剑才能把埃洛伊丝从三脚机器人的暴力中拯救出来呢?
第十八章 三脚机器人追赶着我们
  当我下去走到厨房里的时候,天还黑着。在厨房里,我找到一只包,就装满了一包吃的东西。
  外面比较亮了。我需要一匹马,但是我得加倍小心。一匹容易激动的马会把仆从们吵醒。很快我就找到了一匹我经常骑坐的马。那匹马的名字叫阿里斯台德。它认得我,所以不怕我。它跟着我悄悄地走到了城堡的大门口。
  在我后面,天空背景上是城堡的黑乎乎的暗影。那座城堡仍然在沉睡之中。但是,我左边另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三脚机器人!我已经把它忘掉了。它是黑乎乎的,象那座城堡一样,但它是不是也沉睡了呢?
  我决定,不到我安全地出了视界,就不上马。因此,我牵着阿里斯台德,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走到河边。从那儿看,城堡就在我和三脚机器人之间了。
  河边一切都是寂静的。我跳上了阿里斯台德的脊背,就动身出发了。我知道,我会很快就被发觉不在了。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把阿里斯台德牵出来。如果我能骑马跑出去,离开城堡二十几英里,我就安全了。一匹马会帮助我赶上江波儿和亨利的。
  在我过河之前,我不得不沿河跑上一英里。当我跑了一半距离时,我听到了一种沉重的脚步声。我朝周围看了看,心里充满了恐怖——那个三脚机器人已经紧跟在我背后了。
  一会儿之后,一条冰冷的金属手臂抱着把我的身体卷住。它把我捉离了马鞍,送到上面三脚机器人的大黑嘴巴上。后来,我就突然失去了知觉。
  我醒过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正照在我的脸上。我仰天躺在草地上。太阳已经升到树梢,所以必定是六点钟左右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那儿。
  当然——是三脚机器人!当我想起它的时候,恐惧又震颤着我。我把手抬起来,向上摸自己的头。没有,没有戴上机器帽子。接着我又看了看周围。阿里斯台德正在几码以外吃草。
  我爬上了马背,在一个水浅的地方过了河。从河的另一边,我回头朝那座城堡看了看。那个三脚机器人还在以前它站过的地方站立着,就在靠近赛场的旁边。
  “为什么它要抓我呢?”我感到奇怪。“它并没有给我戴上一顶机器帽子。难道他仅仅是开开玩笑吗?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仍然是自由的。三脚机器人并没有控制了我的思想”。
  我骑着马跑了好几个钟头,在看来安全的时候才停下来。于是我吃了点东西,并且在一条小溪里喝了点水。后来我走出了庄稼地,进入了山地。在我的前面,山峦起伏越来越高。地图上标出过穿越这些山的一条路。突然,我看到了两个人,在我前边大约有半英里左右。当他们听到我骑马奔上去的声音时,就转过身来。我在他们身边停住,并且从马上跳了下去。
  亨利惊讶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江波儿说:“这么说,你赶来啦,威尔。”
  “当然啦,”我回答道。“你们没有想到我会赶来吗?”
  我没有告诉他们有关埃洛伊丝的事。我感到太惭愧了。但是,我把三脚机器人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说不定江波儿会解释为什么它把我放掉。然而他仅仅说:“努力回忆一下,它是不是把你捉到里面去过。”当然我是想不起来的。
  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我们不能带上你的马一块儿走。那是不安全的。”
  这可叫我觉得难过。但是江波儿是正确的。因此,我不得不把阿里斯台德放生了,它朝北面跑了下去。
  我们一起步行。没多久我就累了。我跟埃洛伊丝骑马骑得很多,但是我的两条腿不大锻炼了。亨利发觉了这一点,就粗暴地评论起我在城堡里舒适的生活。然而江波儿止住了他。事实上,江波儿已经显然决定要做我们的头头了。我感到,体力还没有恢复到足以同他们中的随便哪一个进行争论。
  那天夜里,我们就在星光下露宿。我没有了在红塔城堡中的那些柔软的床。但是我是这样累,所以我很快就睡着了。
  山上没有农田,“吃”成了问题。有一天,我们发现了一窝野鸡蛋。这些蛋尝起来味道很好。江波儿说:“要是我们能捉到野鸡的话,野鸡本身尝起来味道甚至会更好。”不过,我们可从来也没看见过。
  最后,我朝下看着一条大河,这条大河流过一个宽阔的绿色峡谷。在远处,另一些山丘升了起来。这些山丘在我们的地图上已经标了出来。连绵起伏的群山,在远处与那些小山遥遥相对,那儿就是我们旅程的终点。
  在峡谷里,布满了农田和村庄。然而,要找到吃的东西仍旧是很困难的。有两次我们惊醒了村庄里的那些狗,那些狗就汪汪叫了起来,搞出非常讨厌的声音。第三次我们又把农夫本人吵醒了。他愤怒地叫喊着追赶我们,但是我们很容易就逃进了暗处。
  第二天,机会来了。我们在一所农舍附近休息。教堂的钟声在最近的一个村子里鸣响。那一家农民穿着礼拜的服装。从家里走了出去。他们一走,一切就会静了下来,甚至那些狗也跟着他们走了。
  一扇开着的窗子好象在邀请我们到厨房里面去。我们就大嚼了一顿,直到再也吃不下了为止。然后,我们又把背包里塞满了吃的东西。我在想:“要是母亲能看到我,她一定会感到羞耻。而父亲会气得大发雷霆。在我们惠尔顿,人们总是把吃的东西送给饥饿的陌生人。但是没有陌生人象这样偷偷地把东西拿走。”
  这一天的后半天,我们看到了一个三脚机器人。自从我们离开那座城堡以来,我们还没见到过一个三脚机器人。这一个三脚机器人停在大约一英里以外,看上去不大象是追赶我们。但是,第二天,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三脚机器人出现了,就在离我们一段距离的地方站着。后来,它倒让我们穿过一些树林逃掉了。
  在第三天和第四天,三脚机器人又出现了。我们开始害怕起来。我们感到,现在可以肯定,三脚机器人是在跟踪我们。但是怎么会呢?三脚机器人怎么能在看不到我们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跟上我们呢?
  江波儿说:“在我们到达山里之前,我们必须把它甩掉。我们已经步行穿过了开阔地带。浓密的森林就在前头。在那儿,三脚机器人是不可能看到我们的。”
  我们就在森林里歇宿。后来我们又继续穿过森林往前走。森林里光线很暗,而且一片寂静。连鸟儿也不叫。山势是慢慢逐渐升高的,森林也逐渐稀少起来。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一座山的山顶,我们就从那儿朝南面远眺。亨利惊呼了一声,用手朝前面指着。
  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在最远的一些山的那一边,有大山连绵起伏,直插到深兰色的天空。除了夕阳火红的霞光映照着白雪的地方之外,全是纯白积雪的顶峰。终于看到了白色的群山,在那儿人类才是自由的!
  亨利说:“那些山一定有好几英里高。”
  江波儿一声不响。接着他抬起了一只手说:“你们听!”
  我听到了,立刻转过身子。在我们后面还有相当长一段路,但是我对那种声音知道得太清楚了。巨大的脚步正穿过森林沉重地走着。
  当那种声音停止的时候,我们能透过树木看到金属的闪光。三脚机器人已经发现我们了。江波儿说,“我们整天一直在树下面走,甚至现在它们也不能看到我们。然而,三脚机器人却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说:“说不定三脚机器人是偶然走到这条路上来的。”不过,我的心由于恐惧而紧缩着。
  江波儿说:“一次,或者两次,可能出于偶然。但是这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的事。狗能够跟踪野兽的气味。三脚机器人也是象这样来追踪我们。那用不着看到我们。”
  “那末,为什么三脚机器人不把我们抓起来呢?”亨利问道。
  “也许三脚机器人是想知道我们打算到哪儿去。要是果真如此,那它暂时还不会阻止我们。我们必须认真动脑筋思考一下。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同意江波儿的说法,但是我太害怕了,以致不能头脑清楚地思考。我只知道一件事。群山就在前面远处,而三脚机器人紧迫在我们后面。它抓过我,也放过我一次。它不会再放我自由了。
第十九章 我们打了一仗
  第二天早晨,低低的云层复盖着森林。我们是又冷又不愉快。我们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三脚机器人,但是这并不能使我们的处境有什么两样。我们知道三脚机器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中午,我们走到了森林边缘地带。我们不得不再次穿越一片开阔地。即使现在太阳已经穿出云层,闪耀着光芒,也不能叫我觉得快活一些。当我们停下来休息和吃一点东西的时候,我就仰面躺下了。
  亨利在谈着看到的一条蛇。他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吃那条蛇。后来,他的声音突然变了。
  “那是什么?”他说。
  我两只眼睛闭着,累得懒于去看一看。我听到他们在一起窃窃私语。接着江波儿说道:“威尔!”
  “唔!”
  “你的衬衫破了,就在你左边手臂的地方。”
  我说:“是的。我知道。我今天下午在灌木丛里扯破的。”
  “看着我,威尔!”
  我睁开了眼睛。江波儿正站着,朝下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是非常特别的。“你手臂背面上头那玩意儿是什么?”
  我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皮肤。可不是吗,那儿有个什么挺硬的东西。我自己看不见,但是我觉得那东西象一个小小的金属键钮。那东西平伏地镶进皮肤,一点缝也没有。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那是一个金属机器帽子,”江波儿说。“它镶进皮肤,就象一顶机器帽子。”
  “三脚机器人!”我叫喊着,跳了起来。“当它在城堡外边把我抓住的时候,会不会就把这玩意儿装到我身上了?”
  他们的脸色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发怒地说:“你们是怎么想的?是我用我的思想一直给三脚机器人通风报信吗?”
  “你确实一直在引导着三脚机器人,”江波儿回答。“但是不是用你的思想。我不知道这个键钮是怎样在运转的。等一下,我有个主意。”他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我们的罗盘针。“看这个!它通常指着北面。但是如果在它附近放上一些金属,它就会指着那块金属。我们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神秘莫测的。”他的语调里这时有一种不平常的激动。“每个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威尔离开了城堡。三脚机器人看到了他,却不知道他打算到哪儿去。因此就把这个键钮装到了他的身上。三脚机器人就可以用某种特别的罗盘针追踪这只键钮。”
  我确信他是正确的。不过,现在我们能干些什么呢?有那么一会儿,我们全都默默地站着。后来,江波儿说:“我一直在想,这只键钮很小,威尔。它镶进了你的皮肤,但是不会装得很深。要是我们把它挖出来,就会伤了你。不过我们可以试一下。”
  我动手扯下了我的衬衫。“快一点!”我说。“我们已经浪费了时间。”
  我不得不躺下身来,把手臂举高。接着,江波儿就用手指沿着那只键钮抚摸了皮肤一圈。“我会尽可能快地动手,”他说。“你把这块木头放到嘴里,威尔,咬住它。亨利,你必须抓牢他的胳膊,免得他把胳膊抽回去。”
  他有一把快刀,那把刀割皮肤很快。可痛得要命。我想要把手臂拉开,但是亨利把它抓得紧紧的。我拼命地咬那块木头,以致连舌头也咬破了。我嘴里满是血,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最后总算搞完了,亨利放下了我的手臂。
  江波儿仔细地观察着那只键钮。“非常奇怪,”他说。“我倒愿意探索一下它是怎样起作用的。不过我们不能留着它。”他说着就把那只键钮扔到草里去了。接下来,他又从一种特殊的植物上摘下一些叶子,把那些叶子围着我的手臂扎好。“这会把血止住,威尔。还能帮助皮肤再长好。”
  我感到好一些的时候,我们又继续上路了。太阳慢慢地低垂下来,我们的人影也变长了。黄昏已经来临,万籁俱静。后来,突然有一种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们停下脚步,倾听着。有一会儿,恐惧使我忘记了疼痛。远处,在我们背后,我们听到一种可怕的呼啸声,那种声音我们曾经一度在奥利安号上听到过。三脚机器人在追捕我们。
  一会儿之后,我们就看到了。三脚机器人笔直地朝着我们走过来了。亨利说:“到灌木丛里去!”
  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我们已经朝着山边开阔地上长着的、仅有的灌木丛跑去。我们扑在地上,藏到了灌木丛下面。
  江波儿说:“也许,当我把键钮割下来的时候,它发了信息出去。不过,现在三脚机器人找不着我们啦,除非他看到了我们跑到这儿。”
  那种噪音越来越响。接着三脚机器人的一条腿在我们旁边出现了,而且停了下来。一条长长的胳膊伸下来,从地上扯掉了一些灌木。
  江波儿在我旁边说:“它知道我们在这儿。它可以把灌木全扯掉,直到看见我们为止。”他说话的工夫,更多的灌木已经被扯掉了。后来他兴奋地加上了一句:“我们可以跟它打一仗。我们就用那些金属‘蛋’!”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个“蛋”,接着又拿出两三个。
  “说不定古人就是用这些东西打它们的,”他说道。
  “我把我的丢在城里了,”亨利说。“它们在我背包里太重了。”
  三脚机器人的手臂每时每刻都越来越近。江波儿把一个“蛋”给了亨利,又给了我一个。他告诉我们说:“我数到‘三’的时候,咱们就把那些环拉出来,然后站起身来扔出去。要瞄准最近的一条腿。”
  一会儿之后,他说:“好啦!”亨利和江波儿拉开了“蛋”上的环。我那个“蛋”拿在左手里,可我不得不用我的右手去扔。当我正从一只手朝另一只手倒换那个“蛋”的时候,我失手把它落在地上了。
  江波儿的第一个“蛋”,没有打到那条腿。他的第二个“蛋”打中了。亨利扔的也击中了。那些“蛋”以一种吓人的声音爆炸开来,一阵尘雾冲上了天空。但是,一件事是明白无误的:它们爆炸的闪光和巨响没有给三脚机器人造成损伤。
  我连忙拣起自己那个“蛋”,拉开了环。接着,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卷住了我的身体。我知道那是什么。我以前已经尝过这种滋味了。我被它越卷越高,到了空中。在我下面远处,我看见亨利和江波儿正在逃跑。接着我向上望着,看见了三脚机器人身体边上的那个洞口。我想起了我的那个“蛋”。
  我也忘了数数目,不过一定是就要爆炸了。当那个洞口看来离我是够贴近的时候,我用尽全部力气把“蛋”扔了进去。起初,我以为我没击中。但是那个“蛋”打中了洞口边上,接着就落到洞口里面去了。
  那条巨大的手臂抓住我,把我朝洞口越送越近。我差不多已经到洞口的时候,我的那个“蛋”爆炸了。嘣!哗啦!这时,那闪光和雷鸣般的巨响立刻奏效了。那条手臂开始很快地落了下来。这时它也抓不住我啦,不过我却紧紧地抱住了它。要是我从上面摔下来,准得跌死。我闭上了眼睛,大地朝我扑面而来。
  后来,突然那条手臂停住了。我睁开了眼睛。它笔直地垂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完全碰到地面。我跳下来,双脚落了地。
  亨利和江波儿朝我跑过来。我们仰头朝上默默地看着那个三脚机器人。看上去,它并没有被摧毁。但是我们知道,我的那个“蛋”把它炸毁了。这个恐怖的机器完蛋了。
第二十章 我们遭到追捕
  江波儿说:“它确实完蛋了。但是它可能在完蛋之前就通知了别的三脚机器人。我们最好不要在这儿停留。”
  亨利和我极力表示赞同。我们大家动身跑上了那座山。我的手臂伤得很重,有一次跌倒了。我感到这样虚弱和疲劳,以致就脸朝草地一下子趴在那儿了。但是亨利和江波儿帮助我爬了起来。半小时之内,我们到达了山顶。在那儿,我们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天已经渐渐黑了,但是我还能看到那个“死”掉了的三脚机器人。是我,威尔·帕克,真的把它干掉了吗?
  后来,江波儿说:“看!在那边。朝西看!”他的话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用手指着。在远处,有个东西在移动。有一个样子熟悉的东西翻上了一个山头。第二个跟着它也翻了上来。接着是第三个。三脚机器人离我们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是它们正在走过来。
  我们又奔跑起来,下到山的另一边,就看不到三脚机器人了,但是那一点也没有使情况改变。我们知道,它们就在后面一条峡谷里。它们会发现它们那个“死去”的朋友。之后,三脚机器人就要搜寻把那个机器人搞掉的人。
  天已经黑了,而且越来越黑。除非三脚机器人有象猫一样的眼睛,黑夜对我们是有帮助的。我们需要所有能够利用的、有助于我们的条件。我们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甚至一片灌木丛也没有,只有草和石头。星星在闪烁着,但是月亮还没有出来。几个小时以后月亮才会升起。
  没有月亮。然而,天空中那种亮光是什么呢?亮光在移动,而且光线的样子在改变着。不仅仅是一条光带,而是好几条光带。象长手指头一样的光带,穿过黑夜在搜索着什么。
  后来,三脚机器人爬上了那座山顶,那种光也跟着出现了。原来那些光是从三脚机器人身体里射出来的,三脚机器人就用那种光在它们周围的地面上搜索。它们走得很慢,搜索得很仔细。但是它们还是比我们走得快,它们是在悄悄地追捕我们,没有经常发出来的那种呼啸声。只是它们那沉重的脚步打破了寂静。
  我们跑啊跑,下了通往西边去的一条峡谷。由于天太黑,完全看不清什么东西,有时候我们摔倒在地,受了一点伤。三脚机器人下到峡谷以后,立即散开来,分成几路。一个三脚机器人爬上了第二座山,另一个顺着峡谷往东去了,第三个笔直地朝我们走过来。
  我们听到一条小河湍湍流动的声音,就朝河边跑过去。说不定三脚机器人象狗一样跟踪我们的气味。也说不定是我们在细软的草地上留下了脚印。如果是这样,那末河水就会帮助我们。我们可以沿河逃跑。野兽往往是这样跑的。
  那条小河只有几英尺宽,而且水很浅。不过我们在河水里还是不能走得很快。我说:“我们不能继续象这样走。三脚机器人在一刻钟之内就会追到我们。不过它们是顺着峡谷走的。要是我们从这儿朝山上跑,那末三脚机器人就可能看不到我们。江波儿,你怎么想的?”
  “我吗?”他说。“我想已经太晚了。看前边。”
  在峡谷前边,有一条光带。另一条光带在山上出现,那儿就是我们想要爬上去的地方。很快,另一些三脚机器人从四面八方翻过山头出现了。
  “如果我们分散成几路逃跑,我们逃脱的机会会多一些。”亨利说道。
  但是江波儿回答说:“等一下。请看那边的那块岩石!”他朝下面指着那条小河。几米前面,河边有一块岩石黑乎乎的影子高出来。“那地方我们可以藏一藏。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藏了。”
  那块岩石大约有三十英尺长。岩石上面跟桌面一样平滑。但是,我们能够藏在那下面吗?我们用手去探了一下。在冬天,这条小河水势强一些,也深一些。河水沿着岩石边打出了一条又长又深的洞。现在是夏天,这个洞刚好在河水上面。那长度足够容纳我们三个人和我们的背包。
  江波儿先钻了进去,躺下了。他完全藏了进去。亨利第二个进去,把头枕在江波儿脚边。接着,我钻了进去,我的头就放在亨利的脚边。
  江波儿说:“别说话。我们必须一声不吭地呆在这儿。说不定要呆上一个小时。”
  三脚机器人走近的时候,岩洞外面就亮了起来。我们可以听到它们沉重的脚步声。后来,就在我们面前,黑夜变成了白昼。一个三脚机器人在离我们几米的地方脚踏下来的时候,岩石都震动了。“这要有一段长时间好等了,”我思考着。
  我猜对了。的确时间很长。那些光带穿过山丘通宵闪耀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搜索着。
  早晨终于来临,但是那些三脚机器人还在搜寻着。至少有十二个三脚机器人。也许有几十个。它们没有看见我们,所以,在我们的洞里,我们开始感到安全了。不过,我们还是不敢离开。尽管我们又饿又不舒服,我们甚至还不敢移动。我的手臂伤得很厉害,有时候泪水也顺着面孔流下来。
  下午,渐渐静了下来,三脚机器人好象已经走了。在接近天黑以前,我们一直等候着。后来我们爬了出来,吃了一些东西。但是很快那些光又出现了,我们不得不快点藏起来。
  它们又上上下下地走了个通宵。现在三脚机器人已经比较少了,但是它们足够塞满整个峡谷的。尽管我睡了一会儿,疼痛和饥饿很快就又使我醒了过来。
  第二个早晨来了,那些三脚机器人好象已经走了。我们爬出去,很快地吃了点东西。几分钟以后,我们又看到了一个三脚机器人。所以,这一个长长的白天,我们不得不在我们的洞里平躺着。不过,那一夜没有光带出现过。
  我们慢慢地爬上了那座通往南方的山。我们是太虚弱了,跑不动路。走过几英里之后,我们甚至连一步也走不动了。我们躺了下来,就睡在开阔露天的地上。要是三脚机器人回来了,它们会立刻发现我们。
  但是,三脚机器人没有来。太阳升起来了,它使我们看到了一个寂静山间的一个空荡荡的峡谷。
第二十一章 白色的群山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是艰苦的。我的手臂受伤,我们吃的东西没有了。我们只好吃一些树根和野果,但是我们一直觉得饿。
  天很凉,特别是在夜里。气候变了。浓云密布,寒风从南面吹来。每天我们都盼着看到那些大山,但是一点也看不见。
  后来,我们的路引着我们从山上下来,走进了一片低低的平原。那儿有农田,我们能得到食物。在对面,就我们眼睛所见,是一片汪洋。我们已经来到地图上标出“大湖”的地方了。但是,远处仍然隐在云雾中。
  一天夜里,我们睡在一所小小的农家建筑里一堆干草上。自从我们离开城堡以来,这是我们头一次睡舒适的“床”。因此,我们都睡得很香。
  我们醒来的时候,浓云已经飘散得无踪无影。在我们前面,那雄伟的白色的群山高高地直插入晴朗,蔚兰的天空。太阳明亮地照耀在覆盖山顶的白雪上面。那些山仿佛很近,以致我都希望能摸到它们。
  这儿是地图指出的终点了。现在,我们不得不按着奥齐曼迪亚斯给我的秘密忠告走下去。不过,那些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早晨,当我们离开那个农家建筑的时候,我们是充满希望的。一小时以后,亨利和我正谈论着蒸汽锅,而且很开心地笑着。江波儿阻止了我们,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嘲笑了他吗?后来,我突然知道是为什么了,我的希望变成了恐惧。
  原来两个三脚机器人笔直地朝我们走了过来。它们走得很快。我们迅速朝四周看了看,但是这时我们没地方可藏。大地是绿色的,平坦的,甚至连一棵树,一块岩石都没有。距离最近的农舍也有半英里远。
  亨利说:“我们跑吗?”
  “跑到哪儿去呢?”江波儿问道。“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要是江波儿看不到还有逃跑的机会,那就的确是没有机会了。一二分钟之内,三脚机器人就会抓到我们。我从三脚机器人身上调转目光,朝着前面积雪的、白色的群山望过去。我们已经长途跋涉了这么远的路,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险。难道我们注定要在这儿,在临近旅程终点的地方被抓住吗?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一百米,五十米,三脚机器人并排往前冲了过来,但是它们的动作很奇怪。每一个三脚机器人仿佛都想要摸到另一个机器人的躯体。它们那些长长的手臂弯弯曲曲地在四周挥舞着。有个什么东西在它们之间和它们头顶上移动着——那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时它们已经跑到我们头顶上了,随时都会有一条手臂把我们抓起来。当我等着大祸临头的时候,我感到的愤怒远远多于恐惧。一只巨大的脚踏了下来,仅仅离我们几米远。接着它们就从旁边过去了,走远了。我的两条腿一下子突然软瘫了。
  江波儿说:“它们并没有看见我们!为什么呢?它们一起在搞些什么呢?他们是彼此在表示喜爱吗?不过它们是机器呀!这对我来说是个谜。”
  这对我来说也同样是个谜。也许有个简单的答案。不过我既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只知道,可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三脚机器人走了。
  我们又继续走了两天多路程。我们得到处辨认我们所要走的道路。后来,我们来到了一条深而又狭窄的峡谷,那条峡谷把我们引到了群山中的心脏地区。那一夜,我们就在自由人中间歇宿了,自由人就象亲兄弟那样欢迎了我们。
  现在,我们自己都成了自由人了,但是我们有着人类的使命要去完成。奥齐曼迪亚斯保证我会经历一个长而又危险的旅程。他说对了。他还保证我会在旅程结束之后过一种艰苦的生活。他又说对了。这儿,在山里是没有舒适生活可言的,不过我们并不要舒适的生活。我们只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和体魄,以便有助于我们去跟三脚机器人战斗。
  在这儿,有许多激动人心的事情。我们新的家,这本身就是令人兴奋的。我们不仅是生活在群山之中,而且也是它们的一个组成部分。古代人曾在这儿——在山里,修筑了一条隧道。这条隧道有六英里长,向上有一英里高、穿过岩石间的一条坑道。从主隧道边上,又分出几条隧道分支。
  我们不知道古代人为什么要修筑这些东西。但是,它却造成了一个自由人可以一道生活的安全地点。那座山就是我们的城堡。
  甚至我们在夏天来到这儿的时候,冰雪还散在坑道地下。从它的顶上,我们透过一条冰河望了出去。人们告诉我们,这条冰河移动得很慢,是一英寸一英寸地在移动,直流进那些峡谷。隧道外面,空气是冰冷的,但是隧道里面,仅仅不过有点凉意而已,甚至在冬天也从来不会太冷。
  有一些地方,在那儿我们能从那座山的旁边看出去。有时候,我就到这样的一处地方去。我朝下面远处一条绿色的峡谷看着。阳光在远处那些有着许多道路和农田的峡谷里闪耀着。我刚刚能看见田里象小昆虫一样大小的牲畜。在那儿,生活看来是富裕、安乐的,而这里却是艰苦和寒冷的。但是,我并不愿意去同峡谷里的人一起生活。
  我说我们过得不舒适。那也不完全真实。有两件事是使我们满意的:我们是自由的,而且我们有希望。我们是生活在自己能控制自己思想的人类中间。他们拒绝为三脚机器人服务。他们已经秘密地等待和工作了好多年。如今,他们差不多已经准备好要去攻打敌人了。
  最终,我们将会摧毁那些三脚机器人,而自由人将享有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第二部 金和铅的城市 第一章 我们为竞技会而受训
  我们初到白色的群山时,是夏天。甚至在那时候,主隧道底部还四处满是冰雪。再高一点的地方,更是银装素裹,冰雪覆盖着一切。
  在九月里,就断断续续下雪了。到十月初,再次降雪。这时雪落得就比较大了,而且是连续不断地下。以后的半年里,严冬就封锁了通往山下峡谷里去的道路。
  在大雪封山之前,我们的领袖们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事先贮存了大量的食品,甚至把牲畜和干草带进山里。山岩本身为我们挡住了隧道外面的严寒气候,因此我们不需要更多的热量。我们走出隧道到外面去的时候,就穿上毛皮衣服。一年里其余时间,穿上我们的普通服装就足够了。
  在山里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和其余八个男孩子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我们先做半小时体操,为的是使我们的身体保持一种良好状态。早餐后,我们上三个小时课。接着,在中午正餐之前,还做一些体操。
  整个下午,我们进行各种各样的体育操练。要是天气好,我们就在外面雪地里锻炼,要是天气不好,我们就在那个大山洞里锻炼。之后,在晚饭前,我们还要上一些课。晚饭后,我们跟成年人坐在一起,听他们谈话。不过我们并不参加一起谈话。成年人谈的都是严肃的话题,正如我们的课程一样,谈的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战胜三脚机器人。
  有关三脚机器人,没有谁了解得更多。那是些有着它们自己思想的聪明的机器呢,或者还是为制造它们的人服务的机器呢?在我们能够同它们战斗以前,我们必须了解得更多一些。然而,我们怎样才能找到这种答案呢?只有一个办法:我们中的一些人必须设法潜入三脚机器人的城市。我们必须把它的秘密探索出来。然后必须逃回来,把情报带给我们的领导人。我们这些男孩子就是为了这项工作而受训的。
  我们敌人的城市在我们的北面,位于德国境内。每年,三脚机器人都要把一些男女孩子带到那儿去,充当它们的奴仆。它们以各种各样的办法从各地挑选所要的男、女孩子。我已经知道,我的女朋友埃洛伊丝是怎样在赛会上被选去的。
  每年夏天,德国人都举行竞技会。年轻人从这个国家各地前去参加竞技。竞技会后,为了向优胜者表示祝贺,举行公宴。之后,优胜者象埃洛伊丝那样,就要去服侍三脚机器人。
  我们的领导人制订了计划,要求我们中的一些人在下一次竞技会上应该努力去争取获得优胜。那时,敌人自己就会把我们带进它们的城市。当然,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们,以后我们怎样才能再从那座城市出来。每年有许多年轻人进去,但是还从来没有人能出来过。
  春天终于来了。通往峡谷的条条道路,又从冰雪封锁下解放出来,畅通了。在隧道外面新生的嫩草丛中,欢乐的花儿也露出了笑脸。
  一天早晨,在我们操练之后,亨利和我,跟江波儿一起坐在那儿。如今,我们彼此已经是挚友。我们之间的争吵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江波儿垂头丧气地说:“今天跳高一米七十,我失败了。”他用德语说,德语是我们在冬天学的。我们也学会了用公制——米去量东西。一米比英国的一码长一点。
  “在体育运动中,每个人都会有好日子和不顺心的日子,”我告诉他。“明天你会跳得好一点的。”
  “我是每天越跳越糟了,”他回答说。“恐怕是你们给我取了个不对头的名字。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跳高能手。”
  亨利和一个叫做罗德里戈的西班牙男孩子,是我们的长距离赛跑运动员。江波儿练的是跳高和跳远。也许,他跳得并不特别好,但是也没有别的孩子跳得比他更好一点。我本人是被当作一个拳击手来接受训练的。我跟一个名叫托尼奥的黑皮肤的意大利男孩一起练习。他长得比我要高一点,手臂也长一点。但是,我脚步是比较灵活的,而且我时常能打倒他。
  我说:“我问过我们的体育运动教练,有多少孩子会被选中。他也不能肯定。但是他认为它们会选四个:一个长跑运动员,一个短跑运动员,一个跳高运动员和一个拳击手。”
  “这么说,我们三个人可能去,还有一个是谁呢?”亨利说。
  “是的。第四个人会是谁呢?”我感到有点疑惑。
  江波儿说:“可能是弗里茨。”
  弗里茨和伊梯恩是我们最好的短跑运动员。弗里茨是德国人,来自东北部最边远的森林。他长得又高又结实,很少说话。他的那个短跑伙伴,法国孩子伊梯恩比较开朗乐观一些,话也更多一些。我认为他可能比弗里茨更好一点。
  但是,我们三个人都会被选中吗?我们只能期望和等待。我们的所有领导人都会讨论这个问题。那时有一个人就会作出决定。这个人的名字就叫朱利叶斯。
第二章 朱利叶斯
  在白色群山里的每一个成年人,都有一些特别的工作要做。有一些人负责教我们本领,有一些人组成小组,去下面峡谷里偷一些供应品。另一些人则研究古书,努力去学习了解古人的奥秘。
  每天黄昏时分,江波儿经常去听成年人讨论这些秘密。有时候,他甚至会向成年人提出自己的想法。他总是想要创造发明一些东西。我记得他曾经计划要搞一个巨大的蒸气锅,靠它来拖动车厢沿着铁路运行。亨利和我曾经嘲笑过他。但是,这儿的成年人已经探索出一种与此相类似的机器,他们仍然在努力使它能够完全运转。
  我还记得,杰克在废墟里那间小屋外面的标记:电力,危险。对于“电”究竟是什么,我始终觉得疑惑不解。现在江波儿告诉了我:“电是一种能产生光和热的神秘力量。这儿的成年人就在计划搞发电。”
  不过,我们每一个人的工作都是由一个人调度支配的。这个人就是朱利叶斯。
  他差不多有六十岁了,长着满头浓密的白发。他是个矮个子,有一条腿有点弯曲。许多年以前,他摔断了腿,一直没有完全接好。所以现在走起路来有些困难。
  朱利叶斯是在山里长大的。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自由人就只有一个想法:他们要保持自己的自由。但是当他逐渐长大的时候,他就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我们必须打败三脚机器人,”他告诉他们。“那时所有的人就会再次获得自由。如果我们做出艰苦的努力,那末我们就能做到这一点。不过我们人太少;因此我们必须从山外世界各地取得援助。我们必须去寻找那些还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勇敢的孩子,必须把他们带到这儿来。我们必须依靠他们的帮助来了解三脚机器人的秘密。”
  他逐渐地说服了所有的自由人,使他们接受他这种大胆的想法。因此,他就变成了他们的领袖。
  一天,他走出来看我们操练。我正跟托尼奥一起练习拳击。但是我立刻就认出了他,因为他总是拄着一根手杖走路。所以我尽自己的一切可能认真地进行拳击。
  不一会儿,托尼奥就瞄准我打出狠狠的一拳。我把头朝旁边一闪,他就完全打空了。接着我重重地给了他一下,打在他的下巴上。他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朱利叶斯招呼了我,我就跑到他面前。他说:“威尔,你的拳击有进步啊!”
  “谢谢您,先生。”
  “你大概是很想知道谁将要去参加竞技比赛吧?”
  我说,是的,于是他继续说:“除了你的拳击技术之外,我们不得不考虑其他一些问题。我们老年人能够测验出你的思想品质和体格质量;但是我们不能了解你的‘心’。”他仔细地打量着我。“当那个三脚机器人把你抓起来的时候,你害怕吗?”
  “害怕,先生,”我说。
  “而你却不怕去进入它们的城市吗?”他那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你不必非去不可,你留在这儿也能有用。如果你提出留下来的请求,没有别人会知道。在你和我之间,这是一个秘密,没人知道。”
  我说:“我要去。虽然我有点怕三脚机器人,但我也恨它们。要是我失去了这次机会,我就永远也不会宽恕我自己。”
  “好!”他笑了。“当然,你曾经干掉了一个三脚机器人。很可能全世界没有别的人做到过这一点。所以,你是知道它们能被打败的。说不定你会被选中。不过,我还不能告诉你。”
  后来,我看到他跟亨利谈话。他们大概谈的是同样一个问题。不过我并没有问亨利,当我吃饭见到他的时候,他对那次谈话什么也没提起。
  整个一个冬天,我们很少吃到鲜肉。但是,四月中旬有一天,从峡谷里赶来了一些牲畜。朱利叶斯决定杀掉一些,并且做了烤肉。所以那天晚上我们打了一次牙祭。
  会餐之后,朱利叶斯给我们大家讲了话。我和其他孩子一起,坐在大山洞的后面。不过每一个人都专心静听,所以他那平静的声音我们都能清楚地听到。起初,他谈的是有关竞技比赛的事。“我们的孩子们都有个很好的机会,”他说,“因为山区的空气好,能使身体健壮。不过数千名其他的孩子也会到那儿去,我们必须击败德国各地去的最好、最年轻的运动员。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也不必过于失望。来年我们还可以再努力争取。”
  当然,我们的孩子们不得不戴上机器帽子。然而那并不难。就象奥齐曼迪亚斯那样,我们可以从死人身上弄来一些真的机器帽子戴上。这时,朱利叶斯抬起了他的眼睛,直接地望着我们:
  “你们的行为举止,也要象戴上机器帽子的人一样。这就可能没那么容易了。你们可以模仿戴上机器帽子的人。但是三脚机器人可能会企图通过你们那些‘帽子’发出一些各自不同的指令。那时,你们的秘密就暴露了。每一个人都得接受这种危险的考验。”
  其次,朱利叶斯把有关旅行的一些细节告诉了我们。“三脚机器人的城市在遥远的北方。但是,一条大河会把你们带到举行竞技大会的地方。叫做驳船的一些大船,沿河上下来往行驶。其中有一只驳船是属于自由人的。”
  这时,朱利叶斯停顿了一下,用眼光看着他周围的人。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我们已经决定,要选送三个孩子到竞技大会上去。选定他们并不是很容易的。我们不得不考虑许多因素。”他把语调提高了一点。“威尔·帕克,站起来!”
  我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禁不住有些颤抖。
  “你是个优秀拳击手,威尔。但是我们对你还有一点疑问。在你采取动作之前,你并不总是动脑筋的。那可是很危险。如果我们选派你去,你必须更加小心地控制你自己。你能向我们保证做到这一点吗?”
  我保证着说:“保证做到,先生。”
  “那么,就请坐下吧,威尔。让·彼埃尔·德利艾特!”
  叫到江波儿的名字,真令人既快活又惊讶。他自己都不能肯定叫的是他,我也有点怀疑是不是叫的他。只有亨利肯定他自己会被选中。这样,我们三个人又能一块儿去旅行了。
  朱利叶斯说:“对于你,让·彼埃尔,我们也有一点疑问。你是我们的一名最好的跳高运动员;但是你可能还没有好到足以稳操胜券。而且你的视力也是个问题。戴上机器帽子的人是不戴眼镜的,所以你不能戴眼镜。如果你进入了那座城市,你不大可能把东西看得很清楚。不过,你会理解你所看到的一切。因此,你可能作出很有用的报告。你准备去吗?”
  江波儿说:“是的,准备去,先生。”
  “我们的第三名是容易挑选的。”
  我看到,亨利自己正满怀高兴地观望着。但是,当朱利叶斯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很快地变了。朱利叶斯说:“有一个男孩子看来最有可能在竞技大会上取胜。对于紧接着要进行的危险工作,他也具有真正的优良品质。他有勇气,也具有责任感,在采取行动之前,他会动脑筋。弗里茨·埃杰尔,你接受我们的推选吗?”
第三章 驳船
  会餐之后,我们剪了头发,把伪造的机器帽子紧紧地装在头上。起初,那顶假机器帽子叫人感到很不舒服。不过我们慢慢也就对它感到习惯了。我们不得不等上几个星期,好让头发长满。在这一段时间里,为了这次带有危险性的探险,我们又进行了特殊训练。看起来好象是一种漫长的等待。然而,我们终于准备出发了。
  我们出发的那天傍晚,就象我们来到这个峡谷时一样黑暗。起初,我们在两个湖泊之间穿行。后来,我们就穿过一些山朝西北方向走了。
  太阳升高以前,我们一直走着,没有停下来休息。我们那伟大的白色群山,已经在远方高处留在我们背后了。我们走累了,就停下来吃东西,接着又在炎热的大白天,睡了一整天觉。
  走到我们要与之会合的那艘驳船所在地,大约有一百英里路。一个叫做普里莫的成年汉子作我们的向导。他很了解这个国家,而且能象只山羊那样爬山。他跟弗里茨一样,很少说话。能跟江波儿一起结伴同行,我感到很高兴。
  朱利叶斯允许我们用一星期时间走完这段旅程。但是,我们只用四天就赶完了这段路。
  从宛如一条线似的群山顶上,我们看到了一座古城的废墟。有一条大河从古城废墟中穿过。这条河是从东面折向北方湍湍流动着的。我们沿着山路,绕着城市边缘走,直到从上边能看到那条河。沿着这条河的西岸,有个小型的新城镇,就在那儿停泊着十几艘驳船。
  普里莫用手指着下面说:“那些驳船和游艇当中有一艘是厄康宁号,”他说。“没有我,你们能自己朝下走到那儿吗?”
  我们说,我们可以自己走到那儿。
  “那么,我就把你们带到这儿。我祝你们在竞技会上运气好,一切顺利。”
  厄康宁号并不是一艘大驳船,只有大约五十英尺长。船上有两个人,两个人戴的都是假的机器帽子。其中一个名叫乌尔夫,五短身材,长得挺结实,胸部丰满,就象个圆桶。他对我们讲话很粗暴,我不喜欢他。他的伙伴叫莫里茨,比他小十岁,也比他亲切十倍。他长着一头金发,有着充满热情和随时都会露出的笑容。但是,乌尔夫是我们的领导,是他向我们发布命令。
  “这些小驳船只需要两个成年人,”乌尔夫说。“我们可以额外带上一个孩子,因为孩子们就是象这样训练学本领的。但是,要是我们再多带上一些,人们就会注意我们。所以,你们当中的一个人跟着我和莫里茨干活——当我说‘工作吧’,那就是叫你干。其余两个人必须在下面躺着别动。”
  小小的船舱仅仅能容纳两个成年人。紧靠船舱,有一块地方是放驴的。对面有个放干草的贮藏室。乌尔夫说:“你们就躺在干草上吧!”
  我必须把有关那两头驴的情况解释一下。这艘驳船每一侧都有一个大木轮子。那两个大木轮子就象我们家乡我父亲磨坊里那种磨坊轮子一样。当驳船沿河而上的时候,那两头驴子就得在两边的两个轮子里面绕着圈子走。这可够吃力的,我为它们觉得怪可怜的。不过,莫里茨很温和地照顾着它们。
  “你们提前到了这儿,”乌尔夫继续说。“我们还没有把货物装好。今天是星期一。星期四以前我们还不会走。现在听我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去旅行。我希望,为了你们必须去干的工作,你们能长得足够结实。但是,在这艘驳船上,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要是有谁的行为举止不对头,我可决不留情。我就会在他的两条腿上系上一大块铁,把他扔到河里去。”
  这话是开玩笑吗?但愿如此。然而看上去他是这样严厉,以致我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说着玩的。
  “两天之内,我们就可以出发,不过不会更早。动身出发以前,你们中的两个人必须呆在下面。”
  我看着江波儿。我们谁也不想跟一声不吭的弗里茨在黑洞洞的地方呆上两天。
  江波儿说:“威尔跟我呆在下面。”
  第二天,弗里茨帮助乌尔夫和莫里茨往驳船上装货。那种活干起来进度不快,他们装货一直装到天黑。
  次日一清早,我们就开船,顺流而下,我到上面代替了弗里茨。北风夹着冷雨吹到我脸上,但是在下面呆了两天之后,呼吸到新鲜空气,我感到很愉快。
  乌尔夫招呼我说:“去打一桶水,拿一把刷子和一些肥皂来!这艘驳船好几个星期一直没刷洗过。你现在可以搞搞清洁工作。”
  刷洗这艘驳船,花了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傍晚时分,我们在一个岛子旁边停泊了。另一艘驳船已经先在那儿停靠了。莫里茨解释说,他们不能在黑暗中行驶,因此,有一些地方,他们总是可以在那儿过夜的。
  第二天中午,我们停在一个小镇上。乌尔夫在那儿有些事要干。办那件事只要一小时就够了。不过,因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他就决定在那儿一直呆到下一天早晨。
  整个下午时间已经过去了,可乌尔夫还是没回来。莫里茨开始有些担心了。没多久他就告诉我们他为什么会担心。“乌尔夫有时候会喝很多酒,”他说。“因为你们这次旅行非常重要,我料想他现在不会去喝酒。不过,有时候,他喝得太多了,就有好几天不会回来。”
  我们也开始发起愁来。太阳已经落山,可还是不见乌尔夫的人影。莫里茨想要离开我们去找他。但是那样干不大安全。因为乌尔夫在其他驳船上有朋友,他们可能会来访问厄康宁号。要江波儿去回答他们的询问,可就不大容易了。
  于是,江波儿说:“让我替你跑一趟吧!我可以到几家酒店兜一圈,直到把他找着。那时我会劝说他回到这儿来。要是他不肯来,你再去试试看。不过至少我可以为你去找一找他。”
  莫里茨有点犹豫不决,但是最后他同意了。江波儿一走,我也就要去。我知道开头莫里茨一定会不同意,可我觉得肯定能把他说服。最后他终于说:“好的,你可以去。不过,要是找不到乌尔夫,你必须在一小时之内回到这儿来。”
  我答应莫里茨一定保证做到。然而,这一天对我来说,实在是太不走运了。发生了一桩意外的事,使我破坏了自己的诺言。
第四章 深坑里的囚徒
  那个镇子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靠河边只有一排石头房子,还有两家小酒店。所以我立刻就能看到,哪一家也没有乌尔夫。酒店里差不多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人。但是后面大街上却挤满了人,很快我就发现是为什么了:这天是赶集的日子。
  吃的、穿的,还有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在露天集市上卖。有个成年汉子在卖干酪。我停住脚步观看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有着不同颜色、不同形状和大小的干酪呢!
  后来,我看到有一家酒店门开着,就走了进去。这家酒店里面,比河边那两家来得暗一些。里面满是人,烟雾腾腾。我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可还是看不到乌尔夫。
  有个人叫住我说:“你要找什么?”
  发话的人是个穿皮短上衣的大块头。我不想停下来跟他说话。但是莫里茨给了我一些当地的货币,所以我就决定做一件最安全的事情:我要了一杯啤酒。
  那个胖胖的汉子把啤酒拿给了我。我就给了他一个硬币。啤酒味道很好,但是那一杯太大了一点。由于乌尔夫不在那儿,我急于想走。我大约喝了半杯,接着就朝门口走去。
  那个大块头看见我走了,就喊起来:“你忘记拿找头啦!”
  我拿了找头,并且感谢了他。但是我还没走到门口,他就看到了我那只酒杯。“你还没喝完你的啤酒呢,”他说。“你是嫌啤酒不好吗?”
  我立刻回答说:“不是。不过我觉得不大舒服。”
  酒店里其余的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都奇怪地看着我。那个大块头说:“你的口音说明你是个异乡人。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曾经为回答这种问题进行过训练。“我是从蒂罗尔来的,”我说。“从这儿到东南方向的蒂罗儿有很远一段路程。”
  没有什么比我说这样一句话更不幸的了。后来我才了解到,这个镇子上的人是非常憎恨蒂罗尔这个名字的。在上一次竞技大会上,有个蒂罗尔的孩子打败了他们最好的一名拳击手。他们说,那孩子是用不正当的手段进行拳击的。
  然而我并不了解这一点。这时,他们当中有个人就问我,是不是我打算到竞技大会去。我说:“是的。”
  他们大家突然发起火来,喊叫着用粗话骂我。“让我们把这个卑鄙的家伙扔到河里去,给他洗个澡。”他们当中有个人这样说。
  我不得不尽可能快地走出酒店。但是我没仔细看我的前面。有个人伸出一条腿,我就摔了个嘴啃泥。他们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开始往外爬,但是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头,狠狠地拉我的头发。接着又把我的脸朝地板上撞。
  当我最终站起来的时候,我简直愤怒极了。我把朱利叶斯所有警告我的话全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看到了我背后那个人脸上露着存心叫人痛苦的一种笑。他躲过了我凶狠的第一拳,但是我如今已经是个训练有素的拳击手。我佯装瞄准他的脸打了一拳,接着一下子我就狠狠地打中了他心窝的上部。这回可轮到他跌倒在地了。
  他慢慢地、恼怒地爬了起来。其余的人都向后闪开,并且把桌子推到了一边。接着,他们站成了一个圆圈,把我们围在里面。我不可能逃掉了,因此不得不打了。
  那家伙长得比我高大,而且也比我壮实,但是很明显,他是不懂拳击技术的。他向我冲了过来,可是没打着。他在我身旁扑空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下子。我本可以很长时间拿他耍着玩,但我要尽快地结束这场打斗。
  因此,当他再次向我进击的时候,我狠命地向他胸部打了一拳,接着翻起另一只手,从下向上打中了他的下巴。这下他就仰面朝天,倒在那儿不动了。
  刹那间,一切都静了下来。我期望他们会放我走,可是不然。他们愤怒地紧盯着我。其中有个人给那个跌倒在地的人检查了一下,说道:“他可能受了重伤。我们应该去把警察喊来。”
  警察把我直接带到了当地的法官那儿。不幸得很,他是被我打倒的那人的叔父。那人的朋友说:“这个陌生人走进酒店,不付啤酒钱,还用粗话辱侮我们这个镇。后来,当他没别的岔儿好找,就打了您的侄子。”
  那个法官的侄子本人不在场。他的头摔倒在地,撞得很重,以致还没有醒过来。
  “要是他死了,你就得给绞死,”法官说道。“同时,你得在那个深坑里呆着。”
  那个深坑是个洞,有十五英尺宽、十五英尺深。坑底是石头的,坑壁也都是平滑的石板,没有一个人能爬得上去。尖铁刺在坑顶上装了一圈,可以防止逃跑。警察把我扔了进去,就把我丢在那儿不管了。
  然而,他们走开之前,那人的朋友对我说:“我们明天早晨可有乐子了。人们会来朝你身上扔东西——臭鸡蛋啦,还有其他各种脏东西。要是他们真的愤怒起来,就可能用石头打。他们可能用木块和破瓶子。过去,有一些被扔在深坑里的犯人就是这样给打死的。”
  我仰头朝上看着晴朗的暗黑天空中的星星。看来是没有逃跑的机会了。我觉得既冷又饿,而且对自己感到恼怒。
  好几个钟头过去了,可我还是不能入睡。天越来越冷。我想着:“没多久,早晨就会到来,人们就要动手向我身上扔东西了。”
  突然,我听到上面有人声。有一张脸从上面向深坑里张望。
  接着有个声音轻轻地说:“威尔,你在里面吗?”这是江波儿的声音!
  他已经从驳船上拿来了一些绳索。他把绳子的一头系在一根铁钎上放下来,我就攀着绳子往上爬。后来,他帮助我穿过了坑顶上那圈铁刺。我逃出来,自由了。
  我们没有浪费时间去谈话。那个深坑就在镇边上,镇子在我们和那条河的当中。尽管镇上人仍然在沉睡,天却正在亮起来。幸亏江波儿认得路,他在前面跑,我就紧跟在他后面。只有一个人看到我们。他喊叫起来,但并没有想要追赶我们。
  很快我就看到那条河横在前面。我认得出曾经有过集市的那条街。又跑了五十码,我们就到河岸上了。
  我们跑到河岸上,就朝左拐。厄康宁号就停在第一家酒店的对岸,紧靠着一艘名叫西格弗里德号的驳船。我看到了,就停住了脚步。江波儿也停下来了。西格弗里德号仍旧停泊在那儿。但是它旁边那个地方空荡荡的已经没有船了。
  过了一会儿,江波儿在我胳膊上面伸过二只手来。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朝北面一看。厄康宁号正在河当中行驶。那艘驳船已经驶出有四分之一英里远了。很快地,厄康宁号在远处就只象个玩具小船那样大小了。
第五章 挨饿
  现在,在我从深坑逃走被发觉以前,我们不得不赶快逃跑。我们沿着河岸朝北跑,到了镇子边上。从那儿,有一条土路沿河伸展开去。
  太阳已经从我们右面山后升起。不过,乌云低低地在天空中铺散开来了。一个小时以后,大雨瓢泼而下,我们成了落汤鸡,衣服全湿透了,很不舒服。后来,我们在山腰上发现了一些废墟可以遮雨。我们就决定在那儿休息到雨止住再说。
  当我们等待着的时候,江波儿把乌尔夫的情况告诉了我。“他刚好在我前面回到驳船上。他啤酒喝得太多了,准备跟任何人吵架。他对你和我更是暴跳如雷,因为我们到镇上去了。他对莫里茨也同样恼怒,因为他让我们去了。‘旅程的其余一段路,那两个孩子只能呆在下面,’他说。‘他们必须学着听从我的命令。弗里茨是听命令的。他们也必须这样做。’”
  “时间流逝过去,可你还是没回来。他就变得越来越愤怒了。后来,有个朋友来看他,谈起有个蒂罗尔的小伙子在酒店里打架,后来就被扔到深坑里去了。”
  “这就使得乌尔夫一怒之下决定要把你扔在那儿不管了。他说:‘那孩子对我们的整个计划是个危险。我不会等他,无疑地也不会去试图解救他脱险。厄康宁号明天早晨就启航。两个孩子可以去参加竞技大会,而不是三个。威尔遭灭受难是他自己不好。他要跑到深坑里去,那他就可以呆在那儿。”
  我能够理解,江波儿是为我极为担心的。他受乌尔夫指挥,应该服从他的命令。乌尔夫是完全正确的。我使我们的计划遭到了危险。计划要比我来得重要。因此,江波儿的责任是明确的,他和弗里茨必须在竞技会上取胜,并潜入那座城市。
  然而,他还是去找莫里茨谈了,而且还打听了那个深坑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的深坑?深坑在哪儿?也许是莫里茨笨得无法看出提这些问题的原因,或者,也许是他完全理解,而且想要救我。江波儿当时并不知道。乌尔夫一定是很快就发现江波儿又跑了。他已经很害怕警察会来,这时他必须决定,要在警察前来讯问以前马上离开。
  所以,现在我们就这样一无援助地被甩在这儿了。而我们距离竞技大会还有好几百英里路程呢!我们怎样才能及时赶到那儿呢?
  雨停住了,太阳露出了笑脸。当我们赶路时,阳光很快就把我们的衣服晒干了。不过,后来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中午时分,我们俩已经是浑身湿透,疲劳不堪。我简直太饿了,自从我离开驳船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吃过。我们身上还剩下一点当地的货币,但是,在这儿旷野地里,根本没有店铺,只有树林和田野。在一块田里,有一些牲畜吃的那种根菜植物。我们采了一些。我们尝了几口,难吃得要命,但总比没有东西吃好一点。
  当晚我们就在废墟里过夜,不过睡得很少。我们水淋淋的,冷得很,而且那些根菜植物叫我们净闹胃痛。
  第二天早晨,我们走到河边上有些农家房子的地方。江波儿说:“我有个主意。我打算装成一个流浪人。说不定人家会给我一点吃的东西。在我们国家里是没有流浪者之家的。流浪人不得不睡在板棚或者废墟里,而且他们全都得行乞讨饭。也许他们这儿也有同样的惯例”。
  他走到第一家门前,上去敲了门。门没开,但是有人在里面生气地大喊大叫。走到第二家,一点回答都没有。到了第三家,卧室的窗子倒是打开了,可接着是一桶脏水泼了他一身。门拉开的时候,他就跳开了。他转过身来就走。如果江波儿能搞到一些吃的东西,受点侮辱他是不在乎的。
  突然,他拔脚就逃。原来那些人放出来一条又大又凶的狗,很明显那条狗是专门训练来咬不受欢迎的人的。幸而那条狗追赶他没有多远就不追了。然而,这是一次幸免于难的逃亡。
  尽管那些根菜植物吃了叫人肚子痛,我们还是不得不从田里挖更多的这种东西吃。因为实在没别的东西可以吃。我们饿得发慌。天又逐渐黑了下来。
  后来,我们发观河岸边有一艘驳船。那会不会是厄康宁号呢?然而,我们很快就失望了。那艘驳船比厄康宁号大,而且船是逆水而上,是朝南方行驶的。
  后来,我们找到一处旧的、废弃不用的板棚过夜。我们就在那儿躺着,在黑暗中,一声不吭。我不知道江波儿在想些什么。要是我没有干下这样的蠢事,他现在就会在驳船上,既安全又暖和。但是他只顾自己想心思。江波儿没有抱怨,而是说:
  “威尔!”
  “什么事?”
  “那艘驳船一定始终在一个规定的地点停泊。自从我们离开那个镇子以后,我们还没有走过一个停泊点。在两天之内,我们走的距离那艘驳船一个早晨就可以开过去了。”
  那倒是真的。不过我什么也没说。因此江波儿继续说:“用这种速度走,等我们赶到竞技大会,人家也就比赛完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还是回去呢?”我问道。
  “回到隧道里去吗?我不知道我们能向朱利叶斯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可干呢?
  江波儿说:“我们必须走得快一点。一定得利用这条河。我们可不敢要求别的驳船让我们搭乘。不过,要是我们有自己的一只小船……”
  “那可就太好了,”我有点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要是我们长了翅膀,我们就可以飞去。”
  但是,江波儿对我的粗鲁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继续平静地说:“搞一只小船——或者是小筏子怎么样?说不定可以用这个板棚的一爿墙?这板棚已经倒塌开来了。如果我们能把板棚的一面弄到水里去,它就能飘浮。湍流会象冲着驳船行驶那样快地把筏子带着往前飘。”
  我的思想一下子充满了突然出现的希望,以致我都忘记了身上冷、肚子饿。江波儿的主意是可行的。我曾经有一度跟我的表哥杰克造过一只筏子。我们还在湖上飘游过呢!那只筏子后来碎成木片,把我们弄到湖水里去了。不过那时我们还是小孩子,造的木筏很糟糕。
  我说:“我们真能造出来吗?湍流会带着我们足够快地飘流行驶吗?”
  “在早晨,”江波儿回答说。“我们明天早晨试一下吧!”
第六章 我们造了一只筏子
  清晨是明媚的,这使我们格外增加了勇气。天一亮起来,我们就动手干了起来。板棚的一面已经同其余板壁脱离开来,倒塌了。那一片板壁只有六英尺见方。我们把它推倒的时候,木板全都落下来,散开了。
  江波儿说:“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再把它们固定在一起。我们可以从板棚另一边拆下一些结实的木板,然后把它们钉起来。这儿有的是脱落钉子。平滑的石头可以当锤子用!不过最好是你自己来干,因为你搞起来比我要聪明得多啦!”
  这倒是真的。我的一双手干起活儿来挺灵巧,可动脑筋就不成了。
  这是个难干的活,花费了很长时间。我们干完活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山顶上了。现在,我们必须把造好的筏子推到水里去。那也不是容易干的。在板棚和这条河之间,足有三十码烂泥地。扛起那个筏子走,实在是太重了。因此我们不得不一路拖着它走。
  后来我们终于把它拖到了水边。这是我们的幸福时刻。江波儿还发现了一个水鸟的巢,里面有四只挺大的水鸟蛋。我们就把蛋生吞了,那味道可比根菜植物好得多了。
  这时,我们就把筏子从岸边推开,又小心地爬了上去。我们的航行开始了!
  湍流先是使我们兜着圈子转,之后就把我们带进了深水。筏子飘游着,但仅仅是飘游而已。筏子的四分之三浸在水里。
  我们不得不退缩到没有水的一角。那儿仅能容得下一个人,另一个人就得坐在水里。由于河水来源于大山中的雪水,所以河水特别冷。不过,这至少使我们比在陆地上行走要快一些。阳光也从晴朗的天空照射下来。
  突然,江波儿叫了我一声,并且用手指着什么。原来,一个三脚机器人正在河的西岸穿过田野朝前走着。说来也怪,看到三脚机器人我反而有了勇气。我们是弱小的,三脚机器人很大,很结实,但是我们知道,它是能够被击毁的。
  一小时以后,我们同一艘驳船相错而过,那艘驳船是溯河而上的,所以它靠近我们的时间并不很长。船上的人都用惊讶的眼色看着我们。其中有个人嘴里嚷嚷着什么,听不清。在他们看起来,我们必定是好事的、稀奇古怪的一对,因为我们乘着水淹了的筏子沿河飘流。
  与此同时,我们每时每刻都感到越来越饿了。江波儿说:“那几只蛋味道很好,可就是没填饱我们的肚子。除非能上岸,我们再也别想搞到什么吃的东西了。”
  我们现在才发现自己不能掌握筏子的航向,实在太晚了。我们用两块破木板当桨,努力试了一下;但是我们的努力失败了。我们只能听任河水把我们飘送到哪里算哪里。这么说,我们怎样才能靠岸呢?
  “我们可以在水浅的地方让筏子搁浅,”我说。“要是做不到,我们就得丢掉筏子游泳过去。”
  “游泳?”江波儿表示反对。“从这儿?我们差不多是在河当中。而且河水流得太急。我们不得不花很大力气才能游到岸边。没等上岸,我就冻僵了。”
  这时,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条大鱼从水里跳了出来。要是我们能捉到它,我们肯定会很高兴地把它活生生地吞掉。
  我闭上一会眼睛,就梦见吃的东西。我梦见母亲在家中厨房里在烤一只仔鸡,她后面桌子上放着面包和干酪;面包松软、新鲜,干酪金黄、味浓。我几乎能尝到那滋味了。
  时间流逝过去。太阳已经高高地升到我们头顶上空。后来,太阳就成曲线慢慢地向西沉落下去。我喝了许多水来填满“空空如也”的肚子。但是这样干只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一点也不解饿。
  最后我对江波儿说,“我们必须到什么地方搞点吃的东西。左岸那边有个村庄,右岸也有个村庄。我们可以从那儿的园子里搞到一些东西,甚至可能找到店铺。如果我们用这些木板努力划,我们可能会划到岸边的。”
  “今天早晨,我们就试着干,可我们失败了,”他反对着说。“如果我们打算再试一次,最好是等到黄昏来临。在天黑以前,我们不能跑到任何一家的园子里去。”
  我说:“在黄昏的时候,我们可能就找不到村庄了。”
  我们争论了起来。最后他同意了。湍流已经把我们带到了靠近西岸的地方。我们竭力要掌握筏子的方向,使它对着西岸一边。
  结果,谁要是从岸上看到我们那副样子,准会被逗得笑起来。筏子只顾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兜着转。但是我们在河水中的位置并没有改变,我们还是在河当中,一点也没向岸边靠近。过了一会儿,我们停了下来,不再努力试图靠岸了。我们完全是白费劲。
  江波儿说:“这样干是没用的。”
  “那么我们只好游泳游到岸上去了,”我回答道。
  “要是我们那样干,我们的筏子就得扔掉了。”
  当然我们要丢掉那只筏子。他用不着告诉我这个。我有些恼火地说:“没有吃的我们就不可能继续赶路。我们根本就不该开始这样的航行。你无法操纵和控制的一只筏子有什么用?”
  江波儿什么也没说,因此我继续说:“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呢?在这儿筏子上我们是不能睡觉的。我们会从筏子上滚下去淹死。所以,在天黑以前,我们一定得上岸。”
  “不错,”他说,“我赞成。不过让我们再多等一会儿。现在还没有住户人家呢!”
  这话倒是真的。刚才那几个村子已经落在我们后面很远了。河水在杳无人迹的绿色堤岸之间奔流着。“我认为你说得对,”我说道。但是我仍然感到恼火。因此我加上一句:“观在该轮到我坐在筏子干燥的地方啦,我在湿漉漉的地方呆的时间太长了。”
  后来,我们从一个城镇的废墟旁边经过。接着我们又遇上了另一艘驳船。我几乎要向它呼救求援了;让它一声不响地从旁边开过去,我真感到憎恨。中午时分,我们看到了一个停泊点,在那儿有一艘囤船停靠在岸边。这儿一共有两艘驳船;但是,没有一艘是厄康宁号。她开到前面有多远,我真感到奇怪。
  黄昏已经来临。有关丢掉筏子的事我没再多说什么。江波儿很清楚地知道,我们不得不游泳了。我正等待着他选定弃船游泳的时刻。
  然而,这时河面比较宽。我们在河当中,随便什么时候游过去都不是轻而易举的。对于两个空着肚子、既冷又累的孩子来说,那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突然,有一个三脚机器人出现了。它沿着西岸从北边走过来,只距离我们一百码远近。从我们初到白色群山以来,始终还没有这样靠近一个三脚机器人呢!我恐怖得屏住了呼吸。
  说不定它还没有注意到我们。哎呀,它看见我们了!它迅速掉转身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而且吓人地呼啸了一声。当它那金属脚一踏进河水,就激起了巨大的水柱。三脚机器人笔直地对准我们冲了过来。
  它有没有阻止了厄康宁号?有没有讯问过弗里茨?它是不是知道我们到哪儿去,以及为什么要去?它会不会是来找我们的?我看着江波儿,他也看着我。我说:
  “我们最好还是潜到水下面去。”
  已经太晚了!一条长长的钢爪子弯曲地伸下来,击中了我们俩之间的筏子。本来不结实的木板,一下子被打成了碎片。一眨眼功夫,我们已经掉到水底下去了。
第七章 岛屿
  我料想那条胳膊会把我抓起来。当它不抓我而是去打碎那只筏子时,我的震惊要多于恐惧。在惊愕之中,我竟忘了把嘴闭上。因此当我往水下沉的时候,呛了满嘴的水。当我再浮上水面的时候,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朝四周迅速地扫了一眼,那个三脚机器人已经走开了。我还能看到他正安然地朝前走去。这么说,它突然攻击我们只不过是为了闹着玩的!我旁边不远的水面上飘浮着筏子上的一块破木板。我就游了过去,抓住了那块木板。之后我就向四下里寻找江波儿。但是除了又冷又黑暗的河水以外,我什么也没看到。会不会是三脚机器人的钢爪子伸下来的时候打中了他?我能不能再看到他呢?
  后来,我听到了他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掉转头,看到他正朝我游了过来。很快他就抓到了我那块木板的另一头。当然,那块木板经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但是它能帮助我们缓过气来。
  我说:“我们该游到岸上去吧?”
  江波儿开始咳嗽起来。接着他说:“我想还不行。你看前边。这条河转弯了。要是我们坚持一下,我们就可能更接近岸边一点。”
  我表示赞成。的确,我也还不急于想离开那块木板。这儿水流好象很急,浪也大。不过河面倒不那么宽了,而且河水向西弯了过去。河水向西弯流,东岸仿佛就开阔了。
  “这条河在那儿分成支流啦!”我喊了起来。
  “是的,”江波儿赞同地说。“我认为我们现在可以游过去了,威尔。”
  我在家乡河里曾经学过游泳。但是江波儿是在海边镇上长大的?所以他游泳练得更多。他是个游泳强手,很快就游到我前边很远了。当他发觉了这一点,就招呼了一声:
  “你能行吗?”
  我回答了一声:“能行。我没什么。”我拼命游着,可是水流得很湍急。
  后来,我看到了实在叫人焦急的情况。我对准了游过去的那个堤岸,是一个岛子突出来的一块狭窄的尖端。对面,河面变得更宽阔了。要是我错过了这个岛子,我的麻烦可就严重了。我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岛。
  我掉转身,差不多是直接顶着急流游泳。江波儿又叫了我一次,可我缓不过气来回答。当我继续游着的时候,我的两条胳赙越来越感到疲劳。每时每刻河水都好象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猛。我甚至都辨不清自己是向哪里游了。
  后来有个东西击中了我的头部,我就朝水底下沉了下去。这之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直到有人把我拖到干燥的陆地上,我才恢复了知觉。江波儿及时地救了我。我们是在岛子的北部,这个岛子正处于河水弯曲分流的地方。我们对面,宽阔、汹涌的河水一直伸向远方。
  我的头部受了伤。我就把一只手抬起来捂住它。
  “有块木头打中了你,”江波儿说。“我想就是筏子上的一块木头。你现在觉得没什么关系了吧,威尔?”
  “我的头好象在一个圈一个圈地转得发晕,”我说。“那边有些亮光是什么?”
  “是个村子,”江波儿回答。
  那是个村子,不过在东岸。而我们却在一个岛上。
  “我饿得发慌,”我说,“我们在那个村子里可以偷偷拿一点吃的东西。但是我过不了河,我觉得自己身体太虚弱了。”
  “早晨我们就可以过河,”江波儿说。
  我点了点头。我实在太累了,连话也一点回答不出来了。
  “前边有一些树,”他继续说。“要是下起雨来,那些树可以给我们遮雨。你现在能走得动吗?”
  我又点了点头,并且朝前走了几步。但是接着我就停住不走了。有个人正站在树林边上。他正在观察着我们。
  这时他朝我们走了过来。尽管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还有些亮光足以完全看清那个人。他是瘦长个子,也许有五十岁左右年纪。他的头发很长,衣服皱巴巴的,就象流浪人穿的衣服。
  “你的朋友游泳游得不怎么好,”他对江波儿说。“我看到是你救了他。”
  他的态度举止是好奇的。他看到我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我觉得,看到我们淹死他会非常开心。
  接着他又加上一句:“你们要把你们自己的衣服弄干,最好是跟我来。”
  我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盘旋着,但是不得不等以后再说。我看了看江波儿,他点了点头。
  那个人引导着我们沿着一条小路穿过了树林,一直把我们带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在我们面前,有个木头搭成的小屋。一盏油灯在窗子里闪耀着光芒,烟正从烟囱里飘散出来。他拉开房门,我们就跟着他走了进去。
  炉火正在石头壁炉里燃烧。炉前铺着一块红颜色的壁炉大地毯,有三只猫正蹲在地毯上。他温和地把那三只猫赶到一边,为的是给我们在炉前腾出一块地方。
  “把你们的湿衣服脱下来吧!”他说。“你们在炉火前边暖和暖和身子。你们烘衣服的时候,我会借给你们一些衬衫和裤子。”他很奇怪地看着我们。“你们饿不饿?”
  江波儿说:“很饿,先生。如果您——”
  “别管我叫‘先生’,我名叫汉兹。你们可以吃一些面包和冷肉。我晚上通常是不烧饭的。”
  “我们有面包就足够了,”我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你们需要比这更多一点的东西。先把身上弄干,然后我会给你们一些吃的东西。”
  裤子和衬衫当然是太大了。江波儿长得比较高,穿着那些衬衫和裤子比我合身一些。我可不得不把裤脚管卷起来,那件衬衫又大又长,直拖到我的膝盖上。
  我们换好了衣服,汉兹就把一些东西放到窗子下边的一张桌子上:餐刀、盘子、一些黄澄澄的奶油、一块烘成黄褐色的大面包,还有一大块冷熟肉。我就动手切肉,江波儿切面包。
  我看到汉兹盯着我看,就觉得自己切了这么大一块肉有点难为情。然而他只是点了点头,而且笑了起来。后来,他又给我们拿来了两大杯啤酒。我暗暗地提醒自己要吃得慢一点,但是没多久就全忘了。吃的东西和啤酒味道好得叫我狼吞虎咽一下子就吃光了。吃得我的嘴巴都有点发痛。不过,我还是觉得饥肠辘辘,想再吃一点。
  汉兹说:“你们确实是饿了。”我看着自己的盘子,觉得有点内疚。“别担心。尽管吃,要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喜欢看到人家吃了开心。”
  我终于吃完了,觉得很饱——事实上是太饱了——,也很开心。房间里是温暖和舒适的。那盏灯柔和地闪着光,几只猫又回到炉火边上原来呆的地方去了。
  我以为汉兹这时要开始提出问题了。诸如,我们从哪儿来?我们为什么在河里飘?但是这些问题都没提,汉兹只是坐在他喜欢的那张椅子上盯着炉火看。寂静看来并不使他觉得烦闷。最后江波儿打破了沉默,他问道:
  “您就是一个人住在这个岛上吗?”
  “是啊,”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自从我的父母亡故以后,我一直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这儿。没有一个人来看望我,我也绝少到村子里去。我在自己的庄稼地里干得很艰苦,我自己种粮食,自己搞吃的。”
  “这顿饭可好吃极了,”我说。“我们非常感谢您给了我们帮助。”
  “不用谢啦!既然你们来到这儿,你们也可以反过来帮助我。这个岛的另一头,有些树需要砍倒,明天早晨你们可以干这个活儿。那就可以为你们吃的东西付报酬了。以后,说不定我会划船把你们送过河,到村子里去。”
  江波儿几乎要说出什么话来,可马上又停住不说了,只是点了点头。他跟我一样,已经注意到“说不定”这个词的意思。我们俩不知道汉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他打算干些什么。别的人愤怒地把我们赶走,为什么这个人对我们会这样和善呢?
  当汉兹又镇静地盯着炉火瞅的时候,一切重又寂静下来。
  最后,汉兹站了起来。“现在你们需要睡个好觉,”他说。“我起得早,所以睡得早。”
  他从卧室里拿来两条毯子;接着,又拿起那盏灯,粗声粗气道了一声“晚安”,就离开我们走了。
  江波儿和我在炉火旁边躺了下来。我的胃里不大舒服,我也没想多睡。在炉火火光下,我还能看见那三只猫。它们在炉毯上我们当中睡着了。后来我就闭上了眼睛。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三只猫已经不在了。阳光已经照射到炉火的灰烬上。是汉兹沉重的脚步声把我吵醒了,他说:“该起来啦!”
第八章 汉兹失掉了他的船
  汉兹为我们烧好了美味的早餐。有肉,有我们想吃多少就有多少的鸡蛋,还有许多啤酒。
  “吃饱点,”他说。“你们就能把活儿干得更好。”
  他把我们带到岛的北部,在那儿他有一块庄稼地。“我要把这块田扩大一点,”他说。“因此我不得不把那些树砍倒,并且把树根刨出来。你们可以为我开始干这个活儿了。”
  他给我们一柄斧头和一把铲子。我们动手干活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后来他就走了。
  这是个重活,不好干。那些树都非常高大,而且根扎得很深。“如果我们今天早晨干得好,”江波儿提醒我说,“那就足够抵偿我们的饭钱了。这样,今天下午他就可能送我们过河了。”
  然而,当汉兹中午回来的时候,他对我们干的成果好象并不很满意。
  “你们应该干得比这更多一些,”他说。“不过你们刚开了个头。你们现在最好还是先来吃饭吧!”
  他烤了两只仔鸡,他供我们吃倒很慷慨。当我们吃完水果以后,他说:
  “你们现在可以休息半个小时。以后你们就回到田里去。把那棵大树留在那儿,到明天再说。我要特别当心那棵树倒下来的时候刚刚恰到好处。”
  我们走出房子,躺在阳光下面。我对江波儿说:“你听到吗,明天?但是他说过,今天下午送我们过河的。”
  江波儿慢吞吞地说:“明天,还有后天,大后天。他决意要把我们留在这儿,直到把这活儿干好,把所有那些树都砍下来,并且要刨出树根才算完。”
  “但是那至少得干一个星期才行,”我抗议地说。“很可能要两个星期。”
  江波儿说:“是啊,我们必须快一点,要不我们就赶不上竞技大会了。”
  “要是光靠两条腿走路,我们就不可能及时赶到那儿。”我回答说。“我们必须造另一只筏子——一只更好一点的筏子。然而,尽管如此,可能还是太迟。我们需要有一只船。”
  突然,我想出了一个主意。为什么以前我竟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在我们到田里来的路上,我们曾经看到汉兹有一只小船。那只船就放在岛东边一个小河湾里;那是只挺坚固的小船,还有一对桨。江波儿同我对看了一眼。他聪明得很,也想到了同样的主意。
  我说:“今天晚上我们大概能逃掉。这对汉兹是不够光明正大的。但是我们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选择呢?”
  “是啊,那只船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江波儿同意地说。“他到村子里去就靠那只船。他不得不自己再造一只船了。那是一件慢活。但是我们知道他是不会帮助我们的。他只想把我们留在这儿替他干活。而我们却有着更重要的任务,威尔。我们必须潜入三脚机器人的城市。那要比这个孤独的老头和他的小船重要得多。”
  “这么说,今天晚上——”
  “到了近黄昏的时候,我们就等于丢掉了半天时间,”江波儿说。“而且那时我们离开那个小房子,他就会发觉。我们最好的机会是现在!”
  我们动身穿过树林朝工地走去。我回头看了一下,没见汉兹的人影。接着,我们就一口气一路朝小船跑。
  江波儿爬进了小船,抄起了双桨。我动手去解系在一棵树上的绳索。但是,绳结系得太紧了,怎么也解不开。我真希望有一把小刀。
  突然,江波儿说:“快点,威尔!我想我听到他来了。”这时,我也能听到汉兹的声音了。他正在奔跑,愤怒地叫喊着。我拚命拉那根绳结,它终于松开了。于是我也跳进了小船。
  江波儿把我们的船从岸边推开的时候,汉兹的身影就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他一直冲进河里,河水很快就淹到了他的胸部。
  有一刹那,他抓到了一支桨的一头。但是江波儿从他手里把桨拽出来了。接着,湍急的河水把我们带到了他不再能追赶的地方。他停住不叫喊了,态度也变了。看上去他是那样凄凉,那样孤立无助,以致我都觉得他怪可怜的。甚至到现在,当我回忆起他当时脸上的表情,我还感到难为情。
  这之后,我们就飞快地顺流而下。从清早到天黑,我们两人轮换着一会儿划船一会儿休息。吃的东西是个问题。幸亏每天我们都能找到一些东西吃。但即使如此,我们总是觉得饿。
  我们从各种各样的驳船旁边驶过,不过很容易同它们保持距离,大河逐渐流向海洋的时候越来越宽阔了。我们还路过许多农场和村庄,还有几座古城的废墟。有些古老的城堡耸立在我们上面高高的悬崖间。有一处地方,一块黑色的岩石就在河水当中。那岩石就跟三脚机器人那样高。
  就这样,我们终于来到了举行竞技大会的地方。许多驳船都系泊在岸边,其中有一艘是厄康宁号。
第九章 我们渡海了
  这儿的土地是平坦的,而且,肥沃的黑色土壤带来了大丰收。野花在草丛中密密麻麻地开了一大片。
  到处可以看到,风车在温暖的南风吹拂下慢慢地旋转。人们都说:“这是为竞技会才特别有的天气。”
  镇子座落在河的西岸。许多人从那条路上来。有些是竞技大会的选手,但是大多数人是来观看比赛的。镇上挤满了各地来的访问者,连镇子周围的村子也都挤满了。成千上万的人就露宿在田野里。每一个人都穿着最漂亮的衣服,看上去都很快活。有宴会,啤酒多得很。
  那天夜里我们也睡在田野里。“不过明天,”江波儿说,“竞技会就要开始了。如果我们初赛不失败,他们就会接待我们。那时我们就会跟其他选手一起,在特别的小房子里食宿了。弗里茨也将再次同我们一道结伴。”
  第二天早晨,许多旗帜在所有的大街上飘扬起来,也在竞技场地周围迎风飘舞,就象几千朵花儿在欢快地摆动。在旗帜后面,是一排排一层比一层高的梯形座位,在那儿人们可以观看竞技比赛。
  “那儿是裁判的帐篷,”我说。“那边是优胜者站的地方。江波儿,我们会不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呢?你、我,还有弗里茨?我希望是这样。”
  我们知道我们能够初赛通过。我们干起来易如反掌。我不得不同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比试拳击。不到一分钟,裁判就中止了我们的拳击比赛。另一个孩子就去比赛。不过我被送进了选手帐篷。有个人称了称我的体重,把我的名字写到了一张表格上。我算是被接受了。
  我在帐篷里遇到了弗里茨。他一点也没表现出奇讶的样子,甚至没有问过我怎么会到了这儿。
  “江波儿也到这儿了,”我告诉他说。
  他点了点头。“三个人当选的机会总比一个人来得多,”他回答道。不过我认为,他总是对我们存有疑虑。他打算自己到那个城市去,而不依靠我们的帮助。
  我几乎都希望他会在初次赛跑时失利。但那是愚蠢的。“至少我们当中一个人必须取得胜利,”我对自己说。“要是弗里茨赢得了胜利,而不是我,我也一定不要妒忌。”
  后来,我又看到了江波儿。他也毫无困难地通过了考验。我们一起走向餐棚去吃饭。
  “你认为你会获胜吗?”我问他。
  他严肃地说:“是的,我想,是这样。在测验中我并没有花很大力气。你怎么样,威尔?”
  “同我对阵的那个孩子也被接受了,”我说。
  “那可是好兆头。我们要不要去找弗里茨?”
  “以后有时间去找。让我们先吃饭去吧!”
  次日清晨举行开幕式。特制的竞技会旗帜从城镇到运动场地都升了起来。每一个人都跟随着旗帜前进。
  接着,竞技大会会长讲了话,对所有参加竞技的选手表示欢迎。他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他谈到了荣誉以及真正运动员的风格、习惯。“要光明正大地比赛,”他说,“这要比赢得优胜更加重要。”
  然而,他的话对我并没有什么意义。“究竟什么是荣誉呢?”我感到怀疑。“这次比赛是为三脚机器人提供奴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三脚机器人甚至可能会吃掉它们的奴隶。我们还不了解。三脚机器人每年抓去几百名男人和妇女,弄到它们的城市里去,但是,还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我凝望着站在运动场周围的六个三脚机器人。我的身上颤抖了起来。
  第一天没有进行拳击比赛。我能够观看其他运动比赛。有许多选手参加赛跑,他们必须进行三个等级的赛跑:一百二十个选手进行百米赛跑。在第一等级上,他们被分为十二组。每一组的前两名可以进入第二等级的复赛。最好的选手可以在最后一天进行决赛。
  在第一等级比赛时,弗里茨在他的组里取得了进入第二等级的复赛权。那是在早晨进行的。下午,江波儿开始参加比赛。在第一等级的跳远比赛中,江波儿干得很好。他比其他任何孩子都跳得远,比最好的远半公尺。
  第二天早晨,我不得不跟一个瘦长个子的孩子比拳击。那孩子脚步敏捷,对自己的防护也好。但是他进攻不足。因此我打中他要比他打中我更多一些。比赛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这一天后半场,我继续比赛,而且轻易地取胜了。接着,江波儿和我就去看两百米赛跑。第一等级的第七次赛跑刚刚开始。
  “弗里茨必须在第六次比赛中跑赢,”江波儿说。“我们没看到。成绩在记分板上记着没有?我不戴眼镜看不清楚。”
  “成绩现在刷新了。有两个孩子的成绩在记分板上爬高了。他们从第六轮赛跑的两个名次上提升了。”
  江波儿说:“好吗?”
  我摇了摇头:“不好。”
  江波儿没多说什么。我也没说话。第一次我们开始有点着急了。弗里茨丢掉了两次机会中的一次,这可能还会发生。这种情况对我们大家都可能发生。我想:“如果我们都失败了,那就太严重了。”
  在我紧接着进行的比赛中,我自己几乎也失败了。那个对手脚下灵活,动作快,而且也是个精明的拳击手。他一上来就立刻开始进攻。在最初不到几分钟里,有好几次用拳头重重地打了我,而他却避开了我的拳击。
  这使我感到恼火。不过,这并没使我疏忽大意。在第二轮,我猛烈地向他进攻,使得他着起急来。有一会儿,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头部。我狠狠地击中了他的下巴,把他打倒在地。他立刻爬了起来。但是我挫败了他的锐气。在后来一轮中,他整个时间都陷于防守,而我却不断进攻。
  当拳击赛结束铃摇起来时,我还吃不准是胜是负。是我打中他多呢,还是他打中我多?我看到三位裁判在一起商量。看上去他们也委决不下。我焦急得都有些发抖了。最后裁判把我们俩叫到他们跟前,首席裁判把我的手举了起来。我赢了!
  弗里茨和江波儿两个人一直在一旁观战。江波儿对我说:“我还以为你会输掉那次比赛呢!”
  尽管我这时感到很愉快,我身上还是有点颤抖。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进攻得大迟了,”弗里茨说。
  “你那两百米赛跑也到得太迟了,”我回答道。这是个其蠢无比的回答,但是弗里茨并没有恼意。他只说了一句:“是啊,那倒是真的。所以我必须在另一次赛跑时努力再加一把劲。”
  我认为,他的镇定的态度是一种优良品质的表现。不过这使我觉得很恼火。事实上,我是在妒忌。我很愿意自己也会象弗里茨那样镇静。
  下午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情。弗里茨在一百米赛跑第二等级中幸运地通过了。而江波儿却在跳高时失利。
  我看了弗里茨的赛跑。他得了第二,但是优胜者在他前头把他拉下好几码。我想,他不大可能在最后一天决赛时取胜。
  江波儿看上去十分懊丧。第一次,他跳得很好。但是另一方面,他的脚滑了一下,身体碰了一下标杆。他第二次跳得好一点了,最后一次跳得仍然很好。但是还不够十分好。
  “你可不大幸运,”我说。“碰到标杆以前,你跳得很漂亮。”
  他对自己是这样地恼火,以致连说活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我怎么会跳得这么糟?”他说。“我平时经常跳得比那高得多。而现在,当真正重要的时刻——”
  “还有跳远呢,”我打断他的话。“过去了的就忘掉它吧!牢记着今后就是了。弗里茨这么说过,他是对的。你还有一次机会呢!”
  “不错,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忠告,”他回答。但是他看上去还不是十分有把握。
第十章 优胜者
  竞技大会最后一天到了。夜里很热,暴风雨的浓云笼罩着整个比赛场地。任何时刻大雨都好象会倾盆而下。远处隆隆地响着雷声。
  “如果下了雨”江波儿说,“不到明天是不会开始比赛的。”
  我祷告上天不要下雨才好。我已经感到太焦急了,不能再等上一天。我拚命想吃一点早餐,可就是咽不下去。直到最后竞技大会开始以前,我一直在选手住的房间门外仰望着天空。整个上午进行跳高、跳远比赛。拳击和赛跑要到下午才开始。
  当跳远比赛开始的时候,弗里茨和我跑去观战。我非常为江波儿着急。这至少把我自己的烦恼从思想上引开了。江波儿跳得满好,只有两个别的孩子可能战胜他。
  在初跳时,他们三个人之间只有很少几英寸差距。复赛时,江波儿比另外两个孩子明显地领先了。我看到他掸掉了腿上的沙子。我想:“现在他算赢了。”
  他们每个人还可以再多跳一回。第一个孩子跳得太急了,他的记录远远地落在了别人后面。第二个孩子跳得比校好。他跳的记录比江波儿最好的一次成绩还要前面一点,大约领先四英寸,不会再多了。
  江波儿又站了一会儿,接着就象一只鹿那样飞快地跳起来,一跳!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显然,这是当天最好的跳远成绩了。但是,当裁判的旗子扬起来的时候,又发出了懊丧的呼喊声。这次跳得不符合比赛要求。另一个孩子获胜了。
  江波儿独自一人走了开去。我追上他说:“这太不走运了,江波儿。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是太失望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后他回答说:“我最后一步越过了起跳板。自从我们接受训练以来,我从来也没有这样跳过。”
  “那是因为你把太多的精力全放进去了,”我告诉他。“任何人都可能出这种毛病的。”
  “我也是这样吗?”
  “当然你也如此。”
  不过他的思想乱得很。他说:“我想要取胜,但是我对将来太焦虑了。在跳高时,在最后时刻我丧失了勇气。这一次,我又越过了起跳板——真是愚蠢,完全不必要。我以为我是作了艰苦的努力。可我是尽力了吗?”
  “你胡扯了,江波儿。你已经作了非常艰苦的努力。没别的了。”
  然而他的心里太烦恼了。“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威尔。”他说。“我现在不想谈话。”
  直到拳击比赛结束之后,我没有再看到过江波儿。那是下午早些时候的事,我自己的拳击名列第二。我必须跟一个从德国北方来的渔民的儿子斗拳。他个儿甚至比我还要小一点。但是他身子骨长得好,挺结实。比赛开始的第二天,我曾经看到过他的拳击。我知道他动作迅速,打得狠。
  最初,我们谁也不进攻。我们都在观察和等待进攻的时机。后来,他就迅速地用左、右手一齐进攻。我把他打过来的拳头挡到一边,接着就进行反击。他向后退了过去,抵住了拳击台的绳子。我在他胸部边上狠狠地打了一拳。但是他在我还没给他造成多大损害之前就避开了。
  这时他就跟我保持一定距离了。不过,第一轮结束铃响之前,有几次我还是能击中他。我想,“我已经做到了一个好的开端。”
  那倒是真的。然而那个德国孩子是个聪明的拳击手。当第二轮拳击开始时,他假装累了。我就发起进攻。他向后退,我紧追不舍。他几乎退到抵住绳子的地方。我直接对准了他的下巴打去。我仅仅差了一点,但是我没打着。接着我就被仰面朝天地打倒了,只听见数数的声音:
  “——三,四,五——”
  江波儿后来告诉我,我被打中下巴。那一拳把我两脚腾空打离了地面。我背朝下摔倒在地。
  我不记得这些,只知道自己好象在一种疼痛的云雾里飘浮,动弹不得。
  某种因素告诉我,我应该爬起来。但是看来不用急着站起来。那声音好象数得很慢,听上去离得很远。
  “——六,七——”
  当然,我已经失利了。不过至少我已经作了努力。就象江波儿一样。我想起了他的话:“我认为我是作了努力。可我是尽力了吗?”为什么我不保护好自己的颔部?我的手没有目的地放下来了吗?在这一刹那,羞愧和疑问震撼了我的头脑,把我唤醒了。
  “——八!”
  我努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还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两条腿还在立脚不稳地抖着。那个德国孩子又发动进攻了。我还不能思考,不过我的身子是训练有素的。我摆动着头,避开他挥过来的拳头。我的两条胳膊把其他一些打来的拳头也推到一边。最后,这一轮结束的铃响了。
  我在自己一角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人过来用冷水给我洗了脸,我觉得清醒了一点,又开始能动脑筋了。我想:“如果我想要取胜,必须把他打倒才成。我必须重重地把他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不过我只剩三分钟时间,因此一定不能浪费时间。”
  那个德国孩子也理解这一点。他看到我感觉上比较好了,因此就不试图发动进攻,只在一定距离上进行拳击。我不能靠近他,而时间却很快地溜走了。裁判桌子上的那只大木钟是不会等着我停住不动的。
  结果我渐渐变得狂怒起来。我不再保护自己,相反尽我的一切可能狠狠地进攻。我的大多数拳击都打不着他,而他的两拳却击中了我。不过我还是一个劲地继续进攻。这时我已经完全不是在进行拳击,而是在打架拼命。我下定决心非要取胜不可。
  我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对准我的颔部打过来,落空了。我猛烈地对准他的嘴回敬了一拳,打中了。他的膝盖弯下来,跌倒了。数到十下以前,他是不会爬起来啦,我确信这一点。如果他们愿意,数到五十都行;但是他是不会听到的。
  当我把比赛结果告诉江波儿时,他紧紧地握了我的手。于是我们就一声不吭地去观看百米赛跑。我们俩都想把我们的不同想法和担忧掩盖起来。但是,当我们看到弗里茨和另一个孩子领先的时候,就打破了沉默。当他们一起到达终点的时候,我们狂热地欢呼了起来。
  江波儿高声呼喊着:“弗里茨赢啦!”
  “我不这样想,”我说。“另一个孩子刚刚在他前面一点。”
  我们不得不等几分钟看结果。我们俩都错了:分不清谁胜谁负。不得不让仅有的这一对选手再进行一次赛跑。这次弗里茨没犯错误。他一开始就跑在前边,而且一直保持领先地位。这是一场激烈的赛跑,但是结局很清楚。比赛结束时,每一个人都跟我们一道欢呼起来。
  我倒宁愿跟江波儿一道结伴进入三脚机器人的城市。不过,至少有一个朋友跟我一道去,我还是高兴的。
  那天傍晚,在整个公宴过程中,天象是裂了开来。大雨倾盆而下,雷声隆隆地在山间回响。透过大厅高高的窗子,我看到闪电在镇子里的房顶上穿梭般地闪亮着。
  我们吃了许多精美的食物。那种特制的啤酒是我有生以来尝过的最好的啤酒。我跟其他优胜者一道,坐在高台上。我佩戴着竞技大会会长授予每一个优胜者的红色荣誉绶带。
  第二天早晨,还在下毛毛细雨。每一个人都聚集到一起,参加竞技大会闭幕式。当我们这些优胜者绕着运动场行进的时候,人群热烈欢呼着。我们仍然佩戴着红色的荣誉绶带。但是由于落雨,地上软软的,我们的鞋子上沾满了厚厚一层烂泥。
  我已经跟江波儿告别了。“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我说,“在白色的群山中再见。”
  我希望我们会做到这一点,能够再次相见。不过我的希望是微弱的。我看着那六个三脚机器人,它们仍旧在场地四周站着。自从比赛一开始,它们就一直在那儿,一点都没移动过。我又看了看我同伴们那些快活的脸。他们感到愉快,是因为他们要去给三脚机器人服务。我也努力想要装得看上去快活,但是我的两条腿抖个不停。我拚命努力要控制住我的两条腿。可没几分钟就又颤抖了起来。
  我们有三十多人,六个人一组。我看到弗里茨在第一组里面。我们朝最近的一个三脚机器人走了过去。当他们走到三脚机器人跟前时,它的一只长长的金属胳膊就慢慢放了下来,它身体的边上有个洞就张开了。那只长胳膊轮流地把他们抓起来,放进那个洞里。
  我想起了我曾经干掉的那个三脚机器人上面的大洞。我把一只金属“蛋”扔了进去,“蛋”爆炸了,我才逃出虎口。然而如今我没有那种“蛋”,而且我一定不会去打它。我看着第二组去了,第三组、第四组也去了。接着就轮到了我们。我的同伴们踏着最后的自由的步子,走过了松软、潮湿的泥土。我也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过去。
第十一章 金子城墙
  当我等待着被抓起来的时候,有几件事很叫我担忧。主要的是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实在太激动了。
  “如果我发抖,”我想,“那只胳膊就可能感觉到。那么我就会明显地跟别的孩子有所不同。或者,说不定它还会觉察出我的思想。三脚机器人是金属的,但是它又仿佛是活的有生命的。”
  轮到我的时候,我就努力不去想眼前的事。我用回想自己过去的生活来代替想此时此刻的情景:我想我的家和家里人、想着在树林和田野里渡过的漫长夏天的下午,以及跟表哥杰克在河里洗冷水澡。
  这时,一条胳膊把我抓起来,在雨中把我往上提。在我上边,那扇门打开了。它就象三脚机器人脸上的一张大嘴巴。我想起了在红塔城堡附近,我第一次从一个三脚机器人魔爪下逃生的情景:我的思想意识,在我被抓到三脚机器人嘴边上时,突然一下子变得混沌昏暗了。它把我关到里边,给我装上了一只键钮。但是,在它重新把我放下来之前,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我会不会晕过去呢?
  然而,这一次那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我们全都被认为是已经戴上机器帽子的人。而且我们永远也不再可能从那个城市里回来。因此三脚机器人不需要隐藏它们的秘密。那条胳膊把我放到里面,接着就松开了我。我能够向四周张望。
  三脚机器人的身体大约有五十英尺宽。不过,我们是在它里面一边的一个小房间中。门周围的墙壁是成曲线弯曲的,而且装有厚厚的玻璃窗。其他的墙壁则是笔直的。在一面墙上装着另一扇门,然而那门是关着的。
  这时,那扇大门自动关上了。我们是准备出发了。我看着同伴们的脸。显然,他们对来来的前途也是疑惑的。但是看上去他们好象既兴奋又快活,因此我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象那个样子。
  没过几分钟,就完全安静下来了。没有一个人讲话。接着我们觉得脚下的地板在移动:我们前往那个城市的旅程开始了。
  那可不是一次舒服的旅程。三脚机器人用它那三只大腿越过田野走着的时候,总是摇来摆去。起初,这几乎叫我觉得象生病一样难受,但是没多久我就习惯了。
  透过窗子,我们能看到我们曾经在那儿欢宴过的城镇。在对面远处,那条大河就象一条黑缎带一样,躺在田野中间。我们正面对着河朝东走。一切看上去都很小,而且很远。
  我在想:“鸟儿飞越田野的时候,一定是象这样能看到一切景色。但是,我们怎样穿过这条大河呢?我们会航行过河吗?就象三脚机器人绕着奥利安号船那样?”
  不,不是那样。我们只不过是走着穿过了那条大河。到了对岸,我们就转了弯,折向南方。起先,都是开阔的乡野。后来是看不到边的一片废墟。这种景象,我和江波儿以前是见过的。那条河在古老、残破的建筑物中间流过总有好几英里。从三脚机器人上面我可以看得更清楚。
  我在想:“这不大象我们在法国曾经看到过的那种城市。在法国,路边上长着树木,甚至连废墟也表现出一种美来。那儿的人民可能曾经在和平环境里幸福地生活过。这个地方看上去仿佛大一些,也不那么好看,不是个安居乐业的城市。不过,人们可能在这儿工作得很辛苦,而且造出过许多美妙的东西。这地方显示出一种巨大的力量。我很怀疑,三脚机器人怎么会打败了这儿的人民。”
  其余孩子中有一个首先看到了三脚机器人的城市。他呼喊起来,并且指着前边。
  三脚机器人的城市出现在废墟边缘地带的远处。那座城市就象一个巨大的金指环,顶着暗灰色的天空。城市上面好象覆盖着呈曲线形的绿玻璃顶棚,就象一个庞大的气泡。那座城的城墙有三脚机器人三倍那么高。城墙好象完全是平滑陡直的,既没有门,也没有城门入口。
  那座城市就座落在地球上。然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存在的,不象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
  在一个地方,有条河从城墙下面流出来。它流出来的时候,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搅起了干百万个水泡。接着它就朝着我们后边那条比较大的河奔腾而去。
  当我们再走近一点的时候,城墙就仿佛更高了。“象是一堵监狱的墙,”我想着。“象是一堵恐惧的墙。”
  很短暂的一会儿时间,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笑脸。阳光洒在象一条巨大的金带子一样的城墙上,也照射在大玻璃屋顶上,闪闪发光。后来,城墙上现出一块狭窄昏暗的空隙。这块狭缝逐渐宽阔起来。原来是一座门。第一个三脚机器人走了过去,其他的三脚机器人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我们那个三脚机器人一走进那座城市,我就吓了一跳。好象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打中了我身体的各个部分。那股力量从前面、后面压过来,尤其是它从上面压下来,象是猛击了我一下。我一下就被打倒在地,我的同伴们也跟我一道摔倒了。
  我想站起来,可又站不起来。于是我想:“这可怪了,实际上没有什么东西击中我,然而那地板好象一个劲儿把我往下拉。那股力量拖着我,就好象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吸引着罗盘针,拉着它指向北方一样。我的四肢就如同灌满了铅那样沉重。”
  不费很大的劲,不要说移动一条胳膊,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挪不动。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站了起来。好象有一股很重的力量压在我的背上。不仅仅是压在背上,而且全身到处都受到了压力。
  其他人也站了起来。他们好象既惊愕又害怕,不过他们看上去并没有显出不愉快的样子。他们的思想当然是受到三脚机器人控制的。因此他们对任何事情都不会表现出反抗。如果三脚机器人把他们的躯体变成铅块,那对他们来说,必定也是好的吧!
  那重量把我的两个肩膀压了下来。我抬起肩膀,可又被压了下去。有一束微弱的绿光透过窗子照射着,可是我外边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时间流逝过去,我们在等待着;每一件东西都是寂静无声的、沉重的,而且带有绿色。我想要说话,但是我想起了朱利叶斯的忠告:“当你到了那个城市的时候,要观望和等待。要模仿其他孩子。不要提问题。要认真思考。没有头脑的行动是你的最大毛病,而那会变成一种危险。”
  最后,那扇大门自己开了。一条金属胳膊伸了进来,把我们当中的一个拎了出去,接着又伸进来,把我也抓了出去。
第十二章 身体象铅一样重
  我发觉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大厅里。一排三脚机器人靠着一堵墙站着。我的同伴们都从它们里面走了出来。我看到了弗里茨,但是我没有跟他说话。不到以后,我们是不准谈话的。因为那时会比较安全一些。
  每一个人都从三脚机器人里面走出来之后,就有一种象是机器而不是人发出来的声音开腔了。那声音说的是德语。
  “孩子们,”那声音说,“你们赢得了巨大的荣誉,被选送来服侍主人了。你们将成为他们的奴仆。走到蓝光照耀着的地方去!它会把你们领到奴仆人员那儿,他们会给你们交代任务。以后你们会去见你们各自的主人。不过眼下先跟着蓝光走。”
  那个声音一说话,蓝光就出现了。那束蓝光是从我那个三脚机器人背后一个小门上边射出来的。我们虚弱得软绵绵地朝着那儿走去。那股重量仍然把我们朝下压着,我们那两条象是灌了铅的腿,严格说来,简直就动弹不得了。气温很高,也很潮湿,就好象夏天雷雨前常有的那样闷热。
  这时我们到了一个小房间。门在身后关上了。我身上感到的重量突然又加量了,我的两条腿甚至更加觉得沉重。我觉得难受得要命。这种情况持续了几秒钟时间,接着就停止了。同样的一扇门打开了,不过我们走出这个门进了另一间不同的门厅。
  这间门厅更小一点,靠墙有长条的低座位。在那儿坐着许多穿短衣服的老头。他们看上去都象是生了重病。然而,那些人真的象他们看上去那样老吗?他们走起路来象老年人,他们身上皮肤的样子也象上了年纪。但是我不能肯定他们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纪。
  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向我走过来,把我领到一小堆东西前面。“这是你的,”他说。
  有一些短衣裤和一些鞋子,还有一种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他以一种疲倦的声音给我作了解释。
  “这是你的防护面具。把它戴上吧!你呼吸主人这儿的空气时,就得永远戴着它。在你自己那个主人家里,你会有一间房间,你就在那儿吃和睡。在你自己房间里,不需要戴这种防护面具。但是在别的任何地方,你必须把它戴上。主人的空气对奴仆们来说,是太强了。要是我们不戴防护面具去呼吸那种空气,我们就会死亡。”
  那种防护面具看上去象是玻璃做的。我能透过面具看到外面,不过它比玻璃轻一些,也比玻璃柔软。面具可以舒适地套在我头上,安放在两肩上面,有带子把它牢牢地固定在胸部系的一根皮带上。
  他替我把带子扎好,于是我问了一个其蠢无比的问题。“谁是我的主人?”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的主人会来挑选你的。”他回答说。
  我想起来了,我必须做到不提问题。但是我不得不再问一问。“你在这个城市里呆了多久了?”
  “两年。”
  “但是你看上去——”我开了个话头就咽住了。
  有一刹那,我的话好象唤醒了记忆,那种回忆使他那疲惫的声音快活了起来。他自豪地说:“在竞技大会上,我获得千米赛跑优胜。我只有十四岁,是曾经取得这项竞赛优胜的最年轻的一个。”
  我看着他那瘦骨嶙峋、疲惫不堪的身体,那显然是个病弱老人的身体!然而,他比我还大不了两岁!
  “把你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扔到那一堆里,把这些短衫裤穿上,”他说。这时,那种往事的回忆已经消失。他的声音重又变得疲疲塌塌。
  我把我的红色绶带解了下来。“这东西我可怎么处理呢?”
  “把它同你的其余衣服放到一起。在这个城市里你不需要它。”
  我们大家全都走出去,进入一个小房间。门又在我们背后关上了。接着好象有一股强劲的风吹进来。我能够听到风的呼啸声,也能感觉到它。空气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改变了。普通的空气被推挤了出去,主人们那种空气替换了进来。
  几分钟以后,风止住了。另一扇门打开了,我们就走了出去。
  外边的热浪突然使我感到好象被打了一下。空气太热了,以致使人很难呼吸。我觉得虚弱得很,而且那种重量一直把我往下拖。我跪了下来,我的一个同伴跌倒了,接着一个又一个,都倒了下去。其中有两个居然又能站起来,第三个却动弹不得。我想要帮助他们,可是没敢那样去做。
  慢慢地,我习惯了这种空气,终于能向着前面张望。那景象可叫我大吃一惊。
  这座城市就在我们面前扩展开去。城里的道路没有一条是直的。甚至很少有路是平坦的。道路都是高高低低,呈曲线伸展到远处。大气的密度很高,而且是绿颜色的,我简直任何东西都看不清楚。
  城里的建筑,式样和大小都不相同,但是全都呈金字塔形。由于每一座建筑物的墙壁都在顶部衔接起来,所以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房顶。
  沿着道路,有许多奇怪的车厢在开动。那些车厢也象许多小的金字塔。车厢是用透明的材料制造的,就象我们的防护面具一样,我能看到车厢里坐着的类似人形的东西。
  另一些人影在走动着散步。有些很小,走得也慢,那必定是一些奴仆。有些很大,走得也快,想必是主人。但是他们全都距离我们太远,看不大清楚。
  一个老奴仆指着最靠近的一个大金字塔形的房子。“你们的主人将会在那儿挑选你们,”他说。“让我们朝下走吧!”
  我们慢慢地沿着小路朝下走,到了下边的大路上。我们吃了许多痛苦,费了好大的劲,去学着运用我们那两条象是灌满了铅的腿。扑地跌倒的那个孩子感到好了一点,他就是在跳远比赛中战胜了江波儿的那个孩子。我在想:“在这么浓重的大气中,他是跳不远的。”
  金字塔房子里边,有一条又长又狭窄的过道。沿着这条过道的一边,有一排小房间。这些小房间的前部是敞开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分给了分开的单间。
  那个老奴仆说:“主人来到之前,你们就等在那儿。”
  我们等候了很长时间。也许戴了机器帽子的孩子们并不担心;他们没什么可害怕的。可我却担惊受怕,我还感到非常不舒服。我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为的是使我的两条腿休息一下。我的防护面具里面热得厉害,我渴得要命。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喝。
  我想:“说不定它们已经把我们给忘记了。要是我们呆在这儿,我们准得渴死。不过,即使我找到了一点水,我也不能喝,因为我不得不先把防护面具脱下来,那时大气就会把我弄死。”
  最后我终于听到了一种声音——从过道一头冷不防传来一种微弱的呼叫声。我伸出头,使目光绕过我自己房间的一角去张望。
  一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进了过道,并且朝我们走了过来。主人们已经来了。
第十三章 怪物主人
  刹那间,我忘掉了恐惧,几乎笑了出来。所谓主人,竟是这样一副稀奇古怪的嘴脸!
  他们有人的两倍那样高大。它们的身子下面宽、上面窄,身体下面比上面宽三倍,它们的头部和躯体其余部分之间,看不见有脖子,它们的身子上长着三条肥肥的短腿,而不是两条腿。
  就象三脚机器人一样,它们也有三条胳膊。但那些胳膊不是金属的。它们使我想起了章鱼的触角。那些触角就在每条腿的上面,从身体当中长出来。我在想:“章鱼是用触角来捕捉食物的。我不知道这些丑八怪主人吃些什么。我希望他们吃的不是孩子!”
  接着,我又注意到那些怪物的眼睛。它们也是三只,第三只眼睛生在其他两只的上面,刚好生在头当中。
  它们的皮肤是绿颜色的,不过,它们看上去并不全都是一个样子。有些是墨绿色的,有些是淡绿色的,有些则是棕、绿相间的混合色。它们的肤色和各种各样的身长,看来只不过是在它们之间有所区别而已。
  后来,当我对它们完全习惯了,我才发现了其余的区别。形成那些主人的嘴、耳、鼻的洞孔,并不总是完全一样的,嘴巴,耳朵和鼻子的形状以及部位,可能是不同的。它们之间皮肤的折皱纹路,我是能辨认出来的。
  不过,最初那些主人好象没有真正的面孔。当其中一个怪物开口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新的恐怖。
  “孩子,”它说。“站起来!”
  那句话好象是从它嘴里说出来的,可它的嘴仍旧闭着。要么那不是它的嘴?另一个洞孔,在“嘴”上边,倒是开着。“这么说,它们是不能通过嘴来呼吸了,”我思考着。“说不定它们是用嘴吃东西,但是只通过鼻孔来呼吸和说话。”
  我站了起来。一只触角朝我伸了过来。那触角起初轻轻地触摸着我。后来,它触摸我的手臂就坚定有力得多了。它擦过我的皮肤,就象一条蛇在上面游动爬行。那触角给人的感觉是又干燥又滑腻,简直就象一条蛇,我差一点吓得浑身发抖。
  “走一走看,”它说。那声音是冷淡、单调的,声音不高,但说得非常清楚。“走啊,孩子!”
  我开始绕着我的小房间走了起来。我想起了温彻斯特城里的集市,在那儿我曾经看到过人们出售马匹的情景。那些人摸摸马的躯体,然后就观察马匹在场地上兜着圈子走的情况。
  主人站在那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接着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我走了。我停住脚步不走了,重新又坐下来。
  有几个主人沿着过道走了过去。它们用它们那些又短又肥的腿走起来很快。显然,它们并不象我们那样,感到自己的身体分量象铅块一样沉重。当它们真的想要很快地到什么地方去,它们甚至能够跑。不过那不象我们通常说的那种跑。它们的三条腿轮换着走动,走的时候身躯也扭来扭去的。
  另一个主人走过来,看了看我,接着又有一个来看过。但是这两个都继续朝前走开了。
  隔壁房间里的一个孩子被选中了,有个主人把他带走了。后来又有更多的主人来过。有些仔细地把我看过,但是没有一个要我跟它走。
  “它们好象有点怀疑我,”我想着。“也许是我的举止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吧?如果没有任何一个怪物选中我,那么将会发生什么呢?它们不会把我放出这座城市,这我知道。不过我可不知道它们吃的是什么。”
  事实上,凡是没人选中的孩子,都被送去从事公共性的劳役。不过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回事。这时我只知道大部分孩子都被选中了。我看到弗里茨跟着他那个主人从我这里走过去了。他看到了我,但是一点也没有表示,就跟没看见一样。
  我坐在地板上,心里觉得很不愉快。我又累又渴,两条腿发痛。我的防护面具上的带子紧紧地捆着我的胸部和双肩,使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就把背靠到墙上闭起了眼睛。
  所以,我没看到下一个主人来到我面前。我只听到他命令我的声音:
  “站起来,孩子!”
  说这句话的声音,听起来比其它怪物的声音温和一些,甚至可以说差不多是亲切、温暖的。我吃力地站了起来,仔细地看着它。它比它的大部分同类长得矮一点,皮肤颜色也深一些。
  当我在自己房间里兜着圈子走给它看的时候,它怪里怪气地看着我。后来它说:
  “站住别走了。过来,朝我走近一点!”
  当我向它走过去时,它的一只触角裹住了我的左面一只手臂。另一只触角就在我身上轻轻地揉擦着。那只触角还摸了摸我的两条腿。接着,那触角又紧紧地卷住了我的胸部。我简直都透不过气来。一条大章鱼恐怕就象这样能把一个小孩弄死。这个怪物是打算把我弄死吗?最后那只触角终于松开了我,接着就听到那声音说:
  “你是个怪孩子。”
  它的话证实了我最害怕的想法。我大概是跟其余的孩子有些两样。然而它怎么会知道呢?我是应该更加表现得兴奋吗?我是应该看上去更快活一些,因为我非得为一些象它这样的丑八怪服务吗?我拚命装得看上去快活的样子。后来它又说话了:
  “你怎么会在竞技大会上成为获胜者的?你参加的是什么竞技运动项目?”
  “拳击,”我回答。又加上一句,“主人。”
  “你长得个儿怪小的,”它说。“但是你看上去还算结实。你从这块大陆上哪一部分来的?”
  “从南方来的,主人。是从蒂罗尔来的。”
  “是山区。山区来的孩子总是挺健壮的。”
  它那三只眼睛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它说:
  “跟我走吧,孩子。”
  我总算找到了一个主人。
第十四章 我在城里的“家”
  我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好主人。
  它把我带到大楼外面它的一辆车上。我们乘上车,它就驾驶着车离开了那儿。它们那儿的车厢,在底部装着许多小轮子,就靠那些小轮子跑。
  “驾驶车子将是你的一项任务,”他给我解释着。“驾车并不难。我们这儿不用马匹。车厢是靠来自地下的一种动力行驶的。操纵起来很容易,没有危险。”
  我看到,有些怪物主人已经在教它们的新奴隶驾驶车子了。不过我的怪物主人注意到我很疲惫,所以它没来麻烦我。它把车开到它住的地方,那儿是靠近这座城市中心的地带。
  一路上,我观察了我周围的情况。有许多各不相同的建筑群,但是好象没什么是特殊设计的。这儿,那儿,到处我都看到了有着水塘的小花园。池塘里面长着各种颜色的怪形怪状的植物——有红色的,有棕色的,还有绿的和蓝的。有些地方,从池塘的水里还往上冒着蒸汽。有时候,可以看见那些所谓的主人们在水里游来游去,有时候,它们就象树那样只是立在水里,一动不动。
  我自己那个怪物主人,住在一座大金字塔形的建筑里,旁边有个大花园池塘。到了这座建筑里边,我们上上下下走了一段路,才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我已经见到象这样的一种房间。在这种房间里,我感到极其难过。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一点,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它使我感到的苦恼也就少了一点。
  我们从小房间走出来,进了一条走廊。我跟着我的怪物主人沿着走廊向前,来到它家的门口。
  最重要的那些怪物主人都住在金字塔形建筑的顶部。我自己的怪物主人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物。它的家是在靠近底层的地方。
  它揿了一个键钮,门就自动开了。那扇门不是朝里开,也不是朝外开的,它是平稳地滑向一边,而且接着又会自动在我们身后关上。
  我们到了一个大房间,大约有二十英尺高。这就是我的怪物主人的起居室。它在这儿休息,也在这儿吃饭。在地板当中,有一个水池,就象花园里那种水池一样。从水里正在往上冒着蒸汽。当我的主人想要休息的时候,水池就是它最喜欢的地方。有几扇门通其他房间,不过我主人还没让我看那些房间。
  “你疲倦了,”它说。“我带你到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怪物主人们的房间都在金字塔形建筑的外部,所以那些房间都有窗子,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它们奴隶的房间全都在金字塔形建筑的内部,要穿过走廊才能到那儿。我的怪物主人把我那间屋子的房门指给我看,并且说:
  “这就是你的栖身之处,孩子。门里面是一个小房间,在那儿空气是改变了的。第二道门通你自己的房间,你在自己房间里,可以不要戴防护面具自由呼吸。你就在那儿吃、睡。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呆在那儿;或者,你也可以呆在大楼底层仆役们的公共栖息所里。”
  它的一只触角握了一会儿我的手臂,它又加上一句话:“现在你可以休息了。以后,有个铃会响的。铃响的时候,你必须再戴上防护面具,到我这儿来。我就在我的水池里。”
  它转过身去,穿过走廊走到它自己的房门那儿去了。我在自己房门上揿了一下键钮,门就开了。接着门又在我身后关了起来。我觉得脚脖子一圈有凉飕飕的空气在吹。新鲜空气进来啦。主人们那种空气被抽出去了。
  最后,另一扇在对面的门开了。我穿过那扇门,脱下了防护面具。
  能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我感到很高兴。防护面具里边热得好象快把我闷死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幸运的。弗里茨在他的怪物主人放他去休息之前,还不得不工作了好几个钟头。
  我的怪物主人的好心肠在各方面表现了出来。例如,每个奴隶的房间都是地板很小、墙很高的房间。我的怪物主人在墙上面修建了一间卧室,人可以爬梯子上去。所以我就有了两个房间,而其他奴隶却只有一个房间。
  我的房间里有我所需要的全部供应品。我把自己上下洗了一遍,换掉了我的短衣短裤。接着就在一只碗橱里找到了一些吃的东西。有一种带甜味的干面包;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那些吃的要用热水混和起来吃。那些东西一点也不好吃,全是这座城里什么地方用机器造出来的。我尝了一口面包,但是我根本没胃口去吃它。
  我不再吃东西,就拖着象灌满了铅一样重的两条腿,爬上梯子,到我的卧室去了。床是硬铺,而且一条毯子也没有。不过那毕竟还是一张床。
  当然,我的这个栖身之处是没有窗子的。房间里只有一种淡绿的灯光。我揿了一个键钮,灯光就熄灭了。于是我就在一片黑暗中倒身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我就沉沉入睡了。我梦见自己回到了白色的群山。我告诉朱利叶斯,那些三脚机器人是纸做的,而不是金属制造的。人可以用斧头把它们的腿砍下来。当我还在对他讲这桩事的时候,铃响了起来。
  我在黑暗中一下子惊醒过来。“我这是在哪儿呀?”我感到有点奇怪。后来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是一个奴隶,我是在一间奴仆栖息所里,我的怪物主人正在叫我。
第十五章 球赛
  弗里茨和我都热切地盼望着我们能尽快相见。我们还没有为见面搞出个办法来,只能等待机会。但是什么时候机会才能出现呢?
  我在想,“这座城市是这样大,以致我们彼此可能永远也遇不到。一定有好几千个所谓的主人。我认为它们全都有自己的奴隶。而且也还有公共的奴隶。我怎样才能从这么多奴隶当中找到弗里茨呢?”
  有一点我是想错了。实际上只有地位重要的怪物主人才住在城市的中心区,只有它们才拥有奴隶。而且这些怪物主人中的一些人,宁愿不要奴隶,它们根本不喜欢在城里有奴隶。“如果我们依赖奴隶,”它们说,“那么我们的种族就会很快地逐渐变得衰弱下去。除了我们自己之外,我们不应该依赖任何人。”
  因此实际只有大约五百名奴隶。它们一直在从各个国家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挑选奴隶。奴隶并不全是竞技会上的优胜者。
  然而,甚至是这五百名奴隶,也不大可能会彼此碰到,除非是他们就住在同一个金字塔形建筑里。我的怪物主人可以从我们那幢大楼里的公共栖息所把我召去。如果它揿铃,在那间栖息所墙上的一只箱子上,就会有它的号码闪亮起来。于是我就必须赶快跑上去。因此我不敢到外边去。当我离开的时候,它可能会叫我去。那可就危险了。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才会违背他主人的铃声命令。
  如果我们的怪物主人派我们出去送信的话,那么弗里茨和我倒是可能见面的。但是看来那也不大可能。
  只有一种真正的机会。有时候,为了它们自己的事情,或者是为了娱乐,怪物主人们会在公共建筑物里面集会。在这种建筑物里面总是有一个它们所带的奴隶的栖息所。我自己那个怪物主人所心爱的地方,是一个有着大水池的建筑。它和它的朋友们经常习惯于躺在那个水池里。而且它们都要听一部机器放送出来的、狂乱的声音。我以为,那在它们听起来一定是一种音乐,而在我们听起来,那简直是可怕的噪音。
  它们的语言简直等于怪叫。那种声音使我想起了我叔叔农场里各种动物的那种叫声。
  我们经常要到它所喜欢的那个地方去,而我就在奴仆栖息所里等侯着。然而,弗里茨却从来都没有来过。其他怪物主人有着另一处公共场所可以使用。很明显,弗里茨的怪物主人和我的怪物主人所爱好的是不一样的东西。我开始失望了。
  不过,有一种娱乐差不多是所有的怪物主人都喜爱的。那就是球赛。球赛在一块红土硬地的特别场地上举行,每月一次。那块场地有三个边。还有七根高高的标杆,每根标杆大约有三十英尺高,竖在场地上。场地每个角上竖着一根,场地每一边的当中竖一根,场地中央竖一根。每根标杆顶上有个大篮子。
  有两三千名怪物主人坐在场地周围的座位上观看比赛。我把我的怪物主人送到特别为它准备的座位上之后,我就向自己的栖息所走回去。不过,在我走到奴仆栖息所之前,球赛就开始了。
  十二个大约有二十英尺高的小三脚机器人,开始绕着场地跑了起来。有些三脚机器人好象正在追逐着另一些三脚机器人。所有场地上奔跑着的三脚机器人都张开触角一样的手臂,狂乱地挥舞着。
  突然,一只大金球从一个三脚机器人手里抛了出来,扔给了另一个三脚机器人。另一个三脚机器人立刻接住了大金球。这时,所有的怪物主人都用一种噪嘈的怪声欢呼起来。很快地,好几只这样的金球都抛了出来,在空中从一个三脚机器人手里传到另一个手里。只见象触角一样的手臂在场地每一边弯曲地伸来伸去。
  后来,一只球投进了一根高杆上的篮子里。立刻出现了一种闪光,还发出了一种雷鸣一样的响声。怪物主人们全都兴高彩烈地欢呼着。这使我想起,当我和江波儿以及亨利到达白色群山那一天的情景。两个三脚机器人曾经从十分贴近我们旁边的地方跑过去,但是它们并没有看到我们。现在我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原来是它们正在练习球赛,忙着练习,所以就没看见我们。
  我离开了球赛场地,走进了奴仆栖息所。弗里茨已经在那儿了。
  他看见我,就点了点头。接着他去拿了两杯水来,我们就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我见到他很高兴;但是,看着他好象病得很厉害的样子,我心里非常难过。
  闷热,以及我们的两条腿象灌满了铅那样沉重,这使得我们都感到十分虚弱。有些奴隶只不过过了一年,看上去就全然象个老头了。我自己的身体也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然而,弗里茨变得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厉害。他原来长得个儿很高,是个身体健壮的孩子。可现在,他那瘦弱的身体,已经象那些最老的奴隶一样,弯腰驼背了。
  我还在他身上看到一些别的东西,这叫我觉得非常愤怒。在他的背上有许多长长的红颜色伤疤。我知道,凡是那些愚笨的、或者是不小心的奴隶,就可能挨打。不过,弗里茨并不笨,也不粗心呀!
  他递给我一杯水,就用一种低低的声音说:“我们必须迅速地搞出个计划来。以后我们可以在哪儿见面呢?我在第四十三号金字塔形建筑里。要是你那个怪物主人容易对付,你就到那儿来见我。”
  我说:“那儿是什么地方,怎么走?在这座城市里,我还不认得路呢?”
  “那儿是靠近——第……号。告诉我你住在哪儿?”
  “在第十五号金字塔形建筑里。”
  “我可以找到那地方。听着,我的怪物主人几乎每天要到一个花园池塘里去。它总是中午去,在那儿呆上两个小时。这使我有足够的时间到你们的公共栖息所来看你。你能不能在那儿见我?”
  “可以。那很容易。”
  “我会假装我的怪物主人正在你们那个金字塔里访问某个人。”
  我点了点头。象那样的访问是经常有的。我自己的怪物主人在那种时间就时常到公共池塘去。如果它不去,我还是能设法下来,到我们的栖息所里去。中午从来不是一天里最忙的时候。
  我问弗里茨:“你的那个怪物主人很坏吗?”
  他点了点头。“坏透了。它用鞭子抽打我取乐。”
  “它用打人来寻开心吗?”
  “是的。起初我以为,是我犯了什么错误。但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它找到了一些使用鞭子的借口。我痛得大声叫起来,它就觉得开心。我已经学会更加高声呼叫了。后来它抽打我就不那么厉害了。”弗里茨看着我问道:“你的怪物主人不打你吗?你的背上倒是没有伤痕。”
  “我的怪物主人是个好的主人,”我回答。于是我就把我那怪物主人的情况告诉了弗里茨。
  弗里茨听着,点了点头。“我认为它是很好的一个了。”
  他把有关他自己生活的其他一些事情告诉了我。后来他又问我:“关于这座城市,你已经发现了什么没有?我们必须分享我们的秘密,威尔。如果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逃出去,那么他就必须尽可能多地知道一些情况。”
  我感到十分惭愧。“我几乎什么也还没发现呢!”我说。不过,我尽可能多地把我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认真仔细地听了。“每一件小事都是有帮助的。不过我发现的多一些。过来,靠近些,让我来告诉你。”
第十六章 弗里茨的秘密
  “我发现了那台巨大的机器,那些怪物主人就是靠那台机器生产光和热,”弗里茨用压低的声音说道。“那台机器为它们的车辆提供动力来源,还控制和调节怪物主人的空气。而且那台机器还在我们身上造成铅一样的重压。至少,我认为是那台机器搞的。”
  他谨慎小心地朝四周看了看,接着他加上一句:“第九百一十四号小路,通往远离这儿的第十三号街。它在两个花园池塘之间通过,然后就通往地下。那台机器就在地底下的什么地方。我还没能看到那台机器。也许,奴隶们是不准许到下面那儿去的。但是我要试一下。”
  “我还发现了河水流进这座城市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在第二十五号街东头。河水就从墙下边流进来。那是在地底下很深的地方。河水流过一台机器,就替怪物主人们把水弄干净了。我曾经看到了那台机器。我还到过一处叫做‘幸福死亡场’的地方。”
  “幸福死亡场?”我曾经听到过这个名称。但是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问。
  “幸福死亡场离这儿不远,”弗里茨说。“在第四号街上。当奴隶们变得太衰弱,以致不能再服侍他们的怪物主人时,他们就被送到那儿去。我曾经跟着一个奴隶到那里面去过,而且看到他死掉了。”
  “你看到他死啦!是怎么发生的呢?”我问着。
  “他立在一张金属板的一个特殊地位上。亮光一闪,他就倒在地上死了。接着,那张金属板就向墙里边移动,把他的尸体带进了一个洞里,洞里烧着烈火。一会儿工夫,尸体就完全烧光了。”
  “在这座城市里,奴隶们通常能活多长时间?”我感到奇怪。
  “有些人差不多立刻就死了,”弗里茨说。“其余的人能支持一年,或者两年。我遇到一个奴隶,他一直在这儿呆了五年,但是那是罕见的。他们不是被送到幸福死亡场去,而是自己走去的。他们感到自豪,因为曾经为怪物主人服务过。所以他们是快快活活死掉的。”
  我仔细地听完了所有这些话。眼下我实在是感到惭愧了。我的生活仿佛是艰苦的,因此我甚至没有努力试图去发现任何秘密。我一直等着听弗里茨的忠告。
  弗里茨的生活始终是更加艰苦得多的,但是他并没有浪费时间。他敢于去探索朱利叶斯所需要的那些秘密。他已经完成了我们的危险任务中他的那部分任务。而我却什么也没干。
  我说:“你是怎样才能发现所有这一切的呢?当你的怪物主人泡在池塘里的时候,你是不能这样干的。你不会有足够的时间。”
  “它一天有两次要在另一个怪物主人家里消磨时间,”弗里茨回答。“不过,那一个怪物主人不喜欢奴隶。因此,我的怪物主人就不带我跟它一道去。我既然不跟去,就走出去探险。”
  “要是它回来得早,你就苦了,”我说。
  “我已经预备好一个借口。当然,它用鞭子抽打了我,不过我对挨打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的脸由于羞愧而刷地一下子红起来。我曾经有一次也象弗里茨那样被留在家里。我休息,并且跟我的奴隶同伙们一起聊天。后来我就出去散步。然而很快我就迷了路,所以我就回来了。事实上,我是个胆小鬼。
  栖息所里挤满了这么多奴隶,以致我们无法安全地再多谈一点。于是弗里茨就说:
  “现在我们已经谈得足够多了。我会到第十五号金字塔形建筑来看你,就在你们的公共栖息所里谈。明天中午,或者再过一天。再见吧,威尔。”
  “再见,弗里茨。”
  弗里茨离开了,走进了人群。我对自己说:“威尔,你必须不再考虑你自己的安逸,必须作出艰苦的努力,去发现怪物主人的秘密。那时候,你就可以安排你的逃跑计划了。”
  我在我自己的怪物主人家里的任务,并不是十分困难的。我必须把那些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必须为它准备好饭食,而且必须在浴池里放满水,并为它叠被铺床。
  它吃的东西,跟我吃的东西一样,都装在一些小袋袋里面。每一只小袋就象个气泡,你能够透过袋袋看见里面的东西。但是那种小袋袋不会象气泡一样破掉,袋袋是很结实的。有些食品必须用水冲开,调和起来,有些还必须热吃,但是无论哪一种食品,都用不到烹调。
  所有的怪物主人都喜欢尽可能经常地躺在水里。它们常到花园池塘去,也常使用自己家里的小水池。不过它们也进行热水浴。我的怪物主人的浴室就在它卧室的隔壁。一天里面,它要在那儿洗好几次澡。热水是从地板上一个小洞孔里喷出来的。我必须在水里撒上一些油,那些油使得水上泛出稀奇古怪的颜色,发出一种气味来。我的怪物主人就坐在水里,用一把特别的刷子去刷它的身体。
  它的床是最叫我觉得麻烦了。床上用一种奇怪的又柔软又潮湿的料子盖着,那玩艺儿我得每天换一次。那种料子看上去很轻,可实际上却很重。
  不过,我并不仅仅是我的怪物主人的奴仆。我也是它的一个伙伴。我学会了驾驶它的车子,而且得跟着它到各处去跑。
  怪物主人们生活过得很孤独。它们彼此在花园池塘和其他一些公共场所会面,一起看球赛,但是它们很少到朋友家里去拜访。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它们是在自己的家里度过的。
  有些怪物主人仿佛是满足于这种孤独生活的。另外一些怪物主人,比如象我自己的那个主人,看上去就不那么快活。我的怪物主人并不仅仅需要一个会替它在家里操劳的奴隶。它需要的是一个能跟它谈话的对象。它使我想起了我们家乡村子里的那个英戈尔德老太太。她有一只心爱的猫,她就整天跟猫说呀说的。现在我就象是我的怪物主人的一只“猫”。不过,我是一只比她的猫要好一点的“猫”:我能够回答问题。
  我的怪物主人问了我许多问题,那些问题都是有关我在外面世界上生活的问题。起初,我有点害怕。“它会不会知道,我是从白色群山里来的?”我感到疑惑。“它是不是想要了解我们的秘密?”
  不过,我的恐惧很快就消失了。它问那些问题,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它只是想要找个什么新鲜话题谈谈罢了。如此而已。
  我不能向它吐露真情,所以我就替自己编了一种生活经历。我告诉它说:“我父亲是蒂罗尔的一个农民。他有许多奶牛。他就出售我母亲做的牛奶、奶油,还有干酪。夏天,我经常把牛赶到山里去,在那儿,草长得又短又嫩又新鲜。我整天跟牛呆在那儿。但是在冬天,山上盖满了雪。牲口不能出去,我就用干草喂牛。”
  我还编造了兄弟、姊妹、表兄弟和叔叔、婶婶的事。我的怪物主人相信了我告诉它的所有每一件事情。
第十七章 气泡泡
  第二天,我把怪物主人提的那些问题告诉了弗里茨。我还是觉得惭愧。“你发现了一些秘密,”我说。“而我却好象在用一些毫无用处的谈话浪费时间。”
  然而弗里茨说:“不对。那并不是没有用处的。我就不知道,有任何怪物主人会同它的奴隶谈话。我的那个怪物主人只给我下命令。今天早晨它又打了我,可是它什么也没说。它仅仅是要听我痛苦的叫喊声。如果你能从你的怪物主人那儿了解到秘密,那么你就不需要冒险去发掘秘密了。你必须把它说动,使它把有关这座城市更多的情况告诉你。”
  “我不能向它提出问题,”我说。“那会是很危险的。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是从来也不提问题的。”
  “你不能直接提出问题来问,”弗里茨说道。“不过你还是能够促使它谈话。你可以称赞怪物主人和它们的城市。那就会使它高兴起来。然后,你就装做不理解它们的风俗习惯。要是你走运,它就会向你解释和说明。有关它的工作,它是不是曾经告诉过你?”
  “有时候告诉我。但是,它干的那些事,德语里是没有词语能表达的。因此,它就用它们自己那种词语来代替。我根本就听不懂。有一次,它告诉我,在‘足透布特(zootleboot)’期间,它的‘粗粗粗(tsutsutsu)’跑到‘斯皮味斯(Spiwis)’里面去了。然而,那意思我一点也不懂。”
  “如果你听得多了,那么可能会听懂某些东西的。”
  “我已经试过了,”我说。“但是毫无希望,”
  “别泄气,威尔。继续听下去。要鼓励你的怪物主人说话。它是不是使用气泡啊?”
  这种气泡是由一种类似橡皮的软材料制成的。气泡里装着一种特别的油。怪物主人经常拿一个泡泡粘在鼻子下面的皮肤上。当它们用一只触角压挤那个泡泡时,就有一种暗红色的气体散发出来。那种气体在它们头上形成一小圈云雾,悬在那儿,怪物主人就把它吸了进去。它们继续不断地压挤那个泡泡,直到挤光了为止。
  我说:“是啊!它每天用一个泡泡,有时候用两个。当它在自己的小水池里的时候,它就用那种泡泡。”
  “那很好,”弗里茨说。“你知道烈性饮料会怎样使一个正常人兴奋起来。那种气体也象烈性酒一样会使那些怪物主人兴奋。当我的怪物主人吸进那玩艺儿的时候,它抽打我就更加厉害。说不定,你的那个怪物主人吸过那种气体以后,话会多起来。它泡在水池里的时候,你就多给它一个泡泡。”
  “它可能不要。”
  “也许不要。不过你可以试试看。”
  弗里茨看上去病得很重,而且疲劳过度。他的背上净是血痕。听了他的话,我还有点疑惑不定:“明天我怎样劝它多吸一个泡泡呢?一定得有个办法。”
  我的怪物主人给我提供了问题的答案。第二天早晨,我驾驶车子把它送到它工作的地方。它说:“我的工作大约要花五个小时。你就在这儿栖息所里等着我。”
  象其他奴隶一样,当我能够休息或者睡觉的时候,我就尽可能地休息。栖息所里有几张床。那几张床挺硬,数量也不够我们奴隶睡的。然而,我们还是得感谢有那几张床。那天早晨我挺走运。我找到一张空着的床,就在上面躺了下来。当我差不多就要睡着的时候,有个人就来摇我的一只手臂。
  “什么事?”我问。
  “你的号码在墙上那只盒子上亮起来啦!你的主人要你去。”
  “那不可能是真的,”我说。“你在骗我,因为你想要我的床。”
  然而,那竟是真的。我的号码正在闪亮着。我爬了起来,那个奴隶就占了我的位子。
  “这我就不懂了,”我说。“我主人的工作要花五个小时呢。我们到这儿只有二十分钟。一定是搞错了。”
  “它可能生病了。”
  “主人们也生病吗?”我感到惊讶。“我过去不知道它们会生病。”
  “这种情况有时候会发生,”那个孩子解释着说。“它们要在家里呆两三天。特别是那些皮肤发黑的主人会生病。”
  当我戴上防护面具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件事。我的怪物主人的皮肤,那天早晨好象是特别显得发黑。
  我离开了栖息所。它正在外边等着我。它身上皮肤的颜色看上去更黑了,几只触角在发抖。“开车送我回家,”它说。于是我就照吩咐做了。
  我们一到家,它就坐到它那个小水池里去了。我等在旁边,但是它既不说话也不动一动。“主人,你想要点什么吗?”我问着。它不回答。
  我走到卧室去替它铺床。后来我听见它在叫我。它还呆在水池里呢。它说:“孩子,给我拿一个气泡来。”
  我拿来一个。它就把那个气泡放在嘴和鼻子当中,用力压挤那个气泡。红颜色的气体升起来了,它就开始深深地吸起来。它一直这样继续不断地吸着,直到把气泡吸光为止。后来它把那个气泡扔开,又要另一个。
  这是很少见的。它用了第二个气泡,还要第三个。吸过第三个气泡之后,它就开始说起话来了。
  起初,我听不大懂。它是在告诉我,主人们怎么会生病。“由于我们的行为不好,我们就这样受到惩罚,”它说。“所以,我们不能抱怨。我们不得不勇敢地接受这种惩罚。”
  它是在谈它自己的行为呢,还是在谈它们那个种族的行为呢?我不能肯定。这时第三个气泡已经吸光了,它就把那个气泡扔开了。
  “再拿个气泡来,孩子。这次要跑得快一点。”
  气泡放在存食物的那间屋子里。我走去拿了一个。当我回来的时候,它已经爬出了水池。它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我说‘跑得快一点’嘛,孩子!”
  接着,两只触角伸过来,突然一下子把我提起来,抓到空中。自从它选中我以来,它还没碰过我。因此这是完全出乎意料地叫我吃惊的。然而,疼痛很快就代替了惊骇。它的第三只触角从空中弯曲着穿下来,猛烈地从我背上擦过去。我想逃,可是它把我紧紧地缠住不放。那只触角一次又一次地打下来。我想,那会把我的肋骨弄断,甚至会把我的脖子扭断。
  我想起了弗里茨说的事。他的那个怪物主人就喜欢听他痛苦的叫声。也许,我应该大声叫出来才是。但是我忍着不叫喊。我咬紧牙关紧闭着嘴,咬着嘴里的皮肉,感到了血腥味。
  它继续不停地抽打我。我都数不清打了多少下,打得实在太多了。后来,我听到一声吼叫,我就晕了过去。
第十八章 我主人的“狗”
  当我恢复知觉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地板上。我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痛。我费了好大劲才爬了起来。我那怪物主人正平静地坐在它的水池里。
  我拖着身子出了房间,进了我的栖息所。我脱掉防护面具,洗了脸,接着就爬上梯子,在我的床上倒下了。
  我在想:“我忘记向它作出尊敬的表示。当我离开我那怪物主人时,我没有把头低下来。一个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是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的。我一点也没有尊敬它们的感情,但是我必须表现出敬意来。象这样的错误可能是很危险的。”
  我还没能入睡,铃就响了起来。我那怪物主人又叫我了。我疲惫得走也走不动,然而我却不能不去。我爬下梯子,戴上防护面具,离开了栖息所。它是不是又打算打我啦?我真害怕会那样。甚至直到现在,我每走一步路还觉得痛得厉害。
  但是,等着我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出乎意料的惊讶。我那个怪物主人已经不在水池里了,它就站在门旁边。一只触角立刻把我抱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打我。相反,那只触角轻轻地在我皮肤上揉擦着。我又成了我那怪物主人的一只“猫”了。它正在抚摸着我。
  它说:“你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我一声不响,什么也没说。我正处在很不舒服的地位。我正被它抚摸着;不过我的头朝下,比身子还低。
  怪物主人继续说:“你没有象其他奴隶那样大声叫喊。你有点不一样。我选中你的头一天,我就发现了这一点。”
  它的话使我心里充满了恐惧。我想:“为什么我会这样愚蠢呢?很明显,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举动就象个小小孩。他们一挨打就哭喊起来。弗里茨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就叫喊。我不哭不叫,因为我太高傲了。而且我还忘记应该有尊敬的表示。下次会发生什么事呢?它会不会怀疑到我的机器帽子?它会不会想要拿那顶帽子检验一下呢?”
  然而,怪物主人甚至连透过防护面具看一下我的帽子都没看。相反,它把我放了下来。
  我马上做出对它表示尊敬的样子。但是,当我向前弯腰鞠躬的时候,我差一点跌倒;我感到身体很虚弱,不料,它的触角扶住了我,没跌倒。它坚定而又和善地把我搀起来。只听它的声音说:
  “什么是朋友啊,孩子?”
  “说的是朋友吗,主人?”
  “是的。说的是朋友。在这座城市里,我们有一个仓库,在那里存放你们人写的书。我们主人们是不写书的。不过,我读过你们的一些书,因为我想要对你们的种族了解得更多一些。你们的有些书,讲的都是似是而非的骗人鬼话。他们谈到朋友。据说,朋友们是喜欢相聚在一起的。这对我们来说,是难以理解的。”这时它的声音比较镇定了,它也不再兴奋。不过那种气体使得它话多起来。“告诉我,孩子。你来到这座城市以前有过朋友吗?”
  “是的,有个朋友,主人,”我说。
  “跟我谈谈他吧!”
  我把表哥杰克的事告诉了他。杰克戴上机器帽子之前曾经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当然,我篡改了许多细节。我使那些情节适合于我在蒂罗尔的生活。不过,我把自己和杰克怎样一起做的事告诉了它。我也把我们乡下村外那间小屋讲给它听了。
  我的怪物主人认真仔细地听了。末了他说: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把你和你的朋友弄到一起去了。不过那种力量是在你身体里面。你们是被你们自己的愿望牵到一起,而不是被一种暴力弄到一起的。你们在一起觉得快乐。你们喜欢一道谈话。这样说对吗?”
  “是的,主人。”
  “在你们的人当中,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经常有这种事,主人。这是很普通的事。”
  有很长时间,它保持着沉默,一声不响。它已经把我给忘了吗?我该不该离开它呢?我刚刚决定要走开,它就又说起话来了:
  “一条狗,那是个小动物吗?狗也跟人一起生活吗?”
  “有些狗跟人在一道生活,主人。有的却是野狗。”
  “我在你们的一本书里读到过:‘他唯一的朋友就是他的一条狗。’这会是真的吗?要么那是一种谎言?”
  “那可能是真的,主人。”
  “是啊,”它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它的一只触角开始弯曲着一上一下地摆动。我知道,这表示它很快活。后来,那只触角把我的身体轻轻地卷了起来。
  “孩子,”怪物主人说。“你将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几乎给吓坏了,我震惊得无法思考。但是,我把自己同英戈尔德太太的猫相比,我是错了。我并不是我那怪物主人的一只猫,而是它所宠爱的一只小狗!
  当我再次见到弗里茨的时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我料想他会高声大笑,但是他没有笑。相反,他严肃地对我说:
  “这是件稀奇的事,威尔。”
  “在哪一方面不可思议呢?”我问他。
  “起初,所有的怪物主人看上去都是一样的。说不定,我们所有的人在它们看来,仿佛也是一样的。事实上,它们是完全不相同的。我的那个怪物主人,在一方面很怪,你的怪物主人,在另一方面很怪。但是,你的那个怪物主人的怪举动可能对我们是有帮助的。那可能有助于我们了解有关它们的一些情况。而我的怪物主人对我们却根本不会有什么帮助。”
  “我还是不敢问它一些问题,那些问题是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不能够问的。”
  “你可能错了。当它抽打你的时候,你并没有象一个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那样,作出一种行动上的反应。然而,它却接受了这种不同的表现,甚至还使得它高兴起来。它已经把你当作了它的朋友,因为你是同别人不一样的。说不定你可以问它一些简单的问题。不过要当心。而且总是要表示出对它尊敬。”
  “你可能是对的,”我说。
  “试着探听一下,它们把那些书存在哪儿。它们已经把我们自己那些记录古代人秘密的书全毁掉了。不过,它们可能在这儿保存着复本。”
  我答应了:“我要试着去把它们找出来。”
  “好!不过要当心一点,”他又再次警告了我。“犯了错误可就危险了。”
  弗里茨可能认为,他利用我所有的机会,可能会利用得更好一点。要是他这样想,他就对了。他从事这种工作,有比较好的品质。我是太骄傲了,我不大会认真仔细地思考。然而他却不能跟他的那个怪物主人谈话。那天早晨,他又挨了一顿打。
  “它的那几只触角使我受了许多伤,”弗里茨说道。“但是它的鞭子伤得我更厉害。它剧烈地刺痛着我,灼痛得钻到皮肉里面去了。”
  我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感受到这种痛苦。
  “我已经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弗里茨继续说。“在一个金字塔形建筑里,有一些夜空图。那些图上标出了所有重要的星球。那些怪物主人能使那些图移动,就象星星本身在运动一样。”
  “还有一只跟我一样高的大球。大球上面是地图。我认出了图上的一部分,在那上面标出了白色的群山。图上也标出了厄康宁号航行的那条大河。而且,在这座城市的位置上,还用一个大的金钮标志出来。”
  “在这个圆形地图上,另外有两个金钮标志。一个在东面边远的地方,就在大洋旁边。另一个在西面边远的地方,那地方在两个大洋之间的一块狭窄的土地上。那两处地方一定也是怪物主人的城市。很清楚,它们是从三个不同地点统治整个世界的。”
  这么说,弗里茨仍旧在继续发现一些秘密。而我却只能报告我是我主人所宠爱的一条狗。现在,我决心要在我们下次相见之前去发现一些东西。
第十九章 我们的世界被征服了
  我的怪物主人生了好几天病,没有去工作。它只是坐在它的水池子里,使用许多气泡泡,但是它没有再打我。有时候,它把我抓起来抚摸一阵,有时候,它就跟我谈话。
  它谈的话,我通常是不大理解的。但是,有一天傍晚,我感到了出乎意料的惊讶。它竟会把怪物主人怎样征服了我们的世界开始告诉了我。
  “我们是乘着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来的,”它说,“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宇宙飞船能够很快地航行,差不多跟太阳的光线跑得一样快。不过我们的航程持续了好多年。”我知道,那些怪物主人最初到我们地球上来,大约是在一百年以前。如果它们都是在那一次旅程中来的,那么它们必定至少过了一百年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我们的世界逐渐变得太拥挤了,”它继续说着。“没有地方容纳得下我们所有的人。因此我们决定去开发另一个世界。起初,我们不走运。有些世界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而另外一些,又不是太冷就是太热。后来,我们来到了你们的世界。这地方比我们的世界小一点,也凉爽一点。所有的一切,在分量上都太轻。空气里面有毒性,所以我们无法呼吸。这实在并不使我们满意——但是,这是个可以安家的地方。”
  “你们的世界上也有人。我们不得不去征服那些人。但是,为了解决我们那个恼人的问题,这还是值得去干的。”
  “我们就象月球那样绕着你们的世界转。我们一直绕着地球飞了好几年。我们从远处认真仔细地对它进行侦察。发现了你们的人有两种东西,那两种东西他们叫做无线电和电视。利用无线电,他们可以同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通话。而靠电视,他们就能把图象送到对方的人那儿去。我们也有一些仪器装置,那些仪器装置能够接收他们的声音和图象。因此,我们就在太空中我们的宇宙飞船上监听,并且监视着。我们不需走得距离地球很近。”
  “有时候,我们把一些小型宇宙飞船发射下来,以便更贴近一点来侦察一些细节。你们的古代人中,有些人看到过这些小型宇宙飞船。然而,他们的朋友并不相信他们的报告。”
  “这就是你们种族跟我们种族之间的一种差别。主人们只讲真话。你们的人却常讲假话骗人。在他们被戴上机器帽子之前,他们还在这样干。”
  “我们发现,你们的人是危险的敌人。他们有许多大城市和奇妙的机器。他们已经开始建造能够航行到其他世界去的宇宙飞船。他们还没有象我们那样的大型宇宙飞船,但是他们学习得很快。而且他们有武器。”
  它把有关这些武器中的一些武器告诉了我。武器当中有各种各样的“金属蛋”。我们的人管那些金属蛋叫做“炸弹”。我想起了,在那座古代法国城市里,我们曾经发现过那些金属蛋。我曾经用一个金属蛋干掉了一个三脚机器人。不过,那些金属蛋是小的。有些炸弹要大上一千倍。
  “一个大炸弹能摧毁一座城市,”我的怪物主人说。“它能把大地烧焦,把好几英里内的生命毁灭。所以我们不敢着陆。你们的人会立刻把我们的宇宙飞船摧毁。我们不得不用另一种不同的办法来征服他们。在一种特殊的方面,我们比你们的人要聪明一点。人知道许多有关他们的躯体和他们的机器的知识。但是他们对于人的思想意识了解得很少。而我们却已经学会了怎样去控制和操纵那些思想。”
  我想起了一个三脚机器人把一只金属键钮装在我手臂上的那个时刻。后来,江波儿曾经告诉我有关思想力量的一些事情。“有少数人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他说。“如果他们死盯着你的眼睛看,那么他们就能使你睡着。于是,在你睡着的时候,你就会听从他们的命令。”
  怪物主人们知道这一点,而且了解得更多一些。但是,它们有一个问题。不到你捉到了鱼,你是吃不到鱼的。除非它们看到人类的眼睛里面去,它们是无法使人类顺从的。因此,它们就用我们人类自己的仪器——电视来捉它的“鱼”了。
  电视台经常向几百万家庭放送影片图象。那些怪物主人能够把这些影片图象遮住。它们把它们自己的一套影片图象放送出来,加以替代。通过它们的那些图象,它们就能深入看到人的眼睛里面去,从而控制人的思想。它们让人睡着,接着就给人下命令。
  “当人都睡着了的时候,”我那个怪物主人说,“上百艘小型宇宙飞船就在一些重要地点着陆。人类听从了我们的命令,就朝小型宇宙飞船走过去。那些先来的人,我们就给他们戴上机器帽子。接着,这些戴上机器帽子的人走了,我们就给其余的人戴上机器帽子。这一部分人走了,我们就再给另一些人戴。用这种办法,我们很快就给几百万人戴上了机器帽子。”
  “那些没有看我们影片图象的人,这时就企图来攻打我们。但是他们已经太迟了。戴上了我们的机器帽子的人,已经控制了他们最大的战争武器。因此,第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就能着陆了。于是我们就着手兴建了我们的城市。”
第二十章 我着手去探索城市
  我问:“那些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人没再继续战斗吗?你们没有为他们而产生更多的麻烦吗?”
  “是的,有过麻烦。他们中有些人继续战斗。他们在海上有些大船,而且还有其他一些能在海水下边行驶的特殊船只。他们的那些船能把炸弹投掷到几千英里远的地方。我们对这些船进行追踪,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摧毁了。”
  “但是有一艘船躲着我们,隐藏了有一年之久。它呆在海水下面,我们找不到它。后来,那艘船投掷了一颗大炸弹,差一点击中了我们的新城市。仅仅差一点没击中我们。幸运得很,这次进攻把这艘船的位置暴露给我们了。因此,我们终于能够把它摧毁了。”
  “我们在陆地上也不得不进行战斗。我们不得不摧毁你们的一些城市。但是结果所有的人都戴上了机器帽子。所以就和平了。”
  我说:“所以现在所有的人都是幸福的。主人们控制了全世界,再也没有战争,没有坏人了。”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尽可能显得充满热诚。我要装得看上去好象是真的快活。
  然而我的怪物主人却回答说:“那并不完全真实。还有一些坏人。去年,有一个三脚机器人就曾经被攻击过。三脚机器人里面的几个主人被打死了。它们没戴防护面具。所以,它们就被拥进毁掉的三脚机器人里面的空气毒死了。”
  “几个主人被害死啦?”我叫了起来。“谁能干出这种可怕的事来呢?”
  “我会告诉你的,孩子。不过你先告诉我这件事:在你戴上机器帽子之前,你爱你的主人吗?你是不是象你现在这样爱它们呢?”
  “当然爱它们,主人”我开始回答了。接着我想起了某种情况。凡是戴上机器帽子的人都不说谎话,而这句答话明显地是撒谎。所以我就加上一句:“我是爱它们的。但是并不完全象我现在这样深地爱它们。这顶机器帽子帮助我更深地爱它们。”
  我作出了正确的回答。于是它继续说了下去:“当你们的头脑完成了发育时,就给戴上机器帽子。这可能是太迟了一点。有些主人是这样想的。它们说,有些孩子在他们戴上机器帽子之前就干不利于我们的事了。”
  我努力装得好象吃惊的样子。“他们干不利于你们的事吗,主人?可是他们干得了什么呢?”
  “我刚刚告诉过你,去年有几个主人被害死了。它们就是被几个没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害死的。那几个孩子找到了一些陈旧的炸弹,那些炸弹是还能爆炸的。”
  “那太可怕了!”我叫喊着说。“将来,孩子们一定得早一点戴上机器帽子!”
  “是啊,”我那怪物主人表示赞同。“他们必须早点戴上机器帽子。当然,这样他们就会死得快一点。他们的脑袋仍然要发育成长。他们的脑袋里面会疼痛,因为他们的机器帽子会变得太紧。我们并不想太残酷。但是没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是个危险,那是我们不能允许的。”
  我说道:“是不能允许。主人的生命一定永远不能有危险。”
  我的怪物主人仍旧坐在它的水池里。它移动着它的几只触角,把一些热水浇到自己身上。后来它又说:“不过,说不定我们再也不需要担心那些没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啦。我们的伟大计划差不多就要完成了。没多久就不再需要给人戴机器帽子了。”
  我等着它说下去,可是它沉默着,一声不响。因此我冒险问了一句:“计划吗,主人?”
  它仍旧不回答。我没敢再问下去。过了一会儿,它说:“有时候,当我想到那个计划时,我身上就发抖。它使得我心情不好。这样看来,说不定那计划里是有些恶毒的东西。也许,我就是由于那种邪恶的东西受到了惩罚。孩子,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呢?”
  “如果我们服从主人,那么我们就是好的。只有没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是坏的。”
  “是的。”它抽回身子,比较深地沉到池塘里的热水中去了。后来它把它那几只触角卷曲起来,紧紧地裹住了它自己。我以前从没见过它这样做。我不知道那是意味着什么。“在某些方面,孩子,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戴上了一顶机器帽子。”
  我表示出热烈的赞同:“我非常幸运,主人。”
  “是啊。”一只触角松开了,不再卷着它的身体,它用那只触角给我作了一个信号。“走近一点,孩子。”
  我走到池塘边上,那只触角就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身体。它叫我觉得很难受,可是我拚命努力装得看上去很快活。它说:
  “作你的朋友我很高兴,孩子,特别是当我生病的时候是如此。你使我觉得好受一点。我曾经读到过,人会为他们的狗去搞一些东西。他们努力要让他们的狗高兴,使它们舒服。有什么东西会使你高兴的吗,孩子?”
  我想了一会儿。于是我说:“我喜欢去看一看你们城市里奇妙的东西,主人。多看一些奇妙的东西,我会觉得快活的。”
  “那是可以做到的。”那只触角不再抚摸我。它就从水池里爬了出来。“现在我想吃东西了。把我的伙食准备好!”
  过了一天,我的怪物主人觉得更好一点了,就回去干它的工作。它给了我一件东西,把它戴在我的手腕上。
  “当我要你来的时候,它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声音一响起来,你一定得到我这儿来。不过你可以在城里各处走走。你不必在我工作地点下面那个公共栖息所里等着了。”
  这叫我觉得惊讶。我没有期望它会想起我的那个请求。然而接着还有另一个让我觉得意外的事。它甚至带着我跟它一起看这座城市。我不能理解我所看到的一切东西。我们参观访问了各式各样的花园,这些花园里的池塘,我的怪物主人是最喜欢去的。它邀我去欣赏这些花园的美景。我假装着欣赏、赞美了一番。不过那些花园实在难看得很。那些花园不象我们家乡的花园那样,是既没有花,也没有草的。
  它还带我去过一个地方,那儿是弗里茨曾经见过的。我看到一只大球,上面覆盖着一张世界地图。而且我还看到一些星体图。我的怪物主人使那些星星移动起来。在一张图上,它还指给我看,很久以前怪物主人从那儿来的那个世界。我竭力把那个地方在空中的位置记了下来。最后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对我们可能不会有多大帮助,但那毕竟还是一个秘密。
第二十一章 美人金字塔
  有一天,我的怪物主人把我带进了美人金字塔。
  我一直感到怀疑,为什么这座城市里的奴隶全是男孩子。我曾经希望能遇见我那红塔城堡来的女朋友——埃洛伊丝。每年,赛会上的皇后都要送去服侍怪物主人。埃洛伊丝是作为皇后被选中的。因此,她一定在这座城市里。
  如今,我几乎害怕跟她见面。“她看上去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感到疑惑。“她看上去一定会是疲惫不堪,又老又病弱,就象其他奴隶一样。这个地方的热度和重压,一定已经把她的美貌毁掉了。”
  我没有发现过任何女孩子。弗里茨也没见到过。她们都在哪儿呢?我不能问我的怪物主人。然而,怪物主人带我去美人金字塔的这一天下午,我看到她们了。
  美人金字塔距离我们家有很长一段路。在我们到达美人金字塔之前,我们驾着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在那儿有许多怪物主人。有几个是带着它们的奴隶一起去的。那儿不仅仅是一座金字塔,而是相互连接在一起的一组金字塔。
  我们走进了第一座金字塔,我差一点高兴得叫出声来。那是个花园。有许多真的花。有红的、黄的,还有蓝的和白的。在这座丑陋的、毫无色彩的城市里,我已经几乎忘掉一座花园会是怎样鲜艳明快的了。
  当然,我不能用手去摸。这座花园的每一部分都用一个巨大的防护罩保护起来了,免得被这座城市里的危险空气所污染。
  后来我自言自语地说:“那些花并不是活的,这座花园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死的。落在花儿上的那些昆虫,根本就不动。再看那些树,上面有鸟儿,可全不会飞。在下边草丛里,有些动物,但是那些动物不会跑。怪物主人到这儿来,是对我们世界的野生生命进行观察的。不过这儿并没有真的生命。一切都是假的和死的。”
  有十几处各不相同的景致。有些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和动物,想必是从我们世界一些陌生的地方搞来的。
  但是,我的怪物主人并不是带我来看这些花园的。我们来参观访问,有一个特殊的原因。那地方座落在那一组金字塔当中的一座大金字塔里边。到那儿去,我们不得不爬上许多台阶到第二层。我差不多虚弱得爬也爬不上去。最后我们爬到了顶部,穿过一道门,走了进去。我的怪物主人说:
  “孩子,你看!”
  我看了一眼,我的眼睛里就涌满了泪水。但是我并不是仅仅觉得凄惨,我也是感到愤怒。在我一生中,我还从来没有象那样愤怒过。
  我想起,在家乡时,我到一个医生之家去访问。星期日下午,我母亲派我去送个信。在医生的起居室里,有一个碗橱,那个碗橱有一排排的狭长的抽屉。医生拉开了几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给我看。每只抽屉里都放着十几只漂亮的昆虫。在昆虫的腿上、翅膀上,都用针钉起来,固定在一个地方。
  美人金字塔里的这间大厅也跟那完全一样。大厅里摆着一排排的玻璃箱子。在每一只箱子里,都有一个姑娘,穿着她最好看的衣服躺在那儿。
  怪物主人说:“这些就是带到这座城市里来的女孩子。你们的人因为她们的美貌而把她们选送到这里来。主人们于是就把她们当中最好的选到这个地方来。我们每年都要扔掉几个,在放她们的地方再换上一些新鲜的。但是,最美的一些将会永远放在那儿。那个计划完成以后,她们仍旧会放在那儿。”
  我实在太愤怒了,以致我都不能注意它谈到有关那项计划的那句话。我真希望自己手里有一个炸弹,只要有一个小的金属蛋就成。
  “她们就放在这儿,为的是主人们可以来欣赏。那不是挺美妙吗,孩子?”
  我十分困难地作了回答:“是的,主人。那是很惊人的东西。”
  我还是希望去看埃洛伊丝。而我又仍旧害怕看到她。我的希望和恐惧每时每刻都在增强。我在搜寻着她的面孔。但是,如果我看到了她,我一定会感到很难过。
  “大厅的这一部分,都是红头发的女孩子,”怪物主人说。“红头发在你们人当中是罕见的。”
  我并不是在找红头发的姑娘。埃洛伊丝的头发是黑颜色的。
  “你还希望继续看下去吗,孩子?或者你已经看够了?”
  “我喜欢继续看下去,主人。”
  它的鼻子里发出了一种声音,这是一种开心的表示。说不定,它认为它使我快活了。它继续朝前走,我就跟在后面。最后我终于看到了埃洛伊丝。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衣服,那件衣服就是她在赛会上穿的。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当时的情景:在场地边上,骑士们站成一排;剑光在阳光里闪烁;人群在欢呼。
  如今,她那双棕色的眼睛紧闭着,好象是睡着了。但是,她躺在玻璃箱子里面,就象其余所有的姑娘一样,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这是你们种族的另一个漂亮标本,”怪物主人说。“你还没看够吗,孩子?”
  “是的,主人,”我告诉它说。“我已经看够了。”
第二十二章 我的怪物主人的弱点
  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地流逝过去了。每一天我都感到自己更加衰弱了。每天早晨,从床上爬起来越来越变得吃力。
  有一件事特别使我觉得更加疲惫。我那怪物主人喜欢抚摸我的身体。它现在经常那样干。而我就不得不用揉擦和搔抓它的身子作为回报。它的背上有一处地方,我不得不去替它搔痒。看上去那样做使它很开心。
  我的手指觉得疼痛,它那粗糙的皮肤把我的指甲都弄得裂开了。但是它总是要我更多地替它搔抓。结果,我找到了一种比我的手指抓得更好的工具。那是一种金属丝做成的刷子。尽管这保住了我的指甲,可我的一只手臂却还是疼痛得厉害。
  有一天下午,正当我给它搔抓的时候,我滑倒了。它在同一刹那间转过身来,我那金属丝刷子碰到了它的脸上。那刷子只是轻轻地在它的嘴和鼻子之间的皮肤上碰了一下。结果把我吓坏了。
  它猛地狂吼了一声,两只触角抬了起来,一下子就把我打翻在地板上。接着,它就把我抓了起来。我想:“这下我又得挨打了。”但是它没有打我,那两只触角轻轻地把我扶了起来。
  “决不能再那样干,孩子,”我的怪物主人说。“你一定不要去碰我的嘴和鼻子当中那个地方。要是你那样干,就会严重地把主人弄伤。”它停住不说了。接着它又平静地加上一句:“在那个薄弱点上打一下,甚至可能会把一个主人害死。”
  我装做非常抱歉的样子,继续在它的背上进行揉擦和搔抓。对于碰伤了它那件事,它很快就原谅了我。它的触角卷曲起来抱着我,又抚摸起来了。我在想:“谁会愿意选择去做一个章鱼所喜爱的人呢?”
  半小时以后,它放我走了。我急忙回到我的栖身之地。我累了,需要睡觉。但是我首先必须做好一个重要的记录。
  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记笔记。每一个细小的事实都可能对朱利叶斯有用。我不能单凭我的头脑记忆。我还不知道,我怎样才能从这座城市逃出去。然而,我计划着要带上我的笔记逃出去。
  我为这些笔记是感到骄傲的。我既没有铅笔也没有纸张。不过我有一个聪明的主意。我的怪物主人让我从它们的仓库里借来了几本古书。那些书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只不过是一些故事书。然而那些书有些东西可读。其中一本里面有几张空白页。
  至于墨水,我就用一些黑颜色的汁液,这些汁液都是从我那怪物主人的食品混合液中弄来的。我又从怪物主人搔痒用的刷子上搞来一根金属丝,做成了一支笔。写字可不容易。我只能做一点粗糙的笔记。“那很简短,但至少是安全的,”我对自己说。“我的怪物主人不会走进我的栖息所,因为它不能呼吸我们的空气。”
  当然,我也把我所发观的秘密告诉了弗里茨。而他也把他所发现的秘密继续讲给我听。不过,他的艰苦生活使他病弱得非常厉害。
  后来有好几天我没有看到他。我开始担忧了。我到他的金字塔形建筑去过两次,向他的那些奴隶伙伴们打听他的情况。头一次,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第二次,他的一个奴隶伙伴说:
  “他的情况不好,已经进了奴隶医院。”
  他告诉了我,奴隶医院在什么地方。从我的金字塔形建筑到那儿,有很长一段路。我不得不等待我的怪物主人下一天去工作时再说。
  医院里有些床位,但谈不上舒适。
  那是一个善良的怪物主人为那些有希望好起来的患病奴隶提供的。只有没有希望的奴隶才直接送到“幸福死亡场”去。
  有一个奴隶在那所医院里负责。但是医院里根本就没有医疗。被送到那儿去的人,只能休息休息而已。如果他们不能很快地好起来,那么很明显,他们就得送到幸福死亡场去。
  在一间很长的房间尽头的一张床上,我找到了弗里茨。另一个患病奴隶在对面一头,因此我们能够安全地用低声谈话。
  “你怎么啦?”我问道。
  “我那怪物主人打得我非常厉害。接着,我还没休息,它就派我去送信。我倒在街上,站不起来了。几个别的奴隶把我送到了这儿。”
  “你观在觉得怎么样?”
  “我好一点了,”他说。但是看上去他并没有好多少。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明天我就打算回到我的怪物主人那儿去。如果它已经拿另一个奴隶顶替了我,那么某一个别的怪物主人就可能把我选去。不过那不大靠得住。一批新的健壮的奴隶很快就要到了。没有一个怪物主人会要我这样一个虚弱的奴隶。”
  我说:“那么,你就要加入公共奴隶队伍了吧?那对你来说,可能更好一点。”
  “不。”他摇着头说。“只有怪物主人没有选中的新奴隶能成为公共奴隶。”
  “那么你会到哪儿去呢?”
  “到幸福死亡场!”
  “它们不可以那样对待你!”我狂怒地说。想到这一点实在太可怕了。
  “要是我不要求那样做,看上去就奇怪了,”他回答。“我们一定不能干出任何奇怪的事情来。不过,眼下还不需要如此。那批新的奴隶还没有到达。我的怪物主人会等到他们来。同时,它会把我领回去。然而,我必须马上回到它那儿去,我一定不能呆在这儿。”
  我说:“我们必须找到逃离这座城市的一条出路。那么,到时候要是我们当中有一个人陷入了严重麻烦,他就可以逃走。”
  弗里茨点了点头。“我已经考虑过你提的这件事了。但是,那并不是轻而易举的。”
  “如果我们能够潜入三脚机器人大厅,”我说,“我们就能偷一个三脚机器人,探索出怎样操作,那么我们就能驾驶着它们逃走了。”
  “那是不可能的,威尔。困难太多了。我们必须找出一个简便易行的办法。不过我们必须干得快。我们已经了解到许多情况,那些情况都是朱利叶斯想要知道的。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必须回到白色的群山。”
  在我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考虑着弗里茨的事。我感到担忧。说不定他的怪物主人已经选了另一个奴隶,也许还没有。但是它很快就会那样干的,弗里茨已经衰弱得不能干活了。我记得,我曾经不希望弗里茨来参加竞技大会。我是想要亨利去。这种回忆使我感到羞愧。
  当世界是仁爱的、充满了阳光的美好时代,是容易交朋友的。但是,共患难的人才更加彼此接近,他们比朋友更深一层,会象兄弟一样,情同手足。我曾经同江波儿和亨利一起分担了许多危险。那是不一样的。我们是自由的。但是,弗里茨和我是在一道充当奴隶。我们两个人都挨打,都是又病又弱。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在为弗里茨担忧。在还不算太迟的时候,他必须逃跑。然而怎么逃呢?各种愚蠢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一闪而过。例如,我能不能在这座城市的顶盖上割开一个窟窿呢?不行,我做不到。但是,不管在什么地方,必须有一条出路。
  第二天,我又见到了弗里茨。他的怪物主人已经把他领了回去,而且已经又打了他。他不可能再支持多久了。我必须发掘一条逃跑的出路,必须立刻把它探索出来。
第二十三章 怪物主人的计划
  怪物主人已经学会了我们所有的语言。起初,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它们不让我们学习它们的语言呢?可能有几种原因。但是我认为,真正的原因是:它们要使它们的语言能保密。它们不希望任何奴隶理解它们的谈话。
  怪物主人不需要书籍。它们能够通过思想意识直接交流各种想法。所以,对它们来说,学习语言是十分容易的。我那怪物主人跟我说德语。但是,对其他奴隶,它就用那些奴隶自己的本族语言说话。我们世界的习惯,对它们来说,似乎是很蠢的。为什么我们的人民要分成不同的种族,使用不同的语言呢?在怪物主人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种族,一种语言。
  虽然我们的风俗习惯看上去好象是愚蠢的,我的怪物主人却总是要对那些风俗习惯学习了解得更多一些。它读我们的旧书,问我许多问题。在一方面,它跟其他的怪物主人是不一样的。跟其他怪物主人一样,它对我们表现出看不起,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跟其他怪物主人不同的是,它有时候能表现出怜悯之心。特别是当它感到难过的时候,这种情况就会表现出来,于是它就会躺在它的花园池塘里吸食着气泡。这种气泡好象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效果。那些气泡使得弗里茨的怪物主人变得更加残忍,但是那些气泡往往使我的怪物主人变得更加和善。
  有一天,当我那怪物主人感到难受的时候,我对那个计划又发现了一些情况。
  我给它拿了三个气泡。它用往常那种方式轻轻地抚摸着我。它说:“孩子,你们不能活得更长久一点,我真的感到很惋惜。你是我的朋友,我会怀念你的。然而,奴隶们在这座城市里不会再活多长时间了。这儿的条件对你们是太困难了。”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它以前曾经提到过。而且它总是为它自己感到难过,而不是为了我。我不得不假装听不懂。我不得不表现得好象很快活,而且毫不畏惧。
  然而,这一次情况不同了。它不仅仅是因为奴隶们必定要死掉而感到惋惜。它甚至怀疑这种习惯做法。
  它又问起我,有关我在家乡生活的一些事。我把自己以前曾经告诉过它的故事讲给它听。(说不定我在细节上弄错了,但是它好象一点也没有发现。)我把我们圣诞节的风俗习惯告诉了它:礼物、食品以及教堂的仪式。当然,这都是真的,我的语调必定是把它表现出来了。想到那些食品,我嘴里就流满了口水。
  怪物主人说:“我不能分享你的快乐。但是很明显,你是很喜爱家乡生活的。如果你没有在竞技会上取得优胜,那么你就仍旧会享受那种生活。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呢,孩子?”
  我说:“不过,在竞技会上取胜,我就被允许到你们的城市里来,就被允许跟你在一起,主人,来服侍你。”
  它沉默了。那种暗红色的气体不再从它的气泡泡里升起来。我站起身,又给它拿了另一个。它没有说一句话,就把气泡接了过去。它把气泡放好,就压挤着气泡。当新鲜的气体云雾升起来的时候,它又开腔了:
  “每年,有那么多你们的人在这儿死去,这是十分凄惨的事,孩子,然而更加凄惨的事很快就要发生了。当我想到那个计划的时候,我真的实在觉得难受。但是,那个计划必然要继续进行。未来已经决定,而且是不可能改变了。”
  它停住话头,一声不吭了。最后它又开始谈了起来。它谈到了那项计划。
  “我们的世界跟你们的世界不同。我已经把一些区别给你讲过了,孩子。我们的世界比较大,因此我们世界上的东西就更重一些。那儿也更热、更潮湿一点。这些差别并不十分重要。我们的机器,使得这座城市在感觉上就重一些;但是没有它们我们也能生活。你们的世界,有些地方就比德国温暖一些。我们另外有两座城市,在那儿的温度对我们就足够了。”
  “只有一个差别是真正叫我们担心的:我们不能呼吸你们的空气。它会使我们中毒,正好象我们的空气会使你们中毒一样。所以,我们不戴上防护面具就不能跑到我们城市的外面去。而且,光是头上戴防护面具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巨大的防护罩,要把整个身体全罩在里面才成。防护罩还必须是绿颜色的,为的是保护我们的皮肤不受日光照射。因此我们极少从我们的三脚机器人里走出去。在北方这儿,我们根本就不出去。”
  甚至是想到了这一点也会使它觉得冷。它在自己身上浇了一些热水,接着又继续说:
  “所有这一切都要改变了。我们征服了你们的世界,已经报告给我们本土的自己人。我们给它们送去了一些你们的空气和水。后来,它们给我们发来信息说,地球上的空气可以改变,为的是主人们可以安全地进行呼吸。那你们就不再需要特殊的城市,而可以在任何地方生活了。”
  “那要花费很长时间吧?”我问道。
  “是的,要费很长时间,”它回答。“不过它们许多年以前就着手进行工作了。它们造了一些巨大的发动机。这些发动机将会安装在地球上上千个不同地点。它们会慢慢地改变整个空气,使空气密度增大,变成绿颜色,就象这座城市里的空气一样。太阳光通过绿颜色的空气,就不会照耀得那样亮了。现在在你们世界上的一切生物都将死掉:你们的花和树,你们的动物、鸟儿和人,都会死亡。十年以后,空气对于主人们的呼吸就十分安全了。到那时,你们的人将会全部死掉。”
  这样看来,这就是那项计划了!它们征服了我们的世界,把我们的人戴上了机器帽子。然而,这对它们来说,还嫌不够。它们已经策划了要把我们彻底地灭绝。
  “如果这是主人们的愿望,那么就一定是好的,”我说。
  但是我的怪物主人说:“你不懂,孩子。当我们想到这项计划的时候,我们有些人是感到惋惜的。我们并不想灭绝你们世界的一切生命。这种设想深深地使我们感到苦恼。”
  这使我觉得惊讶。我曾经以为,所有的怪物主人的思想都是一样的。它们当中的一些人是不是真的想要拯救我们的人呢?但是我的怪物主人继续说:
  “我们有些人想要把你们古代生物的样品保存下来。我们不必要有我们那些城市。我们可以让人类和动植物在城市里面生活。我们可以戴上自己的防护面具去访问他们。这样,人就不会象美人金字塔里的姑娘那样死去。他们仍旧会活下来。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孩子?”
  我憎恨它,我恨所有的怪物主人。不过,我笑着说:“是的,主人。”
  “有些主人说,我们的努力会白白浪费掉。但是它们错了。我们的种族是热爱美好的东西的。如果我们征服了一个世界,那么我们就必须保全它的美。”
  那就是我那怪物主人所谓的美的理想吗?在一个地方,把少数人和动物作为古代生物的样品保存起来?
  当我们各自思考着自己毫不相同的想法时,我们都沉默着一声不响。我的脑海中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大问题。问那个问题是危险的,但是我不得不问。我说:“什么时候呢,主人?”
  它的一只触角动了一动。那是它不理解我的意思的一种表示。“什么时候……?”它重复了一下。
  “什么时候着手实行那项计划,主人?”
  它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我的问题使它的脑子里产生了怀疑?有时候,我是能够猜出它的思想的。更经常的情况是,它那些思想我是不了解的。这时,那些思想就是隐藏着的。不过,它终归还是说了:“大型宇宙飞船正在途中。那艘宇宙飞船正在载运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四年之内,那艘飞船就会飞到这里。”
  在它们的发动机产生毒害我们空气的物质之前,只有短短的四年时间了!朱利叶斯还不能这样快地计划好向怪物主人发动进攻。他的计划需要比四年更多的时间。突然,时间变成了同怪物主人本身一样危险的敌人了。
  我的怪物主人说:“当我们的大型宇宙飞船穿过夜空航行的时候,那真是绝妙的奇景,就象一颗闪闪发亮的明星。我希望你会看到它,孩子。”
  它是希望我会再活四年。对于在这座城市里的一个奴隶来说,四年已经是很长的寿命了。我回答说:
  “我但愿如此,主人。对我来说,那将是一个幸福的时刻。”
  “是啊,孩子。”
  “我要不要再给你拿一个气泡来,主人?”
  “不要了,孩子。我想吃饭了。你可以去把我的伙食准备好。”
第二十四章 怪物主人发现了我的秘密
  第二天,我把有关那项计划的情况告诉了弗里茨。他说:“我们两人中的一个人必须马上逃离这儿。”
  我点了点头。我们当时正在他那座金字塔形建筑的公共栖息所里。有六个别的奴隶也在那儿。其中有两个奴隶在玩纸牌戏,其余的奴隶都躺下了。他们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说。我和弗里茨坐在一个角落里低声耳语着。
  我说:“我想,你还没发现有任何办法吧?”
  “我已经证明,我们不可能潜入三脚机器人大厅。那儿是警卫森严的。而且,我们一定不能凭暴力逃跑,威尔。我们必须秘密地干,为的是不让任何一个人发觉我们。”
  “你的意思是指什么呢?”我说。
  “怪物主人知道,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几个孩子,曾经摧毁过那种三脚机器人。你的怪物主人已经告诉过你了。因此,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们,好象已经成了它们的唯一危险。如果我们公开地逃跑,它们就会说:‘那些孩子是戴上了机器帽子的。他们的机器帽子一定是假的。’于是它们就会知道我们最大的秘密了。”
  “即使我们当中有一个逃跑,”我争辩着,“它们也会知道那个秘密。真正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是不会想要离开这座城市的。”
  “通过幸福死亡场出去是除外的,”弗里茨带着微笑说道。“它们必定会认为,我们已经死在那儿了。因此,我们的逃跑就一定是机密的了。”
  “任何逃跑的办法都比没有办法好,”我说。“朱利叶斯需要我们的报告。”
  弗里茨点了点头。我又注意到他的身体很削瘦虚弱。“如果我们中只有一个逃跑,”我想着,“那么一定得是弗里茨。同一个善良的怪物主人在一道,我可能支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我的怪物主人还要我看它们那艘大型宇宙飞船返航呢!然而,弗里茨会很快就死掉,除非他逃跑。”
  后来,弗里茨说:“我已经想到一件事。”
  “是什么呢?”
  “那只不过是个想法,可能是不能实行的。但是说不定我们能利用那条河。”
  “那条河?”对那条河,我还没多考虑过。
  “那条河流进这座城市。机器就替怪物主人把河水弄干净。但是河水也还得流出去。我从三脚机器人里面看到了河水。你记得吗?河水是从城墙下边流出去的。要是我们能找到那个地方——”
  我说:“是的,当然我们知道河水从哪儿流进来。河水想必是从这座城市的另一头流出去的。”
  “我料想是这样,”弗里茨表示同意我的说法。“不过,住在城市另一头的怪物主人没有奴隶。所以我们不容易去寻找。它们可能会注意到我们。”
  “那是值得努力尝试一下的,”我说。“只要我们一发现一条出路,我们中的一个人就必须跑掉。”
  我并不想一个人没有朋友单独地留在这座城市里。但是,弗里茨必须先走,这在我的思想上是毫无疑问的。我在想,外边正是秋天。初雪已经就要飞舞,覆盖到白色的群山上。不要多久,雪就会把通往我们隧道的那条路封锁住。不到来年春天,那条路是不会畅通的。
  四天以后,发生了一件事。
  我的怪物主人派我去拿一些油脂。它喜欢把各种各样的油脂揉擦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我打算到一个特殊的店铺去。我管它叫“店铺”;但是店铺里面并没有任何人负责照管,也不必付钱。
  这家店铺比通常的一些店铺路要远得多。穿过这座城市要花半个多小时。我回来的时候,感到非常疲劳,想要休息一会儿。但是我不得不先去见我的怪物主人,并且把它要的油脂给它。
  我的怪物主人不在它的水池里,而是坐在那间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我朝它走了过去,并且作出尊敬它的样子。
  我说:“你现在要油脂吗,主人?或者,我要不要把它放到碗橱里去?”
  它没有回答我。我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接着我就动身要走开。有时候,当它陷入沉思的时候,它不喜欢别人打扰它。正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刻,一只触角捉住了我,把我提了起来。“它又打算抚摸我了,”我想着。然而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它的三只眼睛盯着我在仔细观察,它一声也不响。
  最后它开口了:“我知道你是很奇怪的。不过我并不知道你怎么会那么怪。”
  我没有回答。我觉得很不舒服。不过,它以前就说过这种话,所以我并不害怕。
  它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帮助你,孩子,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想要使你的栖息所更舒服一点,使你突然惊喜一番。因此我把你支使开了。我戴上了防护面具,走进了你的栖息所。在那儿,我发现了一件难以理解的东西。”
  它在背后拿着什么东西。这时它就拿出那个东西,给我看。那就是我作了笔记的那本书。
  这时我可真的焦急了。我怎样才能为我自己辩解呢?我拚命动脑筋去想,但是一点主意也想不出来。
  “奇怪的孩子,”它重复着说。“你倾听着,并且把听到的东西写到一本书上。为了什么原因呢?戴上机器帽子的人是不会象这样举动的。他们知道,主人们的习惯是神秘的。人类不应该了解我们的秘密。不过,我谈到过这些秘密,而你也已经听到了。”
  它贴近地紧盯着我看。“当然,你是我的朋友,尽管那样,当我把那些秘密告诉你的时候,你也应该害怕才是。然而你却表现出并不恐惧。那就很奇怪了。而且,你后来又在你的栖息所里把那些秘密写了下来。那就甚至更加奇怪了,而那顶机器帽子是应该禁止这样干的。让我来检查一下你的机器帽子,孩子。”
  自从我最初到达这儿以来,这一刹那我是真正充满了恐惧。一只触角把我抓起来,举到空中,另一只触角就穿过我的防护面具的柔软部分,来摸我的机器帽子。“如果那触角把防护面具弄破了,”我在想,“我就得死掉。怪物主人的空气将会使我中毒。”
  然而,那触角没有把防护面具弄破,它只在我的头上轻轻地兜着圈子摸。
  “奇怪,的确奇怪,”我的怪物主人说。“这顶机器帽子不是稳固地固定在头上的。这里一定有些什么出了毛病。错得很厉害。你必须到负责给人戴机器帽子的主人那里去,孩子。它们会给你彻底检查。”
  我的头脑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它们会发现我们的一切秘密。它们也会检查我的奴隶同伙。到那时,弗里茨也会被抓住。
  我怎么办呢?我不可能去攻击我的怪物主人,它太强大了。那只触角在我身体当中卷住我,因此我的两只手臂是自由的。但是,那有什么用呢?后来,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在怪物主人鼻子和嘴的上面,那只当中的一个眼睛正贴近地紧紧盯住我看。它已经知道,有些什么事出了岔子。不过,它还不能立即看到危险。它忘记了秘密中的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就是它曾经告诉过我的。
  我说:“主人,我可以把我那顶机器帽子上的毛病指给你看。请把我拿得靠近一点。”
  那只触角把我朝它移近了。我距离它的脸只有两英尺远。我用左手指着我那机器帽子的部位,这就把它的眼晴从我的右手上吸引开了。接着,我就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击中了它的薄弱点。
  它发出了一声可怕的狂吼。与此同时,它猛地一下子把我从它身上扔了出去。我很重地摔在地板上,有好几码远,跌到了池塘边上。费了好大劲,我才爬了起来,我差一点跌进了水里。
  但是,我的怪物主人没有爬起来。当它把我扔出来的时候,它就跌倒了。这时它就脸着地躺在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
第二十五章 弗里茨和我设计了一次“事故”
  我在水池边上站了一会儿。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甚至完全不能进行思考。当那只触角把我扔出来撞到地板上的时候,摔得很重。这一下震得我够呛,但是我那一拳已经把我的怪物主人打趴下了。由于疼痛和惊愕,我正在浑身发抖。
  我真的已经把它打倒了吗?我无法相信,但那却是真的。我为自己感到骄傲,不过我的骄傲中混杂着恐惧。怪物主人是那样庞大,那样强壮。我怎么竟然敢去打它呢?
  当我思索着的时候,我就越来越感到害怕得厉害:“现在,我已经被证实,我是根本没戴上机器帽子的人了。一会儿它就会苏醒,并且重新爬起来。我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但是,我能藏到哪儿去呢?如果我逃走,它们就会很快地追踪我。其他的奴隶是不会帮助我的。”
  我扫视着这间屋子。我的怪物主人还是一动也不动。我又想起了它说过的话“在那个薄弱点上打一下,甚至可能把一个主人害死。”那是可能的吗?肯定不会错吗?然而它确是不能动弹了。它的几只触角就那样松懈地瘫在地板上。
  我必须了解一下真相。因此我得把它仔细检查一下。那些怪物主人象我们人类一样,也有心脏来输送血液。有时候,我能感觉到血液在它那粗糙的皮肤下面流动着。我必须试验试验那些血液的流动情况。
  起初,我害怕走近它。当我还能够逃的时候,我就想逃跑。我的两条腿在颤抖。但是,最后我还是走到了它的旁边。我抬起了一只触角的末端,那触角是松懈而又没有活力的。我把手压在连接它身体的触角上那个地方。往常,我能够感到血液在里面流动,现在,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我站了起来,从它身旁走开了。这看起来好象是不可能的,然而却已经发生了。我杀掉了一个怪物主人!
  我走了出去,急匆匆地赶到弗里茨的金字塔。在他的公共栖息所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是跟着他的怪物主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还是他在上边它们的家里呢?我不能干等着,我得立刻找到他。我以前从来也不敢走到上边,去到它们家里。但是眼下我走到那儿去了。
  幸运得很,它们的起居室的房门开着。弗里茨看到了我,我就给他做了个手势。过了一会儿,他就跟我到了公共栖息所。
  “你完全能够肯定吗?”当我把自己做的事告诉他以后,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完全肯定。”
  “当它们睡着了的时候,它们好象是死的。”
  “我知道。不过,它们睡觉的时候,你能够在它们身上一、二个地方看到血管在搏动。当怪物主人在它的池塘里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这一点。然而,现在没有搏动现象了。它是死掉了,那是毫无疑问的。”
  有那么一会儿,他吃惊得太厉害了,以致无法把问题想清楚。他只是站在那儿看着我。于是我说道:“我们不得不立刻就逃跑。我要试一下,设法潜入三脚机器人大厅。不过我认为,我还是先告诉你来得好。”
  “是啊,”他说。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三脚机器人大厅不会对你有所帮助。你最好的机会是那条河。”
  “我们不知道那条河从哪儿流出去,”我反对着说。
  “我们能把它找到。不过我们需要有时间。什么时候你的怪物主人可能被发现呢?”
  “在它下一次值勤以前,是不会被发觉的。”
  “那是什么时间呢?”
  “明天,在早晨的下半段时间里。”
  已经是下午近黄昏的时候了。弗里茨说:“夜晚就要到了,那是进行搜寻的最好的时间。奴隶们从来也不到城市的那一部分去,因此我们不能白天去。不过我们有别的事可以先做。”
  “别的事?那是什么事呢?”
  “它们一定不会看出,一个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会杀死一个怪物主人。”
  “我们怎样才能防止它们看出来呢?我们不能把那个尸体消除掉,它们就会发觉的。”
  “我们能够使得它们认为,它是由于偶然的不幸事故而死的。”弗里茨提出了建议。
  “我们能做到吗?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那有可能吗?”
  “我们必须试一下。它们知道,在脸上那儿打一下,能够致死。你的怪物主人告诉过你这一点。这样看来,一定是以前发生过这种事。让我们马上到你的那个地方去,想个什么办法安排一下,做个手脚。不过,我们最好不要一道去。要是你先去,我几分钟之内就会跟去。我可以很容易找到一个辩解开脱的办法。”
  我点头表示同意。“你尽可能快点来。”
  我急忙穿过城市往回走,但是当走到我的金字塔的时候,我的脚步越走越慢了。我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倾听着。我会不会错了?它会不会已经苏醒,或者有个怪物主人来访问而发现了它?怪物主人全都是单独生活的,但是它们有时候也到别的怪物主人家里去访问。我又想要逃跑了。然而我知道,弗里茨正在到这儿来,这就使我产生了勇气,我打开了房门。
  什么也没改变。我的怪物主人就躺在那儿,声息全无,死了。我看着它,感到迷惑。接着,我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弗里茨的脚步声。
  他也站在那儿默默地张望着。接着他说:“我想,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你的怪物主人使用过气泡,对不对?”
  “是的。”
  “我的怪物主人吸食许多气泡的时候,它的头脑就不清醒。它的腿会发抖,它无法控制它的那些触角。有一次它滑倒了,跌进了水池。如果你的怪物主人滑倒了——”
  “它那儿跟水池有好长一段距离呢,”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必须把它拖到那儿去。”
  “我们能行吗?它重得要命。”
  “我们可以试一下。”
  我们拉着它的触角把它拖了起来。我憎恨去碰它。但是弗里茨是那样使劲卖力,以致我都感到羞愧。起初,那怪物的身体纹丝不动。慢慢地,一寸又一寸,我们把它拖过了房间,接着,又一寸又一寸地把它抬到了池塘的短墙上。那具尸体在池塘矮堤顶上停了一会儿,接着就滚到水里去了。
  我累得简直不能动脑筋了。然而弗里茨却说:
  “那些气泡!”
  我弄来了半打气泡。我们一道挤压着,为的是让那些气体散发出来。后来,我们又把那些空的气泡扔在池塘四周。弗里茨甚至还爬到水里去,把一只气泡固定在我那怪物主人的脸上。
  这之后,我们走进了我的栖息所,擦干了身子。我要弗里茨跟我一道休息一会儿。但是他说,他必须回去,他已经迟了。他的怪物主人会恼怒的。
  “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他说。“街上绿颜色的灯已经亮起来了。现在你休息一下。当你准备好了时,就到我的金字塔形建筑里来,在我们的公共栖息所里等我。我的怪物主人要去睡觉的,那时候我就会下来,我们再一道去搜寻那条河。”
第二十六章 在黑暗中搜索
  弗里茨走了以后,我就躺了下来。但是我害怕自己会睡着。所以休息了一会儿我就又爬了起来。我开始着手进行准备。我从书上撕下了我的笔记,把它藏到了我的防护面具里面。
  后来,我拿了两只小瓶,就离开了自己的栖息所。我从池塘里把一只小瓶装满了水,另一只装上了怪物主人的空气。我把两只小瓶全都紧紧地盖住。然后我回到栖息所,把两只小瓶也藏在防护面具里面。朱利叶斯和他的朋友们,可能会很高兴检验这些东西。不过,我们当然首先得逃出这座城市。
  我在弗里茨那儿的公共栖息所里等了很长时间。最后他终于来了。他背上的红伤疤,证明他刚刚又挨了打。他看上去病痛得很厉害。我要他去休息,而我去找那条河。但是他没有同意。
  “你会永远找不到路的,”他说。“你只会在四处兜圈子转。”
  这倒是真的。在这座城市的陌生的地区,我从来也不认得路。然而,弗里茨却能够很容易找到。
  “早饭以后,你吃过什么东西没有?”他问。
  我摇了摇头。“我不饿!”
  “不过你非吃东西不可。我给你拿来了一点吃的东西。而且,你得尽可能地喝个饱。在我们获得另一个机会之前,可能会耽搁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他是正确的。可我却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我把他给我的食品吃了下去,接着又喝了个够,几乎把肚皮胀破。我又戴上了防护面具。
  “我们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我说。
  “不能浪费时间。”弗里茨已经戴好了防护面具。“我们最好立刻动身。”
  外边已经黑下来,只有微弱的绿颜色光线在街灯四周闪烁着。然而空气闷热,在这座城市里,夜晚从来也不会逐渐变得凉爽一点。到城市的另一头,有好长一段路。我们那几条象灌满了铅的腿能不能把我们带到那边呢?必须走到那边去!除了跟怪物主人一道,奴隶们是从来也不乘车的。
  弗里茨说:“我们最好不要一道走。我在前边走。你不要跟得我太靠近,不过要能看到我才好。奴隶们晚上通常是不出来的。一个奴隶可以解释说,他是替主人送信。两个奴隶在一起,看上去就奇怪了。”
  我同意了,但是我不爱一个人单独走路,我怕在黑暗中把他丢掉。在每一盏灯下边,我能看见他,可是在两盏灯之间,我简直就看不见他。有几次,我那双疲倦不堪的眼睛差不多已经完全找不到他了。
  后来,我听到了一个怪物主人走过来的声音。它的三只圆鼓鼓的脚,踏出很大的响声,那是很容易识别的。那声音就在我后边,很快地变得越来越响。怪物主人走起路来比我们快;所以我并不觉得惊讶。我想躲藏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要是我藏起来,我就会丢掉弗里茨的去向。
  我没有掉转身子,那没有必要。我知道自己后边是什么。接着我突然想道:
  “我这是在城里的陌生地区。如果那个怪物主人盘查起我来,那么,我是无法辩解的。”
  脚步声走近了。每时每刻我都等着听到一种声音。说不定,一只触角会把我抓起来,扔出去,摔到地上。我能看到弗里茨就在远处一盏街灯下边。我想拔脚就跑。
  这时,街上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我旁边了。一个怪物主人的黑影急匆匆地走了过去。我脱险了。不过,弗里茨也能安然无恙吗?它会不会从我们两个人身边走过去呢?
  我转过了一个拐角,他们就在那边。弗里茨和那个怪物主人就在街灯下边。我能听到他们在谈话。
  我想停住不走,转回身跑到阴影里去。但是那个怪物主人可能会注意到我。于是我不得不继续朝前走。而且,我也不能把弗里茨丢掉。要是他有了麻烦,我必须分担。然而,我能够象干掉我的怪物主人那样也干掉这一个吗!那是不大可能的。我恐惧得发起抖来。
  后来,我看到那个怪物主人又继续朝前走了。弗里茨也继续走起来,不过更慢了一点。他在下一个有阴影的地方等着我。我问他,那个怪物主人想干什么。
  弗里茨摇着头说,“什么也没有。它以为它认识我,打算给我一个口信。但是后来它发现搞错了,所以就走了。”
  我在防护面具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认为,我们已经有麻烦了,”我说。
  “我也这样想。”
  在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说: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要。我们继续走。”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休息了。在一个花园池塘旁边,有块长着灌木丛的空地。我们就在灌木丛下面躺了下来。
  我说:“你以前到过这座城市的这部分地区吗,弗里茨?”
  “到过一次。我们是在离城边不远的地方。”
  “我们是在那条河流进来的对面这块地方吗?”
  “差不多就在对面。我们到了城墙那儿,就可以开始寻找那条河了。不过我们现在必须特别小心。天已经很晚了,而且,我们已经来到了不用奴隶的怪物主人呆的这一部分地区。”
  “在这儿,怪物主人好象夜里是不走出来的,”我说。
  “不出来,那就走运了。不过我们不能肯定。”他站了起来。“我们最好还是继续走吧,威尔。”
  当我们进行搜寻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一个有着厚厚的绿色油脂的池塘里,绿色的油脂在剧烈地沸腾着,从里面往上冒着气泡,不停地爆响着。从一些神秘的机器里发出许多闪光。有一回,弗里茨转过一个拐角,接着就给我打了一个手势。我立刻走到他身边去看。
  原来,有两个怪物主人在一个小花园池塘里。它们好象正在打架。每一个怪物都用它的触角卷住了对方,就在水里翻滚。我们看了一会儿,感到迷惑不解。接着我们就走开了,终于到达了城墙那里。
第二十七章 隐藏起来的河流
  即使是在微弱的绿色街灯下面,城墙的墙面上也在闪着金光。城墙的顶部在我们头上很远的地方。城墙的每一边都呈曲线插入黑暗的天空。
  弗里茨说:“我们一定已经靠近那条河了。不过,那条河一定是在地底下穿过一条通道流出去的。因此,我们必须找出下到那儿去的一条路。”
  我凝望着看不到头的那座城墙。“我们从哪条路走呢?”
  “让我们朝左边走。你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
  “河水的声音。”
  我仔细地听了一下。“没有。”
  “我也没听到,”弗里茨说。
  有几次,我们发现了通到下面某些地方去的台阶。有些是贮藏东西的洞穴。在另一些地方,机器正在运转。怪物主人正在操纵机器,不过它们没有看到我们。在一处地方,它们正在制作气泡;在另一处地方,它们正在准备我的怪物主人吃的那种食品袋。
  我的怪物主人!我几乎已经把它给忘了。它们已经发现了它的尸体没有?它们是不是已经在搜寻它的奴隶呢?
  弗里茨说:“也许我们不该转到左边来。让我们回过头去,试着去找另一条路吧!”
  “我们先得休息一下,”我说。
  “只能几分钟。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
  我们往回走。所有的时间里我们都在倾听远处有没有河水的声音。然而,我们能够听到的只是机器发出来的噪音。
  这时天已经逐渐亮了起来。黑夜即将过去。没多久,街灯就熄灭了。我们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怪物主人,接着两个,三个……因此,我们不得不藏到一个花园里去。
  “街上很快就满是怪物主人了”,我说。“我们最好还是回到公共栖息所里去。我们需要新鲜空气,而且还得吃点东西,喝点水。”
  “几个钟头之内,它们就会发现你那个怪物主人。”
  “我知道。不过,我们还能干什么别的呢?”
  他摇着头说:“我必须休息一下。让我们就在这儿躺下吧!”
  他躺了下去,我就躺在他身边。我觉得累得厉害,想要睡觉。不过我们不能呆在那儿。我对弗里茨说,我们应该起来。他没答腔。我拉了拉他的胳膊,他就用一种激动的声音说:
  “威尔,你听!”
  我听了一下,什么也没听见。我就这样告诉了他。可是他说:
  “躺下来,把你的耳朵贴在地上!那声音流动着,再响不过了。你听!”
  我又倾听起来。过了一会儿,我也听见了那种声音:一种细小的,可能是远处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我把耳朵紧紧地贴到地面听着。是的,一点不错,是在那儿。我们已经发现了那条河!
  然而,我们能走到那儿吗?我们试过各种各样通到下面去的台阶,到了头,全是寂静的洞穴。时间流逝过去,清晨已经来临。后来,十分突然地,我们来到了那条河的地方。有个狭窄的通道,从一个洞穴后面通出去。绿色的灯顺着城墙通道悬挂着。在远处尽头的地方,河水就从一个洞孔里流了出去。它形成了一个大水池,横着穿过去大约有五十英尺。
  “你看见没有?”弗里茨说。“那儿就是城墙。”
  那是真的。池塘对面,城墙平滑的金子墙面露出在水面上。
  河水从城里流过来。水是热的,它是从几百个花园、几千个金字塔形建筑里怪物的家中流过来的。不过池子并不太深,因为河水一直在往外流。
  “河水一定是从城墙下面流出去的,”我说。“没有别的通道。”
  我们走到池塘边上,朝水里往下看着。
  “你必须潜到水里面去,威尔。然后让湍流把你带走。我会把你的防护面具上的气孔盖上。你可以在防护面具里面呼吸五分钟。我已经试验过了。”
  “我要先把你的气孔堵好,”我说。
  “但是我不走。”
  我惊愕地看着他。“别傻了。你必须跟我走。”
  “不。我们一定不能在它们的思想上引起任何怀疑。如果你逃走了,这儿不会出现麻烦。你的怪物主人死于一次不幸事故。那么,一个奴隶会做些什么呢?他会到幸福死亡场去。没有他的怪物主人,他是不能活下去的。”
  “你可能是对的,”我说。“它们可能会那样想。但是我们不能肯定。”
  “我可以帮助它们那样去想。我认识你那座金宇塔形建筑里的一些奴隶。我会告诉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说我看见你进了幸福死亡场。”
  弗里茨已经非常仔细地策划好了一切。“但是,我不能把你留在这儿,”我反驳着说。“我不喜欢这样干。没有你一块儿回去,我逃出去也会感到羞愧的。”
  “你的惭愧并不重要,威尔。只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我们的报告必须迅速地送到朱利叶斯手里。”他抓住我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它。“你是不会被发觉的。但是如果我也走了,怪物主人就可能到城市外面去搜索。”
  “你什么时候可以逃走呢?”我问。
  “我会很快逃出去的。由于我们已经发现了这条河,逃出去是容易的。三天之内,我会假装病得太厉害,以致不能再干活了。我会告诉我的奴隶伙伴们,我打算到幸福死亡场去,我会一直躲藏到天黑下来。然后我就到这儿来。”
  我说:“我会在城外等着你。”
  “等我三天,不要再多等。你必须在冬季封锁道路以前赶回白色的群山。而现在,你必须赶快走。”他淡淡地微笑了一下。“潜游到水里去吧!我饿了,而且我想要回去吃点东西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于是他帮我把防护面具的气孔盖好了。接着他又握了握我的手说:
  “别了,威尔!”
  我转过身去,深深地潜游到池塘的水里去了。
第二十八章 逃出虎口
  跳进池塘后,一直向下沉,向下沉,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水流拖着我移动,我就顺着水流潜游着。我的肩膀碰上了一种坚硬的东西,那是城墙。然而并没有洞口,水流仍旧在拖着我向下沉。
  各种各样的担忧和恐惧,在我的脑子里盘旋。河水可能不是通过一个大的洞流出去的,而很可能是穿过上百个小的洞孔流出去的,那些洞孔可能小得我钻不过去。我呼出了一点气,又吸进了一点新鲜空气。弗里茨说过,能延续五分钟。我一直在水下面会呆多长时间呢?十秒钟?一分钟?两分钟?如果我不能迅速地跑出去,我就会被淹死。
  我继续游着,还是往下沉。我的身体仍旧在擦着城墙移动。后来,突然间有了边缘了!是一个洞,一条隧道。水流把我拖进了洞里。穿过这个狭窄的空间,河水涌流得更加快了。
  当我不得不换气的时候,我就稍微呼吸一下。但是这时我已经是在呼吸废气,而不是新鲜空气了。我的脑袋疼痛起来,血液在里面剧烈地搏动着。有时候,我碰到了下面粗糙的河底,有时候,我又碰撞到上面平滑的金属。
  我在想:“这下全完了。我再也不能活着逃出去了。我会在这儿沉下去淹死。而过不了多久,世界上的人类全都会死掉。那艘宇宙飞船会飞来,而我却不能事先给他们发出警报。没有希望了。”
  然而,希望却突然降临了。前边出现了亮光,微弱的光线慢慢变得亮了起来。是白颜色的光线,而不是绿颜色的。隧道想必是已经到了尽头。我的胸部疼痛得很厉害,但是我仍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游着。
  这时,那种光线终于到了我的上面。我拼命朝上游。过了一会儿,我就钻出水面,见了阳光。
  我能够感觉到清新的空气接触到我身上,然而我却不能进行呼吸。我那防护面具的气孔仍旧盖着。因为我够不着气孔那个地方,弗里茨才替我把它盖没了。眼下弗里茨已经不在我旁边了。所以我得把防护面具完全脱下来才行。
  我试着去解开那些带子,但是我的手指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正在被河水往下卷着。防护面具使得我能够飘浮在水面上。而同时,它又在窒息着我。我又试了一次,又失败了。于是我再也透不过气来,就昏厥过去。
  有谁叫我的名字,才把我救醒了。那声音好象离得很远,很远。
  “威尔!”
  那声音听起来很奇怪。那确是叫我的名字。不过,发W这个音是英语发音方法。我已经听惯了发V的德语发音方式。我已经死了吗?说不定是在天国里吧?
  “你不要紧吧,威尔?”
  那是在天国里讲英语吧?口气好象很焦急。我辨别出来了,那不是英国人说话的声音。是江波儿!江波儿也到了天堂吗?
  我睁开了双眼。这时我正躺在河岸上,江波儿就跪在我身边。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不那么焦虑了:
  “你没事了。”
  是的,我好了。不过,我这是在哪儿呀?我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是个明亮的秋天的早晨。我的两只眼睛不能适应,觉得阳光十分耀眼。河水就在我们身旁流动着。河对岸那儿又是什么呢?一座巨大的金子城墙,还有着一个象是绿色气泡那样的大屋顶。是了,就是那座城市!我已经从里面逃出来啦!我看着江波儿。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我问着。
  “我会告诉你的,”他回答说。“不过,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和弗里茨被三脚机器人带走的时候,我就应该回到白色群山去。我必须向朱利叶斯报告。不过,我并不急着要走。我在镇上呆了几天,我打算试着打听一下有关那座城市的事情。好象没有人对那座城市了解多少。我听说,那座城市就横跨在这条河的地方。因此我乘了汉兹的小船,溯河而上,划到了这儿。
  “我想从各个方向把那座城市观察一下,可是我又不敢白天靠近它。然而,借助月光,我已经贴近地观察过了。结果并没有使我受到鼓舞。城墙既没有门,也没有窗子,谁也不可能爬上去。一天夜里,我在地下掘了几英尺,但是,那座城墙埋在下面更深。所以,我还是不能在城墙下面得手。”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够逃出来。后来我想到了那条河。看起来,那条河好象是你们最可能逃出来的一条路了。很清楚,城里是使用河水的,我发现河水上面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江波儿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给我看。里面有一些空的气泡泡。奴隶们通常是要把这些空的气泡泡销毁的;但是,如果有个怪物主人把一只空的气泡泡落在它的池塘里,那么气泡泡就会顺着河水流走。
  一天下午,江波儿看到一个很大的东西,顺流漂浮过来。那是一个金属筒,大约有六英尺长、一英尺宽。“如果那么大的东西都能从城里流出来,”江波儿说,“那么,你们也能够象这样跑出来。因此我决定在这儿呆下来,盯住了这条河。”
  他就这样盯着河水,看呀,看呀!日子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地过去了。弗里茨和我可能已经死掉。江波儿的希望逐渐暗淡了下去。“秋天到了。我不得不在大雪封山以前赶回白色的群山。我决定再多等一个星期。在第五天早晨,我看到了一个漂浮物,就把船朝那个漂着的东西划了过去,于是发现了你。我用一把刀子割开了你的防护面具,为的是好让你呼吸。”
  我真为这个感谢不尽。他救了我的命。然而这时他问了我一句:“弗里茨出了什么事?”
  我告诉了他。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说:“他有没有逃跑的真正机会呢?”
  我说:“他可以找出回到那条河的路。不过他比我衰弱得多。”
  “他打算努力要在三天之内出来吗?我们两人必须仔细地盯住这条河。你的眼睛比我好。”
  我们等了三天,接着又等了三天。我们继续等待着。在第十二天上,下了一场暴风雪。第二天早晨,没有讨论,我们就划船离开了。
  江波儿操桨,我还是太虚弱,以致无法帮他多少忙。有一次,我回过头去瞭望,挥着手向弗里茨告别。能够获得自由,我很高兴,但是一想到弗里茨,我心里就感到难过和愤怒。我憎恨那些怪物主人。
  江波儿和我正在往家里走,回到白色的群山里去。我们带着那座城市的秘密,去送给朱利叶斯和其余的人。首先,我们要帮助制订反对怪物主人的战争计划;接着,我们就会回去,把它们和它们的城市摧毁掉。
第三部 火潭 第一章 委员会
  我从三脚机器人的城市逃出来的时候,江波儿正巧在城外面等着。我们一起回到了自色的群山。严冬来临,飞雪已经降下。大坑道口上没有人守卫,起初,在坑道里边,那儿好象连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后来,我们找到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把这种难以理解的事作了一番解释。
  “朱利叶斯很为你们担忧,”他说。“他恐怕那些三脚机器人可能会发觉你们的机器帽子是假的。那么它们就会晓得我们所有的秘密了。因此,他决定把我们的人从这座山里迁移出去。不过,他把我们三个人留了下来,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
  说话的这个人把我们领到我们的新家。那是在东边很远的一处地方。在那儿,山岭并不那么高,却覆盖着白雪,因为这时正处在隆冬季节。而在夏天,除了最高的地方,冰雪就会融化的。
  在光秃秃的山麓之间,狭窄的峡谷里有一片陆地。坑道或隧道,穿过山顶伸延好几英里。这些坑道或隧道,与几百处洞穴相通,洞穴里就住着人。如果我们万一受到攻击,那么也有好几条路可通到几处坑道口,保证能逃出去。
  我们一抵达我们的新家之后,立即就召开了议事的委员会会议。我把我所刺探到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大家。我把自己事先从那座城市里带来的两小瓶空气和水的样品交给了他们:包括对普通人有毒性的绿色空气和经过特殊处理的那种水。
  我告诉他们:“一艘大型宇宙飞船正在从那些怪物统治者的世界向我们这儿驶来。在那艘大型宇宙飞船上,正在往这儿运送会毒化我们的大气的一些机器。到那时候,那些怪物统治者就可以在世界各地不必戴防护面具而进行呼吸。它们也就不会再呆在它们的城市里,或者呆在它们的三脚机器人里面了。然而,人类和动物将会被它们那种有毒的绿色气体全部毒死。那艘大型宇宙飞船将在四年之内到达。我的那个怪物主人就是这样说的。”
  在这次议事委员会会议之后,我就期待着迅速采取行动。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动静电没有。我们只是继续执行我们的日常任务。委员会策划了些什么呢?他们作了什么计划没有?在那艘大型宇宙飞船飞来之前,我们必须打败那些怪物统治者。时间是很短的。我们为什么不立刻就干呢?我开始忍耐不住了。
  后来,有一天,当我在坑道口放哨站岗的时候,有个人走过来,接替我的岗位。
  “朱利叶斯叫你去,”那个人说。“他正在掌握一个正式会议。”
  一个会议?他要我去?也许,某种事情终于发生了。当然,我还是一个孩子。不过,我是曾经到过三脚机器人城市里面去的唯一的一个人。而我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实际看到过怪物统治者的人。于是我就急匆匆地穿过漆黑的、长长的坑道,去找我的领袖。
  我到了正在举行会议的那个大山洞里。这个山洞的洞顶是那样的高,以致我们那几盏微弱的灯光连洞顶也照不到,上面是一片黑暗。只见有几盏灯悬挂在洞壁上。还有几盏灯放在会议桌上,就摆在朱利叶斯和他的几位顾问面前。
  他站起来迎接我。当他走动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疼痛的表情。他那条很久以前跌断的腿,仍旧在折磨着他。他如今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了。不过,白色群山中的清新空气,使得他的身体十分健康。
  “来,坐在我的身边,威尔,”他说。“我们的会议刚刚开始。”
  我很自豪地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山洞里已经挤满了人。在他们等候朱利叶斯开始发言之前他们中间就在彼此兴奋地谈论着什么。然而,朱利叶斯一开始讲话,所有的人就全都鸦雀无声了。
  朱利叶斯的第一句活,就反映出我头脑中盘旋着的思想。“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已经失去耐性了,”他说。“你们想要采取行动——你们是完全正确的!我们的生命正处在严重的危险之中;我们大家全都了解这一点。问题是非常紧迫的;这我们也了解。不必要的迟延,是不能原谅的。每一天,每一小时和每一分钟都是重要的。”
  “但是,小心谨慎的计划也是同样重要的,犯错误,我们是担待不起的。因此,在整个计划能够摊给你们之前,你们的委员会就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苦心焦虑的认真讨沦。现在,我要把大体的情节告诉你们啦!在这些计划中,每一个人承担的那一部分任务,以后再个别向他解释。”
  他的话停顿了下来。人群中有个男子站了起来。朱利叶斯说:
  “你想要发言吗?彼埃尔?你知道,以后是有机会讲的。”
  当我们初次来到白色群山的时候,彼埃尔就是委员会的成员。他是个无知的反对派。几乎没有人跟朱利叶斯争吵,但是他却要这样干。
  他是不同意我们到那座城市去旅行的。他并不希望要我们的人离开白色的群山。结果他脱离了委员会,或者是,其他的委员会委员们把他赶了出去?我不能完全肯定。他是个来自山区的法国人,他家乡的那些山刚好形成了法国和西班牙之间的边界。
  “我有一些重要的话要说,朱利叶斯。必须现在就说,而不是等到以后。”
  朱利叶斯点了点头:“那么,就说吧!”
  “你说,委员会要把它的计划摊给我们。你还说,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接到委员会的命令。我必须提醒你,朱利叶斯,我们可不是戴上了机器帽子的人。你是在对自由的人讲话!不是要你给我们下命令,而是应该由你请求我们来出主意。”彼埃尔环顾四周,但是没有人做出任何赞同的表示。“除了你和你的委员会,其他的人也有计划。其他人的聪明才智并不亚于你。所有的自由人都是平等的。你必须平等地对待我们。正义和常识都要求这样做。”
  他停下来不说话了,不过他仍旧站在那儿不动。其他所有的人都在地上坐着。
  在回答之前,朱利叶斯停了一会儿:
  “自由的人可能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来管理他们自己。当他们在一起生活和工作的时候,他们必须放弃他们的某些自由。不过,为了更加美好的理由,他们是乐于放弃某些自由的。他们不是奴隶,不是象戴上机器帽子的人那样。而且还有另一个不同之处。那就是,自由的人总是能够把他们所放弃的自由再拿回来。没有他们自己的同意,是没有人能去支配他们的。”
  “同意?”彼埃尔说。“谁允许你来支配我们的?委员会允许的。又是谁任命了委员会呢?是你!那是在你的控制之下的。在那里面到底哪儿还有自由可言呢?”
  “总有一天,”朱利叶斯回答,“我们会讨论我们要怎样进行管理的。当我们摧毁了三脚机器人的时候,那一天会到来的。不到那时候,我们是没有争论和吵架的余地的。”
  彼埃尔开口还要说些什么,但是朱利叶斯制止了他。“我们这里既没有怀疑的余地,也没有不服从命令的余地,如果自由的人不信任他们自己的管理机构,他们是可以这样说出来的。”他提高了他的声音,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你们的委员会相信,它进行的管理是获得你们允许和同意的。是这样吗?如果有谁不同意,那么,就让他站出来吧!”
  山洞里鸦雀无声,一片寂静。我们等待着,观察着。会有谁站起来吗?没有,一个也没有!
  过了相当长时间,朱利叶斯说:“你没有支持者啊,彼埃尔!”
  “今天,我是没有支持者。明天可能就不同了。”
  朱利叶斯点了点头。“那倒是真的。因此,我要问另一个问题。我们这个委员会可以不可以继续执政,直到把那些怪物统治者完全打败为止呢?”他停顿了一下,“要是你们同意,就请站起来吧!”
  这一次,人全站起来了。
  接着,有个名叫马尔科的意大利人说道:“如果彼埃尔不支持人民那就应该把他从这个大会上撵出去。”
  朱利叶斯摇了摇他的头。“不。没有人应该被赶出去。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的帮助。我知道,彼埃尔会忠实于干好他的工作的。听着,我要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你们大家。不过,我想先让威尔给你们谈一谈。他曾经亲自在我们敌人的城市里呆过。他会把那是个什么样子讲给你们听。说吧,威尔!”
第二章 朱利叶斯作了一次发言
  当朱利叶斯叫我向大家谈的时候,我起初感到有点发慌。但是,每个人都在凝神静听,我思想上也就很快地鼓起了勇气。我把我们在那座城市里的全部冒险故事告诉了大家。回忆使我感到伤痛,特别是回忆起弗里茨的时候更是如此。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我离开他的那种痛苦和悲惨的时刻。
  “请你们自己设想一下,”我说,“设想你们自己处在弗里茨的地位。那种稠密的绿色空气是那样的热,以致你们几乎无法进行呼吸。你们会感到自己的身体重得连走也走不动。你们戴着防护面罩,就会觉得在里面象被关在牢里的囚犯一样难受。怪物主人用鞭子狠命地抽打你们,为的是要听你们的痛苦的叫声来取乐。你们病弱得那样厉害,连活儿也干不动了——可是,如果你们不去干活,那么你们就得去死。怎么个死法呢?你们还得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前往‘幸福死亡场’。或者是,你可以把防护面罩脱下来,让那种绿颜色的空气把自己毒死。”
  于是,我坐了下来,这时山洞里一片肃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他们的心。
  朱利叶斯说:“我要你们听威尔讲这些话,有好几个理由。首先一个理由是,我希望你们了解事实真相。你们已经听到他说的话了。所以,你们理解我指的是什么。”
  “其次一个理由是,我想要鼓起你们的勇气。那些怪物统治者有着可怕的力量。他们是穿越宇宙空间,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来的。它们的生命要比我们的生命长得多。”朱利叶斯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并且带着微笑看了我一眼。
  接着,他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威尔在这儿。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他长得比较瘦小,也并不十分聪明。然而,他却对那些怪物中的一个进行了打击,而且亲眼看到它死了。当然,他是幸运的。他发现了它们的弱点。不过,他总算干掉了它们一个,而这就必定能给我们很大的鼓舞。如果说,威尔是靠幸运赢得了他的战斗,那么,我们就可能依靠周密的计划来取得我们的胜利。”
  “现在我来讲我的最后一个理由。我要让你们看到威尔是怎么会败露的。”他看到我的脸刷地红了起来。不过,他继续镇静地说了下去:
  “威尔把那些怪物统治者的秘密记录了下来。他把这些记录留在他的栖息所里。他的怪物主人发现了那些记录,因而怀疑到威尔的机器帽子。那是怪威尔自己不好。他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他想:‘怪物主人是不会走进我的房间的。它不戴防护面罩是不能进来的。’然而就是那个怪物主人,在以前就曾经为早先的奴隶在那儿安排了额外舒服一点的地方。如果它再这样做一次,那么它就会发现那些笔记。威尔是应该理解这种危险的。”
  当我倾听朱利叶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更感到羞愧。然而,我无可争辩。我必须继续倾听下去。
  “在弗里茨的帮助之下,威尔才得以掩盖了这个错误。他从那座城市里逃了出来,给我们带来了可以拯救我们生命的报告。但是,他本来是可以做得更多一点的。”他又扫了我一眼。“如果那次逃亡不是这样紧迫的话,弗里茨原来是可以也一道同他回来的。弗里茨把他所了解到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威尔。然而,我们更希望听到弗里茨本人把那些刺探到的秘密说出来。”
  于是,朱利叶斯这时就把他的委员会的计划告诉了我们。
  “首先,我们必须获得更多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们的支持。一批或两批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几十个、几百个和几千个没戴上机器帽子的人给予支持。因此,我们必须派出象奥斯曼迪亚斯这样的人,到世界各地去。”
  “那些孩子们不需要到我们这儿来。我们必须在他们自己家乡组成一些秘密社团。特别是要在另外那两座怪物城市周围,把这种工作做好。一处在远东,另一处穿过大洋,在遥远的西部。然而,我们有地图,可以帮助我们的朋友们。语言隔阂问题我们是能够解决的。另一个问题看上去就比较困难了,但是我们要解决它,因为我们必须加以解决。”
  “当然,有危险。那些怪物统治者可能会了解到有关我们那些未戴机器帽子的人的组织。然后,它们就可能立即向我们发起进攻,而不等它们的宇宙飞船到达,就干起来。因此,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我们必须有不止一处的自由人基地,而且必须在世界上的不同地点有许许多多基地。每一个基地都必须有他自己的一套行动计划,而不一定非要依赖我们这儿不可。我们的委员会成员将巡视各地,并且到每一个基地去。”
  这就是计划的一个部分。计划的另一部分,也许甚至是更加重要的部分。我们不得不找出怎样才能摧毁那些怪物的办法来。我们的科学家会努力地研究这个问题。他们会进行各种各样必要的试验。他们需要有一处任何外人都不知道的特殊基地。否则就可能被那些怪物发现。我们是不能冒这个险的。”
  “嘿!”朱利叶斯说,“我已经尽可能多地把我所能讲的都告诉你们了。以后,会向每一个人交代他所应该去干的工作。还有什么问题吗,或者是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就连彼埃尔也没说什么。
  朱利叶斯说道:“那么,会议就到这儿结束了。不到我们战胜了敌人,我们不会再开这样的会议。我们的任务是危险而又艰巨的。但是,我们不会被危险和艰难所吓倒。如果我们所有的人都尽了自己的本分,那么我们就能够干好,能够获得成功。现在去吧!上帝将与你们同在!”
第三章 一位意想不到的伙伴
  朱利叶斯本人亲自给我下达了命令。
  “你必须到东南方去运动,”他说。“骑上一匹马,带上东西去卖。把你自己装扮成一个货郎。要找到那些象你自己一样,愿意参加我们的斗争的孩子。要去传播和扩大自由的思想。然后,你再回来,向本基地作出报告。你全都明白了吗,威尔?你准备去作一个货郎吗?”
  “是,准备好去当一个货郎,先生。”
  “看着我,威尔!”
  我抬起了自己的眼睛。他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呢,威尔,因为我在会议上说了那些话。”
  “您说的话是真实的,先生。现在我懂了。”
  “然而你仍旧在感到羞愧。你描述了技能和勇气。而接着,我使你的那些惊险行动听上去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没有答腔。
  “听着,威尔。我不得不用你的故事作为例子。我不得不让大家看到,一个人的疏忽大意可能会把我们大家全都毁掉。犯任何错误,我们都是担当不起的。但是,我也说过,你的报告可能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生命。”
  我说:“弗里茨比我干得多得多。而弗里茨却没有回来。”
  他点了点头:“不过,不管报告是谁带回来的,那个报告是重要的。你失掉了一个朋友。你必须勇于忍受那种损失所带来的痛苦。对弗里茨的怀念一定会使你将来甚至更加艰苦地去干。”他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我理解你,威尔。因此,我可以说,你干得好。你会记住我给你的勉励,但是你要更清醒地记住我的批评。那不是更可靠吗?”
  “是的,先生,”我说。“我认为那是非常正确的。”
  我离开了朱利叶斯,走去找亨利和江波儿。他们俩正在我们通常会面的一个特别的地方等着我。那是在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从来没有别人会走到那儿去。在岩石上有条裂缝,天光就从裂缝里射进山洞里来。所以,我们不用灯也能彼此看得很清楚。这使我们时时会想到山洞外面的世界,我们只是在站岗值勤的时候才看到山洞外面的情况。在山洞里面,是一片黑暗和寂静。不过,洞外边却是亮光、风和各种天气变化。
  亨利说:“我必须横渡大洋到西方去。我和六个别的人一起走。科蒂斯船长会用奥利安号带我们走。科蒂斯将会把船驶往法国西南部的一个港口,我们就在那儿同他会合。我们打算到一个叫做‘美洲’的大陆去。那儿的人用英语说话。威尔,你要去干些什么呢?”
  我告诉了他们。亨利点了点头。很清楚,他认为,他自己那种工作要来得有趣得多。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并不十分介意。
  后来,亨利问道:“那你呢?江波儿?你要到哪儿去呢?”
  “我不知道。”
  “然而,可以肯定,他们已经给了你一些工作去干吧?”
  江波儿点了点头。“我将要呆在科学家们的基地上。”
  我已经料到这一点了。我们的科学家们要去发明一些我们可以用来攻打敌人的东西。江波儿是个出色的发明家,因此他是能够对他们有所帮助的。
  我们三个人不能再一起工作了。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十分重要。我的心情思绪都在弗里茨身上。朱利叶斯是完全正确的。我记住了他的批评。想起这件事情,仍然会使我感到羞愧。如果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去准备一套计划,那么弗里茨和我两个人本来是能够一道逃出来的。但是,由于我的疏忽大意,才使得我在匆忙中逃跑。因此,弗里茨才被留在了后面。想到这个我就感到非常痛苦。
  亨利和江波儿正在一起谈话。我却什么话也没说。最后,他们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亨利就说道:
  “你变得闷声不响了,威尔。出了什么事啦?”
  “没有。”
  “自你从那座城市回来之后,你始终是非常沉默的,总是一声不吭。”
  江波儿打断了他的话:“你就要到美洲去了吗,亨利?我有一次读过一本谈那儿人民的书。他们的皮肤是红颜色的,身上穿戴着羽毛。当他们出去打仗的时候,就带上一些小斧头。而当他们想要传递消息的时候,他们就使用烟作为信号。”
  江波儿通常对人种并不感兴趣。但是,很清楚,他注意到我很不开心,而且他已经猜到那是为什么原因。因此,他努力要使我摆脱亨利所提的那些问题。他还想努力把我的思想引到别的事情上去。对于他那种用心,我是十分感激的。
  在我能够动身踏上旅程之前,有许多事情要去干。我不得不去学习货郎的行业和习惯。我也不得不去学会我可能去的那些国家的某种语言。我也得去学会奥斯曼迪亚斯的所有诀窍和本领。
  因此,我是很忙的。我下决心,不再犯错误。但是,我的不愉快情绪始终萦绕在心间。
  亨利在我出发之前走了。他的情绪高昂。他的伙伴里面,包括经常跟我练拳击的托尼奥在内。他们全都非常愉快。
  除了我一人之外,山洞里的每一个人好象都是欢欣鼓舞的。江波儿努力试着要让我愉快起来,却毫无成效。后来,朱利叶斯把我叫到了他那里。
  “你不必为弗里茨的命运而责难你自己,”他说。“过去的种种错误,能教会我们将来去避免许多麻烦。除此之外,那些事都应该把它忘掉。”
  我倾听着,而且有礼貌地表示了赞同。然而,我的精神还是振作不起来。
  朱利叶斯说:“威尔,你一定不能让你那种烦恼消磨掉你的勇气。你不喜欢被非难,特别是当这种非难来自你的心灵时,更是如此。但是,痛苦的思想负担,无助于你去很好地完成任务。”
  “会完成任务的,先生。我向您保证做到。”
  他摇了摇头。“你的保证并不能使我感到满意。如果你是弗里茨,那就会不一样子。弗里茨的本性是伤感的。但是,他从不让他性格上的伤感左右他的生活。你可不象他。你的痛苦和伤感,可能会把你的所有良好的意愿破坏殆尽。”
  “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去干。”我说。
  “我知道。然而,你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吗?”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瞅着。“你的旅行本该在三天时间之内就开始。我们必须把它推迟了。”
  “不过,先生——”
  “没有什么‘不过’,威尔。这是我的决定。”
  在那一会儿,我真有些“恨”朱利叶斯。我思想上的苦闷甚至变得比以前更严重了。我光看着别人动身启程了,由于我的行期推迟,我就更觉得恼怒。我努力忍着,不让这种情绪流露出来。然而,我自己高兴不起来也怨不得任何人。最后,朱利叶斯终于又派人来叫我了。
  “我已经把你的事考虑好了,威尔,”他说。“我找到了解决你的问题的办法啦!”
  “我可以走了吗,先生?”
  “等一等,等一等!正如你所知道的,有些货郎是结伴同行的。那也比较容易保护好他们的货物免遭偷窃。如果我给你派上一个伙伴,那可能是个好主意。”
  他笑了。我却恼怒地说:“我能够自己照管好的,先生!”
  “不过,你现在只有一种抉择。你可以跟一个伙伴一起走,或者是,你也可以留在这儿不走。你选择哪一个呢?”这么说,他是不信任我单独出行了。这伤了我的心。不过,我只可能有一个回答:
  “必须由您来决定,先生。而我,是会服从的。”
  “那就好了,威尔。我已经为你选定了一个伙伴。你现在愿意不愿意跟他会面呢?”
  他又一次微笑起来。我生硬地说:“我想,就见一见吧,先生。”
  “很好。”他把目光转向了山洞后面的暗影中。接着就听他招呼着:“现在你可以朝前面走过来了。”
  一个人影走近了,是个熟悉的身影。那灯光肯定不会骗我吗?那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死去的人只能是在梦里走来的。
  然而,那却是弗里茨!
第四章 货郎
  后来,弗里茨把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我。
  他一直看着我潜入那条流向城墙下边的河水。接着,他就回到他自己的金字塔形建筑里去了。他决心要把我逃跑这件事掩盖起来。因此,他就在其他奴隶中间散布了一个编造的故事。
  “我说,你发现你的主人死了,漂浮在自己的池塘里。所以,你就直接到‘幸福死亡场’去了。当你的主人死了的时候,你自然不会想再活下去。”
  弗里茨的故事被接受了,于是他就准备紧跟在我后面逃出那座城市。但是,我们寻找那条河的时候,已经使他筋疲力竭了。以前,曾经有一次,他病得那样厉害,以致他晕倒在大街上。他就躺在街上,虚弱得爬也爬不起来。别的奴隶好心地把他送进了奴隶的医院。如今这种情况再一次发生了。
  我们曾经一致约定我会等他三天。但是他病了一个星期。那看来好象是太迟了。
  事实上,江波儿和我在那座墟市外边等了十二天。直到落雪之前,我们并没有失望。后来,我们就不得不急忙离开了。不过,弗里茨并不了解这一点。
  “既然我不能期望找到你,我就搞了新的计划,”他说。“我猜想,那条河必定在城墙下边很深的地方流过。以我这样虚弱的身体条件,不大可能活着跑得出去。我需要调养得健壮一点。而那所医院刚好为此提供了最好的机会。如果我能在那儿休息,我就能逃避鞭打。”
  想起了他那个残忍的怪物主人,弗里茨苦笑了起来。接着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使我的病况又持续了两个多星期。我装做每天越来越虚弱的样子。最后,我声言,我实在太虚弱了,完全不能再去服侍我的主人。因此我决定去死。那天傍晚,我就拖着缓慢的脚步,朝‘幸福死亡场’走去。直到黑夜降临之前,我一直在一个地方藏着。后来,我就走到了那条秘密的河那儿。”
  “起初,一切都很好。我想起来,你戴着防护面具十分困难。你一直不能自己把那个气孔关上。因此我就发明了另一种方法。当我从水里冒出来,到了露天空气中时,天是漆黑一片的。我凫水游到岸上,并且休息了一会儿。接着我就朝南边走。”
  “但是,我又冷又饿,以致很快又生起病来了。幸而我找到了一个农场。我浑身发烧,躺在那儿有好几天,差一点死掉。不过,那个农民的妻子待我很好。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戴上机器帽子之后,变成了一个到处流浪的人。她非常强烈地怀念着他。所以她待我就象待她的亲儿子一样。事实上,是她救了我的命。”
  “当我恢复得足够健壮的时候,我就继续走我的路了。白色的群山周围,雪下得很深。我几乎走不到坑道了。然而,朱利叶斯为我派了个人留在那儿。于是那个人就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
  我从弗里茨那儿听到的所有这一切,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当时朱刊叶斯正在盯着我的脸看。
  “我希望,你和你的伙伴在一道会是幸福的,”他说。“你在想什么呢,威尔?”
  我惊愕得太厉害了,以致连话也说不出来。不过,我的笑容替我作了回答。
  弗里茨和我是朝东南方向走的。起初,我们遇到了翻越崇山峻岭的艰难旅程。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从山上下来以后就进了意大利,冰雪也就留在我们的背后了。有好几天时间,我们穿过了富饶的农田。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海边。
  海潮并不是每天涨、落两次,正象英国沿岸的海潮规律一样。大海的深蓝色的波浪,拍击着平滑的岩石,拍击着小海港的防波堤。
  因为我们是卖货郎,所以我们几乎到处都受到欢迎。人们喜欢我们的货物。他们也乐于见到一些新的面孔。我们有一些鲜艳的布匹,还有从“黑森林”里来的木制大钟。我们的人在那条大河上的一艘驳船上把所有这些东西全偷来了。我们把那些东西卖了出去。不过,我们并不需要更多的钱财。所以,我们就买了当地的一些商品,那些商品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再把它卖出去。
  当然,生意是好的;然而那却不是我们的真正的工作。在大多数地方,人们都让我们免费住宿。而我们却以巧妙地窃取他们孩子的心来报答他们的好意!
  这件事总是叫我觉得不安。看起来,那样做好象不够光明磊落。然而,弗里茨却并不为此而有什么不安。“我们有自己的任务,”他说。“我们必须这样干。我们是在把这些人从怪物统治者为他们安排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弗里茨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和严肃的人,以致我不得不自己去结交朋友。他说意大利语要比我说得好。但是他很少跟人谈话。我谈得多,也笑得多。有时候,我在一个村子里交的朋友是那么多,以致我都觉得舍不得离开那儿。
  他们是信任我们的。我由于我们不得不对他们耍些花招而感到羞耻。
  当然,我们的注意力是放在那些即将准备戴上机器帽子的孩子们身上的。我们送给他们一些小小的礼品,于是他们就聚在我们周围了。就象奥齐曼迪亚斯那样,我们也小心地提出一些问题来。
  经验很快就向我们显示出来,那些孩子已经在询问三脚机器人的行为了。提出的那些问题,比我所料想的还要多。差不多所有的孩子都好象有着怀疑。当然,他们从来也不在一起讨论这类问题。那是不能允许的。但是,我们所谈的有关“自由”的话,却异常地使他们激动起来。我们看上去仿佛是戴上了机器帽子的人,不过我们行事却不象他们的父母那样。我们对待三脚机器人,并不是把它当作一种禁止谈论的话题,相反,我们鼓励孩子们去谈论。而且我们还倾听他们的各种意见和看法。
  在我们离开每一个村子之前,我们就选出一个或者两个孩子做他们的领导人。我们把他们叫到一边,把事实真相讲给他们听。
  然后,我们就说:“你们必须把自己村子里其他勇敢的孩子组织起来,形成一个小组。在下一次要给人戴机器帽子之前,你们必须策划好一次逃亡。你们需要有一个基地,在那儿你们可以秘密地生活下去。以后,我们的委员会将会派人来帮助你们,并给你们提供忠告,给你们出主意。”
  当然,我们必须能够找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因此,我们就安排了一些通讯地点,在那儿可以安全地把联络信息留下。我们还教给他们一些秘密信号:一种鸟的叫声;一些特殊的问候话;在一种特别的帽子上系上一条缎带,等等。
  起初,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些三脚机器人。当我们继续朝前走下去的时候,我们就不那么经常看到三脚机器人了。在希腊,人们一年之内只有很少几次能看到三脚机器人。在那儿的孩子们,不得不走很远的路,到加冠仪式的中心去,让三脚机器人给戴上机器帽子。
  这使我们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了。大多数人,对于他们很少见到的东西,是不大害怕,也不大仇恨的。在一个偏远的乡村,他们甚至崇拜三脚机器人。他们用黄金做成一些小的三脚机器人模型,而且在这些模型前面唱歌、祈祷,顶礼膜拜。
  在这个乡村对面远处,我们来到了沙漠的边缘地带。在那儿很难为我们自己和我们的马匹找到水源。我们是完全要依靠我们那几匹马的。因此,当弗里茨的马生病死掉的时候,那给我们的打击就太大了。
  如今,我那匹马不得不驮上我们所有的包裹了。而弗里茨和我只得步行上路。
  大而又凶恶的一些鸟,一直在我们的头顶上空兜着圈子盘旋着。当我们把那匹死马丢下的时候,那些鸟就飞了下来。没多久,那些鸟的又坚硬又弯曲的嘴,就把那可怜的畜牲皮肉啄成一片片的,只剩骨头架子了。
  那天一整天和第二天整个上午,我们一直在走。最后,我们到达了一处周围有墙的几个石头房子的地方。那儿有水,但是没有马匹。在我们到达一个真正的村庄之前,我们不得不又步行了三天多路程。
  在这儿,有一些动物。我们所有的钱倒也够买上一头这种动物。然而,在那儿的国家里,马匹是从来也不驮货物的,那些马只供高贵阶层的人骑乘。如果我们用一匹马驮我们的包裹,那儿的人就会恼怒。
  在那地方,他们代替马用来驮东西的牲口,我们以前是从未见过的。那种牲口身上长着淡棕色的毛。那种牲口比马长得高大,背上隆起一块大的肉疙瘩。人家告诉我们说,那块肉疙瘩里面贮藏着水。那种牲口的脖子挺长,脑袋很难看,嘴唇松弛,一口又大又黄的牙齿,呼吸起来有一种臭味。然而,这种牲口在松软的沙地上走起来很轻快。而且这种牲口能驮很重的货物。
  弗里茨和我为这种牲口争吵了半天。这种牲口激起了我的幻想,于是我就说:“让我们买一只吧!”
  “买一只?你一定是发疯了!为什么我们要买一只呢?”
  “因为这种牲口比一匹马能多驮上一倍的东西。而且,它们自己还随身带着水。”
  “也许它们是这样,威尔。但是,我们一只也不打算买。”弗里茨坚定地回答。
  “哦,要买,我们非买不可!”我争辩着。“听着,如果你同意,我就把我的克里斯特那匹马送给你。你可以一直骑着它。”
  我想象着,我们骑在这种牲口上走进某个陌生的城镇。我们所有的货物都驮在这牲口的背上,而我就高高地坐在上面。人们从他们家里跑出来观看我们从旁边路过。“看呀,看那个稀奇古怪的动物!”我仿佛能听到他们惊讶的叫喊声。“看那个坐在顶上的孩子哟!”
  当然,有关这些想象我一点也没对弗里茨说。我是理解他眼睛里的那种神色的。他不会觉得有趣。
  “这种牲口在这儿可能是有用处的,”弗里茨说道,“但是,没多久,我们就必须转过方向来朝家里走了。在别的一些地方,这种牲口看上去就过分稀奇古怪了,而我们却一定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当然,弗里茨是完全正确的,结果我也就不得不表示赞同他的意见。
  扪心自问,我也知道,我必须控制我不着边际的幻想。用同样数目的钱,我们是能买上两匹驴子的。后来,我们转上北方的路。一个人即使语言不通,也是能同人作买卖的。只要打手势就行了。然而,不通过语言就不能传播自由的思想。在这儿的人所说的话,不是我们所会说的那种语言。
第五章 追猎捕杀
  我们回去的旅程是另一条不同的路。我们翻越了许多大山,走上一个陌生海洋的东岸。那儿的人说的是我们学过的俄语。我们在那儿赢得了许多孩子的支持。
  我们绕着大海向北穿行,然后折向西边。遍地都是鲜花。果树上长着许多柑桔,空气里充满了柑桔的香甜气味。不过,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我们必须在冬季到来之前赶回基地。因此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当然,我们同时也是朝着怪物统治者城市那个方向往回走。有时候,我们看到远处有一些三脚机器人。不过,没有一个三脚机器人朝我们近处走过来,直到有一天,非常可怕的一天到来了——那是三脚机器人追捕猎杀的一天。
  那些怪物统治者,对待戴上机器帽子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是不一样的。那我们已经知道了。它们以各种不同的方法来挑选它们的奴隶。通常总是利用当地的风俗习惯。在法国,用的是赛会方式,在德国,则是竞技比赛。它们耐心地观察着各种运动和各式各样的仪式,直到人们为它们作好了准备。
  说不定,这叫它们觉得有趣。或者,也许是它们感到,作为神祗,那是它们的义务。我无法予以肯定。但是,我们遇到了它们残暴的一个可怕的实例。当时我们距离旅程的终点只有几百英里了。如今看来,它们那种种行为是无可饶恕的。它们不是在挑选奴隶。有些人不得不去死,而那些三脚机器人就迫使他们去从事死亡的运动。
  有许多天,我们始终沿着一条大河赶路。当时,我们不得不绕过一座古城的废墟而走进山里去。
  那是收获的季节,人们正在酿制着新酒。我们在一个俯视着那条河的城镇里过夜。那个镇子里挤满了外来的访问者。他们都是从那个区的各个村庄里来的。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人当中,有许多人会说德语,尽管德语并不是他们的母语。作为货郎,我们能够安全地提出各种问题来进行打听。给我们的回答是非常叫人震惊的。对即将到来的第二天,人们给它取了各种各样的名字。有的人管那一天叫“狩猎日”;另一些人则把它叫做“谋杀者的日子”。
  在英国,我们习惯于把谋杀犯吊死。那并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风俗习惯,不过,那种做法被认为是在于阻止其他各种凶杀事件。而且,那种处决干起来很快,没有不必要的残酷行为。
  在这儿,他们把谋杀犯囚禁起来,一直等到这个特别的日子。那时候,当新的酒已经准备好了,人们就聚集起来。接着,一个三脚机器人就来了。那些谋杀犯被一个一个地从牢里带出来。每一个犯人都被赐给一个逃跑的机会。而每一个囚犯,都得被那个三脚机器人象猎取野兽那样,被捕杀。那些人就一边喝酒一边看热闹,高兴得象疯子一样。
  这一年,有四个男子要被捕杀。通常只有两个,或者是三个。因此,每一个人都显得特别激动。新酿出的酒是浓烈的,而且大部分人已经喝饱了老酒。
  这种传说使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对弗里茨说:“太阳一出来我们就走。我们不必呆在这儿看这种残忍的追猎捕杀。”
  弗里茨镇静地看着我说:“但是我们必须去看,威尔。”
  “我们非得去看一个三脚机器人为了消遣而杀人吗?”我感到恼怒,我的话音里就表现了出来。“即便那个人是个杀人犯,这种追猎捕杀也不会叫我觉得开心。”
  “那也并不叫我觉得有趣。然而,那些三脚机器人所干的任何一件事,对我们的委员会都可能是重要的。我们必须注意每一个细节,就象我们在那座怪物城市里做的一样。”
  “那么,你可以去看那种追猎捕杀,”我说。“我可要继续朝前走,到下一个村子里去。我会在那儿等你。”
  “不行。”弗里茨温和但却坚决地说。“已经关照过我们,要一道进行工作。在这儿和邻村之间,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发生。马尔克斯可能会把他的一只蹄子伸到洞里去。那么我就会跌下去,在摔下去的时候,我可能会跌断了颈骨。”
  我们管我们那两匹驴子叫做马尔克斯和莫里茨。这是在传说故事中的两个角色的名字,在德国是妇孺皆知的。由于弗里茨的这种想法,我们俩都笑了。马尔克斯走起路来是非常小心的,根本不会把蹄子踩到洞里去。不过,弗里茨说得对。我们俩不得不一起观看这种残酷的场面。我不能因为那件事叫人不愉快而躲避它。
  “好吧,行,”我说。“不过,这种捕杀一结束,我们就立刻离开。我不想在这儿再过一夜了。”
  弗里茨朝那个客栈四周扫了一眼,当时我们就坐在那个客栈里面。大部分人喝酒喝得太多了。他们唱歌唱得非常响,还敲打着桌子,把酒泼得一塌胡涂。
  “我也不想再呆下去,”他说。
  那个三脚机器人夜里就来了。它一声不响地站在镇子外边的一块田里。它使我想起了在赛会和竞技会上那些三脚机器人。
  旗帜在狭窄的街道上飘扬着。商贩们在叫卖着熟食、缎带和其他一些东西。有个人拿着一托盘的木制小人一样的东西。那些玩意儿是三脚机器人模型;每一个三脚机器人模型的触角一样的手上,都抓着一个吓坏了的人。那个商贩好象是个快活的人。
  后来,沿街走来一个满脸慈祥、长着白胡子的老农民。他给两个孙子买了两个模型,那两个小孩不过六、七岁样子。
  有些人家的房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即将进行追猎捕杀的那块场地。来看热闹的人可以在他们的一些窗口租上几个座位。弗里茨为我们租了两个位子。价钱挺贵,不过连吃的带酒全包在里面了。
  这时,人们变得越来越兴奋。有人在猜想,这次追措捕杀究竟会持续多长时间。那个三脚机器人会不会马上抓住每一个凶杀犯呢?我对这件事感觉好象有点迟钝。然而,另一个人把这件事给我作了解释。
  “没有一个人能徒步走得远的;那倒是真的。不过,每一个谋杀犯都被赐给一匹马。一个好的骑手,在三脚机器人抓他的时候,有十或十五分钟可能逃避掉追捕。”
  “有没有任何一个曾经逃掉呢?”我问道。
  我的伙伴摇了摇头。“如果一个人能够逃过河,那么他就自由了。那是被认可的。不过,事实上这种事从来就没发生过。”
  突然,人群变得安静下来。有一匹马被牵进了三脚机器人下面那块场地。在那儿,有两名警察,带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衣服的人。那个人是个高个子男人。说不定有三十岁。他爬上了那匹马,就在那马鞍上坐着。
  这时,鸦雀无声,一片肃静。接着,教堂塔楼上的钟就响了起来。时间到了!刚好九点钟。那两名警察朝马背上打了一下。马朝前窜了出去,一阵粗犷的呼叫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那个谋杀犯骑着马迅速地朝那条河跑去。在三脚机器人起步之前,他已经跑了有四分之一英里。接着,三脚机器人巨大的金属腿很快就追上了他。一只触手一下子就把他从马背上抓了起来。而另一只触手……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连忙跑出屋子。
  当我回来的时候,别的看热闹的人就嘲笑我。“喝点酒吧!”他们说。“酒会给你壮胆的。只有外国的胆小鬼看到追猎捕杀才会感到不舒服呢!”
  在十点钟的时候,这种仪式又重复举行了。第二个谋杀犯骑马骑得很快,也很好。起初,他骑着马在树林下面跑,为的是避开三脚机器人的那几只触手。但是另一方面,在他与那条河之间却有一片开阔地。
  看上去,他好象有个逃生机会。那条河这时距离已经不太远了。然而,他还没跑到那儿,两只触手就伸了下来。一只触手把他抓离了马鞍,另一只触手就把他的身体扯成了碎片。他就象第一个人那样死掉了。他那痛苦的惨叫声穿过秋季晴朗的天空传到了我们耳朵里。
  我又觉得恶心一样的难受。而且我再也没有重新回到我的座位上去。弗里茨还呆在那儿。但是,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他愤怒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六章 江波儿的秘密基地
  几个星期之后,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基地。在我们长途旅行之后,那暗黑的山洞好象是愉快而又安宁的。岩石的四壁使我们感到安全。灯光仿佛热情地欢迎着我们。而我们也不再象处于戴上机器帽子的人们之中那样,不得不守口如瓶了。在这儿,我们在自由人中间,就象在自己亲人中间一样,可以自由地交谈。
  我们休息了三天。接着就接到了新的命令。我们必须带上我们的报告,到一个秘密的地点去。而且我们不得不赶紧走。所以,我们不能骑马尔克斯和莫里茨那两匹驴子。我仍旧骑我的那匹马——克里斯特。他们给了弗里茨另外一匹马。
  这一次我们是朝西南方向走。冬季又来了。雪还没有落下来,不过,凛冽的西南风夹着冷雨却吹到了我们的脸上。
  后来,我们终于从一处山顶上看到了大海。有一座城堡的废墟耸立在一块陡峭的岩石上。在这个城堡旁边,有个小的港口,还有一些渔民的小房子。很清楚,如今那儿已经没有人住了。然而,这却是我们旅程的终点。我们骑着马朝下面走去。
  在傍晚灰色天空的背景上,那座城堡显出一个黑乎乎、孤零零的暗影。我们顺着一条坎坷不平的道路,穿过大门的入口,进到了城堡里面。没有人来迎接我们。那儿杳无人迹。难道是我们走错了地方吗?
  我们在石头墙上的一个铁环上系好了我们的马匹。我在想:人们在这儿系马大概已经上千年了。但是,最近不会有别人的马在这儿系过吧?我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接着,我就看到了一个昏暗的灯光。我碰了碰弗里茨的胳膊,指给他看。我们穿过一道低矮的门,走进了一条黑乎乎的过道。那盏灯光就在过道的尽头处。后来,那盏灯照到了我们的脸上,而且有个声音说:
  “你们到得迟了一点。我们刚刚断定,明天以前你们是到不了的。”
  我笑了一声,朝前走了过去。我看不见那人的脸,但是我熟悉那个声音。那是江波儿!
  在这座城堡中最古老的部分,江波儿那个小组为他们自己搞得挺舒服。这一部分没有坍圮。几面墙又厚又结实。透过狭窄的窗子看出去,我们就看到了大海。
  江波儿给我们弄了一顿又热又香的晚饭:有汤和烤肉,还有面包和干酪。我们还可以洗个热水澡。在一间空出来的房间里,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两张床。海浪不停的拍击声,把我们头脑里的一切烦恼全都驱散了。因此那一夜我们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我们感到精神焕发。
  在吃早饭的时候,我们会见了这个小组的其他成员。其中有几个人我认出来了。他们就是从事研究古代人聪明才智的那些人。当我们吃早饭的时候,另一个熟悉的人出现了。那人就是朱利叶斯。
  “欢迎啊,弗里茨和威尔!”他说。“又见到你们我真高兴。”
  早餐以后,我们大家都向他们的会议室走去。在会议室的大壁炉里,木柴正在燃烧。从会议室的窗子看出去,我们可以望着宽阔的海边。我们刚坐下来,朱利叶斯就开腔了:
  “首先,我必须告诉弗里茨和威尔,我们一直在干些什么事。”他看着我们说,“我们有许多设想。不过,没有你们的报告,我们对我们的敌人就了解得太少了。去年夏天,我们曾经又派了三个人到竞技会上去。只有一个人到了那座城市。他可能会逃出来,但是我们不能依赖那一点。而且,不管怎么说,他的报告可能不足以适应我们的需要。因此,我们已经制订了另一套计划。我们想要俘虏一个怪物统治者,并且把它活着带到这儿来。那样我们就能亲自来研究它了。”
  我的面部表情可能流露出我的怀疑。我的表情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得太多。朱利叶斯看了我一眼,就说:
  “是的,威尔。那听上去是不大可能的。不过,说不定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就把你们俩叫到这儿来,帮助我们。你们实际上已经真正看到三脚机器人的内部情况了。当然,你们已经给我们做了一番描述。然而,如果我们想要俘获一个怪物统治者,那么,我们就必须把它从三脚机器人里面搞出来。在你们记忆中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对我们都会有所帮助。”
  弗里茨说:“您想要活捉一个怪物统治者吗?但是,您怎样才能干成功呢,先生?一离开三脚机器人,它就会死掉。我们这种空气会使他们中毒。”
  “那倒是一个问题,”朱利叶斯表示同意。“不过,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解决了。你们把它们那种绿颜色的气体给我们带了一点来。我们自己已经学会了制造那种气体。就在这儿,在这座城堡里,已经准备好了一间屋子。那间屋子将会变成怪物统治者的一个栖息所,就象你们在它们那座城市里的栖息所一样。如果我们戴上你们那种防护面具,那么我们也能进去。”
  弗里茨说:“不过,要是你们在这儿攻击一个三脚机器人,其他的三脚机器人就会来救它。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这座城堡。”
  朱利叶斯对这个问题,也有一个回答:“我们已经造好了一只箱子,可以把一个怪物统治者装在这种箱子里运走。可以在箱子里装满绿色气体嘛!我们计划在沿着海边的某一处地方抓它,然后,用船把它带到这儿来。”
  我说:“不过,您怎样才能俘虏到它呢,先生?那可不是桩容易办的事。”
  “是不好办,”朱利叶斯表示赞同,“是不容易。不过我们始终在研究三脚机器人的习性。它们是在固定的时间里干一些事的,而且总是顺着一些特别道路走的。我们已经把它们的时间次数记录了下来。而且我们把它们所走的路线绘成了一张路线图。离这儿五十英里,有一个特殊的地点。在九天里面,就有一个三脚机器人从那儿经过。那是靠海边的一块开阔地。”
  朱利叶斯打开了地图,把那个地方指给我们看。接着,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会看到它从那儿经过,而且九天之内不会再来。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们就挖一个大坑,用树枝和草轻轻地把它掩盖起来。那个三脚机器人一来就会跌到那个陷阱里去。接着,我们必须把那个怪物统治者从它的机器里搞出来,并把它装到箱子里去,还得把那只箱子装到我们的船上。那全都是很难办的事。不过,要是我们走运,那是有可能干成功的。”
  弗里茨反驳道:“它们能用它们的思想来传递信息。它们会向自己的朋友呼唤求援。”
  朱利叶斯微笑了一下:“我们也能够处理那个问题,好了,把有关三脚机器人的情况给我们谈一谈吧!你们面前有纸和铅笔。用几张图把它们画出来。画一画也能使你们把它重新想起来的。”
第七章 陷阱
  我们在那座城堡里呆了一个星期,那时朱利叶斯已经把他的计划弄完善了。
  在那一段时间中,江波儿把他自己的工作告诉了我。在过去的一年里,他那个小组学会了许多古代人的技能。他们在一座城市的废墟中找到了一个图书馆。这座图书馆有许多书,里面解释了古时候所有奇妙的发明创造。
  “威尔,你还记得不记得,在英国,你那间小屋外边的一个字条:‘危险:电力’那几个字?你不知道电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电力可以提供电灯光,那要比油灯或者蜡烛亮得多。电力还可以产生热能。而且它还可以使车辆行驶,而不用马匹,就象你们在三脚机器人城市里的那种车子一样。”
  我看着他,兴奋地问道,“这么说,你能够使铁路重新运转罗?”
  “很容易做到。我们知道怎样用金属和其他材料去制造各种东西。我们能够通过大气传递信息,就象怪物统治者干的一样。你的那个怪物主人告诉你有关电视的事情,也就是利用电视,那些怪物统治者征服了我们的世界。现在我们也掌握了电视的秘密。”
  “不过,我们花费时间最多的,还是在研制发明那种有助于我们摧毁敌人的东西。下星期,你们就会看到一台机器。那台机器可以把最结实的金属凿穿、割断。当我们用陷阱抓三脚机器人的时候,那种机器将为我们作好准备。”
  江波儿确实学到了许多本领。他戴上了一副新的眼镜,那副眼镜使他看上去既聪明又显要。不过,他所描述的那些发明的大部分内容,对我来说,实在太复杂了,以致我无法听懂。
  江波儿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他就问起我自己的经历。我把我和弗里茨一起旅行的事都告诉了他。他听得很认真,就象我那简单的工作是同样重要一样。为了这个,我真的感激他。
  如今,我们在沿海五十英里的一些山洞里扎了营。而且,我们的船只也开始捕鱼,为的是不使任何人怀疑这些船只的意图。
  一天早晨,那个三脚机器人按预定时间来了。我们的两个人隐藏在岩石中间,观察着它通过。其余的人都呆在山洞里。然而,我们能够很清楚地听到三脚机器人的声音。它正在发出一种怪叫声,那种怪叫我们是无法理解的。
  朱利叶斯说:“它刚好在通常来的时间到了。一分钟不早,一分钟也不晚。现在,我们可以动手挖我们的陷阱了。”
  这是桩很艰苦的工作。九天很快就会过去,那时候,你就得为一个三脚机器人挖好一个坑。江波儿有点沮丧地说:“古时候,人有机器,几小时之内就会挖好一个这样的坑。可是我们挖一个坑太费劲了,恐怕会来不及。”
  在第八天上,这个坑挖好了。坑顶用树枝架起来,上面盖上了浮土。那些树枝则用编成网状的长木棍支撑着。
  第二天早晨,天气干冷。我们从山洞里向外面灰蒙蒙的海上瞭望。大海是平静的,我们的船只已经隐藏到浓雾里去了。弗里茨说:“在海上航行应该没有什么困难。不过,我们必须首先把那个怪物统治者抓住。而抓住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在那个三脚机器人按时来到以前,我们花了一个小时工夫安排我们的岗位。弗里茨和我在一起。江波儿和另一个科学家必须操纵一台特殊的机器。这台机器能够发射出一些电子射线,来切断那些怪物统治者之间的通讯联络。这样那些怪物就不能向它们的朋友求援了。我对这种机器仍然充满了疑虑。我一点也意识不到电子射线意味着什么。
  江波儿解释说:“自然界的事物,比如雷鸣闪电,暴风雨,经常会隔断它们的通讯联络。因此,这儿怪物的朋友们不会由于它们的沉默而感到奇怪。等到它们知道了真相,也就太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悄悄溜走了。我的思想进入了梦境。后来,弗里茨碰了碰我的胳膊。那个三脚机器人正从山边上兜了过来。它笔直地朝我们走了过来。这时,我的头脑和整个躯体一下子全都清醒了。我作好了采取行动的准备。
  我在想:“那个三脚机器人五分钟之内就会走到这儿。”但是,突然间,它竟停下来不走了。
  那个三脚机器人把它的一只脚抬了起来,翘到空中。那样子看上去就象一条狗在向人讨一根骨头。它就那样把一只脚翘着,有几秒钟时间。接着,那个三脚机器人就把那只脚放了下来,继续走它的路了。不过,如今它不是朝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而是转了过去,离开了海边。它沿着我们后边的山路走了过去。这么一来,当然它就踩不上我们那个陷阱了。
  我们惊愕得一声不响地观察着它,直到它走掉为止。后来,朱利叶斯走出来招了招手。我们大家全都围拢到他身边。
  他提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这个不可思议的谜。当我们的电子射线一对准了那个三脚机器人,它就立刻停了下来。
  江波儿的那位同伴说:“我应该等它走到陷阱上面的时候再瞄准它。它们会努力避开那些足以阻断它们射线的自然力。它们已经感到了我们电子射线的力量。它们不理解它,于是就改变了路线,为的是避开我们的电子射线。”
  我们大家全都感到非常失望。有个人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当然,我们应该等待,”朱利叶斯说。“下一次,不到最后一刹那,我们就不该使用我们的电子射线。同时,我们还可以把那个陷阱改善一下。”
  因此,我们又等待了九天。那个三脚机器人又在通常那个时间出现了。它走到上次它停下来的那个地方,就转了弯,又离开了海边,沿着那条新的山路走掉了。
  那天傍晚,我们召开了一次会议。我们大家情绪低沉。甚至朱利叶斯本人也有些焦急,尽管他努力不让这种情绪流露出来。我却不可能把我自己的失望情绪掩盖起来。
  朱利叶斯说道:“我们可以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三脚机器人是沿着固定路线走的。如果路线一旦改变了,那么,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它以后就会顺着那条新的路线走。”
  有一位科学家说:“说得是。那些怪物统治者不需要总是操纵那个三脚机器人。它所走的路线,很可能是由一种特殊的仪器装置控制的。这种仪器则按照一种电子航向模式图行事。如果航向模式图改变了,原来固定下来的路线也就会跟着改变。那实际上是非常简单明了的。”
  那对他来说,好象是挺简单的,对我可就一窍不通了。而且那也还没有解决我们的问题。现在我们怎样才能设陷阱来诱捕那个三脚机器人呢?
  有个人建议,在横跨那条新路的地方,再挖上另一个深坑。这个提议被默默地接受了。
  后来朱利叶斯说:“挖另一个深坑,我们是能做到的。但是那条新的路离岸边太远了。要把我们抓到的怪物囚犯运到船上去,那是很困难的。”
  又是一阵沉默。后来,我们的组长安德烈开口了:“我们可以去寻找另一条路线,在那条路线上走的三脚机器人,距离海岸比较近。”
  不过有人反对说:“我们发现这条路线以前,足足花了四个月工夫才找到。要找到另一条路线,甚至可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这倒是真的。而且冬季正在到来。甚至是在这儿,在海边,我们也能够感到冬天来临了。风是刺骨般的寒冷,而且空气中有一种雪的味道。
  在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江波儿说话了:“那个三脚机器人并没有对我们的电子射线产生怀疑。那我可以肯定。如果三脚机器人已经识别出那些电子射线,那么,它就会走得更近一点。它就会搜寻产生麻烦的原因。”
  安德烈说:“那好象倒是真的。不过这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呢?”
  “如果我们能够设法把它吸引到老路上来……”
  “是个聪明的主意,”安德烈打断了他的话。“然而我们怎样才能做到那一点呢?什么东西会吸引一个三脚机器人呢?你知道吗?有谁知道吗?”
  江波儿说:“我在想弗里茨和威尔曾经告诉过我的那个故事。”
  他把三脚机器人追猎捕杀的那件事讲给他们听了。他的科学家伙伴们听着他讲述。但是后来他们中有个人说道:
  “我们知道发生过这种事。然而那都是些老的风俗习惯。戴上机器帽子的人和那些三脚机器人一道发展了他们的风俗习惯。难道我们能在下一个九天时间之内发展出一种风俗习惯来吗?”
  江波儿开始要讲些什么,然而他又被人打断了。他的伙伴们心情很不好。他们好象全都准备跟人吵架一样。
  朱利叶斯要大家肃静。接着他说:“继续说下去,让·彼埃尔!让我们大家听听你的计划吧!”
第八章 绿人绿马
  江波儿的声音有一点发抖。他讨厌象这样在公开场合说话。
  “我在想,”他说。“那些三脚机器人对一些奇怪的东西是感兴趣的。有一次,我和威尔乘一只木筏子顺着河水漂流而下。一个三脚机器人看见了我们。它就离开了它走的路,为的是好更近地来观察我们。后来,它就把我们的木筏子毁掉了,那只不过是为的闹着玩。如果有个人能够去吸引它注意,他就可能把三脚机器人引入那个陷阱。”
  那倒是真话。不过,这是一个有危险的计划。安德烈反对着说:“某个人可以去试一下。而那个三脚机器人却可能在它掉进陷阱之前就把那个人杀死了。你是要那个人去冒生命的危险。”
  “靠步行,”江波儿回答,“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在三脚机器人进行追猎捕杀的时候,那些谋杀犯是骑马的。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就有十五分钟工夫逃过了三脚机器人的追猎捕杀。我们的计划只要有那一半的时间就足够了。”
  我们大家考虑着这个主意的时候,全都停下来不说话了。后来朱利叶斯说道:
  “这个计划可能行得通。不过我们能够肯定我们的人能把那个三脚机器人吸引过来吗?三脚机器人每天都看得见骑马的人。我们的人怎样才能看上去不同寻常呢?”
  “那个人可以穿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江波儿说。“而且,要是他的那匹马也涂上颜色……”
  “要绿颜色,”弗里茨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他们自己的颜色。一个穿绿衣服的人,骑在一匹绿颜色的马上。那肯定会吸引它们的注意。”
  每一个人仿佛都喜欢这个主意。朱利叶斯说:“是啊!这能行。现在我们只剩一个问题了。谁来骑那匹绿颜色的马呢?”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了起来。这些人全都是科学家。他们没有骑马的技能。很清楚,会被选中的不是弗里茨就是我。我骑克里斯特这匹马已经有一年多了。我们人、马之间彼此息息相通。但是,弗里茨骑那匹马仅仅只有几个星期。
  我引起了朱利叶斯的注意。“先生!我可否建议……”
  我们要进行诱捕的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我们从植物的一种汁液中制成了一种绿色液体。当我们在我那匹克里斯特的马身上涂颜色的时候,它并不反抗。那种颜色很容易就可以再洗掉。那种颜色对一匹马来说,肯定是稀奇古怪的。
  我穿上了同样颜色的一件绿上衣和一条绿裤子。接着,江波儿就想要用那种绿色液体来涂我的脸。我强烈表示反对,但是朱利叶斯支持江波儿,因此我不得不表示同意。甚至连弗里茨后来也笑了起来。而弗里茨对任何事情都是很少出声大笑的;因此,我看上去一定是非常古怪。
  给我的命令是清楚的。三脚机器人一从山边转过来,我就得马上去吸引三脚机器人的注意。接着,我必须骑着马全速朝着那个陷阱跑。在那个坑洞和悬崖之间,有个刚刚够我骑马跑过去的空间。然而,那个三脚机器人却只能笔直地穿过那个深坑。
  一切终于准备停当了。我第十次又检查了一下克里斯特马鞍上的带子。其余的人跟我握过手,接着就全走开了。当我看着他们走去的时候,我感到非常孤单。这时我只好等着了。
  我经常要等着危险降临。我知道那种危险是怎么样一种危险。不过,这一次的危险却极其严重,而且,这一次我是孤零零一个人。
  在我能够面临危险之前,我就已经感觉到危险了。地面上开始可以感到有些震动——那个三脚机器人走过来啦!我不觉颤抖了起来,我的马克里斯特也有点发抖。我用手拍了拍马头,给它鼓一点勇气。那个三脚机器人会不会再次改变它的路线呢?它会不会朝着我走过来?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得再走近一点。
  是了。现在它转过身朝着我走过来了。我用脚后跟碰了一下克里斯特,它就开始跑了起来。
  我想要回头朝后面看,但是又不敢看。只听见那个三脚机器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了。很清楚,它正在加快行走的速度。
  暗灰色的海就在我的右边。在风的吹卷下,海浪的浪尖是白色的,海风正迎面吹来。风是不是会使我的速度慢下来呢?我真的这样担心。
  在我的左边,是悬崖峭壁。我驰过了一片熟悉的荆棘丛,接着又跑过了一块岩石,那块岩石的形状就象一块面包。
  还有四百多码,跑过这段路我就安全了。然而,我是不是太迟了?我听到空中传来一种钢铁的呼啸声。一只触手朝着我打了下来。
  我急忙驱策克里斯特朝右边跑。那只钢铁触手没有击中我,然而却打中了克里斯特。它一定是刚好在马鞍后面的背上打了一下。那匹马一下子就摔倒了,再也爬不起来。当那匹马跌倒时,它把我从马头上抛了出去。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一下。接着我就跳起来拼命跑。
  每时每刻,我都料想自己会被抓到空中。然而,三脚机器人里面的几个怪物统治者对克里斯特更感兴趣。我迅速向后面扫了一眼。那匹马已经被抓起来,送到三脚机器人身上许多绿窗子中的一个窗口了。那匹马正在微弱地挣扎着。
  我继续奔跑着。只有两百多码了。如果那些怪物统治者仍旧继续检验克里斯特,那么我就脱险了。我还敢于又回头看了一眼。当我回头看的时候,它们把那匹马从六十英尺高的地方扔了下来。那匹马想必是立刻就摔死了。
  现在,那个三脚机器人急匆匆地来追我了。我无法跑得再快一点。那个陷阱的边好象仍旧离得很远,而一只钢铁触手已经朝我伸了过来。它是在象一只猫捉弄一只老鼠那样,要拿我耍着玩儿吗?
  突然,我认出了一个标记。那个陷阱在那儿,就在我的前面。这时我已经不能绕着陷阱边缘跑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不得不笔直地从陷阱上面跑过去。幸而,陷阱上面的覆盖物,能够经得住我的体重。接着,肯定地,那个三脚机器人会跟着我,追上来。
  一点不错。那个三脚机器人追上来了。而我已经成功了!
  我不需要朝周围打量。我身后因陷阱上树枝折断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我脚下陷阱上的表面一层裂开来,散落下去。
  我开始朝下跌落。我抓住了一根树枝,断了,于是我又继续摔了下去。我又抓住一根枝条。那是荆棘丛的枝条,棘刺把我的两只手全弄破了,不过枝条没有折断。
  紧接着,那个三脚机器人的一只前腿落进了陷阱,跌到深坑底下去了。它的第二条腿在空中狂乱地踢来踢去。三脚机器人失去了平衡,它那个庞大、滚园的身驱朝我的头顶上压了下来。幸亏没打中我。接着,它就猛烈地撞在深坑洞底的地上,发出了很大响声。它摔下来的剧烈碰撞,使得整个地方都震动起来。
  我差一点跌进坑底。我知道,现在不会有人来救我。他们所有的人都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干。我攀援着已经残破的网状树杆,缓慢地向上爬。
  当我爬到了陷阱上边,一切都进行得很好。那个三脚机器人身上的外边那扇门,在它摔下去的时候,已经给撞开了。弗里茨已经跳了进去,而且给我们的人指点其他的门。他们已经在运用他们那个特殊的机器把门凿穿、割开。而且,他们把防护面具也带上了,用来防止那种有毒的绿色空气。
  几分钟以后,他们已经到了里面。
  那几个怪物统治者全死了吗?或者它们仅仅是由于被剧烈地震了一下,由于失去了它们那种空气而昏迷了过去?弗里茨抚摸着它们的皮肤,在他摸的地方,血液应该是最靠近表皮流动的。
  “这一个怪物是活的,”他说。“把那个防护面具拉到它的头上,给它套上。然后紧紧地系牢。我们必须赶快做好,不然它也会死掉。”
  当他们把那具庞大的身驱拖出来的时候,我就看着。那三条短腿先露出来。接着是它那金宇塔形的身体,连同三条触角一样的手。最后拖出来的是那个长着三只圆眼睛的脑袋。它给我带来了非常不愉快的记忆,那种记忆差不多使我觉得一阵恶心。
  在三脚机器人的那扇门的下边,准备好了一辆两轮货车,车上放着一个大木箱子。木箱上的裂缝全用蜡封住了,免得空气从缝隙间漏出去。如果怪物统治者呼吸了我们的空气,它的肺就会中毒。我们的空气也会使它们的皮肤受到毒害。因此,光是一个防护面具是不够的。它的整个身体都不得不保护起来。
  他们把那个怪物放进了箱子,关上了盖子。而且他们又用蜡把盖子周围的缝隙密封了起来。现在,空气只能通过一根细管子从每一头进出。
  已经准备好用一些大玻璃瓶来提供那种绿颜色的空气。他们通过一根管子抽出这种绿颜色的空气,送进去;而且,通过第二根管子,把我们那种新鲜空气吸出去。
  最后,一切都准备好了。几匹马就开始拉。那辆货车朝海岸隆隆地滚动过去。没多久,那只箱子就安全地装到了船上。
  我想要去把克里斯特掩埋掉。不幸的是,没有时间了。不过,我们迅速地把它身上那种绿色液体洗掉了,就好象这种魔术戏法可能会再运用下去一样。我们不能把其余的一些马匹跟我们一道带走。因此我们就把它们放生了。后来,我们在那辆车上系了一根绳子,把车子拖进了深水。
  当那只船驶离的时候,我回过头去张望。没有什么东西在岸上走动。那些马已经跑了。那个破碎的三脚机器人难看地歪着倒在一边。一种暗淡的绿颜色云雾,仍然从它的身躯里升起。
  其余几个怪物统治者肯定已经死了。我们的电子射线已经起了作用,没有人来救它们。没多久,海岸就在远处消失得看不见了。即使有任何三脚机器人前来援救,现在它们也看不见我们了。
  船长给我们拿来了热酒,使我们又冷又湿的身体,感到愉快和舒适一点。那天夜里,我们就带着俘获到的犯人返航,回到了那座城堡。
第九章 乌尔夫到城堡里来了
  朱利叶斯几天以后离开了我们。“科学家们要有几个月时间对那个怪物统治者进行检查,”他解释着说。“与此同时,其他一些问题要求我予以注意。”
  弗里茨和我在期待着被派走。然而朱利叶斯告诉我们要留下来。
  “你们可以看守这个俘虏,”他说。“你们知道它需要些什么。因此你们可以帮助我们使它活下去。而且,在我们的科学家们要讯问那个怪物时,你们在那座城市里的经验,对科学家们可能会有所帮助。”
  那并不是一种十分有趣的工作。然而,能休息一下,我们倒也不反对。在来到这座城堡之前,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时间始终在各处游动旅行了。
  重新同江波儿在一起,我也感到高兴。如今,弗里茨和我彼此之间已经很了解。我们是好朋友。不过,在我们的旅程中,他从来也不多说话。我已经很久没听到江波儿的那些有趣的谈话了。其他的科学家们,尽管年龄大得多,对他却显然很尊重。但是,江波儿从来也不吹嘘他的那些发明创造。他从来也不使自己显得过分骄傲。他所喜爱和关心的仅仅是他工作的成果,而不是他自己的荣誉。
  有一天,我感到一种不愉快的惊讶。乌尔夫来了。
  乌尔夫是那艘厄康宁号驳船的船长,我们就是乘那艘驳船开始旅行去参加竞技会的。如今,疾病使得他离开了那艘驳船。朱利叶斯派他到我们的城堡里来当警卫。而我和弗里茨就受他的指挥。
  他对我们两个人记得十分清楚。而且,他就根据他的记忆来对待我们。这对弗里茨倒是挺好。弗里茨过去总是听从他的命令,而且从来也没有给他添过麻烦。
  江波儿和我就不同了。我们曾经搞出许多麻烦事。当乌尔夫到镇上去的时候,他曾禁止我们离开那艘驳船。后来,我们说服了他的助手,使他同意让我们去了。我们是很有理由那样做的。但是,乌尔夫对任何理由都不感兴趣。
  倒霉的是,我在酒店里被拖进了一场殴斗。警察把我抓了起来。江波儿那天夜里才把我救了出去。由于乌尔夫害怕警察,他就扔下我们,把驳船开走了。而且他始终也没有原谅我们。
  现在,江波儿并不在他的指挥之下。事实上,乌尔夫看上去好象是尊重他的,因为他已经是一个科学家了。
  但是,乌尔夫一点也不尊重我。我在竞技会上的成就并没有使他变得两样一点。我在三脚机器人城市里所干的工作,也不能使他对我有不同的看法。那一切仿佛使他对我更加憎恨。
  在他看来,我是因为走运才获得了成功。我不是通过纪律训练的结果而取得成功的。这是很不好的。我的榜样会鼓励别人去信赖他们的运气。纪律是必须训练的。因此他就打算用纪律来教训我。
  我决定愉快地接受他给我的命令。说不定,服从会使他待我好一点。不幸的是,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我越是服从,我受到的惩罚和咒骂就越厉害。我开始憎恨他,比对怪物统治者还要憎恨。
  乌尔夫有一种古怪的思想。直到后来我也始终不能理解。不过,当他攻击我的时候,他实际上是在攻击他自己性格上的弱点。
  他那丑陋的身体和许多坏习惯,使得我特别难于对他表示服从。他长着一对厚厚的嘴唇和一只打断了骨头的鼻子。而且,他那矮胖的身上长满了黑毛。他吃喝起来发出很大的响声,活象一头猪。他老是吐痰,多数就吐在一块红白相间的手帕里。
  事实上,他是在咳血,正在缓慢地走向死亡。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
  即使是我知道了,我还是会憎恨他的。他一直在咒骂我,批评我。每过一天.我就更加难于控制我的怒气。
  弗里茨对我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他帮助我保持镇静。他经常为我的错误而接受责难。江波儿也非常好。当我不值勤的时候,我跟他谈得很多。
  还有另一个人也帮助我摆脱了烦脑。那就是我们的俘虏——那个怪物统治者。他的名字叫鲁基。
  鲁基的不愉快的遭遇,好象并没有对他产生严重的影响。科学家们努力试图要使它在城堡里过得舒适一点。弗里茨和我在那间栖息所里照顾他,那间栖息所也就是它的牢房。当然,我们是戴着防护面具的。我们对防护面具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们对那些怪物统治者的习惯也早已习以为常。
  那是一间四壁有着坚硬岩石的大房间。那间房间就在城堡主要部分的下面。很清楚,在古时候,这间房间曾经是个牢房。地上有一个大洞,那就可以用来做一个水池。我们用温水灌满了一池水。也许,那个怪物统治者会喜欢比这更热一点的水。不过,这总比没有要好一点。
  弗里茨逃离那座城市的时候,曾经带回来一些怪物统治者吃的东西。因此,科学家们就能照样准备出一些东西来。
  有好几天工夫,鲁基由于受到撞击的震动而痛苦。接着它又病了几天,那种病也经常使我过去那个怪物统治者感到难受。在它的皮肤上有好些地方露出了棕黄颜色。它的几只触角一样的手臂不住地发抖。食物也不能引起它的兴趣。
  对于它的那种病,我们无法治疗;弗里茨和我从那座城市里带出来一些气泡泡。慢慢地鲁基好起来了。一个星期之后,它的皮肤又发绿了,而且它显得非常饥饿。
  起初,它不回答任何问题。
  “大部分怪物统治者会说我们人类所有的主要语言,”我对江波儿说。“我们选中的这个怪物,会不会是它们中任何一种人类语言都不会说的呢?”
  “也许,鲁基并不象他看上去的那样笨,”江波儿回答说。“它可能是假装听不懂。安德烈是这样想的。”
  后来,安德烈亲自来看我们了。“明天,在那个俘虏的水池里一点温水也不要放,”他说。
  鲁基很快就感到不舒服了。他走到那个空空的洞穴那儿,用它的几只触角一样的手臂挥动着。我们不理睬它。当我们刚要离开那间栖息所的时候,它终于开口了。它用德语说道:
  “给我拿水来,我要洗个澡。”
  我朝上看着它那张庞大的丑脸,对它说:“你要说‘请’!”
  然而,那个怪物统治者从来也没学过“请”这个词。它只是重复着说:“给我拿水来。”
  “等一等,”我说。“我要去问问科学家们。”
  在那以后,它就比较乐于说话了。但是它对任何问题都不回答。有时候,我们理解它的理由。它不会说出任何可能威胁它那座城市安全的话。那是很自然的。
  由于我能够跟它对谈,我就开始把它当作一个人那样来对待。它仍然是我们的敌人,不过,它也有个性特征。例如,有一天,因为乌尔夫给了我另一个工作去干,所以它的晚饭就迟了一点。我说,我为此十分抱歉。
  它轻轻地挥动了一下触角,回答说:
  “那不要紧。我有许多感兴趣的事要做,有许多有趣的东西要看。”
  它那间牢房四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墙壁。仅有的光线就是两盏小绿灯发出来的。它能够看些什么,或者干些什么呢?我凝视着它的那张脸。它脸上皮肤间的那些纹路,是不是一种微笑呢?
  是了,说不定是微笑。它,鲁基,在开玩笑呢!那是个极小的玩笑,但毕竟还是个玩笑!在那座城市里的那些怪物统治者,对于任何事情好象从来也不会感到有兴趣。这么说,鲁基是有点不同了。它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第十章 快乐比自由更有价值吗
  我们被告知,要尽可能多地跟鲁基谈话。而且我们必须汇报所有我们交谈的内容。科学家们也对它进行讯问。然而,它同我们谈起来更自由一些,因此我们希望了解某种重要的事情。
  它谈到许多有关使用奴隶的事。它根本就不赞同这种做法。另一些怪物统治者也持有同样的意见,不过理由却不一样。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它们说:“如果我们依赖奴隶们,那么我们的种族就会衰弱下去。”然而,它们并不关心奴隶们的不幸命运。
  鲁基好象真的对人类有所同情。“人类现在比他们过去要幸福一些,”它说。“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彼此之间总是相互打来打去。戴上机器帽子,就把那种拼杀制止了。”
  我本人是憎恨战争这种念头的。鲁基仿佛甚至比我更加憎恨战争。然而,在他的辩论中有一些弱点。它没有“自由”的概念。
  我记得温彻斯特有一个人,他把野兽关在一些笼子里面。“它们在笼子里过得挺快活,”他说。“当这些野兽自由的时候,它们总是要挨饿。它们进行捕杀,也被捕杀,还得忍受恐怖和疾病的痛苦。然而我饲养它们,照料它们的健康。看看它们,是那么肥,长得那么好。”
  他的那些话,那时曾经使我感到满意。现在可就不然了。
  我们的科学家们不仅仅对鲁基的思想状况感到兴趣。他们还对它的身体进行研究。它从来也不反抗。好象没有什么使它觉得恼火。它让他们给它验血。只是当它的房间里不够热的时候它会抱怨。
  科学家们还以它吃的东西和喝的饮料耍一些花招。他们想要看一看各种各样的物质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不过,这种实验没有成功。一给它什么奇怪的东西,它立刻就会知道,而且拒绝去碰它。
  有一天,我问江波儿:“你们不得不这样来对待鲁基吗?在那座城市里,总是给我们纯净的食物和水的。因为你们的实验,鲁基已经有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那好象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残酷。”
  江波儿说:“如果你是这样来考虑这个问题,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残酷的。它的栖息所太小了,也不够暖和。而且它还失去了在那座城市里生活的那种铅一样的重量。”
  “那些情况破坏了它的舒适,”我说。“但是,那并不严重。破坏了它的食物就不同了。它会认为你们在毒害它。所以它就不吃。那可就严重了。”
  然而,江波儿坚定地回答:“如果我们想要打败那些怪物统治者,我们就必须去发现它们的弱点。你自己已经发现了它们的一个弱点:‘在它们的鼻子上面狠狠打一下就会把它们干掉。’然而,那个弱点对我们没有多大帮助,因为我们够不到那个部位。因此,我们就需要去寻找另一种弱点。”
  我懂了。不过我还是对这种事感到不愉快。
  “我对鲁基感到抱歉。如果它是弗里茨那个怪物统治者,我不会反对让它吃点苦头。然而,鲁基是比较善良的。它反对使用奴隶。它是这样说的。而且怪物统治者是不撒谎的,它们不会撒谎。”
  “它们可能不撒谎,”江波儿说,“不过它们也不讲真话。你说它不残忍,它反对使用奴隶。它有没有反对怪物统治者那项庞大的计划呢?它有没有反对用它们那种绿色空气把我们全都毒死呢?”
  “有关这些事,它什么也没谈过。”
  “没有谈过。但是它是知道这件事的。它并不知道我们已经了解了这件事。因此它保持沉默。它可能并不是象弗里茨的怪物统治者那样,以残酷来取乐。但是,它是忠于它的种族的。所以,它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需要每一种可能用来反击它们的武器。鲁基的舒适和鲁基的生命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打败那些怪物统治者。”
  我说:“你不必提醒我啦!”
  江波儿笑了。“我知道。横竖它的下一顿饭里面就不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了。我们并不想把它杀掉。如果它活着留下来,那对我们就会更有用处。”
  我们坐在城堡的墙上,能够看到大海的全景。是个令人愉快的暖和天气,没有风。冬天的太阳,就象一只圆球一样的柑桔,从天空缓慢地降落下去。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威尔·帕克!你在哪儿呀,你这没用的傻瓜?到这儿来!立刻就来!你听到了没有?”
  江波儿看出了我脸上流露出来的苦闷的表情。他说:“我希望乌尔夫不会使你的生活变得过分困难,威尔。”
  “没有人会关心我的困难,”我回答。
  “我们需要你和弗里茨在这儿。你们俩都是熟悉那些怪物统治者的。因此就完全由你们来照料鲁基,而且你们会注意到它的任何异常情况。但是,朱利叶斯并不了解你和乌尔夫之间有多么大的麻烦。”
  “一把锯子和一根木头之间总是会产生麻烦事的,”我说。“而我就是那把锯子。”
  “你接受了乌尔夫作为你的领导人。但是,你并不把他当作一个人那样尊重,威尔。那使得他感到恼火。”
  尊重?对乌尔夫?这种建议叫我感到吃惊。我激烈地回答说:“我服从他的命令。他还想要求些什么呢?”
第十一章 给鲁基喝了一点酒
  自乌尔夫到城堡以来,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变化。在厄康宁号驳船上的时候,他经常要喝很多酒。由于他酗酒,招来了许多麻烦,江波儿和我才会离开那艘驳船。在这儿城堡里面,他根本就不喝酒了。
  其他人喝啤酒。而且正餐总供应红酒。然而,乌尔夫甚至连那些酒也不喝。有时候,我希望他会喝上一点酒。那可能会使他的脾气好一点。
  有一天早晨,朱利叶斯的一个通讯员到城堡里来了。我不知道带来的是什么信息。不过他还带来了一对棕色的石壶。他说,他是乌尔夫的老朋友。壶里装的是叫做荷兰杜松子酒一类的烈酒。过去,他和乌尔夫经常在一起喝这种酒。
  也许是他那个老朋友说服他恢复了他的老习惯。也许杜松子酒是他唯一真正喜欢喝的酒。我无从得知。不过,我注意到他们正坐在乌尔夫的房间里,一只酒壶和两只玻璃杯就放在他们之间的那张桌子上。
  任何能吸引乌尔夫注意的事,都会给我一个休息的机会。那天早晨,我很高兴能够躲开了他。
  下午,那个通讯员走了。他给乌尔夫留下了另一瓶杜松子酒。而且,乌尔夫已经喝得太多了。那我是能看出来的。午饭他什么也没吃。这时他又打开了第二壶酒,继续自斟自酌起来。
  他好象很悲伤的样子。对谁都不说话。他对自己周围正在发生什么事,一点也不注意。当然,他是不能象这样去执行他的任务的。不过,弗里茨和我知道我们该做些什么。
  这是个浓云密布的阴沉沉的天气。傍晚,天很早就完全黑了下来。我为鲁基准备好了晚饭。在到那间栖息所去的路上,我经过了乌尔夫的门口。我刚好能看出他在黑洞洞的屋里,仍旧坐在他的椅子上。那壶杜松子酒还在他的旁边放着。我什么也没说,不过,他看到我走了过去。
  “你到哪儿去,帕克?”他招呼着说。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我把俘虏的晚饭给它拿去,先生,”我说道。
  “到这儿来!”
  我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我仍旧端着鲁基的那份托盘。
  “为什么你不把这儿的灯点起来?”
  “把灯点亮的时间还没到呢,”我回答。
  这倒是真的。乌尔夫为每一件事情都规定了固定的时间。不到时间,就是差一刻钟也不能把灯点亮。如果我把灯点亮得太早了,那么我就是自找麻烦了。
  “把灯点起来,”他说。“不许争辩,帕克。当我叫你干什么事的时候,就马上去干。你懂不懂?”
  “是,先生。不过,是你规定了点灯的时间。”
  他站了起来。他的两条腿跟他的说话声音一样,摇摇晃晃的稳不下来。他向前倾斜着,两只手支撑在桌子上。我能够闻到他喷出来的那股子杜松子酒的气味。
  “你必须学会服……服从,帕克。今天晚上你要干额外的任务。现在你把那个托盘放下来,你去把那盏灯点起来。听清楚了投有?”
  我一声不响地顺从了他。灯光照在他那迟钝的脸上,那张脸由于喝饱了老酒已经变成红的了。
  我冷冷地说:“就是这些事了吗,先生?那么我要去干我的事了。”
  “你很高兴去探望你的朋友鲁基,是不是?我猜,你跟那个畜牲谈话,比为我干事还要轻松,对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托盘拿了起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先生?”
  “等一下。”
  乌尔夫放声大笑。他拿起了他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然后,他就把剩下来的杜松子酒全倒进了鲁基的食物里。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去吧,”他说。“把你朋友的晚饭拿给他吧。那会使它清醒起来,使它谈话。”
  我知道得非常清楚,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应该去给鲁基再做一顿新鲜晚饭。然而我却以一种厌恶的语调说:“这是一道命令吗,先生?”
  他同我一样愤怒。不过,他的脾气是暴躁的,而我却是冰冷的。而且,那种杜松子酒支配了他的理智。他说:“不许争论,帕克。立刻把那东西给它吃!”
  我拿起了托盘就走了出去。当然,我是鲁莽了。然而,乌尔夫却犯下了一个严重错误。我想要使他陷入困境。
  “鲁基会拒绝它的食物的,”我在想。“我会报告这桩事。科学家们将会检验它的食物,他们也就会发现乌尔夫愚蠢的鬼把戏。我只需要服从给我下的命令。那时乌尔夫就会受到惩罚。”
  当我走到那间栖息所的时候,我听到乌尔夫在呼叫。我走进去,放下了托盘。接着我就回到乌尔夫的房间。
  “把那道命令忘掉吧,”他说。“给那畜牲准备一顿新鲜饭。”
  我说:“我已经立刻就把那个托盘拿进去了。是你叫我那样干的。”
  “那么再把它拿出来吧。等一等!我跟你一道去。”
  我觉得懊恼了。我在想:“现在,鲁基会吃一顿新鲜饭了,我也就什么都不能报告了。”乌尔夫值勤的时候,喝酒喝得太多。那我当然可以报告。但是,尽管我憎恶他,我还是太骄傲了,以致我不愿意那样干。
  我不得不帮助他戴上防护面具。他的两只手抖得太厉害了,以致无法去系那几根带子。后来他终于准备好了,我们就走了进去。乌尔夫先走了进去。接着他就突然吓得叫了起来。
  鲁基的饭碗已经空了。而鲁基却平躺在地上。
第十二章 酒精的力量
  朱利叶斯回到城堡里来,召开另一次会议。尽管他的一条腿严重地折磨着他,看上去他却仿佛很高兴,而且有信心。他坐在一张长桌边的位子上。江波儿和科学家们坐在他周围,弗里茨和我坐在另一头。
  安德烈,那位科学家领导人首先发言。
  “我们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去攻打那座城市,”他说。“我们无法把那座城墙突破。看来最好是从城里面进行一次攻击。但是,只有很少几个孩子能进到里面去,如果他们在竞技会上取胜的话。他们不可能公开地同那些怪物统治者进行战斗。他们必须以某种秘密的手段进行攻击。”
  “那倒是真的,”朱利叶斯说。“请继续说下去。”
  “有人建议,我们应该毒化它们的那种绿色空气。那也许是可能的。不过,我们的实验还没有生产出一种毒气。它们的水提供了一个比较好的机会。它们使用大量的水,既饮用,也在它们的池塘派用场。如果我们能在它们的供水上下毒,那么我们就可能成功。”
  “不幸的是,它们的嗅觉十分灵敏。我们对鲁基进行的试验,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它拒绝任何可能会给它造成伤害的东西。后来,由于一次侥幸的机会,一些杜松子酒倒进了它吃的东西里面。也许是它喜爱酒味,也许是它没有注意那种气味。不管怎么说,它毫不迟疑地把那些食物吃了下去。不到一分钟工夫,它就昏迷了过去。”
  朱利叶斯问道:“它处于昏迷状态有多长时间?”
  “大约在六个小时之后,它开始表现出苏醒的迹象。十二个小时之后,它就完全清醒过来了。不过,它还是不能充分地运用它那几只触角一样的手臂,而且仍然有点糊里糊涂。二十四小时之后,它才又完全好起来。”
  “从那时以后呢?”
  “它表现是好的,”安德烈说。“不过,它仍旧为它的这种经历担心。它不象以前那样表现出信任了。”
  “从它的这种经验当中,我们可以获得什么好处呢?”朱利叶斯问道。
  安德烈的一个科学家同伴回答说:“有两点很重要:它的嗅觉并没有提醒它抵制那种东西。而且,酒中所含的酒精总量的确是非常少的。在乌尔夫的玻璃杯底,只剩下一点杜松子酒,然而,这么一点酒却产生了强烈的效果。我认为,这就给了我们一种机会。”
  “如果我们想要毒化它们的饮水,”朱利叶斯说,“那么我们就必须到那座城市里面去干。在它们把那些水当作饮用水之前,它们的机器就把水净化了。因此,我们必须在水离开那些机器以后下毒。我们必须派更多一些孩子进到那座城市里去把它干好。”他停顿了一下,又看着安德烈。“但是,他们——那些孩子们到哪儿去找酒精呢?他们将会需要很多酒精,而他们却不能把酒精随身带进去。”
  “他们可以在那儿生产出来嘛,”安德烈回答说。“那些怪物统治者在它们的食物里放糖,而且在奴隶们吃的东西里也用糖。聪明的孩子们是能够从这些东西里搞出酒精来的。他们只需要几根管子和一些容器就行了。当他们做得足够多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把制出来的酒精放到饮用水里面去。”
  朱利叶斯说:“我们必须记住,我们的敌人有三座城市。”
  “是的。因而我们必须于同一时刻,在所有那些城市里干这桩事。它们知道,我们已经俘虏了一个怪物统治者。但是它们仍旧抓新的奴隶,所以说,它们还是信任戴上机器帽子的人的。它们认为,它们的敌人是没有戴上机器帽子的人。如果他们发现我们的机器帽子是假的,那么事情对我们就会更困难了。”
  朱利叶斯慢慢地点了点头:“在它们怀疑到我们之前,我们就必须发起进攻,”他说。“这是个很好的计划。请继续进行你们的准备工作吧!”
  在那天之后,我被叫到朱利叶斯那儿去了。他正在一本书上作着批注。但是,当我走进房间时,他把头抬起来看着。
  “晚上好啊,威尔,”他说。“来,坐下来吧!你知道乌尔夫已经走了吗?”
  “我看见他今天早晨走了,先生。”
  “我猜想,挺开心吧?”我没有回答。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是个病得很重的人。我派他到南方去,那儿气候比较暖和一点。他不会活多久了,威尔。他也是十分不幸的。他的鲁莽的行为倒给我们带来了成功。然而,在他看来,他是失败了。在克服他的个人弱点上,他已经失败了。他的弱点就是嗜酒如命。你不必咀咒他,威尔。”
  “不会的,先生。”
  “你也有你自己的弱点。那些缺点也会引起一些愚蠢的行动。最近,你那些缺点就导致了鲁莽行为。乌尔夫酒喝得太多了,而你却把你的傲气放到你的责任感前面去了。要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吗?我把乌尔夫派到这儿来,是要把纪律性教给你。在采取行动之前,你必须学会思考。你还没有学会。”
  “我很抱歉,先生。”
  “乌尔夫也是这样。今天早晨他告诉了我一件事。当你被扔进那个深坑里去的时候,他责难他自己。如果他没有在那些酒店里喝酒,那么你也就不会去到处找他了。不过,有些人彼此之间就象油和水一样,他们不会溶合到一起。你和乌尔夫就象这样。所以,我本来不该把你们弄到一起才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他那双深兰色的眼睛凝视着我的脸。我感到很不舒服。
  “你已经听到我们最后那些计划了,威尔。你要不要回到那座城市里去呢?”
  我说得很快,也很热切:“是的,要去,先生!”
  “我应该拒绝你的请求才是。你曾经干得很好。但是你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说不定你永远也学不会了。”
  “我曾经有一些成绩的,先生,”我反驳着,“您这样说过。”
  “是的。你有过成功,因为你一直是幸运的。所以我打算派你去。你将会是有用的,因为你了解那座城市。不过你的幸运是我作出这一决定的主要理由。不管我们怎样小心谨慎地制定了我们的计划,完全不靠运气也是不能成功的。所以,我们就依靠你那些运气了,威尔。”
  我非常真诚地说:“我要非常努力地去做,先生。”
  “是的。你现在可以走了,威尔。”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先生?”
  “要记住,其他的人并不都是那么走运。特别是象乌尔夫那类人。”
第十三章 逆潮潜泳
  我们的准备工作持续了十八个月。我们在那座城堡里消磨了两个冬天。如今,夏天又来临了。
  延迟的原因是由于那三座怪物的城市相隔的距离太远。我们已经赞同,必须在同一时间,用酒精向怪物统治者的所有供水系统中放毒。因此,委员会的计划不得不传递到每一座怪物城市周围各个秘密基地我们的代理人那儿。通知的传递是缓慢的。我们可以用无线电来拍发那些信息,就象古代人做的那样。他们那些书已经把这种科学知识技术教给了我们。但是,那些怪物可能会窃听到,而且它们甚至可能发现我们的无线电台。我们不能冒那种险。
  所以,我们在远方那些基地的代理人,就到我们这儿来进行讨论。各个基地来的代理人中,有一个就是亨利。
  我并没有很容易地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在炎热的美洲日光下晒了一年之后,他的皮肤已经变成棕色的了。他是非常自信的。当他和他的小组到达美洲的时候,他找到了一些象我们一样的自由人。那些人有一个秘密的基地,那个基地就在第二个怪物城市的北面。他们已经很高兴地同意跟我们一道工作,来反击那些怪物统治者。他们也制订了一些计划。如今,他们就把自己的那些秘密也摊给了我们。
  他们的一个领导人跟亨利一道来了。他的名字叫沃尔特。同弗里茨一样,他说话也非常少。当他讲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好象是通过他的鼻腔发出来的。
  亨利、江波儿和我,一起消磨了一个下午。我们谈到了过去,展望了将来。我们还参观了科学家们做的一次实验。
  从城堡的墙上,我们眺望过去,看到了一片平静的蓝色大海。整个海面上非常平静。我们可以很容易就忘掉那些三脚机器人或者那些怪物统治者的存在。事实上,它们从来也不到海边附近来。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我们才把我们的基地放在这个城堡里。
  在我们下边,有一组科学家正围着两个人。那两个人穿一身短衫裤,他们的穿着打扮就跟怪物统治者的奴隶样子一般。而且,象那些奴隶一样,他们也戴着防护面具。不过,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有一根软管把每个人的防护面具前面同系在那人背上的一个容器连接起来。
  发出了一个信号以后,那两个人就跨过岩石,走进海水里去了。海水淹没了他们的膝盖、胃部和胸部。接着,他们就一起潜泳,游进了海浪,而且没有再冒上来。
  过了一会儿,我就看见他们在水面下凫水的身影。在那之后,就看不到他们了。
  我们观察着,等待着。几分钟过去了。有关这件事,我事先已经得到过通知,然而我还是有些担心害怕。“某些事想必出了什么毛病,”我在想。“他们是在逆着海潮泅水的。在蓝色海水的深处,有些暗礁,暗藏在海底的礁岩周围,海水会异常地旋转着流动,造成漩窝。他们一定被淹死了。”
  江波儿猜出了我的想法。“不用担心,”他说,“他们是十分安全的。这是一次重要的实验。这种实验将有助于我们潜入那些怪物的城市。我们不能借助于常规手段进去。我们需要有一条直接的和可靠的路,那条路将是永远畅通无阻的。那几座怪物的城市,都有河水通进去。因此,这种办法对那几个城市全都适用。”
  那两个游泳的人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江波儿继续说:“我们可以顺着那几条河的水流潜入那几座城市。那些把河水净化的机器设备可能会阻塞我们的道路。因此我们必须逆着河水水流走,必须从你和弗里茨出来的地方进去。”
  “那是不可能的,”我说。“弗里茨和我甚至借助于水流的力量,都差一点没能出来。戴着防护面具我们都不能有多长时间进行呼吸。逆着水流,你很快就会被窒息。”我指着海水大声地说:“你们的试验没有起作用。他们在水下面那儿,不可能还活着。”
  但是江波儿并不担心。“等一下吧,”他说。
  “至少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将近有十五分钟了,”他纠正我说。
  接着,亨利突然喊了起来:“快看!在那边!”
  我朝指着的地方看去。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脑袋从水里钻出来了。这时另一个脑袋也跟着露出来了。
  亨利说:“实验产生效果啦!但是怎么会行得通的呢?我不懂。”
  “在他们的背上背着的那两个容器里,他们得到特别充足的空气供应,”江波儿解释着说。“而且,他们在两只脚上穿着象鱼尾巴一样的特制的东西。用那玩意儿,他们可以游得更快一些。因此他们可以在水底下呆很长时间。而且,他们能够逆着潮水,或者顶着河水的湍流游泳。”
  第二天早晨,亨利就离开了,沃尔特也跟他一起走了。他们拿走了带有软管和容器的这种特殊防护面具的装备。
  弗里茨和我这时已经学会使用这种防护面具了。而且我们在脚上穿上象鱼尾巴一样的东西,用它练习游泳。另外三个孩子也进行了这种练习,他们也是为了我们的探险活动而受训的。那三个孩子的名字叫奥拉夫、卡洛斯和简。
  时间到来的时刻,我们就朝北方进发了。几个星期之后,我们在一条河旁边的一个山洞里扎了营。从那个山洞里望出去,我们可以看到那座金和铅的城市。那高大的金子城墙,横着跨过那条河,扩展出去,伸向远方。我们五个孩子,怎么能够摧毁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地方呢?甚至是试一下,肯定也只有傻瓜才会去干吧?
  已经戴上机器帽子的人不会接近那座城市。他们也感到害怕。因此,在这儿是不会有人来干扰我们的。我们看到许多三脚机器人进进出出,但是它们的固定路线并不是在我们附近通过的。
  在我们到达后的第三天傍晚,弗里茨和我在河边上坐着。天光正在逐渐暗下去。下一天早晨,我们就应该在那座城市里见面了。这种尝试需要天完全黑下来才能进行。然而,怪物统治者那三座城市彼此离得那么遥远,以致不可能同时都在黑暗条件下进行这种尝试。
  我对弗里茨说:“世界上所有各个地方,时间是不相同的,这好象很奇怪。我们在东边的那个组,必须在这样一种时刻进入那座城市。在他们的国家,那是午夜。然而,亨利在西边的那个组,将在我们之后六个小时才开始行动。那时候,我们应该是已经安全地到城里了。”
  弗里茨说:“是的。我希望,在东边的那些孩子真的能够理解他们所受的训练。”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们那个基地,是所有三个基地中最小的、也是最薄弱的一个基地。我们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会说他们那种语言。我们的几个代理人学会了一点,不过他们没有获得多大成功。
  大部分在东方的孩子,好象都接受了他们的命运。他们对三脚机器人的行为并不提出疑问。只有极少数人准备参加我们的斗争。这些人中的优秀人物,在秋天时曾经到城堡里来过。他们是些个子矮矮的孩子,皮肤是黄色的。他们不大说话,也很少微笑。他们学会了一点德语。弗里茨和我把有关我们到过的那座城市的一切情况,全都告诉了他们。他们倾听着,点点头。然而他们究竟理解了多少?我们是无从肯定的。
  但是,我们现在实在太忙,以致无法为另外两个组担忧了。慢慢地,黑夜伸展开来,笼罩了那座城市和那条河流。我们在露天吃了最后一顿普通人吃的东西。在这之后,我们就不得不依靠奴隶们吃的那种味同嚼蜡的食品了。而且,因为我们戴着防护面具,所以我们不得不在一个栖息所里吃东西。
  我看着我的几个伙伴。他们象奴隶一样穿戴着,还戴着假的机器帽子。他们的皮色是苍白的,就象奴隶们的皮肤一样;整个冬天,我们都小心地保护着全身,不叫阳光晒到。但是,只有一个新奴隶,看上去是长得很好,很健壮。
  “我们真的能够骗得过那些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和他们的怪物统治者吗?”我感到疑惑。“第一个看到我们的怪物统治者肯定会怀疑我们!那么我们就会全都被抓起来。而那样,我们的进攻也就完蛋了。”
  如今,疑虑已经太迟。第一颗星星已经在夜空闪闪发光了。
  弗里茨,我们的组长,看了看他的表。那只表就藏在他那短裤的腰带上。甚至在水下,表也能保证准时。那只表是我们的古代人很久以前制造出来的。它使我想起了我自己那只手表,那只手表被埃洛伊丝落到红塔城堡那条河里去了。
  “时间到了,”弗里茨说。“让我们走吧!”
第十四章 我回到了那座城市
  对我们必须游泳穿过的隧道,我们已经进行了检查。一共有四条隧道。不过那四条隧道可能通往不同的地点。因此,我们不得不一个跟着一个地进入同一条隧道。
  我们戴上了自己的防护面具。接着,一个接着一个地潜入水中。我们不得不顶着湍流开路。当然,在水底下是一片漆黑的。不过,科学家门已经发明创造出一种特制的灯,就装在我们的防护面具上。因此我们能够看到路,也能彼此看得见。
  我已经游到了那条隧道呈曲线弯过去的金属边上。我的灯光把那些城墙的轮廓照了出来。我用脚上穿的那个象鱼尾巴的东西踢了一下,就游了进去。
  那条隧道好象是没有尽头一样。河水流得很急。我是真的在朝前走呢,还是我的努力仅仅使我保持在原地未动呢?我会不会很快地一感到筋疲力竭,就又被河水冲到外边去呢?
  这时已经感到河水有点温暖起来。水里也不那么黑了。我抬起了一只手,已经摸不到隧道的顶部了。在我的上面远处,现出了一片昏暗的光。是一种绿光。我游了上去,最后我的头终于钻出了水面。
  奥拉夫已经到了那儿。卡洛斯紧接着眼了上来。接下来是简。接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看到了弗里茨。
  弗里茨小心谨慎地从池塘旁边攀了上去,并且向四周打量着。接着,他向我们其余的人挥了挥手,我们就爬了出去。城里那种象铅一样的重量,立刻就把我们的几个伙伴拖倒了。我们曾经把这一点告诉过他们,但是,那种冲击还是很大的。他们的肩膀垂了下去。他们几乎走也走不动。
  我在想:“我恐怕,我们这些人看上去不大象那些奴隶。不过,我也不必担心。这时看上去我们跟其他奴隶没有非常大的区别。”
  我们脱掉了防护面具上面的特殊部件。那些装置曾经帮助我们在水底下游动。它们的作用已经发挥了。我们把那些部件捆在一起,沉到了水池池底。没有了那些部件,我们感到有点虚弱,不过,现在我们必须靠防护面具来呼吸那种绿色空气。
  弗里茨向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就领着我们走上了大街。夜里,怪物统治者是很少出来的。奴隶们从来也不这么晚出来。而且我们还带着一些东西,那些东西会帮助我们制造酒精。所以,我们全部小心翼翼地走着,而且是紧跟着弗里茨打出的暗号往前走。
  我们缓慢地穿过这座寂静的城市走着。我们走过一些水里长出古怪植物的花园池塘,路过了那个举行球赛的场地。对我来说,这一切太熟悉了。
  前两年的自由生活,好象已经从我的思想意识中溜过。可怕的过去重又回来了。“你的怪物统治者正在等着呐!”它仿佛在这样说。“你必须去给它铺床,必须去给它擦背,必须去给它准备饭食。你还必须充当它的年轻的伙伴,当它的一只小狗。”
  我们正打算到城市对面的那一头去,就是河水流进来的地方。也就是在那儿,怪物统治者把河水加以净化,然后才使用。也是在那儿,我们能用我们的酒精去往水里放毒。因此,我们需要在那儿有一个基地。
  我们头顶上面的夜空,正在开始变成绿的颜色。在外面的世界里,新的一天正在破晓,很快,太阳就会从远处山间升起。
  然而,在这儿,我们是看不见那种景色的。我们是既热又累,又口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走进一个栖息所呢?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把防护面具脱掉,吃点东西,喝点水呢?也许,不是等几个小时。弗里茨和我对这一点是习惯了,我在想。“但是,我们的几个伙伴会感到怎样呢?”
  这时我们不得不穿过一片开阔地。弗里茨走在前面。接着,他停住脚步,轮流向我们每一个人挥着手。我是最后一个。但是,当轮到我走上去的时候,他没有挥手。他把一只手笔直地举了起来。那是一种表示危险的信号。
  我停下来不动,并且等待着。接着,我就听到远处传来一种声音。我立刻就识别出来了。三只粗重的脚在平滑的石板路上走过来了。是个怪物统治者。
  在昏暗的绿色灯光下,我看到它穿过了那块开阔地。我的头发马上根根倒竖起来。照说我如今对那些怪物统治者早该习惯了。我了解鲁基有一年多。不过,鲁基是个被我们囚禁起来的俘虏,一直被锁在一间小牢房里。而这一个却是自由的,而且它是在自己的大城市里自豪地走着。
  这时,所有那些往日的恐惧,以及愤怒的思想,又全都回到我心间。我憎恨这种畜牲。它们当中的每一个我都仇恨。
  弗里茨和我曾经发现了几个小的金字塔形建筑,怪物统治者很少到那儿去。有一些是从来也不使用的。有一些是堆栈;有一些堆满了空箱子。弗里茨现在就是把我们领到这样一个地方去。
  那是靠近河水流进来的一个地方。那地方的房间很清楚是不使用的。然而,我们不能冒险。我们从一条陡峭的过道走下去,到了地底下的几间屋子。在这儿,他们一直没有准备把它当作栖息所。屋子里一片漆黑,就象山洞一样。一堆堆箱子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在一个角落里,我们为自己搞了一块空地。接着,我们就开始着手进行准备了。我们带来了一些酵母和一点其他特制的东西。我们知道,我们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大部分东西。例如,玻璃管啦,罐子啦,什么的,还有奴隶们替怪物统治者烧饭用的微型电灶,再有就是食物补给品,我们可以把酵母放进去,让它起作用。
  现在,弗里茨带着奥拉夫和卡洛斯到一个公共栖息所去了。他们到那儿去洗脸,吃和喝,后来他们回来了,我就跟简一起去。
  弗里茨选定那个栖息所是很小心谨慎的。那个栖息所在一个大金宇塔形建筑的下面,许多怪物统治者到这儿来是干一种特殊的工作。它们是从这座城市各个部分来的。每星期来的都不一样,所以那些奴隶们彼此之间都不认识。当然,那些奴隶们总是累得太厉害,以致不会去注意任何异常的现象。
  在那儿,有些奴隶就在公共使用的床上睡上几个小时。不过,某些时间,有几张床经常是空着的。我们必须在夜里进行工作,因此我们需要在白天睡觉。
  第一天,我们就去寻找我们所需要的那些东西。这倒没有什么危险。不得到怪物统治者的允许,奴隶们是不会去干任何事情的。因此,没有一个人对我们的举动提出询问。有一个大罐子重得抬也抬不动。我们把它放在一辆小车上,然后推着车穿过熙来攘往的街道。我们把那个大罐子放到我们基地的附近,而且又拿来两个。
  那天夜里,我们就把那三个大罐子搬到我们那个基地下面去了。我们把许多袋奴隶们的干粮用水混合起来,并且把调好的这种东西在那几只大罐里装满。然后我们就往里边加上酵母。没有多久,在那些东西的表层就开始产生出许多气泡来。我们的第一部分工作进行得很好。
  然而,我们仍然有许多问题。制造酒精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非得把你的流质烧开不可,好让它形成气体。接着,还必须把那种气体冷却,而旦要把一滴滴的东西收集起来,必须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干。每一次,那种液滴里就多包含一些酒精成分。所以会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酒精要比水沸腾得快一些。
  我们能够在我们那个基地把那种流质烧开,然而我们却无法迅速地使它冷却。怪物城市里的空气,对于要冷却那种东西,实在是太热了。
  弗里茨开始担忧了。“这个系统搞起来太慢了,”他说。“如果我们不能使那些流体冷却得快一点,我们几个月也搞不好。威尔,我们必须找一个更好一点的基地。”
第十五章 供水系统
  那天夜里,弗里茨和我一起走了出去。我们静悄悄地朝下爬到了供水系统那里。供水系统在紧靠着城墙的一个大地窖中,里面点着绿色的灯光。一些机器正在繁忙地运转。不过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当然,那些奴隶统治者是不怕有危险的。所以它们并未加以任何的警戒。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任何门是上锁的。供水系统的门甚至都没有关上。
  我们知道,这个供水系统生产两种用水。一种是供应那些池塘和洗涤使用。另一种则供饮用。因此,我们只要在第二种供应的饮水中下毒就行了。
  所有的河水都要通过一台巨大的机器,由那台机器来使河水净化。然后,大部分水就被抽水机抽进每一个池塘和金字塔形建筑。
  然而,有一部分水却要先流进一台小型机器。“这台就是净化饮用水的机器,”弗里茨说。“这儿是个开放的地方,它们就在这儿检验那些水。我们可以把酒精在这儿倒下去。这儿的水会直接抽到供应饮用水的特殊水龙头里去。”
  在这个地方对面,有个水池,由那个水池把水送进机器里去。水池里的水是从城墙下边一个宽阔的隧道里流进来的。沿着隧道边上,刚好在水上面的旁边,有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我们沿着那条小路向黑暗中走去。
  这儿由于有新的河水流进来,空气就清凉一点。“如果这条路宽一点的话,我们就可以在这儿制造我们的酒精,”我说,“但是这条路太窄了。”
  弗里茨没有回答。他走在我的前面。在黑暗中,我看不见他。我轻声招呼着:“你在哪儿呀?”
  “在这儿。拉住我的手。”
  我们是在城墙中部的下面。这是我们那条路的尽头。河水是从下面往上流进来,为的是这样新鲜空气就不会随着河水一道涌进城里。弗里茨用他的两只手和脚去触摸那座城墙。
  “这儿有个洞穴,”他说。
  那个洞又通到一个地窖一样的洞里。地上的洞口上面有些铁盖子。我们拉起了一个铁盖子,就听到河水在我们下边流着。
  “如果下边的隧道阻塞了,那么它们就可能使用这些洞穴,”弗里茨说。“不过,那不大可能发生。这儿有足够的空地方可以搞我们的工作,威尔。”
  我反驳说:“那儿完全是漆黑的。”
  “我们就在黑暗中搞吧,”他回答说。“我们的眼睛很快就会习惯的。我已经能看得比较清楚了。”
  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然而他是正确的。我们得安排好去干。任何其他地方的空气温度都不够凉爽。
  我问:“今天晚上我们能动手干吗?”
  “我们可以开始,”弗里茨说。“但是对付那几个小罐子,我们必须加倍小心。”
  在接下来的几天夜里,我们干得很辛苦。我们一点一点地把每一件东西搬到洞里。我们只在白天呆在外边,仍旧不得不到那个栖息所去吃饭和睡觉。我们并不总是能够找到空床。有时候,我实在太累了,就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时光流逝过去。酵母效果很好,我们造的酒精慢慢地增加了。有一天,弗里茨说:“现在,我们所需要的酒精已经足够了。但是,距离我们必须发动进攻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因此,我们要继续制造酒精。每一滴酒精都是有帮助的。我们用得越多,我们看到的效果也就越快。”
  还有一个严重问题存在着:这就是进攻的时间。酒精产生效果究竟会有多快呢?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些怪物统治者发现出纰漏又会有多快呢?它们的每一座城市都能向其他城市拍发出无线电信息,彼此都可以发出危险的警报。因此,我们的攻击必须在每一座城市里在同一时刻发动。
  然而,在所有三个城市,那一时刻不可能都是黑夜。只能有两座城市那个时刻是黑夜。在第三个城市里,不得不在大白天发动攻击。
  这项危险的工作,自然而然地交给了我们这个组。弗里茨和我是对这种城市里的生活具有经验的仅有的两个人。所以我们不得不在大白天往水里下毒,而那时,奴隶统治者正在照管着那些机器。
  在供水系统那儿是不使用奴隶的。如果他们看见我们在把什么东西放到它们的水里,那么,那些奴隶统治者就肯定会讯问我们。
  卡洛斯建议说:“我们可以给它们送个假通知去。我们可以叫它们到城市另一头去开会。它们是不会产生任何怀疑的。”
  弗里茨说:“不行。那会是一个很怪的通知。它们可能会认为,我们搞错了。接着,在它们服从那个命令之前,就会去核对。而且,它们不会全都走开的。很可能会有一个怪物统治者留在机器那儿。”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简问道。
  “只有一件事可干。”弗里茨看了看我,我就点了点头。他和我已经商量定了。“我们必须使用暴力。”
  通常有三个怪物统治者在一起值勤。我们可能对付它们当中的两个。我们知道该往哪儿打,应该打在它们的鼻子和嘴的中间。但是,我们对付不了三个。
  选定的时刻是在一天的当中。幸运的是,它们当中有一个,总是在那时候走出来,到最近的一个花园池塘里去。我们必须等它一走就立即采取行动。因此,我们不得不藏在外边一个什么地方。那样我们就能看到他走出来。
  我们能够怎样藏起来呢?弗里茨很快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我们要到花园里去,从树上砍下一些树枝来,”他说。“奴隶们是经常要去干那种活儿的。接着,他们就离开堆成垛的那些树枝。另外一些奴隶在傍晚四处走着,并且把那几堆树枝移开。我们要在早晨早一点的时间里,堆好那个垛。然后,我们就能够安全地在树枝下面藏着了。”
  选定的那天早晨终于来到了。我们去砍下许多树枝。吃了最后一餐饭,我们就藏好了。弗里茨能够看见外面,而其余的人全深深地被埋藏在叶子下面。
  在这个一点也不舒服的巢里面,时间好象过得非常缓慢。我们的两条腿僵硬、疼痛起来。不过,我们不敢动。
  最后弗里茨终于说话了:
  “现在开始行动!”
第十六章 进攻
  一个人也看不见。我们从我们隐蔽的地方爬出来,急速地走向供水系统。从门口我们能够看到一个怪物统治者,它的同伴在一台机器后面。
  当我们走近时,它就说:
  “什么事?你们给我捎来口信了吗?”
  “是的。是一个通知,主人,”弗里茨镇静地说。
  那些机器发出的噪音把他的声音淹没了。那个怪物统治者就象弗里茨所期望的那样,把身子朝前弯了下来。我们三个人紧紧地抓住了它的那三只触角一样的手臂。就在同一刹那间,弗里茨跳了起来。
  这一下打击一眨眼工夫就结束了。弗里茨狠狠地在那个薄弱点上打了一拳。那个怪物统治者发出一声惨叫,就倒下去了。
  我们预料,那另一个怪物统治者会是比较难对付的。那一声惨叫,肯定会警告它有危险了吧?然而,实际上它一点也没来找麻烦。它从机器后边走过来,看着它那躺在地上的朋友。
  “这儿出了什么事?”它问道。
  我们表示尊敬地向它鞠着躬。弗里茨说:“它受伤了,主人。我们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这畜牲仍然盲目地信任我们是顺从的。这就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它毫不迟疑地弯下身来,用它的触角一样的手去抚摸那具怪物的尸体。所以,弗里茨连跳也不需要跳起来,就能很容易地打中那个薄弱点。这第二个怪物统治者,连叫也没叫出来一声,就倒下去了。
  “把它们拖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弗里茨命令着说。“把它们拖到机器后边去!然后就干起来。”
  用不到急急忙忙。第三个怪物统治者要有半个小时才会回来。我们大家全都想要在那时之前把事情干完。
  在狭窄的隧道里,我们只能有两个人安全地进行工作。弗里茨和卡洛斯沿着隧道把那些容器搬了进来。我们其余的人就把容器里的酒精全倒进饮用水里面去。总共大约有一百来个容器。没有颜色的透明酒精溶液,同那些水混合到一起,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每当我们倒空一只酒精容器时,我就数着容器的数目。在二十分钟之内,我们差不多就要干完了。“九十,”我对自己说。“九十一,九十二……”
  甚至在我能够看到之前,一只触角一样的手臂就把我抓住了。第三个怪物统治者提前走了回来。它必定是从上边看到了我们,而我们的举动想必是使它感到了惊愕。因此,它悄悄地从过道走了下来。我们连它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这时,一只触角一样的手臂,紧紧地把我的腰部卷住了。
  “好家伙!”它查问着。“出了什么事?那两个主人哪儿去了?”
  奥拉夫刚好站在我后边,他就猛扑到我们这个敌人身上。第二只触角一样的手臂就把他抓到了空中。
  我看到简跑上来救我们。卡洛斯站在隧道口上。然而,我却什么也干不了。那只触角把我抓得那么紧,以致我甚至连气也透不过来了。疼痛得非常厉害。
  那个怪物统治者用它的第三只触角向简身上打了一下,把他击倒了。接着它又抓起了卡洛斯,把他缠得紧紧的。
  弗里茨还在隧道里面。但是现在他怎样才能救我们呢?这个怪物统治者会把它的朋友们叫来。他们会检验管道里的水,那我们的计谋就会暴露出来。我们已经这样接近于成功了。难道在最后时刻我们必定要失败吗?
  我朝周围打量着。我被头朝下脚朝上地例提着。我的头正在那个怪物统治者身体的下部擦碰着。我看到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显然疼痛得很厉害。
  接着我看到他手上握着一个什么东西。是一根大约有六英寸长、两英寸厚的金属棍棒。那根金属棍棒可能是怪物在那些机器上使用的。如果他能够用力扔过去,他可能会击中怪物身上的那个薄弱点。不过,要是那个怪物统治者先看到了他……
  我努力用我的指甲掐进那个怪物“主人”的皮肤。我想要把它的注意力从简的身上引开。那没有产生效果。但是它一定是感觉到了,因为它把我抓得更紧了。我由于疼痛叫喊了出来。
  我看到简把他的身子转动了一圈,挥起了他的手臂。不过,在他把金属棍棒抛掷出来之前,我就失去了知觉。
  最后,我的神智又逐渐清醒过来了。我正背靠着一台机器坐着。当我试着呼吸的时候,我的胸部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那个怪物统治者就躺在我旁边的地上。绿颜色的血液从它脸上一个伤口里流了出来。
  弗里茨正在把最后一个容器里的酒精倒进水里。“把所有的容器全都搬回到那条隧道里去。”他命令着说。“其他的怪物统治者可能会来,会猜测它们的用途。”
  接着,他看到我恢复了知觉。“你觉得怎么样,威尔?”他问道。
  “还不是太糟。我们真的已经全都搞好了吗?”
  弗里茨凝视着我。他是很少笑的,然而现在他笑了。
  “我认为是这样,威尔。我真的认为我们已经干完了。”
  我们静悄悄地爬上去,走到街上去了。很快,我们就遇到了一个怪物统治者,但是它对我们并不注意。我和简两个人走起路来都很困难。简的一条腿受了伤,我呼吸困难。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显得异常。奴隶们经常是衰弱过度,连走路也不自然的。
  弗里茨说:“其他怪物统治者可能会发现那些尸体。它们可能会发出警报。然而它们不会发觉出了别的什么岔子。那些机器完全在运转,纯净的水也正在从机器里边流出来。它们不会知道,含有毒素的水已经通过那些管道流出去了。”
  我们走进一个公共栖息所,把我们自己洗干净了。接着,我就喝了一点水。那水尝不出有什么两样或异常。我们在水里放的酒精是不是足够了呢?
  弗里茨用手摸了摸我胸部的骨头。当他碰到我的一根骨头时,我疼得叫了起来。
  “是啊,一根骨头断了,威尔,”他说。“我是这样想的。我要试着努力把它搞得好一点。”
  在栖息所里有一些空余下来的毛巾。他把一条毛巾撕成了布条。他说:“当我把这些布条紧紧地缠绕在你的胸部时,请你呼一口气。”
  他这样做的时候,好象弄伤了我似的疼痛。绑上带子之后,我就觉得好一点了。
  在我们走出去之前,我们等待了有半个小时。那些怪物统治者总是饮量极大而且时常要喝水——至少每小时要大喝一次。我们踱来踱去地散步,并且观察着它们。好象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它们还是带着通常那种藐视人的眼光从旁边走过去。我开始担忧了。我们会不会搞错了什么?
  接着,奥拉夫抓住我的胳膊,用手指给我看。他的动作弄痛了我的胸部,但是我顾不得疼痛了。有个怪物统治者正从一座金字塔形建筑里走出来。它那三条腿摇摇晃晃地走着,它的几只触角一样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它就一下子跌撞地倒在地上,躺在那儿不动了。
第十七章 火潭
  我不知道那些怪物统治者在想些什么。它们不可能猜到我们的计谋。它们吃的东西或者是饮料中如果出了什么毛病,它们通常马上就会注意到。但是,由于某种不可思议的原因,它们发现不了酒精。鲁基曾经证实了那一点。当然,它们料想不到,那些纯净的饮用水里已经给下了毒了。
  因此它们照旧喝下去,它们也就都倒下去了。没多久,各条街上满是它们那些倒下来的躯体。它们的奴隶们在它们的躯体当中走来走去,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有些还努力想要叫醒他们的怪物统治者,乞求它们说话。
  有一个身材高高的奴隶,站在广场的当中。泪水正在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他招呼着其他的奴隶们说:
  “主人们死了。所以,我们自己的生命现在也就没有价值了。弟兄们,让我们到‘幸福死亡场’去吧!”
  其余的奴隶高兴地朝他走了过去。弗里茨说:
  “他们是真的打算去死了。我们必须制止他们。”
  奥拉夫说道:“怎样制止呢?那是重要的吗?我们有更加紧急的工作要干呢!”
  弗里茨没有回答,跳上一处人造喷泉的围墙,喊着说:
  “不,弟兄们。它们并没有死,只是睡着了。没多久它们就会醒过来,并且需要我们的照料。”
  他们犹豫不定地观望着。那个高个子奴隶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在发生这种现象之前,我的主人告诉了我。”
  他们都接受了那种说法。没有奴隶能够对他的怪物统治者撒谎。他们仍然感到迷惑,但是不再哭了。有些奴隶回家去了。另一些奴隶就等待着他们的怪物“主人”醒过来。
  现在,我们准备执行我们的第二部分计划了。那些怪物统治者仅仅有几个小时会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可以试着一个一个地把它们干掉。然而,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把它们全都找出来。而且,它们的奴隶当然会阻止我们那样干。
  因此,我们必须去摧毁怪物城市的心脏,必须把供应动力的那些机器毁掉,要摧毁它们产生的热和光,以及城里一切所具有的那种铅一样的重力。
  我们知道这种机器在什么地方。那些机器距离我们有很长一段路。卡洛斯建议说:“让我们使用它们那种不用马拉的车吧!”
  但是弗里茨说:“不行。没有怪物统治者在一起,奴隶们是从来也不驾驶车辆的。这些戴上机器帽子的奴隶可能会怀疑我们。那样他们也就会干扰我们的计划。”
  所以,我们奋力沿着十三号街,朝第九百一十四号小路走去。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我们就停了下来。许多大型机器的轰隆轰隆的吼叫声,使我们脚下的地面都在不停地震动着。这座城市的心脏,正在地面下边的深处跳动着。
  弗里茨以前曾经到这儿来过。不过他没有能够看到那些机器。是不允许奴隶们到下边那儿去的。
  我们朝下走到了一条又长又陡的过道。每转过一个转角,那种噪音就越来越响。最后,我们终于从过道走出来,进了一间巨大的地窖。每一边都安置着许多机器。每一台机器前面都固定地安装着成排的、象钟表面子那样的仪表。许多怪物的躯体,横七竖八地乱躺在地上。
  那些机器的数量和体积规模,使我们有些发慌。我们不能把它们打碎。我们怎样才能使那些机器停止运转呢?我们看不到把手,也看不到键钮开关之类的东西。那些机器是怎样来操纵的呢?在同怪物统治者进行的战斗中,我们已经赢得了第一个胜利。难道这些机器现在会使我们失败吗?
  弗里茨说:“在当中的那个东西是什么?那看上去不象是一台机器,而更象是用钢板围起来的一个弧形的房间。边上还有一扇门。”
  我们打开了那扇门。门后边又是一面钢板墙。在两面钢板墙之间的一条过道,通到另一扇门。里面发出来一种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不是一台机器发出来的那种吼叫声,而是一种很强的沙沙声,忽高忽低轮番地响着。
  我们打开了第二扇门,走进了弧形的第二条过道。所以,这间屋子实际上有三层钢板墙,在里边把每一层隔开来。从第三层墙上的一扇门里,透出一种闪耀着的强光。
  我们走了进去,我惊愕得看呆了。
  在我面前,有一个圆坑。那个圆坑差不多每一边都延伸到墙边了。围着圆坑各个边上,有一圈仅仅容得下一个怪物统治者走路的地方。而那种亮光就是从这个圆坑里发出来的。那都是金子;这使我想起了那种球赛中的许多金球。然而,这要比那种金球更红一些,而且是更加贵重的金子。这是烧红了的黄金,是一种液体状态的火焰。
  这种液态黄金的表面一层,一起一落地轻轻地浮动着。与此同时,就发出很强的一起一伏的沙沙声。
  我在想:“这儿就是这座城市的心脏,就是控制着它的全部生命的力量所在,这种力量就在这儿不费力、无穷无尽地产生着。”。
  弗里茨说道:“我认为,这就是那玩意儿了。不过,我们怎样才能把它停下来呢?”
  奥拉夫用手指着说:“在最远的那边。你们看见没有?”
  这个圆坑对面,有一个金属圆柱。那根金属圆柱大约有六英尺高。柱子顶部突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是一根金属杆。会是一根机械把手之类的东西吧?
  奥拉夫没等到任何回答,就绕过那个圆坑走了过去。我看到他走到那根金属圆柱那儿,碰了那根把手,一下子就死了。
  他连声音也没发出来。也许,在他死之前,他什么也没有感到。苍白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臂延烧下来,火光闪遍了他的全身。有一刹那,他就悬挂在那儿。他的手牢牢地粘在那根把手柄上了。后来,他的体重把那根把手柄拖着拉了下来。他的手松开了,滑倒在地上。
  我的几个同伴发出了一阵微弱的恐惧和惊愕的呼叫声。卡洛斯跑上去要救他的朋友。但是弗里茨说:
  “别动。已经太迟了。而且那种火焰可能也会把你烧死。可是快看!看那个坑里!”
  火焰正在熄灭下去。它发出的光也慢慢地退色,淡了下去。沙沙声低下去,沉寂了。
  在那种液态火焰的表层,出现了黑色的斑斑点点,那些黑斑点扩散开来,连成了一片。这时一切完全寂静下来了。我们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弗里茨用压低的声音说道:“我们必须出去了。我先走。每一个人彼此要握着一个人的手。”
  就在这时候,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突然间,我们已经从总是把我们身体往下拖的那种铅一样的重量下解脱出来了。我几乎觉得,自己好象能够飞起来了。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由解脱,也使我感到异常的疲劳。
  我们走了出来,进了那间大地窖。那儿也是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些机器已经不再运转了。在我们走到门口之前,我们不得不一直摸着墙走。幸亏我们把所有的门全开着。
  有两次,我把脚踩到了怪物统治者的触角上,那些触角在我脚底下叫人很不愉快地滚动着,就象一些死去的蛇一样。
  我们回到上面那条长的过道。过了一会儿,我们就走了出来,进入淡绿色的日光里了。我们的第二部分工作已经干好了。这座城市的心脏已经死了。
第十八章 门全都打不开
  我们默默地站在那儿,我就不由得想起了奥拉夫。他是个好朋友。
  弗里茨说:“他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现在,没有他,我们也必须去完成我们的工作。奥拉夫死了,可是那些怪物统治者并没有死掉。它们没有多久就会恢复知觉,全部苏醒过来。它们可能会把那池塘里的烈火重新再点燃起来。因此,我们必须制止它们。而且必须行动迅速。”
  “我们怎样才能阻止它们呢?”简问道。
  “只有一个办法,”弗里茨回答。“我们必须把城门打开。那时我们的那种新鲜空气就会涌进来。如果我们那种空气足够多地穿过这座城市,那么,这种空气就会把那些怪物统治者置于死地。”
  我们急忙沿着大街走去。简和我还不能跑;然而我们尽一切可能地快步走着。有三个奴隶朝我们走了过来。看上去,他们那副样子就好象是刚从梦里醒过来。
  弗里茨说:“你们好啊,朋友们?”
  他们中的一个人回答说:“我们怎样才能从这地方出去呢?你们认识路吗?”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然而它却给我们说明了一切。没有一个真正的奴隶会想要离开这座城市。这样看来,那种机器帽子所具有的那种魔力般的控制力量已经被打破了。那些机器帽子就跟我们头上那些假的帽子一样,已经没有力量了。这些奴隶已经变成了自由的人。如果他们自由了,那么,他们在城外那些戴上机器帽子的伙伴们也就会自由了。
  “我们会找到一条路的,”弗里茨说。“你们可以来帮助我们一起找。”
  于是我们一起穿过这座城市走着。一边走,一边就谈了起来。他们能够回忆起自从他们戴上机器帽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并不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把我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慢慢地,他们那种可怕经历的真相,对他们就逐渐变得清楚起来了。有一次,他们在两个怪物统治者倒下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好象准备去攻击那两具丑陋的躯体。不过,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就转身走开了。
  在路上,我们遇到许多戴着机器帽子的奴隶。有些人参加了我们的行列,有的却犹疑不定地闲逛着,有的坐着发愣,就仿佛他们的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有两个人在胡说八道,就象脑子坏了的流浪人一样。
  有一个奴隶把他的防护面具脱了下来。他就躺在路上,脸上由于痛苦而抽搐得扭歪了。那种绿色空气使他中毒而死。
  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城门旁边的那座大楼。那儿有一扇门,我们第一次就是从那儿看到怪物统治者巢穴的。在门里边,空气变了,就跟我们栖息所里那种空气一样。在门那一边,我们能自由地进行呼吸。
  我走在其他人的前边。我按了一下键钮,那键钮应该是可以把门打开的。然而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按了又按,还是不起作用。弗里茨来了,他说:“我们是应该知道的。这座城市的所有动力,都是从池塘烈火中产生的。那些动力使得那些车辆行驶,使得门可以开和关。但是现在什么也不能运转了。”
  我们想要用力气把那扇门打开。可那扇门太重了。有个人说:“我们被困在这座城里了!我们永远也出不去了。”
  真的可能会这样吗?天空已经不那么亮了,由于到了下午,天光逐渐暗淡了下去。几小时之内,夜幕就会降临。整个城市将是一片黑暗。空气的温度已经比较凉起来了。
  我在想:“如果这扇门开不开,那么我们的公共栖息所的那些门也同样开不开。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搞到食物和饮用水。即使我们搞到了那些东西,我们也还是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我们全都被困在防护面具里,不能脱下来。”不过,我并没有把我的忧虑讲出来。
  简说道:“如果我们大家一齐努力,那么我们是可能把这扇门打破的。”
  然而弗里茨说:“那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帮助。在那边远处还有一些门。那地方上上下下,高高低低的,不会活动起来,我们所有的气力都用上也不会把城墙上那扇门打开的。”
  我们一声不吭,就表明我们同意他的看法。大家站在那儿,闷闷不乐地彼此相互对看着。
  卡洛斯抬起头来,朝这座城市上面象屋顶一样的那个大玻璃泡望着。
  “如果我们能够到上面那个地方,”他说,“我们就可以在那个大玻璃泡上搞出个窟窿来。”
  简坐了下来,好让他那条受了伤的腿休息一下。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么你可以站到我的肩膀上来。”
  这是开的一个小玩笑。没有一个人出声笑起来。我们大家全都太感到担心了,以致再也不会觉得好笑。
  后来,有个戴过机器帽子的奴隶说:“有一条路可以通到那个顶上去。我的……”他迟疑了一下。他不想使用“主人”这个词。“它们当中的一个家伙指给我看过。当时它在那上边检查着什么东西。我不得不把它吃的东西给它送到上边去。有一条上去的路。城墙顶上有一条盘旋上去的小路。”
  我开口说:“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把那个玻璃顶打破。所有它们那些玻璃都是非常坚硬结实的。”
  “我们必须试试看,”弗里茨说。“除了那条河之外,没有别的出路了。”
  我已经把那条河给忘记了。我开心地看着弗里茨。
  “当然啦!”我大声说。“让我们从那条河里逃出去吧!”
  “你胸部的骨头断了,威尔。你不可能用力气使劲游泳。简也不能拖着那条伤腿凫水。”他环顾着其余的人。“而且,我们还没有完成我们的工作呢!那些怪物统治者很快就会重新恢复知觉。如果他们能把我们破坏的地方修理好,那么我们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白浪费了。我们必须把它们彻底摧毁。不管怎样,我们也必须让新鲜空气流进来。那时,它们就永远也不会苏醒过来了。它们会中毒,全都死掉。”
  我点了点头。又是弗里茨说得正确。那条河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此,我们非得到那个顶上去搞出一个窟窿来不可!
第十九章 顶篷
  我们的那位新朋友引导着我们穿过大街小巷。我们在一个花园里找到了几根钢棒,就顺手拿起来,带着走了。我们可以拿这些钢棒当锤子用。
  我看到有一个怪物统治者微微地抖动着。它并没有苏醒过来。仅仅是一只触角的末稍在哆嗦着。然而,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把这情况指给弗里茨看。他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必须走得快一点。”
  通过城墙上面的那条路非常陡峭。有一种象铅一样的重量在把我们往下拖,我简直没办法走。甚至这时想起来,那也是步履维艰的。
  最后,我们终于爬到了城墙顶上。上面的那条小路狭窄得很,而且旁边没有防护栏杆。我可不敢往下面看。要是我向下瞧,我准得立刻摔下去。
  那个玻璃顶篷的底部刚好就在我们头顶的上面一段距离的地方。我们必须叠肩搭背地一个人爬到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去。这样干是非常危险的。即便是这样,我们那几根钢棒还是够不着,用不上。我们不能把那种玻璃全打碎。甚至连打破一个裂缝也办不到。
  弗里茨对那个戴了机器帽子的奴隶说:“你是在这儿见到你那怪物主人的吗?还是你走得更远一些?”
  “我没有看见它。他关照我把它吃的东西放在这儿。我就照着这样干了。它肯定沿着这条小路走得更远一点。”
  “也许是这样,”弗里茨说。“不过,说不定什么地方有个门。那怪物可能有必要从外边来检查这个顶篷。那是有可能的。所以,就让我们来寻找一个门吧。或者,谁还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人回答。
  于是弗里茨开始顺着城墙走起来了。其余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跟在后边。那种高度真叫我觉得不舒服。我非常害怕失去平衡。但是,离开我的同伴们,我是会感到可耻的。我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当我们差不多就要放弃一切希望的时候,弗旦茨呼喊了起来:“看哪!有个什么东西就在我们的前边。”
  其余的人把我的视线挡住了。后来我才看到,有一间小小的金属屋子,横跨着修建在这条小路上。那间屋子有一扇门。
  门旁边并没有键钮之类的开关。不过却有一个轮子样的东西——是个金子制的轮子。弗里茨就试着去转动那个轮子。起初,那轮子一点也不动,后来,他又朝相反的方向试了一下,那轮子就移动了一点。其他的人上去帮助他。那玩意儿就一英寸一英寸地慢慢打开了。这扇小门并不象其他门那样,滑到一边去,它是装着铰链朝里开的。
  门缝开得够大了,弗里茨就钻了进去。我们也跟着进去。那间屋子的宽度仿佛跟城墙一样,屋子两边各有一扇门。每一扇门上都有一个小的金制轮子;所以很清楚,这两扇门都是靠铰链开关的。光线透过一个小圆窗从城墙外边射进来。
  在一个架子上,放着一排防护面具。还有一些特制的服装,用来防护那些怪物统治者的皮肤,不受我们那种空气的毒蚀。
  弗里茨说:“在外边,绕着城墙顶部,一定还有另一条小路。它们到外边那儿去的时候,就穿上这些特制的衣服。由于某种理由,它们没有把电力输送到上边这儿来。也许那是太麻烦了。用一个轮子,靠机械作用来打开这两扇门是比较容易的。”
  简开口说话了:“这么说,我们只需要把那边那扇门打开就成了?我们还等什么呢?”
  弗里茨把他的两只手放到那个轮子上,使劲拉着。毫无动静。其余几个人又上去试过了,用尽浑身的力气。那轮子还是纹丝不动。
  于是弗里茨说:“等一下!我觉得我已经懂了。请把里边那扇门关起来。”
  我们走过去关那扇门。那个轮子紧得要命。所有这些轮子,都是为怪物那双有力气的手制造出来的,而不是为我们人类某个虚弱的人制造的。但是,我们最后还是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现在,我们再试一下,”弗里茨说道。
  他又试着去开外边那扇门。这一次,那个轮子移动了。起初,轮子转得非常缓慢。门是朝外开的。绿颜色的空气穿过狭窄的门缝,从我们身边溜出去了。
  门缝越开越大。最后,我们都朝下边乡村看了出去,只见脚下是田野、河流和远处一座古城的废墟。突然涌进来的日光,亮得使我们的眼睛也吃不消了。
  弗里茨说道:“甚至是怪物统治者,有时候也会犯错误。如果它们一不小心,同时打开了两边的门,这座城市里的绿色空气就会跑光了。我们那种空气就会流进来,使它们中毒。这也就是我们现在打算要干的。但是,怪物们不能允许冒这种风险。因此,它们就非常谨慎地为它们自己安装了这种机械门。这两扇门,除非有一扇门关上,另一边的那扇门是不会开开的。”
  卡洛斯说:“我们必须用力把另一扇打开,否则我们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弗里茨朝那扇开着的门瞧着。“那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他说。“它们是用坚固的金子制造的,就象那座城墙一样。”
  但是,卡洛斯正在检查着门和城墙衔接的地方。有六只可以回旋转动的小铰链装在那里。小铰链上有油,湿润润的。
  “我们不可能把这扇门打破,”他说。“然而,当门开着的时候,我们却能够把大部分铰链上的螺丝旋松,拆下来。那边架子上就有一些工具。我们只要留下几颗松松的螺丝,让那扇门能关上就成了。接下去,我们把里边那扇门打开。然后,我们就能够把最后的几只松下来的铰链从门上取掉,从而把门打开。”
  “不错,”弗里茨说。“这个主意能行。让我们试一下吧!”
  他们把铰链螺丝拧松,又把门关上了。于是他们就去把里边的那扇门打开了。
  “喂,”弗里茨说,“我们必须用钢棒把那些松下来的铰链打掉才成。”
  他和卡洛斯用尽浑身力气敲击着那扇门。接着,其余的人也轮流替换着干。时间流逝过去,黄昏已经来临。那扇门还是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下边街上那些怪物苏醒过来没有。
  弗里茨和卡洛斯又试着干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种声音。铰链开始断裂了。
  “再加把劲!”弗里茨喊道。
  突然间,铰链折断了。那扇门朝外面倒了过去。刹那间,我就看到了开阔的天空。接着,那扇门就跌落下去,一阵疾风穿过小房间刮了起来。怪物统治者的空气溜走啦!
  只听见有个人喊了一声:“卧倒!”
  我一下子就趴在地板上。躺在地上比较好一点。疾风就在我的头上呼啸着。那种风的力量仿佛要把我背上的衣服扯掉一样。我能看到其余的人在我旁边,也躺在地上。
  这时,疾风的呼啸声被另一种声音淹没了。那是一种更可怕、更响的声音,就好象天崩地裂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风止息了。我们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立脚不稳,接着就朝里边那个门口走去。我们默默无语地从那儿看出去。我们真的吓坏了,以致连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庞大无比的玻璃顶篷已经落下来了。整座城市地上落满了破碎的玻璃片。
  我转过身来寻找弗里茨。只见他独自一人站在外边那扇门旁边。
  我说:“结束了。现在没有怪物可能活下来啦。”
  弗里茨没有答腔。他眼睛里满含着泪水。也许是高兴得哭了起来?不是,他脸上一点愉快的神色也没有。
  我问道:“怎么回事,弗里茨?”
  “卡洛斯——”他用手朝那开着的门口挥了一下。
  由于突然感到恐怖,我惊叫了起来:“不!”
  “疾风把他刮走了。我想拉住他,但是没能抓住。”
  我们一道朝外边看着。在下边远处,那扇金子制成的门,在阳光下闪烁着。在门附近的地上,有个小小的黑颜色的东西躺在那儿。那就是卡洛斯。
第二十章 我们控制了那座城市
  我们把防护面具脱了下来,终于能够呼吸正常的空气了。怪物统治者那种闷热的绿色空气已经飘散开,钻进了广阔的天空,消失了。
  我们从城墙上走下来,进了城市。天正在黑下来,我们不得不十分小心地走路。到处都是尖锐的碎玻璃。
  没有门能打开。不过我们在几处仓库里找到了一些可吃的供应品。那些仓库的门始终是开着的。而且,我们也能从一些喷泉里喝到一些水。
  那些怪物的尸体仍旧分散地躺在街道上。有几堆戴着机器帽子的奴隶正站在广场上。他们又慌张又害怕。有些人被碎玻璃划伤了。我们替他们包扎伤口,鼓励他们镇静下来。
  那天夜里,我们大家全都睡在露天里。当然,冷得叫人很不舒服。但是,对这些我们一点也不在乎。繁星象钻石一样地在我们上面闪烁着,我们是自由的。
  第二天早晨,弗里茨和我讨论了几种计划。我们还无法从城门走出去。我们当中很少有人健壮得足以从河水里跑出城去。
  我说:“我们可以把什么东西系起来,连结在一起,做成一根绳索。然后我们就从城墙上面攀绳坠下去。
  “我们得有一根特别长的绳子,”弗里茨说。“那可能比这条河还要危险得多。不过,我很想知道——”
  “什么?”
  “所有的怪物都死了。要是我们把那个池塘里的火再重新点燃起来——”
  “怎么去点燃呢?”我问。“记得奥拉夫吗?”
  “我记得。那种电力把他烧死了。然而那个把手柄是打算让人使用的。”
  “也许是给一只触角用的,”我说。“那些怪物的肉体是跟我们人类不一样的。可能电力不会从它们的身体里通过。我们要不要把一只触角割下来,用那只触角把手柄推上去呢?”
  “是个好主意,”弗里茨回答。“不过我并不那样想。当奥拉夫碰到那个把手柄的时候,那种火焰就闪亮起来。可熄灭却是缓慢的。如果火焰也是慢慢地开始燃烧的话,最初是不会有动力的。你理解不理解?在火焰燃烧起来之前,可能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慢吞吞地说:“你可能是正确的。我来干吧。”
  “不,”弗里茨用一种坚决的声音说。“我来干。”
  我们朝那个大洞口走下去。洞里一片漆黑,我们不得不猜测着走路。里面有一股象烂树叶子的那种臭味。当我的一只脚踩上了一个怪物尸体的时候,我知道是为什么了。那些怪物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走到了曾经燃烧过熊熊烈火的那个坑边。弗里茨说:
  “威尔,你就呆在这儿。不要再朝前走了。”
  我说:“别说蠢话了。当然我要跟你一块儿去。”
  “不行。”弗里茨的语调是坚决的。“你自己才蠢呢!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么你就来负责。你还得找出一条从城里出去的安全之路。”
  我无话可说。弗里茨是对的,我不能跟他争论。我听到他小心谨慎地沿坑边兜着圈子走着。最后他说:
  “我已经走到那根金属标杆前面了。我正在寻找那个把手柄,已经找到了。我把它推上去啦!”
  “你一切都好吧?趁危险到来之前,赶快离开那个火坑。”
  “我已经搞好了。但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连火焰的影子也没有。”
  我凝神向暗处注视着。说不定还有什么事需要做。当弗里茨说“我走回来了”的时候,我听得出他的话音里满含着失望。
  我伸出一只手,同情地握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他说:“我们不得不使用绳索或者是那条河了。真是麻烦事。我还希望我们能控制这座城市呢!”
  难道是我的眼睛在捉弄我吗?我看到了一个亮点,就好象有时候一个人在一片漆黑中点亮什么一样。于是我就说:“等一等!”接着又说:“快看!”
  弗里茨转过身来,我们两个人都惊愕得楞住了。
  在那个坑的底部,有个发红的亮点显露出来了。接着又出现了一个亮点,之后又出现了另一个。那些亮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并且连成了一片,扩散开来了。开始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咝咝声。很快,整个坑里由于液态的“火焰”而活跃起来。
  那些怪物全死了,可是它们的城市又重新活了起来。我们身上又感到了那种铅一样的重量。对这个我们已经不在意了。那些机器运转了起来,绿颜色的灯光在大地窖里闪亮了。
  我们找到了一辆车子,就钻了进去。接着,我们就把车子开到广场上。我们的朋友都呆在那儿呢!他们全都惊讶地看着我们。
  这时,我们大家就全都回到城门旁边的大楼那儿。这一次,揿了键钮开关,就把门打开了。在那儿工作的戴机器帽子的奴隶,还在大楼里面。他们知道怎样去打开城墙上的大门。
  奴隶中有个人说:“我们从这儿控制那扇城门。怪物统治者的声音,通常是从装在墙上的那个仪器装置传送出来的。当怪物统治者想要开城门的时候,它们就给我们下命令。”
  我说:“三脚机器人大厅可能没有损坏。有些怪物统治者可能在三脚机器人里面还活着。为了长途跋涉,它们是带着足够的绿色空气的。它们还可能构成危险。”
  弗里茨朝着那几个戴机器帽子的奴隶转过身来。“把门打开,”他说。“然后呆在这儿,到时候我叫你们。明白了吗?”
  他说起话来就象一个要人服从的领袖人物。那些奴隶接受了他的命令。他们都以极大的尊敬来对待弗里茨、简和我,因为我们打败了那些怪物统治者。
  我们三个人走向三脚机器人大厅。那些绿颜色的灯光还亮着。不过灯光在大门中倾泻进来的阳光中消失了。静止不动的三脚机器人成排成排地挤满了大厅。那些三脚机器人一动也不动。有一个就站在我们和大门之间。
  弗里茨说:“要是它攻击我们,就准备好逃开。”
  然而,那些触角松弛地拖下来。显然那儿是没有生命的。“如果这儿有任何怪物统治者的话,”我说,“它们一定死了。”
  我们把那些戴机器帽子的奴隶叫了进来。他们在三脚机器人的腿中间走动,爬到三脚机器人的大脚上边,高兴地欢呼着。
第二十一章 西边出了乱子
  我们把那些奴隶领了出来,走到外面露天里。阳光闪耀着,仿佛在庆贺我们的胜利。在广阔蔚蓝的天空,只有很少几朵闲云在飘游着。大气暖洋洋的,饱含着春天的气息。
  我们绕着城墙走着,后来到了河边上我们的山洞里。安德烈在那儿,有几个别的领导人也在。
  “干得好!”他说。“我们一直在担心,怕你们可能会陷在那座城市里。”
  弗里茨把有关火潭的事告诉了他。安德烈很认真地仔细倾听着。接着他就兴奋地大声说:“那真是好极了!我们的科学家会大为高兴的。现在,那些怪物统治者的一切秘密,对我们全都公开了。”
  我说:“现在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那些东西了。斗争已经结束啦!”
  “斗争还没有结束,”安德烈回答。“我们在这儿胜利了。但是我们可能还会遭到袭击。”
  “从另外两座城市吗?”弗里茨问着。“你们已经得到消息了吗?”
  “是的。我们不敢通过大气层来发送我们的信息。但是我们一直在监听着怪物统治者的无线电对话。两座城市突然变得沉寂了。而第三座城市仍然在发送着信息,不过它从另外两座城市没有得到回答。”
  “是在东方的那座城市吗?”我问道。“那些矮小的黄种人失败了吗?”
  “不,不是那座城市,”安德烈说。“黄种人看上去好象已经完全成功了。然而,在西方的那些怪物统治者仍然在使用着无线电。”
  这么说,亨利他们的进攻失败了。他可能已经牺牲了。我思念他,也思念奥拉夫和卡洛斯。晴朗、明亮的天好象一下子突然昏暗起来,就仿佛乌云遮住了太阳。不幸的哀伤破坏了我们胜利的喜悦。我们回到城堡,等候着消息。音信全无,我只得放弃再次见到亨利的希望了。
  然而,亨利还活着。三个月之后,他来到了城堡。他把他的种种经历告诉了我们——弗里茨、江波儿和我。
  从一开头起,事情就出了纰漏。他那一组人中,有两个生了重病。另外两个没有受过很好训练的人,不得不代替了他们的职务。
  “其中有一个人没有能够凫水游过隧道,”他说。“他的防护面具出了毛病。我们不得不退回来。第二天夜里我们又试着去干了。我们全都游了过去。但是我们已经失去了整整一天时间。”
  “在那座城市里面,我们遇到了更多的问题,耽误了更多的时间。我们没有能够找到制造酒精的合用的材料,因而不得不使用另一种东西来代替。后来,我们的酵母中有一些又没有充分地起作用。而且,在靠近供水系统的地方,我们也找不到一个空着不用的建筑物。”
  “我们不顾这些麻烦,终于制成了酒精。酒精是及时准备好了。把酒精投入供水系统应该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你们不得不在白天发动攻击。我们却必须在凌晨,赶在那些怪物统治者开始工作之前,把这事办好。”
  “但是,我们很不走运。我们不得不穿过自来水厂外边的一个花园池塘。那儿有两个怪物统治者泡在水池里。它们在水里面翻来滚去地彼此打斗着。”
  弗里茨和我过去曾经见过同这一样的举动。我们不能理解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我们那些科学家也不能对这种不可思议的谜作出解释。
  “我们希望,”亨利继续说,“它们很快就会感到疲劳而走开。然而,它们并没有象我们期望的那样走掉。时间流逝着,天逐渐亮了起来。我们还得走许多路呢!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最后,我们不得不冒一次险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们沿着花园围墙,从高高的植物中间爬行过去。侥幸得很,我们没有被发觉。我们有三个人安全通过了。第四个却被发观了。那两个怪物统治者迅速地从水池里爬了出来,朝我们追了过来。我们干掉了一个怪物。要是另一个留下来的话,我们本来是能够也把它干掉的。然而它却转过身去,逃跑了。而且,它发出了可怕的吼叫声。”
  “很清楚,它将会很快地带着其他怪物一起回来。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往水里下毒了。我们手中那些容器里的酒精,完成任务是不够的。如果它们看到了那些容器,它们就会向另外两个城市发出警告。因此,我们把酒精倒在花园里,并且藏好了容器。接着我们就跑了。”
  “我告诉我的那一组人,让大家分散开来跑。如果逃不掉,那就必须隐藏起来。至少,在十二小时之内,一定不要被抓住。那样另两座城市的进攻就可能完成了。”
  “我跑回到那条河的地方,逃出来了。与我同伙的另外两个也逃出来了。而另外两个一定已经被俘虏了。不管怎样说,他们没有能逃出来。三脚机器人到处搜捕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在山洞里躲藏了足有一个星期。最后,我们设法逃到了海边。我们的船正在那儿等着,于是就把我们带回到这儿来子。”
  他看上去既沮丧又惭愧,这时他又加上一句说:“就这样,我们失败了。”
  “你的运气真不好,”我说。“我们大家全都需要好运道。而你却不走运。”
  “你也不是真的完全失败了,”弗里茨说。“没有警报发到另两座城市。”
  江波儿说:“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跟朱利叶斯在一起。如果我们只拿下来一座城市,那么他已经会觉得满意了。他从来也没期望要占领两座城市。”
  然而,我们的这些话并没有能给亨利多少安慰。“那些怪物统治者仍然控制着美洲,”他说。“这样,我们现在能干些什么呢?我们不能打进那座城市了。它们再也不会信任它们的奴隶了。”
  “它们还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我说。“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它们甚至也没有试图去搞清楚另外两座城市出了什么事。”
  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现在,那些怪物统治者已经不能控制戴上机器帽子的人了。我们还不能把那种真的机器帽子搞掉,但是,我们的科学家已经知道怎样使那些机器帽子不起作用。我们自己人再也不必去戴那些伪装的帽子了。这大大地解脱了痛苦。因为那些帽子总是让人觉得又紧又不舒服。
  弗里茨说:“那些怪物统治者可能不会来攻击我们。它们不能把已经摧毁的那两座城市修复。因此,它们将会加紧自己的防守,直到那艘大的宇宙飞船到来。那艘大宇宙飞船一年半之内就会飞到这儿。只要它们掌握着美洲,它们就能从那儿毒化全世界的大气。”
  亨利焦虑不安地说:“一年半,那不是一段多么长的时间。我们正在安排什么样的计划呢,江波儿?你知道吗?”
  江波儿点了点头。“那计划我知道一点。”
  “但是我想,你是不能告诉我们的,是吗?”
  他笑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明天夜里要举行宴会,来庆祝我们的胜利。我认为,那时候朱利叶斯就会告诉我们了。”
第二十二章 谁当我们的飞行员
  由于天气晴朗,宴会就在城堡花园里举行。饭菜美味极了,酒也好。自从竞技会最后一天晚上以来,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呢!
  宴会特别显得愉快,因为我们自己不必被迫去为此预作准备。现在,有人来为我们服务了。服务人员就是戴过机器帽子的那些人。所有戴过机器帽子的人,都对我们怀着极大的尊敬。我们感到这有点尴尬,不过我们并未在意。法国和意大利那些训练有素的厨师,是能烹调出味道绝妙的食品来的。
  朱利叶斯就我们取得的成功作了发言。他绝没有过于赞扬,但是他使我感到了自豪。他对弗里茨特别感到满意。这是完全对的。弗里茨的稳重镇静和出色的判断力,差不多为我们解决了大部分问题。
  他继续说了下去:“你们一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已经摧毁了两座城市。还剩下一座城市。而那座城市把我们所有的人推进了危险之中。在怪物那艘宇宙飞船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摧毁那座城市。”
  “一次猛烈而又考虑周密的攻击,能够给我们带来胜利。我们为这一行动所作的计划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在我们最初的袭击中,我们使那些怪物统治者失去了知觉。我们把它们的机器停了下来。但是,在城市顶篷被打破之前,它们还没有被打败。后来,它们的那种空气溜掉了,我们的空气流了进去,它们才无法呼吸。这样看来,如果想要摧毁它们的第三座城市,我们就必须捣毁那个顶篷。”
  “我们不能从城里面去捣毁顶篷。怪物统治者再也不信任它们的奴隶了。它们没有把任何新奴隶搞到那座城市里面去。那些旧有的奴隶出了什么事呢?它们可能已经被杀掉了,也可能已经给送到‘幸福死亡场’去了。我们不知道。”
  “因此,我们必须从外面发起进攻。我们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在古时候,人们有威力惊人的炸弹。他们能够穿过大气把一个炸弹发射到世界的另一边,去摧毁一座城市。我们能够重新发展这种武器,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它们也有一些枪炮,可以摧毁近距离的目标,但是这些武器并不十分厉害。那些怪物统治者正在守卫着它们城市周围的陆地。我们不能朝那儿靠得足够近,从而朝那座城市射击。我们需要有另外一种东西。我相信,我们已经有了。”
  “我们的古代人建造过绝妙的飞行机器。怪物统治者却从来也没有建造过象那样的东西。它们有宇宙飞船,不过这种宇宙飞船只能在不同的世界之间飞行。怪物统治者没有那种能从一个国家飞到另一个国家的飞行器。”朱利叶斯停顿了一下,朝四周看了看。“但是,我们已经建造出一些能够进攻的飞行器——”
  朱利叶斯的话,被一阵热烈的鼓掌欢呼声淹没了。
  他举起了一只手,叫大家肃静。不过,当他继续说下去的时侯,笑容满面:
  “我们的飞行器,并不是古代人用来乘坐旅行的那种飞行器。古代人的飞行器,经常可以携带几百人,在几小时之内,就能横渡大洋。我们还没有发展任何象那样大的飞行器。我们有的是一种小型、简单的机器。不过这种机器可以飞行。一个人能在飞行器里边带上几个小型炸弹。而且,那种炸弹应该是能够把那座城市上面的顶篷捣毁的。”
  朱利叶斯对那个计划又作了更详细的说明。然而,他并没有说,哪些人将会是我们那种飞行器的驾驶员。那天黄昏晚些时候,我遇到了他,就问道:
  “先生,我们要多久才去学习乘那种机器飞行呢?我们将在这儿受训呢,还是在美洲受训?”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威尔,”他说,“会餐时你吃得这么多,你连走也走不动了。眼下你肯定不能穿过天空飞行的。你吃得这么多,可怎么呆在那么小的飞行器里呢?”
  “我不知道,先生。不过,这些飞行机器——真的已经建造好了吗?”
  “造好了。”
  “这么说,我们很快能够乘着它们学习飞行啰?”
  “有些人已经在学习飞行了。事实上,他们已经学会了。现在,他们只需要再作一些练习就成了。”
  “不过——”
  “不过你也想要当个飞行员,对吗?”他打断了我的话。“听着,威尔。其他的人也要在战斗中分担他们的一部分责任。你和弗里茨,还有简,已经干得很好。你们应该有所休整。”
  “先生,”我大声说。“我们休息了好几个月了。什么事也不干,我们觉得厌倦。我们宁愿开始学习飞行。”
  “我担保你们有机会的。不过,不等计划的第一部分结束,我们就为计划的第二部分作准备了。当那座城市还存在的时候,我们不能试验我们的飞行器。但是我们把飞行器造好了。我们挑选了飞行员。我们的飞行员已经学习和钻研了有关飞行的书籍。那座城市的顶篷一被爆破,他们就会乘着飞行器升入天空。”
  “但是,您说过,我长得个儿矮小呀,”我争辩说。“如果我不比别人重,那么我要——”
  他摇了摇头。“重量并不是主要的,”他打断我的话头。“而且我们有许多飞行员。他们当飞行员,也可能比你当飞行员更好一些。”
  他的决定是不可动摇的,我不得不接受。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弗里茨。我仍旧觉得懊恼。但是弗里茨只是说:
  “朱利叶斯是正确的。你和我被派去,从里面去袭击那座城市,是因为我们曾经在那座城市里面呆过。我们拥有比较有利的条件。然而,有关飞行器我们却什么也不知道,因此,现在我们并不具有有利条件。”
  “我们非得呆在这儿,什么事也不干吗?在美洲,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我们了吗?”
  “不需要。看上去,他们好象是不需要我们了。既然我们没有别的可以选择,就让我们以此为满足吧!”
  不过我是不满意的。在这次最后的袭击中,弗里茨和我谅必一定应该承担一分任务吧?也许朱利叶斯会改变他的想法吧?在我看到朱利叶斯离开城堡以前,我并没有放弃希望。
  当我看见他骑着马离开的时候,我在城堡的城墙上。江波儿也到那儿来,跟我在一起。
  “你没事可干吗,威尔?”他问道。
  “我有许多事要干,”我痛苦地回答道。“我可以游泳,可以躺着晒太阳,我还可以捉苍蝇,可以——”
  “你可以帮助我干别的,”他打断了我的话。“朱利叶斯已经答应我,同意让我进行一次试验。”
  “那是什么呢?”我问。
  “当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曾经告诉你,我要作一种实验。我想要在戴机器帽子之前从家里逃跑。我打算搞一只气球。我计划用热气填充到气球里面,为的是使气球上升到天空里去。那么风就会把气球带到国外。而我也就跟着气球一道走了。你还记得吗?”
  “是的。我记得。”
  “那种设想并没有奏效。空气又冷却下来,于是气球也就落下来了。然而,近来我们一直在钻研气体问题。当你们凫水游进那座城市的时候,你们就配备了特制气体的容器。”
  我点了点头。那是非常有帮助的。没有那种东西,我们就不可能游得那么远。
  “目前,我们已经发现了另外一种气体。那种气体比空气轻一些。如果你用这种气休填充到一只气球里去,那么它是应该能够停留在天空中的。我们的古代人民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在他们建造出带翅膀的飞行器之前,他们就使用气球。”
  这并不象我想要干的工作那样叫人兴奋。我有气无力地说:“这听上去挺有趣。你叫我干些什么呢?”
  “我已经建造了几个气球。我说服了朱利叶斯,使他让我试验一下。我们将在某一处地方建立我们自己的基地。而且我们要试着乘在气球里飞行。”他紧紧地盯着我看。“亨利、弗里茨和简热切地要来。你也愿意来吗?”
  在别的任何时候,我可能会非常高兴。而这时,我心里充满了痛苦的失望情绪。我迟疑了一会儿。说不定,这会比什么事也不干要好一点吧?是了,也许会好一点。因此,我小声回答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十三章 气球
  我们搞的气球的工作,是非常有趣的。这有助于我把自己的苦闷忘掉。我们用车子把气球带进山里。江波儿想要了解怎样去使用不同的气流。山里提供了大量不同的气流。那是一片崎岖的开阔地,没有人在那儿居住。
  每一个气球的大袋子,全部用丝绳制的一张网套住。有一只篮子就系在丝绳网的下边。而我们就乘在那只篮子里,驾驶气球飞行。每个气球可以载乘四个人,但是通常它只乘两个人。
  当我们准备起飞的时候,我们就把那只篮子系到装在地上的钩子上。接着我们把气体填充到那只大袋子里去。气球就缓慢地向上升起,直到把气球网的那些丝绳拉得很紧为止。然后,我们松掉钩子上的丝绳,气球就平稳地飘进天空。
  要下来很简单。我们只要拉一根丝绳,那根丝绳就会把气袋打开一点,放掉一些气体。这样做并不困难,不过需要十分小心。如果气体放得太多,那么我们向下降落的速度就会太快。
  这样可能有危险。不过,我们在篮子里带着一些沙袋。把沙袋扔出去,气球就会停止降落。
  冒险并没有破坏我们的乐趣。我第一次乘气球航行,在我的生活中,是一次最叫人激动的时刻。当然,我曾经被三脚机器人抓到空中,但是那只叫我感到恐怖。在这儿.一切都是平静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江波儿和我打算一起上天。江波儿松开了最后一根绳子,我们就开始上升了。我们迅速地向上飘,不过是平平稳稳地升高。这是一个平静无风的下午,晴空万里。我们下边的树林变得越来越小,我们对一片地区的视野却越来越宽阔了。
  我简直觉得自己象个神仙。我在想:“我不想再回到地上。我宁愿余生就在天空里飘游,宁愿饥食阳光,渴饮雨露!”
  逐渐地,我们学会了怎样操纵我们的气球。这比我料想的要更困难一些。甚至是在没有风的日子里,也会有突如其来的气流。那些气流并不是象风那样稳定地吹来,而是忽上忽下的一种升降气流。或者呈曲线绕着圈子形成气旋。有时候,它们就象海上的风暴一样猛烈。
  江波儿说:“总有一天,我要建造一个更大一点的气球。气体可以使它上升,而引擎将会驱动它航行。现在,我们不得不依靠风和气候,不得不学会了解大自然的习性。”
  我已经差不多忘却了我的失望心情,直到有些朋友从城堡里给我们带来消息,失望情绪才又涌上心头。
  “飞行员们已经启航离开了,”他们说。“他们是分乘几艘不同的船走的,随身带着飞行器部件。当他们到达美洲的时候,他们将会把那些部件再安装起来。”
  亨利和我讨论了这个消息。他也跟我一样,感到苦闷。而且他有更多的理由觉得痛苦。他从那座城市里面进行的摧毁性破坏失败了。如果他能够协助从外面摧毁那座城市,那么这就会使他那耻辱的伤痛愈合起来。
  而现在,这已经没有希望了。因此,我们只得努力以我们自己那种用不上的飞行来填补思想上的空虚。我们高高地上升到山顶上空,在炎热的夏天,享受着露营的乐趣。我们在河里捉鱼,在森林里用陷阱捕捉野兽。每逢黄昏时分,我们就点燃起木柴篝火,烹调野味。夜里,在星空之下,我们睡在坚实的大地上。早晨醒来时,我们都觉得神清气爽。
  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又一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时光流逝而去。夏天过去了。秋季降临以后,白天就越来越短了。我们返回城堡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后来,有个信使来了。他带来的信息是简短的。朱利叶斯要我们立刻就去。所以我们就收拾起气球,装上了车子。第二天一清早,我们就离开了宿营地。
  我从来也没见过朱利叶斯看上去会这样焦虑和衰老。他的两只眼睛显得非常疲劳。我真不知道,他夜里究竟睡多少时间。对于我们在山里那种平静的生活,我都感到内疚。
  他说:“我必须立刻告诉你们。消息很不好,事实本身可能更糟。”
  江波儿说:“我们的飞行器进攻了吗?”
  “他们进行了袭击,然而完全失败了。”
  “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我们的准备工作并没有出错。飞行器安全地到达他们的基地。两个基地在那座城市的北边,一个在南边。那些三脚机器人好象并没有发现他们。我们把飞行器油漆成棕绿色,为的是使它们看上去跟周围的大地一样。古代人在战争中用那种保护色来哄骗敌人。看起来,效果挺好。因此,在指定的时间,我们的飞行器就带上炸弹朝那座城市飞去。”
  朱利叶斯停顿了一会儿。“可是没有一个飞到那座城市。飞行器的发动机在同一刹那间停止了运转。”
  江波儿立刻问道:“我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飞机引擎是靠电力发动的。关于这一点,你比我知道得多。在那一时刻,我们基地上的所有电动仪表都停止了运转。后来,那些仪表又开始动了起来。这样看来,那些怪物统治者一定发明了一种精巧的东西,那种发明能够使所有的电动仪表失灵。”
  我说:“那些飞行器出了什么事呢,先生?”
  “大部分在地上撞碎了。少数几个安全地降落到田野里。但是三脚机器人出来把它们摧毁了。”
  亨利说:“全都毁了吗,先生?”
  “每一个飞行器都毁了。我们还剩下一个飞行器,那个飞行器没有离开基地,因为引擎发生了故障。然而,其余的全都被毁掉了。”
  这是极大的打击。我一直确信,袭击是会成功的。然而却失败了。我们那种奇妙的飞行器、我们最珍贵的发明没有用处了。
  江波儿说:“唉,先生……?”
  朱利叶斯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只有一个机会了。让我们希望,你那些气球会打败敌人吧!”
第二十四章 多风暴的气候
  我对江波儿说:“你知道这种情况会发生吗?我们试验这些气球,是因为另一种飞行器可能会失败吗?”
  他带着有点惊讶的神气看着我。“当然,我们想到了。朱利叶斯总是有不止一套计划的。如果一套计划失败了,他就会采用另一套计划。”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我们工作的原因了。不过,我们谁也不允许泄漏秘密。朱利叶斯亲自把每一个人需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们。就是这样。”
  他说得对。我应该猜到的。我头脑里充满了对别人参加袭击的忌妒。
  “不管怎样,”江波儿继续说,“用气球是个好主意。古代人曾使用过这些。后来,他们建造出重得多的、带翅膀的飞行器代替了气球。他们把气球忘掉了,那是一种错误。”
  我问道:“还要多久我们才会横渡大洋呢?”
  “我不知道。我们首先必须进行准备。”
  “是啊,当然啦!”
  江波儿严肃地说:“别笑了,威尔!你不该因为别人失败而自己高兴。我们的飞行员牺牲了,而且我们损失了飞行器。要记住这个。我们的处境非常危急。使用那些气球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觉得有点抱歉。“是的,我理解。很对不起。”
  不过,在我思想上,不得不用我们的气球去袭击那座城市,我并不感到歉仄。
  我们和我们那些气球被装上几艘不同的船。亨利和我一起,乘一艘法国船出航。那艘船名叫阿祖尔皇后号。
  在我们离开港口之前,几个法国水手给了我们一些药品。“这种药可以防止晕船,”他们说。“请看那一片酝蓄着暴风雨的天空,前边气候可不大好。大海将会是很狂暴的。”
  亨利收下了药品,但是我谢绝了。我不喜欢他们那种药品的气味。“我以前横渡过大海,”我说。“不必为我担心。”
  然而,过去的那个大海却不一样。那是英国和法国之间的狭窄的海域。情况也不同。这儿的海浪并不是平静地翻滚起伏,而是狂澜飞舞,碎浪滔天。强劲的东风把白色的浪花吹打到我们的脸上。不过,我们需要的正是东风,而且我们必须利用它。因此,我们的船帆全部展开了。
  尽管是中午时分,天空却变得越来越昏暗。我们的船起伏不停地摇摆着。船头浸入海浪,海水冲上了甲板。
  起初,我只觉得有一点不舒服。“我很快就会习惯的,”我在想着。“以后我就会好起来的。”我跟亨利一起,站在甲板上。我们的航海服装使我们能顶住风浪,而且在甲板上空气比船舱里新鲜。我们快活地谈论着,不时还开开玩笑。
  但是,后来我开始感到更不舒服了。有个水手看着我,问道:“你感觉怎样?你本该收下我们的药品的。”
  我笑了起来。“谢谢您,我感觉十分良好,”我说。“这叫我想起了在家乡时的情景。我经常在树枝上挂两根绳子,安上座位,荡秋千玩。当我一上一下荡来荡去的时候,就象在波浪间摇来摆去一样。”
  就在这一刹那间,我们这艘船又落进两个大浪中间。我闭上了嘴,可已经喝得够呛了。幸而,那个水手已经走了,没看见。
  当这艘船在跟风浪搏斗的同时,我的理智却在胃的一阵阵恶心中挣扎。我决心不让自己的虚弱和难受流露出来,甚至对亨利也不说。当他离开我的时候,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他们正在船舱里喝热饮,”亨利说。“你下来吗?”
  我摇了摇头,硬装出笑容来。“这会儿我不想喝,”我说。当然,这话倒也完全是真的。
  我抓住船上的栏杆,凝视着海水。我真希望大海和我的胃能够平静下来。然而无论是胃里还是海洋,全都不太平。时间慢慢地流逝过去。天空越来越暗。海浪翻滚得更加厉害了。船在海上一起一落得更加剧烈。我觉得头痛。
  有个人在我后面碰了我一下。只听见亨利的声音说:“你还呆在这儿呀,威尔?你一定是非常喜爱海上的清新空气。”
  我说,一点也不错。亨利继续说了下去:“我跟船长谈过了。他认为,我们前边可能真的要遇到很糟的气候。”
  我转过身来。我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有坏气候?我张开嘴要回答。接着又赶快把嘴闭了起来。
  亨利温和地说:“你没什么不舒服吧,威尔?你的脸色很难看,几乎全发青了。你觉得——”
  我跑到栏杆边上,紧靠在栏杆上,难受得很。恶心难过不是一下,而是一阵又一阵。甚至是把胃里的东西全呕空,也还是想呕吐。
  我不记得那一天白天,或者是夜晚,或者是第二天,其余时间是怎么过的。我也不想记住。那一段时间的记忆,至今仍然有伤我的自尊心。不过我知道,那个法国水手把他的药品给我拿来了。亨利捧住我的头,那个水手把药硬给我灌了下去。也许,吃过药之后,我觉得好一点,其实,我也不可能觉得更糟了。
  我的情况逐渐有所好转。在第四天早晨,我几乎能感到饿了。我爬起来,用带咸味的海水洗了脸。接着,蹒跚地沿着过道朝船上的厨房走去。
  厨师是个胖胖的,快活的人。“你觉得好一点了吗?”他问道。“你要吃点早点心吗?”
  我笑了。“我觉得自己能吃一点东西了。”
  “好,很好!我替你准备了一分特别的早餐。已经烧好了。”
  他递给我一只盘子,我就接了过来。盘子里放着几块油腻的肥肉。我看着那东西愣住了,那个厨师就盯着我瞧。接着船在海浪间又跳起来,而我的胃却沉了下去。我立刻把盘子放下,冲上了甲板。我能够听到那个厨师在下边哈哈大笑。不过,我可不愿意回去。
  第二天,我又觉得完全好了。我真的饿了,吃起东西来味道极好。事实上,所有的食品都是好的。那块油腻的肥肉只不过是捉弄我一下罢了。我们船上的厨师特别爱象这样开一些让人不愉快的玩笑。
第二十五章 梦中的岛屿
  天气变得好起来了。阳光从蔚蓝的天空洒落到碧波万顷的大海上,发出闪闪的亮光。海浪仍旧汹涌地翻滚着,但是风已经吹向西南方向。船长不得不使船转个角度,以便逆风航行。
  亨利和我提出要帮忙整帆,但是被婉言谢绝了。我们没有经验,而且可能只会帮倒忙,给人添麻烦。因此,我们只好眺望着大海和天空聊闲天。我们没有别的事可干。
  当亨利第一次从美洲回来时,我就发现他有点变了。他看上去当然两样了,他长高了一点,也瘦了一点。不过,我说他有点两样,并不是指这个。我的意思是说,他的性格起了变化。他变得比较沉默,而且更自信了。看上去他仿佛很知道他一生该干些什么。
  我们全都希望摧毁那些怪物统治者。但是,亨利的理想跑得更远,已经深入到未来去了。以前,他从来也没有机会跟我讨论过这些问题。而现在,在这种充满了阳光的许多天里,我们有足够充裕的时间来谈这些事。
  我自己对未来的想法,并没有离开我本身感到的欢乐有多远。我展望的生活只是打措、骑马和捕鱼。我想起了红塔城堡那种舒适生活的一切经历。要不是因为三脚机器人的原故,那种生活就会成为我理想中的天堂。
  亨利的想法却完全不同。“我到美洲去的处女航,给了我许多教益,”他说。“我们横渡大洋,作了四五千英里的航行。我们到了外国,那儿的人民讲英语。他们说起话来腔调很怪,但还是英语。我们能够同美国人讨论许许多多问题,而且可以相互了解。”
  “然而,当你和我一起从英国到法国,只航行了二十几英里。可发生了什么事呢?除了江波儿之外,我们跟谁也无法交谈。所以我们才立即招来了许多麻烦。”
  从这一个小问题开始,他一直深深地思索着有关不同国家的人的问题。“在怪物统治者来到之前,一定有着许多国家。他们彼此打仗。他们杀戮别的人,仅仅是因为他们要在异国的土地上生活。那些怪物统治者把这种事制止了。”
  “它们给人类带来了和平,”我表示赞同。“可它们也把人类的自由剥夺了。”
  “是的,”亨利说。“那倒是真的。不过,当人类获得自由以后,他们必定总是彼此进行杀戮吧?”
  “我们现在自由了,”我说。“可我们并没有彼此自相残杀。我们全都在跟同一个敌人作战。象你和我这样的英国人,象江波儿那样的法国人,象弗里茨那样的德国人,还有象你的朋友沃尔特那样的美国人——”
  “现在,我们是在一起工作。但是,当我们粉碎了那些怪物统治者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我们当然将会继续一起工作,”我说。“我们绝不会再重复古代人所犯的错误。我们不会再彼此进行残杀。”
  “你能肯定吗?”他热切地问着。“那种事一定不能发生,威尔。不过,我们可能不得不为了阻止这种事发生而进行非常艰苦的工作。”
  所以,这也就是亨利对未来的计划设想,他要为世界和平而工作。我对自己的计划设想感到惭愧。
  我在想:“江波儿是个重要的科学工作者,弗里茨是我们的一个最优秀的指挥官。甚至我本人,也由于侥幸的成功而赢得了荣誉。亨利并没有这样走运,但是,在未来的世界中,他可能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有价值。”
  我们的航程的最后阶段,把我们带到了比较温暖的海面上。这时东北风从我们背后稳定地吹来。海面上露出许许多多岛屿,有的大,有的小。我们十分靠近地在这些岛屿中间穿行着。
  “人们只在最大的岛上生活,”船长这样告诉我。“戴上机器帽子的人总是被禁止彼此进行访问的。”
  那些岛屿看上去是平静而又令人喜爱的地方,上面有苍翠的山丘和黄色的沙滩。我在想:“我曾在梦中见到过这样的岛屿。我真欢喜到岛上去探险。说不定,在粉碎了怪物统治者之后,我是能去的。亨利能够说服各个国家友好相处。我没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去干好那种工作。我非但不能制止战争。相反可能还会搞出麻烦来。
第二十六章 胜利的代价
  我们终于靠岸了。经过漫长的航行以后,我们感到,脚下坚实的大地都有点陌生了。危险感也变得不那么熟悉了。不过,现在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我们在天黑的时候卸下那些气球,用车子把它们运进了森林。
  大雨落了整整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太阳火辣辣地透过陌生森林的枝叶,照射下来。我们已经到了山的高处。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我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晾晒我的衣服。从那儿我能看到海湾和远处一些小岛的景色。我还看到一些别的东西。那东西离我们有好几英里远,但是那玩意儿的轮廓却很清楚,是个三脚机器人。
  三天之后,我们来到了我们隐蔽在崇山峻岭中的基地。那地方距离那座怪物城市很远。我们又花了一个星期进行准备。在这之后,我们不得不继续等待。
  以前,我也曾经不得不等待。我认为,我已经学会了忍耐,不过我错了。我们过去不得不等待的是参加竞技。在袭击第一座怪物城市之前,我们也等待过。但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等待。我们那时等待的是指定的一个日期。
  而现在,我们不是指望日期,或者是人类的决定。我们的命运受到一种更大的、更不稳定的力量所支配——这就是自然的力量。事实上,我们指靠的是风和气候。
  只有强劲的东北风才能把我们的气球带到那座怪物统治者城市的上空。这是海岸边经常刮的一种风。这种风已经把我们的船送到了地方。然而风力一到了陆地,就减弱了。在我们基地附近,许多日子风都太小了。
  “你们一定得有耐心,”我们的美国朋友说。“这儿并不总是象这样没有风的。总有一天风会刮起来。”
  我总是努力要自己耐心,但是迟延老是叫我觉得苦闷。我开始同我的伙伴们争论起来了。
  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个人说:“威尔,你火气这么大,简直不需要乘气球了。”
  他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他的意思是说,我谈得太激动了。然而,这种玩笑一点也不能叫我开心。我发了脾气,揍了他一顿。我们俩打了起来,直到别人把我们拉开才放手。
  那天夜里,弗里茨找我谈了话。我说,我感到很抱歉。但是他不打算原谅我。
  “你以前也说过抱歉,”他说。“你还是一点也不考虑就采取行动。我不能容许在这儿吵架。我们必须一道生活,一道工作。”
  “我知道,”我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凝视着我。我们彼此之间是友爱的。我们曾经一起分担了许多危险,共过患难。然而,他的脸色是严厉的。他说:
  “我负责指挥这次进攻。你是知道这一点的。朱利叶斯给我下了坚定不移的命令。‘如果有谁是不可信任的,’他说,‘那么,就一定不能容许他参加飞行。’而且,朱利叶斯提到了你的名字。”
  我求弗里茨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他同意了。“不过,这真的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威尔。如果你再搞出任何麻烦来,那么我就一定得把你赶走。”
  第二天早晨,有个人推了我一下,我摔倒了。也许,这不过是偶然碰巧而已。也许不是。但不管怎样,我的一只胳膊撞到了一块岩石上,脸朝下摔了个嘴啃泥。我把两只眼睛闭上了。然后,在我爬起来之前,我数了十下。不管我多么骄傲,我还是笑了。
  两个早晨过去以后,风开始刮了起来。
  我们总共有十二只气球。每只气球乘一个飞行员,带一个炸弹。那个炸弹要比我早先用来毁掉一个三脚机器的那种炸弹大得多。不过炸弹爆炸的原理是一样的。我们必须拉一个环,为的是让撞针跑出来。四秒钟之后,炸弹就会爆炸。
  这意味着,我们必须从一百五十英尺高度把炸弹扔下去。我们曾经用非杀伤性炸弹进行过练习。因此我们能够判断出高度,而且知道各种有关的问题。
  现在,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升入了湿漉漉、灰蒙蒙的天空。强风从我们后边的海洋上吹过来。一张张带着焦急忧虑神色的脸从下边朝上看着。我认出了其中有江波儿的一张脸。
  “雨水一定打湿了他的眼镜,”我在这样想。“但是他仍旧透过眼镜努力地张望着。他那可怜的视力真叫他倒霉。他是渴望跟我们一道飞行的。”
  在毫无遮拦的吊篮里,我已经湿透了,冷得很。然而我已经飞了起来,而且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我知道,我能到那儿去是很幸运的。我的脾气差点儿毁掉了我的机会。
  我们在不断地爬高,风在稳定地把我们朝西边吹,覆盖着山丘的稠密森林就在我们脚下。过了一会儿,森林逐渐稀疏起来,大地变得更平坦了。有成片的庄稼地和小小的、泛着白颜色的村庄。出现了一条河,我们就沿河飞过了很长一段路程。
  我们那些气球组成的一条线,现在已经伸展开来。有些气球飞得比别的好。弗里茨第一个带头飞,而且仍然飞在前边。简飞在当中一个地方。亨利和我殿后。我们彼此挥着手打招呼,但是我们相隔的距离太远,以致无法交谈。
  那条河流进了一个湖泊。那个湖泊大约有十英里长。我们下边的陆地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很明显,那儿已经被焚烧过了。那些怪物统治者这样干,为的是以此来守卫它们的城市。这样看来,我们想必是已经接近那座城市了。我仔细地朝前边看着,但是还没有看到那座城市。
  这时我们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雨已经停住,不下了,风也不那么猛了。我想:“要是风向改变,我们就会错过那座城市。”
  后来,我们终于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运河上空。我们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这条运河。很久以前,人类就挖成了这条运河,为的是使船只能够从一个大洋穿行到另一个大洋。这时运河上没有船只。然而却有某种别的什么东西。某种金子,带有呈曲线的绿色顶篷。第三座怪物城市是横跨运河建造起来的。
  因此,我们把我们的气球校正好,对准了那座城市。那座城市笔直地座落在我们的前边。然而,我没有时间去观察它。某种别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有两个三脚机器人在我们和那座城市中间某个高地上出现了。它们的顶部几乎跟我们的第一个气球吊篮在同一个水平高度。它们笔直地站在我们前进的路上。
  我看到一只触角举了起来。但是弗里茨已经预先准备好了。他扔下了两只沙袋,于是他的气球突然一下子就窜得比较高了一点。那几只触角挥舞着,落空了。
  接下来的两个气球紧跟在后面。也许是飞行员认为那些触角够不着他们。要是他们那样想,他们就错了。两个气球,每一个都一下子被打破了。每一只吊篮相继跌撞在湿漉漉、黑乎乎的大地上。
  我看到弗里茨的气球正飞到那座城市上空。只见有个东西从气球上落了下去。我于是数着数目:一,二……三——什么也没发生。那颗炸弹没有爆炸。
  还有两个气球飘得太远,以致跑到城市左边去了。当弗里茨飞走的时候,简和其他三个气球,安全地越过了三脚机器人。他们也在跨越那座城市飞行。我看到他们的炸弹落了下去。每一颗炸弹都带着一种呼啸声爆炸开来,但是那顶篷好象没有被损毁。那玩意儿非常结实。
  这时,那两个三脚机器人正笔直地挡在我前边。我在想:“说不定,其他几个躲过三脚机器人的时候,上升得太高了。因此,他们的炸弹不是命中顶篷,而是在顶篷上空爆炸的。如果我只扔掉一个沙袋,而不是扔掉两个——”
  我差一点来不及采取行动。一只触角的尖端刚好碰到了我那吊篮的底部。有一会工夫,那吊篮猛烈地晃动起来。我失去了平衡,几乎从吊篮里摔出去。接着我就闯过去了。我还是很走运的。而且我已经作好了投掷炸弹的准备。
  我的高度看上去好得很。肯定我比其他几个人飞得低。我把环拉了出来,从吊篮边上把炸弹扔了下去。
  但是我想必是飞得太低了。我还没数到三,那颗炸弹就击中了顶篷,象一只球那样,反跳了起来。接着,炸弹爆炸了。
  当炸弹扔出去,离开了吊篮,我的气球就跃升上去。即使如此,我还是不适当地过于接近。我的吊篮猛烈地抖动起来。但是那个顶篷一点也没有裂开的痕迹。
  我朝后面看了一眼。我后边有两个气球。那两个三脚机器人击落了一个气球。另一个气球已经飞近了那个顶篷。我看不见那个飞行员的脸,不过我看到了他那衬衫的颜色。那是亨利。而他能否成功,已经是我们最后成功的一个机会了。
  他正笔直地飞临城市正中心的上空。然而他并没有保持适当的高度,而是迅速地往下降。只见他往下,往下……这时,他的吊篮已经擦着玻璃顶篷了。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突然间,我什么都明白了。他看到,我们的炸弹都没有把那个顶篷炸毁。而且他知道是什么原因。其余的人飞得太高,而我又太低。我们的炸弹中,实际上没有一颗是刚巧落到顶篷上爆炸的。
  因此,亨利不打算把炸弹扔下去,而是打算把炸弹放在一定的位置上爆炸!
  我脑海里充满了希望。同时也充满了异常的恐怖。我看见亨利的小身影从吊篮边上爬了出来。那个顶篷中心已经跟他成了一样的水平高度,他足可以坐到顶篷上去。只见他的气球撇下他窜升到天空里去了。亨利单独留在了那儿,两条腿中间夹着一颗炸弹。
  我把脸掉转了过去。甚至当炸弹已经爆炸以后,我差不多还是不敢回头去看。怪物统治者那种绿色空气从一个洞口倾泄而出。过了一会儿,整个顶篷就全毁掉了。然而,我的两只眼睛满含着泪水,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我们回到了白色的群山
  我,还有两个伙伴,站在一座雄伟的、覆盖着白雪的山顶上。我们周围全是冰和雪。在这儿山顶上边,即使是夏天,冰雪也从来没有溶化过。
  以前,我曾经和两个同伴在这儿伫立过。如今其中一个已经换了人。江波儿仍然和我在一起,但是弗里茨顶替了亨利的位子。
  我们过去跟亨利是通过一条长长的隧道走上来的。现今,我们是舒舒服服乘车上来了。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列电气火车,我们的科学家们就使它开动了起来。
  我们再也不必依赖蜡烛和油灯了。电灯照亮了整个隧道。在开会的那间大厅里,有电炉的火来取暖。这间大厅是古代人在山顶上建造的。不过我们以前从来也没使用过。因为里面太冷了。
  朱利叶斯选定了这儿,作为开会的地方。这地方海拔一万一千英尺。在这儿,在世界的高处,一个人能够产生伟大的思想。也正是在这儿,在这座山里,计划了为自由而进行的斗争。
  几乎每一个国家的代表都来了。朱利叶斯也邀请了我们和其他一些帮忙打败了敌人的人。我们不是代表,我们没有发言权,但是我们可以观察,可以倾听代表们发言。
  自从摧毁了最后一座怪物城市以来,两年已经过去了。通过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斗争,我们三个人都希望在和平环境中生活。然而,我们发现,我们是在不同方式的和平安宁中生活。江波儿忙于他的发明创造。弗里茨在他自己的国家里当了个农民,庄稼和牲畜对他来说,要比处理公众事务更有趣得多。
  我自己一点也不空闲。我还没有为自己的生活制定任何重大的计划。首先,我回到英国去探望了父母亲。后来我又横渡大洋跟几个朋友回来了。我们一起到那些美丽的岛屿上去探险,那些岛屿已经上百年荒无人烟了。我们发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海港,并在不少陌生的海边靠过岸。
  在这两年中,弗里茨、江波儿和我,彼此始终没有见过面。当我们在山下重逢的时候,我们笑啊,谈的,说个没完没了。但是一进了隧道,我们就都变得沉默起来,各自忙于想自己的心事。
  我的思想深处有一点凄凉感。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们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经历。我已经失去了往日那种冒险的精神状态。在未来的岁月中,我将不再有他们来作伴了。早先,为自由而战斗使我们走到了一起。如今,那已经结束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性格和需要开始了新的生活。
  当然,有时候,我们会再次重逢。然而,每次我们彼此的了解将会变得越来越少。最后,老年将会到来。以后,也许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我们会象老年人那样一起分享我们的回忆。
  在我们赢得胜利之后,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全世界很快地重新学会了早巳被遗忘了的、古代人的各种技艺。我们必须作好准备来抵御怪物统治者的宇宙飞船。
  有一个秋天的夜晚,出现了一颗新的星星。那颗星正穿过天空移动着。科学家们通过强力望远镜仔细观察了那颗星。
  “那东西有一英里长,”他们说,“四分之一英里宽!”
  那颗“星”开始按圆形轨道绕着地球运行。它打算干什么呢?它知道那三座城市为什么对它的信息没有反应吗?它会不会看到它们那些被粉碎了的顶篷呢?那时它将会干些什么呢?它会不会向我们的城镇扔炸弹呢?或者它会不会试图来毒化我们的空气?
  我们怀着焦虑的心情等待着,观察着。
  答案使我们大家全都大吃一惊。那艘宇宙飞船竟会朝那三座城市投下了三颗巨型炸弹,把那三座城市彻底摧毁了。接着,那艘宇宙飞船又飞进了无边无际的太空,消失了。
  我们的那个俘虏——鲁基,直到这一时刻,始终活得很好。它呆在有着玻璃墙壁的新牢房里,人们能够透过玻璃墙观察它。当那艘宇宙飞船飞走的时候,它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吼叫。接着它就倒了下去,死掉了。
  当我们伫立在山顶上的时候,我问江波儿:“为什么那艘宇宙飞船会飞走呢?为什么它没有来向我们进攻呢?”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回答。“我们曾经研究过那些怪物统治者的尸体,但是它们的脑袋仍然是个谜。它们看上去好象不会同命运斗争。三脚机器人里边的那些怪物统治者,在它们的城市被摧毁的时候死掉了。那艘宇宙飞船前来营救失败的时候,鲁基就死了。然而它怎么会知道的呢?我们永远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说不定我们将来还会再次遇到那些怪物统治者,”我说。“我们计划制造的一些宇宙飞船是不是正在取得进展?”
  “是的,我们有进展,”江波儿说。“总有一天,我们将会到星星上去旅行。也许一百年,也许五十年,或许时间再短一点。”
  “我可不去,”我快活地说。“我要跟我的海洋和岛屿呆在一起。”
  弗里茨说:“如果我们在那儿遇到它们,那么就轮到它们害怕我们啦!”
第二十八章 所有国家的会议
  会议厅的一边有许多大窗子。透过窗子,我们能看到十几座山的白色顶峰。阳光在负雪的群山上面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闪耀。
  朱利叶斯在委员会那张桌子旁边的当中坐着。那张桌子就放在大厅一头的一个不高的台上。代表们的座位一排排地形成一个半圆形。在大厅后边,我们有一间屋子,是跟新闻界人士坐在一起的。
  每一组代表都有一个写明国家名称的标志。我看到了自己国家的名称——英国。每一个国家都按照国家名称第一个字母的顺序安排在一定的地方。澳大利亚、中国、丹麦、埃及、法国、德国、荷兰、印度、意大利、日本、尼日利亚、挪威、秘鲁、俄罗斯、瑞典、美利坚合众国……还有其他许多国家。
  代表们全都在自己的座位上落了座。委员会成员穿过大厅尽头的一扇门进来了。我们全都站了起来。
  朱利叶斯最后走了进来。他整个身子倚着他那根手杖。从大厅各个角落响起了掌声来欢迎他,向他致敬。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到他了。也许,他的背更驼了。不过,他的脸上还是显得英气勃勃,他的嗓音也很洪亮。
  他并没有多费时间去谈论战胜怪物统治者的事。只是现在和未来才是重要的。他首先谈到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们所取得的进步。
  我在想:“这种进步是什么呢?他们正在不断地把过去那些奇妙的发明又带了回来。全世界渴望得到那些能够使人愉快的东西:小汽车啦,飞机啦,无线电收音机啦,还有各种电动机器。即使是我父亲,在我们那个小小的英国村庄里,也不满足于借助水力来推动他的磨坊。他想要用电力来代替水力进行工作。大型的、挺难看的工厂,破坏了古老城镇的美。工厂冒出的黑烟,污染了周围的大气,工业污水毒化了河流。”
  大多数人仿佛都想要这种进步。我不想要这种进步。我回忆起自己诞生到世界上来的地方,那是宁静的村庄和小城镇中的一个天地。那时候,生活是和平安定的,既没有混乱骚动,也没有烦恼不安。生活按照自然季节来确定它的模式。人们耕耘土地,播种庄稼,并把收成贮藏起来。
  我还回忆起我在红塔城堡度过的生活。骑马,捕鱼,赛会,还有埃洛伊丝。她那稳静而又可爱的容貌,在我的脑海里仍然栩栩如生。
  不,科学家们的那种奇妙的新世界对我并没有吸引力。幸运得很,我能够把它摆脱开。我知道,要到温暖的远方海洋深处,到那些未遭破坏的岛屿上去,该怎么走。
  现在,朱利叶斯正谈到了政府问题。当人类为自由而战的时候,他的委员会已经进行了指导和治理。如今已经赢得了自由。每一个国家自己进行了管理。但是,委员会对国际事务仍然肩负着责任。这种责任特别表现在控制和掌管科学方面。
  “它的工作仍然是重要的,”他说。“但是,全世界的人民必须选出委员会的成员。所以,我们这个委员会要引退。当然,我也跟着委员会一道引退。必须正式任命一个新的领导人,他将成为新成立的委员会主席。”
  他停顿了一下,朝整个大厅四处扫视了一遍。“我只有一件事情要再谈一下。我感谢你们大家在过去所给予的支持和帮助。我知道你们将会同样支持和帮助新的委员会,同样支持和帮助委员会主席。我希望他们运气好,一切顺利。”
  朱利叶斯坐了下去,响起了掌声。但是,这时的掌声已经不那么响了。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代表都鼓掌。有些代表交叉着双臂坐在那里,脸色严肃。
  朱利叶斯的主要助手恩伯托这时在主持会议。他说:“我邀请意大利代表团团长发言。”
  那位代表是个矮个子、黑皮肤的男子,有点秃顶。他说:“我建议,应该推选朱利叶斯为新委员会的主席。”
  场内出现了愉快活跃的气氛,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反应。
  德国代表团团长站了起来,他说:“我支持这项提案。”
  有些成员这时叫喊起来:“要投票选举!”其他一些人表示反对。有一会儿,局面是混乱的。
  接着,另一个人站了起来。那是彼埃尔。他以前就反对过朱利叶斯,当我们还在计划要进行斗争的时候,他就说过反对的话。现在他代表法国。起初,他发言很镇定。不过我觉得,他的镇静里面有一种别的东西,某种更为激烈的东西。
  “为什么我们非得首先任命一个主席不可呢?”他问道。“我们应该选出一个委员会,然后这个委员会可以推选一个主席。”
  他停顿了一下,两眼笔直地盯着朱利叶斯。接着他继续说了下去:“绅士们,我们是在浪费时间。我们被捉弄了。把我们请到这儿来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要来选举朱利叶斯当我们的新主席。这是几个代表私下安排的。要我们来选他,是因为怪物统治者的失败使他出了名。要请我们来选举一个想要用暴力来统治世界的人。”
  他下面的话被一阵怒吼声淹没了。彼埃尔等待着,直到声音逐渐平静下来。于是他继续接着说:
  “在困难时期,让一个人来管辖可能是必要的。但是苦难已经过去。现在必须是人民进行管理,必须通过能代表人民的人来进行管辖。我们代表着我们的人民,而人民是要求这样的。”
  意大利的那个代表喊叫着说:“朱利叶斯拯救了我们所有的人!”
  “不对,”彼埃尔回答。“那并不是真情。有许多其他的人为我们的自由而工作,为我们的自由而战。有几百个、几千个其余的人。那时候,我们接受了朱利叶斯当我们的领袖。但是,我们不需要为那种理由而现在接受他。”他以轻蔑的眼色扫视着他的四周。“两年多以前,怪物统治者就被击败了。为什么这次会议推迟了这么长时间才召开呢?因为朱利叶斯不打算放弃他的权力!”
  更多的呼叫声响了起来。德国代表团团长的声音特别响。“我们不得不等到那艘宇宙飞船来到,并且看着它溜走。许多工作必须进行安排——”
  彼埃尔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要在这儿开会呢?有上百个更便于开会的地方嘛!然而朱利叶斯下了命令。他要这次会议在他自己的国家,在白色的群山中召开。他们认为,要提醒我们,是亏得有了他,我们才获得了自由。”那话音里再也没有平静镇定了,那声音既响又狂热。“有些代表得了高山病。这并没有使朱利叶斯感到担忧。他想的是,在这座山上,没有一个人敢于投票反对他。但是,如果人们知道自由的价值,那么他就错误估计形势了。”
  愤怒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接着美国代表团团长作了对朱利叶斯有利的坚决发言。来自中国的代表也同样发言支持。但是,其余的代表追随了彼埃尔。
  一位印度代表说,朱利叶斯是个伟大的人物。但是现在他太老了。一个强有力的委员会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主席。应该有一个比较年轻的人来取代朱利叶斯的位置。
  弗里茨在我旁边,他说:“朱利叶斯不会赢得足够的选票。他们会把他搞掉的。”
  “他们不可能!”我大声嚷着说。“有哪一个别的人能领导我们大家呢?”
  讨论进行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代表们终于投票了。投票的结果在我们头顶上方的墙壁上出现了。
  朱利叶斯,一百五十二票。当接下来反对他的票数出现时,我屏住了呼吸。反对票,一百六十四票。
第二十九章 谁为世界和平而工作
  对这一辩论的结果,发出了一阵欢乐和恼怒交织的呼喊声。嘈杂声还没有停止,朱利叶斯就站了起来。他的脸色毫无变化。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疲倦了。
  “会议已经作出了决定,”他说。“我们大家都必须接受这一决定。现在,只有一件事使我感到忧虑。我们必须保持团结。我们的主席的名字是谁并不重要,但是各个国家的团结才是重要的。”
  这次掌声很少。有一个代表团团长说:“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进行真诚的讨论。我们准备同所有各个国家的人民一道进行工作。然而,我们却听到了争吵。我们听到有些代表侮辱了一个伟大的人。我们的历史书告诉我们,有些人就喜欢这样。我们过去是不相信这种说法的,然而现在我们相信了。我们打算退出这次会议。我们在大洋的彼岸生活,我们能够照管我们自己。”
  他们把文件拿了起来,朝门口走去。在他们走到门口之前,另一个代表以温和的声音说:
  “我们同意他们的说法。猜忌和苦痛支配了这次会议。因此它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我们感到遗憾,不得不退出这次会议。”
  一个德国代表说:
  “彼埃尔要为此而承担责任。他们只以自己本身的利益和野心来指导他们的行动。他们希望自己成为地区的权威,就象他们过去曾经干过的那样。但是让我来警告他们吧!我们有一支军队来保卫我们的边境。我们有——”
  他的话在一阵狂乱的争吵声中消失了。我看到,代表们借口离开了大厅。接着,我掉过头去看朱利叶斯。他把头低垂了下去,两只手蒙住了眼睛。
  从会议大厅,你可以走出去,走到雪地里去。我们这座山的最高点——荣弗劳峰,在左边高耸地插入天空。它的姊妹山的顶峰——蒙奇峰和菲杰峰在我们右边升起。在我们脚下,那雪原陡峭地倾斜下去,直通到绿色的峡谷。太阳正在沉落下去,峡谷笼罩在阴影里了。
  有几分钟时间,我们默默地伫立着。接着江波儿说:
  “如果亨利没有死的话——”
  我说:“一个人会使一切变得两样吗?”
  “一个人是可以使事情变得两样的。可能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如果他需要我,我就会帮助他。”
  我把这事想了一下。于是我说:
  “说不定我也会这样。但是亨利已经牺牲了。”
  弗里茨说:“也许我将会放弃我的农场。有些事更为重要。”
  江波儿说:“我会支持你。”
  弗里茨摇了摇头。“对你来说,那是不一样的。你的工作很重要。我的工作不那么要紧。”
  “科学工作并不象这件事那么重要,”江波儿回答说。“你说什么,威尔?你准备进行新的战斗吗?那将会是长期的,而且不是那么令人兴奋的斗争。结局是否胜利也不能肯定。”他热切地看着我。“你愿意离开你的海洋和岛屿吗?你愿意帮助我们去劝说人们在自由与和平中共同生活吗?一个英国人,一个德国人,还有一个法国人。这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山上的冷空气刺激了我的血液。风把荣弗劳峰表层的雪花吹去了。
  “是的,”我说。“我会离开我的海洋和岛屿。”
  【全文完】